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離開後,鋼子不再讓身邊女人,享有員工身份。跟他好上的,基本打短工,來匆匆去也匆匆。隻有牡例外,享受了了近半年露水夫妻待遇。牡二十七八,長相不算太出眾。眼睛好看,眸子成天飄著霧。身材好,骨感,走路娉娉婷婷。一頭秀發,皮膚較黑。鋼子和我開玩笑說,這妞屁股都是黑的。稱她黑牡丹,很貼切吧。牡性格溫和,細聲細語。烹飪有一手,色香味具全。正餐每頓換花樣煲湯,放點杜仲枸杞子之類,鋼子對這點尢其滿意。她極少去小樓,呆在鋼子租的另一處四合院裏。沒事讀唐宋詩詞,練練書法,或和房東太太聊天。餘下時間,便是精心準備飯菜。鋼子隔三差五上那睡一晚,中晚兩頓基本在那吃,有時把我也拉上。

    因她為人謙和,隱隱透著書卷氣,我對她也很禮貌。頭一迴見麵,喊我大哥。盡管不習慣,但言語中透出的真心,無所依仗的弱女子神情,都給我留下好感。我就不明白,以她條件,完全可以挑個男人嫁出去,過溫馨安定生活,大可不必把自己貢獻給象鋼子這類有家室的人。她對待鋼子,從傳統意義上理解,達到了賢妻要求,盡管沒那名份。她不僅自覺進入這一角色,而且沉迷其中。她對鋼子那份溫柔溫情,以我所見,是許多丈夫渴望從妻子那得到,而又終生難以如願的。問題是,鋼子對她這方麵並不看重。

    那天去她住所吃飯,鋼子心事重重的樣子,我知道他想什麽。兒子放假,梅這兩天得來京。牡該怎麽處理,成了他一塊心病,弄不好又會是一埸風暴。我在客廳坐下,鋼子走進臥室,牡在廚房盛湯。

    沒一會,鋼子怒氣衝衝出來,手裏拿一小相框,舉起朝牡直晃,吼道你想幹麽,把這破玩意放床頭櫃上,這裏真成你家了?說著往地上一摔,碎玻璃四濺,一小片飛到我臉上。牡一臉驚惶迷茫神色,象剛從夢中嚇醒,睜大眼望著鋼子,少頃淚水衝了出來。她蹲下,手哆嗦著拾起照片,捧在手上癡癡看,抽泣時瘦削的肩一聳一聳。

    湊近看上一眼,是她和小孩合影照。四五歲模樣,笑得甜,依偎在她懷裏。她蹲著摟住孩子,露出幸福笑容。我明白了,她犯了致命錯誤。即然以前沒拿出來,就該繼續偷著思念。鋼子心胸,容不下這個。也許,她自以為把心捧出,和鋼子好到這份上,不會有問題了。

    我想,如果不是因梅來京,鋼子盡管生氣,也不會這樣重創她,了不得吼上幾句。這樣做,明擺著趕人家走。鋼子也是,想把她弄走,可以挑明說,幹嘛對她加以傷害。

    第二天,牡請我吃晚飯,說離開前想和我單獨聊聊。在一家飯館火車座裏,對著搖曳燭光,她提起一段往事。

    老家昆明,在一所中學任教。丈夫貴州人,師範同學。婚後上北京讀研,接著留學深造。出國前讓她來京,有要事商談。見麵後對她懺悔,說對不住她,已有別的女人,死一千次也難贖罪。請她另擇佳偶,別耽擱青春。兒子她要也行,撫養費照給,跟她姓也不計較。

    牡想過以死解脫,終是放不下兒子。自覺無顏麵迴去,在京呆了下來。後在一文化單位打工,偶然遇上鋼子。一來二往,見他開朗風趣,又有事業,就隨了他。原想待時機成熟,把兒子接來,在京好好培養。至於鋼子有家室,她不在乎,也不想爭名份。隻要解決兒子讀書費用,就知足了。至今父母親屬尚不知情,以為她和丈夫正在北京過二人世界。

    她述說時,並不十分激動。偶有淚花浮出,仰臉長籲口氣,停一會,淺淺一笑又接著講。

    這是個傷透心的女人,告訴我私密,一定難受得憋不住,才找個人傾訴。也太傻了,幹麽死要麵子。死都想過,何必瞞家人,痛快說出得了,又不是你的錯。為兒子將來賠上自己,一廂情願指望他人讚助培養,這想法更愚蠢。離開鋼子,她會作何選擇,我沒問,她本人也未必清楚。沒建議她迴老家重新開始生活,離開單位這麽久,工作怕是保不住。即使沒丟,女人一旦打定主意,神仙下凡也說她不動。

    大哥,聽我說這些,很乏味吧。對不起啊,真心謝謝。您是好人,正派,不拈花惹草。您愛人很幸福,對您也一定很放心。

    心想,用你理解的正派,安我身上受之有愧。

    這時,我和弘已好上了。弘比我晚到幾月,二十七歲,已離婚。租住掛甲屯一戶人家,上班很方便。她為人隨和,好相處。愛笑,與人搞笑時很瘋,常動手動腳。身上透出的那股活力,灑脫不羈的性格,不知不覺吸引了我。

    與女人打交道,一般情況下,我把她們當男人對待。隻有涉及到男女都敏感的性時,才鄭重把住言行關。對那些端莊型淑女型女性,我抱敬而遠之態度。這類人禮教束縛太多,吃口菜嘴也得有個造型。菜送進口時,如表演飛行特技穿越山洞,控製得讓人歎為觀止。對尚未離婚女人,我沒任何想法,避免經受考驗。萬一她丈夫拿刀和我拚命,是迎著刀尖上還是聞風而逃呢,兩樣我都不喜歡。對於沒結婚的黃花閨女,更是徹底死心,怕被纏上。間接知道,一旦被纏很難脫身,即使費盡周折掙脫,也會傷筋動骨至少也得脫層皮。要是命不好,遇上那種非得和我海枯石爛的女人,我還活不活?

    弘不同,如天馬行空無拘無束。尤其難得的是,與我交往時從不談過去,也不提未來,隻談眼下對人對事的感受。男歡女愛順其自然,完事後該幹嘛幹嘛。與她在一起,心裏沒丁點壓力。沒負罪感,更不會覺得對不往誰。有那事之前,我倆空閑時常玩一種遊戲。用筆交談,互問互答,猜測對方心理。比如我問昨夜失眠了嗎?她如何迴答我不知道,但得猜她給出的答案。猜對得一分,錯了扣一分。累積負十分者,請頓飯。

    玩這種遊戲,可以漸漸進入對方心靈深處。為什麽這樣,而不那樣迴答;為何用這種語氣,不用那種口吻;當下語詞結構方式,句式運動方向,反映了什麽,隱藏著什麽又意味著什麽?通過這種測試,往往一瞬間就能得出較正確判斷。經過一段時間筆談,我獲得了她對我情感態度的大量信息。

    創作員代表大會期間,有晚我倆閑著無事,又開始筆談。為了摸清她與我交往底線,我寫了些冒犯她的話。很下流地把她身上敏感部位描寫了一番,讓她迴答看過什麽感受。她兩頰飛上紅暈,很困難地撩撩眼皮,想看我一眼似地,因羞澀終於沒抬眼。然後寫了不應該三個字。

    我一看,什麽都明白了。若兩人情感沒到一定地步,正常迴答,應該是給出下流、無恥之類詞語,或婉轉加以譴責。給出不應該的批語,說明她並不真反感,而是由於女性自尊,才勉強作此維護;同時字麵下,還又透露出半推半就撒嬌意味。就在這天夜裏,我倆跨過了男女界線,在青龍橋軍科院招待所,有了第一次。

    後來妻兒來北京探視,那天我對弘說了。她先是低頭不語,然後笑笑說,我也正想告訴你,朋友約我去深圳,這幾天就得離京。今晚我請你,去學校芍園餐廳,算是告個別吧。吃飯前,她從包裏拿出一禮物,送給我六歲兒子。是個彩色外觀兒童望遠鏡,日本貨。日本是她傷心地,因丈夫有外遇,她迴國後辦了離婚。以前沒說這麽細,芍園告別時才聽她談了個大概。弘離開後,我倆再也沒聯係,至今不知她人在何方,過得怎樣。有時想起她,拿出當年兒子玩舊了的望遠鏡,站洋台上對天空望上一陣。

    弘沒離開前,鋼子對我和弘的關係,抱警惕態度。我知道他擔心什麽,也能理解。他有過教訓,才會這樣疑神疑鬼。那次他去深圳,臨行前交待我把老寬看緊點。說老寬賊眉鼠眼不很地道,具體啥事沒講,正物色人選把他換掉。

    鋼子手中的社研部、文研部,其實二張皮一套人馬。分工協作,哪部門有項目,先忙哪邊。當時社研部正籌劃出書,該書內容涉及社會生活多個領域。按定下的幾條標準,從媒體搜尋入選文章。再按統一版式,打印到調查中心社研部稿紙上。

    文章寄迴作者時,附上一份入選通知一份迴執。通知內容講出書目的與意義,文章入選是 “鑒於您在社會科學領域的努力探索與實踐,發表的文章具有一定的理論深度和創新、超前意識。經編委會審定,您的文章獲準入選。”,“結集出版時,將在京舉行盛大首發式,邀請著名專家學者與作者座談。”迴執分別是作者訂書、報名參會、是否刊登彩照和訂金箔證書三項內容,所需費用表格上分別列出。

    此類項目,前期得費大量人力,六名打字員經常加班到深夜。單是落實作者通訊地址,就得電話打個不停。為了取得有關資料,還得動用人際關係。追加投資的事,時有發生。為了盡快得到作者反饋信息,每天裝好的信件,趕在郵局下班前發出。

    前天見信件沒送郵局,問老寬怎麽迴事。他說楊正鬧肚子,先放放明後天再送郵局。楊夜裏跑廁所五六趟,我親眼所見,這事也就沒往心裏去。今早上班時,春對我說,老寬托她捎話,老家來人得陪著四處轉轉,這兩天不來上班,請我多費心。這很正常,我老家來人時,也曾請他幫忙。

    春是大連人,和老寬同鄉,二十四五,畢業後漂在北京。電腦玩得轉,常見技術故障能解決。後經老寬推薦,鋼子見她有專長就留下了。不久委任她電腦室主管,待遇高出一般打字員許多。春對人禮貌,交往卻保持一定距離。對老寬也象對其他同事,看不出有任何特別之處。從不談私事,也不愛紮堆聊天。工作認真負責,打字室出活效率高。下班前檢查打字員工作,每天打多少登記在冊。月底匯總交給鋼子,作為發獎金或罰款依據。鋼子對她很器重,我倆短暫外出幾天時,放有公章的保險櫃鑰匙也交她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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