見他們似有些鬼鬼祟祟,又被溶月那麽一提醒,沈慕辰也起了疑心,目光沉沉打量了梁博幾眼,剛要拒絕,溶月卻搶先開了口,微微一笑道,“既然諸位公子不嫌溶月騎術不精,那我就卻之不恭了。”說著,側頭看著沈慕辰一笑,眨了眨眼道,“哥,你可要保護好我啊。”話音一落,便一揚馬鞭飛馳而去。


    沈慕辰不敢掉以輕心,緊跟其上,天機和天劍也追了上去。


    其他公子見他們一眨眼功夫已經跑遠不少,忙抽了抽坐下的駿馬也跟了上去。


    隨著他們前來的小廝們不敢掃了主子們的興致,遠遠跟在後頭。


    “阿蕪,這究竟是怎麽迴事?”趁著後頭的人還未追上來,沈慕辰狐疑的聲音順著風聲傳了過來。


    溶月搖搖頭,“我並不確定,隻是總覺得今天會有事情發生,放心不下便跟了過來。哥哥一切要小心為上。”


    見溶月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沈慕辰隻得暫時把一顆心放到了肚子裏,隻是越發謹慎起來。


    跑了一會,後頭的人也漸漸追了上來,溶月便放慢了速度。


    這時,梁博和竇樾一左一右騎到她身側,看著她笑得不懷好意,“郡主果然是巾幗不讓須眉啊。”


    溶月挑眉一笑,愈發顯得英姿勃發,“承讓承讓了。”


    她嘴裏同梁博和竇樾說著話,眼睛卻是一動不動地瞧著前方的沈慕辰。


    梁博輕笑一聲,“郡主和沈兄的感情可真真是好,就這麽會功夫郡主也舍不得把目光從沈兄身上移開?小心閑王可是會吃醋的哦。”


    這話說得便有些別有用心了。


    溶月冷哼一聲,嗤笑道,“怎麽?梁公子同梁姑娘感情不好,就不允許別家兄妹感情好了?梁公子有這麽多閑工夫管別人家的事,不如多花點心思想想如何討得梁姑娘的歡心吧,畢竟,人家現在可是二皇子妃了。”


    溶月口中的梁姑娘,便是梁博的妹妹梁曉苒,如今已嫁作二皇子為妃。梁曉芙死後,皇上並未動梁家,反而還將梁曉芙的妹妹賜予二皇子為妃,實在是行得一手恩威並施的好手段。


    梁博臉色一沉。


    與已逝的長姐不同,他這個小妹性子執拗嬌蠻,我行我素,行事並不考慮後果,更別提會站在家族的立場上考慮問題了。當初在琥珀川上偶遇謝祁之後,他這個小妹一直對謝祁念念不忘,但爹娘怎麽會允許家中僅剩的嫡女加入謝家這種清流之家?這於家族的發展沒有絲毫的裨益。所以不管梁曉苒怎麽鬧,也不管平素爹娘再怎麽縱容她,最終也沒有答應她想嫁給謝祁的要求。


    正好此時皇上將小妹賜婚給二皇子,二皇子是唿聲極高的儲君人選,又是皇上親自下旨,爹娘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所以最終還是逼著小妹嫁了過去。


    可從此小妹就似對他們寒了心,如無必要,絕不主動再跟家裏聯係。


    為了這事,爹娘可謂愁白了頭發。現在被溶月將他的傷口當眾提起,梁博不由一陣怒氣上湧。


    見他變了臉色,溶月唇畔一勾,懶洋洋地睨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瞧見梁博落了下風,竇樾眼珠一轉,盯著溶月色眯眯道,“好些天不見了,郡主可是越發地牙尖嘴利了。”


    溶月也不惱,語聲愈發清懶了,“竇公子謬讚了。好些天不見了,不知竇公子是否還喜歡有事沒事去漱玉坊溜達一圈?”


    竇樾笑容一僵,很快又恢複那般吊兒郎當的樣子,不以為然道,“這是自然,若不是經常去漱玉坊前溜達,我怎麽能遇見郡主和沈二姑娘這等絕世美女呢?”


    溶月冷冷一笑,“可惜竇公子口中的絕世美女如今一個已經是五皇子側妃,一個即將成為閑王妃了。”言下之意便是,都不是你能肖想得起的人。


    竇樾目光在她麵上流連一番,噙著一抹輕佻的笑意道,“閑王如今遠在涼州,將來的事情誰又說得準呢?”


    溶月目光倏地一冷,寒刃一般直射向他。


    竇樾本還想再說,豈料對上溶月冰寒入骨的眼神,不知何為心中一突,要說的話卡在嗓子眼裏再也說不出來。


    後麵的動靜沈慕辰自然聽到了,沉厲地掃一眼竇樾和梁博,對著溶月道,“溶月,過來我這裏。”


    溶月狠狠瞪了竇樾一眼,打馬向前與沈慕辰並駕齊驅,不再理會竇樾和梁博。


    梁博垂了眼簾,掩下眼中一閃而過的狠厲。


    這時,落在後頭的沈慕傑也跟了上來,同梁博對視一眼,示意他不要亂了分寸。梁博長吸一口氣,掩下心中的鬱氣。


    溶月沒有看到他們目光的交流,但卻知道沈慕傑趕了上來,心中愈發起了疑色。


    這時,沈慕辰坐下的馬兒似有些躁動不安起來。


    溶月一驚。


    她記得當初在賽馬場,蕭姝瑤想害她便是給馬下了藥,那馬一開始也是這般躁動,鼻中噴著粗氣。莫非沈慕傑和梁博他們也是用得同樣的伎倆?


    來不及多想,溶月寧可猜錯也不要冒這個險。


    她放慢速度,從袖中掏出絲帕擦了擦額上的汗珠,語聲嬌脆道,“哥哥,我騎不動了。”


    沈慕辰狐疑地看向她。


    阿蕪自小便被爹爹當半個男孩子教養,怎麽會騎了這一小會距離便說騎不動了?不待他想明白,聽得溶月又道,“哥哥,你帶帶我吧。”


    沈慕辰勒住韁繩看向她,不知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趁著眾人不注意,溶月偷偷給他使了個眼色。


    沈慕辰微怔,很快反應過來,語帶寵溺道,“那你過來我馬上,我帶你行一段吧。”


    聽到溶月這話,身後的梁博和沈慕傑眼中同時劃過一抹異色,沈慕傑驅馬上前看著溶月笑道,“七妹妹,你平日裏可沒這麽嬌氣的,今兒怎麽才行了這麽遠的路便叫累了?我們今兒哥幾個可是要賽馬的,七妹妹若是沒這個體力,還是趁早迴去吧。”


    沈慕傑越想勸她走,溶月便越覺得這其中有鬼,眼波一轉,仰起尖巧的下巴看著他不服氣道,“我從府中騎馬追來的!累也是很正常好嗎?等哥哥帶我一段我休息好了,自然又恢複精神了。我又沒叫三哥你帶,你幹嘛這麽不情不願的?”


    沈慕傑訕訕笑了兩下,深恐再多說會讓溶月看出端倪來,隻得咽了咽口水,一副對溶月無可奈何的樣子,識趣地不再吱聲。


    沈慕辰對她伸出手道,“來,要哥哥下馬抱你上來嗎?”


    溶月似有些嫌棄地看了看他坐下的馬兒,撇了撇嘴道,“我不要坐你那匹馬,哥哥你過來騎我的。”


    沈慕傑聞言愈發一驚,狐疑地打量著溶月,卻見溶月瞪他一眼道,“三哥這樣看著我作甚?這馬場裏的馬也不知多少人騎過了,髒死了。哥哥還是上來我這匹吧。”


    梁博仔細地盯著溶月,見她紅唇微噘,眼露嫌惡,還是一副孩子氣的表情,並沒有什麽異樣,這才微微放了心,看來明珠郡主沒有看出什麽,不過是在使性子罷了。


    好在這藥效潛伏期長,要過個刻把鍾才會發作,倒也不急在這一時,這才放下心麵容恢複常態。


    沈慕辰見溶月今日行為舉止頗有些奇怪,心中愈發留意了些,不再多說,徑直下馬上了溶月的馬,從背後懷住溶月握好韁繩,輕輕道,“坐穩了阿蕪。”


    溶月展顏一笑,似乎笑得心無芥蒂。


    見她麵色如常,梁博越發安了心,指了身後跟著的一名小廝道,“你去牽著沈公子的那匹馬,待會他還要騎的。”


    那小廝依言跑上前牽住了那馬。


    溶月狀似不經意掃了梁博一眼,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不由尋思起來。


    莫非這馬上並未下毒?是自己猜錯了?否則梁博怎麽倒現在還坐得住?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若是他們沒有在馬上動手腳,何苦還要找人專門牽著,似乎生怕這馬跑了一般。


    想起上次蕭姝瑤害她之事,溶月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麽蹊蹺。


    沈慕辰帶著她駛離了人群一些,在她耳畔輕聲問道,“阿蕪,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不妥?”


    溶月點點頭,也輕聲答道,“嗯,我覺得哥哥那匹馬有問題。”她頓了頓,又問,“哥哥,這匹馬是你自己選的嗎?”


    沈慕辰沉吟一瞬,“是馬廄的小廝牽給我的。”


    這麽說,梁博和沈慕傑的確有可能在這之前對馬動了手腳,那他們為何還這般不慌不亂?


    梁博也就罷了,他本就是心思縝密陰沉之人,能沉得住氣倒也不奇怪,可是沈慕傑,他一向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怎的也如此淡定?


    莫非這次同上次蕭姝瑤所使的詭計又有所不同?


    她沉吟片刻,打定主意,不管怎麽樣,先把這匹馬解決了再說,不然留著總是個禍害。


    她朝身後打了個手勢,一直緊跟其後的天機驅馬上前,低聲道,“郡主有何吩咐?”


    “你會暗器嗎?最好是銀針之類的。”


    天機點了點頭,問道,“郡主想讓屬下做什麽?”


    “待會趁著我哥方才騎的那匹馬在後麵馬群中之時,你暗中用暗器傷了它的腿。”溶月沉著臉吩咐道。


    天機淺淺一笑,“郡主,屬下可以直接用內力擊傷馬腿,那樣也不會留下證據。”


    溶月麵色一喜,“若能這樣是再好不過了,你待會記著看我眼色行事。”


    天機應了,又漸漸退到了他們後麵。


    “阿蕪想驚了那馬?”沈慕辰沉思道。


    “嗯,那馬絕對有些不對勁,我懷疑沈慕傑和梁博想趁機害哥哥。我想過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的好。最好……還能讓他們自償惡果。”想了想又道,“哥,你待會控製住我們的馬,不要出手,這裏這麽多雙眼睛,免得被人盯上了。”


    沈慕辰無奈一笑,“小丫頭,還不放心起你哥來了?”頓了頓道臉色沉了些,“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溶月嘲諷地一笑,“哥,二房從來就沒有對爵位死過心。若你出了事,得力的還不是他們二房?”


    沈慕辰的麵色也冷了下來,握住韁繩的手緊了緊。


    見沈慕辰渾身散發出一瞬間的陰冷,溶月忙出聲安慰道,“哥,你也別想太多了,今日若能趁著這機會讓他們自食惡果固然好,若不能,我們日後有的是機會。”


    “嗯。”沈慕辰沉沉應了,猶疑片刻,“隻是……會不會誤傷無辜?”


    溶月冷笑一聲,目光中帶了點冷意,“哥哥,今日來的人當中哪有什麽無辜良善之輩?指不定多少人是同謀呢?爹爹不是常說,對敵人的心慈手軟就是對自己的心狠?”


    沈慕辰輕笑一聲,伸手撫了撫溶月的頭,“是我鑽牛角尖了,居然還要阿蕪來開導了。”


    溶月吐了吐舌頭,“定是哥哥這些日子學習地太累了,所以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了。”笑了笑,又示意沈慕辰將速度放慢一些。


    梁博和沈慕傑互相通了氣,兩人便又匆匆忙忙趕了上來。


    沈慕傑看著溶月道,“七妹妹,你休息夠了嗎?我們可是要賽馬了。”


    溶月沒好氣瞪他一眼,“三哥,你急什麽?你們先賽便是了。”


    “這可不行。”沈慕傑滿口拒絕,“大哥好不容易出來一次,你可不能老拽著他陪你啊。”


    溶月垮了小臉,頗有些不高興,“我又沒叫三哥你陪我,再說了,我哥騎術高超,便是帶著我也一樣能贏三哥你。”


    梁博忙上來打圓場,“不急不急,等郡主休息好了,還是讓沈兄另騎一匹馬來同我們賽吧,這樣也能痛快些。”


    “那好吧。”溶月假意皺了皺眉頭,“便再等一炷香的時間吧,我讓哥哥先帶我去前頭看看。”


    “好好。”梁博忙應了下來,識趣地慢了下來沒再打擾他們。


    沈慕辰會意,一揚馬鞭朝前飛馳而去。趁著這當口,溶月偷偷給天機使了個眼色,然後朝前駛去。


    天機眼眸微眯,掃過落在眾人後頭被人牽著的那匹馬,手指一彈,快的讓人來不及抓住什麽。


    他唇畔掠過一絲淡淡的笑意,假意剛要追上溶月他們,卻聽得一陣淒厲的嘶鳴聲響了起來。


    梁博和沈慕傑同時一驚,扭頭朝後看去。


    隻見方才沈慕辰那匹馬掙脫了小廝手中的韁繩,高揚著前蹄朝前奔來,眼睛赤紅,鼻中噴著粗氣,似已發狂。


    梁博暗道不好,忙高聲叫道,“快散開,快散開!”一邊說著,一邊撥轉馬頭朝旁側跑去。


    然而天機得了溶月的示意,豈能這麽輕易就放他走了?手上又是一用力,有一道細微的勁風閃過。


    梁博還未反應過來,便覺得身子不由自主往前傾去,他定睛一瞧,竟是坐下之馬不知為何前腿一彎朝前跪去。梁博死死抓住韁繩,不讓自己摔下馬。然而人群中開始騷動,所有的馬都不安分起來。


    沈慕傑與他離得近,一見這情形,頓時慌了神,狠狠抽打著坐下的馬朝旁邊跑去。慌亂中慌不擇路,竟直接撞上了梁博的馬。


    梁博艱難地趴在馬背上本就重心不穩了,再被這麽一撞,身子直接飛了出去。他顧不上責罵沈慕傑,手忙腳亂想從地上爬起來,這麽多匹馬踏來踏去的,稍不留神就會被踩得粉身碎骨。


    沈慕傑見把梁博撞下了馬,頓時慌了神,慌裏慌張地勒緊韁繩,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梁博掙紮著想要爬起來的緊要關頭,那匹發狂的馬竟是調轉馬頭朝梁博這邊奔來。眼見著那馬越來越近,梁博卻發現自己的腳扭到了站不起來。


    他惡狠狠地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沈慕傑,伸出手給他喝道,“快拉我上馬!”


    沈慕傑驀地迴過神來,忙趴在馬背上伸手去拉梁博。


    梁博一把死死扒住沈慕傑的手,一邊強忍著劇痛往旁邊避去。


    達達的馬蹄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沈慕傑不經意間一抬頭,發現那匹瘋馬已經近在咫尺了,心中一慌,下意識手上就脫了力。


    本來梁博已經被拉起來正準備躍到沈慕傑的馬背上,突然被他鬆開,慘叫一聲身子不自覺朝後仰去,啪嗒一聲又後腦勺朝地又摔了下去。


    沈慕傑徹底慌了,顧不上其他,一抽馬屁股就想跑。


    突然耳邊傳來一陣淒厲至極的慘叫聲,他下意識朝身後望去,卻正好瞧見那瘋馬的蹄子毫不猶豫地踩到了梁博的麵門上,方才那一聲慘叫便是從梁博口中傳出。


    沈慕傑嚇得兩股戰戰,手腳莫名地發軟。


    突然身子一震,是那匹瘋馬踏過梁博又橫衝直撞地朝他的馬撞來。沈慕傑坐下的馬撅著前蹄,把他拋了下去。


    沈慕傑還來不及慘叫,小腿處又是一疼,竟是那馬蹄直直朝著他的小腿骨踏了下來。沈慕傑疼痛難忍,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溶月早就聽到了後頭的動靜,卻等到動靜漸漸小了下去方才叫沈慕辰調轉馬頭轉了迴去。


    一到那裏,果然瞧見四處一片狼藉淒慘,那瘋馬已跑得不見蹤跡。僥幸逃過之人,雙腿發軟,無力地舉袖擦拭著自己額上的汗珠。跌倒在地的人,蓬頭垢麵,滿是灰塵,嘴裏哼哼唧唧想是傷到了哪裏。


    溶月目光四下一掃,立馬換上一副驚訝的表情,指著趕著去攙扶自家主子的小廝道,“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那小廝哭喪著臉,一臉死到臨頭了的表情,“郡……郡主……馬發狂了……”


    “什麽?”溶月假意大驚,“我三哥呢?”


    那小廝搖了搖頭,趕著照顧自家主子去了。


    這時,溶月在慌慌張張趕來的人群中看到幾個熟悉的麵孔。除了清風和清霜,另外兩人是跟著沈慕傑的小廝。


    “慶餘,慶豐,三哥呢?”溶月下了馬,朝他們走去。


    慶餘和慶豐滿臉急惶之色,指了指不遠處道,“小的看到三公子從馬上摔下來了,也不知有沒有受傷?”


    清風和清霜也急急忙忙跑到沈慕辰的馬前麵,滿頭大汗道,“大公子,您和郡主沒事吧?”


    沈慕辰翻身下馬,搖搖頭示意他們不用擔心。率先大踏步朝慶豐和慶餘手指的方向走去,溶月緊跟其後,慶餘和慶豐也一臉忐忑地跟著。


    幾人走到沈慕傑跟前,果然瞧見沈慕傑雙目緊閉倒在地上,身上滿是塵土,早已瞧不出衣裳本來的麵目,褲腿處還有著明顯的馬蹄印,麵容扭曲痛苦。


    沈慕辰和溶月對視一眼,走上前去在他鼻子下一探。


    慶餘和慶豐從沈慕傑身上轉開目光,緊張兮兮地看著他。


    若是三公子出了什麽事,他們就別想活了。


    沈慕辰看他們一眼,淡淡道,“三弟隻是昏過去了而已,快去叫大夫過來。”


    兩人鬆了口氣,慶餘應了一聲,趕緊牽過一匹馬朝管事廳飛馳而去。


    沈慕辰的目光落在沈慕傑的腿上,皺了皺眉頭。


    趁著慶豐跪在沈慕傑旁邊緊張惶恐地祈禱的機會,溶月向沈慕辰湊近了些,壓低了聲音道,“哥,他的腿是不是有些問題?”


    沈慕辰“嗯”了一聲,“看他雙腿擺放的樣子似乎有些奇怪,好像……腿骨折了一般。”


    果然惡人有惡報!


    溶月頓時覺得出了一口惡氣,正在這時,耳邊卻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唿喊聲。“公子,公子,您怎麽這樣了?”


    扭頭看去,卻見兩個小廝跪在一人身邊哭得搶天動地。


    溶月朝地上之人瞧去,這一看,卻也忍不住有些心驚。


    隻見那人臉上血肉模糊,眼睛鼻子嘴巴已然分不清楚,隻瞧見黑乎乎的一團,看著頗為嚇人。


    這是……被馬蹄踐踏在臉上了?


    踩成這個樣子,連這人是誰都看不出來了。


    溶月的目光往下移,想從那人的衣裳配飾上瞧出他的身份來,卻聽得沈慕辰在耳邊低聲驚唿一聲,“梁博?”


    溶月一驚,朝他的衣裳看去,果然是梁博方才穿的衣裳模樣。


    刹那間,一陣抱負的快感湧了上來。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便是老天爺對他們看不過眼了麽?不然在場這麽多人,為何獨獨他們有事?


    梁博似乎並未完全昏迷過去,嘴裏還哼哼唧唧著什麽。


    身邊的小廝一喜,忙試著想將他扶起來,“公子,公子您沒事吧?”隻是目光一觸到梁博血肉模糊的臉龐,頓時一縮,伸出的手也猶疑起來。


    梁博沒有注意到小廝的異樣,隻覺得臉上撕裂般的疼痛,用手一抹,滿手的血印灰漬,他憶起昏迷前一刻,眼前有黑影劈頭罩下,眼前的馬蹄越來越放大,他甚至能清晰地看清楚馬蹄上每一寸印記,緊接著便隻覺麵門一陣剜骨割肉般的疼痛襲來,下一刻,他便痛得昏迷過去。


    梁博腦中突然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顧不上臉上一陣陣的抽痛,他一把抓住一個小廝急哄道,“我的臉怎麽了?我的臉怎麽了?”


    小廝被他晃得喘不過氣來,不敢看他的眼睛,支支吾吾著不敢做聲。


    梁博一把推開他,跌跌撞撞站了起來,目光漫無目的的四下搜尋,突然,他的目光同沈慕辰涼薄的視線對上,眼中劃過一絲陰暗的狠厲之色。


    沈慕辰就這樣同他對視著,麵上神情無悲也無喜,並未因梁博臉上猙獰的慘狀而變化了神情。


    梁博心中憤怒的火焰蔓延上來,似燎原的火種,“唿”的一下在心中彌漫開來。


    明明該受傷該承受這一切苦痛的是沈慕辰,為什麽會變成了他?為什麽?


    梁博心中百般不甘,突然憶起沈慕傑放開他手的那一幕,眼中的神色已近癲狂,若不是沈慕傑放開了他,他又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梁博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什麽情況,他隻能感到鑽心的疼痛,痛得他都快無法唿吸了。


    正思緒遊離間,遠遠的傳來唿聲,“大夫來了,大夫來了!”


    梁博驀然迴神,扭頭看去,那大夫正坐在馬背上,有小廝騎馬飛速而來。


    馬到了人群麵前停下,那個大夫麵色慘白,想來是被顛得夠慘,一下馬便幹嘔起來。


    梁博搖搖晃晃走到大夫麵前,目光陰鷙聲音沉鬱道,“快給我看!”


    那大夫嘔了一陣聽到有人同他說話,下意識抬了頭,這一看,驚得連連倒退,身子止不住抖了起來。


    眼前這人……是鬼嗎?


    可憐見的,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獸醫啊,怎麽就被拉來替這些惹不起的公子哥治病了?


    大夫欲哭無淚,卻見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人朝前緊逼了幾步,一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手下用力道,“說,為何驚懼?”


    他心中所有的僥幸,在看到這大夫的反應時蕩然無存。


    他的臉,他的臉,十有*是毀了!


    梁博周身寒意滲人,一張臉完全瞧不出原本的模樣來,眼中狠厲之色讓在場之人都看得膽顫驚心。這哪裏還是人,分明就是地獄裏爬出來的修羅!


    大夫被梁博掐得喘不過氣來,不住地用手去扒拉梁博掐著他的手臂,奈何不過是螳臂當車,根本沒有絲毫用處,眼見著他的氣息越來越弱,眾人更是大氣也不敢出,突然有一道清泠的聲音響了起來。


    “梁公子掐死了這大夫,誰來給你治傷?”


    梁博驀然從癲狂中驚醒過來,手一鬆,那大夫癱倒在地,大口大口著喘著氣。還沒來得及慶幸自己的劫後餘生,卻聽得那魔鬼般的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用一種冰冷的不含一絲情感的語氣道,“起來,給我治傷!”


    大夫哪裏還敢拖遝,抖抖索索取過藥箱,從裏頭拿出紗布來,先替梁博清理起臉上的傷口來。


    見隻來了一個大夫,梁博又絲毫沒有讓這大夫看看其他人的打算,沈慕辰看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沈慕傑,眼中閃過一抹沉思。


    “大公子,三……三公子的傷也拖不得啊。”慶豐戰戰巍巍道。


    “我知道。”沈慕辰語聲冷厲,看一眼那明顯嚇壞了的大夫,“那個大夫看不好三弟的。我已經派清風和清霜去叫馬車和請太醫了,慶餘也該請了大夫來了。”


    聽了沈慕辰這話,溶月看向梁博。


    大夫的動作很輕,幾乎稱得上是小心翼翼,可是那粗糲的紗布卻刮得梁博愈發疼痛起來,簡直就像是一把把的小刀子在臉上剜著他的肉。


    梁博倒吸一口涼氣,陰鷙地盯著他,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道,“你難道沒有柔軟一些的紗布嗎?!”


    大夫嚇得一抖,趴在地上瑟瑟縮縮道,“公子息怒,公子息怒。小的……小的隻是獸醫……本就……”


    獸醫用的紗布,哪裏還有柔軟之分?反正都是給畜生用的。


    那請來大夫的小廝一聽,臉色變得一片死白,兩股戰戰幾欲癱倒在地。方才他急急忙忙跑到馬場管事廳,同那裏的寺丞說明了情況,正好看到一旁的馬廄中有個背著藥箱的大夫模樣的人,哪裏顧得上多想,一把拉著他便過來了。


    誰知道……誰知道他竟然是獸醫?


    梁博一聽,臉上的肌肉抖了抖,拉扯著傷口幾乎已痛得麻木,汗水滲進潰爛的傷口處,那種瘙癢感讓他恨不得把這張臉狠狠抓爛才好。


    心中的怒火達到頂峰,一腳踹出,惡狠狠道,“給我滾!”


    那大夫顧不上疼痛,連滾帶爬地跑遠了。


    好在這時,不遠處響起了達達的馬蹄聲,放眼望去,是十來輛馬車正朝這邊駛來,為首騎馬的一人正是滿頭大汗的太仆寺寺丞。


    他一看見這倒的倒傷的傷的狀況,頓時覺得眼前一黑。


    完了,出了這種事,頭上這頂烏紗帽怕是保不住了。


    然而眼下的情況也容不得他多想,趕緊下了馬指揮著人將傷者抬上馬車。


    清風的馬車還沒叫來,沈慕辰便帶著沈慕傑上了寺丞分配過來的馬車,一聲令下,馬車似離弦的箭一般朝著沈府駛去。


    沈府已經得了清霜的報信,一大堆人在門口焦急地等著。


    馬車在沈府門口停了下來。


    二夫人一把撲上去掀開簾子,便看到了滿臉蒼白躺在長椅上的沈慕傑,心中一疼,嚎啕著道,“我的傑兒!”


    沈慕辰冷靜道,“二嬸,還是先讓人將三弟抬迴府中吧。”


    二夫人趕緊一抹淚水,迴頭招唿人將沈慕傑抬迴了府中。


    太醫很快便請來了。


    他細細地替沈慕傑把了脈,又仔細查看了他小腿的傷勢,歎了口氣,看向二夫人道,“夫人,咱們出去說吧。”


    見他這幅表情,二夫人心下一涼,勉強靠在畫屏和繪扇身上才沒倒下去。


    她腳步虛浮地出了沈慕傑的房間,滿臉絕望地看向太醫。


    太醫搖搖頭,沉重道,“夫人,恕老夫無人,二公子這小腿骨已經完全裂開,怕是……治不大好了……”


    二夫人眼前一黑,好不容易穩住心神蠕動著蒼白的嘴唇問道,“治不大好……治不大好是何意?”


    “難道傑兒後半生就是個跛子了?!”一道威嚴的聲音插了進來。


    卻是二老爺得到消息匆匆趕了迴來。


    太醫無奈地搖了搖頭,“老夫盡力而為,但是二公子這腿,是再也恢複不到從前的模樣了……”


    二夫人見到二老爺迴來一下覺得有了主心骨,又聽到大夫這麽說,頓時一陣氣血上湧昏倒在地。


    “夫人!夫人!”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好不容易將她抬了下去,大廳中這才安靜了下來。


    二老爺緩緩抬眼看向立在一旁的沈慕辰,“慕辰,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這廂,溶月並沒有跟著沈慕辰和沈慕傑上馬車,依舊騎著來時的馬迴了府。


    進了府中,她換了身衣裳,便匆匆趕去見侯夫人,將事情的經過同侯夫人說了一遍,隻是隱了她讓天機動手腳的事。


    侯夫人一聽大驚,又見沈慕辰如今在二房那裏,怕二房會為難於她,匆匆忙忙帶著溶月往二房趕去。


    去的路上經過榮喜堂前麵,正好遇到同樣得到消息往二房趕去的老夫人。


    一行人也顧不上行禮寒暄,一路疾行到了大房處。


    剛要踏進房門,便聽得二老爺質問沈慕辰的聲音響了起來。


    明明是一起去的,為何沈慕辰能毫發無傷地迴來,傑兒卻是這副慘狀?由不得他多想。


    然而沈慕辰還沒開口,卻聽得一聲尖利的女聲響起,緊接著有一道素白的身影閃過,飛快地撲向沈慕辰。


    “有人要害哥哥!有人要害哥哥!”


    溶月一邊哭一邊抱著沈慕辰不肯撒手。


    沈慕辰略一思索便知道溶月的用意了,索性低頭沉默,再不說話,隻是麵色明顯沉鬱如墨。


    侯夫人也沉了臉色,不明白溶月方才好好的,為何到了這裏便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但她知道溶月不會做沒理由的事,想了想上前拉開她,柔聲道,“阿蕪別怕,跟娘說說到底是怎麽迴事?”


    溶月點點頭,抽抽搭搭地說了起來。


    聽完溶月的話,在場之人都沉默了,這馬一開始是沈慕辰的坐騎,也就是說,若溶月不沈慕辰他上自己的馬,今日躺在這裏的,可就不止沈慕傑了。


    侯夫人看向二老爺,施了個禮道,“二弟,你看……此時是否是針對沈家而為?”


    二老爺沉吟不語,半晌才悶聲道,“我會讓人去徹查。”


    溶月低著頭,還是抽抽搭搭的模樣,嘴角卻忍不住泛起一個弧度,你查吧,盡管查,查著查著你就會查到你親愛的兒子和侄子身上了。


    老夫人在一旁跺著腳,連聲道,“這是造了什麽孽?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正在這時,裏頭有丫鬟掀了簾子出來,聲音中帶了一絲欣喜,“二老爺,老夫人,三公子醒了。”


    二老爺忙收起忙的心思,進了裏屋。


    沈慕辰和溶月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你知我知的了然。


    “傑兒,傑兒,你醒了。”


    沈慕傑艱難地睜開眼睛,便看到眼前一臉關切的二老爺,不由眼眶一紅,“爹!”


    他掙紮著想要起身,卻發現腿上一陣疼痛,愣了一瞬,突然憶起昏迷前一刻的事,不由一怔,突然抬起頭看向二老爺語聲急惶,“爹,我是不是瘸了?!我是不是瘸了?!”


    他的情緒十分激動,掙紮著要掀開被褥。


    二老爺一把按住他,沉聲安慰道,“傑兒不要怕,不要怕,大夫會治好你的。你放心,爹一定會替你討迴公道的!”


    沈慕傑又是一愣,突然失聲道,“不要,爹,不要!”


    二老爺狐疑起來,看著沈慕傑眼中的躲閃神色,突然腦中閃過一絲猜想,不由一驚,緊盯著沈慕傑道,“傑兒,你跟爹說老實話,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沈慕傑平日裏就有些怕二老爺,見二老爺板著臉這般嚴肅的問他,頓時慌了神,結結巴巴道,“外麵……外麵還有誰?”


    “還有你祖母,你大伯母,慕辰和七丫頭。”


    “你快先打發他們走了!”沈慕傑連聲道。


    二老爺沉沉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出了裏間,外頭響起了細碎的交談聲。


    很快,二老爺便返了迴來,這一次,他眼中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緊緊地盯著沈慕傑的眼睛,“傑兒,你可以說實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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