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心裏一“咯噔”,強忍著沒將愕然之情在麵上表現出來。


    她緩緩抬頭看向卿彥,冷漠的神情中帶了一絲不屑,“皇上怎的連這種小事也要管?”又悠悠然別開目光,落在地上那盆君子蘭上,“方才見這君子蘭長勢頗好,忍不住觸碰了幾下葉片,許是那時袖口垂到了泥土上,沾染了些罷了。”


    卿彥輕笑一聲,“郡主真有閑情逸致。”


    溶月偏了頭不看他,檀口親啟,“難道非要我成日哭哭啼啼皇上才開心?”


    卿彥看著麵前清麗的少女,她的雙手垂在身側,十指尖尖如玉在袖口若隱若現,下巴微抬,線條優美,長長的睫毛在白瓷般的肌膚上投下扇形的陰影。


    心裏突然被什麽觸動了一般。


    怔了一會,略微不自然地移了目光,輕咳一聲道,“郡主若是喜歡,便找人將這盆君子蘭搬迴宮裏便是。”說話間,竟帶了一絲自己都未察覺到的想討她歡心的意味在裏頭。


    他沒感覺,一旁的翠羽卻是察覺到了,遠山般的黛眉擰做一團,想了想,還是有些不甘心道,“啟稟皇上,沈小姐之前曾命人將這盆君子蘭搬迴去過。”


    “哦?”卿彥語聲微揚,難得的迴頭看她一眼,不過很快又轉迴去落到了溶月身上。


    “那怎麽又搬迴來了?”


    他這話明明是向著溶月問的,可翠羽鬼使神差般地又接過了話頭,“沈小姐說她養不好,便又叫人搬了迴來。”


    卿彥本就隻是借此同溶月套套近乎罷了,沒想到翠羽三番兩次截了他的話頭,不由有些著惱。


    這個翠羽,一向都是個伶俐的,今兒怎的這般不知分寸?


    溶月嗤笑一聲,眼神在兩人身上打了個圈圈,眸中露出一抹了然的神色來。


    不知為何,見到她這樣事不關己雲淡風輕的模樣,卿彥就覺得心頭似有一團火焰在燃燒,恨不得將她麵上那層淡漠的麵具給撕下來,好仔細看看她喜怒哀樂的模樣。


    她長得這麽美,笑起來也一定很好看吧?


    或者,哪怕是她哭著求饒的樣子,那般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模樣,光是想想,便覺得自腹部升騰起一股異樣的快感,很快傳遍四肢百骸,讓人說不出的暢快。


    這麽一想,方才擰著的眉頭舒展了不少。


    哭也好笑也罷,總好過現在這樣對自己的漠視!


    他這般神情,落在翠羽眼中,隻當卿彥對自己說的話很滿意,不由心下一喜,又柔聲道,“說來也奇怪,明明在宮裏還是蔫蔫的模樣,搬迴來後這君子蘭又變得生機勃勃起來了。”


    溶月冷眼看著翠羽麵上飛紅,雙目朦朧的模樣,隻覺好笑,抬步想朝旁邊走去。


    卿彥腳下一動,攔在她麵前,眼神中帶了絲異樣,迫視著她,“郡主去哪裏?”


    “留點空間給翠羽向你匯報我的行程啊。”溶月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往後退了幾步,刻意同卿彥拉開了距離。


    卿彥登時神色一冷,周身散發出陣陣寒氣。


    翠羽瞅一眼他倆,雖然也被卿彥身上的森寒之氣凍得抖了一抖,心中卻忍不住有些得意起來,低著頭,唇畔一絲笑容一閃而過。


    皇上最討厭有人忤逆他的心思了!明珠郡主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他,皇上能忍到現在已經算是奇跡了。


    很快,她便感到一道強烈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怔怔地抬了頭,發現是卿彥看了過來,目光中含著森冷和厭惡的神色。


    厭?厭惡?


    翠羽心中似被一根極細的針狠狠刺了一下,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卿彥冰寒的聲音便在耳畔響了起來,“翠羽,你逾矩了!”


    心中“嘭”的一聲,似有什麽炸裂開來。


    她不可思議地抬頭看向卿彥,一張俏臉漲得通紅,琳琅美目中浮起了層層水汽。


    溶月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玩味一笑,這麽快便禁不住激了?還當她是個沉得住氣的。果然女人一碰上感情這種事便會失了理智。


    卿彥看著她這副模樣,眼中的不耐更甚,揮揮手道,“你先退下吧。”


    翠羽低著頭,神情頗有些狼狽,朱紅的下唇被她死命咬住,強忍著不敢再出聲。隻福了福身,然後轉身退了下去,轉身的瞬間,溶月看到似有一滴晶瑩的淚珠從她眼眶滑下。


    溶月看一眼卿彥,見他麵上申請如常,並沒有被觸動半分。


    翠羽在他身邊這麽久,要說翠羽的心意卿彥半點也不知道,溶月定是不信的。況且,他方才一定看到了翠羽眼中的神情,卻仍能這般無動於衷鐵石心腸。


    卿彥他,果然是個冷心冷情之人。


    可是溶月現在沒有閑情同情翠羽,她明日若想安然無恙地出宮,翠羽這個障礙最好能除去。想到這,她抬起眼簾,看著卿彥似笑非笑,“我隻當她對我這般沒有規矩,原來在你麵前也不曉得收斂些,到底是你身邊的紅人啊。”


    卿彥麵上冷意退去幾分,也勾了唇畔,“不過是一個奴婢罷了,她若做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郡主盡管罰便是。”


    溶月嗤笑一聲,“我一個階下囚,怕是連人家奴婢的身份都不如呢。再說了,我若真罰了,迴頭她想出什麽法子來整我,我不隻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她抬起濃密的睫毛,眼中有一絲靈動的光韻閃動,“你說,到時我和她的話,你是信誰的呢?”


    卿彥淺笑,修長的手指把玩著腰間綴下的玉佩,不說話。


    過了一會,他眸中帶了點點笑意,一眨不眨地覷著溶月,“郡主這話,我怎麽聽出些醋意在裏頭。”


    溶月向旁側瞥了目光,麵容清冷,語聲泠然,“皇上未免自作多情了。我隻是想說,我這裏的廟太小,容不下翠羽這尊大佛。翠羽現在對我,帶了太多的私人情感,皇上若想得到最客觀公證的消息,還是另外派人來監視我罷。”


    “朕不大明白郡主的意思。”卿彥淡淡道。


    “哦?”溶月尾音上挑,清泠如歌的聲音像一把小勾子,勾得人心裏有些癢癢的。她目光澈亮,似笑非笑,“皇上是不明白哪一句?帶了太多私人情感這一句?”她頓了頓,卻不給卿彥開口的機會,微狹了眼眸,“皇上千萬不要說,翠羽對您的情意,您沒有半分察覺?”


    卿彥的目光沉了沉。


    溶月唇畔笑意愈發譏誚起來,“還是說……正是因為了解得非常清楚,皇上才敢這般放心大膽地用她?”


    被人說中心思,卿彥的眼中有一瞬間的陰鷙閃過,看得溶月一驚。忙定了定心神,強迫自己不能露怯,依舊素手輕攏,身姿挺立,傲然如蘭。


    卿彥很快斂了臉上的陰沉,淡笑道,“郡主想象力未免太多豐富了些。朕方才說的,是你的監視那一句。”


    “皇上是說,您沒有監視我?”


    “自然。”卿彥說起謊話來,麵不改色心不跳的,一臉正氣凜然,“翠羽性子沉穩,她伺候你朕比較放心。若是她有什麽做得不好的地方,郡主大可來告訴朕,朕會讓她改的。”


    溶月心裏沉了沉。


    這是不同意將翠羽從自己身邊撤走了。


    既然如此,就隻能自己再加把火,從翠羽身上著手了。


    她的目光在卿彥身上打量了幾瞬,最後落在腰間垂下的那塊玉佩之上,狀似隨意道,“皇上這塊玉佩上墜著的流蘇可真別致,我倒沒見過這種打法。”


    卿彥眼中閃過一抹不自然,“宮女弄的,朕倒沒怎麽注意。郡主對這些感興趣?”


    溶月看著他眼中神情的變化,心中了然。


    她就覺得這流蘇的打法十分眼熟,似乎在翠羽身上也見過,這麽看來,這流蘇墜子該是翠羽打給卿彥的了。


    她淺笑著點頭道,“是啊,皇上看不出吧?我雖不是什麽淑女的性子,於女紅上卻有些興趣。”她笑意翩然看著卿彥,“不知皇上可否將這玉佩借我迴去研究一日?”


    卿彥打量了她一瞬,帶了些審視的意味,忽而揚眉道,“郡主喜歡,便送給郡主好了。”說罷,自腰際解下那玉佩遞給了她。


    溶月抿唇謝過,又同他虛與委蛇了幾句,接口要迴去休息,告辭離去。


    卿彥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不知為何,心中生出些沉鬱蒼涼的感覺來。


    溶月迴了儀瀛宮,第一件事便是喚了翠羽進來。


    “翠羽,幫我找個針線簍來。”


    “沈小姐要縫什麽,奴婢幫您縫便是。”翠羽似乎忘記了方才禦花園中的難堪一幕,垂著頭恭恭敬敬問道。


    溶月自袖中掏出方才那塊玉佩,懶洋洋道,“我見你們皇上身上這塊玉佩上的流蘇墜子好看,想迴來學學,便向他要了來。”


    翠羽抬頭,好奇地朝她手中的玉佩看去。這一看,卻是忽然變了臉色。


    溶月隻作不知,奇道,“你怎麽了?麵色這麽差?該不會是生病了嗎?”


    翠羽咬了咬蒼白的唇色,勉強搖了搖頭。


    “我問他是誰做的,他說不記得哪個宮女做的了,我便隻好找他討了來自己迴來揣摩了。”說完,抬頭看一眼翠羽,驚唿道,“翠羽,你麵色怎麽這麽差,快來人啊。”


    殿外有宮女應聲而入,溶月指著翠羽道,“她好像生病了,你們扶她下去,再找個太醫來看看吧。”


    雖然翠羽連說沒事,但其他人不敢怠慢,連拉帶拽地將她弄出了殿外。


    等到她們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溶月長籲一口氣,不再管那玉佩,自袖中掏出方才那個小紙卷來。


    紙條是蕭煜寫來的。


    因為地方的限製,蕭煜並沒有講什麽肉麻甜蜜的話,而是直入主題。


    紙條上說,讓他們盡量早些出宮,因為那個時候卿彥還在上朝,沒有多大的精力管到後宮之事。等到溶月失蹤的消息傳到前朝去,他再做布置估計就晚了。蕭煜他們會在宮門處接應,到時她出了宮便找機會從卿靖寧的隊伍中溜出去同他們會合。


    最後再認真叮囑了溶月一番,讓她一定要小心。


    溶月看完好一陣,才覺得“砰砰砰”的心跳聲緩了下來,明天便要出逃了,成敗就在此一舉!


    *


    翌日。


    溶月心中有事,自然醒得很早。


    她喚了人進來服侍,發現進來的卻不是翠羽。


    “翠羽呢?”


    “翠羽姐姐昨晚生病了,現在起不了床,讓奴婢向沈小姐告個假。”


    溶月“哦”了一聲,似乎並未放在心上,“那你伺候我梳洗吧。”心裏頭卻暗暗一喜,看來翠羽昨日當真受了不小的刺激。又或者,她隻是不想見到自己而裝病罷了。


    但不管是哪一種可能,對溶月來說都是天大的好事。


    梳洗完畢,溶月讓人傳了早膳進來。


    “你先下去吧,我這裏暫時不用人伺候。”溶月看一眼方才那宮女。“你叫什麽來著?”


    “奴婢翠果。”


    “嗯。翠果,你先退下吧,有事我再叫你。”


    翠果福了福,應聲退了下去。


    她一走出殿外,溶月便走到裏間,將昨日卿靖寧給她的藥粉拿了出來,解藥放入茶水中喝了下去,迷香則灑在了香爐當中,升起嫋嫋煙霧。


    準備妥當,她又坐迴了桌旁,假意喝一口桌上的翡翠蝦米湯,突然眉頭一皺,手一拂,將桌上的碗碟給拂了下去,頓時瓷器碎了一地。


    殿外的翠果聽得動靜,慌慌張張跑了進來,“沈小姐,您怎麽了?”


    “怎麽了?!”溶月一臉氣急敗壞的神色,指著她的鼻子大罵道,“你們是想害死我嗎?!明知我對河蝦過敏,居然還給我上這翡翠蝦米粥來,到底安的什麽心?”


    翠果一慌,跪倒在地急急忙忙分辨道,“沈小姐息怒,奴婢並不知道您對河蝦過敏啊。”


    “胡說!”溶月厲聲喝道,“我明明跟翠羽說得清清楚楚!如今她一不在,你們就是這般敷衍我的?!”


    翠果不敢分辯,隻得不住地磕頭求饒。她雖然不知道眼前這姑娘是何來曆,但從翠羽姐姐和皇上對她的態度來看,一定不是自己能得罪的。隻是這姑娘雖然一直冷冷淡淡的,但並不難伺候,今日為何卻這般刁難?


    她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聽得溶月又道,“把所有人都給我叫進來,看來不敲打你們一番你們是不會將我的話放在心上了。”


    翠果忙不迭應下,站起來跌跌撞撞就往外走,卻聽得溶月在身後冷冷又道,“翠羽既然病著,就別去打擾她了。”


    翠果哪裏還敢多想,忙將其他儀瀛宮的宮女都喚了進來。


    七八個宮女排成一排,垂首立在溶月麵前,大氣也不敢出。她們雖然是皇上派來監視溶月的,但也明白溶月的身份地位似乎不一般,誰還敢同她硬碰硬?


    況且翠羽現在又病著,一下子失了主心骨,自然有些惶恐不安。


    溶月搬了把椅子在她們麵前坐下來,也不說話,隻冷冷地打量著她們,看得人都有些渾身冒虛汗起來。


    宮女們隻當溶月在給她們一個下馬威,卻不知溶月是在等待熏香發揮作用。


    果然,溶月還沒開始說幾句話,便看到宮女們一個個有些腿腳發軟起來。


    溶月心中一喜,看來是迷藥開始發揮作用了,又隨口扯了幾句,宮女們一個個都堅持不住了,紛紛倒地。


    看著最後一個宮女眼神朦朧地倒在地上,溶月長長地吐了口氣,趕緊將熏香給熄滅了。


    又快步走到內殿,飛快地換上了實現準備好的宮女服飾。


    一切準備妥當,溶月躡手躡腳溜出了儀瀛宮。


    剛出了殿門沒走幾步,便瞧見旁邊有一個宮女正衝她瞧瞧招手。溶月定睛一瞧,正是昨日來給她送簪子的那個宮女。


    她四下看了看,見周遭並無人煙,忙快步走了過去。


    “沈小姐,這邊來。”那宮女帶著她穿過幾條小徑,很快便看到前麵一隊緩緩行著的隊伍,走在最前麵的正是卿靖寧。


    那宮女並未帶著她上前,而是悄悄跟在了隊伍的後頭。


    沒走多久,很快便來到了宮門處,一切都還風平浪靜,看來她失蹤的事暫時還無人發現。


    守門的衛兵見到卿靖寧一行,忙斂目行禮,並沒有多加查看。


    她們很快便暢通無阻地出了宮門。


    溶月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突然神色一凜,忙低垂了頭,避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


    卿靖寧正要喚她過去說幾句話,見她突然變了神色,下意識朝身後看去,這一看,不由也緊張起來。


    前頭走來的麵色沉然那人,不正是羅文遠?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卿靖寧不敢掉以輕心,看著羅文遠朝她走了過來。


    “微臣見過長公主殿下。”羅文遠躬身行禮。


    “你是……?”卿靖寧皺了眉頭,假裝並不認識他。


    她之所以知道羅文遠,還是從溶月那聽了羅文遠的事情之後曾經遠遠地見過他一次,這會自然不能表現出來。


    “微臣羅文遠。”


    “哦。”卿靖寧似乎並不多感興趣的樣子,衝他點頭示意了一下,抬步準備上馬車。


    羅文遠避在一旁,等著她一行人先過。


    溶月屏住唿吸同他擦身而過,總算是有驚無險地過去了。


    羅文遠迴了頭,狐疑地看著隊伍最後的一個纖細的身影,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眼熟。


    想了一會並沒有想出什麽,方轉身朝宮中走去。


    行了一會,溶月一眼便看到不遠處小巷中停了輛馬車,車身樸實,看上去十分不起眼。


    趕車的正是亦風。


    溶月眼神一亮,衝著身旁的那個宮女使了使眼色。


    那宮女會意,走上前同卿靖寧說了幾句,不一會,便迴來了,走到她身旁壓低了聲音道,“沈小姐,郡主說這裏人多眼雜,她就不同您告別了,希望您一路保重。待會我們會在前頭那個拐角處停一下,您趁機離開便是。”


    溶月點點頭,“替我謝謝你們公主。”


    果然行了沒多遠,卿靖寧揮一揮手,馬車便停了下來。


    溶月趁人不備,一個閃身鑽入了那條小巷子裏。


    亦風看到有人過來,警惕地一掃,見是溶月,先是一怔,繼而麵露狂喜之色,忙迎上來道,“郡主,您終於出來了,快上馬車。”


    溶月不敢多做停留,上了馬車坐定。


    亦風一揚馬鞭,馬車便飛快地朝城門處駛去。


    “亦風,蕭煜和蘇蘇呢?”溶月坐在靠門處,問道。


    “王爺和蘇公子斷後,吩咐屬下先將您帶出城去,等會您失蹤的情況要是被人發現了,再想出城可就沒那麽容易了。您坐穩了!”說完,又是一抽馬鞭,車輪滾滾,馬蹄達達揚起陣陣塵埃。


    果然如他們所料,這會溶月失蹤的事還沒有被察覺,城門處守衛並不嚴,亦風很快便帶著溶月出了大都城。


    他卻沒有停的跡象,一路繼續狂奔。


    溶月奇道,“不用等他們?”


    “王爺說,這裏還不安全,我們在前頭城鎮再同他們會合。”


    溶月點點頭,伸手挑開車簾,不遠處城池上刻著的“大都”二字漸漸變小,終於消失不見。溶月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心中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再見了,大都!今生今世,她都不想再迴來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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