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龍一看電話,是大姐鄭鶯,他馬上就接了。

    老話說長姐如母,鄭鶯大他們兄弟倆好幾歲,從小父母早亡,是鄭鶯含辛茹苦的把他們兩兄弟拉扯大的,因此,在他們兄弟的心目中,對鄭鶯又尊重又敬畏,簡直就象小媽媽一樣。鄭龍和鄭熊還會經常吵吵鬧鬧的,誰也不服誰,可鄭鶯的話,卻是一定要聽的。

    “大姐,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小龍啊,也沒有什麽事,是這樣,明天省行的吳副行長要來玉海調研,晚上你給安排一下,費用迴頭我叫財物去你那裏結賬,一定要安排得好,檔次要夠。”鄭鶯雖然口頭上說想吳樂之來玉海,可心裏卻半天沒有這樣的想法,雖然吳樂之這些年來也幫了她不少忙,可她心裏卻一直深恨吳樂之趁人之危的醜陋。因此,吳樂之來玉海她根本是不想陪同的,所以就想把他扔到弟弟的娛樂城,管他想怎麽玩就怎麽玩,反正又不是她出錢。

    “好的,大姐,你放心吧,我會安排好的,對了,你怎麽這麽晚還沒有休息啊?”鄭龍問道。他早就認識那個吳副行長了,知道是姐姐的老領導了,他當然不會知道吳樂之和姐姐之間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唉,還不是高市長的老婆約我打麻將,打到剛才才散,我現在剛迴家,才有時間給你打電話,明天早上又要開會,中午吳副行長就到了,還要陪同,真是麻煩。”鄭鶯一肚子的不舒服。

    “哦,那大姐,你就早點休息吧,明天過來之前,先給我個電話,我在這裏等你們。”鄭龍心裏已經想好怎麽給吳樂之安排了,吳樂之也不是第一次來這裏玩了。

    “好,那就這樣了,小龍,你也早點休息。我掛了。”鄭鶯掛掉電話,心頭思緒起伏,一時間居然沒有半點睡意。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開著電視,按的靜音,望著60寸的液晶電視上麵亂動的畫麵,卻半點沒有看進去。

    偌大的家裏,空蕩蕩的,就像她的心裏一樣,女兒的房間關著門,沒有動靜,不知道在不在,主臥室有燈光透出,老公孟道翰應該還在看書吧,可她卻根本不想進去。

    她看著家裏豪華的裝修,高檔的家電家具,卻沒有半點欣喜的感覺,剩下的隻有厭倦。有時候,她也會忍不住問自己:這麽多年來費盡心機往上爬,得到了很多,可失去的卻更多。這是不是就叫得不償失呢?自己的身體、青春、情感就在這爾虞我詐的官場上被肆意的踐踏,隨心的揉捏,到最後,都仿佛不再屬於自己,值得嗎?

    可不管值不值得,她都已經不能迴頭了,甚至不能後悔,何況,後悔也沒有用。孟道翰沒有看書,他也躺在床上胡思亂想著,他聽見門響,就知道是鄭鶯迴來了,要是女兒迴家,關門不會這樣輕手輕腳的。

    女兒出去沒有,他也不知道,房門是一直關著的,女兒長大了,他做父親的也不好多過問什麽,那些本來應該是做母親的責任。可身為母親的鄭鶯在家的時候卻總是那麽少,對女兒的關心也總是那麽少,所以慢慢的女兒迴家的時候也越來越少,迴家後的話也越來越少。

    香雪當然和他這個做父親的話就更少了,基本上就沒有話講。想起這些,還是很讓他覺得難過,雖然女兒長的象她媽媽,脾氣和性格也不象他,可他卻從小就一直很疼愛這個唯一的女兒,可奇怪的是女兒從小就不怎麽和他親近,難道父女之間真有這樣大隔閡?

    但孟道翰心裏更清楚,自己和女兒之間的隔閡再大也沒有自己和鄭鶯之間的隔閡來的大,那簡直就不能算是隔閡,而應該叫做鴻溝。鴻溝就是象棋棋盤上的那個分界,一般叫做楚河漢界,而他和鄭鶯的關係就象是楚漢,隻有短暫的聯盟,卻是長久的紛爭。

    在他的記憶中,他們好像從來就沒有過什麽甜蜜、幸福的時光,哪怕就是在他們才結婚的那段日子,鄭鶯對他都是客氣有餘,而親熱不足。後來有了女兒,鄭鶯對他更是客客氣氣的,就像他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她的兄長。再後來鄭鶯更是忙於工作,忙著應酬,迴家的時間越來越晚、越來越少。

    他自然就越來越不舒服了,他也埋怨過鄭鶯,可鄭鶯的迴答卻讓他畢生難忘: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為了你和孩子?不然我這樣拚命幹什麽?

    他聽了無言以對,哭笑不得,在其他家庭,都是男人這樣對女人解釋,可在他家,卻是老婆安慰老公!

    但他知道老婆說的是事實,他雖然是一個公務員,可卻完全不是一個當官的料,他本來就是一個善於做學問卻不是一個擅於鑽營的人。他直到現在都經常會想,如果當年不從學校出來,繼續搞科研,說不定現在已經在學術上小有所成了。他一直認為自己做科研人員比當副局長更適合,更合格。

    要不是鄭鶯,他現在也當不了什麽副局長,能當個副處長也就不錯了。

    由於鄭鶯的努力付出,不但她的職位在步步高升,連他的官位也在芝麻開花節節高。每當在外麵,當他們同時出現在一個場合的時候——當然這樣的機會很少,他們都盡量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別人都是這樣介紹:鄭行長,鄭行長的老公孟副局長。他永遠都是排在鄭鶯後麵的,在家如此,在外如此。

    可在他看來,他其實不是排在,而是躲在鄭鶯的後麵。也許,鄭鶯也是這樣想的吧。這實在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可他從來也猜不透鄭鶯的想法,這麽多年了,他還是搞不清楚鄭鶯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女人,也許這更是一件悲哀的事情。但這並不是他一個人的悲哀,結婚多年,夫妻之間相互不了解、不理解的還少了嗎?

    孟道翰甚至覺得,最不了解、最不理解他的就是鄭鶯,那誰又是最能了解、最能理解他的人呢?

    他每當想到這些,眼前都會浮現出一個女人的笑臉,那個女人就是商務局辦公室主任康小萍。她留給他最深的印象就是陽光燦爛似的笑臉和春風化雨般的語言,

    迴頭一想,時光如梭啊,康小萍大學畢業才到商務局的時候,還是一個稚氣的黃毛丫頭,成天嘻嘻哈哈的,蹦蹦跳跳的,一轉眼都已經嫁為人妻了。

    康小萍沒有了小丫頭時候嘰嘰喳喳的吵鬧,卻更多了幾分成熟女人的善解人意和溫柔寬容,她的性格實在很適合做她現在的辦公室主任的工作了。什麽事都給領導安排得穩穩當當的,一點不需要領導操心,尤其是帶她出去開會,那更是事無巨細,條理清晰,因此他每次出去開會都喜歡帶著她一起去。

    反正出差又不會隻有他們兩個,也不怕什麽風言風語,更何況康小萍這人在單位和大家的關係都處的不錯,也沒有什麽人會去說她的閑話。而且還聽說她和老公感情非常好,聽說她老公胡剛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教師,現在就在他弟弟孟遲翰集團公司下屬的佳英中學當老師。

    想到這裏,孟道翰忽然有點嫉妒起那個從來沒有見過麵的男人胡剛了,憑什麽他就可以找個這樣好的老婆,我的老婆卻是這樣的呢?但他卻又說不出來鄭鶯那裏不好,他隻是覺得康小萍那裏都好。人的想法真是很奇怪啊。

    孟道翰突然跳出一個奇怪的想法:小康睡覺了嗎?

    康小萍沒有睡覺,還在伏案工作,前段時間,省廳的領導陪同中央調研組的同誌來玉海考察,考察完了,他們當然就要做有些報告啊,總結啊什麽的,一份局裏備案,一份呈報到省廳。

    而這些事,當然不是領導們做的,而是各個部門和辦公室做的。而康小萍又是一個工作責任心非常強的人,這樣的事情從來都是親力親為,因此到現在還在加班加點的幹,因為後天和孟副局長去省城開會,孟副局長就要在會上做匯報了。

    老公胡剛則一直在旁邊陪著她,看一會電視,又跑來看她一眼,然後又跑開,過會又給她端杯牛奶進來,放在桌子上,就又出去了。一個字沒有說,就這樣默默的做著。這麽多年了,胡剛就這樣,用行動表達著他的愛意。

    但胡剛並不是那種隻做不說的笨男人,他是又做又說的。他當年為了追到康小萍可是煞費苦心的,什麽《戀愛心理學》、《男人與女人》之類的書很看了些,當然知道女人就是需要哄也喜歡哄的。哄可不是騙,哄是讚美,是欣賞,是甜言蜜語,而不是花言巧語。

    不過在康小萍做事情的時候,他卻是一句話都不會說的,他說這叫尊重。康小萍邊寫稿子,邊看著他進進出出的,胡剛再進來見她沒有喝牛奶,已經冷了,便又端出去熱熱,又端進來放在桌上。

    終於寫的差不多了,康小萍抬頭看著胡剛又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拿來的又是水果,水果當然是已經削好的了。她終於忍不住開口道:“老公,你至於嗎,嗬嗬,在自己家走路都要掂著腳尖走呀?”

    “嗬嗬,我不是怕影響你寫東西嘛,老婆,差不多了吧,1點過了,該休息了,明天早上還上班呢。”胡剛抓了抓頭頂,笑了笑。

    “嗯,好,老公,牛奶你喝,水果我吃,怎麽樣?”兩個人都三十多的人了,在家卻象兩個孩子過家家一樣,喜歡分著東西吃,玩卻一起玩。

    吃完東西洗漱完畢,兩人躺在了床上,康小萍滿臉幸福的卷曲依偎在胡剛懷裏,突然想起什麽,就問道:“老公,你還記得當年,你到我們學校來找我,我們寢室有個叫沈君玉的女孩子嗎?還說我不要她要你的那個,我告訴過你的呀。”

    “沒有印象了,那時候我眼中就隻有你,那還有其他人啊。”

    “哼,就知道說好聽的來哄我。” 康小萍嬌嗔道。

    “老婆大人,我可實話實說哦。”胡剛笑著把康小萍摟得更緊了。

    “好吧,暫且饒了你。我還是給你說說我那個同學沈君玉吧。我今天給她打了個電話。”

    胡剛奇道:“你怎麽會有她的電話?原來你家那片不是拆了嗎?你們後來不是失去聯係了嗎?”

    “是呀,搬家後什麽地址電話都沒有了,那時候留的都是街頭小賣部的公用電話,又沒有手機,可世界上的事情就這樣巧啊,我們後來又無意中見麵了。” 康小萍嘻嘻的笑道。

    “哦,這個可不容易啊,金山那麽多人,居然就遇見了?”

    “嘿嘿,當然不是了,有次我去省廳開會,在省廳裏無意見遇到她了。你說巧不巧,她爸爸現在是我們聽的常務副廳長,就是沈清平。”

    “啊?怎麽會這樣巧呢,她爸是你領導了。”

    “是呀,我們讀書那會,她爸還隻是省財政廳的一個處長,以前不是沒有商務廳嘛,後來商務廳組建的時候才調過來的,那時候商務廳剛組建起來,也沒有什麽人,她爸還算是專業對口,後來就升官了,處級到副廳了,再兩年就變成了常務,所以說啊,人的機緣真的很重要的,不過呢,我對這些倒沒有什麽興趣,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行了。” 康小萍向來都是一個比較淡泊的人。

    “嗬嗬,挖空心思想往上爬的人可多得很呢。”胡剛笑道。

    “我才不稀罕那些呢,有錢有權又怎麽樣呢?未必就活的開心。就像我這個同學。”

    “你那同學怎麽了?”

    “我那次無意間碰到她之後,大家都有事,所以匆匆忙忙的也沒有說幾句,留了電話就分手了。後來她也不時打電話給我,也有時也會打給她,畢竟是同學,又一個寢室的姐妹,關係一直都還不錯,當然應該多問候關心一下了。你說是不是?”

    “那是當然,同學間的友誼都是比較單純可貴的。”

    “是呀,我和她又沒有什麽利益關係和衝突,我也沒有想過她幫我點什麽,雖然她自己還主動提出過兩次,我都拒絕了,我可不想去沾這些光,同學間的友情來之不易,還是純潔點好。” 康小萍笑道,頓了頓,接著道:“我們電話打的也不多,所以我也一直忘了告訴你這個事,隻是最近她好像出了什麽事,隔三差五的都會打電話給我,每次都是語焉不詳,吞吞吐吐的,可我聽來聽去,她隱隱約約好像是在說她老公出軌了,她不知道蓋怎麽辦,當然,她說的時候,是用講別人的事情的口吻說的,可從她的語氣卻聽得出來,她就是在說她自己,尤其今天,最為明顯。”

    “哦,今天怎麽了?她又打電話給你了?”

    “是呀,她下午,幾點我忘記了,大概三點多吧,她打電話給我,問我方便不方便,我當時手上本來是有點事的,可聽她的口氣很不開心的樣子,我當然不好意思拒絕她,就說沒什麽事,她就稀裏嘩啦的給我說了半天,說了差不多快一個小時吧,不然我晚上也不會在這裏熬到現在了。”

    “說這麽久?說些什麽呢?”胡剛有點好奇了。

    “她說她的那個朋友的老公在外麵有女人了,被抓了個現行,可她那朋友又很愛她老公,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是離婚還是就當沒有發生,是得過且過還是快刀斬亂麻?她怎麽才能去原諒她老公?她以後該如何麵對老公?反正,問了很多問題,問得我都不知道怎麽迴答了,我也的確不知道該怎麽迴答她。這些問題,我怎麽可能去想過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呢?我老公又不可能犯錯,是不是啊老公?”

    “當然,我眼中心裏就老婆一個人,其他女人我才看不上呢。我老婆最好了,嗬嗬。”

    康小萍故意冷笑道:“哼哼,又來甜言蜜語討好我啊?又沒有什麽好處,算了,姑且相信你吧。我繼續給你說下午的事。沈君玉說著說著,居然就哭了,唉,你不知道啊,當時搞得我手腳無措的,我可沒想到她怎麽突然就哭起來了呢?”

    “那後來呢?”

    “沒有後來了,她哭著哭著,就說不說了,就掛了,唉,我看她家有權有勢又有錢,可過的一點都不開心。”

    “是啊,人活一輩子,就活個開心二字,活得都不開心了,要那些權力金錢名利又什麽什麽意思呢?”胡剛感歎道。

    “就是,還是象我們這樣窮是窮點,可窮開心也比不開心來的好。老公你說呢?” 康小萍幸福的笑問。

    “如果能讓你過得更好些,那就更好了。”男人總是希望自己心愛的女人過的更幸福的,誰願意自己的愛人去吃苦呢?

    “嗬嗬,我們現在已經過的很好了呀,我沒有什麽不滿足的,我這個人要求不高的,不過呢,我們以後恐怕是會過得比現在窮了。” 康小萍嬌笑道。

    “比現在窮?老婆,你什麽意思啊?”胡剛不解的問道。

    康小萍臉上一紅,羞嗔道:“傻瓜,多個人吃飯了嘛,當然比現在窮了。這個還用問?”

    胡剛恍然大悟,一下把老婆抱得緊緊的,大笑道:“老婆,我要當爸爸了,是不是呀?哈哈。”

    康小萍忙一把捂住他的嘴,輕聲笑罵道:“噓,小聲點,深更半夜的這麽大聲幹嘛呀,生怕別不知道呀。”

    胡剛壓低了聲音,卻壓製不住心裏的喜悅,笑道:“是啊,我巴不得天下人都知道,我要當爸爸了。老婆,是兒子還是女兒呢?”

    “我怎麽知道,我去檢查了,說是有了,可現在太小,性別可看不出來。” 康小萍嬌羞的道,心中也是美滋滋的,哪有女人不想當母親的呢?一個沒有當過母親的女人就是一個不完整的女人,因為女人身上最偉大的情感就是母愛。

    “哦,老婆,我太開心了,我要當爸爸了。哈哈。”胡剛把頭埋進被窩裏麵,樂不可支的笑著。

    他卻不知道,有的時候,爸爸並不是那麽好當的,甚至是很煩的!

    2008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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