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響弓驚飛雁,這一招技驚四座,周德威也從未曾聞響弓能驚飛雁之說,今日得見,甚感驚奇。自知箭法不及李克用,翻身下馬,屈身拜道:“主公神箭古今罕有,德威願隨主公充作馬千兵卒。”李克用忙下馬扶起周德威言道:“吾久聞鎮遠有定過安邦之才,今得相隨,定可匡扶朝綱,他日位列封候。”周德威迎眾將領往珠簾寨內,犒賞三軍。李克用私下問道程敬思:“今日試箭,賢弟怎知響弓可驚天上之雁?”

    程敬思言道:“此乃東漢曹操令大將更贏驚弓之鳥典故,操見傷雁哀鳴,令更贏響弓驚之,故雁聞弓響驚落墜地。今周德威欲一箭雙雕,射落一隻,重傷一隻,將軍所驚之鳥正是德威所傷之雁。”

    李克用又問:“人言周鎮遠足智多謀,怎能不知其故?”

    程敬思言道:“周德威有謀,乃通兵法陣略;而下官科舉出仕,十年寒窗皆是經書詩賦,所學不同,故下官與鎮遠所知有所不同。下官之見,德威非治世能臣,實乃將帥奇才。”李克用聞程敬思之言,遂命大太保取空頭宣一道,上書周德威官升三鎮兵馬折衝校尉、司馬參軍。當夜,李克用醉酒入帳,隻覺天懸地轉,眼目昏花便倒榻而睡。睡至正酣忽然夢入一林,林中草木繁茂,鳥雀齊鳴。突聞一聲虎吼,轉身方見一隻猛虎,肋生雙翼迎麵撲來。克用拔劍砍去,虎未有傷而劍斷兩節,猛虎一口咬下克用左臂,隻覺左臂一番陣疼痛,方醒來知其是夢。再看左臂無恙,隻是睡時壓於身下,已經麻木。李克用暗想不知此夢欲主何兆,隻待明日再與眾人共議。

    次日,李克用招周德威、程敬思等眾人到珠簾寨聚義堂,李克用道:“昨夜吾做一噩夢,不知兇吉,他請諸位占課役卦,看主何兆?”

    周德威言道:“主公,夢有三不圓:記的頭,忘了尾,其一不圓;記的尾,忘了頭,其二不圓;記的中間,忘了頭尾,乃其三不圓。”

    李克用道:“昨晚醉酒之後夜夢生有雙翼猛虎一隻,用劍殺之不死,反咬下吾的左臂。夢驚而醒,甚不解此夢欲主何兆。”

    周德威道:“末將之見,此夢單主吉不主兇。”

    李用問道:“此夢可有應驗?”

    周德威道:“昔日周文王夜夢飛熊上殿,令眾臣解夢,眾皆言祥兆,可做圍場,其中必得一將。文王令布圍場,尋至渭水河邊,見一老者直鉤垂釣,文王問曰:‘彎鉤釣魚,尚不可得,汝直鉤垂釣豈有魚哉?’老者答曰:‘大丈夫寧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文王聞其口出不凡,遂問姓名。老者曰:‘吾姓薑名尚,道號飛熊。‘文王便尊為太公,清歸朝輔政。後武王拜為其軍師。舉兵伐紂,方得周興。”

    李克用問道:“以參軍之見,眼下吾當如何行事?”

    周德威道:“單主今日,日當正午,將得一個應夢的將軍。主公即日便可打圈圍獵。”

    程敬思亦曰:“下官也曾聞鎮遠所言,將軍當盡早打圍。”克用應允即命準備獵犬箭弩,帶大太保李嗣源,三太保李存璋,大將安休休、史敬思領五百人馬前去,命程敬思、周德威跟隨左右,直奔山中。

    五百人馬於山中尋了兩個時辰,隻是獵得山雞、野兔等尋常獵物。新降之將太叔忌言道:“末將有年曾聞居延川西行四十裏有一飛虎崗,野獸甚多,主公何不去此崗圍獵奇珍異獸。”

    李克用聞言:“將軍何不早說,快前麵引路飛虎崗。”太叔忌得令遂引眾人直奔飛虎崗。此崗高山聳立,四季常青,鳥獸叢生,草木繁茂。克用令眾人布開圍獵場 ,尋找猛虎。忽有士卒來報深灌之中,有白虎一隻臥於青石之上。克用大喜。李嗣源道:“孩兒願射殺此白虎獻於父帥麾下。”

    周德威言道:“大太保莫急,此虎乃祥瑞之物,萬不可殺。我等當隨行白虎其後。”眾人聞聽甚是不解。周德威言曰:“昔大隋靠山王楊林鎮守登州,欲在蓬萊仙島建造城池,奈何仙島崎嶇難以築牆。打獵逢銀狐出沒,眾人皆欲射殺,唯楊林令獵手跟隨其後,銀狐逃脫之徑乃修築城池之地,方有蓬萊島之城闕。”

    李克用道:“軍師所言甚合我意,傳命眾人隻準驅虎,不得射傷。”眾人令命近至灌叢,白虎驚醒咆哮怒吼,眾人驚得魂不守舍。這白虎見人馬眾多反到奪路而跑,克用急命眾人追趕。白虎跑出二裏地之遙,躍過一小溪,正巧對岸有羊群食草,白虎順勢咬死一羊,於在對岸蠶食。這羊的放牧之人正於石上酣睡,聞惡虎食羊,驚醒而起。克用等人本欲使此牧童逃走,怎見這牧童掀落鬥笠,伸拳便向白虎打來,白虎見此牧童,血口怒吼,飛撲而上。牧童將身一側,白虎撲空,縱身跳至白虎背上,左手死揪虎耳,右手猛打虎額。見得:

    天下將興起祥瑞,獨眼龍王白虎隨。高崗深林瘴氣生,神獸奔馳跑如飛。

    牧童赤拳似錘落,大蟲鋒齒如火錐。奇煞命喪小溪畔,夜夢上將花落誰?

    眾人皆歎牧童無命,怎曉牧童反把白虎打死溪邊。克用本欲隨白虎尋賢,見被這牧童打死反是勃然大怒,對牧童言道:“小娃娃,爾好大膽,竟敢打死吾王神虎,吾要你償命。”

    見牧童言道:“將軍所言差矣,分明汝之猛虎先吃我家之羊,怎可用人命償一獸命?”

    李克用道:“吾王之虎乃林中祥瑞,非比尋常。”

    牧童言:“我所牧之羊也不曾犯得王法,要我以命賠虎,將軍當先賠我羊。”這一席話說得李克用心中暗暗佩服這小牧童的膽量。正是:

    獸命豈可人命償,何分人有弱與強。

    牧童殺虎自賠虎,主公理當先賠羊。

    程敬思對李克用言道:“這牧童方才打虎之時出手不凡,今不畏強勢,語出驚人,莫非他便是飛虎上將?”李克用聞言心中大悟,問道:“娃娃,吾有一言與汝商量,可否近前說話。”隻見牧童一躍過溪,李克用等眾人也翻身下馬,克用問道:“汝姓氏名誰,父母何在,家住何方?”

    牧童答道:“姓安,名景思,俺自幼有母無父,住在這飛虎崗上。”

    李克用聞言:“天子地醜陰陽交會生人,豈能有母而無父之理?”

    安景思言道:“自幼長於道觀,聽師祖所言,出生未幾,父母抱俺下山,路遇猛虎,父母皆喪命虎口。時景思尚在繈褓,被母親扔至凹坑之中,未使虎吞。後為母狼攜養至三歲,師祖將俺抱入道觀養大成人。因無人知曉父母身世,隻知飲狼奶得生,故狼為景思之母,師祖言俺一生多難,便賜姓為安。”

    李克用聞言:“那你師祖何許人也,待你如何?吾欲與其一見”

    安景思道:“師祖乃紫竹觀通靈道長張處讓,平日待俺如同親生,日傳拳腳,夜誦兵韜,臨終前叮囑俺在飛虎崗上牧羊,定有王侯招納,日後報效朝廷以得正果。”

    李克用聞得張處讓大名是如雷貫耳,當初討伐龐勳之時,朱邪三兄弟、數千兵士也不曾抓住張處讓。如今得了張處讓真傳弟子,更是欣喜不已,言道:“真天賜良將也,吾乃唐帝駕下沙陀王李克用,今舉兵南下討伐黃巢,欲收汝為世子十三郎,可願勤王建功,共赴國難否?”

    安景思道:“師祖有臨逝之囑;景思存報效之心,今蒙恩寵,願拜主公為父。”

    李克用扶起安景思大悅:“吾兒今後喚作李存孝,為吾十三太保。”正是:

    惡虎吞筮雙親喪,狼生母德哺幼秧。

    真人傳習文武藝,高崗仇複獸中王。

    又曰:文王渭水訪賢良,克用高崗得上將。

    飛熊飛虎皆是夢,惟有才者可堪當。

    李克用收得十三太保李存孝,大喜而歸,命人將打死之虎剝下白虎皮,為存孝做得一件虎皮戰裙,又贈得寶甲兵器與李存孝。珠簾寨眾人都欲一睹存孝威儀,但見得:

    頭戴塘猊盔,身披塘猊鎧;聲出如狼容貌似野豺。

    肩背打將鞭,腰係九錦彩;虎皮戰裙毛鬃煞銀白。

    禹王開山槊,丈八有開外;寶駒名曰千裏渾天癩。

    李克用招得周德威、李存孝,收複珠簾寨千餘嘍囉兵率大軍兵入嵐州,嵐州刺史湯群親自獻並州,迎克用大軍進城。這並州本是河東節度使鄭從讜管轄,但刺史湯群素與鄭從讜有間隙,不聽其令。今聞李克用率大軍路經此地,便獻城歸順沙陀部。鄭從讜得知此事勃然而怒,謀士蘇弘軫言道:“今李克用以勤王之名,舉兵南下,進往河中會盟諸侯,必經晉陽,主公可於城內埋伏一軍。不進則罷,若李克用有進城之意,則群起而殺之。”鄭從讜應允,命部將張彥球伏兵於城內,又擇良馬二十匹,珠寶幣帛一宗準備贈與李克用。

    數日後李克用兵臨晉陽,遠遠而望鄭從讜率眾人大道迎接。李克用問周德威道:“軍師且看,晉陽百官迎吾於大道,意欲何為?”

    周德威言道:“主公隻得收受饋贈,不可引兵駐紮。”克用聞之不解,周德威道:“昔晉文公曾‘假道伐虢’,今主公大軍來此,湯群擅將河東嵐州獻上,鄭從讜必有恐主公圖河東之意,故在大道之上以試主公。”話語之間已至近前,鄭從讜言道:“將軍遠道而來,河東節度使鄭從讜特來勞軍。”

    李克用等翻身下馬,言道:“鄭都督名震三晉,今日得見實乃三生有幸。”

    鄭從讜:“將軍大軍遠道勤王,一路辛苦可往晉陽城中歇息幾日,再往河中不遲。”

    克用言道:“軍情十萬火急,克用行軍千裏,馬不停蹄,不敢耽擱,謝都督美意。”

    鄭從讜曰:“即使如此,下官不便挽留,但有幣帛珠寶一宗,良馬五十匹饋贈將軍,以助早複京師。”李克用應周德威之言拜謝而收,辭別鄭從讜等。

    李克用大軍南進,黃巢久聞鴉兵驍勇,命大將柳彥章率精兵五萬據守石嶺關。不日,李克用列陣關下,柳彥章率兵馬關下相迎。兩軍陣前,旌旗蔽日,刀槍林立,齊軍部將向懷忠催馬上前言道:“吾乃大齊鎮北驍騎將軍向懷忠,番虜誰敢來戰?”李存孝催馬喊道:“十三太保再此,賊人休狂。”隻見李存孝直槊殺來,二將戰至一處。不過兩個迴合向懷忠便被李存孝的禹王開山槊挑膛喪命。柳彥章見先折一將便催動跨下赤兔獸,揮動烏金折鐵刀來戰李存孝。二人大戰十餘迴合,柳彥章見李存孝猛力過人,聲如狼吼,麵色灰白,怒目猙獰,不覺身上已經是冷汗頻冒,虛砍一刀駁馬迴陣,即令收兵閉關,且一連數日死守不出。

    李克用帳中對眾人言道:“十三郎勇猛無比,那柳彥章畏懼不敢出戰,奈何石嶺關地處要衝,易守難攻,諸位可有良策。”

    周德威道:“主公莫慮,德威已有破關之策。若破此關非程尚書親自出馬不可。”

    程敬思聞聽,急道:“參軍何意?我乃文官舞文弄墨尚可,豈能戰那柳彥章。”

    周德威道:“先生莫急,我想誘那柳彥章出城來戰,此人非先生文弱之人不能擔當,所以請先生往關前策馬誘敵。”

    程敬思言道:“不可不可,倘若有失,下官家中尚有老幼,參軍還是另圖良策吧。”

    周德威道:“先生多慮,我命存孝扮做馬童可保先生無憂。”程敬思正欲推辭,聞李克用言道:“我看此計可行,先生莫要推卻,吾將於今晚破關。”程敬思見李克用決議已定也不好再推辭。

    子夜之時,夜幕昏暗,石嶺關上火把通明,柳彥章親自帶兵巡城,隻見城下有兩人,各騎馬匹在關下指指劃劃,這柳彥章定睛一看,其中一人便已隻眼的便是李克用,另一人穿戴尚書袍是一文官,有一馬童坐於地上扔石頭。柳彥章自語道:“隻有三人,在此高關之下,我若引一支騎兵殺出,此二人縱生雙翅也難逃我手,必為大功一件。”即命準備以千騎兵,打開城門,衝殺而出。李克用與程敬思見齊軍騎兵殺出,掉轉馬頭就逃,柳彥章一馬當先大唿:“番賊拿命來!”隻覺跨下赤兔獸馬頭突然猛扭,低頭一看正是那地上馬童拉住了戰馬絲韁,馬童用力之猛,令柳彥章防範未及,一頭晃落馬,這馬童舉起打將鞭怒道:“記得你十三爺爺否?”柳彥章離近再看才知是十三太保李存孝,隻覺眼前一紅,打將鞭將柳彥章砸得腦漿迸裂。李存孝一聲狼吼,躍上那赤兔獸攔住騎兵去路。隻見四麵八方喊殺聲起,火把通明。柳彥章副將丁震見主將中計而亡,遂命撤迴城中,怎料石嶺關城門關閉,吊橋高收。李克寧、李克修、康君立、安休休、史敬思、臬捩基及眾家太保率兵四麵殺出,丁震大叫城門不開,隻得應戰,千餘人馬盡死亂刀之下。

    此時城門大開,有一齊軍將領率齊軍歸降,不知何人歸降,且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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