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麵攤上碰到的那姑娘,今日又尋過來了……”溶月小心地斟酌著用詞,畢竟她未經過沈慕辰允許就將樓小鳶留了下來,總歸還是有些心虛的。


    沈慕辰的眉頭皺了皺,眼中神色愈發墨色濃重起來。


    溶月心中打著小鼓,仰著小臉衝他笑得歡快,試圖緩和下這莫名的氣氛。“她知道我昨日是扮的男裝,也知道我們認識蘇涼……”


    “為何?”沈慕辰微有不解。


    “因我今日穿了上次見蘇涼時的衣裳,上頭殘留了她在蘇涼身上灑的十裏香的香味,今日她經過客棧的時候,許是聞到了那股香味。”


    沈慕辰臉色一沉,語氣愈發沉肅,“你何時見過蘇公子?”


    溶月眼神一閃,糟了,說漏嘴了!


    沈慕辰雖然知道自己是個主意大的,但並不讚同自己經常出府。出去玩玩也就罷了,若是出去同男子偷偷會麵,說出來的確有些不大好。所以溶月這些日子同蕭煜和蘇涼見麵都是私底下偷偷進行的,她也一直小心翼翼地瞞著,沒想到今日一大意,竟然說漏嘴了。


    沈慕辰直直地盯著她,又重複了一遍方才的問話,“阿蕪,你何時同蘇公子見過麵?你不是說,你並不認識蘇公子,隻是王爺引薦過來的麽?”


    明麵上,同蘇涼的溝通一直是沈慕辰在進行的,所以,按理來說,溶月同蘇涼從未碰過麵,那又如何會沾染上蘇涼身上的十裏香氣味?


    溶月吐了吐舌頭,知道這事瞞不下去了,忙斂衿起身,走到沈慕辰身後,討好地替他垂著肩膀,一邊甜甜道,“哥哥,你別生氣,我就是有一天出府正好碰到王爺和蘇涼了,王爺便向我介紹了一下,沒別的事。”


    沈慕辰微蹙了眉頭迴眸看向她,眼中顯然有些不相信。


    溶月拉過椅子,在他旁邊坐下,言辭切切道,“真的,哥哥,我雖然平素裏有些胡鬧,但私會外男這種事,我怎麽會做呢?好歹我也是大齊的郡主,這要傳出去,我還想不想在京中立足了?”


    溶月一麵信誓旦旦地說著,一麵在心中懺悔。


    哥哥,我真的不是有意瞞你的,蘇涼自己的確沒怎麽見過,隻是蕭煜……實在是蕭煜他不按常理出牌,自己也沒有辦法呀!


    想到那幾日蕭煜夜闖閨房的事,溶月不由有些心虛,耳根飛起一抹紅霞。忙深唿吸一口氣斂下心中旖旎的心思。


    沈慕辰瞧著她眉目微漾,唇綻嫣然的模樣,心中頓時就軟了,摸了摸她的頭歎口氣道,“罷了,你也大了,總歸是有自己的主意了,隻要鬧得不太過,我也就管不了那麽多了。”


    溶月嗤嗤地笑了笑,眼中漾起微光,晃著他的胳膊道,“我便知道哥哥最心疼阿蕪了。”


    沈慕辰無奈一笑,“好啦,你也別拍我馬屁了,接著說方才那姑娘的事吧。”


    “哦,對。”溶月迴了神,繼續道,“她說得十分篤定,我也不好否認,隻能承認了下來,告訴了她蘇涼的下落。她便想同我們一道在此候著,我已經讓玉竹先去安排她了。”


    沈慕辰睨她一眼,似笑非笑道,“阿蕪,你什麽都安排好了,還問我作甚?”


    溶月殷勤地給他到了杯水遞到他嘴邊,“哥,你先喝口水。”


    見沈慕辰小小抿了一口,溶月這才接著道,“還是要聽聽哥哥的意見的,若是哥哥不同意,我便是被她給記恨上了,也隻能請她走了。”溶月擰了眉頭,趴在桌上瞧著沈慕辰可憐兮兮道。


    沈慕辰見她這幅美目流光,一臉可憐巴巴的模樣,哪還會真的生氣,刮了刮她的鼻尖,沒好氣道,“你啊,膽子可是愈發的大了。”


    溶月嘿嘿一笑,心中一顆大石頭落地,知道哥哥這關怕是過了。


    繼而聽得沈慕辰又問道。


    “那姑娘是何來曆,你問清楚了嗎?”


    溶月點點頭,收了方才臉上的玩鬧之意,語聲清囀,“她叫樓小鳶,是圖蘭族之人。”


    “圖蘭族?那個傳說中神秘的西南部族?蘇公子是大齊人,怎麽會同圖蘭族的人扯上關係?”沈慕辰麵露不解,皺眉沉思。


    見瞞不過了,溶月便將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王爺不是身子一向不大好嗎?聽說蘇公子立誓要醫好王爺的身體,前段時間去了圖蘭族,將圖蘭族的聖物迦南果給取了迴來,想必便是在這過程中認識的樓姑娘吧。”


    “哦。”沈慕辰輕應一聲,思忖片刻道,“王爺於你有恩,便是對沈府有恩,蘇公子既然同王爺交情匪淺,他的未婚妻,我們理當好生招待才是,你撥個丫鬟過去伺候著吧。我見這樓姑娘生性純良,怕是往日從來沒有出過圖蘭族,所以才會發生昨日的事,你調個機靈點的丫頭過去服侍著,有什麽做得出格的地方也能提點一番。”


    溶月點點頭應下,挑唇笑道,“還是哥哥想得周到,便讓玉竹過去吧,她性子沉穩,我是最相信不過了。”


    “也好,你看著安排便是,我去長歌那看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最近是特殊時期,你自己也要當心一點,盡量待在客棧當中,若真想出去,等我陪著你才能出去。”沈慕辰細細叮囑道。


    溶月鄭重應了下來,不用哥哥提醒,她也一定會注意的,不會讓人有空子可鑽。


    沈慕辰笑笑,下樓去了。


    溶月在房中呆坐了一會,決定去看看樓小鳶,也順便再問問她同蘇涼到底是何情況。方才樓小鳶說得含糊,溶月也不便多問,隻是現在是非常時期,但凡有丁點不合理的地方,溶月都必須打聽清楚了,以免不知何時又被人盯上了還不自知。


    她出了房,正好見到雲苓往這邊來,不由眉眼一挑,奇道,“雲苓,你怎麽過來了?”


    “大公子喚我過來跟著您的。”雲苓淡笑道。


    溶月揚了揚唇,明白哥哥的良苦用心,也不多說,帶著她往樓小鳶房裏去。


    樓小鳶的房門微微敞開著,溶月行到門口,見玉竹正在幫她收拾著房間,樓小鳶正站在一旁,神情有些恍然,時不時輕應一句玉竹的問話。


    溶月敲了敲門,樓小鳶看了過來,見是她,眼神一亮,歡歡喜喜地跑了過來,“沈姑娘。”


    “郡主。”玉竹也直了身子朝她看來。


    “安頓得如何了?”溶月朝著樓小鳶笑笑,看向玉竹問道。


    “已經安頓得差不多了,隻是樓姑娘並未帶什麽換洗衣服,奴婢想著是不是要去鎮裏頭的綢緞坊先買幾套衣裙來。”玉竹答道。


    “前頭山路被封,我們被困在這裏了,長歌那邊去查看了,似乎有人為的痕跡,保不準有人在暗中搞鬼,這種非常時期,我們幾個沒有武功的人,能待在客棧便盡量待在客棧吧。樓姑娘這邊,先從我那裏拿幾套衣裙給她換洗吧。”


    說著,看向樓小鳶,麵帶歉意道,“樓姑娘,不好意思,隻能先委屈你穿我的衣衫了。”


    樓小鳶搖搖頭,清菀一笑,眉目舒揚,聲音清澈,“真的嗎?沈姑娘你的衣服一定很好看,謝謝你了。”似乎並未聽出溶月話中隱隱的憂色。


    溶月心中微微歎了口氣,也罷,若她能一直這樣單純無憂下去,又何嚐不是件好事呢?隻希望蘇涼不要辜負她的一番心意才是。


    溶月自己再也做不到天真純粹,看著樓小鳶時,恍然間像是看到了前世的自己,不由起了一絲惺惺相惜的情意。


    便笑著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必客氣。


    正怔忡間,房中突然響起一陣“咕咕咕”的聲音。


    溶月循聲望去,正看到樓小鳶捂著肚子羞得滿臉通紅,見溶月看來,樓小鳶囁嚅著解釋道,“我……我今天還未吃東西。”


    溶月不由莞爾,對玉竹道,“玉竹,這幾日你便先伺候著樓姑娘。現在先帶她下去吃點東西罷。”


    玉竹福身應是,恭謹地請樓小鳶下樓。


    樓小鳶衝著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跟著玉竹出了房門。


    溶月見樓小鳶這邊已安頓妥當,便迴了自己房間,吩咐雲苓在門外守著,自己在房中的桌旁坐了下來,沉思片刻,沉聲喚道,“天機。”


    窗外一道黑影閃過,勁風過,溶月的麵前已站了個麵容肅然的暗衛。


    他衝著溶月一抱拳,沉聲道,“郡主。”


    “京中最近局勢如何?”溶月抿了抿唇問道。


    “迴郡主的話。”天機低了頭,“京中局勢表麵上並無什麽異常,然暗中大皇子和二皇子處都有些異動。”


    溶月沉吟片刻,大皇子和二皇子如何,說實話她並不怎麽關心,隻是蕭梓琰那,她著實有些放心不下。


    猶疑了一瞬,開口道,“四皇子那邊,可有什麽異常?”


    天機聞言抬頭看她一眼,眼中有一閃而過的詫異。


    王爺當真是料事如神,說郡主定會問起四皇子的情況,讓自己如實相告便是。


    溶月見他不出聲,隻當蕭梓琰處有什麽不妥,眉眼一挑,又道,“怎麽了?可是出了什麽事?”


    天機迴了神,不由暗暗埋怨了自己一下,很快斂了旁的思緒道,“沒有,如今南方天氣有些不大好,四皇子最近都在忙著南方的運河工程,並無旁的動作。”


    溶月輕應一聲。


    如今南方的暴雨還未下,但蕭梓琰一定察覺出來了一些不尋常之意,定然會早早地就做打算。幸好自己先下手為強,將蔡全的賬本偷了出來,否則以蕭梓琰謹慎的性格,一定會事先將所有不利於自己的信息都給銷毀掉。


    她暗自慶幸,不經意抬眼,卻看見天機眼中隱有些期待,不由一愣。


    腦中閃過一絲靈光,很快便反應過來,抿唇一笑,露出一絲嬌俏和羞意來。


    語聲輕靈中帶了一絲羞赧,“王……王爺呢?王爺最近還好嗎?身上的餘毒可清理幹淨了?”


    天機向來沉肅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容來,朗聲道,“王爺一切都好,身上的毒也已完全解清,讓郡主不用擔心,他處理完京中的事馬上便能趕來同郡主匯合了。”


    “皇上那裏,已同意王爺去涼州了?”


    天機點點頭,“如今王爺在眾人麵前的模樣是越來越病重了,王爺放出風聲,說蘇公子告知西北有能治他身上疾病的藥引,隻是需王爺一同前往。王爺前幾日已遞了折子,言明自己如今身子越來越差,無論如何也想前往西北一試。王爺如此正當的理由,皇上要在眾人麵前做出個兄友弟恭的樣子,自然無法拒絕。”


    溶月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蕭煜這次放在她身邊的天機和天佑,都不是個寡言的,時不時還會說幾句她沒料到的話出來,全然不似溶月想象當中沉默少語的暗衛。


    不過聽他這麽詳細的一說,溶月這才放了心,想起樓小鳶,猶疑了一下又道,“蘇公子何時能來?”


    “王爺身上的毒已解,蘇公子這兩日就該來了。”


    溶月思忖片刻,衡量了一下,覺得還是讓蘇涼事先知曉一下樓小鳶的存在才好,便道,“你們近日是否要迴京?”


    天機點點頭,“山路塌方之事,屬下需先迴去同王爺匯報,不過天佑依舊會留在郡主身邊保護您,請您放心。”


    溶月笑笑,微微揚了眼尾,“那麻煩你稍等片刻,我有封信請你帶迴去給蘇公子。”


    說著,備了紙墨,刷刷刷寫了起來,片刻便寫好了。


    她吹了吹墨水,待幹透後裝入信封中封好,遞給天機。


    天機接過信封,揣入懷中,卻並未立即離開,隻淺笑著望著溶月道,“郡主不寫封信給王爺?”


    溶月怔忡片刻,麵頰紅了紅。


    天機接著道,“郡主前些日子不辭而別,王爺似乎有些悶悶不樂,若郡主此次隻給蘇公子寫了信,王爺那兒,怕是會變著法子將心中的鬱火在蘇公子身上發泄出來的。”


    溶月頗有些無奈,卻也明白天機說得在理。


    見溶月表情有所鬆動,天機便又笑意吟吟道,“那屬下先出去,郡主慢慢寫,寫好了再喚屬下一聲便是。”


    溶月紅著臉點了點頭,心中“騰”的升起一股灼燙的熱意。


    天機旋身一閃,很快消失在窗口。


    溶月看著麵前攤開的宣紙,深吸一口氣,提起了筆,然而臨下筆卻又有點怵了。


    手一抖,墨汁便掉落了下來,在宣紙上氤氳開來,染成一朵墨色的小花。


    她歎一口氣,將狼毫擱在一旁的紫檀木筆架上,望著麵前的宣紙出神。


    蕭煜,這才兩日未見,她是當真有些想他了。剛剛聽到山路塌方時,她確有一瞬間的慌張,腦中忍不住在想,若是蕭煜在這,事情會不會很快便能解決?


    心中仿佛有千言萬語,然而一下筆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她收迴飄遠的思緒,重新拿起筆蘸了墨,看著麵前潔白的宣紙定了定神,刷刷刷寫了幾句話。


    她並未寫路上的情形,如今的情況,這些事,天機自會對他一一說明,蕭煜所期待的,不過是她表明自己的心意罷了。


    所以溶月並未寫太多,隻略略問候了幾句蕭煜的身體情況,在信的末尾寫了一句話。


    寫完之後,她又看了一遍,並無什麽不妥。想了想,還是在信的開頭提筆寫下了“阿煜”兩字。這才將墨跡晾幹,放入信封中封了口。


    又喚了天機進來,將信封給了他,囑他路上小心些。


    做完這一連串的事沒多久,門外便響起了敲門聲,緊接著雲苓的聲音傳了進來。


    “郡主,要用中飯了。”


    雲苓和玉竹知道蕭煜在她身邊派了暗衛的事,所以方才房中聽到隱隱的交談聲也並未驚奇。


    這會見交談聲漸熄,侯夫人那邊又派了人來喚,這才出了聲。


    溶月打開門,跟著雲苓下了車。


    因為有樓小鳶在,沈慕辰和顧長歌不便與他們同桌共餐,遂另開了一桌。


    溶月下樓的時候,大家已經到得差不多了。見溶月露麵,樓小鳶歡快地站了起來,語聲清脆,“沈姑娘,你來了?”


    溶月含笑應下,攜著她在桌旁坐下,又向著侯夫人打了聲招唿。


    樓小鳶同她們熟了之後,並不似初見時那般清冷,話語也愈發多了起來,拉著侯夫人左一個夫人又一個夫人的,甚是乖覺。


    她長得清麗可人,說話有時雖仍有些直,卻愈發顯出些俏皮單純來。侯夫人本就喜歡女孩子,見此,倒也待樓小鳶愈發好起來。


    溶月見娘因為山路被堵的事而蹙起來的秀眉在樓小鳶的連珠語聲下也漸漸舒展開來,不由更覺得自己留下樓小鳶是正確的決定。


    “阿蕪,快吃吧。”侯夫人給溶月夾了一筷牛肉,“多吃點,娘看你這幾日憂思過重,麵色都有些蒼白起來。你便放寬了心罷,有辰兒和長歌安排著,娘看他們都是靠得住的。”


    溶月朝著侯夫人笑笑,乖巧地吃完了侯夫人夾過來的菜。


    一旁的樓小鳶雖然不大懂她們說的有些事情,但這句話卻是聽懂了,眼中一亮,神采奕奕道,“沈姑娘,我會煮藥膳,我晚上煮頓好吃又營養的給你補補。”


    見她這般興味盎然,溶月自然不會拂了她的意,笑著謝過。


    幾人又吃了會,快接近尾聲時,樓小鳶突然將筷子重重一放,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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