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馬島》作者:[美]史蒂芬·金【完結】


    埃德加·弗裏曼特是明尼蘇達州的一位建築商,美國成功人士的代表,事業有成,在業界享有良好聲譽,並擁有愛妻、兩個可愛的女兒和四千萬身家。然而,他的完美人生被突如其來的一輛十二層樓高的起重機壓得粉碎——建築工地一場交通事故令他身受重傷,並失去了右臂。在經歷了痛不欲生的恢復期後,埃德加二十年的婚姻生活匆匆告終。


    在心理醫生的建議下,他搬到了佛羅裏達州的一個荒僻小島,租住在一座粉紅色的大房子裏。在島上,他結識了睿智的前律師懷爾曼,神秘的房東伊莉莎白,同時他自己開始出現無法抑製的繪畫衝動——開始隻是畫素描,接著是油畫——他以驚人的速度畫著,作品充滿奇詭的想像,而他的創作似乎還具有某種神秘的力量。埃德加在杜馬島上綺麗多彩而又驚心動魄的人生畫卷由此徐徐展開……


    1.我的上輩子(1)


    從空白的表麵開始畫。不一定非得是紙或油畫布,但我感覺以白色為宜。我們稱其為"白色",因為需要那麽一個詞,其實,它真正的名字是"一無所有"。黑色是指"光明的缺失",但白色是指"記憶的缺失",白色是無法記憶的顏色。


    我們如何牢記怎樣去牢記?這個問題,自從我到了杜馬島後就經常問自己,往往是在黎明前夕,仰頭望著無光無明的夜,記起不在身邊的友人。黎明前的幾小時裏,我會思索有關地平線的問題。你必須設定地平線。你必須在白色上有所標註。你大概會說,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一筆了,可任何重塑世界的動作都是英勇之舉。我已經信了。


    假想,有一個小女孩,比嬰孩大不了多少。差不多九十年前,她從馬車上墜落,腦袋敲在了石頭上,忘記了一切。不僅是她的名字,而是,一切!後來又有一天,她想起了什麽,那足以讓她拿起鉛筆,在白紙上描下猶猶豫豫的第一筆。地平線,沒錯。同樣,也是一條縫隙,讓黑色湧入。


    繼續假想,那隻小手抬起鉛筆……猶疑……然後落筆於白色。假想那種勇氣吧,重構世界的第一次努力便是將其畫下。我會永遠愛那個小女孩,不管她已讓我付出了多少。我必須愛。我沒有選擇。


    畫都是有魔力的,你恐怕已經知道了。


    一我的上輩子


    1


    我的名字是埃德加·弗裏曼特。曾經是建築承包業界的大人物。那是在明尼蘇達州,在我的上輩子裏。我是從懷爾曼那兒學到"上輩子"之說的。我很想把懷爾曼的事兒告訴你,但還是讓我們先了解明尼蘇達州的那部分吧。


    要說的是:我的光輝歷程走的是堂堂正正的美國男子漢之路。先進了一家公司站穩了腳跟,等到節節攀升到了頭,我就辭職了,開始自己創業。離開那家公司時,老闆嘲笑我,說我不出一年就會破產。我猜想,每當有精明強幹的年輕員工自立門戶時,大多數老闆都會這麽說。


    我呢,卓有成效。當明尼阿波利斯的聖保羅一帶繁榮起來時,弗裏曼特公司也興旺發達了。時局蕭條時,我從不玩火兒,一向謹慎從事。但我確實會在直覺上押寶,大多數時候,直覺都會幫到我。到了五十歲時,我和帕姆的身家值四千萬美元。而且,我倆感情甚篤,多年不渝。我們有兩個女兒,等我們的黃金歲月到頭時,伊瑟在布朗大學,梅琳達在法國教書,那是她身為外國交換生的一職兼差。要是事情有什麽不對勁,我和太太就會飛過去看看她。


    我在某處施工現場遭遇了意外。事情倒是很簡單:敞蓬小貨車和十二層樓高的起重機親密接觸時,輸的永遠是小貨車,哪怕是會鈴聲大作的道奇公羊也沒轍。我的右側顱骨僅是開裂之傷。左側狠狠撞上公羊的車門支柱,導致三處骨折。也可能是五處。我的記憶力比傷後好多了,但相比於受傷之前仍有天壤之別。


    2.我的上輩子(2)


    醫生說,我受到的腦損傷叫作"對沖傷",通常會比衝擊傷帶來更深遠的傷害。我的肋骨斷了。右臀粉碎性骨折。雖說右眼的七成視力保住了(要是天氣好,還能看得更清楚),卻永遠失去了右臂。


    我本會送命的,但我活了下來。理論上,對沖傷會引發精神性損傷症狀,一開始確實是,但慢慢消退了。差不多算消退了。等我的精神有所好轉時,太太卻走了,那可不是差不多,而是貨真價實地走了。我們結婚有整整二十五年,但你也知道常言說:天有不測風雲。我想,那也不要緊;走了就走了吧。了結就了結吧。有時候,完結是好事情。


    我所說的精神性損傷是指一開始認不出別人是誰--甚至不認得我太太--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我就是弄不明白,為什麽我會那麽疼。現在,四年後的我已記不得那種疼痛的實感了。我知道自己在忍、在熬,那是能把人撕裂、把人疼死的痛,但現在說來好像隻需動動口舌。當時的痛可不是口頭說說的。當時就像身處地獄,卻不明白自己怎麽會下了地獄。


    你先是怕死,然後怕自己死不掉。這是懷爾曼說的,他一定是知道的;曾身處地獄的他很有發言權。


    每時每刻,每一處都在疼。腦袋裏好像總有鍾在敲,敲得我頭痛欲裂;全世界最大的鍾表行好像開在我的腦殼裏,並永遠在關在漆黑深夜裏。由於我的右眼被撞傷了,隻能透過一層血膜看世界,而我幾乎不知道身在陰陽何界。所有東西都沒了名字。我記得有那麽一天,帕姆在房間裏--我還在病房裏--她站在我的床邊。我氣急敗壞,因為她本該站在另一邊,另一邊有個像板條的東西,可以把屁股蛋子放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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