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萬三和馬秀英嘀嘀咕咕一陣,把姚天僖和袁興看得心癢難耐,前麵四條生意經已經讓人拍案叫絕,後麵說的究竟是什麽內容值得沈萬三心甘情願付出一成利益。可惜對麵兩人商量的聲音太小,他們隻能看到沈萬三的眼睛時而微眯,時而睜大;臉色忽而得意忘形,忽而不敢置信,最後竟是一副破釜沉舟、誌在必得的表情。


    “姐姐,你給沈大哥說的什麽經驗啊?”袁興心裏像有隻貓在撓,不問清楚晚上肯定睡不著。


    馬秀英一笑了之,“這是小三花銀子買來的經驗,屬於商業機密,恕不奉告。”


    袁興不再追問,姐姐既然不說,肯定有不說的原因,反正她不會做害人的事情。


    姚天僖突然有些不開心,盡管理智告訴他這種心情不正常,可他對沈萬三和馬秀英會擁有共同秘密一事就是有些不舒服。這股不正常的情緒促使他打破自己冷靜慎重的原則,一再追問沈萬三,馬秀英後麵講的經驗是什麽。


    但是沈萬三隻笑著說了句“原來女人的錢比男人還好賺”就不肯多提。


    其實馬秀英後麵說的經驗遠不止這點,一條民間集資,一條通番海外貿易至今還在沈萬三腦海裏震蕩。這兩條經驗隨便哪一條都與朝廷的政策相悖,所以即使是麵對姚天僖這樣的好友,沈萬三也緘默不語。有些事可意會不可言傳,他自己敢放手一搏,卻不能牽連了好友。


    若是放在前世,馬秀英肯定不會提出這種知法犯法的建議,反而會加大力度打擊這種損害國家利益的走私行為。但是這一世的統治者是殘暴的元人,既然元朝統治者根本不顧漢人百姓死活,那她又何必維護元朝利益?


    提到通番海外貿易,這裏簡單說幾句。


    最早中國與其他國家的貿易發展便是始於西域的絲綢之路。漢朝曾經設立西域都護,總管西域事務。當時中國的絲和紡織品、瓷器換迴了西域各國大量的奇珍異寶,商人們嚐到了甜頭,不再滿足陸地交易,遂開辟了海上交通要道,這就是出海貿易的雛形。但是漢代的造船技術未能造出足可抵抗海洋巨浪的大型船隻,故海上交通隻能靠近海航行。


    到了隋唐,對外交通(陸路、海路)比過去發達,東亞航道已經可以通過朝鮮半島延伸到日本海島。但是受到朝鮮半島上政局變化的影響,因此商人們另外開拓一條從福州到琉球,再由琉球到日本的海上新航道。唐朝就曾經在廣州設市舶使,專門管理對外貿易。


    到了宋朝,由於北部受遼、金、元的壓境,對外貿易全憑沿海附近的海上交通。隨著宋朝南遷和經濟重心的南移,從廣州、泉州、杭州等地出發的海上航路日益發達,越走越遠,從南洋到阿拉伯海,甚至遠達非洲東海岸。所以宋朝作為貿易立國的朝代,盡管一直在挨打,但是帝祚依然長達300多年。特別是當時日本技術落後,不能自己鑄造銅錢貨幣,就直接大量進口宋錢。由於宋朝的采礦、冶金技術發達,鑄製銅錢的數量多、質量高、成本低,以至於日本黃金、珍珠價值遠遠低於宋錢,因此除了絲綢、瓷器,宋錢也成了一種貿易商品。然而“利源孔厚,趨者日眾”,銅錢的大量出口引發社會上嚴重的錢荒問題,甚至達到了“台城一日之間,忽絕無一文小錢在市行用”的錢荒現象,最終使得宋朝失去了經濟支撐,轟然倒塌。


    到了元朝,朝廷開始海運漕糧,並設立了專管海外貿易的機構——行泉府司。因官船和人手不夠,便雇私家船戶運送。私家船戶們常夾帶商品船和小快船,也就是假公濟私,靠走私發洋財。江浙一帶的絲綢、茶葉、陶器、工藝品等特產深受海外歡迎,返程再帶迴珍寶、香料和藥材,一趟來迴就能賺取巨額差價,以至於許多船戶都成了大富豪。


    馬秀英告訴沈萬三的辦法無非就是在民間大量集資,用這些錢采購絲綢、茶葉、陶器、工藝品等特產,用這些錢購買軍隊的武器裝備商船,用這些錢賄賂行泉府司官員放行……再通過海上走私賺取巨額財富。這個辦法說來冒險(要承擔遇到海難、海盜可能血本無歸或官府抓住殺頭坐牢的風險),但是其中的利益太誘|惑人了,“成功走私一條船,坐閑等吃三十年”,那麽十條船、一百條船呢……


    其實走私在江浙已經是家喻戶曉的秘密,利之所趨,官商勾結,隻要背後有靠山,走私也不是多麽可怕的事情。


    沈萬三的父親早就意動過,但是他的重心更傾向於購置田宅,一是重農輕商的國情使他迫切想要擺脫目前這種尷尬的商賈地位,二是他購置了田宅就沒有那麽多流動資金能使用。然而馬秀英說的民間集資借雞下蛋就完全解決了這個難題。


    當目標確定,也有了籌集資金的辦法後,沈萬三頓時感覺眼前一片清明,仿佛終於從一個死胡同走出來,前方就是一條金光燦燦的大道,一直通到海邊,茫茫大海流淌的不是水,是金子!金子!


    滿懷激動的沈萬三迫不及待想要見到父親,告訴父親自己的決定,他相信父親一定會同意這個辦法,即使父親不同意也阻擋不了他沸騰的決心。


    馬秀英攔住要告辭的沈萬三,摘下老爹留給她的金鎖和老娘留給她玉鐲,遞給沈萬三。


    “做什麽?“沈萬三不解,難道馬秀英看上自己了?要送自己定情禮物?這丫頭頭腦靈活、生財有道,倒是一個會持家的管家婆,隻是朋友妻不可奪啊。沈萬三看看姚天僖又看看金鎖和玉鐲很是為難。


    馬秀英不由分說,把東西塞進沈萬三手裏,“這是我和袁興的投資,除了先前說好的一成,以後還要按這個比例分紅。”


    沈萬三手抖了抖,差點把金鎖和玉鐲扔出去,“你也太貪心了,這麽點東西還得算個比例分紅?”


    “你現在連原始資金都沒有,我卻拿出傾家之產冒著天大的風險投資你,你還不滿意?”馬秀英以前在最落魄的時候也沒想過動用爹娘留下的遺物,因為那是她和爹娘唯一的聯係了。然而大病一場經曆過生死後,她方明白這些東西都是死物,隻有人活著才能圖未來。她現在根本就沒有能力保全這些東西,不如抵押給沈萬三,將來有能力了再贖迴來。


    “傾家之產?那我還得多謝你的看重了。”沈萬三糾結不已,這點東西也能算傾家之產?他家一大堆,送人都嫌拿不出手。可是在馬秀英蠻橫的眼神下他無奈地改口,“算了,蚊子再小也是肉,就算個萬分之一的比例吧。”


    馬秀英笑得眼不見眉,豬頭三將來一定會哭死,眼下他還不知道萬分之一的比例是多少,等他富可敵國後就知道萬分之一是多少,修一座城池都綽綽有餘了。


    “沈大哥,你別把姐姐的金鎖和玉鐲弄丟了,那是姐姐爹娘留給她的遺物,以後有錢了我們要買迴來。”袁興眼圈通紅,他知道馬秀英有多麽重視這兩件遺物,時常黯然神傷地撫摸它們,如今馬秀英為了投資竟然舍得拿出來,可是她心裏一定很難受。


    沈萬三坐立不安,攤開手,“那我還是不要了,投資的錢我先幫你們墊上。”


    “不行,一碼歸一碼,親兄弟還明算賬,涉及錢財的事情決不能混淆。哪有借你的錢投資,再拿你的錢償還的道理。你願意幫助我們,我已經很感激了,不能再讓你吃虧,違背了商人的原則。”馬秀英挪開視線,不再看金鎖和玉鐲,她怕自己會改變決心接受沈萬三的好意,畢竟那是父母唯一留給自己的東西。


    姚天僖拿過金鎖和玉鐲看了看,金鎖光亮,玉鐲滑潤,一看就知道經常被人摩挲,上麵似乎還殘留著馬秀英的餘溫。他眼神一暗,小心翼翼放迴沈萬三手中,“馬姑娘說的對,既然大家是做生意,就要遵守規矩。馬姑娘信任你,你也別讓她失望。”


    “還是姚大哥懂我心意。”馬秀英笑了笑,又來鼓動姚天僖,“你要是有錢趕緊拿出來,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跟著小三投資將來一定不會吃虧!”


    一句“姚大哥懂我心意”聽得姚天僖全身舒暢,心裏的那點不快煙消雲散。他好笑地看著馬秀英,真不明白她哪裏來的信心如此信任沈萬三。可是她亮晶晶的眼睛、紅撲撲的臉蛋、嘰嘰喳喳的小嘴晃花了他的眼,令他情不自禁地應道:“好,我就出五百兩給小三投資。”


    “好兄弟!”沈萬三很感動,兄弟就是不一樣,比馬秀英大方多了。


    但是姚天僖卻攬著沈萬三的肩膀悄悄提了一個要求,要另外用銀子把馬秀英的金鎖和玉鐲買下來,而且不能告訴馬秀英。這兩件東西他要替馬秀英好好保存,直到有一天親手交還給馬秀英。


    沈萬三忍不住猜想,自己是不是有點自作多情。姚天僖分明是用五百兩銀子封自己的嘴,到時候馬秀英要贖迴金鎖和玉鐲,自己上哪裏變兩個出來?原來好兄弟是拿他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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