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自然聽出了這聲音是誰的,斂下心中的不鬱淡然迴望過去,眸中神色黑亮,其中的情緒卻是半分也看不出來。


    蕭梓琛,果然被沈汐雲一攛掇,便對自己起了興趣麽?


    她垂眸掩下眼中一閃而過的嘲諷,再抬眸時眼中已恢複一片澄澈,“五皇子,溶月技疏才淺,上次賞花宴也是僥幸而已,這次便不要獻醜了。”


    她的話音一落,不知情的人紛紛麵露詫異地看向她,心中暗自盤算著。


    蕭梓琛一雙狹著細長的眸子緊緊盯著她,輕佻一笑,似乎並不打算放過她,“明珠郡主太謙虛了,本宮和幾位皇兄們可都是甚為期待呢。”


    溶月不動聲色拿眼風一掃,果然見到大皇子二皇子蕭梓琰都抬了眼朝她這邊看來,眼中或多或少流露出一份興味來,不由麵色沉了幾分。蕭梓琛這話,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都讓她成為了眾矢之的。


    既如此,她也不打算多說,隻轉了眼看向上首的皇上,語聲中含了一絲無奈和小姑娘的埋怨,“皇上,您看……”


    收到溶月的求救,皇上倒也不為難她,看向蕭梓琛,微微皺了眉頭道,“老五,朕已經允了明珠可以不用表演了,你也別再為難她了。”他一向不喜這個風流紈絝的兒子,如今見他又想生事,同他說話時自然也無甚好臉色。


    被皇上當眾落了麵子,蕭梓琛悶悶地心中堵得慌,他睨了溶月一眼,低下頭狀似恭謹道,“是兒臣唐突了。”


    他雖然答得爽快,那眼中的陰翳之色卻讓溶月的心咯噔一跳。不好,皇上如此維護於她,隻怕蕭梓琛對自己是非得到不可了。看來今日之宴,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是。


    皇上發了話,其他人更不會說什麽了,場中安靜了幾秒。除了溶月,此時在場還未獻藝的貴女們便隻有沈汐雲和謝采薇了。溶月了解沈汐雲,知道她定會最後一個上場壓軸,力求技驚四座。瞧見她嫻靜端坐臉上不為所動的模樣,越發堅定了自己的猜想。


    這時,謝采薇清冷的聲音適時響起。


    “皇上,臣女願獻藝。”


    溶月知她是有心為自己解圍,在謝采薇起身經過自己席位前時衝她笑笑謝過了,謝采薇趁著眾人不注意對她彎了彎眉眼,這才儀態萬方地走到場地中央。


    “不知謝小姐想表演什麽?”皇上微眯了眼眸開口問道。


    “麻煩皇上請人替臣女準備好筆墨紙硯。”


    皇上揚一揚手,自有人下去準備了,很快便將謝采薇要的東西送了上來。


    論相貌,謝詩韻長得並不算驚為天人,可謝家是詩禮簪纓的大家,謝詩韻身上有一股沉然的書香之氣,這種氣質帶了些端莊和從容,是要有一定的底蘊和涵養才能散發出這種動人的風華。有的人,勝在容貌之美,而有的人,勝在氣韻之雅,謝詩韻顯然就屬於後者。


    謝詩韻在內侍抬上來的書案前站定,身邊的疏影在一旁細細地研著磨,青紫色盤龍端硯裏墨汁濃鬱黝黑,散發出淡淡的墨香。謝詩韻凝視著麵前攤開著的雪白宣紙,伸手取過麵前筆架上兩隻同樣大小的狼毫,長籲一口氣,蘸了墨汁,左右手開弓書寫起來。


    眾人隻見她奮筆疾書,臉上神情淡然嫻雅,悠悠燭火映照下麵上似籠罩了一層柔和的色彩,如美玉瑩光生暈。


    場上一時安靜起來,隻剩遠處湖水拍岸的聲音。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謝詩韻擱下墨筆,從書案後走到場中斂衽行了一禮,“皇上,臣女寫好了。”


    便有兩個青衣宮女上前來將她寫好的宣紙舉起呈現在眾人麵前。


    謝詩韻寫的是前朝有名的詩人陸遠所作的《山河賦》,《山河賦》分上下兩篇,歌詠的是大齊秀麗壯闊的山河風光,謝詩韻在這樣的場合寫下這篇《山河賦》,倒也頗為應景。


    然而,最妙的卻不是她寫的是什麽,而是她如何寫的。方才眾人也見她左右手同時奮筆疾書,現在看來,她竟然是左右手同時將《山河賦》的上下兩篇給默寫了出來,而且字跡幾乎是一模一樣,謝詩韻的字,許是受了謝太傅的指點,娟秀中帶了一絲大氣,寫這樣磅礴的詩賦是最合適不過了。若不是親眼所見,大家定然想不出眼前兩張宣紙是一人用左右手同時書寫而成。


    皇上眼露驚歎之意,撫掌讚道,“謝小姐果然是才女,這左右手同時書寫的功夫,定非一日之功啊。”


    謝詩韻謙虛地笑笑,“皇上過譽了,臣女也不過是取巧一些罷了,其他各位小姐們才是真正的才貌兼備呢。”


    皇上見她態度不卑不亢,沉然立於大殿之中自有一番風骨,不由對她又高看了一分。謝家培養出來的姑娘,果然是姿容不俗。心下高興,賜下的東西自然較前頭獻藝之人多出不少。


    見皇上如此看中謝詩韻,方才落在溶月身上那些異樣的目光頓時分了不少到謝詩韻身上。


    謝詩韻沉穩謝過,麵上倒不見太過欣喜,愈發顯得氣韻沉然。


    沈汐雲看著場中翩然而立的謝詩韻,攥在袖中的帕子緊了緊,她本想著最後一個出場能一鳴驚人,沒想到半途殺出個謝詩韻來,目光不由深沉了一分。


    溶月沒有錯過她身上散發出來的不快之意,勾了勾唇,麵上閃過一絲譏誚。


    帶謝詩韻退場迴席,皇後掃一眼右側席上的各位小姐們,目光定格在沈汐雲身上,喑啞開口道,“隻剩下沈小姐了吧。”


    皇後對沈汐雲並無多少好感,往年來行宮,都是皇家避暑出行,並無這些世家女子什麽事。這次卻因為先前梁嬪在皇上耳邊吹了枕頭風,才帶了這麽多無關人等過來,還打著為眾皇子選妃的旗號讓皇後操持。皇後無子,卻平白攤上這份差事要操心,自然有些不悅。


    尤其是看到沈汐雲在梁嬪死了之後,反而還滿麵春風地端坐在這裏爭奇鬥豔,皇後心中對她的不喜又甚了一分。


    不過皇後的心思,沈汐雲自然是不知道的,她一門心思想掰迴上次賞花宴失掉的臉麵,如今聽到皇後叫自己的名字,忙掛上自認為最得體的笑容,娉娉嫋嫋走到了場中,對著上首的幾人盈盈一福,語聲婉轉若出穀黃鶯。


    “臣女願彈奏古箏一曲。”


    “好。”皇上沒忘記上次賞花宴時沈汐雲寫錯詩句之事,語聲並不太熱絡,淡淡瞟她一眼,應道,“那便開始吧。”


    沈汐雲咬了咬下唇,目光閃爍了一下,很快便又帶上端莊明麗的笑容。


    她裙擺旖旎,施施然走到場中的古箏前坐了下來,素手撫上琴弦,調試了一番。溶月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內心倒含了絲期待,不知道沈汐雲會表演出什麽樣的節目來。


    隻聽見“錚”的一聲,沈汐雲甫一下手便是一個很重的音符,錚錚琴音似一道驚雷劃過蒼穹,在場眾人皆是神色一凜,不由地被場中的身影吸引了過去。


    沈汐雲麵上神情未變,手指在琴弦上快速撥動著,箏音也跟著愈發快了起來,那轟轟烈烈的節奏讓人眼前浮現出千騎萬馬踏碎月光而來的場麵,轟隆馬蹄聲似乎在耳畔愈演愈烈,一時間不由想起了戰場上天翻地覆的亡命廝殺。


    緊接著,箏聲換成了小弦嘈嘈之聲,這一次,展現在眾人眼前的是潮水般襲來的戰士們的喊殺聲,帶著刀劍破空的淩厲之聲,讓人心驚膽寒。


    沈汐雲,居然彈奏的是《破陣曲》!溶月不由暗驚。


    《破陣曲》是一首流傳很廣的描寫戰場廝殺的古箏曲目,但是彈奏難度極大,跨越多個八度,演奏者沒有很深的技能是無法將曲中所蘊含的那種大氣磅礴熱血沸騰的氣勢給表現出來的。


    沈汐雲在箏上的手勢似乎已快得隻看見跳躍的影子了,突然,琴聲一頓,她高抬雙手,再落下時箏音卻變成了另一種纏綿悱惻的淒婉之音,這是《破陣曲》的第三段,描寫的是廝殺過後的戰場上慘烈的狀況,以及痛失戰友的士兵們心中那種濃烈的哀傷之情。這一部分與前兩部部分不同,考察的是彈奏者對細節音的掌握,包括琴弦的輕顫和連音抖音的處理。


    即便沈溶月隻是個外行,她也能聽出沈汐雲這一曲演奏,絕對是超高水準。


    終於,琴音漸緩,當沈汐雲彈完最後一個音符,她長籲一口氣,額上早已滲出細密的汗珠。想來這一曲,定耗費了她不少精力。


    溶月似笑非笑地覷著她,看來沈汐雲這段時間,確實沒少下功夫。在場的幾位皇子都是有野心之人,這般大氣磅礴的箏曲最能勾起他們的共鳴,就是……不知道皇上買不買賬。


    沈汐雲曲都已經奏完了,皇上臉上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並不發話。


    大家看皇上未發話,自然也不敢擅自發表意見,隻麵麵相覷,等著皇上開口。


    沈汐雲這一曲,練了兩個月之久,為的就是有一天能憑此曲技驚四座,正好今日有這麽好的機會,她便準備了這曲《破陣曲》,本以為會收到各處湧來的讚美之聲,然而現場的情況卻安靜得有些詭異。


    她垂下眼眸,起身走到場中又是一福,目光切切地看著上首之人。


    還是皇太後率先打破了這種尷尬,“沈小姐小小年紀,這琴藝倒是一絕啊。”


    沈汐雲羞澀一笑,“多謝太後娘娘誇讚。”


    皇太後轉了目光看向皇上,“皇上覺得呢。”


    皇上目光有些深沉,在沈汐雲麵上一頓,“沈小姐倒是不同於一般的閨閣女子。”


    皇上這話就說得有些意味深長了,不同於一般的閨閣女子,這到底是誇讚呢還是不滿呢?再加上他語氣淡然聽不出喜怒,沈汐雲一時有些拿不準聖意了,隻得又笑笑。


    “賞吧。”皇上盯著她看了一會,神情莫測道,卻也沒說賞啥。


    還是皇太後救了場,“哀家瞧著,就賞一對鏤空雕百花鑲碎玉金釧吧。”


    “臣女謝過皇上,謝過太後娘娘。”沈汐雲見事情並未朝她想象中那樣發展,心中有些不快,悻悻然迴到席位上時,抬眸正撞上沈溶月似笑非笑的神情,麵上不由一惱,嘴角浮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冷意。沈溶月,你現在盡管笑,待會,你可就笑不出來了。


    想到這個,沈汐雲這才覺得心中好受了一些,長長吐一口氣,冷眼又坐了下來。


    大家不明白皇上的想法,明明沈汐雲彈奏得很好,為何他神情卻不甚熱絡?莫非還在因為上次賞花宴之事耿耿於懷?貴女們暗中揣測,但不管原因如何,這結果也是她們樂見的,沈汐雲不討皇上歡心,於她們來說,就少了一個很大的競爭對手。


    溶月微狹了墨瞳,方才沈汐雲在彈奏時,她借著舉杯喝水的機會,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會皇上臉上的表情變幻,心中已隱隱有了猜想。


    縱觀大齊曆史,諸君之爭一向是個讓帝王頭疼不已的問題,稍微不小心便有可能引起一場大的宮廷動蕩。從前世明熙帝很晚才立儲便可以看出,他對待這個問題非常小心謹慎。皇子妃是各皇子的枕邊人,對皇子們的言行有著很深的影響。沈汐雲選擇在今日彈奏《破陣曲》迎合眾皇子的口味,在皇上看來,恰恰說明她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若將這樣一個有野心的人放在皇子身邊,難保最後不會挑出什麽事端來。


    沈汐雲隻想著如何出彩如何一鳴驚人,便特意挑了這難度超高的曲子,如何會想到在不經意間又失了皇上的歡心,隻當皇上還因為上次之事對她不冷不熱,倒也沒有消沉很久,很快便恢複從容帶上了笑意。


    見眾人都已表演完畢,皇上又鼓勵了幾句,便叫人上了精致的甜點和飲料上來。


    不過片刻,麵前便擺滿了玉蝶盛著的細膩精致的小食,色澤鮮豔,讓人看了食指大動。


    皇上又拍了拍手,便有穿著紗衣的宮女魚貫而入,手中梨花木托盤中盛著一個珊瑚紅琺琅彩蓮紋玉碗。她們走到各人的席位上,將玉碗輕輕放下,又恭敬行了個禮,這才躬身退了下去。


    皇後看著皇上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便接過話頭道,“這楊枝甘露是臨朔行宮的特色甜飲,大家都嚐一嚐。”


    溶月瞧著眼前玉碗中晶瑩的甘露汁,眸光沉沉,眼中掠過一絲異色,並未拿起湯匙。


    沈汐雲這會正端著手中的蓮紋玉碗,用湯匙攪動著裏頭的甘露,見溶月不動,施施然睨她一眼,“七妹妹怎的不吃?”


    溶月迴望過去,眼中帶了一絲若有所思的神色,“我胃口不太好,擱這兒待會吃吧。”


    沈汐雲眸中波光閃動了一下,唇畔掛了絲看不出意味的笑意,斜飛了眼角望過去,“這可是皇上賜下的東西,七妹妹就算胃口再不好,也好歹勉強用一點。”


    溶月抬頭凝視著她,沈汐雲眸光一閃,很快便恢複常態,一臉淡然地任她打量著,仿佛真的隻是在為她著想一般。


    溶月是決計不敢吃的,畢竟沈汐雲想的那個惡毒的法子,最有可能的方法便是在她吃食裏下毒,難保她或者蕭梓琰買通了下人,在她麵前這碗楊枝甘露中做了手腳。


    可沈汐雲說的也對,這是皇上賜下的東西,若她一口也不動,未免又有些不將皇上放在眼裏,落在有些人眼裏自然會大肆做一番文章。


    正猶疑之際,餘光瞟到對麵的蕭煜正在似乎正在望向她這邊。他雖然垂著眼簾,但溶月不知為何就是能感受到他是看向自己的。


    似乎感受到溶月發現了自己的視線,蕭煜微微點了點頭,抬眸遞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這個動作不過一瞬間,然而溶月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不由微微鬆口氣,看來蕭煜也派人在那之後動了手腳。


    她先前隻打著不動宴上吃食的主意,連茶水也是吩咐玉竹下去看著人端上來的才放心。隻是沒想到皇上會禦賜吃食下來,幸好蕭煜提前有所防備,不然她還真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了。


    一直緊盯著溶月的沈汐雲自然也發現了她似乎卸去了一些戒備,狐疑轉了目光朝她方才抬眼的方向看去,卻並未發現什麽異樣,隻得收迴目光,將心底的疑惑壓了下來。


    溶月眼波一轉,偏了頭看向沈汐雲,“二姐姐不也沒吃?”


    方才沈汐雲攪拌好光顧著勸溶月去了,自己的確也是一口沒動,見溶月這般問,便舀了一勺遞入口中,抿嘴吃完後笑道,“味道真不錯,不愧是禦賜的東西,妹妹也嚐嚐吧,免得叫人挑了錯處去。”


    溶月瞧見她臉上愈發殷勤的表情,又見她將方才的楊枝甘露吞咽了下去,不由心底冷笑一聲,也伸出蔥白手指撥弄了一下玉碗中的湯匙,舀起來吃了一口。


    沈汐雲見她吃到了口中,這才放下心來,又舀了一勺吃完,看著溶月笑得可親。


    溶月卻擱下了勺子,拿唇擦了擦嘴,又端起旁側的茶水喝了一口,似乎在將口中的甜膩給壓下去。


    沈汐雲見她已經吃過了,若再勸難免會讓她生疑,便不再看她。她喜甜食,這楊枝甘露甘甜味美,她甚是喜歡,便又吃了幾口才放下勺子。


    身後的凝墨見她吃完,便上前來給她斟了杯茶水,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手不小心一抖,茶杯被打翻,裏頭的茶水流了出來濺了一些到沈汐雲的裙衫上。


    凝墨一見便慌了,手忙腳亂地掏出袖中的帕子替沈汐雲擦拭著身上的茶漬,溶月坐在旁邊冷眼旁觀著,怕沈汐雲又搞出什麽幺蛾子來。不過凝墨替沈汐雲擦拭完後便低頭退了下去,並未看溶月這邊,走的時候許是因為緊張,帕子掉在了溶月身側,溶月隱隱聞到有幽香襲來,不由皺了皺眉,凝墨一個丫鬟,身上熏這麽香做什麽。


    凝墨忙不迭將帕子撿起,又對著她行了一禮道了歉,這才退了下去。


    見她二人再無別的動作,溶月這才漸漸放下心來,許是因為自己想多了吧,沈汐雲這會定是以為自己喝下了加了料的楊枝甘露,以她謹慎的性子,應該不會再有什麽大動作,以免自己起了疑心打草驚蛇。


    眾位貴女表演完後,時辰還尚早,自然不能這麽快便散了,便又有教坊司的歌舞伎入內獻藝,隻是大家的心思都不在歌舞之上,都紛紛與旁側的人交談起來。


    沈汐雲找一旁的馬麗虹敘話去了,溶月也不想同她虛與委蛇,隻安靜地坐在位子上,垂首思考著。


    按照那日自己偷聽到的沈汐雲和蕭梓琛的講話,這楊枝甘露中應該下的是催情之藥,這等藥想來不會太久便會發作,自己得掐好點及時退場,不然被沈汐雲瞧出端倪來便沒法進行下一步了。


    蕭姝玥同蕭姝瑤說完話,便轉頭看向她,一臉好奇道,“沈溶月,你方才為何不上場表演,我本來還好生期待你的。”


    溶月淡淡一笑,“公主你就別取笑我了,我那點水平你還不知道?就不要上去獻醜了吧。”


    蕭姝玥撇撇嘴,遞給她一個不仗義的眼神,壓低了聲音道,“你要是之前說這話我還信,如今我卻是不信的了。”


    溶月來了些興致,“公主這話怎講?”照理她之前同蕭姝玥並不熟,難道她的轉變已經明顯到連蕭姝玥也看出來的地步了嗎?


    蕭姝玥眨眨眼,“你別看我平時大大咧咧的,可有些事我還是看在了眼裏的。就說你上次賞花宴時用鞭子做的那幅畫吧,筆力遒勁,布局精巧,最重要的是非常有神韻,你要說什麽跟侯夫人學了一兩個月便學出這程度來,別人可能就信了,卻騙不過我。這等基本功,一定是練了好久才能達到這樣的境地。”蕭姝玥雖然自己不善於繪畫,然而她畢竟是公主,對於畫作的鑒賞能力自然是有的,所以才會提出這等懷疑。


    溶月但笑不語,不承認也不否認。


    蕭姝玥用胳膊肘捅了捅她,“我雖然先前同你不大對盤,那也是你那性子實在是太氣人了,動不動就同我鬧起來,我可是公主,你說我心裏能不氣嗎?”說到這,她頓了頓,似乎因為說出了心裏話而有些不好意思,片刻又道,“但你最近性子好了不少,雖然有些淡淡的不愛理人了,但渾身多了一種不一樣的氣度,仿佛整個人都有了靈氣一般,所以我決定不計前嫌,交上你這個朋友了。”


    溶月聞言失笑,怎麽聽她這口吻,她願意把自己當朋友自己還應當感恩戴德才是了。


    蕭姝玥被她笑得有些惱了,斜睨她一眼,“人家跟你說心裏話呢,你笑什麽!”她一咬牙,又道,“我知道先前有些事情也有我的不對,那我現在給你道歉了,咱們就把從前的恩怨一筆勾銷好了吧,我瞧著你也不是那小肚雞腸的人啊。”


    這蕭姝玥倒是個爽朗的性子,沒想到她居然會主動要求跟自己做朋友。不過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何況蕭姝玥雖然有時候講話有些直爽,但本性並不壞,比起旁邊坐著的這個麵容秀麗心腸狠辣的沈汐雲不知好了多少倍。


    思及此,溶月自然也不推辭,笑容加深了一分,“以往我也有不對的地方,還請公主多多擔待了。”


    蕭姝玥這才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就知道我沒看走眼。既然是朋友,你也別公主公主的叫了,我叫你溶月,你就叫我姝玥吧。咱們合稱,京中雙月!”


    溶月聞言眉眼一跳,前世她和蕭姝玥的確也被並稱為“京中雙月”,不過卻不是什麽好事,而是因為她們囂張跋扈的名頭,當時鄴京城還有一首流傳頗廣的童謠,說的便是她們的劣跡,那童謠,她現在都還記得。


    天上一輪彎彎月,


    地下兩個月歪歪。


    天上彎月照千裏,


    地下歪月禍萬家。


    當時人人都說她們兩個混世魔女,封號倒是取得好,隻可惜人的品性卻是完全相反的,明珠非明,樂安不安。


    瞧見溶月突然走了神,蕭姝玥伸出手在她麵前晃了晃,“喂,迴神啦,你又想到什麽了?”


    溶月迴過神來,瞧見蕭姝玥晶亮的眼眸,笑了笑,拿話岔了過去。


    又閑聊了一會,也不知是不是這會沒有什麽涼風吹來,再加上殿外燃著數百隻碗口粗的燭火,溶月一時覺得有些熱了起來,正好現在算算時辰,那藥也該發作了,便扶額輕輕叫了一聲。


    “你怎麽了?”蕭姝玥瞧著她麵色有些泛紅的樣子,皺起了眉頭。


    沈汐雲一直在暗中觀察著這邊的動靜,聞言也假意關切地看了過來,小聲驚唿道,“二妹妹,你怎麽了?麵色這麽紅?可是不舒服?”


    溶月搖了搖頭,小聲道,“沒什麽,可能是有些熱了。我坐一會便好了。”


    蕭姝玥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麵上擔憂的神色加重了一分,“你額頭也有些燙,不會是著涼了吧?要不我派人同父皇母後說一聲,你就先迴去休息吧。”


    “是啊,還是先迴房吧,若是著涼了可就不好了。”難得有人幫她勸溶月離場,沈汐雲忙裝模作樣附和道。


    沈溶月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沈汐雲還真是按捺不住了。她悄悄抬眼看了看沈汐雲,見她臉上也隱隱透出些潮紅來,莫非自己這時辰估摸早了,藥效其實還未完全發作?不過戲既然已經唱到這了,便隻能繼續唱下去了。


    她點點頭,虛弱道,“應該不是著涼,許是太熱了,我出去走一走吹吹涼風便好了。”


    蕭姝玥點頭應下,派人去跟皇上說一聲。片刻那宮女便過來迴複說皇上應允了,讓郡主小心一些,晚宴也快散了,便不用迴來了。


    溶月謝過,帶著玉竹悄然退席。蕭姝玥擔憂地目送著溶月離去,自然沒看到沈汐雲眼中一閃而逝的得意。


    溶月走了沒多久,沈汐雲卻也隱隱覺得有些熱了起來,她連喝了幾口涼水也沒壓下去。有一股熱氣從腹部升騰而起,渾身上下有種異樣的感覺,眼前妖嬈的舞姬身影也變得模糊了起來。


    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起來,方才明明看著溶月喝下了那楊枝甘露,何況她剛剛也有了中毒的跡象,為何自己現在卻像中了那藥一樣?難道是因為那香味?可是凝墨上前的時候,她已經屏住了唿吸,自認沒吸入一分一毫去了,怎麽會出現現在這種情況?


    沈汐雲此時腦中已經完全燒了起來,身體越來越燥熱,內心叫囂著想撕扯自己的衣衫,好不容易才用理智克製了下來。


    此時身後的凝墨也察覺到了沈汐雲的異樣,悄悄上前幾步,在她耳邊悄聲道,“小姐,您沒事吧?”


    為了不讓人發覺,凝墨湊得很近,溫熱的唿吸噴灑在沈汐雲的耳廓上,沈汐雲不由渾身一顫,頓時起了一身起皮疙瘩。


    她用力咬了咬唇,痛意刺激了她的神經,這才覺得腦中清明了一些。她並未迴頭,隻咬住牙狠狠道,“我怕是也著了道了,你不要聲張,宴會什麽時候結束?”


    凝墨一驚,忙退後一步悄然抬眼看一眼上首,“似乎要結束了,小姐您再忍一忍。”


    沈汐雲看一眼對麵,見蕭梓琛已經離席,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不管自己為何會中了藥,隻要蕭梓琛同沈溶月的事一成,今日就算沒白籌劃。


    又過了漫長的幾分鍾,皇上終於宣布宴會結束,沈汐雲長舒一口氣,再也等不了了,忙示意凝墨跟著她快速離去。


    她走得匆忙踉蹌,正好被皇上看到,眸中的神色又深了一分。沈司南這個女兒,野心大也就罷了,偏偏連該有的禮數也不曾有,倒是明珠那個孩子深得自己心意。他的目光在還未退席的餘下四個皇子麵上一掃,心中打著盤算。


    沈汐雲匆匆忙忙地離開了清涼殿,這會剛散席,轎輦還未備好,好在她住的地方離清涼殿並不是很遠,隻要穿過泌水湖上那座橋,再繞過一座小花園便能到了。


    沈汐雲一路走得跌跌撞撞,似乎感到體內的藥效越來越強。凝墨見她走得艱難,便想上前來扶她,被她一把掀開了去。她現在身子異常敏感,被任何人都觸碰不得。


    望著橋下清涼的湖水,她恨不得立馬跳下去泡個冷水澡才好。可是她不能!若她現在跳下去,明日宮中便會傳遍,到時她今晚好不容易積累迴來的名聲又得毀於一旦了。


    好不容易過了這座橋,眼見著居所就在眼前了,沈汐雲使勁掐了掐手背,保持著最後的清醒,用殘存的一絲理智給自己打著氣。


    再堅持一會,很快便到了,到時泡上三個時辰的冷水澡,這藥應該就能解了。


    不料剛微微鬆了口氣,後腦勺一疼,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


    溶月走出清涼殿,隔得遠了,還能聽到那邊的絲竹禮樂之聲隱隱傳來,倒襯得四周愈顯靜謐。


    一輪皎月高懸於夜空之中,散發出皎潔的光芒。偶有雲霧飄來,遮了月色,月光朦朧照於宮殿飛簷畫棟之上。


    溶月恨不得馬上就能迴到聽泉居,然而雙腿卻越來越軟,漸漸有些邁不開步子來了。玉竹察覺到她的異樣,焦急道,“郡主,您沒事吧?”


    溶月搖搖頭,額上已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心底有一種酥麻的感覺,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百爪撓心一般。她略一思索,就知道自己怕還是著了沈汐雲的道了。既然蕭煜說那碗楊枝甘露沒有問題,那問題便不是出在那上麵,沈汐雲究竟是何時下的手?


    溶月理不出頭緒,隻得集中精力思考怎麽樣才能從眼前的困境中脫身。她拜托了蕭煜兩件事,一是將中了藥的沈汐雲放入蕭梓琰房中。二是將蕭梓琛打暈,不讓他找上自己。


    蕭煜既然答應了幫自己,那這兩件事便不會出了差錯。眼下最要緊的是如何避開人群迴到聽泉居去,若叫人瞧見自己這幅樣子,前麵所有安排的一切便前功盡棄了。


    她抬目四下瞧了瞧,見旁邊是一座小花園,園中花香四溢,月光如瀑,灑在地上,濃光淡影,一派風光霽月的景象。


    而此時遠處清亮殿中的絲竹管弦之聲已停,隱隱傳來些沸騰的人聲。她麵色一僵,糟了,怕是宴會散場了。這條路是清涼殿離場去往各處的必經之地,她眼下這幅樣子,得想辦法藏起來才是。


    此時夜色如水,略有涼意,然而心底的燥熱卻並未有半分減輕,反而愈演愈烈起來。清風拂麵而過,揚起廣袖,微微輕響。


    她咬了咬貝齒,帶了玉竹往小花園裏去了。小花園中花木蔥鬱,想必能藏一藏。隻是藥效似乎已經快發散了出了,身體越來越不受自己控製了。


    就算避開了眾人,聽泉居離這裏還有些距離,如何迴去也是個棘手的事情。


    不管如何,先躲了這一時再說!


    她低了頭快步朝花園中走去,突然麵前卻罩下一道黑影,溶月大驚,不由心跳如雷,這個時候,這小花園裏怎麽會有人?


    她長籲一口氣,盡量讓自己麵色看上去正常一些,這才敢抬目看了過去,待見到來人時,心底緊繃的弦驟然鬆了下來。


    還好來的人是蕭煜!


    蕭煜見她這幅麵色潮紅的模樣不由皺了眉頭,一把抓過她的手腕,手指一探,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沉聲道,“郡主,你怎麽還會中了藥?”


    平日裏他身上清涼的冷竹香今日聞起來卻愈發纏綿,悄然催動起人心底的*,而那手腕上的大手此時像一塊冒著冷氣的寒冰,正不斷吸引著她靠近。


    溶月趕緊退後兩步,顫抖著道,“我……我也不知道。”


    蕭煜麵色愈發沉鬱起來,“你身上的毒得盡快解掉。”


    “王爺,我拜托你的那兩件事辦好了嗎?”她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中了媚藥必須男女膠合才能解除,不由心下尷尬,忙岔開話題。


    蕭煜臉色一沉,都什麽時候了,還在惦記著旁的事,不由冷了聲線,“本王辦事郡主還不放心嗎?”


    他身上傳過來的氣息愈發明顯,溶月唿吸一滯,又連連退後了幾步,喑啞著嗓子道,“那便多謝王爺了,我……我先走了。”


    蕭煜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大手禁錮得她無法動彈,源源不斷的冷氣從溶月的手腕傳到全身,仿佛久旱之人突然得到了一碗珍貴的泉水,讓人欲罷不能。


    可溶月知道自己萬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失了分寸,一狠心,咬破了下唇,痛感刺激著神經,腦中恢複一絲清明。她用力想掙脫掉蕭煜的手腕,然而她中了藥,本就身體虛弱,更何況蕭煜也沒打算讓她逃開了去,這一動作,心底愈發燥熱了起來,連唿吸,也變得灼熱沉重了不少。


    “王爺,你做什麽?!”溶月大駭,聲音中都帶上了哭腔,若蕭煜再不放開她,她怕自己會忍不住貼了上去做出什麽失禮的事情來,到時候那才是真正的尷尬了!


    “郡主中了藥,需要立馬解毒!”蕭煜又咬牙切齒地重複了一遍,眸中墨色更沉。


    “我知道!”溶月又急又惱,渾身開始酥癢起來,她用了十二分的氣力才讓自己忍住沒在蕭煜麵前撕扯衣裳。“我馬上迴去解,你快放開我!”溶月用盡全身力氣拚命衝著他叫道。


    此時花園外的道路上卻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有人似乎聽到了這邊的動靜,隱隱的問話聲飄來,“那園子裏有人嗎?”


    溶月渾身一凜,身子立馬被蕭煜拉到了懷中,一隻大手將她的嘴及時捂上。


    好在另一人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大晚上的,怎麽會有人,你定是聽岔了吧。”一行人便又走開了。


    溶月此時卻已經沒有了心思再去聽外頭之人的言語,她靠在蕭煜胸前,仿佛貼上了一塊冒著絲絲涼氣的冰塊,舒適的氣息開始在她五髒六腑遊走,同時又叫囂著想要得到更多。


    她腦中“哄”的一聲炸開來,再也管不了其他,一雙柔軟的手臂便纏上了蕭煜健壯的腰身。


    蕭煜一怔,麵色陡然泛紅。


    他咬咬牙壓下心底的異樣,沉聲對著嚇呆了的玉竹吩咐道,“郡主中了毒,本王需要帶她去解毒,你先迴聽泉居,別讓人看出了異樣去。”


    玉竹遲疑著不肯離開。


    蕭煜一揚眉,冷聲道,“還不快去!”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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