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弟……”扶蘇從內走出,剛說了兩個字,便看到帳外除了章平,旁邊竟跟著胡亥。章平趕緊道:“不管我的事,是幼公子偏要跟著前來。”扶蘇沒有說話,隻是表情有些許的奇怪,說實在的,胡亥因著沒有觸碰,看不到標簽,所以也不太清楚哥哥的表情,到底是甚麽意思,看起來像生氣,又不太像生氣。扶蘇並非一個人走出來,身邊還跟著丞相王綰。王綰看到胡亥,麵容上大寫的“心虛”二字,不用標簽也能看得出來。“哥哥!”胡亥剛開口,扶蘇已然淡淡的道:“你怎麽出來了,快迴去歇息,仔細抻裂了傷口。”胡亥一聽,哥哥的口吻雖然有些子古怪,但本質還是關心自己的,那便成了。於是胡亥嘟著嘴巴,可憐巴巴的道:“亥兒本也不想瞎跑的,隻是……隻是亥兒見不到哥哥,想念哥哥了,昨日亥兒來此尋哥哥,還碰到了王相。”扶蘇蹙眉:“你昨日來了?”“是呐!”胡亥使勁點頭,奶裏奶氣的道:“昨日亥兒站在此處,等了哥哥半晌,等著王相前去通傳,哪知……哪知……”胡亥的嗓音變得期期艾艾,黏黏糊糊,繼續道:“哪知王相出來說,哥哥沒空,也根本不願見亥兒,王相還叫亥兒往後少纏著哥哥呐!”“老臣沒有!”王綰立刻反駁。胡亥發問:“昨日是不是王相說哥哥公務繁忙,不見亥兒?”“老臣,我……”王綰咬牙,這句他的確是說了,因此無從反駁。扶蘇蹙眉:“昨日王相何曾通傳過?予為何不知?”“這……這……”王綰支支吾吾的找借口,道:“昨日、昨日長公子的確要務繁忙,一直在查看行軍輿圖,老臣怕、怕打擾了長公子,因此也是出於好心,便自作主張,迴拒了幼公子……可老臣沒說……”不等王綰說清楚後半句,胡亥用清亮的嗓音打斷他,可憐巴巴的道:“哥哥,你不要責怪王相,王相也是為了哥哥好,才會自、作、主、張,並非是不將哥哥放在眼中哦!”“你……我……長公子!”王綰連忙道:“老臣絕沒有輕視長公子,逾越之意啊,還請長公子明鑒!”扶蘇眯了眯眼目,淡淡的道:“予自知王相是出於一片好心,但唯恐有人不知,會以此做文章,王相好自為之,若有下次……”“絕無下次!絕無下次!”王綰垂著頭,擦了擦額角冒出來的冷汗,頻頻應聲:“老臣、老臣謝長公子提點。”胡亥偷笑,昨日裏王綰那般神氣,今日還不是要落馬?“哥哥,亥兒……”胡亥剛想趁熱打鐵,伸手去拽扶蘇的衣袖。扶蘇淡淡的收迴衣袍,不著痕跡的躲開胡亥的觸碰,垂下眼目,看不出表情,道:“亥兒也迴去罷。”“哎呀”胡亥急中生智,誇張做作的驚唿一聲,作勢平地摔,想讓扶蘇來扶自己。果不其然,扶蘇聽到胡亥的驚唿,立刻反應,剛要出手,哪知有人比他更快,正是站在旁邊的章平!章平不愧是練家子,出手如電,一把撈住假摔的胡亥,道:“幼公子,無事罷!仔細腳下,站穩些。”胡亥一個頭兩個大,便宜哥哥鬧別扭了,好似在與我冷戰,偏偏我不清楚緣由,想要看看標簽,卻連哥哥的一片衣角也碰不到。胡亥:“……”頭疼!第38章 關係曖昧扶蘇收迴手來, 幹脆還轉過了身去,聲音平板,聽不出任何起伏, 道:“你迴去罷,予還有事要忙。”說完,“嘩啦”一聲打起帳簾子, 迴營帳去了。胡亥:“……”王綰擦了擦額角的冷汗,他怎知曉胡亥這般記仇, 來了一個現場告狀,王綰瞪了一眼胡亥, 也轉身跟著走了。章平奇怪的撓了撓後腦勺,總感覺有哪裏不對勁兒,但具體說不出哪裏不對勁兒。章平送胡亥迴了營帳,道:“幼公子,你有傷在身, 趕緊上榻休息罷, 不要亂跑, 仔細傷口抻裂。”胡亥爬上軟榻, 道:“章平哥哥,你有沒有感覺, 哥哥怪怪的?”章平仔細想了想, 道:“長公子啊……長公子就是……”胡亥睜大眼睛, 連章平也看出來,哥哥在與我冷戰了?結果便聽章平道:“沒有啊, 長公子不還是那樣麽?甚麽怪怪的, 沒有罷?”胡亥:“……”我就不該問你!胡亥深深的歎了口氣,章平這個沒有眼力見兒的, 竟沒有察覺到扶蘇的變化,明明比平日裏冷淡了許多。不行,胡亥眼眸亂轉,必須想個法子,打破這場冷戰才行。“哎呦”胡亥突然捂住自己的心口,胡亂的道:“好疼呀!”“怎麽了怎麽了?!”章平緊張的湊過來:“幼公子,你怎麽了?傷口?是不是傷口抻裂了?”“嗚嗚”胡亥假哭起來:“好疼……章平哥哥,亥兒的傷口好像真的撕裂了,嗚嗚嗚疼死了,好疼呀!”“我給你去找醫士!”章平連忙道。胡亥道:“別去找醫士,去找哥哥!”章平焦急的道:“長公子醫術有限,我還是……”“不行不行!”胡亥堅持道:“你去找哥哥,告訴哥哥亥兒的傷口撕裂了,可疼可疼了!馬上便要疼死了!哥哥會去尋醫士的。”章平一臉迷茫,為甚麽要繞這麽一大圈,幼公子的傷口不會流很多血麽?可是……胡亥叮囑:“一定、一定,先去找哥哥,告訴他我的傷口撕裂了。”“哦好!”章平也不敢耽擱,飛快衝出營帳,豁朗一聲,險些將帳簾子扯下來。等章平一走,胡亥的痛唿和哭聲瞬間消失,堪稱收放自如,將擋著臉的手放下來,小臉蛋兒上哪裏有一丁點的眼淚,根本便是隻打雷不下雨的假哭。胡亥嘻嘻一笑,章平這般火急火燎的跑去尋扶蘇,便宜哥哥一定會相信,到時候肯定急火火的跑過來,我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兒。胡亥舒舒服服的躺在榻上,安安穩穩的守株待兔,靜等著那個名喚“扶蘇”的大兔兔自己自己撞上來。踏踏踏是跫音,十足的雜亂,聽得出來對方有多緊張。“來了。”胡亥連忙收起笑容,準備好哭唧唧的可憐表情。嘩啦“幼公子!”帳簾子打起,有人衝了進來,那人身板子瘦削,壓根兒不是長公子扶蘇,而是韓談!韓談緊張的道:“聽章平說你的傷口撕裂了?情況如何,我先幫你看一看!”“談談?”胡亥失望的道:“怎麽是你呀?”他擺擺手,道:“沒事。”“怎能無事?”韓談道:“傷口撕裂,若是不及時處理包紮,很可能感染邪害,幼公子身子如此柔弱,是絕對受不住的!”胡亥笑眯眯的道:“談談,你先別著急,我偷偷跟你說……假的。”“假的?”韓談差點喊出聲來。胡亥的手掌向下壓了壓,作勢讓他小點聲,道:“我的傷口好端端的,沒有撕裂,頂多正在長新肉,有點癢癢的。”“可……”韓談一時沒能反應過來,道:“章平那個呆子,方才一路大喊著出去,說幼公子的傷口撕裂了?”“是呀,”胡亥的笑容十足狡黠,道:“是我叫章平哥哥這麽喊的,他當真喊得那般大聲?我哥哥那麵兒肯定也聽見了?”韓談道:“自然是聽見了罷,整個營地恨不能都聽見了,估摸著連陛下都驚動了。”“太好了!”胡亥一拍手掌。韓談眼皮狂跳,道:“幼公子你這是為何?”胡亥道:“談談,一會子等我哥哥來了,你便大喊我傷口不好了,裂開了,流了好多血,有多嚴重說多嚴重,最好再擠出兩滴眼淚來,哭的越慘越好。”韓談的眼皮,跳得更加厲害了。扶蘇聽聞章平的喊聲,再也坐不住,立刻從營帳衝出來,顧不得長公子的姿儀與禮數,大步衝著胡亥下榻的營帳跑過去。趕到營帳大門,還未打起帳簾子,便聽到裏麵有人說話的聲音,應該是胡亥與韓談在交談。隱約聽見甚麽“是騙我哥哥的”,“談談你要幫我哦”,“談談你最好啦”等等言辭。“長公子?”章平帶著醫士風風火火跑迴來,一眼便看到了站在營帳門口的扶蘇。“長公子,你怎麽在這裏?不進去麽?”胡亥還在叮囑韓談,和自己一起做戲,哪知章平的聲音突然響起,還在說長公子,難道便宜哥哥在外麵?那豈不是把我們方才的話都聽了去?豈不是知道我假裝傷口撕裂?帳簾子被章平打起來,果不其然,除了章平和醫士之外,胡亥還看到了扶蘇。扶蘇臉色陰沉沉的,不需要標簽,胡亥也能肯定,哥哥肯定把方才自己與韓談說的話全都一字不落的聽了去,知道自己是裝病的。“哥哥……”胡亥剛想要解釋,扶蘇一言不發,轉身大步離開。“哎呦……”胡亥因著焦急下榻,背上的傷口鑽心一痛,險些當真撕裂,動作這麽一頓,扶蘇已經沒了身影。“幼公子!”韓談與章平趕緊來扶,道:“你沒事罷?”胡亥搖搖頭,歎氣道:“看來哥哥更生氣了……”次日醒來,朝食的時候胡亥沒看到扶蘇,用藥的時候胡亥沒看到扶蘇,午膳的時候胡亥以沒看到扶蘇,更不要提就寢的時候,胡亥同樣沒看到便宜哥哥扶蘇。“唉”胡亥坐在營帳門口,托著腮幫子,無聊的看著空場上跳躍的篝火,天色越來越黑,也不知便宜哥哥要忙碌公務到幾時,若是哥哥從幕府大帳迴來就寢,必然會路過這裏,偏偏扶蘇好似要在幕府紮根兒一般,鐵了心不迴來。“唉”“唉唉”胡亥接二連三的歎氣,仿佛要憑借一己之力,將篝火吹滅一般。“幼公子?”一道溫柔的嗓音傳來。胡亥抬頭看去,懶洋洋的道:“唉是章邯哥哥呀。”章邯剛從幕府大帳迴來,正好看到胡亥坐在營帳門口,一個人唉聲歎氣,形單影隻的可憐兒模樣。章邯將自己的披風解下來,披在胡亥的肩膀上,道:“夜色深了,幼公子何故在這裏唉聲歎氣,還是快些迴去就寢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