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若有所思的道:“西嘔君倒是令朕想起了一個人來。”何止是嬴政,扶蘇也想起了一個人來,胡亥的種種表現,都讓他想起了自己過世的幼弟,那種調皮的表情,還有古裏古怪的小動作,簡直一模一樣,如出一轍。嬴政道:“諸卿,入席罷。”眾人落坐下來,嬴政道:“西嘔君深明大義,率領西嘔子民歸順,這份仁義,真真兒令朕敬仰,朕敬你一杯。”胡亥站起身來,端起羽觴耳杯,道:“陛下言重了,陛下仁義,又有經世大才,西嘔歸順朝廷,想必陛下隻會厚待子民,反而是臣合該敬陛下才對。”嬴政笑道:“西嘔君真是會說話之人。”扶蘇不著痕跡的道:“不知西嘔君的中原話,師從何人,竟說的如此利索流利?”胡亥一愣,眼眸微微轉動,便宜哥哥這話,顯然是在試探自己啊?難道他發現我不是真正的西嘔幼王子了?之前胡亥一直上趕著認親,但是他越上趕著,越是像幼公子胡亥,扶蘇便越覺得他是裝的,是為了故意勾引自己。胡亥算是發現了,上趕著不是買賣,原便宜哥哥是吃欲擒故縱的戲碼呀?胡亥笑眯眯,故意道:“不瞞秦長公子,臣的中原話一直如此這般的好。”扶蘇蹙眉,屠雎分明說,西嘔幼王子的中原話並不好,磕磕絆絆的,而胡亥在燕飲上調侃王綰,與嬴政對答如流,這中原話比中原人本地人還要出色。胡亥看到扶蘇的表情,便知道自己勾起了扶蘇的好奇心,於是點到為止,讓他百爪撓心,這才是欲擒故縱的奧妙所在,便專心給嬴政敬酒。燕飲開始之後,嬴政隻是飲了兩杯,便借口醉酒,離開了宴席,迴殿中去歇息去了。其他臣子見到嬴政離開,便放鬆下來,各自離開席位開始敬酒。胡亥看著嬴政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便宜爸爸之前便知曉自己是個冒牌貨,他知道這麽大的秘密,一對暗號便能認出自己,何不從嬴政入手?等嬴政認出了自己,自己在秦廷也能好過一些。胡亥想到此處,也離開了燕飲大殿,親自去了一趟膳房,他記得之前皇叔成說過,君父喜歡酸一些的醒酒湯,於是特意管膳夫要了這麽一碗,端起來歡歡欣欣的往嬴政下榻的大殿而去。胡亥走在昏暗的宮中小路上,突然被一雙大手抓住,一下子將胡亥拽到了角落。“啊……”胡亥驚唿一聲,手中滾燙的醒酒湯險些灑掉,一頭撞在對方懷中,撞在那結實的胸口上,硬邦邦的,結結實實撞了一個酸鼻,差點流下眼淚來。四周黑洞洞的,胡亥沒看清楚來人,但他頭頂上的標簽十足明顯。【扶蘇】是便宜哥哥?怪不得胸肌的觸感如此熟悉呢。扶蘇的嗓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絲不悅:“西嘔君這是去何處?”不等胡亥迴答,扶蘇已然道:“西嘔君如此不安分,陛下才到,西嘔君便如此迫不及待的前去獻殷勤,魅惑陛下了麽?”胡亥:“……”???魅惑是幾個意思?扶蘇又道:“西嘔君是覺著,與陛下比起來,予這個秦廷的長公子,是遜色了不少,沒有利用的價值了?”胡亥心中奇怪,便宜哥哥的語氣好奇怪,就好像……【吃醋的扶蘇】是了,就好像吃醋。胡亥的眼目終於適應了黑暗,看清楚了眼前的扶蘇,扶蘇身材高大,居高臨下的低頭盯著他,一雙黑色的眸子充斥著滿滿的“嫉妒”,仿佛一團火焰,幾乎燒穿了那層單薄的窗戶紙。胡亥迷茫的看著他,如此清澈的眼神,令扶蘇心頭狠狠一跳,不可抑製的想起那天夜裏,胡亥哭咽著喚自己哥哥的可憐模樣兒。扶蘇的眼神愈發狠戾,突然低下頭去。啪嚓胡亥一抖,手中的醒酒湯登時掉落在地,連帶著小豆砸了個粉碎,他睜大眼睛,怔怔的感受著唇瓣上溫熱的觸覺……第53章 美人計胡亥感覺到一股淡淡的酒香, 彌漫在自己的唇舌之間。哥哥喝酒了?燕飲還未結束,扶蘇又是秦長公子,宴席上難免會飲酒, 那醇厚的酒香彌漫開來,竟異常的上頭,令胡亥瞬間甚麽也想不到, 腦海中一片空白。胡亥膝蓋發軟,幾乎站不住, 慢慢往下滑去,扶蘇手臂一展, 將人打橫抱起來,大步往前走去。胡亥靠在便宜哥哥懷中,聽著他“梆梆、梆梆”的心跳聲,麵頰熱辣辣的通紅,連反應也慢了幾拍。嘭扶蘇踹開殿門, 來不及往裏走, 直接將胡亥放在案幾上, 哐啷一聲, 將案幾上的承、耳杯全都掃下去。胡亥不知他要做甚麽,心竅之中又隱隱約約有一種感覺, 好似知曉它將要做甚麽, 沒來由的莫名期待, 甚至有些緊張。又是那種醉人的酒香,一點點襲來, 起初隻是淺嚐輒止, 後來變成了攻城略地,瘋狂席卷, 胡亥幾乎受不住,胡亂的輕輕捶打著扶蘇的肩背,卻仿佛小貓在撓癢癢,不輕不重一點子也就沒有威脅力。扶蘇沙啞的嗓音輕喚道:“亥兒。”轟隆!胡亥腦海中瞬間炸開了鍋,便宜哥哥在叫我?他認出我來了?胡亥猛地清醒過來,睜大眼睛盯著扶蘇,扶蘇喚出口的一瞬間同樣清醒過來,眯著眼目,同樣死死盯著眼前之人。胡亥很快發現,便宜哥哥並不是認出自己來了。那他剛才在喚甚麽?分明是亥兒!為何要在這種時候喚亥兒?還是不過隨口瞎喚罷了?胡亥腦海中一片混亂,突然蹦出一個想法。我自己做了自己的替身……扶蘇猛地向後退了一步,拉開與胡亥的距離,仿佛方才主動親密之人是胡亥一般,眼神中滿滿都是複雜。因著扶蘇突然後退,胡亥無法觸碰到扶蘇,所以看不到標簽,並不知曉扶蘇這樣複雜的眼神,到底代表甚麽意思。扶蘇一句話未說,倏然轉身離開,隻留給胡亥一個冷漠的背影。“嘶……”胡亥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幾乎破皮了,怪不得火辣辣的刺痛,而那個“罪魁禍首”便這般離開了,仿佛方才輕薄人的是自己一般!胡亥腦袋裏亂哄哄的,總是不由自主的迴想起與便宜哥哥的親吻,連忙上了軟榻,鑽進錦被裏,將被子往頭頂一蓋自言自語的道:“不能想了,不能想了,對,睡覺罷!”胡亥迷迷糊糊的睡下,果然,睡覺便是好啊,睡下了就不會胡思亂想,胡亥卻忘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睡下之後還會做夢,夢境根本不受控製。叩叩叩!有人在敲門,胡亥“唔”的一聲猛地從夢境中掙紮出來,唿唿的喘著粗氣,平複著自己紊亂的吐息。他一身都是熱汗,仿佛堪堪從水中打撈出來一般,連忙拍了拍自己的麵頰,自言自語的道:“我都做了甚麽夢,太不堪了。”叩叩叩又是叩門的聲音,殿外寺人朗聲道:“西嘔君,您起身了麽?陛下召見西嘔君。”胡亥連忙應聲:“嗯,起來了,且等一等。”寺人與婢子進來給胡亥盥洗更衣,一切準備妥當,胡亥便離開大殿,前去謁見嬴政。昨日才準備了接風宴,今日一大早便傳召,除了駱越國的事情,估摸著也沒有這般要緊的事情了。胡亥走到西嘔王宮的政事堂門口,便看到許多人都朝這麵走來,廷尉李斯、丞相王綰、章台宮衛尉章邯、武信侯馮無擇,還有韓談、章平等等,全都往這麵走來。而在這些人之中,有個人十足的紮眼,胡亥大老遠一眼便看到了對方,那便是扶蘇!胡亥不由想到昨日裏的親吻,還有後半夜的夢境,正好與扶蘇四目相對,胡亥麵頰發燙,抿了抿嘴唇,如今他的唇角還微微有些刺痛。扶蘇的眼神很是冷漠,淡淡的看了一眼胡亥,仿佛甚麽也沒有發生過一般,昨夜飲醉的像是胡亥,一切都是他自己杜撰出來的幻覺,否則扶蘇的神色怎會如此的鎮定自若?扶蘇的目光平靜的從胡亥身上掃過去,甚至都沒有多停留一瞬。胡亥的視線被打斷,韓談走過來,站定在胡亥麵前,瞪著他唇角,冷笑道:“西嘔君好手段啊,昨夜又去哪裏浪蕩了?怕是又勾引了甚麽人,做了見不得人的勾當罷!”胡亥:“……”胡亥眼皮狂跳,道:“你對我有一些子誤會,不過無妨,咱們的誤會會解開的。”“哼,”韓談笑起來,道:“恐怕西嘔君沒有這個機會了。”胡亥奇怪:“為何?”韓談挑了挑眉,道:“怎麽,西嘔君還不知陛下召見所謂何事?西嘔君,你也就得意到此時了,自然會有人治你。”看來韓談知曉一些甚麽,胡亥心想,嬴政傳召,肯定是為了駱越國的事情,而韓談這般歡心,仿佛自己立刻馬上便會去死,胡亥心底裏隱隱有了一些答案。“陛下召見。”寺人走出來,恭敬的道。眾人走入政事堂,嬴政坐在最上首的位置上,道:“諸卿都坐罷,今日朕傳召你們前來,不為別的,隻是想讓你們說一說對駱越國的看法。”丞相王綰來不及坐下來,立刻又站了起來,迫不及待的道:“陛下,老臣以為,駱越國趁著陛下東巡之際,對我秦軍發動戰爭,若我秦軍不加以迴擊,難免被駱越國看扁,必須給駱越國一些顏色看看。隻是……”王綰還有後話,表情難為起來,道:“隻是駱越國擅長叢林作戰,又有許多輕便的舟師,經常隱沒在森林之中偷襲,這都不利於秦軍。”他說著,看了一眼胡亥,終於說到這了重點上,道:“老臣私以為,西嘔君了解百越地形,又是百越當之無愧的首領,擅長叢林、舟師作戰,如今西嘔君帶領西嘔子民歸順,正是陛下重用西嘔君的大好時機,不如請陛下下令,以西嘔君對抗駱越兵馬,絕對可以令駱越國聞風喪當,震我大秦之威!陛下重用西嘔君的美談被傳開,也能讓更多的百越子民效仿歸順,何樂而不為呢?”胡亥心中嗬嗬冷笑一聲,是呢,不隻是一石二鳥,且是一石三鳥,王綰還少說了一點,若是自己這個西嘔君在對抗駱越國的時候,不小心戰死了,也算是好事兒一樁,便可解決他王綰的心頭大患!王綰不愧是老臣,這算盤打得啪啪作響,若是這年代有算盤,珠子絕對崩到胡亥臉上了!扶蘇下意識看了一眼胡亥,但很快收迴目光。嬴政環視眾人:“諸位以為如何?”一時間無人開口,畢竟大家都是朝中的老人了,清楚的知曉王綰是幾個意思。便在此時,廷尉李斯站了出來,拱手道:“陛下,卑臣以為,丞相所言極是!若陛下能對西嘔君委以重任,豈不是一段美談佳話,百越子民聽聞陛下重用西嘔君,必然心生向往,眾望來歸!”胡亥挑了挑眉,好家夥,真真兒是好家夥,廷尉和丞相一直不和,新派舊派打得你死我活,如今李斯和王綰竟變得“萬眾一心”起來,他們不約而同的想要處自己於死地。胡亥其實心裏明白,無論是新派還是舊派,那都是秦廷的卿族黨派,但對於秦廷來說,自己這個“西嘔君”是新型矛盾,而新舊之爭是固有的舊矛盾,李斯和王綰是想要統一戰線,想合起夥來把自己這個新矛盾碾死,然後再解決內部的紛爭。胡亥輕笑,哪裏有這般容易,自己身邊可還藏著一個路裳呢,路裳便是傳說中,被秦廷冷箭殺死的駱越國太子。路裳落難,一直掩藏身份在胡亥身邊,想必是因著駱越國內部的問題,如果胡亥能將路裳扶持起來,祝他迴國,這一仗哪裏還需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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