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坐在篝火旁,養著傷。此時正是夜晚,樂無憂帶著恆琪慢慢地從地底升了起來,升到樹木的軀體當中。他們擁有著樹木的視角,能夠看見周圍的一切情景。


    樂無憂的聲音傳到了恆琪的耳中:“這一招式,隻有我能用,現在,你也能用。隻有專修自然的人才能夠看穿你的藏身之處。即使是得到自然眷戀的精靈或者西方的德魯伊都不能夠看穿你的位置。”


    “那我們在地下,別人運氣好發現我們怎麽辦?”


    “沒怎麽辦,拚命唄!”


    樂無憂隨意地說道。恆琪的眼中仿佛出現了自己燃燒盡自己的一切精血,大笑著與所有人同歸於盡的場景。


    樂無憂看著外麵的景象:“琪琪,接下來你會怎麽做?”


    恆琪思索著,她不確定地說道:“我們放過他吧。”


    樂無憂點了點頭:“就聽你的。”如果真的是他在這個情況下,他會毫不猶豫地準備,伺機而動,出手偷襲。要知道,除了體修以外,所有的修士都是攻擊強悍,速度快捷,防禦疲軟的畸形兒。到了元嬰,這種情況才稍微有點兒改觀,畢竟,元嬰所需要的靈氣是結丹的上千倍,身體素質自然會得到一定的強化。


    他們在樹幹裏藏了三天,期間,樂無憂問了三次。每一次,恆琪都搖搖頭,選擇拒絕。捕快身上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最好的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喪失殆盡。


    恆琪漸漸地慌張了。她何曾經曆過這種煎熬的時刻,當她下意識地靠在樂無憂的懷中時,她的內心迅速地平靜下來。樂無憂不發一言,她知道自己不得不成長起來了。


    她想了想,確定地說道:“相公,我錯了。”


    樂無憂點了點頭:“你知道是誰想殺我們嗎?”


    “花千山。”


    樂無憂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腦子還是有點用的。”


    “你上次不是講過嗎?”


    “呃!”


    “我是這麽想的,既然我們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機會,我們接下來能做的隻有兩種,一種是繼續等待,另外一種則是在他摧毀樹木的時候給予他致命一擊。他經曆了三天的養傷,心情肯定不好,所以,他隻有兩種狀態,一種是無精打采地砍樹,另一種是憤怒地砍樹。無論是哪種情況,他都是心不在焉的。隻要我們在那一瞬間齊力下手,他一定會死。那萬一他不死呢?”


    “不死就換了他。”


    樂無憂繼續隨意地說道。


    果然,捕快拖著搖搖晃晃的身體,朝著天空破口大罵著,他詛咒著樂無憂和恆琪這對逃犯,詛咒著那些結丹修士們,詛咒著這該死的任務。


    他重新取出銅錢,重新占卦。空氣中仍然倒映著這個森林的模樣。


    他氣憤地繼續破口大罵著,取出長劍,繼續一棵一棵樹木地削著。當然,他是從最近的地方開始砍起,這一次,他的速度慢了很多很多,他不能夠讓那群當官的發現這裏的情景。


    終於,他到達了樂無憂和恆琪藏身的這棵大樹,漫不經心地一劍砍下去。樂無憂從左邊跳出來,低下頭,避開那橫掃的一劍。緊接著,他手中的帶著靈氣的長劍刺向捕快的喉嚨。


    當樂無憂出現的刹那,捕快確實沒有反應過來。當樂無憂的長劍即將刺進他的喉嚨時,他反應了過來,心痛地吼道:“盾。”藏在他懷中的一枚符紙迅速破裂,一道小小的屏障出現在他的脖子上,擋住了這下必殺的攻擊。


    恆琪從正麵跳出來,她手中的長劍是刺向捕快的心髒。捕快此時一直處於緊張狀態,生死之間走一遭的刺激讓他的心髒久久不能平靜。在那一秒中,他所有感知的對象就是樂無憂,完全沒有注意到恆琪的出現。


    那一劍,若成功,捕快不死則必殘,隻能夠躺著等死。


    最後的關頭,看著迷茫著的捕快,恆琪一時間有點兒心傷。她稍微偏轉了一點兒手腕,長劍刺進了捕快的胸膛中央,刺了一個對心涼。這傷勢對於普通人來說是致命的,但對於修士來說,這傷勢很重,卻無法讓他們短暫內失去戰鬥能力。


    捕快的注意力迅速地轉向了恆琪,他手中的長劍從他的手中脫離,直指恆琪的心髒。他左手握拳,直接敲在樂無憂的劍上,鮮血直流,但他擋住了。右手指著恆琪的心髒,那把長劍帶著流光,射向恆琪的心髒,不過一秒,恆琪的身體被長劍洞穿。


    銳利的長劍飛到了空中,捕快摸了摸自己嘴角的鮮血,不管胸膛上的大洞,不管手上的傷勢,他惡狠狠地對著樂無憂說道:“還有膽子反擊,放心,等我殺了你們,我會好好地將你們碎屍萬段的。”


    樂無憂沒有管躺在地上的恆琪,如果她那一劍直接刺向心髒,如果她不偏轉方向,麵前的這個敵人此時肯定已經失去戰鬥能力了。心髒被毀,供血不足,再加上劍上附著的靈氣。這些靈氣將會成為第二道攻擊,攻擊他身體裏的免疫體係,預防著他體內的靈氣的反撲。


    短時間內,他的選擇隻有拚死一搏,運氣好的話,能夠將樂無憂或者恆琪換了。


    現在,他受傷的是胸膛,是血管。他體內的靈氣稍微分出一點,搭建一座橋梁,繞過外來靈氣的封鎖,將血液送進它應該去的地方。這項工程挺複雜的,但隻要血液到達,他便擁有著戰力。


    樂無憂此時麵對的敵人遠比他正常情況下更危險。受傷的野獸才是最危險的。


    長劍懸浮在他的身前,他的人慢慢地往後退,一步一步地往後退。左手捂著自己胸膛上的傷口,天地間的靈氣匯聚於手上,不斷地進入他的身體,修複體內的傷勢。


    樂無憂當然不可能讓他如願,他衝了上去。空中的長劍在他的指揮下,劈砍。


    被人拿在手中的長劍擋住了天上的劍。靈氣匯聚在兩把長劍上,比拚著誰的力量強大。


    樂無憂將自己所有的靈氣都匯聚在劍上,築基巔峰的靈氣總量發出了耀眼的光芒。受傷的捕快不能夠將所有的靈氣匯聚於劍上,因為,他想要用最小的代價殺死樂無憂。


    隻要他往後走,往後走,走到築基與結丹的天塹上,走到他築基修士無論如何都攻擊不到他的距離上,他就能夠靠著飛劍,一劍一劍地在樂無憂的身上留下傷痕。而他,安然無恙。


    兩道光交織著。樂無憂緊握著手中的長劍,手臂微微地向下一沉,所有的力量不再朝著上方,轉換到前方。


    “乾坤一擲。”


    他手中的長劍帶著破空聲刺向不斷後退的捕快,天上的長劍冰冷地斬下。因為手換了力,他的右手毫無保留地暴露在天上長劍的劍鋒之下,緊接著便是重物落地的聲音。他的右手,整隻地被斬了下來。


    捕快的瞳孔中倒映著激射而來的長劍,他立刻便知道,這把長劍的目標就是他的心髒。一旦心髒被刺穿,他將會立刻喪失戰力,除了最終的拚死一搏。瞳孔中的長劍越來越大,越來越快,如同惡魔的低語,不斷地在他的耳邊呢喃。


    “不不不不不不!”


    他大吼一聲,瘋狂催動自己的身體。


    “我怎麽能夠死在這裏。”


    “我怎麽能夠……”


    長劍刺穿了他的胸膛,但他沒死。在最後的關頭,他轉動一下身體,半個心髒被保住了。他雙膝趴在地上,嘴角湧出大把大把的鮮血。


    “我……不……好……過!!!”


    斬斷樂無憂一隻右手的長劍重新飛了起來,朝著樂無憂的頭顱劈斬而下。


    樂無憂的左手凝聚著靈氣,一把將天上的飛劍握在手中。鮮血順著僅存的胳膊一滴一滴地滴落到地裏,兩股靈氣在接合處交戰,最終以樂無憂的靈氣獲勝而告終。他付出的代價便是手掌處一道深入骨髓的巨大斬痕以及一些鮮血,所獲得的是一把長劍,強大的長劍。


    他左手提著長劍,一步一步地朝著捕快走去。天地間的靈氣被他吸收入自己的身體,稍微修複下右手的傷勢。


    捕快平靜地看著樂無憂,他的雙手放在前胸,做出一個奇怪的姿勢。


    樂無憂停了下來,雙眼緊緊地盯著趴在地上的捕快。


    兩匹狼就這樣僵持住了,樂無憂麵對著捕快向後退,退到自己的右手旁邊,彎下腰,撿起來,安在自己的右手上。自始至終,他的眼睛一直注視著捕快的動靜。


    天地間的靈氣匯聚在他的手上,他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長劍劍身敲斷。


    捕快哇地一聲吐出了大口鮮血,即使是受傷,他也沒有吐血。原本稍顯蒼白的臉頰變得瘦削如骨,那筆挺的身體變得佝僂與蒼老,他的眼睛中滿是平靜,以及壓抑的憤怒與殺意。


    樂無憂拿著半截劍柄,吐出一口鮮血在劍身上。


    捕快又一次地吐出大口的鮮血,他的神色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


    樂無憂抬起了劍柄,天地靈氣匯聚在斷劍上。


    “乾坤一擲。”


    劍柄刺向了趴在地上的捕快。


    捕快笑了起來,他雙手的印記發出耀眼的光芒,天地靈氣匯聚此地。在他的控製下,速度慢下來的斷劍刺進了他的肚子裏,帶著他,飛向了密林深處。


    樂無憂平靜地看著遠離的捕快,輕聲地吐出三個字:“你輸了。”


    他走上前,用左手拿迴了自己的劍,步履堅定地朝著捕快逃離的方向跑去。地上的“屍體”——恆琪飛了起來,她的身體漸漸地化為透明,跟在樂無憂的身後,一起朝著密林深處追擊。


    捕快在逃,樂無憂在追。結丹的修士在逃,築基的修士緊跟其後。


    捕快設置了一些陷阱,樂無憂繞過這些陷阱,如同聞著血腥味的狼,遠遠地吊在食物的身後。雙方之間一直保持著一定距離,捕快在賭,自己傷勢的恢複速度遠高於樂無憂,樂無憂則在等待,等待獵物力竭而死。


    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根根木棒。這個時候,這些木棒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一根根木棒變成一根根標槍,插向奔跑中的捕快。沒有任何靈氣加成的樹枝甚至無法破開他的表皮防禦,但那所起的作用遠遠超過物理上的作用。


    捕快被弄得很煩躁,那些樹枝的落點是他逃亡的前方。他若要前進,要麽繞過這些樹枝,要麽直接撞上去,無論哪一種,他的體力都將會被無意識地消耗。


    捕快停了下來,拿著僅存的斷劍,迴身盯著樂無憂。他的眼睛睜得特別大,眼眥欲裂。


    樂無憂停了下來,平靜地望著他。


    透明的恆琪站在樂無憂的身後,雙手緊緊抱住,為樂無憂祈禱著。在這場生死中,她已經死了。就因為她的一時失誤,她死了,她的相公正在艱難地戰鬥著。


    東邊泛起了魚肚白,兩個人筆挺著站著,如同兩棵青鬆。鮮血在兩個人的地下凝成一灘水灣。


    太陽慢慢地升上空,捕快動了。


    他慢慢地笑了起來,伸出手,朝著天空抓去。他的臉上慢慢地出現著幸福的神情,又突然,他張開嘴,像孩子一般地嗚嗚地哭了起來。他又笑了起來,慢慢地拍起了手,慢慢地拍起了手,慢慢地倒了下去。


    樂無憂也同時倒了下去,以築基的身體根本不可能撐到現在。最終,他活了,活了,活下來了。


    恆琪站在樂無憂的身邊,久久不能言語。樂無憂從地上坐了起來,他的傷勢刹那間恢複完全。恆琪低著頭,不發一言。她看了一眼樂無憂,又看了一眼死去的捕快,哀求著:“相公,能把他複活嗎?”


    樂無憂搖了搖頭:“他已經死了。”


    捕快的靈魂飛上了天空,融入鹹陽的大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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