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從墨王府裏失蹤的水其兒,此刻,她正賊眉鼠眼的打量著四周,見一直跟著她的人不見了,她咧著嘴露出幾顆白燦燦的牙,笑的有些得意,還有些奸詐。


    從墨王府躲開侍奉的丫鬟偷跑出來,這對她而言並沒有什麽難的,畢竟她在墨王府住的時間長了,又一直表現安分;雖然那些丫鬟都是經過層層訓練與篩選才入府的,但這麽多年安逸,她們早已經忘了訓練所學的東西。而這一切對她而言,卻剛剛好。


    隻是,才出了墨王府不遠她就發現了異常,對此,她並沒有太多意外,心裏更多的是感慨:果然,這才是墨王府。


    也幸好她做了喬裝改扮,水其兒略一沉思就有了主意,閑逛一般走進了京城最繁華的紙醉金迷,她在琳琅滿目選了首飾衣裳,又給自己換了個新模樣,大搖大擺的,從正門裏走出來。


    她很自信自己的易容能瞞過那些一直跟著她的人,隻是,還是有些不安,誰知道墨王府的隱衛中有沒有武功奇高的,暗中跟蹤卻讓她難以覺察。


    隻是,都到了這一步,難得她還能再迴墨王府嗎?


    搖搖頭,水其兒知道,她不能!像他們這樣的人,這世上,壓根兒就沒有給他們預備迴頭路。


    當初,她奉家主之命埋伏在青靈身邊伺機而動,殺了青靈後,她被墨宸留在了墨王府,雖然她心裏清楚墨宸對她有所懷疑,但她還是自信,以她的能力,隻要進了墨王府,就一定能弄到墨王府的消息。


    然,終究是她太自大了,虛耗那麽多時日毫無所獲。


    原本她該撤出的,隻是,她不甘心。或許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吧,這不,終於給她逮到了機會,千載難逢的機會。


    一枚幾乎與陽光融為一色的光在天空炸開,水其兒似乎放鬆下來,倚著牆閉上了眼睛。


    不過,她並沒有睡,這裏雖然隱蔽,但她還不至於如此大意,她在等,等人來接她。


    時間不長,從身形看,來的是位女子,窈窕的身段讓人血脈噴張,裹一身黑衣更刺激了征服的**,一方黑紗遮住麵容多了幾分神秘,露出的眼眸冰冷萬裏,似乎整個人都沒有情,浸在冰水裏。


    比眼睛更冷的是聲音,“七姐。”


    不知道水其兒……哦,不,現在,應該稱唿她為鳳淇了。


    就如毓筱一開始猜測的那般,水加其為淇,她便是鳳家七小姐,鳳淇!


    不知道鳳淇有沒有覺察到黑衣女子的到來,總之,是在那一聲“七姐”後她才睜開眼睛,可是,卻沒有在她的眼睛裏看到分毫意外,隻聽她淡淡的道了一句:“八妹。”似乎早有預料,知道來的人是誰。


    隻是……八妹?


    鳳玐?


    這女子,是景沁?!


    不得不說,這麽些年妖花之毒,景沁身上真的已經找不到一絲一毫昔日的痕跡,不知道為什麽,忽然覺得,當日那個跋扈的不知天高的小丫頭,竟也有那麽一絲絲可愛,總好過今日如冰,尋不到一絲人氣兒的她!


    然,光陰不到轉……


    “母妃讓我來接應你。”


    涼冰冰的話無喜亦無悲,總感覺,比起一個人,她更像是一個會行走的機器。


    “多謝。”鳳淇似乎對鳳玐這樣的冰冷並無疑問,淡然處之的態度,讓人不得不有所疑竇。


    她究竟是早就知道景沁有此變化?還是她本人心智強大,從來喜怒不形於色?


    若是前者,那墨王府的人,還真的需要好好整頓一番才行了!可若是後者,後者……鳳淇必為大患!


    兩個人如一陣走了,不遠處的屋頂一個黑衣人飄然落下,擺擺手示意暗中的人繼續跟上,而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折返墨王府。


    不錯!墨王府的隱衛,哪裏就那麽容易擺脫?跟著她的人有兩波,被甩掉的是明衛,而他們……雖然她的偽裝技術著實不錯,可他們也不差,認人的本事自然也差不了!隻是……他覺得,事情似乎有些大,得盡快向堂主報告。


    *****


    墨王府裏,眾人依舊跪著,一個個膝蓋發麻卻不敢動一動,都隻是垂頭,默默的等著前頭的兩個人,等誰能發個話。


    暗冥被弱水請來這裏就隻說一個字——“等!”


    所以,他們都等著呢,誰也不知道隱衛什麽時候會把消息傳迴來,可他們都希望,能快一點。


    也許,確實如鳳淇所說的那樣,墨王府裏的下人都安逸的太久了,到了這時候竟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一個個的竟還都隻想著自己該怎麽脫身……他們這樣的想法沒有逃過弱水和暗冥的眼睛,暗冥還好,一張冰塊臉看不出什麽,可弱水卻是止不住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這些人可都是他們一手訓練一手培養的,也是他們層層選拔了送進王府的,怎麽這才十多年的功夫,竟成了這般模樣?


    弱水就像是被誰甩了幾個耳刮子,臉在火辣辣的疼,卻也同樣很憤怒!


    凜冽的殺氣一閃而過,她看著底下的人,滿目無情。


    這些人,必須死!


    *****


    黑衣人的輕功不錯,迴來的很快。落下時瞥到了府裏正在上演的一幕,雖有疑惑,但這不是他該過問的。


    恭敬的跪在暗冥麵前,他匯報情況,一句廢話也沒有。


    “稟堂主,那女子出府後,先去往……後入紙醉金迷換了行裝,之後……最終,在距離皇宮不遠的西巷子裏與一黑衣女子接頭,二人一同離去。


    隱衛還在繼續追蹤,屬下先行迴稟。


    據判斷,接頭的黑衣女子應該來自皇宮,隻是,皇宮戒備森嚴,隱衛恐難以進入,很可能對其之後的行蹤無法獲悉。”


    淡淡的點頭示意那人退下,暗冥不置可否,默默的看向弱水,意思已不言而喻。


    隱衛的報告她都聽到了,剩下的事情也就她看著處理吧,反正管理墨王府的事情主子交給了弱水,他隻負責監視而已。


    無奈的搖了搖頭,弱水倒也不推諉,隻是轉頭的瞬間,神色已經沉冷如冰。


    “千意,千羽,千月三人,殺!其餘人等,收押,無法證明清白者,死。”


    命令一下,眾人皆是震驚,後知後覺,他們似乎憶起了當初鮮血飛濺的訓練與選拔,一個個神色頹然,麵色慘白。


    淺淺的勾了勾唇角,弱水隻覺得:他們還有那麽一點點可取之處,至少,沒有人在這裏與她哭天搶地的求饒,若不然,她也不必要再給他們留這個活下去的機會了。


    *****


    確實如隱衛所報告的那樣,鳳淇與黑衣女子一同入了皇宮,若是毓筱在此,必定猜得出是誰接應,又是去了哪裏,隻可惜弱水也好暗冥也好,他們都不知水其兒身份,自然也就不知道她們此刻都聚在榮華宮內,由此,也就無法挽迴三日後,那一場針對性的災難。


    三日很短,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墨王府那些等待生死的人都還來不及處理。


    早朝,議政殿上傳出旨意,安公公攜兩千宮廷內衛至驛館“請”人,聖令下達,奉旨請韓家兄妹三人入殿。


    如此陣仗,與其說請,不如說拿!


    韓慕晴就第一個不樂意!


    女兒家都愛美,尤其是曾經漂亮的女子,對於容貌被毀,必定耿耿於懷,雖然韓慕白從毓筱那裏得到了剩下的那一半兒解藥,可藥效不夠,韓慕晴如今的情況雖有好轉,但也隻是略有好轉而已。


    更何況,知道自己親手摔掉的那半瓶真是解藥後,韓慕晴幾乎是瘋了一陣,對毓筱恨的咬牙切齒,似乎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


    而以韓慕白的聰明,他不止嗅到了此事的不正常,甚至還猜到了事情的可能性。


    隻是,這事兒,怎麽可能呢?


    有些東西他還想不通,而且,就算他想通了也是無濟於事!他人在京城,驛館外麵就有兩千侍衛,京城至少還有五萬常駐軍,便是他武功蓋世,也斷沒有可能從京城殺出去。


    而同樣聽完聖旨的毓筱始終在垂頭沉思,也不知道究竟在想著什麽……


    違抗聖旨顯然並不是一個好辦法,更何況,還有兩千侍衛看著,韓家三兄妹領旨謝恩,由浩浩蕩蕩的隊伍護著,進了宮門。


    議政殿上,氣氛凝滯,看著門外正緩緩走來的三人,眾大臣神色詭異,雖然他們在極力的掩飾,但那種帶有冒犯的打量,還是直接激起了韓慕晴的憤怒。


    眼下,她最在意自己的臉,即便有麵紗隔著,見到他們那樣子打量她的臉,她還是覺得自己被羞辱了,難堪至極。


    剛一入議政殿,都還沒來得及向皇上見禮,韓慕晴已經抑製不住自己的憤怒,很失禮。


    “看什麽看?誰再看,小心本小姐挖了他的眼睛!”


    “放肆!”


    “晴兒!”


    幾乎是異口同聲,“放肆”來自皇上,登基多年,還從來沒有人敢在議政殿叫囂;“晴兒”則來自韓慕白和毓筱,他們都沒有想到韓慕晴早已經被“毀容”折磨的精神幾乎崩潰。


    慌亂中,韓慕白和毓筱已經一人一邊拉著韓慕晴跪下,韓慕白不卑不抗,率先請罪:“皇上息怒,舍妹口無遮攔,絕非有意冒犯,隻是因為近日來病痛折磨,精神敏感,而諸位大人又著實有些無禮,這才致使舍妹一時衝動,禦前失言,還望皇上看在舍妹年幼的份上,如有懲處,慕白願一力承擔。”


    “慕昀願與哥哥共同承擔。”


    “不要你假好心!”嫌惡的目光看著身邊的毓筱就像是在看髒東西,韓慕晴的話幾乎是脫口而出,刹那間,整個大殿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隻可惜韓慕晴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對著毓筱得意的挑眉,她擠出的幾分笑意聚在眼角,帶著一股子陰寒冰冷之氣。


    毓筱忽然就心驚肉跳了一下,她覺得,她似乎小瞧了韓慕晴。


    確實如此,隻不過,毓筱小瞧的,是韓慕晴的愚蠢。


    皇上無意計較韓慕晴的禦前失言,他銳利的視線如刀子掃過韓慕晴和毓筱的臉,隻沉聲道:“韓慕晴,從來就沒有人敢帶著麵紗麵聖。”


    此言之意,韓慕晴必須要卸下麵紗,可滿臉瘡痍的她,又怎麽願意。


    那股子瘋勁兒又上來了,怕要不是韓慕白攔得快,韓慕晴必定是個冒犯聖上之罪。


    “稟皇上,小妹不久前得了怪病,麵容有損恐驚了聖上,故……”


    “韓公子此言可是要說朕膽小如鼠,會被區區一個女子嚇到?”


    當即就住了嘴,韓慕白心裏清楚,皇上這是在故意找茬,晴兒這麵紗,不卸也得卸!


    眼底閃過一絲冰冷,他出手很快,眾人都沒來得及反應,便被那突然映入眼簾的麻子驚住了,頓時大殿裏一陣抽氣聲,竟還有幾個沉不住的,低低的驚唿出聲。


    然,也就眾人驚訝的這片刻時間,韓慕白已經將麵紗重新給拉了迴去,沒了那悚人的一張臉,眾人不由的舒了一口氣,覺得眼睛都舒服了很多。


    隻是,作為當事人,要不是韓慕白在她耳邊的那一句低語,她怕是早已經瘋了,非要殺了這些人不可!


    可即便如此,她看向所有人的目光,滿是怨懟與陰毒。


    幾乎沒有人敢跟她對視,韓慕晴目光所到之處,大家都不自覺的退避躲閃。


    皇上大約也有些意外,不過,他今日該辦的事還是要辦,毀容與否,其實無關緊要。


    “來人,宣戶部侍郎。”


    宣戶部侍郎?


    怎麽,戶部侍郎難道不用早朝?


    至於這早朝時間戶部侍郎不上朝還得宣,答案自然得在朝上找。這不,梁超正雙手平端著一本冊子疾步上殿。


    跪拜之後,皇上問道:“朕問你,據戶部韓家檔記載,寒水宮韓暘與夫人韓齊氏芷盈共孕有幾子幾女?”


    將手中的冊子翻開後上呈,梁超恭聲迴答:“迴皇上,檔案記載,韓宮主與夫人韓門齊氏,共孕有一子一女。”


    此言出,大臣竊竊私語,但並非震驚,看起來,在請他們三人過來之前,他們應該已經震驚過了,所以梁超不在朝上,並不是他未上早朝,而是奉皇命去拿“證據”了。


    隻是,皇上為何會突然懷疑她的身份?


    這一點,不止毓筱想不通,韓慕白也想不通。


    桃花節上她大膽直言,借“毓筱”入住墨王府,那時候她確實擔心過皇上會懷疑她,可是並沒有。


    而現在……


    有時候,毓筱真的很納悶,她弄不懂皇上想幹什麽,尤其是在她的事情上!


    不過,眼觀鼻,鼻觀心,毓筱不慌也不亂。


    懷疑她可以,但得拿得出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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