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什麽了?我怎麽知道?看到這個魚了?哎呀,老三,你不要再賣關子了,快點說吧。”鄭鶯好奇的問。

    “嗬嗬,沒錯,就是看到魚了,不過不是做成菜的魚,而是一條活魚。我先不是說了,是現做現吃啊,水平就在這個地方了。”鄭龍笑道。

    “那他是怎麽做的呢?”鄭鶯追問道。

    鄭龍笑道:“我怎麽知道啊,我要是會做,我就成大廚了,我隻知道,做這個菜的訣竅就是油不能澆到魚頭,這樣魚就會一直活著。其他就不清楚了。”

    “哦,那石玉海就當著林森的麵把這魚給澆上滾油了?真是太殘忍了。”鄭鶯皺了皺眉,

    “現在聽起來是有點殘忍,可你聽下去,就知道為什麽石玉海要當著林森的麵做這道菜了,他是別有深意啊。”

    吳樂之笑道:“做個菜還能有什麽含義呢,難道和什麽抗日戰爭,民族存亡有關?”

    鄭龍撫掌道:“還是吳行長厲害,又一語中的,說對了,的確如此。”

    “不會吧,一條魚能……”鄭鶯覺得簡直太無言了。

    “是啊,接著聽我說吧,”鄭龍繼續講了下去:

    石玉海當著林森和幾位大員的麵,幹淨利落的把剖好的魚和七七四十九種配料放在一起,然後,就把煉好的滾油淋到了魚身上,頓時,焦香撲鼻,青黑的魚身變成了誘人的金黃色,而那魚的嘴卻還在一翕一合的動著。

    林森等幾人看的目瞪口呆,要知道以他們個個都是走南闖北,見過大世麵的人,可這道奇怪的菜卻還是第一次見到。重慶行營主任賀國光看了看身邊的重慶警備司令李根固,問道:“石大廚,你這個菜,能吃嗎?魚都還是活的?”

    石玉海拱手為禮道:“報告長官,這魚瞧著雖然還是活的,在我看來卻已經是可以隨便下箸了。活著也是死了,不過是各位的一道下酒菜而已。”石玉海雖然隻是小時候上過幾天私塾,書讀的不多,但由於身為大廚,經常出入大戶人家,這些禮數自然是不缺的,談吐也頗為得體。

    這個幾句話一說,林森的臉色微微變了變,以他的閱曆,怎麽可能聽不出來,石玉海是話裏有話呢?

    其他幾人,也是官場上曆經風雨的人物,當然也聽出這個話不大對勁,代市長李宏錕眉一豎,眼一瞪,就要發火。一邊的林森卻抬了抬手,製止住他,然後和顏悅色的問石玉海:“你創的這道菜,很不錯,還有什麽講究,取了名字了嗎?”

    石玉海時年不到四十,正是血氣方剛,象全國人民一樣,對國民黨的不抵抗政策窩著一肚子的火。短短三個月啊,半壁江山就不見了,連國家的象征首都都不要了,卻跑到重慶來避難。國家尊嚴何在?社稷安危何存?

    他雖然是第一次見到林森,卻聽到過很多關於林森的傳聞。比如,1932年“一•;二八”淞滬抗戰後,就是林森主持召開國難會議,強烈抗議日本承認“偽滿洲國”。 1936年12月12日“西安事變”時,林森代理國民黨中央政治委員會主席,他明確表示 “討伐令不可下”,力主和平解決,認為“張學良部隊是愛國的”,並和周恩來共同促成了西安事變和平解決。1937年1月4日、2月18日,林森以主席名義連下赦免令、複權令,但蔣介石拒不執行,反而長期幽禁了張學良。

    而就在不久前的1937年7月7號,日本侵略者製造了震驚中外的蘆溝橋事變,發動了全麵侵華戰爭,林森也是振臂疾唿,號召:“全民奮起,全力抵抗”。

    從這些流傳民間的稗官野史中,石玉海和普通老百姓一樣,認為林森是一個好人,好主席,不像那個一點也不中也不正的蔣中正!可現在抗日前線正在吃緊,他為什麽要跑到重慶來呢?

    他想到這裏,暗想:豁出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林森林主席,今天就是你把剮了,我也要把話說完,就算死了,也算為抗日盡了我的力了。在這裏不能上前線打小日本,真憋屈的很!

    石玉海昂然道:“這個菜的名字,我還沒有取好,現在想了兩個,還要麻煩主席和各位長官給我指點一下。”

    “哦,你說來聽聽。”慈眉善目的林森笑道,完全一副和藹可親的老人家模樣。石玉海突然有點不忍心,覺得對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這樣做是不是過分了點?但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他指著那魚,道:“一個名字是刀俎魚,因為這個魚的形狀很像刀俎,還一個名字叫春草魚,因為這條魚是用春天的草魚做的,味道特別鮮美。”

    石玉海畢竟沒有讀過幾天書,這種淺顯的用典,牽強的解釋,這幾個人怎麽能聽不懂?

    那幾人勃然變色,正欲嗬斥石玉海大逆不道,信口雌黃,要讓把他抓起來,可迴頭一看林森目無表情的坐在那裏,不知道想些什麽,主席在座,他們當然也不好擅權稽越,便隻得隱忍不發。

    林森心頭微微一顫,歎息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唉一個做飯的廚子,尚有這樣的覺悟和氣節,可歎我黨有些委員們,元老們—就想著苟且偷生,全然沒有民族大義!國家興旺,匹夫有責,哪些本應該盡責的人,卻又縮頭縮腦的躲起來不肯出來,還要這麽個廚子來出頭,真是可笑。

    他抬頭看了看眼前這個雖然不算高大,但卻濃眉大眼約莫三十多歲的廚子,暗想,如果發妻不亡,我的兒子也都比他大多了。

    林森是1868年2月11日出生於今閩侯縣祥謙鎮鳳港村。光緒三年(1877年)入教會辦的培元學校讀書,光緒七年進鶴嶺英華書院,光緒九年考取台灣中西學堂電科,光緒十二年畢業後到台北電報局工作。光緒十七年,與鄰村鄭氏女結婚,婚後3天即赴台灣。光緒十九年(1893年)鄭氏病故,林森誓不再娶,無子嗣。

    石玉海怔怔的站在那裏,一口氣說了那些話之後,就不知道該再說什麽了。其他幾人也都望著林森,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突然林森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吩咐道:“紙筆伺候。”他這一站起來,陪坐的十幾桌軍官士紳這才發現了這主座的氣氛不對勁,都停止了議論,放下了筷箸,把目光投了過來。

    主席的命令誰敢怠慢?馬上就有人抬來一張書案,宣紙狼豪也馬上準備好了,林森大踏步走到書案前,一幹人都齊刷刷的站起來,都噤聲屏氣的望著林森,不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麽。

    須發花白的林森透過厚厚的眼鏡片,巡視著眼前的這些代表重慶各界群眾的軍官士紳,沉吟半響,緩緩而沉重的道:“濟濟諸公,今日會聚一堂,為林某人接風洗塵,林某深感榮幸,但同時,也深感慚愧。當今之世,國難之時,抗戰不利,河山淪喪,我林某人,作為國民政府主席,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無顏麵對四萬萬同胞。但我相信,在舉國上下,部分黨內黨外的齊心戮力之下,我們一定會克服暫時的困難,取得抗戰的最後和全麵的勝利!”

    他一番話出來,下麵的人群頓時情激奮,用力鼓起掌來。

    林森抬起雙手,壓了壓,掌聲平息下去,他又接著道:“七七”事變後,重慶各界即聞風而動,於7月19日成立了‘援助平津守土抗戰將士大會’以支援華北抗戰。27日,又擴充改組成立了‘重慶市各界抗敵後援會’。後援會‘以團結努力,一心一德,各盡所能,各負其責為宗旨’,‘以援我將士,迎頭抗敵’為目標,成為了重慶頗有影響的民間政治團體。我記得在後援會的成立典禮上,推選了重慶市新生活運動會書記袁宇仁為主任,袁主任來了沒有啊?”

    下麵站起一人,拱手向林森施禮,又向四周拱手環禮一圈,下麵又一次掌聲雷動。林森笑眯眯的看著,等掌聲漸消之後,又繼續說道:“重慶後援會成立後,即發表文告《電請蔣委員長轉請中央速頒抗戰明令》。文告首先分析了國家民族的嚴重危機:暴日蠻橫,毀法背約,強占東北,複攻平津,侵我主權,摧毀我文物,屠殺我人民,……民族存亡,國家生死,最後關頭,於今已到。大會一致通過:伏乞鈞座轉請中央,速頒抗戰大命,懲彼兇頑,滅此朝食,以期還我河山,複興民族。 並莊嚴表示:本會誓率全市人民,以血與肉,擁護中央,擁護鈞座,抗戰到底。”

    林森居然把文告一字不漏的全背了下來,這讓在場的所以人都又是驚訝,又是振奮,驚訝的是這樣一個日理萬機的民國主席,一個七十多歲的古稀老人,居然還能把文告記得這樣清楚;振奮的是這說明了黨國對他們觀點的重視和對他們努力的認可,說明了黨國全民抗日到底的決心!

    全場所有人歡聲大作,在這個時候,他的這些話就如同強心劑一樣,鼓舞人心。

    之所以林森記得這樣清楚,是因為在收到這份文告之後,蔣介石就把這份文告送給他看了,征求他這個黨國元老,政府主席的意見。而且在來重慶的路上,他更是不知道翻來覆去把文告看了多少次,甚至可以說是倒背如流了。他一方麵為民眾的抗日情緒高漲感動和高興,一方麵又很憂心於蔣介石的不抵抗政策對人民和國家會造成巨大的損失和沉重的傷害!

    後來,曆史再次證明,這位充滿睿智的杖國之年的老人的擔憂不無道理。

    林森再不多言,揮毫潑墨,刷刷刷寫來如下幾行大字:

    抗戰圖強,義動瀛海,旖助中興,倡言是賴。

    千鈞共舉,大廈同支,凜茲來軫,任此艱危。

    斡運啟元,殲彼窮虜,同心同德,神州永固。

    寫罷,把筆一擲,朗聲道:“我林某人今天到重慶,就是要告訴大家,隻要我全體中國人,同心同德,抗日救亡,我們就一定會取得抗戰的最後勝利!一定會把小日本趕出我們神州大地!”

    全場歡聲雷動,所有人都拚命的鼓掌、呐喊。雖然在中華民國體製下,林森不負實際政治責任。但他遷抵重慶,力主抗戰,具有其不可替代的穩定民心、維係國脈的作用。而現在他無疑已經做到這一點。

    林森迴過頭,笑吟吟的看著同樣在鼓掌、呐喊,眼中噙著熱淚的石玉海。見林森望著他,石玉海一下局促起來,覺得錯怪了這為德高望重的老人,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林森笑著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夥子,你手藝很不錯哦,以後當我的大廚怎麽樣啊?”

    石玉海見林森不但不怪罪他,反而還要請他當大廚,當然是欣然之極,傳說中堅決抗戰的林森現在就活生生的站在麵前,依然還是那樣硬骨頭,他還有什麽不願意的呢?

    而那條鮮美絕倫的魚,從頭到尾都沒有人動過一筷子,還在那裏嘴一張一合的,就像也在喊著抗日到底的口號。

    “這就是這道菜誕生的經過,是不是很傳奇啊?哈哈。”鄭龍一口氣說了半天,覺得有些累了,可聽的人卻還沉溺在那烽火連天的抗戰時期,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們心馳神往。

    “真是沒有想到啊,一道菜居然和抗戰聯係在一起,可惜第一次做出來的魚,居然沒有人嚐一下,浪費了,嗬嗬。”吳樂之好像在故事中看到自己父輩的英勇殺敵,暗想自己怎麽晚生了幾十年,沒有機會幹掉幾個小鬼子。

    “是啊,由於創作人是請林森給菜取名,而當時林森又沒有給這魚取名,後來的人也就都沒有再給這個菜取名了,所以這個菜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個正式的名稱。一個傳承了幾十年,無數廚師做過的菜居然沒有名,這也算是一個奇跡吧。”

    “那後來呢?那個大廚去當林森的主廚了嗎?”鄭鶯聽起了興趣,忙不迭的又問。

    “大姐,你還想聽後麵的故事啊,嗬嗬,今天精神很好嘛。”鄭龍開玩笑道。

    “快點說,囉嗦什麽呀。”鄭鶯瞪了弟弟一眼。

    “好好好,隻要你們喜歡聽,我就繼續講,吳行長,你說呢?”

    “我沒有意見,嗬嗬,其實我也想聽聽後麵的,哈哈。”吳樂之大笑道,玩來玩去什麽都玩膩了,有時候,受受愛國主義教育,聽聽故事也蠻好玩的。

    於是,鄭龍又繼續講述一代名廚的傳奇:

    兩天後,也就是1937年11月28日,重慶市各界抗敵後援會發表了《歡迎國府主席暨各委員蒞渝告民眾書》,對政府當局毅然移來重慶的非常措置,表示衷心的擁護。書告寫道:日本帝國主義……積極向我進攻,企圖襲擊首都,迫我訂城下之盟。我賢明的中央當局為策應萬全計,已將國民政府移來重慶。這種非常措置和奮鬥精神,值得我全體民眾的竭誠擁護和熱烈歡迎!

    《告民眾書》進而向全體市民指出了對國府西遷重慶的應有認識:一方麵是將最高政府暫時避開,以免受敵人的暗算,一方麵是表示不屈不撓,長期抗戰,奮鬥到底。所以國府移渝,不是消極的示弱,正是積極的表示了與敵偕亡的決心。該會還號召全體重慶市民,“在長期抗戰的決策之下,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去和倭鬼拚個死活,以爭取國家民族最後生存的勝利。”而這些都和石大廚用菜名刺激林森,林森又慷慨陳詞激勵大眾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石玉海這個時候也成了林森的主廚,他心想能給這個操心軍國大事的老人家做點好吃的,保證營養,也算是為抗日做了點點小貢獻吧。

    備注:“重慶各界抗敵後援會”成立的時間,眾說紛紜。除了本文所說的於1937年7月19日成立了“援助平津守土抗戰將士大會”以支援華北抗戰。27日,又擴充改組成立了“重慶市各界抗敵後援會”的說法外,還有兩種不同的說法:一據《重慶大事記》:“1937年7月12日,重慶各界抗敵後援會成立。”又據《抗戰時期後方救亡運動點滴迴憶>記載:“重慶市由黨、政、軍、警及商會、工會和其他群眾團體於1938年2月,組成了‘重慶市各界抗敵後援會”,推選重慶市新生活運動會書記袁宇仁為主任委員,商會主席溫少鶴、工會主席賴xx為副主任。”但根據重慶市檔案館的《重慶抗戰紀事》1985年第一版所載:“1937年8月4日 重慶市各界抗敵後援會電呈國民政府,請速頒布抗敵令,並厚恤華北抗敵陣亡將士遺族。”可以看出,“重慶各界抗敵後援會”成立的時間應該是在1937年,1938年的說法不怎麽靠得住,而且照常理推論,英勇的重慶人民反應不可能這樣慢,應該是抗戰一爆發就成立了該會。

    2008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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