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陸小倩突然來郭府拜訪,大張氏喜不勝喜,親自換了一身新衣,招唿郭家姐妹一起出門迎客。


    豈料陸小倩讓人送上禮物後,直截了當地說道:“郭夫人,我是來找馬秀英的,你不用招唿我。”


    大張氏神情一愣,僵硬著笑容,隨便指派了一個仆人帶陸小倩去林瑛園。等陸小倩走後,她對小張氏抱怨道:“還說江南女子知書達理,你瞧這人一點情理都不懂,到底是商賈之家出身,粗俗不堪,難怪隻能和馬秀英湊在一起。”


    小張氏低眉斂眼,默默無語,她已經習慣大張氏說話的語氣,隻要提起馬秀英,十句話能說出十一句不好聽的來。


    郭大丫、郭小丫拆開禮物,裏麵是兩匹織錦麵料,頓時嫉妒道:“馬秀英又不是我們家的正經小姐,娘幹嘛讓她見陸小倩。你看這些經麵緞紋上提三色,都是好東西,哼,陸小倩一定給她留了更好的。”


    大張氏摸了摸平挺光亮的緞麵,臉孔一陣扭曲,“你們也去林瑛園,看她都給了馬秀英什麽東西。”


    郭家姐妹馬上趾高氣昂地趕到林瑛園,卻見木門緊閉,裏麵不時傳出一陣笑聲,兩人敲開門,一邊四下張望,一邊假惺惺地客套道:“聽說陸姐姐來了,娘怕馬秀英招唿不周,讓我們姐妹前來陪伴。陸姐姐有什麽不清楚的事隻管問小妹,我們院子裏也有許多好玩的地方。”


    陸小姐揚了揚眉,淡淡說道:“多謝兩位妹妹,心意我領了,不過我隻想和馬姑娘說說話,你們且去忙吧。”


    郭大丫眼睛一轉,“都是女兒家,有什麽話我們不能聽呢?”


    “我們來了江南這麽久,還有許多事情不懂,正想向陸姐姐請教。”郭小丫一副天真模樣。


    遇到如此臉皮厚的人,陸小倩也沒轍,原本和馬秀英商量好的計劃隻能臨時更改,隨便聊了幾句就怏怏告辭。


    陸小倩一走,郭大丫霎時變了臉色,瞟了一眼袁興,黑著臉訓斥馬秀英,“母親讓我轉告你,不要把不三不四的人都帶迴家,你要記住你的身份,別真把自己當郭家小姐了。”


    馬秀英平靜地說道:“郭大小姐,你不用提醒我,我知道自己姓馬,我也從沒把自己當成郭家小姐。至於不三不四的人,我還真不明白你指的是誰,如果指的是袁興,他是舅舅同意收留的,你可以跟舅舅說;如果指的是陸小姐,那我下次見了她,跟她說一下,叫她這種不三不四的人不要來郭府了。”


    “你敢!”郭大丫急怒交加,手高高揚起,恨不得撕了馬秀英的嘴。她也就在背地裏說幾句是非罷了,如果真被馬秀英傳給陸小倩聽,陸家豈能善罷甘休?他們郭家如何鬥得過富甲江左的陸家。


    袁興想都不想,雙眼圓睜,上前吼道:“你要做什麽?”


    “反了!你一個奴才也敢吼我?”郭大丫不敢置信,府裏的奴才見了她誰不是恭恭敬敬的,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袁興一個小廝竟然不把她放在眼中。


    馬秀英推開擋在前麵的袁興,冷冷地警告道:“袁興是我義弟,不是你郭府的奴才。還有你最好不要跟我動手,否則吃虧的是你。”


    郭氏母女越來越跋扈的態度讓馬秀英忍無可忍。以前她考慮到自己是寄人籬下,就盡量避免和郭家姐妹發生衝突,免得逼急了大張氏趕走自己。現在她知道張天佑根本就不會放自己走,況且如今她認識一群朋友,成立了中原合夥人組織,以後的經濟來源有了保障,她的膽兒也肥起來。即使現在大張氏趕她和袁興出門,相信她那群朋友也不會見死不救。嗬嗬,這就是和土豪交朋友的好處啊!


    聽到馬秀英語氣前所未有的強硬,郭大丫的臉色幾度變幻,她知道馬秀英有武功,大哥都打不贏,若是真動手肯定自己倒黴。可是她又不甘心被馬秀英壓住氣勢,揚起的手停在半空,伸也不是,縮也不是。


    郭小丫機靈地勸道:“姐姐,我們該迴去了,母親說不定在找我們。”


    郭大丫趁勢挽住郭小丫的胳膊,嘴硬道:“走,我們不跟這種沒教養的野丫頭計較,免得失了身份。”


    “對,以後還請你少來林瑛園這種失了身份的地方。”馬秀英巴不得郭家姐妹永遠都不要出現在自己麵前。


    “稀罕!”郭大丫怒氣衝衝地離去,憋了一肚子火氣的她立刻跑到大張氏麵前告狀,“母親,快把馬秀英趕出去,這個掃把星住我們家、吃我們家,態度卻越來越囂張,剛才還差點動手打我,她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大張氏氣得拍桌子,“她竟然敢打你,這個該死的小賤人!一會叫廚子不準給她留飯菜。”


    郭大丫委委屈屈地說道:“還留什麽飯菜,我不管,你現在就趕她走!”


    “你以為娘不想趕走她,隻是她是你爹讓留下的,娘也不好違背你爹的意思。”


    “爹爹又不在這裏,你趕走她爹也不會知道。”


    大張氏皺起眉頭,欲言又止,“她又沒犯什麽大錯,我平白無故趕走她,別人知道了會說閑話。上次她生病,你舅舅還把我數落了一通……”


    郭大丫索性撒起潑來,大聲嚎哭,“我不管,反正這個家有她沒我!你沒看到姚少爺、沈少爺、陸小姐的神情,他們眼中隻有馬秀英。我才是郭家正經小姐,她是什麽東西,憑什麽和這些人交往。她還讓姚少爺收那個狐媚子當丫鬟,不知安的什麽心。”


    郭小丫也挑撥道:“肯定是馬秀英在姚少爺、沈少爺、陸小姐跟前說了我們壞話,他們才不願意理睬我們。娘,你再不操心,姚少爺就要被馬秀英搶去了,到時候姐姐怎麽辦?”


    “別急,別急,讓娘想想辦法。”大張氏急忙安慰兩個女兒,“馬秀英一個孤女,姚家肯定看不上,隻有你們兩個正經小姐才有資格進姚家的門。”


    郭大丫抽抽噎噎,“可是姚少爺都沒正眼瞧過我。”


    大張氏看著兩個女兒籲聲歎氣,說實話這幾個富家子弟都是值得攀交的對象,若是女兒能嫁進這樣的家族該多好。可惜沈富已經定親,女兒倒是對姚天僖有意,偏生姚天僖對女兒不冷不熱,隻對馬秀英和顏悅色。現在姚天僖身邊又多了個狐狸精李碽兒,女兒想要和姚天僖接近的機會越來越小。那李碽兒是馬秀英介紹給姚天僖的,說不定會暗中幫馬秀英辦事,在姚天僖麵前詆毀女兒。不行,不能讓馬秀英擋住女兒嫁入豪門的機會。


    心思轉念之間,大張氏想到了一個主意,她揚聲叫道:“去把門房婆子給我找來。”


    郭大丫停止哭泣,問道:“娘,你找門房婆子做什麽?”


    大張氏包藏禍心地笑道:“娘想到一個好辦法,把馬秀英嫁出去,既能讓人找不到閑話指責我們家,還能不用再看到她。”


    郭大丫立刻說道:“那你一定要給她找個窮苦人家,不能讓她嫁得好!”


    郭小丫惡毒地補了一句,“最好把她嫁給鰥夫!”


    “娘知道。”大張氏拍拍女兒的手背,示意女兒安靜下來。就算女兒不提此事,她也不會讓馬秀英風風光光地嫁出去,隻有把馬秀英嫁進破落人戶才能出掉她這些年的惡氣。


    不一會,門房婆子顛著小腳跑來。


    大張氏耷拉眼皮,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可熟悉坊間的媒人?”


    門房婆子機靈地答道:“奴婢跟前街的王媒婆,西巷的張媒婆都有交情。”


    “可知最近哪家兒郎要婚娶?”


    “奴婢聽她們說起姚府曾經找她們詢問過,可惜後來不了了之。還有秦府的三公子,趙府的大少爺好像也在托她們相看姑娘……”門房婆子一邊迴答,一邊猜測大夫人突然問起婚姻之事,莫不是想給兩個女兒說親。她便盡撿那好人戶的家庭情況匯報。


    “不要這些大戶人家,有沒有家境一般的?”大張氏越聽越不耐煩,索性直接說道:“我是想為我義女說門親事,你也知道她的身世,那些大戶人家哪個不是高高在上,若是讓她嫁進去難免吃虧,還是找個普通人家合適。”


    門房婆子怔了怔,很快反應過來,大夫人嘴上說得好聽,其實就是想隨便找個人家嫁掉馬秀英。她可不敢摻和到大夫人的家務事裏,急忙說道:“奴婢這就去找王媒婆、張媒婆,問問他們那邊有沒有合適馬姑娘的人家。”


    “去吧,早點把親事說妥我才能放心。”大張氏假仁假義地歎道:“好歹我也是她的義母,她的終身大事我不操心誰還操心呢。”


    “夫人真是菩薩心腸,馬姑娘有你這位義母操心是她的福氣。”門房婆子拍了一記馬屁,出了門就在心裏暗啐:什麽菩薩心腸,簡直是蛇蠍心腸,哪有當母親的巴不得女兒嫁不好,到底不是親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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