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李克用聞聽梁軍小卒言道李嗣源要做朱全忠的女婿,心中大驚,眾人也倍感意外。李克用問小卒道:“汝究竟何許人也?倘若有半句假話,孤決不輕饒。”

    小卒言道:“千歲容我稟告,自公子李落落被朱全忠亂箭穿身,大太保決心複仇,那朱全忠之女朱瑤花見大太保英俊美貌,有心以身相許,太保屈身詐降,定於十月二十八拜堂成親,大太保命我夜帶書信送於晉王千歲麾下。”說著將李嗣源寫給李克用的書信呈上。

    李克用接過書信,打開細看,上書:

    “父王千歲在上,兒嗣源身陷敵營,恥於被俘。今朱全忠於將兒招贅,乃為少主人落落報仇良機已到。兒與部將石紹雄,欲約父王於十月二十八夜,以火把為號,以做內應,共殺朱賊。兒李嗣源。”

    李克用看罷此信,交於都督周德威。周德威看後言道:“卻像大太保所寫之字,此事可信,主公成敗全在二十八日夜晚。”

    李克用言道:“好!”又對小卒言道:“汝速迴稟大太保,二十八日夜,孤定以信中所約發兵潞州。”小卒遂行禮告退,迴城複命去了。

    這一天正是十月二十八日,潞州城內全無大戰緊迫,朱全忠的行宮裏張燈結彩,李嗣源被仆人們披紅掛花,準備與朱瑤花拜堂成親。李嗣源強裝歡顏,在眾人擁簇之下來至婚堂,朱全忠以嶽父泰山之尊端坐上位,李嗣源與朱瑤花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對拜之後又被丫鬟擁入洞房。酒席之上,李嗣源早早假裝酒醉,迴洞房去了。朱全忠與眾將管開懷痛飲,直至天晚。

    朱瑤花坐在床邊,頭遮蓋頭,身著紅襖,上綴珍珠百餘顆,閃閃發光,顆顆奪目。李嗣源雖飲了些酒,但心裏清楚今晚大戰在即,但這前半夜夫妻卻是難以推辭。李嗣源來至朱瑤花近前,輕輕挑開蓋頭,隻見朱瑤花在燭光映照之下,美麗華貴,楚楚動人,又帶幾分嬌媚冷豔,令李嗣源也頓時著迷,難以自製。夫妻二人寬衣解帶,相擁而臥。一陣雲雨之後,朱瑤花依偎在李嗣源懷中,香甜的酣睡。而李嗣源痛快之後,卻是解酒清醒,心中明白自己懷中所抱女人殺死了李克修、李克恭、李落落,這一夜夫妻卻是不共戴天。朱李家仇,梁晉國恨,全在今晚殺死這個女子。正是:

    豪傑配佳人,狼煙伴良辰。月夜春宵短,殘燭洞房深。

    同床懷異夢,共枕殺氣沉。誌隨河山在,斷腸有情魂。

    李嗣源摟著朱瑤花是想睡不敢睡,卻迷迷糊糊,時醒時睡。李嗣源在瞌睡之際,忽聞有輕微的敲門聲,李嗣源輕搖了一下朱瑤花,見其睡得正香,便起身穿衣,輕輕打開一條門縫。來敲門的正是石紹雄,李嗣源問道:“外麵部署如何?”

    石紹雄輕聲答道:“城垛之上可見晉王火把,我已派五十精兵占據北門,還有半柱香的功夫就三更天了,大太保快快準備吧。”

    李嗣源答道:“待我先殺了那朱瑤花,再與眾人引晉王兵馬。”李嗣源與石紹雄各自分頭行事。李嗣源關好房門,迴到床前見朱瑤花仍然在熟睡之中,便去穿戴鎧甲。片刻之後,李嗣源頭戴三叉天王盔,身披天王甲,腰挎長歌劍,來至床前。或許是李嗣源身著鎧甲走路沉重,驚醒了熟睡的朱瑤花,朱瑤花微睜二目,見李嗣源全身披掛頓時大驚。朱瑤花驚問:“夫君夜半三更,為何如此打扮?”

    李嗣源拔出寶劍指向朱瑤花言道:“不要臉的賤人,你真當我是降將李晉嗎?”

    朱瑤花驚恐萬分,問道:“你不是李晉,又是何人?”

    李嗣源言道:“吾乃晉王麾下大太保李嗣源是也?”

    “啊!”朱瑤花是杏眼圓睜,柳眉倒立,驚歎道:“原來你就是李嗣源?”

    李嗣源趁勢一把扯掉朱瑤花身上的被褥,朱瑤花雖然武藝高強,但此時赤身裸體,手無寸鐵焉能再戰李嗣源。李嗣源言道:“你我夫妻各位其主,今夜我要為李落落報仇雪恨,引晉王兵馬誅殺梁賊。”話音未落,李嗣源一劍捅向朱瑤花,一聲慘叫,朱瑤花命喪新婚夜。李嗣源割下朱瑤花人頭,懸於腰間,出洞房直奔北門。正是:

    從來君子求嬌娘,女愛美男也應當。

    終身相許癡情種,一夜夫妻春宵涼。

    又有詩雲:

    癡情女子負心漢,未得鴛鴦常相伴。

    香閨雲雨酬一死,空留怨鬼飄野川。

    三更時分,潞州城外火把通明,隻聽號炮通天,李克用帶孝攻城。李嗣源聞城外號炮,與石紹雄大開城門,引晉軍入城。潞州城池內外霎時火光映晝,喊殺震天。

    朱全忠此時尚在睡夢之中,葛從周帶人催醒朱全忠,朱全忠問道:“何事驚慌?”

    葛從周言道:“晉軍已經攻破潞州北門,請主公速往南門撤走。”

    朱全忠急問:“潞州牆固城堅,如何輕易攻陷?”

    葛從周言道:“末將不知,眼下之計,還是請主公速走。”朱全忠慌忙穿好衣服,手提寶劍,上馬往南門逃去。

    朱全忠行至菜市口,忽見李嗣源率一隊人馬迎麵而來,朱全忠大唿:“賢婿,發生何事?”

    李嗣源言道:“朱三,誰是你家女婿?朱瑤花人頭再此!”

    朱全忠頓時一驚,見朱瑤花的人頭還淅淅瀝瀝的滴血,朱全忠大怒:“汝究竟何人,害我愛女?”

    李嗣源答道:“我乃晉王大太保李嗣源是也。”

    朱全忠怒道:“啊!黃口小兒,騙殺我女,豈能饒你!”話音未落梁軍大將王重師持槍出陣,挑戰李嗣源。其餘諸將見北、東、西均有晉軍兵馬殺來,也隻能護衛朱全忠往南門退去。此時,周德威已率領眾家太保四麵殺出,斬殺梁將二十餘員,士卒死傷無數。朱全忠等亦不敢戀戰,在眾將保護之下直逃南門,隨即退卻,梁軍大敗,紛紛潰退。

    殺至天明,潞州已被李克用奪取,梁軍死傷三萬餘眾,大將王重師命喪李嗣源槍下,懸首餘潞州城上。朱全忠率餘兵馬潰退澤州。

    話分兩頭,先表李克用占據潞州,召集眾將言道:“我兒落落被朱全忠老賊殺害,令孤痛心至極。幸有大太保詐降梁軍,殺朱氏女為克修、克恭和落落報仇,方使我心生安慰。”

    大太保李嗣源言道:“父王可拿朱瑤花人頭祭祀戰死的二位叔父和少主人落落。”

    李克用言道:“朱瑤花固然該殺,雖是是假夫妻,卻已臻拜堂,既已拜過天地,就有夫妻之緣,就令石匠為瑤花打造一個石身埋葬。”眾人皆讚許李克用之言。

    三日後李克用在潞州城外祭祀陣亡的李克修、李克恭、李落落。李克用將三人靈位供上,惋哀言道:“昔日克修曾豪發壯誌,要助為兄定鼎中原,成就霸業。然而斬龐勳、擒尚讓、誅黃巢、退張浚,或陷陣殺敵,或籌集糧資,久赴戰陣卻不曾言功。如今與數萬將士陳屍疆場,黃沙掩麵,而為兄卻不曾渡過黃河,也未曾收複二都,久不能成霸業,實乃克用之罪。”話說至詞,眾人皆是淚流而泣。

    而在城池南山坡上,李嗣源奉李克用之命為朱瑤花打造石身,在山中築墳一座,又親手將朱瑤花下葬。李嗣源與朱瑤花雖是一夜夫妻,但那一夜卻讓李嗣源醉生夢死,魂牽夢繞,使嗣源感慨良深。李嗣源盤坐墳前對碑言道:“嗣源少年之時,常聞漢人講說癡心女子負心郎之傳說,我甚憎惡負心之人,曾對天明誓若得結發夫妻,無論貴賤身世終生相伴,永不相負。怎知今朝結發卻是仇家之女,瑤花一片癡情,終身相許,奈何各位其主,大丈夫身懷國恥家仇豈有不報之理。夫人呐,嗣源對不住你!”說到這裏李嗣源眼淚不覺已潸然流下,仰麵望著蒼穹,自語言道:“我與瑤花若得來世相會,隻求斃死羅裙之下,迴報蒼天!”此言一出,站在身後的副將石紹雄等人趕忙勸道:“奸賊之女在此下葬已是厚待,大太保何故發此毒誓詛咒自己?”

    “唉!”李嗣源歎道:“殺敵無過於君,殺妻有罪於天!”言罷,轉身一人走去,石紹雄等啞口不言。正是:

    梁晉爭鋒痛殺傷,多少英雄付血光。絕路巧生美男計,誘殺婚妻為情亡。

    枕戈哀怨皆骨肉,你失愛女我祭郎。不尋黃沙塵埃路,孤望潞州傳滄桑。

    再表朱全忠潞州大敗悲痛不已,隻得退於澤州。此時,梁軍三員大將率後隊援兵來到,三人是龐師古,曹州南華人、鄧季筠,宋州下邑人、李讜,河中林晉人,三將各領本部人馬增援澤州。朱全忠見救兵接踵而至,梁軍士氣迴升。朱全忠於中軍大帳召集眾將,加封葛從周、王彥章、王彥童、龐師古、鄧天王、張歸霸、張歸厚、張歸弁、朱珍、氏叔綜十人為虎騎將軍,其餘人等封折衝校尉於三日後率九萬兵馬殺迴潞州。

    李克用與都督周德威聞朱全忠率兵殺迴,於潞州城下列陣。隻見梁軍陣中一麵杏黃色緞子大旗之上繡著一個“朱”字,左右兩麵副旗高挑,左旗上書“平定三晉誓雪前恥,絞殺獨眼賊。”右旗上書“斬盡沙陀焚祭愛女,活烹李嗣源。”晉軍眾將一看,方才明白,朱全忠率兵殺迴是既是為了爭奪三晉,也是為了給女兒朱瑤花報仇。正是:

    我喪子來你亡女,各奏骨肉早亡曲。

    哀鳴千裏挑白幡,冤家世仇有幾許?

    隻見梁軍陣中衝出一員大將頭戴魚尾烏金盔,身披魚鱗烏金甲,手中一柄镔鐵點鋼槍,足有百斤重,跨下照夜獅子馬,此人乃是王彥章。王彥章對晉軍眾將大喊道:“晉賊李嗣源,快快出陣受死!”李嗣源一聽喊道自己,手提鋼骨亮銀槍正欲出馬,忽有部將何懷福言道:“大太保殺雞何需宰牛刀,末將願往。”言罷,何懷福手持镔鐵娃娃槊殺出陣來,王彥章挺槍相迎。二人大戰七八個迴合,何懷福被王彥章挑落手中镔鐵娃娃槊,被這百斤镔鐵點鋼槍砸中天目,頓時腦漿迸裂,墜死馬下。李克用問道:“誰可再戰?”老將薛克勤言道:“末將願往。”隻見薛克勤飛馬入陣,手中一杆豹尾槍,大戰王彥章。交戰六個迴合,王彥章將薛克勤打下戰馬,鐵槍戳腹拖出五十米遠,薛克勤五髒六腑、大腸小腸盡湧沙場。李克用看得此情,是驚痛不已,心想薛克勤隨我雲州嘩變,征戰左右已盡十八年,入大漠,走戈壁,南下勤王,東征平亂,勝不言功,敗不求祿,到如今卻死得慘不忍睹,未想梁軍陣中竟有如此猛將,如之奈何?忽聞身旁有人言道:“末將願為薛老將軍報仇!”說著隻見部將安福遷手揮一對子母鴛鴦錘殺向王彥章,二人戰至一處,王彥章用镔鐵槍亂點鴛鴦錘,打得安福遷隻有招架之功,卻無還手之力。安福遷有兩個弟弟,一個名叫安福順善使一根青銅蒺藜棒,另一個名叫安福慶善用雙翅玲瓏戟,兄弟三人皆是應州胡人。這兄弟二人見哥哥安福遷難以抵擋王彥章,也催馬入陣。安氏三傑大戰王彥章,正是:

    當年三英戰呂布,而今三傑亦如故。威風子母鴛鴦錘,蒺藜棒生九天怒。

    雙翅紛飛玲瓏戟,百斤鐵槍難自戍。風起雲湧驚悍將,翻江倒海比赤兔。

    疆場揮灑疾如豹,巔峰對決猛似虎。三晉千裏能驅馬,中原沃野可逐鹿。

    梁晉相爭並天下,英雄豪傑各為主。縱使王家鐵槍精,未料安氏三傑出。

    安氏三傑與王彥章大戰九十個迴合不分勝負,王彥章心想此時不可強攻,隻能智取。想到這裏便虛撩一槍,假裝敗退,安氏三兄弟催馬便追,衝在前麵的安福遷已追得近在咫尺,王彥章突勒馬絲韁,轉身迴馬槍。這一槍令安福遷未曾提防,被戳死墜馬。安福順見兄長被刺,還為緩過神來,眨眼間王彥章鐵槍反崩,崩飛了安福順手中青銅蒺藜棒,使槍纂捅碎安福順胸前護心鏡。安福順口吐鮮血,率倒馬下。此時安福慶玲瓏戟刺來,一陣涼風捅掉了王彥章的烏金盔。趁安福慶玲瓏戟還未收迴,王彥章反戈一槍,刺死了安福慶。再看墜馬的安福順,手捂胸前,口冒鮮血,倒地不起,王彥章高聲大喊:“某家今日就成全了你!”說著鐵槍猛插,一個透心涼使安福順氣絕身亡。

    李克用看了汗粒如珠,頻頻流淌,見安氏三將均以喪命,隻得下令搶迴屍首,鳴金收兵。王彥章連殺五將,梁軍大勝,自是不提。單講李克用退守潞州,哭得泣不成聲,對眾人言道:“半日交戰,連折五將,那王彥章鐵槍威猛,無人能及,如之奈何?”

    周德威言道:“王彥章武藝高強,非我等能及,明日末將親自上陣,一決高下。千歲還需速往汾州搬十三太保李存孝,會兵潞州。”

    李存孝武功蓋世,唯獨四太保李存信心中不服,起身言道:“都督發兵何必單單依附於十三太保,我等眾太保隨父王南征北戰,何曾懼怕過那梁軍兵將,存信不才請令出戰。”

    周德威勸道:“四太保勇氣可嘉,但聞朱全忠新封十將為虎騎,亦不可輕視。”

    李存信拱手言道:“末將願令軍令狀,倘若不勝甘當軍法從事!”話音未落八太保李存質、九太保李存實、十太保李存貞也紛紛請戰,並言願立軍令狀。

    李克用拍案言道:“好!我李克用的兒子就應該是這樣,沙陀部的英雄若都像你們,何愁大業不成!”李克用又對周德威言道:“周都督當速往幽州請幽州節度史劉仁恭遣燕京兵馬助戰,我發急令招十三太保來潞州會兵,明日可使眾家太保與梁軍決戰!。”

    周德威趕忙言道:“決戰非同兒戲,千歲還是......。”

    未等周德威說完,李克用打斷言道:“孤意已決,眾人勿需再議。”言罷,拂袖走出議事堂。眾家太保紛紛擬寫軍令狀,周德威隻得帶百餘名護衛去幽州搬兵。

    四太保李存信帶領眾太保立軍令狀,要決戰朱全忠。朱全忠得晉軍戰書,再度列陣。號炮三勝,潞州城門大開,步兵在前,騎兵在後。李克用跨坐踏雪胭脂馬居於正中,十二太保分列兩邊。

    梁軍陣中,王彥童出馬挑戰,十一太保李嗣恩揮舞一柄燕翅鎏金镋二人廝殺,想這王彥童槍法了得,勝過李嗣恩,大戰十個迴合,便難以抵擋。九太保李存實、十太保李存貞、十二太保李嗣本見李嗣恩一人難以支撐,均出馬助戰。四陣太保將王彥童圍於中間,急壞了王彥章,也催馬助戰,殺向四家太保。王彥章綽號王鐵槍與其弟王彥童的槍法一樣犀利,四家太保同王氏兄弟打得不分勝負。此時梁軍大將朱珍喊道:“諸位將軍,我等誓為瑤花公主報仇!”說著揮舞九節鎦金鋼鞭殺向陣中,氏叔綜、葛從周、龐師古、鄧天王、張歸霸、張歸厚、張歸弁盡皆響應。梁軍十虎騎衝向四家太保。正是:

    眾家太保誌未平,欲把年少賭豪情。

    荒野白骨非兒戲,慨歎沙陀父子兵。

    欲知此番惡戰勝敗如何,且看本書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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