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努力的想要醒來,可是卻覺得身體上似乎有什麽東西重如千斤將他死死的壓住,直到他陷入了無盡的黑夜當中。


    而當他醒來的時候,他刺眼的陽光照在他那傷痕累累的臉上,他抬起頭,能夠看見屋子裏那些在陽光裏飛舞的灰塵,他覺得那些灰塵並不肮髒,相比人間的那些如魔鬼一般的人們,他更覺得那些灰塵可愛。


    他站起了身不知道已經過了幾日。


    門外陽光大好,美好的像是一個太平盛世。


    他站在門口看著那美麗的景色,嘴角卻掠過一抹冷笑。


    後來,他不吃不喝的將整座山都走遍也沒有找到關於那個女孩的一絲半縷的痕跡。


    他多麽希望那是一個夢啊,可是他卻清醒的知道那並不是一個夢。


    他的音容笑貌時時的出現在他的眼前,讓他迴憶起那一天他是那樣的無奈,又是那樣的無能。


    此後他在那座山上呆了兩年,卻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小姑娘甚至那幾個彪形大漢。


    他不知道最後她被那幾個大漢怎樣了,他不敢去想,不願去想。


    這種事情,他其實見過不少。


    隻不過以前他總是冷眼看著,沒有一點情緒變化。


    淫辱婦女,虐待孩童,他都見過,可是他沒有一絲的感情,因為他見多了,已經覺得這些事情如同飲水一般正常了。


    可是他以前沒有見過有人竟然不嫌棄他髒,並且笑著給他吃的。


    她是第一個。


    他永遠的記得她那一雙猶如三月初春的天空一般清澈的眼睛,裏麵似乎夾帶著春風,將他那一顆麻木冰冷的心融化掉。


    她是那樣的絢爛奪目,像是一個誤入凡間的仙子一般進入他的世界,將那裏冰封千年的冰雪都融化了。


    可是,珍貴美好的事物總是那樣轉瞬即逝。


    他還沒來得及知道她的名字,她就已經消失在了他的世界裏。


    直到數年之後,他建功立業,身披鎧甲,成為了軍中戰功赫赫的將軍,無數的人來投奔他,他在那茫茫的將士之中認出了當年那幾個彪形大漢。


    他沒有詢問那個小姑娘的遭遇,而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他們就地閹割了。


    他的軍師和屬下責怪他做事衝動,不為大局著想,認為他這樣會失了將心,可是他從始至終未曾發一言,隻是一劍一劍的將那幾個人砍碎了,然後沉著臉迴到了營中。


    那一夜,他無數次的想起她那一張純真無邪的臉以及她拿著桂花糕說讓他嚐一嚐。


    他知道,此生他再也不會遇見她了。


    後來,他遇到了綠果,這唯一的心事,他隻和它一個人說。


    他也是第一次的完全的把心放心的交給了一個人。


    之前的他,人人都知道,他的疑心很重,他不相信任何人,就連他睡覺的時候都是睜著眼睛的,所以他的侍衛從來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睡著了還是醒著。


    他見慣了殺戮和背叛,他也害怕被別人背叛,所以他從來都不曾相信他的任何一個屬下,隻是為了收攏人心假惺惺的裝模作樣一下。


    可是見到了它,他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他,他的軍權,他放心的交到它的手裏。


    以前他讀兵書的時候記得兵書上說易守難攻的地方雖然極好,但是卻又一個弊端,那就是最忌內亂。


    兵書上那句話他記得很清楚,“所守或匪親,化為狼與豺“。


    他萬般謹慎,從來都不肯輕信別人,一直都活在疑慮當中,對任何人都懷疑,即便是對他忠心耿耿的人。


    因為見多了背叛,見多了殺戮,他不再相信人間那些所謂的溫情。


    他最願意相信的是自己。


    他是從底端一步一步的爬上來的,該經曆的,不該經曆的,他都一一的經曆過,所以他知道什麽是黑暗。


    他明白別人的心裏怎麽想。


    在這個世界上,不想要得到權利的人是奇怪的,他從來都不相信他的那些看起來忠心耿耿的屬下會永遠的效忠於他,所以他從來都沒有信任過他們。


    他是幹掉了壓在他上麵的那些將軍才走到了這樣的高度,他清楚那種想要變得更強的感覺,明白那種對權利的渴望的心情,他自己都是這樣用欺騙和虛偽走到了今天的位子的,所以他不怨那些想要背叛他甚至是取代他的人。


    可是不怨並不代表放縱。


    他是一個極其愛自己的人,所以他不允許有人爬到他的頭上,因為那樣就意味著他將要失去尊嚴,失去權利,失去他現在享有的一切,並且還有被人欺負。


    而這並不是他所希望的。


    他從小流浪人間,受盡了冷眼和欺負,他不願意再迴到最初的那番境遇了,所以他要時時的提防,提防他身邊的人,他絕對不允許別人將他取而代之,相反的,他會在別人想要將他取而代之之前就將他們五馬分屍,讓他們永遠的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貧窮和屈辱,他不想再經曆了,也不想要再經曆了。


    他討厭在寒冬臘月的時候在那山上的小破屋裏聽著外麵的冷風即便裹緊了身上的衣服也會冷的睡不著,因為身上的衣服早已經是千瘡百孔了。他討厭在那萬物冰凍的時候在寺廟裏放了一天已經涼透了的饅頭,那上麵的香灰落了滿滿的一層,他卻不能夠將那帶著香灰的外殼扔了去,因為來寺廟頭饅頭的不止他一個人,所以不是所有的饅頭都是他的,他能夠搶到一個就已經謝天謝地了,怎麽還會嫌棄那上麵的灰燼。


    他就是那樣苟且著,像一條無家可歸的狗一般,在任何時候夾著尾巴到處逃竄著,而且還可笑的想要活下去。


    可是即便可笑,他依舊是活了下來,而且後來還活的很好。


    他不喜歡聽人奉承他,因為他就是那樣奉承著別人才登上了今日的高度,但是他喜歡別人奉承他的時候那種唯恐他不快的那種恐懼的擔憂的神情。


    他喜歡看他們明明害怕他卻還是要像一條狗一般搖著尾巴來奉承他,來討好他的那種神情。


    那種表情真的是讓人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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