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裸人生》 第一章 大西北的冬天总会来的很早,刚进入农历十一月,我就呆在家里不想动了。 姐姐又要出去打工了,每年都是这个的时候,听姐姐说这个时候出去工作好找。她已跟南方的厂家联系好,每年这个时候她就去,到来年麦收的时候她就回来了。回来时能给家里两千多块钱。姐姐具体在哪干什么,它从来没有说。她只说只要挣的钱够盖房子了,我能娶上媳妇,她就不在打工了。每当她讲这些话的时候,我总可以看到她的眼圈红红的,她说,在外打工很苦,有一线之路,她都不想去了。 可是爸妈不同意,说姐姐一个冬秋,够家里养一年羊的。我是家里的宝贝,都要挣钱给我盖房子娶媳妇。 爸出去放羊去了,妈还忙着喂鸡喂鸭,谁也没把姐姐要走的事放在心上。姐姐对我说:“小山,你送姐姐去车站吧。” 我答应了姐姐,背起了姐姐的行李——带轱辘的能在地上走滚动的旅行箱。 我们这个村离镇上十多里,山道弯弯曲曲。我和姐姐并排走着。不知为什么,我总喜欢看着姐姐,姐姐不象其他女孩短短粗粗的,身材很苗条,皮肤很白,大眼睛一笑呈弧形,睫毛很长,虽然没怎么打扮,可总象画上的城里姑娘。我虽然是家里的男孩,父母好象并没有怎么关爱我,倒是姐姐一直护着我,我上完了初中又上高中,姐姐把需要我干的活全干了,爸爸常常责骂我,一二十岁的小伙子还不如女娃!姐姐说:“小山上出学来,总比放羊有出息!”姐姐敢顶爸,爸也从没有责打过姐姐,我倒是挨了父亲数不清的拳脚。 出了村子,上了山道,姐问我:“小山,姐姐这次出去,你想买什么,姐姐明年给你带回来。”我小声说:“姐姐,我想要个吉他。” 姐姐没有说话,咬着嘴唇,走了好远才回头说:“你干嘛非要学唱歌呢?唱歌有什么好?” 我说:“姐姐,以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我唱的好,长的还象、象张信哲!” 姐姐笑了,笑的很美,说:“好吧,姐姐明年就给你买一把回来,不过,可不能惹爸爸生气,要是爸爸一生气给砸了,看你怎么办?” 我说:“没事的,我不惹爸爸生气就是了。” 姐姐又说:“小山,你怎么长这么快,去年我走的时候,你还没我高,今年我一回来,你比姐姐高了差不多一头。不过你真的越长越象张信哲。” 我说:“姐姐,张信哲到底长的什么样呀?” 姐姐停下步,看看我,又用手把我的头发弄了一番,然后从小包里拿出一个小镜子对着我,说:“就是这个样子。” 我看着镜子里的我说:“张信哲就是这个样子吗?” 姐姐笑着说:“不信拉倒,明年姐姐给你带一张张信哲的画来,看着你就信了。” 张信哲,我只听过这个名字,从没有见多是什么样子。家里没有电视机,邻居家里有,但信号不太好,只能看到省台的一套节目。 不知不觉,我们走到镇上了,有到县里的班车。姐姐说到县里还要坐车到市火车站,从那里就可以坐火车去南方了。 在车站遇到一个熟人。 这人是离我家十多里的胡家村的,叫胡小兵。我只知道他唢呐吹的好,有一个唢呐班子,原来四乡八里红白喜事他都去,姐姐原来最喜欢听他吹唢呐,只要我们村这一带有红白喜事,姐姐总要去,有几次还挨了父亲的骂,姐姐本来是很喜欢他的,可不知为什么,现在姐姐对他却很冷淡。可胡小兵一看到姐姐,就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阿仙,你也要走了?” 姐姐不叫兰兰吗?啥时改名了?我不解的望着姐姐,姐姐看了我一眼,冲着胡小兵说:“你胡叫什么!谁叫阿仙?” “噢,对了,你看我?”胡小兵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是兰兰!也要走了?” 姐姐看来不想理这个人,拉着我转身就走,胡小兵忙说:“兰兰,生什么气呀?这几年不是我,你上哪挣这么多钱去?忘本啦?” 姐姐不在看他,我倒有点怪姐姐,干嘛对人家这么凶?人家好歹也是这一地的名人。我有点难为情地冲胡小兵笑笑。 胡小兵还是很热情:“哟,这是谁呀?怎么这么象有个歌星呀?”胡小兵说着就要来握我的手,我刚要伸手,姐姐却一把把我拉到身后,护在我的面前,脸凶地吓人:“他是我亲小弟,我告诉你胡小兵,你不要打他的主意!要是小弟也出去了,我跟你没完!” 胡小兵有点难为情:“兰兰,俺们是本乡本土的,我害过谁了?你不担我情,也不能怪我呀?” 姐姐不再理他,从我身上接过行李,把我拉到一边说:“听姐姐的话,这个人心眼坏透了,你千万不要听他的话,就在家里帮爸妈做事,知道了吗?”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姐姐要上车,眼圈忽然红了,声音有点伤感:“小山,一定要听爸妈的话,别让爸妈生气……” 胡小兵也跟到了车前,对姐姐说:“兰兰,车上还有个女娃,你们两人是一路的,多照应点。” 姐姐从车门转过身,我看到她的目光凶极了,咬着牙冲着胡小兵说:“你怎么不把你姐姐妹妹都送去!” 胡小兵急了眼:“你看你看,我也是给她们找个生活吗!唉!” 车开动了,姐姐从车窗里向我挥手,我看到姐姐的泪水在飞:“小山,一定要听姐姐的话呀——” 我也向姐姐挥手,也有点想哭…… 姐姐走了,我默默地往回走着。后面的胡小兵跟了上来,招呼我:“小伙子,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虽听姐姐的话,可是心里还是比较欣赏胡小兵的,人家在这一带很有名气,谁不认识,况且因为我也喜欢唱歌的原因,心里怎么也恨不起这个人,再说,胡小兵总归是三十大几的人了,出于礼貌我说:“我叫岳小山,今年十九了。” 胡小兵掏出烟,我认识那是一种本地很贵的烟。他递一支给我:“好兄弟,来抽支烟。” 我忙说不会。胡小兵冲我笑了:“看你腼腆的象个姑娘——其实,你姐姐是个很不错的人,只是生在这山沟,可惜了。你也是。” 我没着声…… 胡小兵又说:“小山,你现在在家干什么?” 我说:“我刚毕业,考了个大专,家里没钱供我上,我也不想上了。现在在家放羊。” 胡小兵叹口气说:“我想给你找个事做,原来听你姐姐说你吹拉弹唱都行,就怕你听你姐姐的话,不敢去?” 我好奇地问:“什么事?” 胡小兵说:“当演员,到外面演出。” 我笑了:“演出?我、我从没登过台,行吗?” 胡小兵说:“怎么不行?我说行就行!看你的样子就是天生当歌星的料,埋在这里太可惜了,跟我出去,我包吃住,每月三百块。” 我忧郁了,想起了姐姐的话…… 胡小兵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说:“多少人想搭我的伙,我都没同意。我呢,一是看在你姐姐的份上,二看你确实也是那块料。跟我走南闯北,吃香喝辣,保你大开眼界,说不定还能找个不花钱的媳妇呢!” 我的脸红了,有点不好意思。我说:“我回家跟爸妈说说,要是没意见,我就跟你去。” 胡小兵也很痛快:“行!这事是得跟你爸妈说说,不过要快,我一个星期后就动身,外面已联系好场子了。” 我说:“那行,我说好就去找你。” 胡小兵说:“不用,你找我不好找,还是我让人找你吧!” 胡小兵说完,硬拉我去饭店,说天快中午了,随便吃点。我到底没去,脑子里还在想着姐姐的话。 回到家,爸妈正好吃饭,我边吃边把胡小兵让我参加演出的事说了。妈说:“听人说胡小兵那人不地道,到外面尽跳什么脱衣裳舞,俺们家可丢不起那人。” 爸放下碗,拿出烟袋,边吸边对我说:“不去!俺这一家子穷是穷点,祖宗八代都是清清白白,别说是跳什么脱衣裳舞,就是不跳,跟个吹喇叭的混也丢人。还是放羊去,要是想出去,就跟村里岳老二出去干建筑去!” 长这么大我都从没有做过主,都是听家里的,这回当然也要听。 可是夜里睡在床上,我还是忍不住想。说实话,能当演员当歌星是我梦想的,只是这个梦想从来没敢跟家里人讲过,只有姐姐知道我的心事,可姐姐也总是叹息,叫我千万别做那个梦。要是想进城,就想办法去打工,凭双手挣钱比什么都强。 贫困的日子真难呀,自打记事时,父母在我的印象中,就是永不休止的劳作。眼下,他们的牙齿已经脱落,看上去已经是老态龙钟了。 我虽然想起了很多,可是到底没有和爸妈争辩的勇气。还是照父亲所说,第二天就随父亲赶着二十多只羊上山了。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了,胡小兵也没有来找我,我也把这事忘在了脑后。一天傍晚,我正赶羊回家,一个小伙子站在路边忽然叫住了我:“你就是岳小山吧?” 我点点头,答应一声。打量着这个人,这人二十来岁,穿着黄色羽绒袄,头发长到了肩,瘦瘦的,还留着两道胡子,流里流气的。那人看到我爸已在前面走远,也就先掏出烟让我抽,我说不会,他只顾自点着火,热情地说:“我叫李飞,胡小兵是我舅舅,我舅舅专门让我来接你,你想好了没有?” 我已知道来意,为难地说:“家里不让去。” 李飞吸了一口烟说:“咱们这老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全都不开化,跟咱们到外面演出,想多风光有多风光,又挣钱又开心,别人想去,我舅舅还不要呢!你可不要装傻?” 我说:“可我爸妈就是不同意。” 李飞说:“你都一二十岁了,早就该自己拿主意了,你要依老人们的,就在这住一辈子窑洞。听我们的话,绝对不会错,等挣足了钱,还带个媳妇回来,他们就服了。” 我有点动心了,我说:“我到底可能行?” 李飞笑开了花:“行!你绝对行!舅舅说了,只要你去,我们一定给你捧红,词都给你想好了,你就是南国歌星,艺名阿哲——舅舅说你长的象张信哲。” 我笑着说:“一首歌没唱,我就是南国歌星了,还叫阿哲?” 李飞说:“你哪知道,现在大城市都兴包装,我们就是给你包装。我倒是想让舅舅给我包装,可他不干,说我长的象流氓,外面都叫我阿飞。” 见我还是忧郁,李飞又说:“去吧,呆在这山沟里有什么出息?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多精彩,一个月三百块,还包吃住,你上哪找这么便宜的差事?” 我问出了心里的话:“听人家说,你们在外面都是跳脱衣舞?” 李飞一甩头:“哪会有?你想,敢跳脱衣舞?外面的公安不抓我们?别听人家瞎说!” 我说:“那让我想想吧。” 李飞说:“还想什么呀,别听老人们的,听他们的,只会误事。你现在就决定,去还是不去?今晚上十点钟的车,明天到地方还要演出呢!” 我说:“那好,我要去,十点钟准到。要不去,你们也就不要等了!” 李飞为难地:“这、这让我跟舅舅怎么说呀?” 我没有再理会李飞,紧跑几步赶上了羊群,李飞在后面喊:“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在车站等你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几次想张口说出来,可又怕爸妈责骂,。面条吃在嘴里一点味也没有,妈看着我说:“山儿,是不是冻着了?” 我说没事。 第二章 草草吃了饭,我就钻进自己的小屋,心烦意乱,我不知道姐姐说的对不对,爸妈的想法是不是不开化,我想自己拿主意。爸妈吃了饭就睡了,我还能听到父亲的咳漱声。我只是反复的想,去还是不去?也许这真是一个机会,长这么大,除了到镇上上了两年高中,我哪也没去过。只是到邻居家看了几次电视,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如果我就这么无声的走了,爸妈会怎么样?要是能象姐姐一样,挣到钱回家,家里的日子不是更好过吗! 我蹑手蹑脚走进爸妈的房间。 爸爸已经入睡了。妈妈还望着房梁上的蜘蛛网发呆。我轻轻在妈妈的床头前坐下,我低声说:“妈,我还是想处处去打工?”妈妈叹口气说:“你啥也别想了,快回去睡觉吧。听你爸爸的话,把羊放大,赶秋卖个好价钱,托东庄刘二嫂给你说个媳妇,听说刘二嫂的娘家表妹人长得俊俏,还会干活,能娶上来,你姐姐也就该说婆家了。”妈妈一口气说了这些话,我知道再跟她说也没有用,妈妈从来都是听爸爸的。我瞧着妈妈憔悴的面容,心里一阵酸楚。我无力地说:“好吧,妈,您睡吧。”走出了父母的房间,我却莫名其妙的心烦意乱。我知道我已做出了人生的第一次选择——我决定走。 姐姐临走时,给我留下三十块零花钱,也没有什么可带的,我只收拾了几件厚衣服。悄悄离开了家。 去镇上的路是我非常熟悉的,因为上学的时候我不知走过多少趟,虽然是夜里,我走地仍很快。当我走到镇里的车站时,正碰上李飞在那焦急地守侯着,看见我喜出望外,一把拉住我说:“我就知道你会来,够意思!快上车吧,就差你一个了。”我问:“你舅舅呢?”李飞说:“老板头里先走了,我们坐货车。”走进车站大院,我看到一辆装的满满的大货车,天黑也看不清装的是什么东西,车厢里有一角支了一个小棚子,里面男男女女挤了一大堆人,李飞拖着我也钻了进去。里面还有几床被,大家都把身子埋在被里。车开出没一会,我就开始感到头晕,想吐了。 黑暗中,我的身边传来一个柔柔的声音:“怎么啦?你没事吧?”我强忍住翻滚的肠胃说:“我晕车。”我又听到轻轻地撕纸声,身边这个女孩把一团卫生纸递了过来。李飞拉拉我说:“晕车就坐外面,想吐就往车外吐,吹吹风就没事了。”我转到了车厢边,风一吹,我再也忍不住吐了出来。清理完肠子,我昏昏沉沉睡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硬是被冻醒了,看看车外,天刚蒙蒙亮。 “你好点了吧?”还是那个柔柔的带点稚气的声音。我顺声望去,朦胧中,是那个挤在人堆中的女孩,圆脸上有一对会说话的大眼睛,头发理成两条小辫。她正冲我甜甜的笑着,显得纯真又朴实。 我朝她感激的笑笑,见我清醒了,那女孩又说:“我第一次坐大棚车的时候也是这样,晕车最难受,比有病还难受。”另一个女孩说:“阿水也知道心疼人了,原来可没有过这样。”叫阿水的女孩不知怎么回敬了她,那个女孩尖叫了一声。 我问李飞:“这到哪了?”李飞说:“不知道。”我又问:“还有多远?”李飞又说:“不知道。”我还是问:“我们到底要到哪呀?”李飞不耐烦了:“你哪那么多话呢?不该问的不要问!”我也来火了:“那你说说,什么是该问的?什么是不该问的?”李飞见我顶撞他,看样子很惊奇,小棚内空气紧张起来,还是那个叫阿水的说:“人家是刚来的,又不知道规矩嘛。”李飞想了想,口气温和下来:“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干我们这一行,就是什么都不要问,老板叫上哪就上哪,叫干什么就干什么。跟着走就是了。”我听了这话,心里开始有一种上当的感觉,心情一下子沉了下来。可我毕竟是大山里生长的孩子,有十足的血性。我不吃软,我看看李飞,心里有一种奇怪的念头,别看李飞那一副痞子相,真要动起手来,我相信他远不是我的对手。我有了一种最坏的打算。 快到中午的时候,车在一个路边饭店停了下来。李飞说:“下车吃点饭,都快点!”我们一行都下了车,外面很冷。我在心里数了数,连我一共十人,五男五女。李飞给我介绍,开车的叫阿石,驾驶室还有两个人,一个叫阿亮,一个叫阿才。五个女孩分别叫阿美、阿红、阿秀、阿香,还有那个身材娇小一脸稚气爱笑的阿水。 阿石象个大力士,阿亮很清秀,阿才象个大烟鬼,脸上还有一条伤疤,很丑恶。阿香很瘦,脸色苍白,象是有病。阿红脸涂得象彩人,嘴唇很厚,红的吓人。阿秀黑黑壮壮,而阿香怎么看怎么不象个乡下人,白白净净,很少言语,也很少笑容。阿美总是一脸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阿水象个小鸟,蹦蹦跳跳说说笑笑不停,脸红的象个苹果。 李飞看来是负责人,他招呼大家赶快吃饭,吃过好赶路。每人一碗牛肉汤两个烧饼。几个女孩都在小饭店里要水洗脸,阿水悄悄拉了我一下,还是一脸甜蜜的笑,鬼鬼地说:“阿哲,你真神,连阿飞都敢顶,小心他找机会治你?”我轻松地笑笑,说实话,我很喜欢看阿水象个小鬼精的样子。他见我一脸的轻松,天真地问我:“你能打的过他吗?他会功夫,好厉害的!”我轻蔑地看了正在忙活的阿飞一眼,悄悄地对着阿水的耳朵说:“我揍他小菜一碟!” “真的?”阿水的眼睛睁的老大,显得又吃惊又高兴,。我笑着点点头。 阿水很兴奋,,她快步把一盆脏水倒掉,提来一个保温瓶,把热水全倒进盆里,又兑点凉水,并用手指试了试,说:“你晕了一路车,洗洗脸吧,洗过脸再吃点饭就好了。”我谢了谢她,她却笑着跑开了。 吃过饭又是上车,这回小棚里的气氛活跃起来,我吃了饭,喝了热汤,身上暖和了许多,也不怎么晕车了。阿水挤在我的身边,头歪在我的肩上,样子很顽皮。 阿红看着阿水说:“哟!我们的阿水今年可不一样了。知道偎男人了,去年就说喜欢张信哲的歌,这回可找到心中的偶像了!”众人开心地笑起来,阿水的脸更红了,她索性把我的一条手臂抱在怀里,得意的说:“是又怎么样?我高兴!”阿美故意叹了一口气,说:“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阿水看了我一眼,见我没发怒,用脚使劲蹬了一下阿美:“你才是牛粪呢!”阿美的嘴更厉害:“哟!还没上床就护上了?赶明天搂在一起了,还不让我们看了呢,真是重色轻友呀!”阿水脸涨的通红,使劲蹬着阿美:“叫你说,叫你说!臭嘴!”阿美却和众人哈哈大笑,故意气阿水。阿水见生气没有用,蹬了几脚也不蹬了,把头埋在了我的肩上,我也感到有点难为情。 李飞抽着烟说:“好了,你们别难为人家了,阿哲刚出道,你们就别那么损了。”见大伙都不着声了,为了缓和气氛,李飞掏出烟来说:“好,我来堵堵大家的嘴。”刚要发,被阿美一把夺过,阿美一一分发,几个女孩都抽了一支,阿水拿了两支,让我也吸,我忙说不会,阿水俏皮地说:“哪有男人不抽烟的,不抽烟就没有男人味了。”阿红说:“抽吧抽吧,闻不惯烟味,将来怎么亲人家呀?”阿水白了她一眼:“臭女人!”阿红并不恼:“对,我臭,我看你也香不了几天了。”阿水不在理她,硬让我抽上烟,并给我点着火,我刚抽了一口,就炝了起来,又引起一阵轰笑。阿美从阿水身后探过头来小声对我说:“我说阿哲,晚上要是睡觉冷了,我们几个被窝你随便钻,反正我是不会介意的。”阿红还是听到了,说:“你别想的美了,人家要钻也先钻阿水的被窝里,只有阿水的被窝是干净的。”我羞的无地自容,阿水却对我说:“别理她们,都是烂货!” 我就在人们的取笑声中,再也没有晕车的感觉了。时间过的飞快,快到傍晚的时候,我们的车开进一个集镇,在集镇傍边的一块空地上停了下来。李飞说到了。我们都赶紧下了车,这时我才看到胡小兵,看来他早到了。正在一个小轿车傍等着,身边还有三个女子,都是浓装艳抹。以后我才知道,一个叫阿玲,一个叫阿霞,一个叫阿莲。胡小兵也跟那天在车站大不一样,头发溜光,黑皮西装,佩带着鲜红的领带,西裤皮鞋,很是气派,只是脸沉似水。见到我们就不耐烦地挥手:“怎么搞的?现在才到?快卸车!”他看见了我,只是点了一下头。我觉得他确确实实变了一个人,盛气凌人。 我们来不及休息,就在李飞的指挥下卸车搭场子。 看来人们都很怕胡小兵,大伙都象老鼠见猫似的,再也没有刚才的说笑了,全都手忙脚乱地干着活。我手足无措,只能跟在李飞的身后忙着。胡小兵在那站着,冷冷地看着大伙忙着,不说一句话。我看到这里已先到了好几个班子,有的大棚已搭好,正在试音响,已吸引了不少人。 我们一直忙到天黑,每个人都筋疲力尽了,李飞不知从哪接了电,大棚内一下灯火通明。我们这个棚大极了,里面至少能容下三四百人,舞台坐椅具全,舞台高出观众席将近一米,有两间房子大小,上面装了彩灯,两边和后面都有布景,左右还有上下台口,俨然一个小剧场。后面有音响、液化气等做饭的东西。我们的休息室就在舞台的下面,铺了一张很大的塑料布,扔了许多床被子,还真象模象样。 胡小兵叫过李飞:“阿飞,让阿亮赶紧到外面买点挂面和咸菜,做饭吧。”李飞答应一声,安排去了。胡小兵看看现场,八个女演员和我们几个男的都在,就说:“好吧,大家都不是外人,只有阿哲是新来的,我们的规矩大家一定还记得,阿飞有空多多教教阿哲。明天上午八点开始,大家都精神点,这里的开发区有一个月的逢会,我们在这里至少要演半个月,明天还要来几班,总共大概有二十个班子。开发区说了,只管放开,谁最后赢了,人家还有奖励,你们都听明白了吧?只管放开!”我们都静静地听着,我心里又是紧张又有点激动,看看其他人,特别是那些女演员好象早已习惯,有的抽烟,有的比发型说着悄悄话,全都心不在焉。 阿飞忽然问:“马老板,她们的演出服呢?”胡小兵忙说:“噢对了,在小车里,叫阿玲去拿一下。”一个和他一起来的女孩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胡小兵——现在已是马老板说:“阿飞,把音响开一下,让她们试试演出服,跳一会!”李飞快步走上台,不大一会儿激烈动感的的士高音乐便响起来,女演员们身不由己地随着节奏动起来。我有点想动,可终于没有动起来。这时那位叫阿玲的女孩提着个食品袋跑了进来,交给了马老板。马老板说:“你们都过来,这可是最新式的服装,每人一种颜色,换上瞧瞧。”女孩子们都围了过去,我也好奇的想上去看,五大三粗的阿石拍拍我的肩,诡秘地笑道:“没咱老爷们的事,等一会有的看的。”女孩们很快分好,有的拿在手里抖着扬着。我当什么呢,原来每个人就是一个乳罩和一个三角裤。我吃了一惊,转头问阿石:“她们就穿这衣服演出?”阿石笑着说:“就这还是多余的呢。”天哪!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冷的天,她们就穿着这么一点,而且,我也是演员,这怎么同台? 女孩们拿着手里的衣服抖得更快了,我知道那是为了增加身上的热量。果然,有的女孩开始脱衣服了,身体扭动的更快,羽绒服、毛衣的扔在舞台上的地毯上。我实在没有勇气看下去,长这么大,我除了姐姐连其他女孩的手都没拉过,甚至从没敢多看女孩子们一眼。现在她们竟敢就这么脱掉了,况且这里除了那个叫阿亮的出去买东西了,这里还站着几个大男人呢。我偷眼看看阿水,正遇上阿水的目光,阿水看到我,笑脸马上僵住了。我的脸也在发烧,烧得烫人。心也跳地快喘不过气来了。 别人都还在脱,只有阿水僵在那里,马老板连叫几声,阿水都没动,只是两眼怔怔地看着我。马老板高声叫道:“阿水!阿水!你怎么不动?”阿水的手不由的把内衣往上拉着,眼还在看着我,我看到她的嘴唇在抖动。此刻的我忽然有一种犯罪的感觉,我仿佛读懂阿水的心事,转身跑出大棚。 第三章 我站在大棚外的大门前,大棚大门上挂着帘子,我也没有勇气回头看一眼,只听到里面马老板的声音很严厉:“快快,快点脱,才几天就不习惯了?阿水,你怎么搞的?” 里面的音乐很激烈,又听到马老板的叫声:“好好,很漂亮,听我口令,我喊开,都要脱尽,叫关,就拉上!” 接着,就听到他不时的喊开,喊关。我的头快要炸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马老板在身后说:“怎么了?就这一点点,就受不了啦?” 我转身说:“胡大哥,你让我出来,就是搞这种演出?” 胡小兵很冷淡:“这怎么啦?这不很正常吗?” 我说:“你让她们跳脱衣舞?还很正常?” 胡小兵冷笑着说:“这有什么,我们都跳了好几年了,有什么大惊小怪?” 我气得不知该怎么说,看着他那平静的样子,我只好说:“你送我回去,反正我是不会跳的!” 胡小兵沉默了一会,说:“你真是个乡巴老,你没看过她们跳舞,该看过香港录象吧,人家不但跳,还真枪实弹的干呢,不照样成为大明星吗。再说,我又没让你脱,你就是有心脱,还没人愿意看呢。” 我说:“你送我回家!” 他又冷笑着说:“这不可能!你知道这是在哪里?都隔一个省了。你好好想一想,你出来干什么的?不就是挣钱的吗?她们再脱再疯,又不是你的什么人,你声哪门子气呢?” 我不想再说什么,我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我仿佛觉得那样一群女孩子正在被他们强奸,还有阿水。 胡小兵站了一会,就回身走了,又甩下一句话:“以后不要叫我胡大哥,叫我马老板!”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我听到李飞在喊:“阿哲,吃饭了!” 我没有回声,又过了一会,我听到一个碎碎的声音走来,是阿水…… 阿水转到我的面前,柔柔地问:“阿哲,你怎么了?回去吃饭吧。” 我摇摇头,看到阿水,我又想起她刚才在台上那怔怔的样子,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痛。想不到这个天真的女孩子,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 阿水象是读懂了我的心事,幽幽地说:“阿哲,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们才来的时候比你还难受呢。我们女孩子,什么脸都丢尽了,谁家里要是有办法,还能出来丢这样的人。” 我说:“你为什么不回家呢?” 阿水说:“我妈死了,我爸又娶了后妈,还有两个弟弟,我不出来,家里连学费也交不起。” 我说:“你们在外面跳这样的舞,以后怎么回家?” 阿水忽然睁大了眼睛看着我说:“阿哲,你不要把我们想的这么坏,她们我不说,可我的身子是干净的,真的!” 我轻轻地叹口气,这个阿水天真的让我想哭。阿水又抱住我的一条手臂,象个孩子似的摇着说:“阿哲,你不要走好吗?你唱你的,我们跳我们的,等有了机会再找工作好吗?” 我说:“是不是马老板让你来留我的?” 阿水急地直摇头:“你怎么这样问我?真不是的,我、我、我就是不想、不想让你走。” 面对这样一个女孩子,我真的火不起来了。我说:“走吧,我们吃饭去。” 阿水高兴了,她推着我往前走,走了几步,又拉住我说:“阿哲,以后我跳舞不许你看!” 我说:“为什么?” 她抬起脸,咬着嘴唇看着我说:“因为?因为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丑样子。” 当晚,我向马老板提出了条件,我可以留下来参加演出,但我唱歌的时候决不许跳衣舞,要伴舞也要穿衣服。马老板嘲弄地笑笑,说:“行!那穿也就是三点式。你准备两首歌吧,越熟越好,也就那么个意思。” 我和阿飞把碟片查看了一遍,最后定下,一首是《站台》,另一首是《大约在冬季》。阿飞说:“就这两首好,他们班子也就这几首。” 我担心的说:“我就怕唱不好。” 阿飞阴笑着说:“你以为你是谁呀?你就是真的张信哲在这唱歌也没人愿意听,人家买票看的就是女孩脱衣服,谁有心思看你一个大老爷们唱歌呀!到时候不轰你下台就算给足你面子了。” 我有点泄气,但又不服气,也许我就能唱的好。 晚上睡觉的时候,除了马老板外,我们男男女女全睡在舞台下的地铺上,很乱。我睡在紧靠边的一角。紧靠我的是跟马老板先来的一个叫阿霞的女孩,阿霞长的白白胖胖,嘴唇很厚,虽然我一直背对着她,但我仍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忽然,她在我背上很拧了一下,我本能地转过身来,只见她正笑眯眯地看着我,我生气地说:“你干什么?” 阿霞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吹了一下:“干嘛这么紧张?小兄弟,刚来的?” 我唔了一声。阿霞还是那样笑眯眯的:“今年多大了?” 我反问她:“你呢?” 阿霞嘻嘻一笑:“不兴问女孩子的年龄。我反正比你大,不过,你还是能把我当小妹,对不对小帅哥。”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女孩子总是很有意思。 阿霞把身子向我身边挤了挤,低声问我:“小帅哥,碰过女人吗?” 她说着,把手从被子里探过来,在我胸口上轻轻抚摸,我身上一阵颤抖,忙把她的手推了过去,她却偷偷笑了:“干吗那么紧张?你呀,真是个傻冒。” 我不想再里她,只顾想自己的心事,当我刚要睡着时,忽然,一阵撕打声把我惊醒了,我本能地坐起身来,其他人都在睡觉,我就不信他们是真睡着了,我看见一个黑影压在一个人身上,下面的人正在拼命挣扎着,用手撕打上面的人,听到那低声的尖叫声,我听出了是阿水的声音,我刚要起身,旁边的阿霞一把拉住了我并低声对我说:“装睡吧,别管闲事!” 我一把甩开阿霞,迅速冲了过去,抓起那个黑影,照面门就是一拳,那个黑影倒退几步,仰面倒了下去,我还要冲上去再打,阿水忽然喊住了我:“阿哲,别打了!” 那个黑影慢慢站了起来,并用手擦着鼻子上的血,我大吃一惊,原来是马老板。 马老板吐了一口血,低低地说:“你小子出手够狠的,我的事你也敢管?” 我咬着牙说:“你、你为什么要欺负阿水?” 马老板眼死盯着我:“关你屁事!”他说着,抬手就要打我,被我抓住了手腕,他连拧几下没拧掉,就松了劲,恨恨地说:“你小子够种!” 我放开他,马老板走了。阿水一下子站起来,抱着我哭了。我看到那些睡觉的人都抬起了头,原来他们都是装的。但都没有吭声。我把阿水放到被子里,阿水还是抱着我不放手,我用手分她的手,她的身子还在颤抖。我说:“你睡吧,没事了。” 阿水好不容易分开手,在我的脸上很亲了一下,就把头蒙上了。我回到自己的铺子上,心里实在难以平静,阿霞对我说:“小帅哥,你闯祸了,马老板不会放过你的。” 我没有理会阿霞,只是很久没有睡着…… 天亮后,马老板回来了。他好象忘了昨晚上的事,板着脸呵斥大家快起来,大家手忙脚乱的穿衣服,女演员们早早换上“戏服”,披上一件羽绒袄或大衣,忙着洗脸化装,李飞开起了音响,阿亮忙着打开液化气煮面条。 我穿好了衣服,拉出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到底看他能把我怎么样。奇怪的是马老板还向我报以友好的一笑,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看看我,点点头喊过阿财:“把你那套礼服先给阿哲穿一下。” 阿财为难地:“那、那我的魔术不演啦?” 马老板一撇嘴:“还魔术呢,就你那两下子,哄三岁孩子还差不多。你就在门口招呼人吧,礼服先给阿哲。” 阿财不情愿的去了,我也跟了过去。只见阿财从一个大编织袋里掏出一包东西,红红的,抖开一看,是一套衣服,还锈了花边,皱巴巴的,而且很脏。我闻出一股怪味。我说:“就这礼服?” 阿财说:“这是我在上海打工时,人家保安泊车穿的礼服,朋友特意寄给我的,你穿吧。”他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 我连忙说:“对不起。” 阿财把衣服朝我怀里一放说:“什么对起对不起的,老板让你穿你就穿好了,想不到老板也是软的欺硬的怕。” 我看了阿财一眼,阿财躲开我出去了。我抱着“礼服”出来,正难为这么脏的衣服怎么穿时,阿水和阿霞等围了过来,阿霞拿过那衣服抖了抖,一皱眉:“这是什么味?” 阿水说:“大概一年没洗了。” 见我为难,阿水看看我说:“阿哲,别急,我们帮你。” 阿水说着,拿过那身衣服走到舞台上,把它放在地毯上展平,又招呼阿霞端来一大茶缸开水,几个人就用茶缸帮我熨起了衣服,几个女孩忙活了一阵,阿水把衣服整整齐齐捧到我面前笑着说:“穿上试试吧?” 我连忙感谢,几个女孩都笑了。阿红说:“你斯文起来象个书生,野起来又象土匪,怎么这么可爱呀?” 我红着脸笑了。拿了衣服准备到后台去换,阿霞说:“干什么呀?就在这换,我们脱光给你看都不怕吃亏,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呀,又不会全脱。” 阿霞说着,就动手脱我的衣服,几个女孩也一起动手,阿霞还把手伸到我的内衣里,我连忙挣扎,那手凉的扎心。 换好了衣服,阿水帮我扣好了扣子,又整理了一下,轻声对我说:“真好看。” 阿霞惊叫起来:“哇塞!帅呆啦!” 阿红说:“这衣服也看人穿,阿财穿怎么看怎么不舒服,阿哲就不一样。” 阿霞悄悄对阿水说:“你可看住了,想阿哲的可不止你一个!” 阿水先是眼睛睁得大大的,听了阿霞的话,脸上腾起了红云,追打起阿霞来…… 吃过早饭后,就开始预备演出了。我和阿石在门口卖票,李飞和阿财在大门口搭起的高台上不住地喊人。昨天还冷冷清清的现场,现在已人山人海。放眼望去,大大小小近三十个大棚歌舞班子摆成一条街,激烈的迪士高音乐一浪高过一浪,各大棚门口的高台上都有人在拼命叫喊。并不时的将门帘故意拉开一角。我回头看看我们的舞台上,在雪亮的灯光下,包括阿水在内的八个女孩在台上一字排开,全是三点式,随着音乐节奏,身子剧烈地摇摆着,我看到了早已想到的一幕,随着李飞在外面一声开,八个女孩的胸罩全部解开,三角裤齐齐褪了下去…… 第四章 我不敢看,脸在烧,心在跳,我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堕落到如此地步。我扫眼看到了阿水,她正微笑着跳动着,她的皮肤很白,象圣洁的女神。她的身子虽然很娇小,但体态匀称,发育成熟。我看到下面的观众在疯狂,有老的,有小的,但几乎全是男性,我忽然感到,他们都是在用目光强奸女孩子们…… 我们的票卖的很快,买得起票的人很快钻了进去,门口拥挤着一群看新鲜的人头,大多是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也有几个老头叼着烟袋挤在人群里。有对夫妻过来,男人看了看要掏钱买票,女人一看立刻涨了个大红脸,将男人连拉带扯骂走了。 九点多钟,来了一位穿制服的中年人,脸沉似水,挤到门口,阿石一看连忙掏烟递了过去,并点头哈腰帮其点着,那人望大棚里看了看,阿石忙问:“老大,有什么指教?” 中年人看了看阿石,一指身后几个人:“这几个是我朋友,让他们进去吧。” 阿石忙点头:“好好好,请、请进……” 五六个人进去了,穿制服的人回身走了,我问阿石:“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阿石说:“你看不出来吗?是联防队的,我们惹不起。” 不久后,又有人带人进去,阿石待他们比买票的人还客气。我记了记,一上午就这样进去的人不少于三十人。 就这样,里面不停地跳着,我们也不停的卖着票。李飞在上面不住的喊着演出就要开始了,可是里面挤满了人,有的忍不住又钻出来了,演出还没有正式开始。最后我都替观众急了,可阿石李飞他们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样子,还在拼命叫喊着,其他大棚也是一样。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人流开始渐渐变稀,阿石对我说:“进去准备吧,马上就要演出了。” 我把钱交给阿石,走进了大棚。这时李飞在上面喊:“精彩的演出马上就要开始,精彩的演出马上就要开始……” 我走进后台,女孩子们也都跑了下来,个个热气腾腾,脸上挂着汗。阿霞一把抱住我说:“来,让阿姐亲一下!” 我吓地赶紧跑开,女孩子们都笑开了花。阿亮招呼大家说:“我说一下,第一个节目是扇舞,《走进新时代》,上去六人。第二个节目是阿水的独唱《爱拼才会赢》和《酒干淌卖无》,后面是阿霞、阿红的双人舞,再后面是阿哲的歌,《站台》和《大约在冬季》。后面还是舞,半小时结束。” 我听着安排,很细心。而她们好象早习惯了,谁也没多注意阿亮。有节目的六个女孩子穿裙子,找扇子,其他人都披上了大衣。这时,我才看到了阿水,她已换上了一套白色纱裙,成了报幕员。这套纱裙穿在阿水身上真好看,一下把阿水衬托得高贵了许多,象个新嫁娘。她正戴一双也是白色的长袖纱手套,见我看她,调皮地朝我招招手,甜蜜的一笑。不知怎么了,我心里一阵酸楚,竟不知该怎么样去面对她。她走到我的跟前,闪动着大眼睛看着我,小声地问我:“阿哲,你有没有偷看我?” 我默默地看着她,不知该怎么说。 我看到她的大眼睛湿润了,她咬了咬嘴唇,忽然扑过来抱住我,低低地说:“阿哲,我是不是很贱?……” 我推开她,我摇摇头,我无奈,我痛心…… 我说:“阿水,难道我们就没有其他的活路了吗?” 阿水看着我,两颗大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她怕别人看见,又赶紧擦掉,她的眼睛里含满纯真,她的嘴唇蠕动着说:“阿哲,你能帮我吗?” 我坚定的点点头…… 节目开始了,阿水款款走上台去,脸上又出现了她那常见的甜蜜的笑容。在一阵轻松松的音乐声中,阿水开始了报幕:“各位观众,很高兴和大家见面,我们是新世纪激情歌舞团,在下面的时间里,我们将向大家献上一台精彩的歌舞节目……” 是阿水吗?多么清亮标准的普通话,如果不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中,真难想象这是一个草台班子的主持人。我忍不住从侧面偷偷打量着阿水,只见阿水站在舞台中央,神情自然,语调似行云流水。台下是黑压压的观众,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场景,真担心自己会怯场。 阿水报完节目下场了,见我在台口,很自然的把手伸给我,让我接她一下。阿水问我准备好了吗?我说:“我总是心慌。” 阿水望着我说:“别怕,有什么好怕的,先看人家表演,上台之前长呼吸一下。”她边说边给我做样子,象个老师,模样可爱极了:“就这样,就当在家里。” 我心里虽然早就这样鼓励自己,可是第一次还是放不开。 阿香、阿霞、阿秀等上场了。音乐虽然很优美,可六个女孩子的表演一点也谈不上美,她们表情木然,没精打采,只是随着音乐机械性的做着动作。也难怪,从早上到现在,女孩子们一刻也没闲着,她们的精神和表情早就用完了。节目还没完,下面已是倒彩声一片。 阿亮喊了一声阿美:“下一个节目你上去搞一阵狂的,震震场子。”又叫阿水下一个报阿美的节目。阿美听到这样安排,也没说什么,转身脱掉全身衣服,一丝不挂,把一条红丝巾披到身上,一裹一系,竟象一件连衣裙。我不敢看她,她却大方的走到我的近前,并贴近我说:“怎么样小帅哥,我漂亮吗?” 我羞得无地自容…… 该阿美上场了,在剧烈的的士高音乐声中,阿美蹦蹦跳跳地上去了,先是一段正常的摇摆舞,两分钟过后,只见阿美上下一扯,丝巾全部滑落,身体完全暴露。她用一只手举着丝巾,使劲舞动着,台下立刻轰动起来,尖叫声,口哨声,掌声响成一遍…… 我的心竟然也跟着激动起来…… 舞蹈结束了。阿美就光着身子举着丝巾跑下台来,见我在下场口,叫了一声扑在我的怀里,我被推地倒退好几步。阿美放开我,摸了一下我的大红脸说:“过瘾吧小帅哥!” 阿亮看着我笑着说:“当心阿飞跟你翻脸!” 阿美又摸了一下阿亮,说了声:“他敢!”就去穿衣服去了。阿水的独唱开始了,第一首歌是粤语歌《爱拼才会赢》,阿水的话讲的好,歌也唱的非常好,我觉得比原版更有味。她的动作自然优美,我不知台下的观众如何,我自己竟深深地陶醉了。 轮到我上场时,几个女孩子都在上场口给我壮胆加油,当我第一眼看到观众的时候,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有点害怕,腿有点发抖。可是我忽然在观众群里看到了马老板,我知道他是等着看我笑话,我心里竟一下子坚强起来,我决不会让他看笑话的。《站台》是一首节奏感非常强的歌,歌词我早已熟背在心,过门结束以后,我开始唱了,第一句还是放不开,而到了第二句,我仿佛找到了感觉,也敢于做动作了,虽然动作很笨挫,我仍然听到女孩子们为我拍手喝彩。当我唱完第一段一转身,阿水、阿霞、阿美、阿秀四个女孩从两边上场了,这是我没有料到的,还好,她们都是三点式。动作虽然很一般,但给我的歌增添不少色彩。几个女孩跳着笑着,我知道她们是在有意让我放松。我的勇气倍增,一曲终了,竟然得到一遍喝彩声。 第二首歌是《大约在冬季》,其他女孩都下去了,惟有阿水在台上为我伴舞,她是在即兴发挥,但跳地很深情,并在舞蹈中和我有意和我握了一下手,做着情侣的动作,她用眼神鼓励我,我神采飞扬,唱腔更加自然,并赢了一个满堂彩。 下场后,女孩们和我一一拥抱,阿水对我说:“你真的很棒!” 演出大概进行了四十分钟,结束以后,马老板走到后台,拍拍我的肩说:“我算没有选错人,不错。”他又对众人说:“下午还有一场,晚上我给大家加餐!” 大家伙都很高兴。 下午的人比上午少了些,但由于我们班子棚子大,女孩子多,场面仍然很热烈。这一天,经过我的估算,收入了将近万元。快到八点时,我们总算全天演出结束了。马老板留下李飞和阿石看场子,其余人都来到一家小饭馆,说是加餐,其实还是牛肉汤烧饼,众人大概早已习惯,吃的都很开心。马老板又买来两条烟,不分男女,每人一包。我和马老板没有话说,他倒是主动和我讲话,我就不信,昨晚的一切他就全忘了。吃完饭,马老板让我先走,他和女孩子们还有话说,我看了一眼阿水,就独自一人朝大棚走了。见我回来,李飞和阿石赶紧去吃饭了。大棚内空空荡荡,我坐在舞台上,看看眼前的一切,我竟忽然想起家来,不知道我的出走爸妈会怎么样? 过了很长时间,我看见只有阿水一人回来了,她的眼睛红红的,象是刚哭过,见到我,忙用手擦擦眼睛,强装出笑容来。我还是发现了,我问:“你怎么啦?是不是那个混蛋又欺负你了?” 阿水摇摇头,说:“我没事。” 我又问:“他们呢?怎么都没回来?” 阿水说:“他们都有事去了,老板让我和你看家。” 我不解的问:“夜里还有事?” 阿水说:“不要管他们。”她见我老是问这问那,就说:“阿哲,我教你跳舞好吗?” 我说:“跳什么舞?” 阿水拉过我的手,笑着说:“你的歌唱的真好,就是舞蹈不行,我们就把你那首《大约在冬季》好好练练,再加点动作,以后就是你的保留节目了。” 我说:“跳什么跳?就这还不够丢人的吗?” 阿水的神情暗淡下来,她低下眼帘,说:“阿哲,你不要这样说了,我们女孩子家,谁有一线之路,还能走到这条路上来?” 我生气地说:“我就不信,你们离了脱衣服就没有饭吃?” 阿水咬着嘴唇说:“你有,我没有。” 我说:“那为什么,人家女孩子不跳舞不也过的好好的?” 阿水又抬眼看着我,大眼睛闪过一丝凄凉,但转瞬既失。她努力恢复起高兴的样子来,拉着我的手有点撒娇的样子说:“不说那些好吗?我教你跳舞,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好不好?” 她的身子还跟着扭动着,象个小女孩,使我没法不同意。我点点头,阿水更高兴了,她去把音响打开,声音当然开的小小的。又找到那盘影碟,找到《大约在冬季》那首歌。我们都脱去棉衣,阿水按照旋律给我设计动作,她又教又伴,头上忙出了汗,但兴致却非常高。就这样,我们一直跳到十一点的时候,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李飞、阿石、阿亮、阿财、阿红、阿美等都回来了。阿水关掉音响,对我说:“明天我们就按现在学的跳,好吗?” 我点点头。阿霞走过来,在我的耳边鬼鬼地说:“小帅哥,没跟阿水干坏事吧?” 我正色地道:“我干什么坏事了?” 阿霞鬼笑着跑了。 李飞看了我一眼,又不怀好意的看了阿水一眼,嘲弄地说:“有的人好傻,放着钱不会挣,我们想挣,可又挣不来。” 阿水忽然怒目圆睁,骂道:“够种,叫你亲妹子挣去!” 李飞火了,冲上来就要打阿水,被我拦住了,他仍破口大骂:“小婊子,你仗谁的势力,我打不烂你!” 阿水也不示弱:“你骂你姐你妹子!” 李飞又要打,被我一下推开:“你干什么?” 李飞看看我,冷笑着说:“阿哲,你不要总护着她,她那一块肉不是你能吃上的!” 我也火了,猛力推他一下:“你放什么屁!” 李飞被我推的很远,想上来和我计较,看看不是我的对手,只好强忍住气,吐了一口唾沫,到后台去了。我和阿水也到了后台。这里,只见阿石正过大家分钱,每个女孩一百,他们四个每人五十,看样子都很高兴。我不解地看着阿石,阿石笑笑,没有说话。阿水却把我拉到一边说:“别理他们,你睡觉吧。” 我说:“他们都干什么了?怎么都分了那么多钱?” 阿水脸有点发红,说:“你不要问,那钱不是我们挣的,听我的话,你睡觉去吧。” 我又回到那个铺子上,阿霞已钻到自己的被窝里,见到我拍了我一下,小声说:“喂,小帅哥,你怎么没去呢?要去,不也分五十块吗?” 我问:“上哪去?” 阿霞一听嘻嘻笑了:“你是真糊涂还是装傻冒呀?给我们保驾护航呀!” “保驾护航?”我还是不懂。 “哎呀!”阿霞伏在我耳边说:“就是我们去进房间陪人家,你们在门口等我们。这都不懂,怎么混的?” 我恍然大悟,这才想起阿水不让我问的原因,他们怎么挣这个钱呀?见我不说话,阿霞又推推我说:“阿水真傻,出来不就是挣钱的吗?都给人看过了,还守什么守呀。” 我瞪了阿霞一眼,阿霞看着我,不高兴地说:“她又不是你女朋友,你护什么护呀?你看阿飞阿石阿亮他们,想得多开,阿红阿美阿秀她们不是照卖,他们还在一边看着呢。再说,这年头,谁肯要我们这些跳脱衣舞的?都是玩玩呗,只有钱是真的。”我扫眼看看阿水的铺子,见阿水已默默的睡去,我说:“阿水,跟你们不一样。” 阿霞嘟囔着:“有什么不一样?哪个女孩子一出道,还不是都想当贞节烈女,日子久了,就看开了,我们干这一行的,人家早就不把我们当人了,守不守都一样。” 我转过身去,不想再听她的话了。 阿霞却不知好歹,又爬起来伏在我耳边说:“小帅哥,听我的话,趁阿水还没人碰过,你趁热打铁,要了她,先占点便宜,以后也不吃亏了。” 我猛地转过身来,把阿霞吓一跳,我怒目对她,嘴里蹦出一个字:“贱!” 阿霞老实了,嘴里可还在说:“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告诉你,你不要,阿水早晚也是老板的!” 我的心又开始乱了。 在以后的几天里,我们还是演出同样的节目,只是我和阿水的歌舞做了一下调整,我的歌舞逐渐成熟。但是,随着日子长久,观众的数量大不如从前了,马老板已让大家准备开拔。 但就在最后一场演出中出了事。 那是一天傍晚,我和阿水正在表演《大约在冬季》,歌唱到一半的时候,阿水穿着三点式,身披轻纱,翩翩起舞,有一个到台口的动作,没想到在台口刚想转身,竟被坐在台口的一个人一下抓住了脚,并往台下一拉,阿水站立不稳,一下仰面倒下台去,正倒在人群中,立刻淹没在人丛里,数不清的人手伸了过去。我在台上,就在一愣神的工夫,我听到了阿水的惨叫,阿水在一片人头中若影若现,身上仅有几块布已被撕掉,并爆发出一阵粗野的笑声。我没顾多想,扔掉话筒就跳下台去,我从外围往里挤,里面人不让,我血往上涌,抓过一人,就照面一拳,也不知抓过多少人,打了多少拳,这才挤进去。阿水倒在人脚下,全身一丝不挂,我迅速抱起阿水就往外冲,那些清醒过来的人都把拳头朝我砸来,我抱着阿水没法还手,只好尽量护着阿水,任凭树不清的拳头砸我,想往外冲,但怎么也过不去。就在这时,我听到阿石在台上喊:“阿哲,快把阿水给我!”我把阿水托上舞台,阿石、阿亮、李飞、阿霞等都在台边,阿石接过阿水,几个女孩忙用大衣包上阿水扶走了。这更激怒了那些观众,他们叫着打我,我爆怒了,就在那里和他们打了起来,阿石、阿亮、李飞、阿财他们都在台上,可嘴里光喊,就是没有一个人下来帮我,眼看我招架不住了,又是阿石喊我:“快上来,快上来!” 他喊着,伸手拉我,我接过他的手,一用力跳上舞台,迅速往后台撤。激怒的观众开始往舞台上扔东西,泥巴、石块都有,砸地乒乒乓乓,李飞顶着大衣把做样子的电子琴和爵士鼓抢到了后台。那些观众见舞台上没有了东西,有几个胆大的就想到后台来闹事,我甩开众人,顺手拿起了后台的切菜刀,向那几个人冲去,那些人看我想拼命,扭头就跑,台下的观众也都慌不择路,潮水似的往大门外挤,阿石、李飞也在拼命拉我,见人都跑尽了,阿石放开我,冲我树起了大拇指:“小子,有种!” 那边,阿水已穿好衣服坐在地铺上,那些女孩都围在那里,她在垂泪,看来她伤的不轻。我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可怜的样子,我说:“阿水,对不起,都怪我。” 阿水抬眼看着我,那大眼睛里有泪水在转,她咬着嘴唇强忍痛苦,扑过来抱住我,再也忍不住呜咽着哭了。我听见李飞在说:“最后一场了,没想到搞成这样子,老板回来不知会怎么样呢。” 阿红说:“我们的人被打成这样子,他还能怪我们?” 那边,李飞唉声叹气…… 我把阿水推开,看着她,我问:“你没事吧?” 阿水摇摇头,摸着我的身子说:“阿哲,他们打你了?你挨得不轻,你伤着哪了吗?” 我说:“我没事,呆会我陪你到外面医院看看好吧?” 阿水低声说:“我也没事,还好,这两天不演出了,歇歇就好了。” 吃饭的时候,马老板回来了,他一进后台就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第五章 大伙都没敢吭声,李飞见躲不过,象个孙子一样跑过去,和老板低声报告了好一会,我看到马老板的脸越阴越重,听完了李飞的话,他喊了一声:“阿水!” 阿水挣扎着爬起来,走到马老板的面前,我正不知道马老板会怎么样,想不到马老板抬手就打了阿水一耳光,阿水差点被他打倒,她却低头捂着脸…… 马老板怒吼着:“皮贱!你怎么会掉下去的?台上浪不下你了?摸你几下算什么?你是金枝玉叶?台上砸的那样,你怎么赔我?” 我想冲过去,阿石却一把抱住了我,阿财、阿亮也过来拦我,我大声说:“不怪阿水,是我把她甩下台的!” 马老板向我走过来,他也抬重重打了我一个耳光,我想挣扎,但被阿石死死地抱住,阿水却跑过来挡在我的面前,哭着说:“不怪阿哲,都怪我,你打我吧,我赔就是了,都是我不好!” 马老板指着我们骂道:“你们两个杂种,是不是有意想杂我的场子!把你们惯上头了!阿水,你是不是忘了,我对你家的好处?叫你来给我打工,你这不干那不干,你想干什么?照你这样,你十年也还不清我的帐,今晚,你就给我坐台去!” 阿水竟一下子跪倒在马老板的面前,哭着哀求:“老板,求求您,我不去坐台,只要不让我坐台,就是在这跳十年我也愿意……” 马老板又踢了阿水一脚:“小贱种,我看你能守到什么时候?!” 我怒吼着:“你凭什么打她,有种,你打我!” 马老板冷冷地看着我:“你个王八蛋,不要以为我怎么不了你,我搞死你,就象打死一条狗!要不信,我们走着瞧!” 马老板甩手走了,临走又命令李飞:“吃过饭,撤大棚,连夜走!” 见老板走远,阿石放开我,小声说:“阿哲,你不要怪我,阿水和马老板有旧帐,扯不清。再说,这里哪有人不挨老板打的?你挨两下,不吭声就算了。叫阿水也吃饭吧。” 我从地上扶起阿水,阿水的头发已散开。前面的被泪水侵湿贴在脸上,她的样子已有些麻木。我把她抱在怀里,我说:“阿水,有我在,你不要怕,你什么也不要怕。” 阿水抬起泪脸望着我说:“阿哲,我都想死了,我家欠了马老板五千块钱,我都给他白跳了两年了,可他说,那工资连利息都不够,我这辈子还有头吗?” 我说:“他这是讹你,你不要怕他,只要你愿意,我早晚一定会带你走的。” 阿水强忍泪点了点头…… 吃过饭,我们开始撤大棚。天已经黑透了,大伙的情绪都不高,没有人说话,都摸黑默默地干着活。我现在才开始感到伤痛,虽然没有明伤,可我的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拳,我咬着牙干着。阿水也是。马老板就在一边看着,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装熊,可我心疼阿水。阿水好象看出我的心事,每次照面时,她都不忘对我报以甜蜜的微笑,让我宽心。我向阿水点点头,我们的心事只有我们自己懂。 大棚撤好装好,每个人都是一身汗。马老板没让大家休息一分钟,就让开车走了,他还是坐着小车,带着阿玲、阿莲和阿霞走的。我们钻进车厢里小棚中,也没有一个人说话。阿水依在我的身边,我们的下身都盖着被子。黑暗中,阿水用手不停的抚摸我,声音呢喃着问我:“阿哲,身上还疼吗?” 我说:“不疼,呢你?” 阿水说:“我身上疼,可我的心更疼,你为我挨的那么狠,你没哭,连一滴眼泪也没掉。” 我说:“我是炼出来的,长这么大,我爸不知打过我多少次,他打我,不准我哭,我越哭,他打的越狠,后来我就不哭了,我妈叫我哭我都不哭。从我懂事到现在,我就没有流过泪。” 阿水笑了:“你们男孩子就比我们女孩子好,动不动就知道哭。你学过武术吗?我看你打起架来好凶?” 我说:“没有,你知道,我们山里人就是这样的性格,打死不服。我们家户小,原来常受人欺负,我再不强,还不被人欺负死?” 阿水调皮地说:“那你以后会打我吗?” 我也笑了:“我怎么会打你呢?说真的,我就是不能看你哭。” “为什么?” 我说:“你一哭,总显得好可怜好可怜,你好象就不应该受人欺负。我喜欢看你笑,你一笑起来。嘴上象有了蜂蜜似的,好甜……” “真的吗?”阿水把脸贴近我:“那我笑一笑,你亲我一下,试试可甜?” 我笑着把她抱紧了…… “好了,别肉麻了,我们的阿水什么时候也变的这么贱呀?”阿红听到了我们的悄悄话,在对面笑出了声,阿水使劲蹬了阿红一脚:“你才贱呢!” 小棚里又传出了说笑声,李飞阴阳怪气地说:“我看你们还是挨轻了。” 我们的车又跑了一整夜,后半夜,我们都睡着了。天亮时,汽车又在一个镇上停了下来,马老板没让大家先吃饭,还是先干活。大棚搭好,已经是中午,正好两顿做一顿吃了,还是清水面条。 算起来我已到歌舞团半个多月了,除了在小饭店吃几顿牛肉汤外,顿顿清水面条,我差不多一见面条就难受,可就是这饭,不吃就得挨饿。 在这地方又演出了将近一个星期。眼看快到年了,马老板召集大家说,我们演到腊月二十九,年就在这过。大年初一还要演出。二十九下午已没有观众,马老板让李飞多买了点菜,还买了酒,早早做了饭,说是吃个团圆饭也是分别饭,他要回家过年。就在大棚内的舞台上摆上饭菜和酒,大家围了一圈,席地而坐,大家吃着喝着,说说笑笑,气氛还不错。也许是快要过年了,马老板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给我倒了半碗酒,自己也倒了不少,端起来说:“阿哲,我打过你,也骂过你,可我那都是为你好呀,你想想,在哪能有我这这么好的条件,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要玩有玩,不就跳跳舞,唱唱歌吗?听说阿水还要跟你,你连媳妇都有了,还要我怎么对你呢?” 我看了阿水一眼,阿水红着脸低着头。我端起碗说:“马老板对我的好处,我心领了,喝酒吧。”说完,我一口气喝完了碗中的酒,马老板看看我说:“看不出来哟,你还真行!” 马老板也不含糊,也一干而尽。也许他开始就喝多了,这半碗酒下去,差点往后倒了下去,李飞忙用手扶住,马老板还认为丢了他的面子,推了李飞一把:“你干什么?这点酒我还能喝醉?来来来,还来,再干一碗。” 我虽然不经常喝酒,但却天生的能喝酒,在家里曾喝过多次喜酒,从来没醉过。我拿过马老板的酒瓶,自己先倒了大半碗,看着马老板,马老板红着眼说:“看我干什么?倒倒!倒跟你一样多,我就不信我这久战沙场的人,还能喝不过你?” 我真的给他倒了大半碗,李飞拿眼瞪着我,说:“阿哲,你干什么?把马老板喝醉了!” 马老板最不喜欢听这话,他又用力推了李飞一把:“你小子想干什么?你他奶奶的还想管我?你不喝酒滚一边去!阿哲,我们俩喝!这叫酒逢自己,我们不打不相识,来,喝!”他说完,没容我说话,一仰头就喝干了。我咬咬牙,也一口喝尽。他站起身,晃了几晃没跌倒,还用手指着我说:“你小子,中!中!咱过了年回来再喝!” 他大概真怕喝醉了出丑,摇摇摆摆向大棚外走去,李飞还要去扶,马老板推了他一把说:“你回去,陪他们喝过瘾!可事别喝忘了,工资给他们发掉,给阿哲加两百,阿水也给她,大过年的,我可不想再挨骂!” 一听这话,大伙都高兴地叫起来,马老板还认为叫他,回头摆摆手说:“回来在喝!回来在喝!” 众人又是一阵轰笑…… 听说要发工资,大家也不喝酒吃饭了,争着要李飞发工资,李飞从身上掏出厚厚一沓钱,苦笑着说:“我还想多焐一会呢。” 阿红抢白道:“多焐一会?钱又不能生儿子!” 李飞按数给大家发了当月工资,发到我时,李飞说:“你骂老板有功,老板给你加两百。” 我嘲笑说:“真是这样吗?你说的,那我以后就天天骂!” 李飞说:“你想的美,这两百是过年看大棚的!” 大年三十的上午,大棚周围已空无一人。除了李飞外,大伙都想进城玩玩,一打听,这里离县城只有三十多公里。李飞让大伙每人给他买一包烟,他一个人守大棚,大伙都乐意。我准备给家里寄三百块钱,就和阿水大家一起进城了。 这个县城不大,但逛街的人很多,走着走着,我和阿水就和其他人走散了。这也是我们非常乐意的,我在邮局给家里寄了三百元钱,又和阿水看了一场电影,从电影院出来,我说:“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阿水崛着嘴说:“我还没玩好呢,回去也没事,不如,我俩就在这城里住一夜吧?” “这?”我为难了,“你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她抱住了我的一条手臂:“我不怕!你怕啦?” 看着她那淘气的样子,我忍不住想笑了,她吹了我一下,说:“不许你笑我!” 我说:“那好。我们先吃点饭吧。” 阿水高兴了,拉着我的手又蹦又跳,她说:“今晚我们住宾馆,我出钱。” 我说:“你怎么不给家里寄一点呀?” 阿水说,他们家早就把她卖了,为了大弟弟上大学,向马老板借了五千块钱,把她押给了马老板,不是因为这,她早就不干了。 我们在一家小饭馆吃了点饭,阿水果然找到了一个宾馆,一问房价,一晚上要八十元,还说是春节打折,我有点心疼,可阿水却很大方。我们开了一间房,我从来没有进过这么好的房间,有地毯,空调,彩电,还能洗上热水澡。阿水高兴极了,一进门,就脱掉棉鞋,扔掉大衣,仰面倒在床上,闭上眼睛,懒洋洋地说:“老天爷,我只在电视上看到过宾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住不上呢,想不到,我也住过宾馆了。”我说:“如果我以后有了钱,我就让你天天住宾馆,就象在家里一样。” 阿水歪头看着我,很天真的问:“你真的,会对我这么好?” 我认真的说:“是真的,我觉得你就应该天天住宾馆,应该过上好日子。” 阿水的眼睛湿润了,她的脸上也起了红韵,她的嘴里喃喃地说:“阿哲,你相信命吗?” 我摇摇头,我说:“我从来不信什么。” 阿水说:“可我信,我这次出来,邻居婶子对我说,说我今年十八岁,是找个好婆家的时候,说我今年一定会碰到一个好男人,叫我一定要抓住他……” 我笑着说:“那你找到了吗?” 阿水的脸更红了,她转过脸去,悄悄地说:“我不知道……” 我打开彩电,选了一个歌舞节目,一位男歌星正在一群女演员的伴舞下唱歌,我忽然感到那个男歌星的面貌很熟悉,怎么那么像?像我?我吃惊的叫起来—— “是张信哲!”阿水也看到了,她又看看我说:“你看他长的像不象你?” 我好奇的看着电视,不由地叹道:“怪不得姐姐老说我像张信哲,我怎么这么象他?” 阿水还是看着我,看着看着笑了,她说:“你不但长的像,唱歌的声音也像。我想,你要是在大城市,一定也会红,象张信哲一样。” 我叹口气,忽然把电视关了,我说:“我叫岳小山,我就是岳小山!” 阿水见我奇怪的生气了,起身说:“我给你放水洗澡去吧。” 阿水到洗澡间去了,我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又想起那个张信哲,老天爷为什么给了我们相同的面孔,却不给我们相同的命运?这是在有意捉弄我呀!我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阿水从洗澡间出来了,我看着阿水,极力想把她和哪个影视明星比,可她谁都不象,又觉得谁也没有阿水那么纯朴,那么天真,那么美,特别阿水的笑,她笑起来仿佛身心都是透明的,让人只有怜爱,她要流泪,天地都应该悲凄。 阿水说:“把棉衣都脱了吧,屋里这么暖和,水放好了,你先洗澡吧。” 这屋里有两张床,我洗好澡后。就在外面的一张床上睡下了。阿水在里面接着洗,我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听那流水的哗哗声,朦朦胧胧我竟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阿水轻柔的喊我,睁眼一看,只见阿水裹着浴巾站在那里,她的头发散披在肩上,面带红润,有点羞涩的看着我。 我关切地说:“阿水,快上床睡吧,别冻了。” 阿水慢慢走到那张床边,忽然,她的浴巾滑落下来,她面对着我,脸羞得更红,笑的更甜美,她柔柔地说:“阿哲,我想让你看看我的丑样子……” 其实,我早已呆住了。可以说,我已在舞台上不止一次的看到过她的身体,可那都是苍白的,麻木的没有一点真实感,而现在的阿水,她的皮肤红润光洁,圣洁的让人不忍触摸,仿佛你一碰,就会破坏她的一切,我忽然想起那娇艳的花朵,你可以全身心的爱她,护她,而你一碰,她就会枯萎。 我闭上眼睛,我怕我的目光会伤着她…… 看到我闭眼,她好象有点伤心了,“阿哲,”她说:“我的样子真的很丑吗?” 我动情地说:“阿水,你知道吗?你真的很美,可是,老天爷对你不公……” 阿水走近我,坐在我的身边,低头看着我说:“阿哲,不要这样说,你知道吗?我虽然天天脱给人看,跳给人看,可我的身上是干净的,我的心是干净的。我有自己的底线,真的!老天爷没给俺好日子过,可给了俺一个好心,让俺拿命守住住了自己的身子,还让俺碰到了你,俺知足了,真的。” 阿水把头埋在我的胸前,我能闻到她头发上的幽香,能感觉到她轻微的呼吸。我说:“阿水,我也没有本事,更没有钱,可我?真的不想看到你脱衣服了,你知道吗,我每次看到你在台上脱衣服,我的心里好难受,总感觉到自己在犯罪,你光着身子在台上,让那些老的少的男人看你,我就象自己光着身子走在大街上,眼睁睁看着你受欺负。有时,我真想一刀把胡小兵宰了,省得他再害人!” 我感觉到她的脸在变热,我知道她在流泪,我把她的脸捧起来,阿水想笑但没笑出来,她用手背擦了擦眼说:“阿哲,我不知道这样也会伤害你,我以后再也不会脱了,只要你喜欢,就是被老板打死,我也认了。” “阿水……”我把阿水紧紧地抱在怀里,我说:“我也不会再让他打你的,我也会拿命保护你的。老板再敢打你,我就会和他拼命!” 阿水很激动,她哭了:“阿哲,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真不值得你拼命呀。” 我坚定地说:“值得!为什么不值得?阿水,从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这个地方就不应该是你呆的!我们应该活的清清白白,我们有自己的双手,干什么不能吃饭?” 阿水抬起泪脸,看着我说:“阿哲,我们走吧,不要再回那个班子了,跟着你逃荒要饭,我都愿意!” 我摇摇头说:“不!我堂堂正正的来,决不能偷偷摸摸的走!等胡小兵回来,我就跟他说明白,我要带你走!” 阿水说:“就怕他不会让的。他不是人,无情无义,到时候,就怕不但走不了,你还要吃他的亏?” 我说:“不怕!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我就不信他敢拿命跟我拼!阿水,你就放心吧。” 阿水还是凄楚地看着我:“阿哲,你要是出了事,我该怎么办?” 我笑了:“不会出事的,你要相信我,真的。”阿水也笑了,她把头乖巧枕在我的肩上,说:“我们俩出了班子,就到南方去,一块打工,一起挣钱,等有了钱,我们就——” “就什么?”我打趣的问。 “就?”阿水把脸贴近,顽皮地说:“我就当你媳妇。” 我刮了刮她的鼻子,她娇嗔地说:“我就当你媳妇,就当你媳妇,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不要我都不行。” 见时候不早了,我就说:“阿水,到那个床上睡吧,很晚了,你别冻着了,明早我们还要回去呢。”阿水撅起了嘴,央求我说:“在那床上睡,我害怕,让我跟你睡吧,反正我早晚也是你的媳妇……” 我说:“阿水,我想跟你等到那一天,我要堂堂正正的和你结婚,和你在一起。” 阿水的脸很红,也很美,她坐起来,用手摸着我的脸说:“阿哲,你真是天下最好的男人,老天爷可怜我,让我碰到了你。” 我看着她,又不敢多看,生怕会把握不住自己。我闭上了眼睛,阿水却硬让我睁开眼,笑着说:“你亲我一下好吗?你不是说我一笑嘴上象有蜜吗?” 我无法拒绝,其实,我很早就想亲她了。她看我坐起来,便把脸贴近我,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闭上眼睛。她的嘴唇红润,嘴角有细微的酒窝,显得那么陶醉,那么甜美,还有那轻微的呼吸,那散发着的少女的温馨和幽香。我抱着她,心和手臂都开始颤抖,我慢慢的贴近她,仿佛觉得有一丝粗暴都会损伤她,我们开始接吻,她是第一次,我更是平生第一次,那个初吻,我永远也忘不了…… 大年初一的下午,本来计划演出的,但因人少,没能演成。我和阿水商议好了,就是演,阿水也不再跳脱衣舞。晚上,马老板回来了,听说没有演出,把李飞狠骂了几句,心气难平,看谁都不顺眼。班子里的人都远远躲着他,完全没有了临走那天的气氛了。我见他一个人在舞台上喝茶抽烟,就走了过去,并给他敬了一支烟,他斜眼看看我,阴沉地问:“有事吗?” 我说:“马老板,我还是想走,我想回家。” 马老板抽了两口烟,说:“你要是想家,年前可以跟我回去看看,现在年都过去了,你还回家干什么?” 我叹口气说:“我想找别的事做,找不着就在家放羊。” 马老板很奇怪的看着我:“怎么?我那点对不起你了?你在这,我工资没欠你一分,你也都适应了,说走就走,也有点太不丈义了吧?” 我心平气和地说:“我知道你对我不错,就是,我真的不想干了。” 我看到他的脸越阴越重,他抽完了一支烟,把烟蒂扔在地上,说:“那好,强扭的瓜也不甜。你真的要走,就走吧!” 见到他很快答应了,我趁热打铁说:“我还有一件事,也想请马老板同意?” 马老板站起来:“你还有什么事?” 我说:“我想带阿水一起走。” “什么?”马老板吃了一惊,他似乎不相信的看着我:“你要带阿水一块走?” 我点点头,说:“是的!” 我看到马老板气得胸部起伏,他压住火气问:“阿水愿意吗?” 我刚要说话,阿水却从后台跑了过来,她偎着我说:“我愿意,我愿意跟阿哲一起走。” 马老板从牙缝挤出一丝冷笑,那笑声令人可怕,他指着我说:“好呀岳小山,你跑到我这,挣了我的钱,还要拐我的人,我就那么好欺负吗?” 我又递上一支烟,想压压他的火,他一伸手打掉了:“岳小山!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呀!你自己要走,我让你好胳膊好腿走已经够意思了,你带阿水走,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我强压怒火:“我不凭什么,我愿意带她,她愿意跟我。不行吗?” “不行!”马老板眼里喷着火,他原地转了几圈,身子有些颤抖:“我告诉你岳小山,阿水是我的人,你想带她走,门都没有!你滚!你马上就给我滚!” 我没有惧怕:“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阿水是你的人?” 阿水过去给马老板跪下了,央求地说:“老板,你放过我吧,我和阿哲有了钱,一定回家还你。” 马老板甩手就给阿水一记耳光,再打,被我抢上一步,我抓住他的手,眼里喷着火说:“姓胡的,你打阿水,就是打我。我和阿水没有卖给你,不该挨你打骂!” 马老板争脱开来,回头喊到:“李飞、阿石、阿财、阿亮,你们都给我出来!” 几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从后面跑了出来,李飞看看马老板,又看看我,问:“老板。怎么回事?” 马老板从怀里掏出一沓钱扔给李飞:“你们给我准备家伙,给这个王八蛋松松骨,一人五百块,不打都给我滚!” 第六章 阿石和李飞看看我,李飞着急地说:“阿哲,你怎么搞的,让老板生那么大气!” 阿石说:“阿哲,快给老板赔礼道歉!” 我毫不相让,上前一步指着马老板说:“姓胡的,你说,你让不让我们走?” 马老板怒目圆睁:“你做梦!” 我一把拉起阿水,阿水已满脸是泪,我对阿水说:“阿水,我们走!” 马老板抢到我们的前面拦住说:“你真想死吗?”他说着就要打我,被我照面一拳,打退好几步,当我正想冲上前去再打,身子被阿石死死抱住,我使劲想争脱,可不知是谁突然把一件呢子大衣蒙到我的头上,使我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了,立刻,我就觉得头上,身上棍棒拳脚齐下,还听到阿水的哭声,我没有还手之力,终于倒了下去。我觉不到身上的痛,只听到阿水那揪心的哭叫声越来越小,接着,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醒了,全身又冷又疼,眼前一片漆黑,我挣扎着动了几下,可没有一点力气,昏昏沉沉,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时间。过了一会,我咬着牙,动了几下,这才感到头上还被什么东西罩着,我用手使劲把头上的东西拉掉,可东西去掉,眼前还是一片漆黑,我想翻身,可身上感到的却是刺骨的冷和钻心的痛。就在这时,我听到了汽车的声音,也感到眼前一亮。 我听到有人下车的声音,一个人说:“那好象是个死人?” 另一个人的声音:“大过年的死在这,该不是汽车撞死的吧?” 那一个人又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绕过去吧。” 我想喊,可没有一丝力气,只好眼睁睁的看那车过去了。 我躺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又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又过去了多少辆汽车,有辆车差点压到了我,但都停留一下又过去了。我忽然感到再这样下去,我非死在这不可。我忍着疼痛,努力动了动,用双臂支撑着艰难地坐起来。四周死一样的静,原来我是躺在一条公路上,也不知道这是在那里。我使劲的想着,昏昏沉沉,我记起了发生过的事,我想到了阿水,一想到阿水,我的心便感到一阵刺痛,阿水,阿水。我在心里念着,忍住寒冷和剧痛,我爬了起来,我要找她,我一定要找到她。我在路边的树上靠了一会,可我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这时,天已开始发亮,我想找个人问问,可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为了怕冻僵,我只好沿着路边扶着树无目的的走动着。天大亮的时候,我看到前面的十字路口有一个小茅屋,象是个小商店,我咬着牙走上前去敲了敲门,过了一会,门开了。开门的老大爷一眼看到我吓了一跳,说:“小伙子,你是人是鬼呀?怎么搞成这样?” 我吃力的说:“大爷,你救救我。” 我说着,身子就要瘫倒,老大爷一把托住我,急切地呼道:“小伙子,小伙子!你是哪里的?我给你找家里人。小伙子!”老大爷把我扶到屋里,让我坐在小竹椅上,又反身关上门,焦急地说:“小伙子,你可是遇上劫道的了,要不要我给你找派出所?” 我慢慢的摇里摇头,我说:“大爷,你给我找碗水喝好吗?我给你钱。” “哎呀!”老大爷一跺脚:“都这样了,我还能要你的钱吗?你看你,满脸是血,要是在夜里还不把人吓死!”老人说着,给我倒了一碗水,又倒了一盆热水说:“小伙子,先洗洗脸吧,回头赶紧坐车上医院吧。” 我喝了一碗开水,又洗了洗脸,身上总算有了一丝热气。老人又打开炉子,给我下了一碗方便面,让我慢慢吃,这才坐下来细问我:“小伙子,你到底是怎么啦?得罪了什么人?怎么把你打成这样?” 我说:“大爷,我没得罪什么人,是人家不想叫我活。” 大爷还是问:“什么人这么毒呀?” 我说:“大爷,您老不要问了,我也不是坏人。” 老大爷点点头:“我看你俊俊俏俏的,也不象坏人,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把家乡地址告诉了老大爷,又问他我们演出的那个乡镇,离这有多远?老大爷想了想说:“哎呀,那远了,都隔了县了,有差不多二百来里吧。” 二百来里?我被打昏他们竟把我送了这么远,还把我扔在公路上,胡小兵这个王八蛋是存心要害死我呀! 身上有了热,可伤还痛的钻心。我问老大爷这近处哪可有小医院?老大爷很热心,说前面村里就有,定要陪我去。老大爷架着我走到医院,那个乡村医生给我检查了一遍,松口气说:“还好,都是皮肉伤,没有伤经动骨,挂几天吊水,歇个月把就好了。” 我说:“吊水就不挂了,你有什么药我拿点就行了,我要回家。” 医生和大爷一合计,也是道理。给我拿了药和药水,并嘱咐我说:“赶紧回家治,一定要养好,伤里发了炎可不是玩的。”幸好我身上还有点钱。从医院出来,我坚持要走,大爷见我是真心要走,就在路边给我拦了辆车。我对大爷说:“您救了我一命,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回来感谢您!” 大爷笑笑说:“小伙子说哪去了,谁还没个难处,以后处世要小心哪。”几经周折,我带着遍体鳞伤又回到了那个镇,这已是三天以后了,原来我们演出的地方,早已空空荡荡,他们到哪去了?我的阿水到哪去了呢? 我去问人,谁也不知道。有一个人告诉我,年初六,是张集镇的逢会,你到那也许会能找到他们。年初六?今天已是年初四,他们要去也该去了。我打听到张集镇的路,年初五上午我就赶到了张集镇。 那天天晴的真好,虽然还没到会期,小镇上已人山人海,更多的生意人都在搭棚子抢底盘。有人告诉我,跳舞的都在南场上,那里有好几个大棚呢,提前一天开演了。我心里挂念着阿水,急急地向南去,到这一看,这里果真有几个大棚,的士科舞曲震的山响,各个大棚前都围地水泄不通。 我在大棚门口,挤在人群中,透过大棚帘缝往里看,希望看到阿水或阿红阿霞她们,可是那里面有的是穿着三点式的女孩子们,我却一个也不认识。 在一个比较小的大棚前,我向里望去,望着那群时隐时现的女孩,看着看着,我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我的眼睛一热,心里碰碰乱跳,我不敢相信那是真的,我不顾一切地向里挤,买票的两个人想拦住我,被我挤到了一边,我挤进了大棚,里面人很多,我左挤右冲,总算到了舞台的一边,那上面有五个女孩子时穿时脱,都在那疯狂的跳动着。中间有一个高个子,有一对长辫子,皮肤白净,脸似红霞,她习惯性的咬着嘴唇,我看清了,不由低沉地喊了一声:“姐姐……” 尽管我声音很小,而且声音呜咽,但中间的那个女孩子还是听到了,她用眼光四下寻找,终于看到了在舞台下一角的我,四目相对,姐姐惊叫了一声,迅速拉上三点,并随手拉过身后的一件大衣披在身上捂着脸跑下去了。几个女孩子先是愣了一下,见没什么又自行跳起来。 我绕过舞台,冲进后台,音响师过来拦我,被我一手扒开,我冲到后台,见姐姐正背对着我,身子颤抖。 我又喊了一声:“姐姐——” 她还是没有转身,身子颤抖的更厉害,我反而平静了,我说:“姐姐,我是小山呀!姐姐!” 姐姐没有说话,转身抱住我,失声痛哭:“小弟,姐姐没脸见人了,姐姐再没脸见人了……” 我抱住姐姐,看到她那柔弱的样子,我一下子坚强了起来,我说:“姐姐,我是小山。你没有错,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家呀,姐姐!” 姐姐哭得更厉害了,哭了很长时间,忽然抬头问我:“小弟,你怎么到这来的呀?” 我说:“姐姐,我也和你一样,年前我就出来了。” 姐姐说:“是胡小兵带你出来的吗?” 我点点头,姐姐看着我,注意到了我脸上的伤痕:“你挨打了,是胡小兵打你的吗?” 我说:“他想害死我,我没有死掉。” 姐姐又哭了,说:“你怎么这么傻呀!姐姐临走时,怎么跟你说的,胡小兵不是人,姐姐都是他害的!” 这时,一个老板模样的人沉着脸走了过来,对着姐姐喊:“阿仙,你怎么下来了?生意不做了?” 姐姐擦擦眼泪说:“我小弟来了,这是我小弟。” 那老板看我脏兮兮的,没好气地说:“这地方,他怎么摸来的?” 姐姐没有说话,她给我拉了拉衣服说:“老板,我想请一天假,陪我小弟有点事?” 老板看看姐姐,又看看我,冷冷地说:“那好吧,就一天。”说完,老板扭身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姐姐说:“让你小弟赶紧回去吧,在这是怎么回事呀!” 老板走了。姐姐拉起我说:“小山,你还没吃饭吧?姐姐带你一块吃。”姐姐说着,就拉着我钻出了大棚。我们来到外面的市场,在一个小吃摊前,姐姐要了两碗汤,几个烧饼,看着我吃。我边吃边看着姐姐,姐姐比在家明显瘦了,脸色苍白,虽然化了妆,可我觉得姐姐没有在家好看。在姐姐的一再追问下,我把自己如何出来,如何在胡小兵的大棚里演出,以及如何和阿水相恋,自己如何落到今天的事都和姐姐说了,姐姐边听边哭,又扒开我的衣服看了看,一看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哭的更厉害了。她一边哭一边骂胡小兵。又说起了自己的事,这时我才知道,姐姐当初也是上了那个王八蛋的当,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为了阿水,为了姐姐,也为了我自己,找到胡小兵,我绝不会轻饶他。 姐姐看出我的心事,她知道我的性格,从小我和人家打架,打死我都不服。有一次本村一个男孩欺负了我的姐姐,我拿着棍满村找那个男孩算帐。那男孩躲在家里不敢出来,我就打上他的家里。男孩的父母出面给我姐姐赔礼道歉,我还是不依,爸妈骂我,姐姐哭着拉我,我还是咽不下气,当天晚上,我还是闯到他家里,没找到他人,我把他家里的烧饭锅全砸了。后来,爸妈买了新锅赔人家,我就对那家人说,你家敢要我还去砸。那家人高低没敢要。 姐姐说:“小弟,在外面不比在家里,我们斗不过人家,你可不能再吃亏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爸妈怎么说?” 我说:“姐姐,我已不是小孩子了。我对阿水说过,我一定要救她,你不知道,阿水的命多苦,胡小兵拿人不当人,没有我,我不知道阿水会怎么样?” 姐姐看着我,伤感地说:“我们这些跳舞的女孩都一样,外面拿我们不当人,老板更拿我们不当人看,谁有一点办法,也不会做着丢人现眼的事。” 我说:“姐姐,回家吧。我找到阿水,也回家。” 姐姐说:“不,现在不能走。我们的工资要等收麦回家时才发呢,现在走什么也没有。” 我说:“那你能受得了吗?” 姐姐低下了头,默默地说:“能,我都干过几年了,在这个班子里,老板少不掉我。明年我就不来了。” 吃过饭,姐姐找了一家小旅社,打了热水,让我擦擦身子。她给我擦药水,边擦边哭。擦好后,她出去了。过了不久,她抱着几件衣服回来了,都是新买的。我问姐姐,你哪有钱买的?姐姐说,她是临时向老板借的。 洗了澡又擦了药水,我身上感到舒服了许多,人也感到有了精神。姐姐问我以后打算怎么办?我说:“我要先找到阿水,再找到那个王八蛋算帐!”姐姐说:“你找阿水我不反对,可你不要找胡小兵,你斗不过他。他们这些班主,黑道白道都有人,都心狠手毒。” 我说:“我不怕他,他想把我搞死,我也不能让他好活!” 姐姐又伤心了:“好小弟,你怎么就不听姐姐的话呢?你要是早听姐姐的话,也不会落到今天。” 我说:“姐姐,就是我没有落到今天,你还不是他害的?为了你,我也要找他算帐!” 姐姐生气了,她看着我叹了口气说:“小弟,我知道我说不动你,可你才出来几天?你哪知道他们有多毒?你要是出了事,你让爸妈和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回家跟爸妈怎么说?”她说完又哭了。 我实在不想让姐姐伤心,只好违心地说:“姐姐,你不要伤心了,我听你的话就是了。” 姐姐看着我,有点不相信:“真的?” 我点了点头……。 姐姐高兴了,她一下抱住了我,激动地说:“这才是我的好小弟。听姐姐的话,这几天你就住在这,歇歇脚,养养伤。姐姐还要在这演几天,我顺便帮你打听打听。同行好找,我们老板肯定会知道,有了信我就陪你一块去!” 我低沉地说:“我在这得花多少钱呀?不如我先找个事做……” 姐姐说:“好小弟,你一身伤干什么呀?你放心吧,姐姐能想到办法,有姐姐一碗稀饭喝,就饿不着你。” 我只好就在这家旅馆住下了。姐姐每天三顿饭都陪着我,当然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晚上也是一样。我想让姐姐晚上多呆一会,姐姐总说,她们晚上还要演出,我不信。可又不好当面问姐姐,第三天晚上,姐姐走了以后,我闲的无聊,就到她们演出的大棚看看。这几天姐姐都不让我出门,我也不想出门。可我到了那里一看,大棚里黑洞洞的,根本没有演出。我的心一下子紧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棚里人,是那天拦我的那个音响师,我问他兰兰呢? 那人翻眼看看我:“兰兰?俺这没有这个人。” 我忙说:“怎么会没有?那天我到后台找她,你不是还拦我来吗?” “哦——你是说阿仙?”音响师想起来了,问我:“现在你找她干什么?” 我说:“我想来看看她。” 音响师笑笑说:“要看她,明天才来吧,她们都出台去了!” 我的脑子轰地一下:“什么?出台?” 音响师还认为我没听懂,说:“出台都不知道?就是坐台!你也来找她坐台的吧?” 我骂了一声:“你混蛋!” 我不知道怎么回来的,怎么回到旅馆的。无论如何我不敢相信姐姐会去——出台?姐姐,你这么怎么混呀?原来她说的想办法就是想这个办法呀!我在心里深深的自责,姐姐是为了我呀,都是为我这不争气的小弟呀!我翻身下床,想把姐姐找回来,可这半夜三更我上哪去找呢?我捶打自己的头,我也混呀!这是我早该想到的呀! 当我还在苦恼之中的时候,更为可怕的事发生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闯了进来,进来就喊:“你是阿仙的小弟吗?”我一翻身下地忙问:“我姐姐怎么啦?” 那女子结结巴巴地说:“快!快!阿仙被公安局抓走了!” 我几乎要疯了问:“怎么回事?” 那女子哭着说:“我、我们出去坐台,谁知被公安局知道了,县刑警队来的人,阿仙没跑掉,被抓到县里去了。” 我一下子瘫坐在那里,“姐姐,你好糊涂呀!”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女子又说:“你姐姐没钱,问老板借,老板没给她,没有办法才去坐台的,都是为了你呀,你快去看看吧!” 我吼道:“你们老板呢?” “老板?老板早跑了!” 我不再说话,甩开那女子,冲出旅馆,一打听,到县城有将近六十里,夜里也没有汽车,我没顾得多想,就沿着公路朝县城奔去。 “姐姐呀!”我嘴里不住的念叨,黑暗,路遥,寒冷,我全没有注意。我就是去了,又该怎么办?我没有去想,只想一步跨到县城…… 天明时分,我走到县城。我象疯了一样找到公安局,值班人员对我冷冰冰地说:“都送拘留所了,半个月以后才见吧。” 我失魂落魄的坐在公安局的大门口,直到中午,我该怎么办?什么苦我都能吃,什么险我都不怕,可眼前的情况根本不是流血流汗能够办到的,我六神无主了。 中午我没有吃饭,我也感觉不到饿。傍晚的时候,我才离开公安局的大门口,一个人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走着走着,我忽然听到有人在喊我:“阿哲,是阿哲吗?” 好熟悉的声音,我回头一看,竟是阿霞…… 我忍不住大喊一声:“阿霞!” 阿霞本来是有点含糊的,一见真的是我,一下就扑了过来:“阿哲——” 我也又惊又喜,一把抱住她,急切地问:“阿霞,怎么是你?你怎么到这来了?” 几天没见,阿霞好象瘦了,面容也很憔悴,她眼睁睁地看着我:“阿哲,真的是你吗?你没死?” 我激动地说:“没死!我没死,你怎么到这来了?阿水呢?” 阿霞哭了:“阿哲,阿水?阿水……” 第七章 “阿水怎么啦?你说呀?”我急地叫起来。 阿霞没说话,她拉着我就跑:“我带你去看,阿水在医院里……” 我随阿霞跑着,阿霞边跑边告诉我,就在前一天晚上,他们班子也到这个县的一个镇上演出,谁知刚到这里,马老板和李飞他们就硬逼着阿水去坐台,阿水苦苦哀求无效,被马老板带人拖进一家旅社,阿水被逼无奈,从这个旅社四楼窗口跳了下去,也是这个县公安局去车把阿水送到了县医院,虽经抢救,但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马老板和李飞已被抓起来了。 阿霞说:“老板被抓了,所有东西都没收了,我们也都分散了。我们和阿水姐妹一场,上午都到医院看阿水,可阿水什么都不知道了,她连眼都没睁……” 我心如刀绞,默念着老天保佑阿水,没想到苦命的阿水会这么惨…… 我问阿霞:“阿水家里人知道了吗?” 阿霞说:“听说公安局已经通知她家里了,可他家里穷,听说是马老板害的,阿水又生死不知,她家里就不一定来人了。” 天哪,阿水的命就那么贱…… 我们一口气跑到县医院,站在医院门口,我停下了…… “阿哲,走呀!你怎么啦?”阿霞喊。 我几乎是木然地跟在阿霞的身后,眼前总是晃动着阿水那娇小的身影,难道我的那个阿水,那个能歌善舞活泼可爱,一脸稚气,笑容似蜜的阿水,真的躺在那里什么也不知道了吗?这不是真的!绝对不是真的!!! 可是,当阿霞推开那间病房的门,残酷的现实无情地击碎了我的幻想,阿水孤零零的躺在那里,嘴上罩着氧气,手上挂着吊水,房间里没有人,死一般的静…… 我缓步上前,抓住阿水那一只没有吊水的手,我轻声地呼唤:“阿水,阿水,你睁开眼睛看看呀,我是阿哲,我是小山呀,阿水——”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曾经跟你说过,从我记事到现在,我没有哭过,胡小兵差点把我打死,我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我已经忘记了人还要流眼泪,想不到我第一滴眼泪却流给了你。阿水,阿水。我痛哭失声…… 阿霞见我哭的伤心,也在那不住的抹泪,她哭着对我说:“阿哲,你知道阿水多苦吗?马老板他们把你打昏后,阿水哭的死去活来,她拼命地抱住你,喊你,嗓子都喊哑了。跪在老板的面前为你求情,老板还让人打她。我们所有女孩子都去为阿水求情,阿水被打地满地乱滚。后来,他们把阿水捆起来,让阿财阿亮看着,他和李飞阿石把你送走了。天快亮时回来,又开始折磨阿水,把阿水的衣服扒尽,捆在舞台上,他们对阿水说,你被扔在两百里外的公路上,早被汽车压死了。阿水就在那说,你们把我也送去吧,让我和阿哲死在一起。他们把阿水一直折磨到天大亮,又逼着我们架着阿水上台……” “后来,阿水昏倒了,老板才让我们把她抬下去,我们给她喝了点热水,她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喊你的名字,我们女孩子都哭了。我们让老板救阿水,他不救我们就都不上台了。他们这才把阿水送到医院,住了一天就又回来了。” 阿霞在那边哭边说,我越听越悲伤。我看着阿水,她的脸平静如水,可眉宇间都是伤痕。我想不出这样一个娇嫩如水的姑娘,他们是怎么下得了手的,他们是怎样面对阿水的惨叫和哭求的?胡小兵,你这豺狼不如的东西!你真该千刀万刮呀! 阿霞又说:“从医院回来后,阿水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没露过一点笑容。就是夜里常常喊,阿哲,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我们私下里都说,阿水活不长。阿水的魂都跟你走了。想不到前天刚到这里,他们就逼阿水出台,阿水没说一句话,就象傻了一样,被他们带走了,那是镇里的一个五层旅馆,阿水被他们送到四楼的一个房间,听人说,那个男人刚要脱阿水的衣服,阿水就喊了一声,阿哲,你在哪里?阿水来了!” “阿水跳楼,把他们都吓傻了。旅馆见出了人命,就报告了派出所。马老板,李飞,阿石还有那个男人,想跑没跑掉,都被抓了。阿水被县公安局用车送到这里。自打进医院,阿水就没醒过……” 我悲痛欲绝,看着阿水,我总感到那就是我的命,阿水要是死了,我的心也就死了。阿水的手是冰凉的,这是我第一次握着阿水这样的手。我给她理了理头发,她一动不动,还是那样的乖巧。我一次次在她的耳边喊,阿水,阿水,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我是阿哲,我没有死,我没有死呀! 阿水那苍白的脸没有一点反应。这时,医生来了,我急切地问医生:“医生,她会怎么样?她没事吧?” 我希望得到医生肯定的答复,可是医生看了看阿水的眼睛,叹口气对我说:“不行了,她的全身有十几处骨折,就是活过来也成植物人了。况且,她的心脏和大脑也都伤的厉害。你是她的家里人吧?给她准备后事吧。” 医生说完就走了,我木然的呆在那里,阿霞见我异常忙过来扶我:“阿哲!阿哲!” 我一下子扑倒在阿水身上,我象疯了一样使劲晃动着她:“阿水!阿水——” 阿霞抱住我,哭着让我放手,我瘫坐在阿水的床头,阿霞和我哭着一团,我无处发泄,猛地站起来:“我要去找胡小兵,我要把这个狗杂种碎尸万段!” 阿霞拖住我说:“阿哲,你醒一醒,公安局已经把他抓起来了,他在看守所,你上哪去找他呀?” 我痛心疾首,对着阿水说:“阿水,我是没用的人!我怎么才能救活你呀? 就这样,我对着阿水哭一会,看一会,我希望奇迹能够在她身上发生。我双手握住她的一只手,我希望能用自己的体温暖醒她,她却还是那样的平静,平静的如同贪睡的孩子一样。阿水,你怎么不醒醒呀,别再闹了,你的阿哲心已碎了…… 一个护士走了进来,她是给阿水换吊水的。她看了看吊水,也看了看阿水的眼睛,叹了口气,就去下阿水的氧气罩,拔掉针头,我忙问:“怎么回事?” 护士摇摇头说:“她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怎么可能?我扑倒阿水面前,我仿佛看到阿水又笑了,她的嘴唇抿着,嘴角挂着浅浅的酒窝,笑得还是那样的甜美,还是那样的醉人…… 几天以后,虽然公安局给阿水家去了多次电话,可他们家里终没有一个人来。我成了阿水唯一的亲人。当我和阿霞接过公安局交来的阿水的骨灰盒时,我才彻底相信这个事实——阿水真的死了。 公安局人告诉我,胡小兵罪恶累累,一定会受到严惩。并让我也写了被打的证词。公安局还给了我和阿霞回家的路费,一位领导问我还有什么要求,我默默地说:“我姐姐也是被胡小兵害的走上这条路的,她现在还在拘留所里,我想临走前见见她。” 领导点点头,又问了姐姐的名字,说:“我给拘留所打个电话,要是在,你们马上就去。” 不大一会,这位领导过来了他歉意地说:“真是对不起,岳兰兰因为初犯,认罪态度好,在拘留所只关了三天就放了,拘留所也不知她到哪去了。” 我呆了一会,泪水又下来了,我不知道我现在这么这么好哭…… 领导说:“也许她回家了,你回家也许就能见到她。” 回家?姐姐绝对不会回家,我知道。 我还在那呆着,阿霞扶着我说:“阿哲,我们也回家吧。” 回家?是该回家了。我捧阿水的骨灰盒,泪水打湿了那包裹的红布。我对阿水说:“阿水,小山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