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眼中神色閃爍了一下,她怔愣一瞬,遲疑著點了點頭。心裏頭卻有些忐忑,萬一待會蕭明曦問起她在哪裏做的,她可就圓不了了。


    好在蕭明曦似乎隻是隨口一問,很快又繼續研究起那小盒子來。看了一會,她才遞迴給溶月,語帶讚歎,“溶月,你真是好巧的心思。”


    溶月隻得微紅著臉受下了她這誇讚。


    蕭明曦隻當她被人誇有些不好意思,也沒細究,接著道,“可惜我慣用的是劍,不然倒可以借鑒借鑒。”


    溶月好奇地望過去,“明曦會武?”


    蕭明曦露出潔白的貝齒,燦然一笑,“我們都是將門子女,若不會點武功,也說不過去吧。”說著,衝她眨了眨眼睛。


    溶月不禁莞爾,蕭家姐弟這個愛眨眼的習慣,也不知是誰跟誰學的。


    說到這,蕭明曦麵上浮上些絲絲惱意,“為這,我母妃還說了我好多次呢,說女孩子家家的不要成天舞蹈弄槍的,小心以後嫁不出去。這次母妃沒跟我們一起來,總算耳根子清淨一些了。”


    溶月好奇看過去,“王妃這次沒一起上京?”她本想問他們這次上京所為何事,不過忽然憶起那日蕭明朗迴答蕭煜問話時有些不自在的表情,想了想,還是沒有問出來。


    蕭明曦搖搖頭,目光晶亮看向溶月,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溶月,侯夫人會這樣說你嘛?”她一直生活在南境,那裏的人民雖然生活水平不高,但心思淳樸,蕭明曦家中情況又簡單,所以養成了她心思純淨,直來直去的性子。她既已把溶月當朋友看待,談話間便帶了幾分隨性和親昵。


    溶月看著她前一刻還眉飛色舞,後一刻便愁眉苦臉的表情隻覺十分有趣,抿嘴笑道,“我娘也不喜歡我習武,不過我還小,娘倒沒有說起嫁不嫁得出去的問題。”


    “是哦。”蕭明曦鼓起腮幫子點了點頭,麵上一副後知後覺的表情,“你比我小了兩歲,壓根還不著急呢。我母妃現在成天就給我在物色夫君人選了。”說著說著,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臉上一紅,不自在地咳了咳,然後別了眼說起了別的。


    溶月心裏偷笑,主動轉了話題問道,“我家有個園子,景色還不錯,明曦要不要去看看?”


    見蕭明曦點頭,便帶著她往瓊芳園而去。


    瓊芳園當初建造之時,是老夫人親自督造的。老夫人是個好麵子之人,特意請了京裏有命的園林建造大師來設計,亭台樓閣,花樹清池,處處透露出匠心巧韻。


    就連院中所中的花木,也是經過了精心挑選的,春夏秋冬四季開放的各色花朵在這裏都能找到。這樣,無論哪個季節,園子裏永遠都是碧枝綠葉,花團錦簇,從未有過蕭條的景致。


    眼下已入九月,夏花雖已凋零,但園中遍植四季常青的樹木,倒也不顯蕭瑟。路過蓮清池時,池中蓮花落盡,然此時陽光正好,金燦燦照於澄澈的水麵之上,泛著粼粼波光。白玉石橋,池心小亭,構成了一副寧靜淡遠的景致。


    蕭明曦自小長於南地,並不曾見過這般景致小巧的園林景致,一時間隻覺目不暇接,連連讚歎。見蕭明曦興致頗高,溶月想起汀芷苑的早菊該是開了,便引著她朝汀芷苑走去。一邊笑意盈盈地像她描述那金黃豔麗的早菊吐蕊盛開,燦然一片光華璀璨的情景,聽得蕭明曦心中癢癢的。


    兩人剛過蓮清池沒走多遠,遠遠地瞧見一人也朝這邊走來,旁側跟著一個垂首靜默的丫鬟。不是沈瀅玉又是誰?雖然離得遠,溶月還是一眼便瞧見了她臉上不悅的神情,也不知又有誰惹了她。


    溶月眼光微動,不願觸她的黴頭,很快便收迴視線隻當未見,腳下步伐微微加快了些。


    蕭明曦此時卻也看見了遠遠走來的沈瀅玉,好奇道,“溶月,那人是誰?”


    見蕭明曦問起,溶月隻得停下腳步,等著沈瀅玉走近了。


    沈瀅玉走到跟前,懶洋洋喚了聲,“七妹妹。”


    溶月便微微福身迴禮。


    沈瀅玉的目光在蕭明曦麵上一頓,狐疑道,“七妹妹,這位姑娘是?”


    “清和郡主蕭明曦。”溶月淡淡道。


    沈瀅玉原本還懶洋洋的眼神登時一亮,急問,“清和郡主?可是汝南王之女?”


    蕭明曦見她驀然發亮的眼神,眉頭一皺,心裏閃過一絲淡淡的不悅,便斂了麵上的笑意迴道,“是我。”方才這女子初見她時還是一副懶洋洋的神情,一聽她的名頭便殷勤起來,想來也不是什麽心思純淨之人。蕭明曦雖然沒經曆過大宅門裏的彎彎繞繞,但她本就聰明,又善於觀察,自然很容易分辨出什麽人對她是真心的,什麽人隻是衝著她的身份而已。


    沈瀅玉麵上掛上一絲甜美的笑容,柔柔道,“我聽說郡主之前不是一直在交州麽?怎麽突然進京了?”


    蕭明曦有些著惱,他們進京的原因,父王特意囑咐他們暫時不要泄露了出去。便是溶月,也很知趣地沒有問,怎的這人一上來就如此不知好歹。


    她心內不喜,麵上便顯現了出來,冷淡道,“你是誰啊?”


    沈瀅玉一嗆,滿肚子的話便被堵在了喉嚨眼裏。她憋紅了臉,半晌才迴過神來,深吸一口氣堆了笑道,“清和郡主,我是沈瀅玉,溶月的四姐姐。”


    “嗯”溶月瞧見沈瀅玉這副諂媚的模樣,不由心中失笑,接著給她添堵道,“三房的。”言下之意就是,隻是我堂姐,你完全不用看在我的麵子上給她好臉色看。


    沈瀅玉笑容一僵,眼底閃過一絲飛快的憤恨。


    蕭明曦聽得溶月這麽一說,差點沒忍住笑了出來。好不容易才憋住笑,麵上迴複一片淡然,輕輕“哦”了一聲,然後便沒了下文。


    沈瀅玉愣在原地傻眼了片刻,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蕭明曦便不看她,隻望向溶月道,“我們走吧。”


    沈瀅玉這才迴神,急急道,“七妹妹,你們這是往哪裏去?”


    溶月雖然很想無視她的問話,但想了想,還是淡淡道,“去汀芷苑。”說罷,不等沈瀅玉反應,拉著蕭明曦快步離開了。


    蕭明曦被她拉著快步而行,不解道,“幹嘛走這麽快?她若想跟來,我直接迴絕了她便是。”


    溶月俏皮一笑,“我不是想著你不喜同庸脂俗粉打交道嘛,特意省了你這份功夫。”


    蕭明曦一愣,很快便反應過來,兩人相視一笑,有說有笑朝汀芷苑去了。


    身後沈瀅玉望著她們遠去的背影,眼中迸射出怨毒的光芒,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麵色沉沉,不知又在思考著什麽鬼主意。


    身旁的寶琴瞧著她陰鷙的麵容和身上散發出來的森森冷氣,莫名一抖。她猶疑了一下,剛想開口出聲,身後氣喘籲籲走上來一個小丫鬟。


    寶琴認得,是三夫人房裏的。


    她瞄一眼沈瀅玉,見她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隻得心中歎口氣,開口問那小丫鬟道,“怎麽了?找姑娘有什麽事嗎?”


    小丫鬟站定腳步,上氣不接下氣道,“三夫人叫姑娘去她房裏。”


    沈瀅玉從沉思中迴過神來,眼風一掃,仍然帶了些未退下去的犀利,看得那個小丫鬟一唬。“娘找我做什麽?”沈瀅玉沒好氣問道。


    小丫鬟抖了抖,頭搖地跟篩子似的,一邊戰戰兢兢道,“奴婢不知,三夫人沒說,隻說趕緊讓您過去。奴婢方才去弄玉院,寶笙姐姐說您來瓊芳園了,奴婢便趕了過來……”


    沈瀅玉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好了好了,哆嗦這麽多做什麽,我這就過去!”


    沈瀅玉趕到三夫人院子裏時,不知為何,覺得院中的氣氛有些詭異,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四下張望了一番,沒看出甚麽異樣來,隻得嘀嘀咕咕進了三夫人的房裏。


    “娘,您叫我?”


    三夫人坐在暖閣裏的榻上,眉眼低垂,手中端著盞白瓷繪纏枝青蓮茶盞正在不緊不慢地喝著,沈瀅玉小心翼翼地覷了覷她的神情,沒發現什麽異樣,便放了心,立在她跟前隨口問道。


    三夫人抬眸,看一眼沈瀅玉身後的寶琴,冷然道,“你先出去,把門關上,沒我的吩咐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是。”寶琴感受到了三夫人低沉的心情,福了一福,擔憂地看一眼沈瀅玉,退了出去。


    沈瀅玉並沒有發現她的憂色,隻當三夫人有什麽體己話同她講,麵上依舊是笑嘻嘻的表情,“娘,您有什麽好事同我講啊?”一邊笑問,一邊抬步走到三夫人旁邊就要挨著她坐下。


    “砰”的一聲,三夫人把茶盞往幾上一慣,冷厲的聲音劃破了房中方才其樂融融的表象。


    “還不快給我跪下!”


    “娘!”沈瀅玉嚇了一大跳,呆愣在原地。她拍了拍胸口,驚魂未定道,“娘,您這是做什麽?!”


    “跪下!”三夫人冷冷盯著她,厲聲喝道。


    沈瀅玉徹底嚇蒙了,一臉錯愕地盯著三夫人,見她目光通紅,麵色黑沉,眼中有著濃濃的恨鐵不成鋼之意。


    沈瀅玉腦中一懵,砰然跪倒在地,愕然而不解地抬頭看著三夫人,聲音顫抖著問道,“娘,玉兒不知做錯了什麽,惹得您這般生氣?!”


    三夫人利箭一般的目光冰冷地射向他,瞧見沈瀅玉眼中盈盈水光,心中到底是軟了幾分。她長歎一口氣看向她,沉沉道,“玉兒,是不是娘平時對你太過溺愛了,才養成了你這樣無法無天的性子?!”


    沈瀅玉一路膝行爬到三夫人麵前,仰著頭愕然道,“娘,您為何這麽說,玉兒到底做了何事讓您這般失望?”


    三夫人緊緊盯著她的眸子,聲音喑啞,“玉兒,你老實跟娘說,你和五皇子……是不是在暗中私會?!”


    沈瀅玉心裏一震,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很快反應過來,連連搖頭,矢口否認道,“娘,您說什麽?什麽五皇子?”


    然而三夫人到底比沈瀅玉多吃了這麽多年飯,這點小心思怎麽能瞞得住她,方才沈瀅玉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便足以說明一切了。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敢狡辯?!三夫人氣極,一陣氣血上湧,高舉起手掌,用力往沈瀅玉臉上扇去。


    “啪”的一聲脆響,沈瀅玉臉頰一疼。她捂住臉,淚水一下就湧了出來,眼中含淚不可思議地看著三夫人,歇斯底裏地吼道,“娘!您打我?!”


    三夫人才一下手便後悔了,方才那一掌打在了沈瀅玉臉上,更打在了她心裏。然而一想到沈瀅玉所做的事,心腸又硬了起來,冷冷道,“我就是平常太溺愛你了,連在我麵前撒謊都如此鎮定自若了!”


    沈瀅玉心中愈發慌亂起來,對上三夫人陰冷的麵容,身子不由一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娘……我……的確同五皇子有來往……”她哭得聲嘶力竭,眼淚鼻涕在空中齊飛。


    她突然這麽一嚎啕,把三夫人嚇了一大跳,趕緊走到窗前看了看,見四下無人,這才放下心來。


    她又走迴來,將沈瀅玉扶起來坐在榻上,壓低著聲音喝道,“不準哭!你還有什麽臉哭?!”雖然語氣已經冷厲,手上卻已經軟了下來,拿著帕子給沈瀅玉拭起淚來。


    沈瀅玉抽抽搭搭了一會才逐漸平靜下來,三夫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一臉嚴肅,“玉兒,你老實跟娘說,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沈瀅玉擤了擤鼻子小聲抽泣道,“去……去年……”


    “去年?!”三夫人驚詫出聲,聲音尖利刺耳,嚇得沈瀅玉又是一彈。三夫人原以為沈瀅玉同五皇子隻是最近才攪和到一起的,沒想到他們居然暗度陳倉了這麽久,若不是太姨娘,她還要被蒙在鼓裏多久?!一想到這,眼中的厲色又浮了上來。


    沈瀅玉害怕地朝後挪了挪,撩眼去看三夫人,麵上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出聲喚道,“娘……”


    換了平常,三夫人早把她摟在懷裏心肝寶貝地叫了起來,這會隻緊緊盯著她的眼睛,不肯錯過分毫她眼中的情緒。


    “玉兒,娘問你,你同五皇子有沒有……”


    沈瀅玉先是一愣,待反應過來三夫人問的是什麽時,慌忙搖頭,麵上一副驚恐的表情,“沒有……沒有……”她和五皇子雖然沒有到最後一步,不過五皇子已經把她身上上上下下都摸了個透徹了。這話,她自然不敢同三夫人講,隻是咬緊牙關矢口否認。


    三夫人臉色陰沉地盯著她的表情,企圖找出一絲破綻來。沈瀅玉明白她不能在這個時候露了怯,眼睛一眨不眨,一臉誠實可信的表情。


    三夫人盯著她看了一會,沒看出什麽可疑之處,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心疼地摸著她通紅的臉頰,軟了語氣道,“玉兒,你怎麽可以這麽糊塗?!婚前私會,壞得可是你的名聲。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五皇子對你不負責怎麽辦?”


    “不會的!”沈瀅玉急忙否認。“五皇子說過待我及笄,一定會上門來提親的。”她嘴上雖這麽說,一想五皇子說的話,心中卻驀然一痛,忙垂下眼簾斂下眼中一閃而過的黯然。


    三夫人麵色又嚴厲起來,“你憑什麽相信他?你也不想想,以你的身份,足夠嫁給皇子為妃嗎?你想想二姑娘,那麽心高氣傲的一個人,二老爺也是朝中重臣,最後不也隻得了個貴妾的身份!”


    “那還不是因為她用了那種沒臉沒皮的手段惹得皇上不快了!”沈瀅玉不服氣道。照娘這口氣,似乎沈汐雲比她條件更好,更出色,沈瀅玉得不到的東西,自己就更不可能得到了。沈瀅玉心中堵得慌,不由有些惱怒起來,她到底是誰的娘,怎麽盡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啊?!麵上露出一絲不服氣的表情。


    三夫人並未感受到她情緒的變化,聽她這麽一頂嘴,剛剛才壓下去的怒火又冒了出來,“她沒臉沒皮?!你以為你現在這樣比她能好多少?!先不說五皇子是不是真的會來提親,就算他真的提了,若有朝一日皇上發現你們還未定親前便暗渡成倉,他會怎麽想你?到時你還會有立足之地嗎?!”


    沈瀅玉乍一聽她這麽一說,的確有些被唬住了。但仔細想了想,又不以為意起來,她和五皇子私會之地一向隱秘,沒有人發現過,便是寶琴和寶笙,也被她瞞得死死的,怎麽會被皇上發現呢?便撇了撇嘴道,“娘,您就別杞人憂天了,皇上怎麽會知道這種小事?!”


    “我杞人憂天?!”看著她這樣一副大難臨頭了還不自知的模樣,三夫人氣得渾身直囉嗦。“你和五皇子若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我是怎麽知道?!既然我能知道,為何皇上不能?!”


    沈瀅玉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一臉錯愕地看著三夫人,愣愣道,“是啊,娘,你是怎麽知道的?”她心中狐疑,忽然腦中劃過一道亮光,不待三夫人出聲便急急開口問道,“是不是沈汐雲那個小賤人說的?!”她就知道,那個賤人一定不會那麽善罷甘休,上次在馬車上就該狠狠地扇她幾巴掌,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裏知道自己和五皇子的事的!


    三夫人卻是聽得一驚,抓住沈瀅玉的肩膀用力搖晃道,“你說什麽?二姑娘也知道了?!”


    看見三夫人一臉驚詫目眥欲裂的模樣,沈瀅玉突然也心驚起來,遲疑道,“娘……難道您不是從沈汐雲那裏知道的?!”她被三夫人晃得渾身都疼了起來,勉強斂下心神道,“是誰?!娘,您是從誰那裏知道的?!”


    “是七姑娘!”三夫人鬆開手,盯著地麵,一字一句陰測測道。


    沈瀅玉看著她這幽厲如鬼的眼神,渾身起了一聲雞皮疙瘩,她打了個冷戰,收迴飄遠的心思,盯著三夫人問道,“她怎麽知道的?!她來告訴您的?!”


    三夫人驀然瞪眼迴望過去,“不是七姑娘告訴我的,但……這事我卻是因她而知道的!”


    沈瀅玉被這話給繞得有些暈乎乎的。什麽叫不是沈溶月告訴她的,又是因她而知道的?


    她剛想繼續追問,三夫人卻不耐煩地擺擺手,“我怎麽知道的並不知道,重要的是,現在這事該怎麽收場?!”她斂下心中的怒氣和慌亂,認真想了想方道,“現在七姑娘知道了,二姑娘也知道了,玉兒,你再想想,有沒有誰還有可能知道?”


    沈瀅玉想了想,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三夫人敏感地捉住了,急問,“還有誰?!你想到誰了?!”


    沈瀅玉支支吾吾道,“上次在馬車中,沈汐雲隱晦地提了一句,六妹妹也在車裏,不知她有沒有聽懂。”


    三夫人微微鬆口氣,還好隻是沈沁雪,不是外府之人。現在知道的人都是府中的姑娘,就算是為了她們自己的名聲,也決計不會拿這事到處去宣揚的,這麽一想,才微微定了心。


    然而她知道此事事關重大,切不可掉以輕心了去。想到這,穩了穩心思,拉著沈瀅玉的手語重心長道,“玉兒,你和五皇子的關係,一定要斷了!”


    沈瀅玉一聽,就有些不樂意了,她沉了目光,不快道,“娘,您也說了,以女兒的身世,是絕對不可能嫁與皇子為妃的。如今五皇子既然已經瞧上了女兒,為何我不能把握住這個機會。我嫁得好,娘就不用在府中處處看人臉色了。”


    看見沈瀅玉一臉堅持的模樣,三夫人隻覺得心裏一陣陣痛意襲來。是她太慣著玉兒了,什麽事都想替她打點好,才養成了她現在這種我行我素的性格,說好聽點是單純,說不好聽一點,就是蠢笨了!


    三夫人心中懊悔,麵上還是得耐著性子給沈瀅玉分析著厲害,“玉兒,五皇子絕非你良人,聽娘的話,還是趁早跟他斷了吧!”


    “我不要!”沈瀅玉一扭身子,賭氣背了過去。


    三夫人氣得五髒六腑都糾到一塊了,看著沈瀅玉這樣一副冥頑不靈的模樣,恨不得又是一巴掌把她拍醒才好。手下緊了緊,終究還是有些舍不得。


    她盯著沈瀅玉的後腦勺一瞬,下定決心,看來軟的不行她隻好來硬的了,“玉兒,你若不聽娘的話,從今日起,娘不會再允許你踏出沈府半步。娘想過了,你能同五皇子私會的機會,左右不過在你和他都參加了的聚會上。隻要我拘著不讓你出門,你和五皇子的關係自然隻能斷!”


    “娘,你不能這麽對我!”沈瀅玉一聽,急急轉身看過來衝著三夫人吼道。


    看著她這樣一副沒大沒小的模樣,三夫人眼中的厲色更甚,看來玉兒真的是需要管教管教了,這麽一想,麵色頓時冷了下來。衝著門外叫道,“來人!”


    很快,便有丫鬟應聲入內,是三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木槿。


    “去把章嬤嬤叫來,讓她把四姑娘送迴房中去。你跟著過去,再撥幾個婆子過去守著弄玉院,吩咐弄玉院中的人聽著,沒我的允許,不能讓四姑娘離開院子!”三夫人冷言吩咐道。


    木槿一驚,麵上趕緊應下,心中卻是狐疑。四姑娘到底做了什麽事惹得夫人動這麽大的氣?方才夫人吩咐她將人都遣了下去,她也隻能遠遠地守著,不知道房中到底發生了什麽,隻聽得隱隱約約有爭吵之聲傳出,現在瞧著四姑娘滿麵通紅一臉不甘的模樣,還有臉上那明顯的五指印,木槿越發心驚起來。她一抖,趕緊凝神屏氣退下去準備了。


    “娘!”沈瀅玉又氣又惱地看向三夫人,三夫人卻不為所動,端起幾上的茶盞喝了一口壓下心中的火氣。


    沈瀅玉這才真正慌了起來,往常娘雖然也責罰過她,但沒有哪一次是這般毅然決然不留情麵的。心底一亂,忙哭喪著臉求饒道,“娘,玉兒知道錯了!我斷,我一定斷!”


    “晚了。”三夫人看也不看她,緩緩抿一口茶盞中的茶水,暗自下定決心,不管玉兒是不是真的知錯了,自己也得好好關她一陣磨磨她的性子了!


    章嬤嬤很快便過來了,聽了三夫人的命令,又看了看一臉陰鷙的四姑娘,最後還是硬著頭皮將沈瀅玉拖迴了弄玉院,沈瀅玉在房裏又折騰了好一陣才安靜下來。


    “四姑娘……”寶琴斟酌著小聲開口喚道,心裏卻是膽戰心驚的。方才姑娘迴了房就一陣狂摔東西,也不知著了什麽魔。三夫人也很快派了婆子守住了弄玉院,好大一副陣仗,看得她都心慌起來,不知姑娘究竟做了什麽事讓三夫人這麽生氣。


    好不容易等到姑娘不摔東西安靜下來了,她卻又呆呆坐在窗前坐了快一個時辰了,什麽也不做,就是光坐在那裏了。這都快晌午了,姑娘不會生氣不吃東西吧?這要是餓壞了肚子,遭殃的可是她們這些下人啊。


    寶笙帶了人去收拾一片狼藉的正廳了,寶琴隻好硬著頭皮開了口。


    沈瀅玉沒有反應,眼神依舊呆呆地望著窗外。


    寶琴隻好又喚了一聲。


    這迴倒是有反應了,通紅的眸子含煞般射過來,似乎要將她生吞了一般。寶琴一瑟縮,也不敢提吃飯的事了,隻大著膽子結結巴巴勸道,“姑娘,您這麽幹坐著也……也不是個事兒……”她吞了吞口水,在沈瀅玉仿佛能殺死人的目光中接著道,“您倒不如想想辦法,如何求得三夫人的原諒,讓她早日解了您的禁足。”


    沈瀅玉聽了她這話,目光未動,良久,突然綻出一星簇亮的火花來,陰狠狠道,“你說的對,我得想個法子!”


    寶琴以為沈瀅玉想通了,不由一喜,趁勢道,“姑娘,那現在擺飯嗎?”


    “嗯。”沈瀅玉隨口應一聲,一頭鑽進了書房。


    她坐在書桌前,盯著麵前攤開的宣紙發呆。其實……她還有一事沒有跟娘說,在行宮的時候,五皇子曾找過她,說他可以娶她,但隻能是側妃。而且前提是,她要幫他得到沈溶月!


    沈瀅玉本以為五皇子不過是說說而已,不料自從那一次之後,五皇子便再也沒找過她。隻在快迴宮之時托人給她帶了話,說若她想通了,便著人給他傳個信,他自會安排接下來的事情。


    這些日子,她嘲笑著沈汐雲的同時,心底卻也在滴著血。五皇子說,他要娶沈溶月,隻是看中了她的身份地位。如今他在宮中的地位岌岌可危,若再不娶一個地位高的皇子妃,日後這宮中便不會再有他的容身之處了。


    沈溶月!憑什麽?!憑什麽她輕而易舉就能擁有所有的一切!


    沈瀅玉越想越不甘起來,眸中通紅含煞,麵上一片黑沉。沈溶月,既然我不能好過,那便拉著你一起下地獄吧!


    當天,沈府後門處出現了一塊不起眼的小石子,下麵壓了條通紅的布條。有麵容尋常的乞丐經過後門處的巷子時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便走開了。


    酉時剛過,又有一伶俐小童到了沈府後門,他四下張望了一番,一臉警惕。很快,後門便被打開了,露出一臉慌張的臉,不正是沈瀅玉身邊的寶琴?她急急忙忙將一張卷好的紙條塞到小童,什麽也沒說,“砰”的一聲又關上了門。


    此時天色漸晚,遠處殘陽似血驚悚。小童抬頭看一眼天邊的晚霞,壓低帽簷,飛快地朝著城中跑去。


    *


    很快又過了些日子。


    沈瀅玉這段時間一直很安分,三夫人以為她真心悔改了,便將看守的人撤出了弄玉院。


    沈瀅玉被禁足又被解禁的事溶月自然是知道的,她隱隱察覺出這事應該跟她通過李嬤嬤放給太姨娘的消息有關。不過如今她不大得空管這些事情,娘已經懷了快*個月了,越到最後關頭,她越不敢掉以輕心,一有空便往清芷院跑。


    這日,謝采薇遞了帖子進府裏,說是想請她過幾日去街上逛逛。


    接到帖子的時候,溶月正在娘房中陪她說著話,看完帖子,便想拒絕。這會兒,她是實在不敢分心,也抽不出空去赴謝采薇的約了。


    侯夫人接過帖子看看,笑道,“阿蕪,你都在府裏頭憋了快一個月了,你就這麽不放心娘啊?不是有念夏還有周嬤嬤嗎?你就放心出去玩玩吧。”


    “可是……”溶月遲疑道。


    “別可是了,娘給你做主了,快迴了采薇,說到時你會準時赴約。”侯夫人笑道。


    溶月拗不過,隻得應下了。


    很快便到了約定的那日。


    雲苓正要進來替她梳妝,突然一拍腦袋,“郡主,奴婢忘了跟您說件事了。”


    “什麽事?”溶月狐疑地看向她。


    雲苓咧嘴不好意思地笑,“上次表姑娘派來傳信的那人說,讓郡主您今日出門的時候著男裝。”


    溶月皺了皺眉,這是什麽要求?不過也怕謝采薇覺得兩個姑娘家在外不方便,想想換上男裝的確會好一些,便依言找了套以前的男裝穿上。


    “走吧。”


    一切妥當,溶月看了眼同樣換好了小廝衣服的玉竹和雲苓,勾唇一笑,奕奕風華,風流俊朗,好一個翩翩少年郎。


    謝采薇和溶月約了在長安街盡頭見麵,當時溶月還在納悶,都到長安街了,怎麽不直接上門來找自己?直到見到了謝采薇,溶月才有了答案。


    因為……謝祁也眉眼含笑地立在了一旁,見他過來了,眉眼一亮,含笑衝著她點了點頭。


    “表哥……”溶月一臉錯愕,看向謝采薇,“表姐,你沒說表哥也會來啊?”


    謝采薇不好意思地別了眼,輕咳一聲,“表哥正好今日休沐,聽說我約了你出府,不放心我們,便也跟著來了。”心中卻在腹誹,哥哥想見表妹,還非得拉上自己做幌子,真是沒出息,迴頭一定要好好敲詐他一頓去。


    溶月眼中閃過一絲狐疑,目光在謝采薇和謝祁身上逡巡了一番。謝采薇怕被她看出了端倪,忙上前拉了她的手朝前走去,“走吧走吧,難得出來一次,別浪費時間了。”


    溶月的目光在她的手上一頓,含笑戲謔道,“表姐準備這樣拉著我走一路?”


    謝采薇這才發現今日他二人都是著的男裝,這麽一拉,有不少異樣的目光已經飄過來了,忙鬆開手,衝著後頭的謝祁道,“哥,你快點跟上!”


    溶月見既然都出來了,便不再追究那麽多,開開心心逛了起來。


    她自上次從行宮迴來之後,就沒有好好出來逛過了,這會興致來了,這裏看看那裏逛逛,隻覺連日來的疲憊和煩惱都被拋之腦後了。


    逛了一會,溶月已經買了不少小玩意,她抬眼看看日頭,估摸著也快到晌午了,便提議道,“不如我們先去吃飯吧。”


    “好啊。”謝采薇也收獲不小,興致勃勃道,“我聽說來兮樓出了新菜品,不如去那裏嚐嚐?”


    謝祁自然是聽她們的,見溶月沒有意見,便帶了二人往來兮樓走去。


    一邁入大堂,自然就有滿麵含笑的小二熱情地迎了上來,“幾位客官,裏麵請。”


    “可有雅間?”謝祁出聲問道。


    小二一臉歉意,陪著笑道,“客官,可真是不巧了,最後一間雅間被方才那位客人給定了。”說著,指了指正在上樓的兩人。


    樓梯上的人聽得動靜迴望過來,待看清是溶月時,眼睛一亮,清脆道,“溶月!”


    溶月詫異抬眼望去,便看到了容光照人一臉笑意的蕭明曦,前邊是一襲墨黑錦袍的蕭明朗,也雙目朗朗看了過來。


    蕭明曦頗為興奮,忙走了下來,上上下下打量了溶月一番,這才笑著開口道,“這麽巧,居然在這裏見到了你!”她壓低了聲音湊近一些道,“沒想到你扮男裝還挺像模像樣的,我遲疑了一瞬才認出來。”


    溶月露齒一笑,神情頗有些得意。


    蕭明曦往她身後一掃,麵露好奇之色,“這二位是……?”


    “是我表哥和表姐。”


    蕭明曦恍然,衝著二人爽朗一笑。謝祁和謝采薇也迴了禮,正待發問,聽得一個清朗的男聲插了進來。


    “姐。”原來是蕭明朗開口了,“這裏人來人往的,多有不便。方才我聽說來兮樓沒包間了,郡主幾位若不嫌棄,便同我和姐姐一道吧?”


    小二一聽,忙笑道,“原來幾位客官認識,這感情好。”


    溶月征求地看了看謝祁和謝采薇,見他二人沒有異議,便點頭先謝過了。一行人在小二的引導下上了樓。


    幾人分別坐定,溶月淺笑吟吟開口道,“我來介紹一下,這二位是我的表哥謝祁,表姐謝采薇。”


    又指著蕭明曦和蕭明朗向謝祁謝采薇介紹道,“這兩位,是最近才上京的汝南王世子蕭明朗和清和郡主蕭明曦。”


    謝祁和謝采薇一驚,忙站了起來,對著二人行了禮。


    蕭明曦趕緊起身示意他們不用多禮,笑了笑道,“我和溶月是朋友,謝公子和謝小姐便不要多禮了,難得遇上,開開心心吃飯才是最重要的。”


    見二人性子爽朗,頗好相處,謝祁悄悄看了溶月精致如玉的側顏一眼,放下心來,眼中閃過一絲纏綿的神色。雖然……眼前這情況跟他想象的情景有些出入,但,隻要月兒開心就好了。


    蕭明曦是何等眼尖之人,自然沒錯過謝祁這匆匆一瞥,心中愣了愣,不由浮上一抹善意的笑意。


    幾人喚了小二前來點菜,把看著順眼的招牌菜都點了一遍,這才讓小二下去了。可惜今天玲瓏雞髓筍已經賣完了,不然溶月還想讓蕭明曦和蕭明朗嚐嚐的。


    等菜的期間,幾人便閑聊起來。蕭明曦說起了風景秀麗的南境風光,聽得溶月心中一動。她的心底裏一直有個埋藏得很深的願望,那就是等有朝一日大仇得報,自己再也沒有了後顧之憂時,一定要找機會出去看看這大好的秀麗山河景致。


    來兮樓的上菜速度一向很快,不一會兒,菜品便陸陸續續地上了上來。


    溶月便笑著示意大家可以開吃了,正待下筷,門外卻又響起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題外話------


    明兒的題目我都想好了,就叫——三個男人一台戲,哈哈哈,有木有很期待~!


    ps:明天早點來看,也許會有驚喜哦~(其實就是我有可能會提早發文啦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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