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涼沒料到她會突然這麽問,抬眼望著她怔愣片刻,不知如何迴答是好。


    樓小鳶目光並不躲閃,含情帶意地看著蘇涼,琥珀色的眼蘊著淚花,顯得愈發韻致楚楚。


    蘇涼正準備否認,突然腦中不可遏製地冒出一個想法。


    若自己騙說有了心上人,小鳶是不是就會對自己死心?


    這個念頭雖隻一閃而過,卻在他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眼前的樓小鳶還是那般含著淚珠兒凝視著他,眼中一抹倔強,似乎不得到他的答案就不罷休。


    蘇涼心中長歎一聲,袖中的指關節已攥得發白。


    他低頭避過樓小鳶的目光,沉吟片刻,再抬眼時終是下定了決心,沉重地點點頭,不敢看她,慌忙又轉過了目光。


    樓小鳶眼神一黯,顫抖著唇畔不可置信道,“蘇哥哥,你當真有心上人了。”


    話既出口,就斷沒有再更改的道理。蘇涼一狠心,又點了點頭。


    樓小鳶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一不小心磕到房中的椅子,發出倉皇的聲響。


    蘇涼愕然抬頭,下意識伸出手就想去扶她。


    樓小鳶卻避過了他的手,自己扶著桌沿站穩了,麵色蒼白好似一張白紙,一雙美目蓄滿了淚水,卻強忍著不讓其掉下來。


    見她這模樣,蘇涼心中也不好受。但長痛不如短痛,就算自己對樓小鳶有意又如何,圖蘭族聖女是絕對不可能嫁給一個外族人的。


    他又歎了口氣,想說些什麽,可話到嘴邊才發現這些安慰的話著實有些蒼白無力。


    好在此時門外的敲門聲打破了房中流動的尷尬和詭異氣氛。


    蘇涼看著樓小鳶,她並不抬頭,低垂了眼簾,睫羽輕顫,在白玉瓷般的肌膚上投下濃重的陰影。


    這是不打算應了。


    蘇涼無奈,隻得出聲答了,“進來。”


    門外的玉竹推開門,小心翼翼地端著茶托進了房間。


    她輕輕進了房間,將青花茶盞在桌上放下,垂首一掃,瞧著屋裏這架勢,心裏邊便明白了個大概。


    “奴婢先去門外候著,有什麽事樓姑娘和蘇公子喚奴婢便是。”玉竹也是個聰明人,不待樓小鳶和蘇涼吩咐,自覺地退了出去。


    心中略有些唏噓,瞧著樓姑娘和蘇公子這一對,似乎並不太順啊。


    蘇涼頷首,看著玉竹將門輕輕合上,目光又落在樓小鳶臉上。


    “小鳶……”他沉重開口,聲音中隱了一絲無奈和心疼。


    樓小鳶這次倒是抬了頭,杏眼微眯,定定地看著蘇涼,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愫,眼波流轉,情意斐然。


    她看了蘇涼良久,終於蠕動著蒼白的唇,語聲輕得似一片羽毛,“蘇哥哥,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心上人是誰?”似怕蘇涼誤會,又急急補充道,“蘇哥哥,你放心,我隻是想知道,蘇哥哥喜歡什麽樣的女子,沒有旁的意思。”說到最後,聲音漸低,頭又垂了下去。


    看著樓小鳶略顯單薄的身形,蘇涼有瞬間的心疼,強忍著想抱抱她的衝動,剛準備隨意搪塞過去,樓小鳶卻似突然想到什麽,抬起頭,眼中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芒,她嘴唇翕動了一下,聲音中帶了一絲喑啞,“蘇哥哥,你喜歡之人,可是沈姑娘?”


    蘇涼怔愣當場。


    小鳶怎麽會認為自己喜歡郡主的?


    剛待否認,卻聽得樓小鳶泠然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並沒有傷心難過之意,反而帶了一絲如釋重負在裏麵,“如果是沈姑娘,我也就放心了。”


    蘇涼哭笑不得,剛想否認,腦中卻浮起另一個念頭。


    若是,就任由小鳶這般想,她是不是就會對自己死心了?郡主那邊,隻能事後再去賠罪了。


    很多事情的緣起,往往隻在一念之差。


    他這麽想了,口中便不再否認,“我……”


    樓小鳶抬眼,雙目迥然有神,不同於方才的頹色,雖仍有失落,但到底振作了些許。見蘇涼望來,她清麗一笑,“沈姑娘人長得美,性子又好,若我是蘇哥哥,我也會喜歡上她的。”


    她說完這話,默了一黙,眼神轉向窗外。


    客棧的庭院中已顯出冬日的蕭瑟和頹敗,庭中所植樹木,枝葉枯黃,風一吹便飄落在地。夕陽已漸漸落下,隻剩淡淡暖暖的光芒照射在地上,滿庭滿院柔和的光芒。


    陽光雖然柔淡,看得久了,還是覺得眼睛有些刺痛得厲害。她眨了眨眼,一股酸澀之意溢滿眼眶,終有淚珠似要滾落。


    樓小鳶微微側仰了頭,沒有再讓眼中的淚珠子掉落。金色的夕陽下,她的側臉似鍍了一層柔和的金色,眼中神色有些許恍惚,忽而抬手遮了自己的麵容,似被窗外的夕陽光灼傷了眼去。


    既然要走,總不能留給蘇哥哥最後一個哭哭啼啼的印象罷。


    她這般想著,抬手擦幹滾落眼旁的淚漬,盈盈轉頭,對著蘇涼露出一個笑容來。那笑容,逆了光影,麵容雖看不真切,卻隻覺驚豔非常,如一朵灼灼盛開的雪蓮花,讓蘇涼有一瞬間的晃神。


    耳畔傳來風拂樹葉的聲響。


    那時,也是這樣一個黃昏,天氣卻比現在要炎熱的多,他在圖蘭族族長的引領下,往他家中而去。


    遠遠的,他聽到一個少女的輕歌,聲音清亮纏綿,似九重天上的樂音,繚繞於耳。


    然後,他見到了一襲天青色裙衫的少女歡快地朝他們奔來,青絲未束,隻編成十來條小辮,順著她的跑動在胸前微微搖晃。眼中含了最清澈單純的笑意,頰邊的緋色在夕陽的映照下異常奪目。


    他看到她在自己麵前站定,歪了頭,一雙點珠似的眼眸中隱隱閃爍著琉璃色的光芒,他聽見她用清麗的嗓音歡快道,“你便是那闖入的外族人嗎?”


    他看到她毫不顧忌地打量著他,眼中的神色,卻清澈如水,似高山上最聖潔的天池水。


    那是蘇涼第一次見到樓小鳶。


    “我明日便走。”他聽到樓小鳶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不由迴了神,轉目看去。


    還是當初那個單純的少女,隻是又有什麽似乎不一樣了。


    “小鳶也不必如此著急,待我尋了人,護送你……”


    “不必了。”樓小鳶抿唇一笑,“我既然能毫發無損地到了這裏,便能毫發無損地迴去。蘇哥哥不用擔心。”


    說完,不待蘇涼說什麽,急急又道,“蘇哥哥若無事便先迴去吧,我得整理明日上路的行李了。”


    蘇涼還想說些什麽,隻對上樓小鳶那雙如澄澈碧空的眼眸時,又什麽也說不出了。


    良久,他唇畔低低吐出個“好”字,頹然轉身離去。


    出了樓小鳶的房門,蘇涼卻一時半會不知往哪去。他想了想,攜了一壺酒,往客棧後頭的那個小庭院去了。


    此時夕陽已落,沉沉的夜幕漸漸降臨。


    庭院中有竹桌一張,竹凳數張,正放在院中那棵大樹之下,倒也是個鬧中取靜之地。


    蘇涼隨意坐了一張竹凳去,給自己斟滿一杯酒,心中鬱結在壞,仰頭便是一杯下肚。


    寒風起,揚起他的絳色衣袂,獵獵作響。他卻似未感清寒,抬手替自己又斟了一杯。


    世人都說,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卻不知,酒入愁腸愁更愁!


    *


    “郡主,明日便要走了,您怎的有些不太開心?”雲苓一邊替溶月收拾著衣物配飾,一邊看著她的臉色奇道。


    溶月淡淡一笑,寬慰道,“沒什麽,隻是有些隱隱的不安罷了。”


    “郡主,您就放寬心罷。大少爺都說了,左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今日奴婢就睡在您房裏,有什麽動靜也好及時提醒您。”雲苓笑道,她本就是個樂天的性子,賊人雖然可怕,但顧校尉和大少爺在,想來定能平安無事,是以並不似溶月那般憂心忡忡。


    溶月聽著她語聲清脆若珠玉,心中那幾絲憂思倒寬宥了一分。


    這時,門外響起了輕叩聲。


    “誰?”溶月輕啟朱唇。


    “郡主,是奴婢。”是玉竹的聲音。


    “進來吧。”


    玉竹應是,推門而入。


    “玉竹,你這會怎麽過來了,可是樓姑娘那邊有什麽事?”溶月不由奇道。


    “郡主,樓姑娘好像明天便要走。”玉竹麵有急色,雙手在身前絞合。


    “什麽?”溶月大驚。“好好的,樓姑娘怎麽這麽快便要走了?”


    “奴婢不知。”玉竹搖搖頭,“隻下午蘇公子去找過樓姑娘一趟,但談的什麽,奴婢並不清楚。”


    溶月眉眼一沉,卻聽得雲苓細小的驚唿聲在耳邊響起,她蹙了眉望去,正好看到雲苓驚詫地看過來。


    “郡主,您來看看,院中那個獨自飲酒的人,可是蘇公子?”


    溶月秀眉一挑,移步窗邊。


    果然瞧見瑟瑟寒風中,蘇涼一襲絳色錦袍獨坐與樹下,桌上隻一把白玉酒盞並一個白玉酒杯。


    她眉頭不由擰地更緊了,沉思片刻,沉聲吩咐道,“給我更衣,我下去看看。”


    又轉頭吩咐玉竹,“你先迴去看著樓姑娘,若有什麽異常,再來向我稟告。”


    “奴婢曉得了。”玉竹垂首應下,退出了房內。


    解鈴還須係鈴人,看來還是得先問問蘇涼再說。


    雲苓伺候著溶月穿好衣裳,又在外罩了件銀紅麵繡挑枝梅花披風,這才隨著溶月出了房門。


    連著幾杯酒下肚,蘇涼已有些許醉意,他拿起白玉酒盞晃了晃,剛待再斟,斜刺裏伸來一隻凝白如玉的手將他的酒盞奪取,緊接著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明日便要啟程了,蘇公子卻在這裏獨自買醉,這唱得又是哪一出?”


    蘇涼朦朧抬眼,隻見昏暗夜色中,麵前站著麵容清冷的溶月,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眼中隱有怒容。


    旁人麵前,溶月自然喚蘇涼作蘇公子。隻無人之時,便會改口另稱,心情好便是蘇蘇,心情不好便是蘇涼。這般生硬地喚一聲蘇公子,足見她心情非但不好,還非常地差。


    蘇涼微微一愣神,妖嬈的眼尾一挑,含含糊糊道,“明珠妹妹來了,來得正好,陪我喝一杯。”


    溶月凝視了他一瞬,突然在他麵前坐了下來,冷聲吩咐道,“雲苓,再取一壺酒來,順帶替我拿個杯子。”


    雲苓欲言又止,郡主這是要陪蘇公子一起喝酒麽?不是來勸他的嗎?


    不待她多想,溶月清冷的目光瞥來,“還不快去。”


    雲苓無法,隻得福了福,應聲退下。


    溶月轉過目光,冷冷地瞧著蘇涼,聲音冷硬似淒寒的風。“蘇公子何故買醉,樓姑娘又何故突然要走,是不是該同我說一說?”


    “明珠妹妹,你別這般看著我。”蘇涼拿手遮在溶月麵前,嘟嘟囔囔道。“我也不想這樣啊,隻長痛不如短痛,我又不能真的娶她,倒不如一狠心,從此相忘於江湖罷。”


    溶月拿手撥開他擋在眼前的手心,緩了一分語氣,“你到底同樓姑娘說了什麽?她這麽急著要走?”


    “我……”蘇涼打了個酒嗝,“我不過是勸她早日迴去罷了。她是圖蘭族聖女,成日流浪在外,圖蘭族必會派人來尋,到時事情鬧大了可就不好了。”


    溶月沉吟,似是不信,“你一定還說了別的話,不然以樓姑娘待你的情意之深,斷不會這般決絕。”


    蘇涼挑唇一笑,拿眼迷迷蒙蒙地覷著她,搶過溶月手中的酒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仰頭喝下,接著道,“明珠妹妹,你當真是聰穎剔透,女人太聰明了,不好……”他豎起手指在溶月麵前晃了一晃。


    溶月狠狠瞪他一眼,“要你管!”


    蘇涼“嘿嘿”一笑,“不過你同蕭煜那狐狸,當真是絕配。”


    溶月不怒反笑,一雙鳳眼,在黑夜裏熠熠生輝,“蘇公子,我同蕭煜如何,就不容你操心了,你還是先老實交代,你到底跟樓姑娘說了什麽吧!”


    蘇涼臉上笑意斂去,把玩著手中的白玉酒盞,良久才低低道,“我同她說,我已有了心上人。”


    溶月一愣,不知為何,心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我先向明珠妹妹賠個罪。”蘇涼端起酒杯喝下,衝著溶月頓一頓示意。


    溶月隱隱猜到了什麽,咬牙切齒道,“你賠的什麽罪?”


    “小鳶問我心上人是不是你時,我沒有否認。”


    “蘇涼!”溶月驀地提高了聲音,不可置信地盯著眼前的蘇涼,眼中似能噴出火來。


    千避萬避想要避開他二人的感情糾葛,結果還是被蘇涼拖得入了這攤渾水。他這樣說,樓小鳶該如何看她。


    溶月又急又怒,渾身發起抖來。


    蘇涼,他當真是個無賴子!


    蘇涼見溶月麵有怒色,也知道自己這事的確做得不對,隻得低聲道,“明珠妹妹,此事的確是我不對,隻是當時小鳶一定要弄清我意中人是誰,我迫於無奈才出此下策。”


    “你不會隨便扯一個你江湖上的相好嗎?”


    蘇涼無奈一笑,倒平添了幾分蕭索,“明珠妹妹說笑了,我哪來的什麽相好?”


    溶月方才也是一時氣急,這會冷靜下來,倒也有些明白蘇涼的無奈了。何況此事最開始的起因,也是因為蘇涼替蕭煜尋藥才有的,歎口氣道,“你同樓姑娘,真的沒可能了麽?”


    “她是圖蘭族聖女,我隻是一江湖浪蕩子,你覺得有可能麽?”蘇涼苦澀一笑,反問道。


    溶月凝視著他麵上的自嘲之色,腦中閃過一絲想法。


    或許……蘇涼對樓小鳶並非無情,也正是這樣,所以蘇涼才想盡早地把她推開,以免最後傷她更深吧。若不是為她著想,以蘇涼平素的風流性格,大可來者不拒美人在懷便是。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溶月一時也不知如何開解,沉默了下來。


    “郡主,酒來了。”雲苓的聲音打破了夜的沉寂。


    溶月迴頭,見雲苓端著酒盞和酒杯而來,臉上神情有些憂色。


    “放下吧。”溶月吩咐道,“我同蘇公子在此喝酒之事,不要告訴娘和哥哥。”


    雲苓無奈應下,退遠了一些候著。


    溶月動手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問道,“現在盯著我們的人還沒解決,樓姑娘明日一人孤身上路,你當真放心?若是落入敵人之手又該如何?”


    蘇涼也喝了一口,“我本想替她尋個穩妥的江湖朋友護送她去,隻是她執意要明日便走,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見蘇涼麵露難色,溶月也垂首沉吟,片刻,她抬起頭道,“不如……叫天機護送她一程?”


    蕭煜將天機和天佑放在溶月身邊的事,蘇涼自然知曉。


    他搖搖頭,似並不讚同,“你如今危機重重,天機和天佑是王爺派來護你的,貿然調離並不穩妥。”


    “那你便放心樓姑娘一人?”溶月反問。


    蘇涼眉頭緊擰,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什麽合適的法子,歎了口氣,“我再想想吧,若實在沒有旁的法子再說吧。”


    見蘇涼不欲多說,溶月也知趣,不再提起這個話題,隻舉杯道,“今日雖天氣清寒,但難得月色不錯。你我二人便在月下暢飲幾杯,以抒胸中鬱結之氣吧。”


    蘇涼挑眉望著她,唇畔微勾,“明珠妹妹能喝酒?到時候喝醉了,蕭煜可是會心疼的。”


    溶月睨他一眼,似有不服,仰頭將杯中酒水喝光,往他麵前重重一放,語帶挑釁道,“喝酒就喝酒,哪來那麽多廢話?”


    這幾日緊繃著神經,好不容易找到這個機會放鬆片刻,便是醉了又如何?


    “明珠妹妹果然是爽快之人。”蘇涼見此,也不扭捏,仰頭也喝下杯中之酒,替溶月又斟滿了一杯。


    他二人在這邊觥籌交錯,可苦了一旁守著的雲苓了。


    勸又不敢勸,又不能眼睜睜看著郡主喝這麽多酒,雖然方才去拿酒之時,她特意選了那度數最低的梨花白,但也架不住郡主這般流水般的喝法啊。


    剛想著要不要去叫大少爺過來,若日後郡主罰她,她也就認了。卻聽得樹下蘇涼召喚她,“小丫頭,你叫雲苓是嗎?”


    雲苓抬眼,見蘇公子正招手喚她前去,遂向前移了幾步,福了一福道,“奴婢雲苓,蘇公子有何吩咐?”


    蘇涼挑唇一笑,目光落在趴在桌上的溶月身上,笑道,“你家郡主酒量著實不行,這才三杯酒下肚,便醉了。”


    雲苓一怔,看著郡主趴在桌上,嘴裏還念念叨叨著“再喝”,不禁有些汗顏,忙福了一福解釋道,“郡主不勝酒力,蘇公子莫怪。”


    “更深露重,你扶她迴房吧,熬碗醒酒湯給她喝了,明日還要上路呢。”蘇涼此時目若晨星,麵上隻一分醉意,口齒還十分清晰。


    “是。”雲苓應下,扶著溶月起身迴了房間,臨走時,迴頭望一眼蘇涼,見皎皎月色下,他一襲紅袍,肆意而坐,竟拋了那酒杯,直直拿起酒壺便往嘴中灌去,不由愣了愣。那一刻,風起,揚起他束於腦後的烏發,飄飄渺渺竟像是下凡的酒中仙。


    “蘇涼,繼續啊!”溶月半醉半醒還在嘟囔著什麽,雲苓迴了神,腳步加快扶著她迴了房。


    “郡主,您先躺下。”雲苓扶著溶月在床上躺好,急急忙忙喚了人打了熱水過來。


    替溶月擦拭了一遍臉頰和手,見她仍有醉意,卻又有半分清醒,拉著她念念叨叨。


    想起方才蘇涼的吩咐,剛想找人熬碗醒酒湯來,又怕這節骨眼上,有人在醒酒湯中做文章,糾結片刻,還是決定自己親自去熬。


    她替溶月蓋好被子合上房門,吩咐門外的士兵好生守著,別讓任何人進去,這才放心地去了廚房。


    溶月迷迷糊糊隻覺身上十分燥熱,頭有些疼,口中也十分幹燥。


    “水……”她憑著本能叫出了聲,很快便有清涼的茶水流入她的唇齒間,似涓涓細流澆熄了她心中的燥火。溶月咂咂嘴,似還想要更多。


    突然腦中一道光芒閃過,不由渾身一凜。


    她雖然有些醉,但還沒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方才雲苓出去替她熬醒酒湯去了,那……房中這個喂她水喝的人,是誰?!


    溶月顧不上頭痛,驀然睜眼,森涼如寒刃的目光就朝床邊之人射去,另一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摸到了床榻旁的鞭子。


    ------題外話------


    是誰是誰是誰?是敵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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