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坊一向隻在晚上開門納客,這日上午,卻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門口的守衛看一眼麵前白衣翩翩的公子,為難道,“這位公子,漱玉坊現在還未開門,請您酉時之後再來。”


    “我找泠徽姑娘。”來人語聲清泠,正是男裝打扮的溶月。


    “泠徽姑娘隻有每月十五才見客。”守衛好奇地看她一眼,耐著性子道。泠徽姑娘見客的規矩,這鄴京城居然還有人不知道?


    “你把這個交給泠徽姑娘,她看了,自然就會見我了。”溶月掏出腰間的玉牌遞了過去。


    那守衛低頭看見玉牌上刻著的泠徽二字,麵色變了變,抬頭恭肅道,“麻煩公子在此稍等片刻,小的這就去交給泠徽姑娘。”


    片刻,那守衛便一臉急色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額上泛出點點汗珠。他在溶月麵前停下,行了個禮,恭恭敬敬道,“公子您這邊請。”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這都是溶月第一次踏進漱玉坊。


    一入內,便隻見珠簾繡幕,畫棟雕簷,端的是光搖朱戶金鋪地,雪照瓊窗玉作宮,好一處人間溫柔富貴鄉。


    漱玉坊分為前後兩棟小樓,前邊一棟為坊中舞女歌姬表演的場地,正中是一個巨大的朱漆高台,四周樹有沉香木基,用殷紅綬帶圍住。檀木頂梁上垂下道道月白鮫綃,偶有穿堂風灌進來,風起綃動,恍如處在雲山幻海一般。樓上樓下都設有客人觀看表演的地方。


    侍衛徑直帶著溶月穿過第一棟小樓,便有一丫鬟模樣的紅衣女子迎了上來,“公子請隨奴婢來。”


    丫鬟將溶月帶上二樓,在一扇房門前停了下來,輕輕扣了扣門道,“姑娘,那位公子來了。”


    “進來吧。”房中傳來泠徽姑娘清甜柔美的聲音。


    丫鬟低聲應下,推開門,請了溶月進去。


    泠徽姑娘的房間並不香豔,反倒像大戶人家小姐的閨房。茜紗蒙窗,玉珠垂簾,房中有淡淡的花香味,並不濃烈。


    泠徽姑娘今日穿了件櫻紅色立領斜襟琵琶袖妝花紗衫,一頭青絲鋪於身後,隻用一根銀色絲帶閑閑挽住,容顏秀麗絕倫,如新月清暈,渾身似有煙霞輕籠,恍若神仙妃子。


    溶月身為女子,也不得不感歎她當真是美得清麗脫俗。


    泠徽姑娘起身娉娉嫋嫋而來,向她福了一福,聲音若出穀黃鶯,“泠徽見過姑娘。”臉上神色自若,並不因他男裝打扮而流露出驚奇。


    溶月也迴了一禮,泠徽姑娘便彬彬有禮請了她坐下。


    待丫鬟上了茶退下去,泠徽姑娘抬起一雙秋水剪瞳看向溶月,“請問姑娘貴姓?”


    “免貴姓沈。”溶月喝一口茶,緩緩道。


    “不知沈姑娘有什麽需要泠徽做的?”泠徽姑娘笑意融融,開門見山道。耳畔翠環,散出盈盈光華。


    “工部尚書蔡全,泠徽姑娘可認識?”


    泠徽姑娘微微點頭,“蔡大人曾來過幾次漱玉坊,隻是泠徽還不曾單獨見過。”


    蔡全雖然家中早有妻妾,卻一直覬覦泠徽的美色,每月都會參加漱玉坊十五前舉行的甄選,可惜運氣似乎不怎麽樣,一直未能有機會做泠徽的入幕之賓。


    “本月十五的人選,還請泠徽姑娘定下蔡尚書。”溶月淡然抬眼,眼底似籠了迷離煙雨青霧。


    *


    十五的月亮分外圓,有層雲飄過,月入雲中,人間光影幽暗。


    蔡全坐在馬車上,連日來陰雲籠罩的心裏終於晴了不少。


    好不容易借上元節燈樓倒塌之事將那個礙眼的盧侍郎拉下了馬,最近偏又流民作祟,皇上非要他盡快拿出個興修水利的方案來,今早還在大殿上狠狠訓斥了他一番。水源都沒有,修再多水利設施又有何用?!


    心中悶悶,隻是想到這次居然得到了單獨見泠徽姑娘的機會,麵上這才帶上幾分笑意。一想到她滑膩的肌膚,魅惑的眉眼,勾人的淺笑,心裏就不禁癢癢起來,隻恨不得這馬車再快一點,能早點趕到漱玉坊。


    到了漱玉坊,早有人在門口候著,見他過來,恭敬地將他引到泠徽姑娘房前。


    蔡全深吸一口氣,壓抑著內心的狂喜,“泠徽姑娘,在下進來了。”


    聽到泠徽姑娘輕靈的迴聲,蔡全一把將門推開,喜滋滋地進了房內。


    蔡全深吸一口氣,鼻端縈繞著女子閨房特有的馨香,頓時一陣氣血上湧。他四處一張望,隻見正前方垂下一道珠簾,泠徽姑娘就坐在那珠簾之後,身前擺放著一架古琴。她的身影隱隱綽綽,麵容看不真切,卻愈發勾得人心裏癢癢的。


    “不知蔡大人想聽何曲目?”泠徽姑娘清泠開口,聲音清脆如珠落玉盤。


    “都可以都可以。”蔡全心癢難耐,又怕唐突了佳人,隻得在珠簾前的座椅上坐下,猛灌了一大口茶水下去壓下心中的燥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珠簾後的人影。


    隻見泠徽姑娘凝神靜氣,緩緩抬起素手撫於琴弦之上,有泠泠的琴聲響起,初時如潺潺流水,輕快閑適,仿佛於琴聲間看到一溪流水歡快流轉。不多會,琴聲漸入*,如蔥的玉指快速撥動著琴弦,琴聲漸漸變得急促,弦弦切切,如大珠小珠打落在玉盤之上。


    蔡全如癡如醉地看著泠徽姑娘珠簾後微翹的紅唇,流轉的眼波,頓時心猿意馬起來。


    又過了片刻,琴聲漸緩,悠悠而止,有微風順著未關緊的窗戶風漏了進來,帶動珠簾簌簌,與繞梁的餘音交相唿應,久久不絕於耳。


    泠徽姑娘起身掀開簾子走了出來,在蔡全麵前盈盈一福,“泠徽獻醜了。”


    蔡全得見泠徽姑娘真容,隻覺眼前燦然生光,一時心癢難耐,伸出手就去拉泠徽姑娘膚如凝荔的小手。泠徽姑娘側身避過,迴目一嗔,“蔡大人太心急了。”


    一邊款款在他麵前坐下,一邊伸出素手替他斟了杯酒,柔聲道,“泠徽一直久仰大人美名,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


    蔡全被泠徽姑娘這麽一哄,心裏頓時樂開了花,一口氣將酒喝了下去。泠徽姑娘手上未停,淺笑著勸酒,一會功夫,蔡全便幾杯酒下肚了。


    “大人真是好酒量。”泠徽姑娘假意稱讚,迷迷蒙蒙的雙眼帶了媚色望去,“泠徽看大人好像眉心一抹鬱結之色,大人可是有什麽煩心事?”


    她這麽一問,蔡全便想起今日在大殿上被皇上訓斥的事,不由有些心煩意亂,酒杯往桌上一頓。


    泠徽姑娘輕柔淺笑,“大人有什麽煩心事,說出來,說不定泠徽也能為大人排解一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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