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貓叫聲響了兩次便再無動靜,四周似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溶月瞪大了雙眼瞧著院中動靜,卻隻看得見提槍巡邏的士兵時不時來迴走動著。天上月色被層雲遮蔽,院中情形看得不算真切。


    她蹙了眉頭。


    怎的突然沒了動靜?難道方才並不是天機和天佑的暗號?


    她仔細將方才的情形在腦海中過了一遍,覺得並不像是幻聽,想了想,伸手推開了窗戶,側身站在一旁。


    寒冬的風夾著凜冽的氣息鋪麵而來,被風這麽一吹,腦中越發清明起來。她攏了攏身上的外套,絲毫不敢掉以輕心,一雙琳琅美目緊緊觀察著四周的動靜。


    突然,不遠處屋頂上似有銀光一閃。


    溶月微眯了眼眸,似想通了什麽,側身又往旁邊避了避,大半個身子都隱在了窗棱之後。


    就在這時,黑夜中有東西破空而來,帶著唿唿的風聲,“叮”的一聲釘在了窗棱之上,溶月定睛一瞧,是一支箭矢,箭尾處還在微微晃動著,箭頭處穿了一封信。


    溶月神色一凜,快速將那箭拔了下來,她四下瞧了瞧,院子裏光景依舊,並沒有人發現什麽異樣。


    微舒一口氣,伸手取下箭頭上的信封剛要細看,門外卻突然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


    溶月心中一突,定了定心神開口道,“誰?”說話間,伸手將窗戶合上,又將方才那封信收入了袖中。


    “沈小姐,是奴婢。奴婢聽得您房中似有動靜,可有什麽事?”門外傳來翠羽的聲音。


    溶月瞅了瞅手中那支箭,快步走到床邊將它塞入被褥之中,又揚聲迴道,“我起來倒水的時候不小心磕到了椅子,沒什麽事,你下去吧。”


    翠羽卻沒有離開,看來並未相信溶月的這番說辭,語帶堅持之意,“羅大人吩咐奴婢好生看顧沈小姐的安危,沈小姐磕到木椅之事雖小,但難保不會留下淤青來。請沈小姐開門讓奴婢進去,奴婢好看看您的情況,看是否需要取藥來敷。”


    溶月冷笑,這是不放心自己,擔心房中有什麽異動吧。


    也罷,便讓她安一安心又何妨。


    溶月斂下眉間的譏誚之意,先拿出火折子將房中的燭台點燃,這才走到門口將門打開,淡然地看一眼門口的翠羽,“進來吧。”


    翠羽進得房間,目光狀似不經意四處一瞟,見沒什麽異常,這才收迴目光看向溶月,淡笑著道,“請沈小姐容奴婢看看您的傷處。”


    溶月用那雙清冷的眸子睨她一眼,移步走到靠椅上坐下,將左腿擱在翠羽麵前,也不出聲,隻那樣冷冷地看著她。


    翠羽臉上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多大的變化。她屈膝蹲下,伸出手輕柔地將溶月腿上的裙衫撩起,看一眼溶月玉瓷般泛著光澤的膝蓋,目光清幽,“看來郡主並無什麽大礙,是奴婢多慮了。”


    “無妨。”溶月目露譏誚之色,“你也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罷了。”


    她以手掩麵打了個嗬欠,語聲懶懶道,“我困了,不知翠羽姑娘是否可以離開我房間了?”


    翠羽垂首恭謹應了,退出了房間。


    溶月等了一會,見四周再無響動,看一眼窗外漸漸探出頭的明月,吹滅房中燭火。她起身走到窗邊,掏出袖中的信,就著窗外皎潔的月光讀了起來。


    出乎意料的是,信是蘇涼寫來的,字跡潦草,看得出來是匆忙寫就。蘇涼在信中說,蕭煜被錦衣衛盯上,所以隻能先派他前來,他們一路追到這裏,正好打聽到今日有一名貌美非常的女子住進了這個客棧,這才找到了自己。不過客棧四周把守的士兵眾多,他們現在人手單薄,若貿然出手並無勝算,所以暫時隻能暗中盯著,等蕭煜趕來匯合後再多打算。蘇涼囑溶月不要意氣用事,安下心來等著他們來救她。


    溶月飛速看完,心思一如窗外幽深的夜色一般沉沉不見底。好一會,她才迴了神,點燃火折子將手中的信付之一炬。


    在窗前呆立了一會,溶月拉開床榻上的錦衾鑽了進去,雖然困倦,卻一時睡不著,黑夜中一雙明眸熠熠生輝。


    蕭煜被錦衣衛纏住,自己又被卿彥派來的人團團圍住,看來她出逃之事還得從長計議才是。


    當晚,溶月輾轉反側,直至三更天才淺淺入睡。


    哪怕增派了不少人手,羅文遠一行似乎仍不敢掉以輕心。第二日一大早,天還蒙蒙亮,翠羽便來叫她起床了。


    溶月睜開惺忪的睡眼,正待下床開門,手正好摸到枕下那支箭矢,想了想,將其扔到了床底,這才開門讓翠羽進來。


    翠羽並不多話,服侍溶月穿戴好後,又傳了早飯上來,吃過之後一行人又急忙上了路。


    因卿彥派來的人已到,馬車也由先前那輛普通樸實的換成了一輛舒適寬敞的馬車,鵝黃流蘇車簾垂下,內裏錦緞為壁,地上鋪著織錦地毯,角落處高幾上燃著嫋嫋香爐。


    溶月淡淡地掃視了一圈,在翠羽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一路無事,又行了一天,挑簾相看,大都巍峨的城牆已赫然在望。


    溶月看一眼一旁垂首恭謹而坐的翠羽,沉聲問道,“你們要把我帶往何處?大都皇城?”


    翠羽淺淺應道,“奴婢不知。”神情恭謹從容。


    溶月緊緊盯了她一瞬,突然揚聲道,“停車!”


    駕車的馬夫不知發生了什麽,一勒韁繩,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翠羽麵上神情終於起了一絲波動,驚道,“郡主,您要做什麽?”


    “我要見羅文遠。”溶月死死盯著她,一雙秋水剪瞳中滿是清寒之意。


    翠羽猶豫片刻,終於還是挑起車簾對著窗外隨車的士兵低聲吩咐了幾句。


    很快,羅文遠便打馬而來,在馬車旁停下。


    “郡主有何吩咐?”羅文遠看著她,目光悠遠。


    溶月緊緊盯著他,“你們要把我帶到哪裏?”


    羅文遠沉默半晌,正當溶月以為他不會再迴答之時,他沉鬱的聲音飄了過來。


    “皇上要見您。”


    皇上?!


    是了,赤狄平帝駕崩,卿彥作為太子,這會的確該坐上皇帝之位了。


    溶月冷嗤一聲,揚手放下窗簾,隔絕了羅文遠的視線。


    羅文遠在馬車外停了一瞬,很快策馬往前頭去了,一邊朗聲吩咐,“啟程!”


    車隊又緩緩動了起來,眼見就要進入大都城了,溶月終於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不過有翠羽在旁邊看著,她絲毫不曾顯露半分,腦中卻在飛速轉動著。


    不知蕭煜同蘇涼他們匯合沒有?若是想救下她,城門處熙攘紛雜,是動手的最好時機。


    這麽想著,手偷偷撫上了腰際,以備不時之需。


    又行了一炷香的時間,馬車終於駛到了城門處。溶月不敢大意,豎起耳朵聽著四周的動靜。


    突然,前頭傳來一陣喧嘩之聲,城中似有驚馬朝城門處奔來,蹄聲陣陣,車隊頓時被衝散了隊形,隻餘十來人貼身護著溶月這輛馬車。


    溶月一凜,果然來了!


    翠羽目露急色,掀開窗簾正待看個究竟,溶月趁其不備,閃身飛快地點了她的穴道。


    翠羽一臉愕然,似乎沒有想到溶月會武功。溶月不再理會她,抽出腰中的鞭子握在手中,掀開車簾謹慎地打量著四周的情況。


    果然一群黑衣蒙麵人同四周的士兵纏鬥在了一起,其中幾人身形頗為熟悉,確是蘇涼和亦風無疑。


    溶月不再猶豫,繞到駕車的車夫身後,搬起馬車中的高幾將他敲暈了去,這才將裙擺係好,咬牙跳下了馬車。


    周圍的士兵很快發現了跳車的溶月,紛紛朝她包圍過來,纏鬥的黑衣人眼神一亮,手下愈發快了起來,赤狄士兵很快七零八落倒了一地。


    溶月瞅準時機,朝蘇涼奔去。


    正在這時,羅文遠卻策馬而來,眼見著朝她越來越近。溶月當機立斷,眸光一沉,手中鞭子用力甩出,正中羅文遠座下馬蹄,那栗色大馬長嘶一聲,轟然倒地。


    突生變故,羅文遠來不及反應,被甩下馬背,在地上滾了幾滾方才站了起來。顧不上背上火辣辣的疼痛,羅文遠足尖一點,伸手朝溶月抓去。


    溶月不敢迴頭,咬緊牙關衝蘇涼跑去。


    眼見著快要跑到了,耳畔卻傳來一陣唿唿的風聲,緊接著,覺得身子騰空而起,恍惚間,似有一雙大手摟住他的腰際將她撈了起來。


    這鼻尖纏繞的龍涎香的味道,還有腰間傳來的炙熱卻陌生的觸感,讓溶月沒來由的一慌,扭頭朝來人看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龐,五官深邃,唇畔微勾,一雙墨玉般薄透的眼眸中笑意森涼,正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一身黑衣金線繡蟠龍錦袍,襯得他愈發俊美絕倫。


    這個男人,長了一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臉。


    溶月目光在他胸前繡著的張牙舞爪的蟠龍上一頓,心中不由一突。


    能這般明目張膽地在衣裳上繡上龍紋的,除了剛登大寶的卿彥,還會有誰?


    溶月的怔忡不過片刻,很快便揚手一揮,清脆的巴掌聲在空中響起,溶月冷冷地盯著他麵上的五指印,眸光中寒氣逼人,如刀鋒初綻。


    那男子禁錮著她腰際的手猛地一收,迫使溶月更貼近些,溫熱的唿吸噴灑在她的麵上,不怒反笑道,“有意思,果然如傳聞那般飛揚跋扈。”


    他身上混合著龍涎香的男子氣息熏得溶月一陣發暈。她穩住心神,扭了頭避過,一雙明眸毫不示弱地迴望過去,兩指卻暗中往他的腹部神闕穴襲去。


    那男子邪魅一笑,速度比她更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語聲涼薄,帶了一絲讓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同樣的把戲,用第二次可就不靈了。”


    那邊蘇涼見溶月被人抓去,心下一急,將己方的人喝退,撒出一把藥粉來,周圍眾士兵應聲倒地。


    他足尖一點,朝溶月和卿彥躍去。


    隻是卿彥既然出現在這裏,自然做了完全的準備,手一揮,從四麵八方湧出無數手持兵器的赤狄士兵來。


    溶月暗道不好,衝著蘇涼大叫,“快撤!”


    蘇涼亦不是愚笨之人,知道這會再衝上來無異於以卵擊石,遲疑一瞬,一咬牙,下令其他人撤退。


    眾人很快分散開來,隱入四周的店鋪小巷中不見了蹤影。


    “皇上,可要繼續追?”


    “不必了。”卿彥懶洋洋地一擺手,看一眼被他錮在身前的溶月,挑唇笑得邪魅,“有這一個就夠了。”


    說話間,已有人牽了匹栗色高頭大馬過來,卿彥翻身上馬,正要將溶月拉上馬來,突然察覺身後有異樣的感覺,剛要轉身,耳邊響起侍從的驚唿。


    “皇上小心!”


    來不及扭頭,卿彥憑著本能將馬頭往右一撥,隻聽得“嘶”的一聲,有利刃擦著他右手手臂而過,剜去大塊皮肉。


    溶月立在原地,剛到這突然飛來的箭矢,不知為何,心中湧上一種奇異的感覺。


    她轉頭看去。


    遠處的青瓦屋頂上,立著一襲白衣的蕭煜,衣衫如雪,青絲似墨,精致深邃的五官看不真切,隻覺籠了一層朦朧煙雨青霧。他手中的彎弓尚未放下,渾身似散發出駭人的冷意。


    溶月呆呆地看著他,像隔了一世那麽久。


    卿彥咬牙捂著傷口朝箭矢飛來的方向看去,自然也看到了在屋頂上孑然而立的蕭煜,不由麵色一沉。


    周圍侍從見他受了傷,紛紛湧了上來,好不容易再抬頭,屋頂的人卻沒了蹤影,仿佛方才的一切都隻是他的錯覺。


    卿彥目光陰沉,轉到溶月身上,冷冰冰道,“上馬來。”


    說罷,不待溶月反應,一把拉她上了馬,動作較之方才,粗暴了不少。他用受傷的右手錮住她,另一隻手一揚馬鞭,策馬朝皇城駛去,扔下身後一眾人的驚唿聲。


    馬馳得極快,溶月在馬背上顛簸,鼻端還飄著卿彥右手上時不時飄來的血腥味,幾欲嘔吐。她別過臉朝向左邊,這才覺得心裏好受了些。


    “那人是誰?”頭頂傳來卿彥陰鷙的聲音。


    “我不知道。”溶月冷淡道,“也是我爹派來救我的人。”她隨口一答,心中卻不斷迴想著方才最後那一幕。明明隔得那麽遠,溶月卻仿佛瞧見了蕭煜對她說的兩個字,“等我。”


    這一刻,她惶恐不安的心突然鎮定了不少。


    卿彥冷哼一聲,不再多說。帶著她一路疾馳,很快便到了赤狄皇城。沒有人敢攔他,一路通行無阻地進了內宮。


    到了一座華美的宮殿前,卿彥翻身下馬。


    很快便有內侍上前來,瞧見卿彥黝黑的臉色,不敢多說,隻低頭牽過馬,又囑人喚了太醫過來。


    卿彥迴頭冷冷看一眼溶月,“帶她下去,好生看管。”說完這話,大步踏進了殿中。


    溶月被人帶到了不遠處的一座宮殿裏。


    剛坐下沒過多久,很快便有宮女捧著華美衣飾進來,衝著她盈盈一福,恭謹道,“請小姐更衣。”


    溶月目光落在宮女拿進來的衣服上,“我不需要更衣。”


    宮女為難道,“小姐,這是皇上特意吩咐下來的。奴婢伺候您換上吧。”


    溶月並不理她,走到窗前打量起四周的情況來。


    那宮女顯然有些不知所措了,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溶月聽到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沈小姐還是不要再惹皇上生氣得好。”


    溶月一挑秀眉,轉身迴望,眼中一抹意外閃過,嘴角一挑似笑非笑道,“翠羽,你倒是個命大的。”


    翠羽微微一福,麵上依舊是那副寡淡的表情,“奴婢謝過沈小姐手下留情。”


    頓了頓,又道,“皇上如今心情不大好,沈小姐還是換上這衣裳吧。”


    溶月腦中心念一轉,知道現在卿彥正在氣頭之上,的確不要與他硬碰硬為好,“你們先下去,我自己換。”


    宮女拿來的是一套緙花紫錦含苞對襟振袖收腰羅宮裝,溶月換好衣服,又將方才散亂下來的發絲隨意盤了個髻,出聲喚了翠羽進來。


    翠羽抬眼看她一眼,眼中似閃過一絲讚賞,對著她福了一福,“沈小姐請隨奴婢來。”


    溶月斂下心中的狐疑,不動聲色地跟在了翠羽身後。


    翠羽將她引至方才那座宮殿前,溶月抬頭看了眼高懸的牌匾,臨華殿,看著像是皇上所居的寢宮。


    翠羽在殿外頓住腳步,對著她道,“沈小姐請進吧,皇上在裏頭等著您。”


    看她這架勢,是不準備跟她一起進去了。


    溶月沉吟片刻,抬步進了殿中。


    正殿頗為空曠,卿彥坐在最前麵紫檀書案的後方,聽得腳步聲,抬頭看了過來。他方才受傷的地方已經被紗布包裹起來了。


    待看清溶月身上的裝扮時,眼中似閃過一抹異色,“明珠郡主這樣瞧著,可順眼多了。”


    溶月身姿清貴,不卑不亢立於殿中,“堂堂一國之君,居然劫持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皇上就不怕世人恥笑。”


    卿彥低低笑了一聲,目光饒有興致地在她麵上打著轉轉,“方才朕瞧郡主那一鞭子,可是犀利得很。”說完,他起身走了過來,細細打量了溶月幾眼,“郡主果然同傳言所說的那般,並無二致。”


    溶月抬眸睨他一眼,纖長睫羽微微顫動,“皇上與傳言所說也沒什麽兩樣。”


    “哦?”卿彥語聲微微上揚,微眯了眼眸,“傳言如何說朕?”


    “狡黠奸詐,未達目的不擇手段。”溶月清清冷冷道,聲音如同盛夏清晨透明的滴露般清亮空靈。


    殿中有一瞬的沉默。


    溶月臉上並不見害怕。


    因為她知道卿彥現在不會動她,所以才敢這麽肆無忌憚。畢竟,在嘴皮子上占點上風也能泄泄她的心頭之火。


    卿彥突然大笑出聲,一連說了兩個“有意思。”笑過之後,他又道,“你放心,朕不會拿你怎麽樣,待朕處理好朝中事務返迴戰場之際,朕會放郡主迴去的。”


    溶月輕嗤一聲,“還望皇上不要食言的好。”


    “這幾日,郡主就安心在這裏住下吧。”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森涼起來,“朕最不喜歡有人忤逆朕的心思,所以郡主最好不要妄想著能逃出去。”


    說完,喚了翠羽進來帶她下去了。


    出了臨華殿,溶月舒了口氣。雖然方才她麵色如常,但心中其實還是頗為緊張的。卿彥那人,喜怒未定,還是小心點為上。


    翠羽帶著她往方才下榻的寢殿走去,剛轉過一座假山,迎麵走來一行人,為首的是一個宮裝女子。


    溶月並未細看,見翠羽帶著她避於一旁,隻當是卿彥的某位嬪妃,也不想多生枝節,低頭站在旁側等著那一行人過去。


    正當那女子與她擦身而過之際,溶月突然覺得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似有些熟悉,不由微微抬了頭,用餘光往那人臉上瞟去。


    這一看,卻是怔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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