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學湖畔的電話亭,儼然成了一個極好的安靜所在。在這裏商量任何事情,都不用太過擔心被人偷聽。沒有人知道那個“鬼來電”的阮小波已經不在了,所以依然沒有人會喜歡來這裏。自從祁雲鵬在學校裏溜達了一晚傻掉之後,莘學湖就成了禁地。接二連三的詭異事件的發生,使得就算是劉澤榮那樣一點兒也不信鬼神的家夥,心裏也二乎了。


    我嘴裏叼著一根煙,時不時的揉一下胸口。昨天晚上,那枚詭異的吊墜在我的胸口燒了一下,到現在還有些不舒服。


    高萌萌把玩著吊墜,看了許久,搖頭說,“看不出什麽問題,不過,這顯然不是一件凡品啊。難道說是阮小波在上麵留下了什麽東西?”


    我搖搖頭,道,“昨天我看到的那個鬼臉不是阮小波,而且……”我遲疑了一下,說道,“你知道的,我是鬼胎,可以感應到感情變化。昨天那個鬼臉出現的時候,我隱約間好像從對方身上感應到了一絲興奮和哀傷,還有……”一時間,我不知道該用什麽詞匯來形容那種感覺。“久違?或許是。他說‘我找到你了’,這句話,信息不少。至少,阮小波應該不會這麽說。更何況,阮小波隻是一個普通的厲鬼而已,不可能有這麽大的能耐把一絲魂力寄托在物品上。”


    高萌萌點頭道,“或許該從這吊墜的原主人上著手。”


    “那就沒戲了。阮小波送我的時候,也沒說是誰丟進湖裏的。當時我也沒有想太多,如今想想,倒是有些詭異。這吊墜不簡單,什麽人會把它丟進湖裏?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高萌萌把吊墜還給我,道,“也許是個寶貝,也許是個禍害。”


    寶貝之類,我是不敢想了。有不詳的東西寄托在上麵,是禍害的可能性更大。我想了想,說道,“不如把它賣了吧。昨天晚上我要你跟我一起去鬼市就是這麽打算的,一時間忘記了,你也沒給我打電話,忙什麽呢?”


    “咳,別提了。”高萌萌說,“都是些惹人煩的蒼蠅,整天纏的人頭痛,難道這就是做美女的原罪嗎?我發現咱們學校裏還真有不少白癡。”


    好吧,不問也知道高萌萌是什麽意思。對於“感情”這種事兒,我是沒興趣研究的。又跟高萌萌商量了一下,或許找方悅看看這吊墜比較保險,萬一是個寶貝呢?


    許墨軒和趙珞珞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指望他們是沒戲,隻能希望方悅見多識廣,知道這是什麽玩意兒了。


    再次跟高萌萌約定了之後,我們便各自去忙。


    晚上八點,我給方悅打了個電話,之後便跟高萌萌一起打車去了華影國際。


    來到方悅的房間裏,我們也沒有客套,直接把吊墜遞給方悅。方悅看了看吊墜,好大一會兒,才凝眉道,“好強的怨念,看來這吊墜的原主人得罪了一個很厲害的惡靈啊。對了,在哪找到的?”


    方悅的話說的我嚇了一跳。惡靈,可是比厲鬼更強悍的東西。一般的玄門人士認為,惡靈之所以比厲鬼更強,是因為惡靈還保留著一份神誌和理性,不像惡鬼那樣都是蠢貨,卻又像厲鬼那般強橫。


    我把吊墜的來曆跟方悅說了。


    方悅一怔,沉吟良久,道,“看來原主人是個玄門高手啊。這吊墜被惡靈施加了怨咒,如同定位一般,惡靈總能找到這枚吊墜並且找到原主人。原主人隻需要毀掉這吊墜,就可以破了怨咒。不過,他沒有毀掉吊墜,反而把吊墜放在一個有鬼魂存在的湖裏……嗬嗬,真的很損。”


    我和高萌萌麵麵相覷,等方悅解釋了,我們才明白。水是流動的物質,鬼魂又是飄忽的東西,兩者相加,可以很巧妙的破掉惡靈的怨咒,惡靈總會察覺到吊墜滿世界跑,卻總也追不上它。這吊墜的原主人確實很損,也很高明,輕而易舉的就能把一個惡靈折騰的團團轉。


    我笑道,“方姐真是見多識廣啊。我和萌萌看了半天都不知道怎麽個狀況。”


    方悅笑道,“哪裏,以前跟著師傅學本事的時候,剛好見過這種手段。不然我也不會明白的。”


    高萌萌卻一把抓過那吊墜,道,“方姐,你的意思是別人大概也會跟我和王卓一樣看不出門道?”


    “肯定!”方悅道,“如果你不告訴我這上麵有惡靈寄托,不告訴我是從阮小波的地盤得到的,我也看不出門道。”方悅又看了看那吊墜,道,“很強大的惡靈,單看這吊墜,根本看不出任何異常,足見其手法高明。而且,這吊墜……很不一般。可見這吊墜的原主人,也不簡單。”


    “嘿嘿。”高萌萌忽然笑了,看向我,道,“我這輩子,最恨奸商了。”


    我一愣,苦笑道,“那家夥雖然可恨,但是這玩意兒搞不好會害死他的。”


    “唔,你說的好像當初那假的黑狗血沒差點兒害死我們似的。一報還一報嘛。”


    這話倒也有道理,一報還一報,大概不算過分。鬼市裏的東西,大多都是用來對付鬼魂的,一旦買到假貨,可真是要命的。所以,陰間的奸商,比陽間的奸商更可惡。


    我衝著高萌萌點點頭,跟方悅道別,之後便去了安息公墓。


    李記雜貨鋪裏,倒還是那個二十來歲的夥計。看到我們,這家夥明顯有些心虛。不過我和高萌萌很默契的沒有揭穿他。


    對於我們帶來的吊墜,這家夥倒是極為感興趣,砍價還價的事情,我很有自知之明的交給了高萌萌。趁著他們砍價錢的工夫,我轉悠進了鬼市盡頭的一家名叫《陰書齋》的書店。


    上次來的時候,書店裏還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鬼,這次竟然換成了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看得出來,她也是個鬼魂。


    小姑娘坐在櫃台前抱著一本書看的出神,我幹咳一聲,示意她有生意上門。她抬起頭來看看我,有些不滿的說道,“來就來吧,咳什麽?”說罷,又低頭看書,連個表示尷尬的機會都沒給我。


    我哭笑不得的走進去,選了兩本書,上次剩下的兩百塊,直接就花光了。書價的高昂,讓我一陣肉痛。


    小姑娘給我刷卡的時候,瞄了一眼我拿著的一本《詭聞》,說道,“你也喜歡這種野史啊?”


    “隨便看看而已。”


    “我推薦你看那一套《陰聊齋》,就是那邊書架最上麵的那一套。蒲鬆齡死後,滯留地府,遍訪地府名鬼,曆時五百年才編纂而成,很不錯的書,不看可惜。”


    我看了看那一套大厚本書,緞麵精裝,看起來就上檔次。我問,“多少錢?”


    “不貴,給你打個折,兩千而已。”


    “呃……下次,下次再說。”


    在小姑娘鄙夷的眼神中,我抱著書離開,走到半路,忽然一怔。我讀書是不多,可小丫頭你也不能騙我吧?蒲鬆齡才死多少年啊?死後曆時五百年?逗我呢?


    高萌萌誌得意滿的出現在我麵前,衝著我顯擺了一下手裏的那根厲鬼的頭發,嘿嘿笑道,“走,我分你五百塊。”高萌萌說著,便走向鬼市入口處的一個“atm”機。


    我本想拒絕,畢竟高萌萌幫過我很多次,區區一點兒錢財……


    算了,我現在可是窮的叮當響。


    卡裏又多了五百塊,心裏也多少沒那麽慌。唯一不爽的就是這地府裏的錢,在陽間屁用也沒有。


    迴到學校,我也沒興趣幹別的,就是專心看書。高萌萌對書沒興趣,不管是陽間的還是陰間的。自從鬼市出來,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到她,也不知道她在忙些什麽。


    兩本書看完之後,我跟劉澤榮借了他的電動車,又獨自去了一趟鬼市。經過那家李記雜貨鋪的時候,我發現那雜貨鋪竟然沒有開門。


    琢磨著難道那惡靈找上門兒了?


    思索著一路來到《陰書齋》。看書店的,還是那個小姑娘。明天不用上課,我倒是不急著迴去,便一邊找書,一邊跟小姑娘閑聊。


    聊過之後,我才知道,這小姑娘名叫“小彤”,竟然已經死了一百多年,而且還是這間書店的老板,之前那個看店的鬼魂,是她請來的夥計,前些時候去投胎了。


    我看看小彤,忽然有個想法,“不如我給你打工吧。”


    小彤想都沒想,直接撇嘴說,“不要。”


    “為啥?”


    “請你給我看店之後,你不僅不會從我這裏買書了,還要我發給你工錢,怎麽算怎麽虧。再說了,現在生意不景氣,我在半步多的生意也快要黃了,請不起人了。”


    還真是好算計。


    我心裏苦笑,問:“女強人啊,你在半步多還有生意呐?也是書店嗎?”


    “嘁,要都是書店,我早就餓死了。”


    我很好奇,她一個鬼該怎麽樣才能餓死,不過卻沒興趣跟她抬杠。看看時間也不早了,我打了個哈欠,跟小彤又閑扯了幾句,之後問她,“那家李記雜貨鋪,怎麽沒開門啊?”


    “聽說是出什麽事兒了,具體不清楚。”


    我隨口應了一聲,心中忽然有些後怕起來。


    那店夥計要是真遇到了那惡靈,順便把我和高萌萌給交代出來,豈不是麻煩?想想這事兒就後悔,當初真不該貪便宜賣了那吊墜!


    不過,惡靈不像厲鬼那樣,是有些神誌和理性的。或許也不像想象中那麽糟。可以溝通就好辦,直接跟他說明吊墜從何而來就夠了。


    希望如此吧。


    走出鬼市,我騎上電車,跟劉姐道了別,一路摸黑迴學校。


    騎了半個多小時,電車突然急刹車一般停了下來。我查看了一下刹車,又抬起車子轉了轉輪子,發現輪子轉的很正常。可騎上去就是走不動,推也推不動。


    我心頭一顫,屏氣凝神的感應了一下,卻什麽也沒感應到。


    看了看周圍黑漆漆的夜,我知道,遇見硬茬子了。絕對很厲害的家夥,不然以我鬼胎的特殊體質,不可能什麽都察覺不到。要知道,當初那個極為厲害的鬼仆,我也能感應到的。


    舔了一下幹澀的嘴唇,我高聲說道,“尊駕是哪位?攔住我是有什麽事兒嗎?”


    或許,那給吊墜施加怨咒的惡靈,找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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