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溶月便看到定遠侯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眼中一抹顯而易見的不快神色,心中不由掂量了一下。


    這個趙小姐,是何方神聖?


    侯夫人自然也看到了定遠侯的神色變化,心中小小“咯噔”了一下,麵上卻帶了笑,柔和地看向門口的那個小丫鬟,“這個趙小姐,是什麽人?”


    她雖然是向著丫鬟在問話,定遠侯卻搶先開了口,“詩韻,她不過是隴西郡郡守的女兒罷了,也不知現在趕過來做什麽。你一路旅途疲勞,若是不想見便叫下人打發了便是。”


    侯夫人將懷中的小軒軒交給念夏,讓她先下去給奶娘看著,這才看向定遠侯,笑意盈盈道,“既然這位趙小姐特意上了門,怎好不見呢?司黎先去忙吧,我去見見這位趙小姐。”


    定遠侯唇一張,還想說些什麽,對上侯夫人笑意溫婉的麵容時,肚裏的話便通通說不出口了,隻道,“那我就在書房,如果有什麽事便派人來找我。”


    “好。”侯夫人唇畔笑意未變,一雙琳琅眉目裏閃著溫柔的光芒。


    目送著定遠侯出了院子,她臉上的笑容才淡了些,看向門口的丫鬟,又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梧桐。”


    “在這院子裏當差的?”侯夫人端起一旁的茶盞,不緊不慢道。


    “是。”梧桐低了頭,不知為何心中卻有些忐忑起來。


    她進將軍府已經一年多了,將軍是個好主子,隻是平素裏不怎麽迴府住罷了。


    前些日子聽說將軍的家眷要過來了,他女兒還是位郡主身份的,不由緊張了些,怕這些嬌貴的女眷難以伺候。此時現在見著,似乎也不算難相與。隻是侯夫人這雙眼睛,瞧著清清淡淡的,但不知為何,總覺得能看到人的心裏去,讓那些見不得光的小心思無處遁形。


    正忐忑間,聽得侯夫人清泠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在府中多久了?”


    “迴夫人的話,已經一年有餘。”


    “哦。”侯夫人輕應一聲,“這位趙小姐,經常來府裏?”


    梧桐額上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手指攥緊了些,斟酌著才道,“趙小姐並不經常來府中,因為將軍平日裏大部分時間都宿在軍營中。”


    這話便說得有些意思了。


    不經常來府中,是因為定遠侯不在府中?那若是定遠侯住在府裏,那是不是就得天天來了?


    侯夫人瞥一眼門口那個小丫鬟,她容色並不出眾,但麵容還算鎮定,現在瞧著,也算是個聰明的。


    “既然這樣,我便去會會這個趙小姐吧。”侯夫人懶懶道,“你先下去吧。”


    “是。”梧桐行了個禮,恭謹退下。


    侯夫人又看向沈慕辰,“辰兒,你也先迴房去吧。”


    “娘……”沈慕辰有些欲言又止。


    他雖然是個男子,但對於這些女人間的事也不是全然不知,見狀便有些許擔憂。


    侯夫人勾唇一笑,露出些瀲灩的芳華來,“辰兒還信不過你娘?”


    溶月也在一旁幫腔道,“哥,你就放心吧,不是還有我嗎?”


    沈慕辰這才將心放到了肚子裏,起身離去。


    “知秋,幫我梳妝更衣。”侯夫人起身坐到梳妝台前,喚了知秋過來。


    “娘,穿那件煙霞紅纏枝海棠花襖裙可好。”待侯夫人的發髻快挽好之時,溶月湊過來笑嘻嘻道。


    侯夫人從鏡中瞟一眼她如花似玉的臉龐,語帶寵溺,“你啊,又打的什麽主意?”


    “沒有啊,阿蕪是覺得娘穿那件衣裳好看罷了。”溶月矢口否認,坐在床榻便晃悠著腿。


    瞧著她這幅慵懶的模樣,侯夫人假意斥道,“女孩子家家的,這幅樣子成什麽體統,還不快下來坐好。”


    溶月並不怕,“哧溜”一下跳下床,跑到侯夫人旁邊,倒把剛安頓好小軒軒進門來的念夏給嚇了一跳,口中忙道,“郡主,您小心些,別傷了腿。”


    溶月朝她揚唇一笑,又在侯夫人的妝奩匣中看了看,伸手拿出一支金累絲嵌寶石金珠釵替侯夫人簪上了。


    “夫人,可要穿那件煙霞紅裙衫?”知秋請示道。


    侯夫人無奈地看一眼興致勃勃的溶月,“便依阿蕪的意思吧。”


    知秋便去取了那件衣衫給侯夫人換上。


    等收拾好了,侯夫人理了理衣襟,柔和道,“走吧,別讓人家趙小姐久等了。”


    溶月落後了幾步,聞言不由掩唇偷笑。娘明明不緊不慢地收拾了這麽久,迴頭還來一句別讓人久等了。本來她還擔心娘呢,現在看來,這些擔心都是多餘的。


    不由心情大好,勾唇一笑跟了上去。


    到了前院大廳,遠遠便瞧見下首坐了個翠藍色衣裙的姑娘,身量是北地女子一貫的高挑,雙手交握在膝上微微絞動著,似乎有些心神不寧,身後還站了個鵝黃色衣衫的貼身丫鬟。


    侯夫人微微加快了步子,邁入了大廳中。


    “小姐,這都快半盞茶的時間了,將軍夫人怎的還沒來?”那丫鬟小聲抱怨道。


    那翠藍衣裙的姑娘沒有出聲,心裏卻也打起鼓來了。


    難不成這侯夫人真想給她個下馬威?


    那丫鬟見她沒有迴話,又小聲嘟噥道,“什麽將軍夫人,連個基本的待客禮數都不懂。”


    翠衣姑娘皺了眉頭,剛想扭頭喝止,便聽到一道清泠若流水擊石的聲音響了起來,“不好意思,讓趙小姐久等了。”


    她扭頭看去,便瞧見分花拂柳款款而來的侯夫人,身側還跟著位十三四歲的粉衣姑娘。


    隻見侯夫人一襲煙霞色曳地襖裙,烏發挽了個垂柳髻,耳畔翠環盈盈,頭上隻簪了支金累絲嵌寶石金珠釵,清麗中不失嫵媚。


    這便是沈將軍的夫人?


    她心中驚愕萬分,來時的種種傲氣和優越感通通不見了,隻剩下滿心滿意的不甘和驚愕。然而這眼中的異樣神色也隻一瞬,很快便恢複了常態,站起身娉娉嫋嫋地迎了上來。


    侯夫人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不由淺淺一笑,這個趙小姐,倒還算沉得住氣的。


    “小女子趙菱容見過沈夫人。”她盈盈一拜。


    在涼州,定遠侯更為人知的是他將軍的身份,所以趙小姐才稱侯夫人為沈夫人。


    “趙小姐不必客氣。”侯夫人受了她這禮,虛扶一把,帶著溶月往上首坐下。


    趙菱容也跟著坐了下來,略帶好奇的目光在溶月麵上一頓,露出一絲驚豔來,“想必這位便是明珠郡主了吧。”


    侯夫人點頭。


    趙菱容便又慌忙起身朝她福了福,“見過明珠郡主。”


    “趙小姐不用多禮。”溶月口中客氣著,身子卻未動,坐在位子上穩穩當當地受了她這禮。


    趙菱容垂下眼簾,手中的帕子攥緊了些。


    身後丫鬟扶著她又坐了下來。


    “我們初到涼州,方才還忙著在安排行李仆從,所以來遲了些,還請趙小姐不要見怪。”侯夫人狀似無意地瞟了她那丫鬟一眼,唇畔帶了笑不緊不慢道。


    趙菱容心中一緊,莫非方才柳綠的話被她聽到了?


    想到這,忙揚起一抹恬淡可人的笑容,“沈夫人言重了,也是菱容思慮不周,想著沈夫人初到涼州,對涼州也不熟,便想來看看夫人這裏有沒有什麽需要小女子幫忙的地方。家父身為一方之長官,小女子也想替他略盡綿薄之力。”


    “趙夫人可是身體不適?”


    趙菱容自問這話說得客氣得體,挑不出什麽錯誤來,然而話音剛落,便聽見另一道清囀的聲音響了起來。


    她下意識朝侯夫人身旁的溶月看去。


    果然是這位明珠郡主,隻見她鳳眸顧盼流轉,麵上帶著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溫和地看著她。


    趙菱容怔愣了一瞬,很快收了笑容,聲音中帶了些恰到好處的氣惱之意,“菱容不知郡主這話是何意?”


    侯夫人卻是不擔心,隻儀態端方地坐在上首,偶爾端起茶盞小啜一口。


    溶月展顏一笑,麵上一派天真,“不然為何是趙小姐一人前來?若是換了我,我一個小姑娘家是決計不會獨自上人家府上拜訪的,怎麽著也不合禮數。還是說……”她掩唇笑了笑,“這涼州的風氣比京裏要開放得多?”


    趙菱容麵上笑容一僵。


    溶月這話,不就是暗諷趙菱容沒臉沒皮,一個姑娘家便巴巴地趕著來人家府上拜訪,也不知打的是什麽主意?


    侯夫人輕喝一聲,看著趙菱容歉意道,“趙小姐,溶月性子直,還請你不要放在心上。”


    看著她們母女倆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趙菱容心中一陣火氣上湧,麵上還得強帶著笑容,搖搖頭道,“郡主說得也是實情,家母今日的確身體抱恙,又怕夫人和郡主初來怠慢了,所以才命菱容帶著禮物前來拜訪。”說話間,麵容已帶上了一絲委屈。


    溶月心中冷笑,麵上不顯,依舊笑得天真。


    侯夫人淺笑著點點頭,“趙小姐和趙夫人有心了,改日我再帶著溶月登門道謝。”


    趙菱容便命身後的丫鬟將禮物拿出來。


    侯夫人笑著謝過,吩咐念夏接了。


    幾人又閑聊了幾句,趙菱容四下瞟了瞟,慢吞吞道,“夫人和郡主剛到涼州,怎的將軍便不在府中了?將軍當真是公務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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