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世书》 1.第1章 01小节 呀,这诗有毒 在人都是量产的时代,青春都是一样的,并没有多少新鲜。 犹记得那年谁说过一句话,忘了某人某姓,青春只是一场泡沫般虚荣的狂欢,将散场的聚会。 只是这场聚会的过程里,说话喝酒花费的时间太多太长,导致最后的结果,菜凉了饭也馊了,大家还是不愿离去,坐在桌边耐心的等着宴开。 李才清楚的知道,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因为他来的时候,聚会还没有开始,最后更没有等到开席。他只是端了半个茶杯,在窗子口站了那么一会儿就走了。为什么是半个茶杯呢,因为他举起杯子举到嘴边时候才发现那杯子破了个缺口。里面也根本就没茶,连水都没有。 事实就是这样,所以当那句话被说出来听到的时候,立即就被李才在心里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狠狠的扒皮般的反对了一遍。之后接二连三连二接三,估计是体无完肤一无是处了。不过难得的,这次没有任何人听见他说出任何反对的话来。 据说李才曾经反对过很多人,而且都是当人家话一出口,他就当着面,立马让人下不得台来。 且不管他有什么特殊的魅力,不过好像这是真的。 比如有一次他的小学校长在全校同学面前讲话,豪情壮志的说了句“你们就是早晨初升的太阳,是明天的希望”,结果这句话前半截刚说出来,后半截才刚开始往外蹦,就听见下面一个长亮的回音:“今天怎么太阳都落山了?” 那校长并没有觉得李才这句话很幽默很好笑,更不是冷笑话,可是下面的人哄的一阵乱笑。憋得那校长脸实在难受了,最后全副武装跟工兵排雷似的将李才给胜利的挖了出来。 自这之后,于是许多人就知道了李才喜欢跟人唱反调,说得好听点叫叛逆,不好听点就是天生反骨。 而这话倒也非全然空穴来风,虽然不见得就有铁证如山,但据李才身边的人观察得来,他的确跟许多人对着干过,不过很多时候,都只是言语上的。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李才唱反调的声音依旧在,而且也还多,却是又多出了一项。大凡认识他的人,都开始叫他木才子。朋友跟朋友介绍,朋友跟朋友的朋友介绍,大老远的就来那么一句,这就是木才子。被叫得越广的时候,后来认识李才的人竟然已经浑然不知道李才姓什么了。都只叫他木才子,大约应该就姓木了。 木才子这名字被人叫得最多,也就是木才子最出名的时候,是在大学。这原因可能是木才子的大学同学最多。 由于他的大学同学特别的多,所以他在这时候最出名。可能这原因不单是人多,也或者还有一个原因,有天他突然写了首诗。 为什么还活着,你问 见过许多别的人和事物 诸如石头和野花 在风中摇头,从早到晚不语 这世界会教给人真理 你独一无二和他们不同 心已盛开,便不怕凋落 身体从来就无关紧要 这几句话刚出来的时候,根本没人知道那是诗。这其实也根本不成诗,没有起承转合,也没有个可供解读的意象之类,完全就是嚼着舌头胡说话乱断句。唯一两句听上去顺耳的话,却是哲学家的腔调。 可这几句话到底算不算是诗,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当然木才子更没说。只是有人说话了,并且还真的就此被许多人认定成了诗。原因呢,有天突然有位警察大叔亲自找上门来,见面就开门见山地问木才子,你写了首诗吧? 木才子想了半天,暗道应该不会出名了吧?要是的话,那这出名也太快了一点。可是他都没有发表啊,也还没有做好出名的心理准备呢。不过出名毕竟是好事。只是名气这玩意儿太过害人。所以木才子想都没想人家警察大叔找上门来为了什么事究竟什么意图,点头就答应了。 警察大叔说,你的诗读死了人。 木才子立即回了句,我没有在诗里下毒啊。 据传是这样的,两天前学校有位仁兄不小心自杀了,临终遗言没有别的,就是那首诗里的最后两句,并且不巧的是,那两句是用血写成的。 按照现在流行的通用的刑事推理逻辑,死者最后诀别的留言标记肯定都指向最终杀人凶手。 这是无数的电视剧电影,耗费无数的人力物力财力,开动无数观众大脑,终于拨开重重迷雾,才辛苦建立起来的真理。这点我们都知道,很显然那警察大叔也知道。 可惜那位警察大叔空知道这一真理就是不太会用,除了定义了木才子那几句废话成了诗之外,拨开了一点点迷雾,又因为雾太后的缘故,实在没能一举将木才子定义为杀人凶手。最后的结果只能便宜了木才子。木才子其人和诗,一下子就出名了。 一个人出名的方式有很多种,拿别人的死来让自己出名,也算是让那人生有所养老有所托,总之死得其所了。 成人之美,所以,感谢那位仁兄的死。 2.第2章 02小节 死亡星期六 记得那位警察大叔来找木才子时,是在星期一,而当所有人都知道那位不幸的仁兄是死在星期六,并且还留下了木才子的诗之后,所有人都不再称呼木才子为木才子,而齐齐的改口称其为死亡星期六了。 木才子幸运的成了对死亡最好的祭奠。 美中不足的是,死亡星期六这称号太长了点,也显得有点严肃惊恐。不符合现代社会轻浅节约经济方便的大众化审美观念。又只是人们私下里在叫,也非官方标准。更重要的是现在的人们都没什么耐性,多叫两次容易累,远不如木才子这三字来得轻松写意。 叫了一段时间,大约不到两周,所有人又开始叫木才子为木才子了。 木才子的名字就好比那年头的政治清白一样,在人们绝口不提死亡星期六之后,成功的渡过了最艰难曲折的岁月被恢复了过来。尽管木才子还是那个木才子,人也没变一点,毕竟是在学校出名了。 当然这出名也并非就是说木才子已经无所遁形路人皆知,仅仅限于名字罢了。 可见得木才子这人还是很聪明的,知道只要一个人声名显露,就成为了公众人物,就相当于原形毕露在人前,以后想要在背后搞点小动作暗地里做点坏事啊,就全都被人家盯着了。 木才子的名字就好像一缕光似的照到了所有向往光明的人面前,其人却躲在了光明背后的黑暗里,不肯出来。没几个人真正看见过他。于是具体的情形就是,木才子的名字尽管原形毕露,却只有很少几个人才识得木才子的真面目。 也许哪天木才子突然想明白了,站在人群里大喊一声“我就是木才子”,且在有警察大叔作证的情况下,那么肯定会有人立刻认识并记起他,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就是那个毒死了人的家伙啊。 如今想来,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性也不大。现实的情况是,目前为止,木才子除了吃饭上厕所会下床之外,一天里倒有二十三个小时在床上度过了。 这倒不是说木才子身体瘫痪,下不了床,而是谁也不知道他整天坐在床上做些什么事。不知道他在干嘛也就算了,别人问他在做什么,他却也从来懒得回答。好像是不愿意回答。总之是绝少下床了。就好像下床对他而言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情,比生命活着更加的艰难。 基于他一天绝大多数时间都坐在床上,木才子也因此绝少时间去上课。要想知道他去上课的历史,现在完全可以用回忆的句式,比如这样开始,在很久很久以前,木才子走在去教室的路上。去教室的路,并不是很远。 那时候木才子一周里至少会有两天半在上课,还有三天半学校放假,剩下一天,他自己放假…… 我们完全可以藉着这些回忆,去看看木才子上课的种种情形。即便他现在压根儿就不去上课。 当你真正的要具体去回忆一些事的时候,你会发现,回忆是一件费力却很不讨好的事情。你所经历的,跟你想要的能想起的,很多时候完全不着调,之间错开了很宽的一条裂口。嗯,我可以给你比划一下,就是这么宽。 木才子是个着调的人,姑且算是个着调的人吧,所以木才子的回忆,虽不靠谱尚算真实。 木才子走在去教室的路上,然而路上并没有什么人。不是木才子多么勤奋,去得太早,而是现在还没有下课。这是木才子回忆中的第一个画面,当然这个画面似乎给我们兆示了一件大事,木才子迟到了。 当木才子走进教室,整个教室的人,不管先前在做什么的,睡觉的,喝水的,说话的,嗑瓜子的,在那一刻都停了下来,拿眼看着他。这种众星捧月的目光,让木才子有种感觉,好闪亮的出场方式,就好像自己是一具千年不现世的木乃伊,现在突然被曝光了。 在木才子的记忆中,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出现在这许多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实际上也是。而在大一刚开学,第一节课就迟到半个小时的,以后怕是不会有这样的人了。 而这其实要怪他的手机,因为他昨天晚上是调好了闹钟的。其实更应该怪他的床,上铺距离地面太高,连个护栏都没有。归根结底还是应该怪学校,他的手机在半夜里从床上一个翻身跳,就跳到了两米高的地上,可是学校都没在寝室地上安个弹簧软床做防护。 这些都能作为迟到的理由,可惜好像没人问他为什么迟到。木才子心里准备了半天找好的一大堆借口,一个没用上。 在木才子更多的回忆里,除此之外,几乎再没有更精彩的了。所有的记忆就好像是一条直线串成珠链,线上的一个个点,多是那些一成不变睡倒一大片因而死气沉沉的教室。但就连这种点也并不多,总的来说,这条线还是很单调的。 3.第3章 03小节 一个人的村庄 在木才子记忆的直线上,唯有几处零星的装饰,可以让人感觉到风格迥异,带着点精彩和特别的意味。 木才子走进教室,之所以有许多人在昏昏欲睡的情况下,不约而同的射来炯炯有神的眼光注视,只因为一个有点巧合的原因。 好像是写作课。 这也是木才子在大学里去得最多也逃得最多的一门课。 这理由看着有点矛盾,事实却一点不假。 要想明白其实也很简单,这课是开在大一的。那时候他刚刚进大学不久啊,人地生疏,寡言少语,整个就是一清纯无比的绿苹果,既青且涩。青涩的结果,那当然就是比较听话,比较乖,常常一不小心就会去上几节课。 还有比较重要一点的是,这门课,看上去,他还有点喜欢。 写作老师在前面讲《一个人的村庄》,讲着讲着就天南地北的到处乱飞,神游了。突然下课铃响,写作老师真的就发现教室变成他一个人的村庄了。 于是老师突然宣布,开始点名。在第一节课中间休息的时候。教室顿时鸡飞狗跳,全是电话按键的声音,就跟那年头抓壮丁一样惊天动地,那些好不容易睡得死去活来的兄弟姐妹,一个激灵翻身,终于在写作老师翻开花名册之前,争分夺秒鬼哭神嚎般地将信息给群发了出去。外面还有一群逃课都逃出三天外的兄弟姐妹呢。 这种时候最能见识一个人的为人。为人好的,交友广泛的,你就可以在这种情况下,一下子收到好几条甚或十几条几十条问候短信。兴许能一下子将下个月的短信都一次收齐。 但显然木才子不在此列,现在他还没有那样的为人。 所以他是自己亲自来的,恰好在写作老师点第二遍名字的时候。 写作老师点名有个习惯,他喜欢神出鬼没突然袭击,这点大约跟他常常写作的感性思维有关,据说这样才有新鲜感。然而他也还有另外一个习惯,他点名的时候,总是喜欢叫名字两次。第一次叫了,扫视下面的同学,隔五秒钟,再叫一次。这个习惯,没人知道什么原因,可能是纯粹出自好心,防止第一遍有同学在下面睡着了没听见,可以有时间让身边的同学将之叫醒。也可能是因为感性思维引发的记忆功能紊乱,忘记自己已经点过一次。 在写作老师第二次叫木才子名字的时候,木才子好巧不巧的正走到大门口,于是写作老师在教室一喊,声音立即就在门口响起。 按照正常情况,这种事情也是常有的,上课上到一半才从后门杀进教室的也是普遍,往往已经迟到了之后,就不怕再多迟到几分钟,反正一分钟是迟到,半个小时也是迟到。所以这种情形本来是没有什么的,不足为奇。 可巧了,由于上写作课的教室是在一楼,写作老师第一次点名时,木材子就已经在窗子外听见了。可能也是木才子早上出门太早,久走夜路,终于碰到了那啥了,脑子一发热,想要保持住自己在写作老师印象里的完美印象,尽管写作老师对他完全没印象。木才子跑着冲进教室,在进教室的刹那,砰地一声撞门上了。正好一股大风将门吹了过去。 这一声响,教室里沉睡的一百多人,唰的一下子震醒了大半。这血的教训确实比暮鼓晨钟好用多了。简直就是一声狮子吼。 幸好这位写作老师虽是比较敬业,教学手段却不咋的,教了这么多年的写作,愣是没有将人性全部让学生学了去,终于还剩了一大把,看见木才子站在门外,用手捂着鼻子,赶紧让木才子进教室,可一想,又觉得不对,这不应该进教室,这应该进医院。 学校的医院,也就是俗称的校医务室,木才子从来没进去过,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以后才会有。入学体检的时候,由于新生太多,没有在那里进行。 不过有一点,只要进来了之后就会知道,学校的医院,如果不问医疗服务的态度跟质量的话,服务的速度绝对是所有医院打的都赶不上的。木才子刚进去,还没说什么症状,一大堆药就扔在了木才子怀里。坐堂大夫就凭这份望和闻的功夫,绝对天下第一,无人敢及。可是,怎么开的都是西药呢? 木才子双手抱着一大堆药,一动不动的站在窗口,就像一个迷路的小孩子,站在寒冷的窗外期盼窗内的温暖和光明。 显然,木才子的期盼今生是要注定成空了,那位大夫看都没看木才子,直接转头喊了句,“下一位”,伟大的木才子竟然就被一个比他整整矮了一半截的小屁孩挤到了一边。 “哟,这谁家的孩子呢,这么可爱?”那位大夫爱心泛滥,居然问了这么一句话。但这话,好像怎么感觉都是对木才子说的。 木才子无可奈何的去交了钱,走出医务室才突然感觉到悲愤,他只是撞了鼻子,又不是得了绝症,完全没必要开药啊。一路垂头丧气的走回寝室。 从医院出来的路上,人实在有点多,可恨的这些人竟然一个个都神清气爽的样子,木才子一看见这些人就觉得心里更加悲愤,一悲愤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于是越看越悲愤,越悲愤越看,陷入了无限的死循环中。 等木才子好不容易把这段死循环清空,终于想起是不是应该把药费单子拿去找写作老师报销。 这想法应该可行,当时众目睽睽,写作老师想赖也抵不过众口一词啊。问题是,好像现在下课了,找不到说一词的众口了,也不知道哪里去找那位老师。而木才子现在又回到了寝室,想一想寝室和教室之间的距离,觉得去讨账存在的风险实在比火车出轨的几率还要大,只好暂时作罢。 4.第4章 04小节 上山下乡 上课的教室在一座山头上,寝室在另一座山头上。去上课的时候,中间经过一段人烟密集的地段。住山头上的兄弟都把去教室亲切的唤之为入世修行,而回寝室叫做回山闭关。一开始这山头上的寝室住的人较少,该闭关的闭关,该修炼的修炼,一派高手如云,举教飞升的景象。后来终于抵不过人多,来来去去,变成上山下乡了。 木才子回山后惊奇的发现,睡在下铺的叶子,保持着昨晚入睡的姿势一点没变。这一发现,立即让木才子震惊成伤,后来也想学,结果睡下不到五分钟前前后后就翻了二十五个身。要不是时间过得太快,很显然他还会多翻几个。木才子对叶子的定力,简直佩服得要五体投地。 在寝室转了一圈,不大的寝室,摆了八个人的床位住了七个人,剩下一个床位空着。有时候还可以偷偷接待个亲戚留宿个同学什么的,节约就相当于赚外快了。 现在寝室里没有其他人。自然是去上课了。应该是第三节还没下课。看来这年头,还是爱学习的好学生多。 只是这话说得很后悔,木才子有心想要收回,还没来得动手,就被进来的陆大侠扇了个非常响亮的耳光。而且这耳光,来得还接二连三。 除了早睡不起的叶子和无辜受伤而回的木才子,寝室总共还有五个人去上课。结果不到五分钟,就一下子回来了三个。陆大侠刚回来,冷大哥跟脚就进了。没等五分钟,刚要关门,杨师兄又回来了。现在好像就只有郑平和荷花还在坚守阵地了。 郑平倒是真的老老实实上课完了才回来。而过了好几天,才知道,荷花那货那天没回来,居然是因为和一个毫不相关的女生一大早逛街去了。他说他忘了有课,那女生也说她也忘了有课。这台词都这么统一,现在看来,除了白痴能传染之外,遗忘症也是能的。 木才子看着这一堆怪物,觉得当初那些有远见卓识的人给这几个家伙起这些稀奇古怪的名字,还真是有道理。稍微去想一想那种诞生名字的场景,都觉得像是看了一部穿越情仇的乱世之作。叶子,其实叫叶文,倒是很普通;木才子,可以不用说;陆大侠其实叫陆齐,大家觉得他名字太温婉,配不上他五大三粗的形象,便给他起了个快意恩仇的代号;至于冷大哥,叫冷俊,可是一点儿也不俊,是一个北方来的汉子一直粗犷到手指脚尖头发丝儿;杨师兄,第一天来的时候遇到个同为新生的女生跟他发嗲,师兄长师兄短的追着喊,听得人发酥,其实叫杨飏,幸好大学之前读过陶渊明,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否则他就该叫杨风了;郑平就是郑平;荷花不是荷花,而是何华。 不过木才子现在已经根本不好奇也不在意这个,而是在想,这仨货回来得怎么这么整齐呢。于是问道:“你们不是上课去了吗?” “我靠,我们又被骗了,那老师根本不点名。” 冷大侠这句话一出,最后进来的杨师兄立即就是一脸得意。“你们走那么急干什么,你们刚走,老师就点名。” 前面两人顿时大呼后悔,呼天抢地,估计死了家人还没这么伤心的。 睡下铺的叶子终于醒了,几个人在寝室里大声说话,也实在装睡不下去了。 这货起来先是一语不发的点了根烟,烟雾缭绕的蹦出了第一句话:“点我名字了吗?” 得到答案是没有,于是这货一高兴,也不管什么陆大侠冷大哥了,甚至连同点名答到了的杨师兄都一起鄙视一番。“看见没,这就是人品,没去的不点,去了就着。” 木才子在旁边冷不丁的冒出一句,“那老师是你家亲戚”? 叶子见人就鄙视。“亲戚个毛啊,一学期就去了两次,一次交期末作业,一次是考试。交作业的时候,那老师看见问,我们班怎么又多了一位新同学?” 哎,有点儿不对。大一的基本都是公共课,很是不幸,木才子也有课,一不小心就逃了。 这时候还是大一,木才子还没逃过几次课,还没有轻车熟路,心里还有点小愧疚。不过心里立即又想着,这回应该情有可原吧。 于是木才子像个乖孩子一样,专门给现在上课的那老师打了电话。 没想到电话事小,那老师居然顺手就把木才子当做案例用了。在第四节上课之前专门拿出正课时间说了点题外话:“刚才有位同学专门打电话来请假。我教大学以来,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乖的学生,接到专门的电话请假,我很高兴,所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跟你们分享分享。” 估计那老师只是单纯想,把木才子这个案例当做启示,告诉其他同学,你们也应该有事请个假,哪怕是逃课随便找个借口请假也好啊。你不请假我这人多难做。上边检查,我就只好得罪你们,上边不检查吧,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只能得罪你们。 所以应该说木才子不打电话就是万事大吉,可惜他已经打了。这结果就是,木才子第二天去上课的时候,全班同学集体鄙视了他一顿。这些学生虽然都是上课就走神,甚至连旁边坐的谁都不知道,但无可否认,破个案找个凶手什么,绝对手到擒来出神入化。他们从哪里学会的? 木才子现在都还耿耿于怀,不知道班上同学是怎么知道是他打的电话。为此木才子后来专门去选了一门逻辑学学了半年,结果还是推不出来。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5.第5章 05小节 青春在撒野 十一点的时候,寝室五个人一起出去吃饭,临走的时候,叶子突然又不去了,叫木才子给带一份回去。又是这样,搞得木才子有一阵时间形成条件反射,一到吃饭时间,就会对着叶子问,要带饭吗? 木才子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明明寝室隔着食堂就十几步远,这兄弟为什么就是不肯屈尊移步,老是叫人给带饭。 所谓衣食父母,这句话其实应该这样子解读,衣食者,父母也。衣食的作用,就跟父母的作用是一样的,除了诞生之外,都是为了养育生命好好的存在。不然那句有奶便是娘就说不过去。 就重要性来说,学校的食堂比读书更加重要。书可以不读,饭不能不吃。不过食堂有重要性,地位也无比崇高,但被人歧视咒骂的命运也是注定难逃的劫。仿佛食堂不被人骂,就不应该叫食堂。 来食堂吃饭的同学,基本上是连吃带骂,一半吃饱一半气饱,所以一个人饭量再大,一到食堂,饭量立即减半。倒是无形之中为世界解决粮食困难问题做出了伟大贡献,可惜国家从来没表彰过学校这功德,算是白做了。 木才子和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四个位置四个人恰好。木才子正狼吞虎咽呢,突然就看见陆大侠狼吞虎咽的气势一下子烟消云散了,旁边三人一脸惊奇的看着他,十指纤纤的还翘起兰花指,虎口微启,动作极细的挑起饭菜往嘴里送,食无声息,笑不露齿。 三个人都是一阵恶寒,浑身不自在。猛地听见那货细细悄悄的说有个漂亮女生在看他呢。 木才子马上转头明目张胆的搜寻了一周,哪里有什么漂亮的女生? 陆大侠终于恢复了正常,那女生早走了,就在转头的时候。 “可是我也没有看见背影啊?”木才子确认的确没有看见漂亮的女生,同时,还要证明一点,连雌性动物都没看见几只。 男生宿舍在山上,紧挨着宿舍不远就是食堂。但是这山上没有女生宿舍,这是颇令人遗憾的事情。所以在食堂里一眼望过去,清一色的雄性生物,能看见雌性动物的几率就像是突然见着一只三条腿的蛤蟆在你面前跳一样,低到不靠谱。 住在山上的男生,比出了家的和尚还没见过女色,所以在山上也流行一句话,这年头三条腿的男人好找,就是两条腿的女人不好找。搞得一个一个的就跟是他爹和一个男人把他生出来似的一样饥渴。 饥渴归饥渴,也并不是说,这山上就完全没有女色敢进来。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女施主进了和尚庙呢?偶尔还是有那么几个不开眼的恐龙一路嚣张的跑山上来美其名曰观光的。等她们一路看过去,看见一只雄性动物,口水就能从三江源一路流到长江口。就好像渴了八辈子终于见着水了似的。 然而这种情形持续时间不长,往往就颠倒了。即便是恐龙,一上到山上来,也立即会被一大堆人围观,真恨不能将她们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全观光。就好像是渴了十八辈子没见过水似的。 也有开眼的,偶然也会上山来那么一两个还算漂亮的女生,一见着这阵势,还没走到山上,就被吓回去,以后再也不敢有上山的想法了。就算终于有顶着层层压力,成功走到山顶的,学那张翼德一声长啸,就见宿舍楼里飞奔下一道身影,众人回头一看,集体骂了一声:靠,这女的怎么看上他啊? 于是乎上山的美女,不能碰,能碰的,都是草。没谱的更没谱,饥渴的更见饥渴,半夜半夜的就看见有人站在楼顶上学金刚,简直就是虎躯一震,声动天下。 四个人连吃带骂,差不多一个小时,终于半吃半气半饱了。走出食堂,还感叹这世界不古早人心大变呢,陡然就发现这世道真变了。竟然在山上看见了一大堆雌性生物,而且还都是超进化的。 从食堂出来的雄性生物们,也几乎一下子就看傻了,这蝴蝶什么时候飞进灌木丛了? 就看见那么一群蝴蝶在飞呀飞呀,后面跟着一群歪瓜裂枣的荆棘条,屁颠屁颠的喜笑颜开,又是忙着搬桌子,又是忙着递凳子。 几个人回到寝室,听郑平回来说才知道,学校要搞一次什么社团联合会,竟然没有一个社团里有社员报名。大家稍一想也就知道了。大二的都忙着去开房了,大三的都忙着边实习边开房,大四的都忙着找工作忙着分手忙着嫁人都不在学校了,谁还有时间去啊。 那现在就只剩大一的新生了。正在苟延残喘的几个社团主席,慧眼一照,就发现了这块还算纯洁的最后的处女地。碰头一商量,大家果然英雄所见略同,眼光竟是如此的惺惺相惜。果断一致决定,去去,给我找几个帅哥,去勾引勾引小妹妹,哦说快了,是去女生苑招新去。最后自己更是亲自拉着一大票美女上山招亲去了,哦又错了,招新,是招新。 6.第6章 06小节 见鬼的一见钟情 学校向来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女生多,男生少。这个比例可以更加形象准确点,木才子第一次到班上,数了一下班上人,总共七十个人,发现竟然只有十二个男生。后来听隔壁专业的一个男生哭着说,他们的外语系英语专业两个班,总共只有四个男生。 木才子一直都在想,那个男生肯定是他们班的一根独苗,就这么掉进万花丛中,也难怪是要哭的了。 对于一个女生占了绝大多数的大学来说,男生反倒是有些像那年头被养在深宫里的妃子锦衣玉食,而女生则在外面征战天下。名符其实的女儿国。 所以你现在就可以想见,带着美女上山招新的情形。连社团长都是女生。虽然不见得每一个社团长都是美女,但如此众多的美女,即便是有一个两个质量没合格的夹在里面,也可以让人有意识的忽略了。 学校要求,每个人都要加入社团。招新时间三天。 传说这是第一次,有这么多的女生集中上山,而且还几乎都是美女。这也就造成了另一个伟大的奇迹,传说社团招新的头两天里,男生宿舍旁的超市生意异常的火爆,抽纸在两天里卖断货八次。 远远的都能听见打扫楼道的阿姨,连续骂了两天。 木才子看了两天,第一天下午放学回来,看见一个海报打得异常光彩闪耀的社团,叫什么人类两性正常交往社,据说他们是一个心理学社团,他们的日常工作主要是心理辅导,帮助那些不敢和异性正常交往的人。打出的旗号也是分外鲜明,自由交往,享受生命。官方简称正交社,私下里简称性-交-社。 木才子一看到这个,兴冲冲的就跑上去要加入,但是一听说要交一百块钱会费,连美女都没来得及多看一眼,慌忙的逃退了回来。 不过等木才子回到寝室一问,居然有两个人一起加了这个性-交-社,木才子就开始替他们担心了,这倆货以后要是得了梅毒性病,英年早逝怎么办? 第三天的时候,男生们可能连续两天也都审美疲劳了,围观的人渐少,同时美女们可能也终于不堪骚扰,开始大规模下山了。每个社团留着那么一个两个的人,就像深闺怨妇似的,冷冷清清的守着桌子,等着还有漏网之鱼跳进来。 说得不好听,木才子也是一条漏网之鱼。 只是木才子这条漏网之鱼的想法有点诡异,他去见了好几个社团都要交会费,如此一来,倒是激发了他天生的反骨。他就像一只流浪狗,身无分文,偏偏还要去周游世界。所以他下决心了,只要是免费的,哪怕是个狗洞,他都会毫不迟疑的钻进去。 不过还真有。当然不是狗洞了,那只是个比喻。 所以木才子最后加入了文学社。 木才子之所以加入文学社,不是因为他多有学问,也不是因为他有多高才情,只是因为文学社不收会费。后来还是被收了费,但是他已经身在其中,就好像逼良为娼,都已经上了床,也只好无可奈何了。木才子当时把最后的希望就压在文学社这根稻草上了,心里发誓,只要还收会费,此生再不提社团。 不过很意外,木才子问那位美女社团长,“要收费吗?” 美女社团长摇摇头。 “好,就是你了。”木才子更是直接干脆,什么都没问,就跟卖身一样,不但把自己卖得直接,还卖得干脆彻底。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木才子进文学社的原因。不过这应该只是表面,还有不为人知的深层次理由才对。然而木才子不说,就谁都不知道。 只是木才子太不会隐藏自己了,可能就他一个人还觉得,自己的心理只有自己才知道,别人全不知道。真实的情况却是,外人有多少知道不清楚,至少寝室的几个就是全部知道。 明显是奔着那个美女社团长去的。说是一见钟情了。只是鉴于木才子装得若无其事,其他人也只好装成表面看上去全然无知的样子。 那位美女社团长,其实并不是社团的团长,而是文学社下属委员会里的一个小部门,编辑部部长。很幸运,不久之后木才子也成了一名光荣的编辑,混迹在编辑部里。从此之后,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接近美女部长。 但是木才子很快就被人打回了原形,大约是在山上修炼的时间还太短,道行太浅。 部长问木才子,“你喜欢文学吗?” 木才子摇头。 部长再问,“你喜欢写作吗?” 木才子继续摇头。 木才子本来是不想继续摇头的,这种情况就算不懂也要装懂,又实在担心美女部长刨根究底,把自己问得原形毕露。 部长第三问,“那你怎么来编辑部的啊?” 木才子似乎摇头摇出了惯性,想都没想就摇上了。这个问题木才子也想问,他是怎么跑到编辑部来的?他可以发誓,他绝对没走后门,以着叔舅娘婶的名义。 “非得爱好文学才能来编辑部吗?”木才子反问。 “文学社当然得爱好文学了。” “那好吧”,木才子极快的转口,“我现在也喜欢文学了”。 “这么快,算什么?”部长问。 “一见钟情啊,我一见着文学,头也点了,腰也哈了,心也跳了,脸也红了,说话都气喘了,这还不算喜欢啊?” 木才子说话,没头没脑,部长干脆不理他了。 7.第7章 07小节 连他自己都信了 其实木才子虽是对这位美女部长心里有股怪怪的喜欢,但也不大理会人家。这是种极其奇怪的心理,心里喜欢,行为却冷冷淡淡的。 后来才知道这位美女部长已经有了男朋友,于是他终于给自己的冷淡找到了借口,“哎我还真是有先天预感”。 再说了,挖墙脚的事,虽然很有乐趣,到底还是有些不道德的。木才子可一向是个很道德的人。 虽然他的道德,从来没有人看见过,除了他自己,估计只有鬼才知道到底有没有。 美女部长的男朋友,就是文学社的社长。这个社长也爱好文学,而且喜欢写作,是一个才子,写得一手好文章。木才子的名字里虽然也有才子两个字,但压根儿不是一个本质。木才子在文学社的一次游园会上,认识了这个有些传奇色彩的社长。 据说这学校在这以前从来没有过文学社,虽然中文系一直就是各学院中的第一大系。曾经有过一个诗社,其中最出名的诗人,也只会写“啊,地球啊”“日,太阳啊”这类的诗句,所以基本上算是没有诗人了。 倒是有几位会读诗的。传说这也是大势所趋形势逼迫的结果。因为学校堂堂中文第一大系,居然没有一个会写诗的。 好吧,写诗需要天分,不强迫你们。那你们总得给我整两个会读诗的出来啊。否则大学生文化节的时候,中文系连个遮手的东西都拿不出,别说丢人丢到姥姥家了,那是直接丢到文化部去了。 这位社长大人,刚刚进大学时,大有登高一呼,应者云集的无敌气势。不过他还真的振臂一呼了,只是登高的时候走错了地方,他一个人跑到学校的后山空无一人的水塔顶上去呼喊了,虽然有人响应,却无法云集,大约这就是真的所谓曲高和寡的悲哀。而最后发现,唯一一个响应的人,就是这位恰好迷路走到水塔下的美女部长。 但这结局也是好的,多一个人总好过孤家寡人。而且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分王封爵没有多少权力斗争。于是两个人扯起大旗就建立了现在的文学社。 社长和部长成为男女朋友,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才子才女成一对,据说这是学校从建立以来出现的第一对,而美女部长名叫许珂,男社长名字就叫冯珂,你看连名字都这么天造地设的有缘分,羡煞了不知多少后来的英雄好汉。 不过这位社长大人也的确颇有些神奇,据说木才子他们这一届新生入学时,社长大人去迎接新生,每见着一个人就问,你喜欢文学吗?喜欢文学吗?大有拉皮条的架势。 可能是社长大人喜欢文学的心情感动日月烛照神明了,木才子进编辑部的时候,一下子就看见了十个人,这还不包括部长和社长两人。上一年就两个人,这一下子,就凭空多出了十个。据说除了木才子是莫名其妙的混进来的之外,那十个人里除了两个才子之外,八个都是才女。而且,这几个真的都很有才情。 木才子向来正常,所以他的眼睛自动就将男的给过滤了,看到的就变成了除了才女还是才女。文学社也一下子就从步履蹒跚的起步,一步登天早熟得风华正茂风韵犹存了。 早熟难免是要早衰的,不过这是后话。就好像木才子心里本有着要去追求美女部长的想法,结果这想法还没成形呢,就胎死腹中了。 也就是在这里认识了社长,再加上后来又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居然和社长混熟了,又成了熟稔的朋友,一切都莫名其妙的。更让人莫名其妙的是,他要追美女部长的念头,忽然间意兴阑珊烟消云散了。 木才子常常有莫名其妙的特质,这不仅让别人莫名其妙,也让他自己莫名其妙。 俗话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木才子在才女才子堆里一混,突然想到自己居然不喜欢文学,实在罪过,罪过。终于顿悟过来,自惭形秽。细一想,编辑部里还真是没有一个白丁。只有他一个人例外。 木才子一个怦然心动就下定了决心,自己也要爱好文学,也要喜欢写作。 这个决心下得有点不靠谱了。简直不靠谱得都离天三尺三了。爱好这个东西,实在太神奇。你就算明明下定了决心要喜欢,也未必能真正的喜欢得起来。就好比强按牛喝水,水虽然在那里摆着,牛头也按下去了,可是得牛要愿意张口才行啊。 木才子现在的情形,就属于牛头都已经按进了水里,快要淹死,他自己也张口了,可就是水跟他闹别扭,不下喉咙去。 最近木才子一直在潜修,他不知道从哪里道听途说,喜欢文学的人要先学会多愁善感,因为伤心的情感是激发文学的一种最初动力。人一旦感伤了,于是各种各种的思绪就会像秋天里的落叶潇潇而来,灵感也就会夹在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里源源不断。而就算你抓不住灵感,酝酿不出思绪也没关系。你一旦开始悲春伤秋,至少表面上你已经像是一个弄文学的人了。 木才子当然不知道文学是什么,所以没有办法正面目标,那就只好先有样学样,从皮毛开始学起了。 还别说,有句话不是说嘛,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翻译成白话就是,一个人学着别人装一回逼不难,难的是一直装逼。因为装一回逼是在装逼,一旦装久了,结果发现就真成逼了。 这话听上去虽然糙,可话糙理不糙。木才子就是属于这类人的典型,他装着装着,就觉得自己真的喜欢上了文学了。连他自己都信了。 8.第8章 08小节 他们含羞了 在某天里,自以为已经修成正果的木才子,突然从床上翻身起来,大声的宣布,自己爱上了文学了,决定要和文学长相厮守。从此请别用普通的称呼叫他青年,因为他从此就是一个玩弄文学的文艺青年了。 这句话,多半都可能是他这几天睡觉时睡得太多,将自己睡昏了说的。在他下铺同样睡得昏天黑地,正好刚刚醒来在抽烟的叶子,正在上网,一听木才子说这话,紧跟着就问了一句,“你是说你在上豆瓣?” 木才子将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头在中间停下来。 “****文艺青年都上豆瓣,你连豆瓣都不上,是毛的文艺青年啊?”叶子吐着烟圈,望着天花板,表情深沉。“你说你就算是喜欢男的也好啊,干嘛要喜欢文学?一不能吃,二不能看,还不能用。” 叶子懒懒的从床上下来。“走出去吃午饭?” 木才子用力搓眼睛,看见叶子已经在寝室里走了两步,震惊得无法形容。这货今天居然舍得起床了,难道赤道变轨,火星撞地球?可是从东方升起来的除了月亮,还是太阳啊,并没有多出些什么! “一会儿出去吃豆花,他们都去。”叶子不理木才子只管自己说。 突然想起,今天竟然是星期六,还真是闭关无岁月,眨眼又两天。也难怪,要不是在床上整整睡了五天睡累了,现在应该起床休息一下,这货会起来下床? 但是木才子又猛然想起一件糟糕的事情,昨天星期五和前天星期四居然都没有去上课。看了一下课程表,一下子又心里安然了。星期四只有下午两节马列课,星期五上午两节高数,下午两节英语,都是他不喜欢的。 这就跟扔破烂一样,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当然可以扔得心安理得兴高采烈。 寝室七个人全到齐。寝室七个人向来感情很好,一直到大四毕业,这寝室的人但凡出门几乎都是行动一致,连吃饭通常都是集体行动的。要不是七个人长得实在不是一家子,还真会让人错以为,这该是一个妈生的失散各地的亲兄弟,会心灵连锁。 豆花很好吃。而且还不贵。 七个人围在一张桌子上吃一锅豆花,开始还像模像样的商量着要加菜,不三不四的一顿好说,这个刚说这个好吃,还没说完就被第二个人否定了说那个好吃,于是周而复始,恶性循环。商量了半个小时,菜还没加成,喊加饭的声音就把老板给吓傻了。 吃饭的看戏的走过的路过的人全都盯着看。感情这群人刚刚从五八九年闹饥荒穿回来的啊?这是三年没吃饭呢还是压根从小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饭呢? 最后商量的结果终于出来,老板浑身颤抖着跑进厨房端出来两碟泡菜放饭桌上,赶紧折身回去了,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控制不住情绪跟这几个家伙干起来。临返身时还不小心被问了一句,哦,这个是免费的吧? 饭吃完,七个人踱着步子慢慢的往回溜达。路过街心的公园,找地儿坐了会儿。刚坐下没半分钟,就听见叶子数了一下“一”,过十几秒又数了声“二”,接着就看他几乎每隔十几秒不等数一下。 木才子开始还没注意,看见旁边走过一女的,********还穿得很少,前不遮胸后不遮背的。正看得起兴呢,就听叶子数了声“六”。 这才突然醒悟,怪道这货一直数呢。再一看,除了坐得较远的有一个人在玩手机,还有倆货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游物外心不在焉外,剩下两货在叶子数了数之后就加以点评。于是木才子也会时不时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一针见血的话。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开始美女就跟人来疯一样的从几人面前刷刷的走过。刚刚数过二十八,居然就再也见不到美女了,甚至连个像样点的都没有。再等下去,居然全变成奶奶级别的了。 木才子徜徉着转过街心公园,街角转弯四处张望,突然看见周云。这个姑娘,木才子倒是在文学社见过几次,特别有印象。她也是编辑部的一员,容貌清净,体格偏于娇小,而带着几分林黛玉似的纤弱。天生就一副才女的模样。大家都叫她云姑娘。 “真巧啊。”木才子跟她打招呼。木才子不大善于跟人交往,说了这句话,就不知道该说啥了。 神奇的是,这位云姑娘也不大善于和人说话,听见木才子跟她打招呼,还高兴了一下,随即脸上就飘过一大片红色的云,憋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木才子当场就尴尬了。于是就发生了更神奇的一件事,木才子尴尬的看着云姑娘,不知道说什么好。云姑娘红着脸对着木才子,完全不会说话,就好像初见面的两个小情人,两个人都含羞了。 上面这个比喻好像有点儿不恰当。看这情形,似乎还是盲人碰见瞎马的成分更高一些。 木才子也不好意思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站大街上将人家一个姑娘家拦着一直看着不放。再看一路来吃饭的几个人,居然全都没影了。亏得木才子也会急中生智,本来按照他老妈的意见,木才子这人压根儿连智都没有,急也没用。他看见一辆出租车开过来,于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我还有事,要到市中心去一趟。” 木才子一步跳上出租车,师傅问他哪里去,他一时没想起来要往哪里去,只说往前走。眼睛还在盯着那云姑娘看呢。结果那师傅不知道是会算呢,还是恰好听见了木才子的说话,还真是不客气,拉着木才子就绕着市中心狠狠的兜了一圈。 9.第9章 09小节 犯了文艺病 直到很久以后,木才子都没想明白,他那天为何偏要用跳上出租车这样低劣的借口逃跑。他完全可以找点漂亮的借口,虽然他也的确找不到什么更好的借口,哪怕请客吃饭也行啊。 但是他为什么要让司机拉着他绕着市中心兜一个大圈,就算跳上出租车,他明明也可以直接回学校的啊。 不过很久以后他终于才知道了另一件事,他那天在街上恰好碰见云姑娘,完全是有原因的。 听说那位传奇的社长大人,突然想去体验一下拾荒者的感觉,可偏偏他一个人又不好意思,拉不下面子。于是就在文学社里号召,有没有人愿意一起去坐大街上观察众生体验生活。 观察众生,这种说法当然很有美其名曰的意味。结果,也不用说了,大家都知道文学社里基本就两种人,要么就是滥竽充数的人,要么就真是喜欢文学的人。前者人觉得自己思想随着社会主流还算正常,自然是不会去凑这种热闹。于是就只有后者。后者这种人往往也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思想也确实乖僻另类,好像不大正常,既然不大正常,那出奇不循常规的事什么都敢去一试。而且越新奇另类越喜欢。 又特别是编辑部的几个才气纵横高到直接要爆表的才子才女,除了木才子一无所知外,几乎全是毫不犹豫就去了。 木才子没碰见其他人,就只碰见了云姑娘。云姑娘之所以脸红,估计就是因为这件事,有些拉不下脸面,不大好意思说,不过显然有人理解错了。 而木才子似乎就是最先理解错误的那一个。他一见着云姑娘脸红,莫名其妙地就跟着脸红了,心跳了,神经运行加速,一下子痴傻了。跳上出租车的时候,整个人脑子里还跟灌了大杯热酒似的,也就直接导致让司机捡了个大便宜。 木才子这人又莫名其妙了。 有一天木才子走在学校一段小树林下面,那时候正好是入秋不深,树叶将落未落,已经有了欣然离枝的打算。他正抬头望着从两棵树之间的空隙里挤露出来的一小片天空,就碰到冯珂,便问为什么社里去体验拾荒没有叫他。 冯珂说,你们部里每次有事叫你你都不到,所以部长就把你开除了。不过现在你的名字已经到了文学社里,已经不算编辑部了。恭喜你现在终于成了文学社的一员了。 木才子并没有想要成为文学社的一员。他其实,好像他去哪里还真是没有区别。不过木才子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这令他稍微有些抑郁。一想到他为了能在编辑部混下去,特地去喜欢了文学,好不容易自以为修炼有成了,人家却将他一脚踢了。不想还不觉得,仔细一想,整个人就更加抑郁,最终变成了难过。 这样的结果出乎意料,好像又理所当然。这回木才子似乎真的伤心了,大有千红一窟万艳同悲之感,更让人感觉莫名出乎意料的是,木才子一陷进这种境地里,竟然没有拔得出来。 不过这种情况显然也有好处,木才子从他被踢一事里,渐生出感悟,觉得渺渺世事多不如意,诚然可悲。又进一步看见了人生其实也多可悲,从而由悲入道,由道入悲,幡然了悟人生,一不小心竟然就顿悟了。 只是顿悟是一回事,顿悟之后能够超脱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反正木才子就一直没有超脱出来,而且这种悲的境界,大有长驱直入,横扫八荒,一匡六合的意思。终于,手无缚鸡之力的木才子,在这种摧枯拉朽的气势下,彻底沦陷。 在什么时候完成沦陷的呢?木才子想,似乎好像是在晚上,因为感觉并不明显,可能是睡着了。因为这里有一条反面的事实可为佐证,在某天早上醒来,木才子突然好像灵魂附体了似的,看到地上桌子觉得可以作诗一首。于是就真的作了一首,一个桌子四条腿,两个桌子八条腿,不能走来不能劈,不如开始就没腿。 这下木才子真是被自己的才气吓到了,原来自己也可以指物赋诗立就,出口成章也就算了,居然还这么文辞华美,简直是锦心绣口啊。 这条证据,除了可以反面证明木才子是在晚上沦陷的外,也可以同时证明,为什么现在那么多写诗的人都是沦陷的,因为只有沦陷了才会写诗。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神迹?如果这个神迹的理由成立,那木才子就相信这绝对是灵魂附体了。蛰伏在木才子灵魂里的诗人天赋终于觉醒了。至于这种天赋是好是坏,眼前的事还忙不过来呢,谁还有闲心关心其他。 木才子现在被这种神奇的天赋,高兴昏了头,恨不得见人就拿二两出来请客。可惜,他高兴了一天之后,终于没意思了,因为寝室完全没人理解他的这种天赋,而且对他的天赋也不感兴趣。寝室楼里显然也没有这种人。而他这时候又已经不再是编辑部的人,找不到理解的人可以说话。 木才子自悟会写诗的第二天,站在阳台上,一副告诉大家伙儿我要吟诗了你们听好了的架势,看着外面搔首弄姿苦熬了半个小时,终于念出了一句,树阴梧桐叶,石卧昼夏长。 还没等下一句,刚刚还满寝室玩游戏的人,立马都借口奔食堂去了。甚至连叶子那死不起床的家伙,都起床出去吃饭了。一看时间,才下午三点钟。 10.第10章 10小节 追女生的秘诀 这大约应该是,木才子会写的第二首诗,但念在第一首乃是无心而作,所以这才是第一首。虽然寝室里没有一个人欣赏,导致他只吟出了一句,后面打好的腹稿瞬间忘光了,但是木才子自己至少还是会欣赏的。 觉得是时候该去给自己找个知音了。一阵搜肠刮肚,将这两句后面的补全,他就自信满满的将这首诗,用张信笺纸誊了下来。本来打算把这首诗寄给美女部长的,一看信纸虽然精美漂亮,奈何字迹实在像刚刚逃荒出来的衣衫褴褛要死不活,没有面目出门见人。 木才子看着自己这首诗,左边看了,又拿到右边,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真是越看越爱,好像整个天地,就只有他这首诗似的,眼睛都开始闪光了,就好像吸血鬼看见了鲜血一般。 这虽是木才子的第一首诗,但我们都知道一句话,枪打出头鸟。这句话放这儿,虽是有些不合适,不过我们能据此知道一点,那就是冲在最前面的,结果都很可悲,不是被前面的敌人杀死了,就是被后面的自己人给踩死。 木才子这首诗的命运,也只能说是生得不好,命途多舛。虽然前面没有敌人,可也是一片苍茫浩瀚无涯,绝对的无人问津。在木才子自鸣得意孤芳自赏的情况下,刚刚才听了木才子半天的山盟海誓,两个转身,就被始乱终弃了。 说两个转身,这话完全是有理有凭有根有据的。木才子当然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自已这诗还算不上前无无古人,毕竟前面的死人太多,你也说不准哪天突然就从哪个旮旯跳出来一尊大神,吓你一大跳。死者为大,出于尊重,所以还是离那些死人远点比较好。 不能前无古人,当然也不能后无来者。过去虽是无知,而未来更见凶残。那么就只能各领风骚了。同寝室无人欣赏,编辑部的才女又找不到影子,于是乎木才子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觉得只能将这首诗,拿去给教他们文学理论的老师看。 为了稳妥起见,木才子觉得还是有必要换一首好些。毕竟,教文学理论的老师教的是现当代的文学理论,要是看不懂古诗怎么办。 然而比那个警察更不幸的是,这老师太专业而且敬业了,提起笔习惯性的就在那首诗后面,批卦似的批两句话:在象征主义里,融入超现实的表现手法。 木才子拿起一看,立马就傻眼了,大约估计是木才子的诗里有这么一句:要时间给一颗心,从此是你的也是我的。 想想两个人同时生着一颗心,又不是连体婴儿,这确实有些超现实了。 这句话实际是有出处的,版本也迥然不同。隔壁的隔壁有一兄弟,要死要活追隔壁班上一个女孩子,发生了两次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对话。 这是发生的情景一: 隔壁男: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心是怎样的吗? 女孩儿:我不知道你的心是怎么样的。 隔壁男:我愿把心掏出来让你看看,你就会明白。 女孩儿:那好啊,你赶快掏出来啊。 隔壁男:…… 女孩儿:怎么不掏了,你自己不是说要掏吗?言而无信的小人。 隔壁男:你说真的啊,可是人只有一颗心掏出来就死了…… 女孩儿:你也知道,那你刚才怎么说的,假话张口就来。掏出心来给我看,你当我是傻子好骗么,还是你想以死来威胁我? 隔壁男:…… 隔壁兄弟回去想了很久,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于是就有了情景二: 隔壁男:你难道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女孩儿:我不明白你的心,你又想掏心来证明吗? 隔壁男:不,我不说假话,也不会以死要挟你。 女孩儿:那这样啊,我还是不知道你的心是怎么样的。 隔壁男:如果我有两颗相同的心,我会给你一颗,你就会知道我的心究竟是什么样的。 这回女孩儿终于无话可说,感动得一塌糊涂。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了两个很重要的道理。追女孩子的时候,一定不能让女孩子保持清醒。任何时候说话都要讲逻辑,千万别说话不经脑子甚至大话假话随便来。 而刚才提到的那句诗的原型就出自于这里。木才子当然不能拿人家的话来直接用。那样做有些,好听点叫拾人牙慧,不好听就叫盗版。不管好不好听,总之就是那样做好像体现不了个性。于是大马金刀毫不客气的拿了人家半截。不过乍一看,还真有那么点意思。要不怎么说,语言是来自人民群众的呢。 只是这几句话所产生的结果,对木才子来说,似乎就没意思了,隔壁寝室那兄弟最后终于如愿以偿跟那妹子好上了,连宾馆门槛都进进出出快要被踏破了,木才子还在那儿站着,对着窗子继续掏心掏肺,自言自语。 11.第11章 11小节 有墙脚就该挖 实际上,木才子也没有自言自语多久,也就过去了。这原因可能是他要去移情别恋了。用木才子后来的话,对美女部长的想法,那纯粹是男人的心理在作祟。因此你总不能遇到事情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了,至少你可以多换几棵试试。 又很神奇的是,当木才子不去追美女部长的时候,他们竟然熟识了,成了很要好的朋友,反而后来居上混得比他跟社长的关系还要好。当然这不是挖墙角的那种。 到最后木才子到底还是后悔了现在没挖墙角,因为后来美女部长和社长果然分道扬镳各自扬长而去了。然而这是后话了,悔也没用。由此也可见得,挖墙角这么好的事,当挖的时候,就得尽心尽力的挖。 木才子没有去挖墙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高义,他也完全没有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觉悟,不过他的确克制了自己的行为,是因为他除了有点性格里的优柔之外,还在于那段时间学校让他们太忙,他没有时间好好的计划这件大事,终至于等计划好了的时候,可惜已经过了那村了。等他想起有这村的时候,他又早就已经转移目标了。 木才子写诗,还是很早的事情,那会儿还是大一,至于是上学期还是下学期不管,反正是学校事还多,学生也还带着几分天然呆,还残留了一二乖巧单纯的时候。 木才子跟美女部长开始熟识也就是在这时候,不过距离那次尴尬的碰到脸红的云姑娘却已经很有些时候了。 云姑娘应该是木才子在文学社里第一个熟识的人,美女部长是第一个认识,却是第二个才熟识的。木才子和云姑娘熟识还得多亏那次尴尬的偶遇,这次相遇,似乎大家都觉得颇有些不好意思,两个人同时不好意思,事情就真的开始有些超出寻常的意思了。 在和云姑娘认识之前,木才子还见到了另一个女子,那时候木才子还在编辑部。就在看见的那一瞬,木才子突然觉得自己眼前好像站着一朵冰魄凝聚成的莲,让人不敢靠近,然而她又是一个水一样温柔的女子,让人不由自主想要接近。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天然清净的气质里,带着温婉细致,从此成为木才子好长的一道魔障。 可惜木才子典型的就是外强中干,或者说是,在大学四年里木才子连那女子的名字都不敢问。虽是没问,不过人来人往的,不用亲自问,甚至都没打听,听见别人喊,就知道她叫林静了。 因此来说呢,木才子也算是认识她了。在不久之后,编辑部里还有几个才女,孙姚,苏梓,苏彦,白雪露,沈游凤,木才子也都认识了,说来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跟木才子自己稀里糊涂一样,稀里糊涂的就认识她们了。至于她们的名字,木才子现在还不知道,要在一段时间以后才知道。不过知道了也只是一串名字,符号而已。 但由于木才子在编辑部里待的时间不长,熟识并且关系还算好的,也没有几个。更多的都是只知道名字,基本属于打酱油型的,碰到了就认识,碰不到就完全没印象。 也就是因为木才子在编辑部里待的时间不长,虽是认识了几个才女,但她们却并不帮他看诗,理由是她们自己说的,小女子诗才不及,这也就是导致木才子那首诗变成超现实的主要原因。 自己的诗可以超现实,木才子很高兴,而虽高兴,却也还没真正的就忘了形。说什么象征主义,什么超现实主义,乍一听,感觉是句好话,但是却绝不影响这句话完完全全的是在骂他。 当然不是骂他人,是骂他诗,那也就就间接等于是骂他人了。 这大约也该是最文艺的骂法了,就跟那句一行白鹭上青天一个模式。就好比是说一个人长得超现实主义,那你就绝不能将话听成了好话,以为自己比神仙还漂亮,都超出现实了。 同样的,要是有人说你长得唯美主义,那你就应该考虑一下是不是先去全面整下容,免得人家只能费力的在你脸上一处一处的发现美。 木才子看懂了这里面暗藏的机锋。知道那老师其实是在说他的诗乱七八糟,狗屁不是。也因得这暗骂,木才子开始心中不愤,从此见着这位老师的课就逃。那老师也很聪明,期末考察的时候,不按考察的成绩挂人,专按出勤率挂人。 可怜的木才子,一不小心就创造了记录。他成了第一个考察课挂科的,而且还是属于一挂到底最后重修的那型。 从此之后,学校师兄师弟师姐师妹,无不见之钦叹。其实那会儿才是大一不久,在大一的圈子里,挂科还属新鲜,逃课也还新奇,基本上还处在待引进状态。他这么一无师自通,立即就为无数正在为逃课做辛苦准备而走投无路的人,指明了方向,于是木才子在瞬间就沦为了大众偶像,在别人鄙视的目光里被狠狠的崇拜了四年。 12.第12章 12小节 这是任务 木才子很有些无师自通的时候,当然这方面不单单是说他会写诗的事,也不仅仅只在逃课上,不过无师自通的也基本不算是什么好事。坊间向来都是这么定义的,好事无师自通那叫天才,坏事无师自通那叫根骨不正。 不过木才子通的,似乎都是些杂项,既算不得好,但也算不得坏。这类的不正经,按照人们惯常的做法,往往也就被算作是不好的了。 据木才子自己讲,他在大学之前,初中没有初恋过,高中没有早恋过,青春基本是虚度过去的。也正因为如此,他觉得所有在学校里恋爱的人,都是故意在做给他看。 连毛都没长齐,哪来的爱情。这不是专门向他炫耀,是什么?但是他向四周一看,立即又矛盾了,现在的实际情况是,毛还没长齐的,就已经只剩下色情了。 这大可能是因为木才子现实题材的电影看多了。 木才子有个堂兄,比他大五岁,木才子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堂兄就已经上高中了。拿他堂兄的话来说,嗯,这孩子早熟。这孩子是早熟,可似乎也早熟得有些不正常了。人家孩子还在听两只老虎跑得快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看爱情电影温柔缠绵了。人家孩子看白雪公主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看江湖风雨恩怨情仇了。等到人家孩子终于学会舞刀弄棍,他干脆就金盆洗手一副过来人老于世故的样子,什么都不看了。 当然,这些都并不是说是木才子自己想看,纯粹被他堂哥影响的,是被强迫的。只是每次看电影的时候,木才子的确又是看得最澎湃看得最嗨的那个。每次看电影的时候,他和他堂兄两个人,偶尔也会跑过来两个邻居家的小孩子,开始的时候,是两个人一起看电影,每每到后来的时候,他堂兄就只好看他了。 木才子也就是在这里无师自通的明白爱情这个东西的,拿他自己的话说就是,爱情算是个什么东西,终于也抵不过一碟牛肉二两银子。 当然这些话都是木才子在一次跟寝室兄弟聊天的时候,不小心泄露出来的。 大家都以为这就是木才子的信仰了。不料这信仰才刚刚现出点苗头,估计连芽都还没见光,木才子一个头也不回的转身,大手一挥,大家都以为他要挥慧剑斩情丝,可惜情丝没斩到,牛肉银子也不管了,竟然就直奔爱情去了。 这种出尔反尔,也不知道惹了寝室几个人多久的怨怼,只是怨怼也只好怨怼了,苍白无力,人都见不到,与其去浪迹江湖寻仇觅恨,倒还真不如二两牛肉来得实惠。 木才子那段时间,早出晚归神出鬼没,是不是真奔爱情去了,不得而知,坊间是这么传的,但常见不到人是真的。 寝室几个人见不到木才子,又想木才子的时候,就只好想起了木才子说过的几句话,以示怀念。而后就开始口诛笔伐木才子的不义行为,一个人出去泡妞,居然不叫上大家一起去围观,如此不讲兄弟情分的事,是可忍孰不可忍,叔能忍婶也不能忍啊。 大概也是因为人多的原因,人心难长久,无法一直保持注意力,刚刚才骂两句,一寝室的人居然就开始调转方向,齐齐的去骂爱情,说是勾引了他们兄弟。这回一寝室人在这件事上居然难得的思想统一行动一致了。只是这回爱情倒霉了,被骂得真不是个东西了。 寝室几个人再在白天光明正大的见到木才子,是在学校的歌咏比赛上。 学校听从组织号召,说是要学习先进文化,体现时代精神。可是学来学去,大家都不知道先进文化是个什么东西,更不知道时代精神是个什么概念。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可是这是任务啊,不知道也得做不是,哪怕是你糊弄呢,也得糊弄过去。 在学来学去不断体现的过程里,一无所获。校长一想到自己前途未卜,想到学校前途一年不如一年,说不准明天就给关门大吉,在试过千般方万般法后,觉得是唯一的法子,就只剩下巴结上司唱红歌了。因为年年评先进的那几所学校都在这么搞,听说很得上面欢心。 说到这个,其实跟学校的发展是是很有关系的。 学校在这任校长之前,听老师们传说,那时候的学校搞个人主义搞惯了,很有几分天高皇帝远的意思。前面好几任甚至好几十任校长,要么是穷知识分子的,要么就是没多大学问却极自负之人的,总之就是大多不会做官的人。 13.第13章 13小节 不如换校长 那时候学校还充满了自由。 那群校长也是清高到了头顶上张眼。要么拿着一副宁折不弯的样子,要么就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对下面人还好一点,尤其是对上面来的那帮子人,我行我素惯了,极是不待见,爱理不理。认为上面隔三差五来堆搞评测的人,不是下来走样子,就是顺便观光旅游,总之就是不干人事。而他们学校好坏就在那儿摆着,还能被你两句话给是非黑白了? 学校不待见上面那帮子人,上面那帮子人自然也就看不顺眼这学校。 学校不待见上面的人,对人家没有丝毫影响,每次下来还是照旧,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玩的玩,你不掏钱我回去一样的报销,反正花不到自己身上。 但是上面看不顺学校,对学校就很有影响了。学校一连十多年评测不合格,开始大家都觉得学校各方面真有问题,大加整顿一番,努力了好些年,学校教育质量真上去了,可是还是不合格、 于是学校集体讨论,终于吸取了经验,觉得与其努力办学,不如换校长。要换个会当官会公关的校长。 于是乎这一届的校长走马上任。这校长也觉得学校现在确立的思路挺好,努力办学,不如换校长。但是一想到校长就是自己,脸上就黯然了。他不能也想着去换校长啊。 不过,办法总是有的。 他一想,与其努力办学,不如换校长,是极有道理的。但与其换校长,还不如去拍马屁,这句话更有道理。 这也是多年的为官经验了。但一想只是自己一个人去拍,就觉得心里不平衡,这是学校的事,又不是自己家事。自己去拍了马屁,也不能让学校这堆人好受,得让全校的老师学生一起跟着难受。于是校长脑子一发热,学校就开始集体学习先进文化唱红歌。 开始的时候还颇多人反对,理由是,那些红歌大都是几十年前的老歌,学习先进文化唱老歌,这有些不对节奏吧? 但是校长不管。还真亏得校长一意孤行,没想到这一拍一唱,还真有用。上面来人一感受,先进文化组织学习得好,学校当年测评立马就合格了,简直是立竿见影。于是校长就更加自豪的将这东西当做学校的优良传统给定下来了。木才子他们来的时候,学校已经唱了三年多的红歌了。似乎还真有一年比一年越唱越红火的意思。 然而这红火跟木才子,完全没半毛钱关系,木才子只是被强行拉上台的壮丁。说强拉这一点也不过分, 木才子虽是还能修炼修炼写几句见不得人的诗,哪怕连句法都不懂呢。可这毕竟是内里的东西,内里的东西向来都是见不得人的,就跟往往内秀的美女差不多都是见光死一样。就木才子放在外面那一嗓子,平时说话都得将声音压低了又压,怕一口气出来吓死对面山上两头活牛。那绝对是豪气不输赵子龙千里护主,声势不减张翼德声断长板坡,简直就是将两块破锣放在一起狠狠的用力敲啊敲。 可木才子还是被拉来了。学校不仅会搞公平主义,也还会搞强权主义,它拉壮丁的秘密手段,简直跟明朝的那东厂西厂有得一拼。 木才子本来是不想来的,他那条件实在是一大先天缺憾,但这个想法才刚刚成形,还没表露出来,只是行动怠慢了些,就看见从班长到团支书,从社团到社联,一大群人排着队来找他。 大家都来唱,你一个人不来,你这搞什么主义嘛? 木才子本性的就想说,我想搞搞个人主义。一见这攻势,黑压压一片人,络绎不绝,立马就将这想法给硬吞回去了。 好吧,既然大家盛情难却,那我就勉为其难献丑了。 白天大家差不多都有课,练习只好在晚上找点时间。 刚刚去了一次,第二次木才子就去不成了。第一次合唱完了出来,老天不小心下了一场瓢泼大雨,木才子凑巧就赶上了。回去就发烧感冒,第二天哑着嗓子跟班长跟团支书说他不去了,去不了了,这回倒真不是故意压低声音了的。 但这在别人眼里,一下子就有了别样意味。团支书说,你何必跟我作对呢,团支书是个女生,所以说话还相对温柔。文艺委员直接跑来一句话,你必须参加,辅导员已经点你名了。于是辅导员就莫名其妙的知道了木才子不想合唱这事了。然后木才子就真的看见了辅导员,因为辅导员要找他谈话。 木才子只说了句不去,结果把就这座大神给招了出来,看来木才子又要多一次出名的机会了。 14.第14章 14小节 我不是组织的人 大神一见到木才子,先问了句是党员么,接着又问了句是团员么,见木才子不言语,接着说你这么没有组织纪律可不行。而后可能觉得这些都还不够分量,于是又问,今年有奖学金么。说了半天最后终于还是回到了正题上,回去好好练合唱。 木才子还是那句话“不去,也去不了”。 这话倒有些惹了辅导员。“去不了,你不去,就是违反组织纪律,你要是再这么顽劣,我就给你警告处分。” 这句话倒是把木才子这把贱骨头里的倔脾气给激了起来。“你要给我处分,你爱给不给,你当我还求你不给,你当我没见过处分啊,你有本事剥夺我党籍,开除我学籍,反正我又不是组织的人。” 这话倒真实了,他顶多就是个少先队员,那还是十几年前年少无知的事。什么都没有,光脚的不怕河边走。你给双小鞋,我穿不了,还不能用来靸着啊? 学校当然是不可能开除他的,开除一个一年就少好几万收入呢,再说也不够理由啊,木才子顶多就是顶撞了辅导员两句。 辅导员也不是吃素的,他虽没那么大权利开除人,但是弄点小处罚还是能够的。 在学校历史上,给人处分,存在过各式各样的理由,逃课的打架的,作弊的偷盗的等等,但是因不参加合唱而被警告处分的人,木才子绝对是唯一一个,估计不说是空前绝后,也算是开创先河了。 于是木才子就顶着个违反学校纪律的警告处分,在学校招摇过市了整整一年,直到大三的时候,警告处分的光环才消失。 木才子完全就不在乎什么处分,心念电转之间,甚至就有些以丑为美了,将其当成了一种独特的经历。你想啊,人生一世,平庸者是主流,顺从者占了大多,得修炼几辈子才能换到一个让人意外的处分啊。 何况警告处分除了给人染上一圈听上去感觉颜色不大明艳的光晕外,似乎没什么别的作用,虽不增加属性,却也没见降低任何属性,可见得这种强加给人的政治性的东西,对人实际上是没什么用的。木才子活得还是跟以前一样,甚至更加丰富了。 木才子现在是堂而皇之的不去合唱,实在不知道羡煞了多少旁人。他也不去听他们合唱,一个人下课放学,或是逃学旷课后,乐得逍遥自在。 这件事的发生,却也证明了一件事,先前关于木才子毫无道义的去追求爱情的谣传,不攻自破。因为木才子回来之后,又回复到了以前的样子,一天恨不得有四十八个小时窝在寝室。那段时间他到底干嘛去了,整个寝室的人只好继续猜,问了木才子也不说。于是越猜,这事好像就终于成了迷。 但空穴来风,岂是没有凭据就可发生的。木才子肯定有事,因为自这之后,寝室人就常常听到他跟一个人电话来往,而且每每是打得欢乐无比,一通话就超一个小时,难道这还叫没事,谁会信啊。 大家的好奇心,被惹了一段时间而无解后,大家也只好作罢,将那股熊烈烈好八卦的火,一颗气腾腾看热闹的心,终于渐熄渐灭,无奈消解,无疾而终。 而就在大家都树止风静准备解散好奇心的时候,就突然看见木才子跟一个女子,堂而皇之的亮相在大街上压马路。看见这情况的是荷花,他也是恰好逃课跟一个女生去逛街,如此看来逃课也是有好处的。不过据説那个女子,他们不认识,好像是外面学校的。 等木才子回到寝室时,这消息基本上已经被整层楼的人都知道了。于是木才子被一寝室的人联合逼问。可惜遇到木才子硬是威武不屈,誓死不招,结果一点八卦消息都没挖出来,大家那个恨啊,心如猫抓。 木才子说,我请大家吃饭。果然这句话才是大杀器。看他们的样子,估计他们要是先拿这法子来对付木才子,木才子早连他底裤什么颜色都招出来了。不过,底裤的颜色根本不用他说,大家都知道。但这个法子,好像还真有人这么想,听木才子这么一说,哦嚯一声,大叫失策,悔之已晚。 这种此地无银的行为,就等于是侧面承认了,可恨的木才子死活不说,最终大家也就只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了。 15.第15章 15小节 前门已客满 吃饭是在一家火锅店,自助的,而且也是常来的地方。据说这个划算。但算来算去,没算出划算在什么地方。于是每次他们来吃火锅,都要在人家店里的菜样里,挑最贵的菜,管它好吃不好吃,先下手为强,抢了再说,而且往往只抢某一样,一股脑儿的给全抢光。他们说这样子才能把钱吃回去。 这里的老板每次看见这一寝室,就有些情不自禁的脊背发寒,额上流汗。是肉痛的缘故。 偏偏这一伙人,还自我感觉超好,自来熟不说,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老远见着老板就打招呼。 “老板,我们又来照顾你生意了。” 老板做生意要开门迎接四方客,也无奈啊,只好厚着脸皮把他们让进来。心里是又恨又痒,却还得赶紧给安排位置,将锅底弄上来。 其实这也不怪人家老板恨,换谁都受不了。店子本来就不大,平时生意不怎么样,每次这伙子人来时,都赶着生意挺好的时候,因为那时候正好大家都放假。 矛盾也就在人多这点上,人一多,很多东西即便准备得再够也会紧张,毕竟也不能准备得太多,都是按照最高峰需求而浮动着准备的。火锅店里的东西,能冻的当然不怕多准备,不过很多都是不能冻,得新鲜着吃,一过了晚上第二天就坏了。 每次这伙人来,他们都会将老板准备的某一两样东西给抢光,偏偏还都是得新鲜着吃那种。有时候也让老板感觉神奇不可思议的是,每次他们都好像知道你今天哪些材料不够,你准备有的他们偏不要,你缺什么他们就偏抢什么,就好像是专门来趁火打劫,给人添堵的。 要单抢光其实也没关系,做生意嘛,生意兴隆当然高兴了。问题是,他们一来就将某样东西给扫荡一空。你说你将东西藏起来吧,可别的桌也要要。你能给别的客人,却不给他们,做生意没这个理啊。 于是,这桌的客人要这样东西,老板说没有,那桌的客人要这样东西,老板还是说没有,所有的客人,都只能说没有。什么都没有,一来二去,那还做什么生意呢? 老板也无奈,只能暂时忍了。总不能不让人家进门吧。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大二下学期,直到这一伙人终于觉得再来这家店已经没什么可抢了,又听说下面一些,新开了一家大排档,可能他们自己也终于良心发现,觉得在一个地方祸害太久不好,该去祸害一下别的店子,才终于转战他方,老板这才终于侥幸逃过一劫。 但现在显然还没到那时间。等他们将人家老板这地方糟蹋过了,只剩下满桌子的杯盘狼籍,骨头肉块菜皮米粒弄得到处皆是,地上都已经无处下脚的时候,才终于酒足饭饱,踉踉跄跄的从店子里跳出去。 时间已经是晚上八九点的光景了。虽已经入夜,时间却还尚早。街上灯火通明的照着行人渐少,还依旧有几分纷纷扰扰的热闹。 突然叶子说,走去唱歌吧。 大家立即就觉得这提议很好,简直太及时了。酒足饭饱,的确是应该找一点活动,消消食,以便于保证下次还能继续酒足饭饱。 河边有一排唱歌的店子,在晚上闪着凄凉的光。 大家看着顺眼,随便选了一家。午夜时光,这家店的名字是这样的。叶子已经先一步进去了。众人还没回过神来,他又出来了。 “你们怎么都站门口不动吧,我转过来一瞧,后面一个人没有,我还以为我走丢了呢。” “你没走丢,就是大家突然觉得,这个月已经月末了,是银行卡走丢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醉死沙场君莫笑。” “钱都没了,还醉个毛啊?” “死都死了,还要钱作甚?”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显然这这个问题是条没尽头的死胡同,大家思维一不留神,竟然就被这问题给缠成了一团乱麻。 “那怎么不进去啊,”木才子问。 “客满。” 大家又连续走过一排店门,终于很不幸的家家客满,原本的问题是吵着没钱,终于在大家艰难的慷慨解囊后,又重新将自己的那份子钱给领了回去,情状很像是打劫之后的坐地分赃。 看来来晚了。改天再来吧。叶子说。 即便叶子不说,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一群男人沿着河边踩着路灯上漏下来的光,又开始往回走。 沿河是一条林****,参差错落的种着许多海棠,三月花开,倒是别样的繁华。四年里,倒是看到过好几次。林****一边是条单行车道,分布着极多的酒吧和歌厅,另一边临河,晚上的灯光和霓虹,倒影在河面,如醉霞铺面。景色别样好看。 16.第16章 16小节 后门有姑娘 步行道没有车,几个人也没有打车的打算,离学校不远,前面走十几分钟也就到了。 木才子曾经一度在这条路上来来去去,宿舍兄弟都不知道。在星期六或者星期天,有时候也会是上课期间。那时候他已经很会逃了课不上,然后就在这段路上走,看一边的河。等到饿了的时候,然后就转过去到挨着的一条街上,买一种叫豆腐脑的东西。宿舍其他几人,他们都不吃这种东西。 这时候回到寝室的话,时间还早。一群人虽然脚在往回走,但似乎都心不在焉于心不甘的样子。 这时候突然有人说,后校门那里也有唱歌的地方啊。 果然脚步就停了下来。转了方向。 木才子看这一群人心有灵犀般的整齐行动,吓了一跳,刚刚一群人没精打采要死不活,敢情都是在心里翻地图,这是铁了心的要去唱歌,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于是一堆人,又凑了一次份子钱,木才子看着已经空瘪了的钱夹,最后干脆坦白交代了。 幸好学校不大,否则走路就太艰难了些。这大约也就是三流大学的最大好处了,整个校园也就那么大,走路就穿过去了,不用太费时也不用太费力。 木才子最终发觉,这次跟他们一起过来,终于算是来对了一次,不虚此行。在包厢里吼了两首歌之后,觉得胸闷,房间太小,人太多,空气不好,出来透口气,说巧不巧的就遇到了那个对他红过脸,他也对人家红过脸的云姑娘。于是又红了脸,尴尬了半天,迫不得已只好打了声招呼:“真巧,你也在这里玩啊!” 木才子最直接的想法是,我要立即退回屋里。他对于打招呼这事,有一种心理障碍,除非极熟的人,他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人沟通。但是出来直接就碰上了,想假装不认识吧,云姑娘已经看到他了。这就是他想要立即退回,却终于没敢退的原因。就这么萎缩退回去,太没面子了。 看来有时候,面子还是挺有用的。至少它能让人打肿脸充胖子,甚至是不要脸。 云姑娘显然也还记得这个看见她就落荒而逃的怪人,不过这次她没有脸红了。“你和你们寝室也在这里玩啊,我们也是,和寝室几个出来玩,里面太闷,出来透口气。” 说着就往外走,走过门口,门口招牌上灿烂的霓虹,恰好闪成红色光,映在她脸上一层灿烂的光辉。于是她的脸又红了。 接着就变幻成一片朦胧的霞光。 可惜木才子都没看到,正低着头往外走,走过门口时,被门口招牌的霓虹染了一层诡艳。 他原本也在想就假装一直往外走,但是突然又想起,假装一直往外走,就不能停下来,否则前面装出来的潇洒立即就会灰飞烟灭。只好走到外面的时候,装着真呼吸空气的样子,停下来了。 好在门口有一段较宽的步行街道,最外面才是车行的马路。距离马路有一排整齐的法国梧桐,夏天阴阴,是乘凉的好地方。店家也在树下摆放了几张小桌,围着几把椅子,恰好有两个靠在一起的位置,没有人坐。 木才子走过去坐下,云姑娘也走过去坐下了。这时候,虽是夜幕已低,不过这段路口本就人多,华灯织彩,霓虹艳冶,依旧喧嚣热闹。 老板送了两杯果汁过来,木才子端着杯子,口里咬着吸管,一口接一口的吸,也不说话,也不看云姑娘,好像看一眼就会世界末日似的。 实际上,他们谁也没看谁,木才子不敢看云姑娘,云姑娘也没看木才子,也在忙着喝果汁。 场面有些冷清,甚至于气氛尴尬。 木才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沉得住气过,他不说话,还真是一句话不说。木才子绝对不是一个笨嘴笨舌的人,平时和一寝室的人互辩对骂也是当仁不让,不过此等绝世威风今天终于让人给灭了。 他有说话的欲望,就是不知道说什么。他想说几句套话,又觉得太没有新意,不能体现自己的特异,但是说几句清新脱俗的吧,他又实在说不出来。一则是他不擅长和不熟的人寒暄,二则是他害怕自己说出的话,没啥营养价值,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本就所剩无多的形象给毁了。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很多人在人前说话,自我感觉超级良好,但是在别人眼里整个就是一跳梁小丑还不如。 在这一点上,不得不说,木才子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所以他的自知之明,决定了他常常要在人前沉默。天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17.第17章 17小节 被偷拍了 一杯果汁喝完,木才子还在想要不要说话,说什么。不过果汁喝完,借口就有了,他可以趁机进去再要一杯,但是这个借口不好,要一杯,还是不能堂而皇之的直接走进他们唱歌的屋子,还是无法摆脱现在尴尬的局面。 幸而的是,云姑娘这时候突然接了个电话。然后她站起来,说她们寝室的打电话找她,以为她回去了。云姑娘说,她们要回去了。于是云姑娘起身进屋走了。 木才子终于不用再疲于应付了。而且借口也有了。 “你们先走,我们寝室的应该也要回去了吧,也可能他们还要玩会儿,再见了。” 这是木才子今天晚上说得最坦然的一句话,最轻松的一句话,也是最高兴的一句话。说完便像是做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一样,面红耳赤的溜进躲到了先前唱歌的包间里。 师兄和冷大哥正在举杯喝酒,叶子在一边拿起一瓶没开的啤酒,倒过来手握着瓶颈,用它去撬开另一瓶没开的啤酒。木才子看见叶子用这个高级技能好多次,一直都觉得厉害又新奇好玩,便一直偷师,却就是学不会,叶子每次都能迅速打开,而且用来开瓶的那瓶啤酒安然无恙。 木才子出去进来,也没人好奇问他,只当他刚刚出去是上厕所去了。要是按照先前的样势,他们要是知道木才子出去碰到云姑娘然后在外面一起坐了盏茶的功夫,那木才子铁定还得掏一回腰包,以掩人口目。 哎,奈何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好奇的,如此绝佳的蹭吃喝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浪费了,真是可惜。果然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连请客吃饭都不例外。 一大群人晚上十半点,终于从包厢冒出来。开始在路上摇晃,街灯在深夜里,摇晃着影子阑珊。 木才子想,今天终于是完了,可以回去好好睡觉了。而且大家都觉得,这时候的确该回去好好睡觉了。 只是世间还有个词,叫做世事无常,上帝不是人,它老人家的心思谁拿得准,何况它又总是开玩笑,在一群无知的人面前玩弄手段。 一群人摇着摇着,就像是摇骰子一般,终于摇到宿舍了,不幸的是,宿舍大门竟然被锁上了。 宿舍大妈不在。门卫大爷,竟然睡着了。 几个人排好队,一个一个的上去敲大门,嚎两嗓子,毫无作用。两嗓子嚎了之后,大约是觉得嚎累了,相互扶着,在大门外的一个大花坛边上坐下来。 他们的本意是要等刚才那两声嚎慢慢惊动睡觉的门卫大爷,好显示出效果来。结果,大约门卫大爷实在睡得太用心,酒精的作用却发生得太快,两声干嚎还没见效,他们先倒在花坛上睡着了。 幸好这时间的天气,并不大冷,晚上的温度,还不至于冻着人。虽不冻人,可夜深露重,还是清冷得让人难受。 一群人先是坐在花坛边上,一个一个像是拉警戒线一样,隔着山长水远的距离,终于冷得难受,也就啥都不管,拼命挤到一起相互取暖了。 幸好这情形,不曾有人看见。晚上也没有月亮,只是起了厚厚一层雾。 天还很早很早,但再早也是早上了。挤在一堆相互取暖的人,翻着身摆着各种奇怪的姿势还没有醒来,这时候门卫大爷醒了。门卫大爷醒来就职业病的去开了大门,顺便走动几步活动一下身体。往外没几步就是花坛,看见倒在花坛里的几个人,吓了一大跳,以为夜里死了人。正准备去报警,一看还有人在翻身。 都说人是越活越倒退,人一老就会重新倒回成小孩,大约返老还童就是这么来的。虽说这说话太扯,但用在门卫大爷身上,还挺准。门卫大爷长着一副七老八十的年龄,最多只有十七八岁孩子的心,恐怕还不到。 这老头看见这么一幅怪图样,瞬间童心大炽,轻身轻脚的倒回去,拿了个照相机,咔嚓咔嚓就是一通乱照。 不知道照片会照成啥样,但别说,这大爷照相的姿势还挺专业的。 终于完了,门卫大爷这才不忘好心的将眼前这群人叫醒,叫他们赶紧回宿舍睡去。一群人睁眼就看见从没这么好过心的门卫大爷,竟然好心的叫醒他们,顿觉三观一正,原来天下还是好人多啊。 几个人对门卫大爷顿生感激之情,再加上夜里一夜雾冷露重的,冻着了,这时候清鼻涕开始往下流,那场景真是感激涕零啊。 门既然已经开了,当然可以进去了。 他们走进男生宿舍,第一次发现,男生宿舍居然防守如此之严密,真想不明白平常小偷得花多少心思多大力气才能进得来啊?他们一路躲开监控摄像头,大有过五关斩六将的勇武,一直走到二幢楼下。男生宿舍这一个区,总共有七幢楼,二幢是他们住的那幢楼。眼看成功在望,终于突破禁区,却被楼下大门最后的关卡给卡住了。 宿舍大楼相对于整个宿舍区来说,可算是属于内场区了,配置也就较为高级,不再是大爷,改而是阿姨了。 宿舍阿姨醒来开门的时候,穿着件薄透衫,一对白花花好大的胸。看见木才子这一群人,啥话都没说,大早上脸堆笑的把门开了,完了来了句,又是你们。 木才子感觉奇怪,怎么能是又呢?难道自己以前就夜不归宿过,但他记得自己一直都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学生啊。 叶子和师兄对着宿舍阿姨,笑笑的上楼了。木才子也笑着从宿舍阿姨旁边侧过去上楼了。其他几个半睡半醒,眯着一对笑眼也上楼了。 回去倒床上继续睡。叶子在床边坐了会儿,也倒下了。木才子打开电脑打算上网,一看师兄大侠等人全都在睡觉,自己不睡好像也说不过去,想着也没啥事,干脆也就躺床上睡觉了。 18.第18章 18小节 昨晚查寝 下午五点的时候,被一阵很长的电话铃声闹醒了。 像是地鼠轮流出洞一般。师兄从床上坐起来,茫然的四周一看,不是自己电话,轰的便倒下继续睡了,接着冷大哥也如是,一看还是不是自己的电话,毫不犹豫的倒下去了。陆大侠坐起来,跟着也就要往下倒,幸而想起应该将郑平叫醒接电话,不然一直吵个没完,还让人睡不睡了?终于路见不平大吼了一声。 电话接了。一寝室的人都没觉睡了。郑平一个一个将大家都叫起来。他自己其实也后悔啊,早知道就不该接了。几个人一起拿眼光对着陆大侠,你说你不喊接电话不就全没事了? 陆大侠醒了,看着一屋子人,一脸的无辜。“你们这是要怪我咯。” 郑平说,“昨晚查寝了。” 木才子说,“查就查了,哪周不查几次,还怕啊!” “但是昨晚寝室一个没在。” “都出去了难道还能在?那可真怪事了。” 叶子说,“没事,查了就查,就是做个样子。” 郑平看着一堆人,这阵仗像是还要没完没了的说下去。终于不忍心让大伙儿瞎猜乱想,果断断了大家要继续讨论的念头,“昨晚学校书记亲自来查男生寝室了!” 师兄说,“我就知道,我们不出去的时候从来不查,咱们一出去准查。对了,查我们了?” 大家都看着他,意思是说,你说话能有水平点吗,好歹也是中文系的高材生啊。但那意思也分明是说,就算没水平,至少也该经经大脑。 师兄只好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结果肯定是有了。上面的那些家伙,从来私自做决定十分拿手,再说这种事,也不需要民主投票。大家都等郑平说。 郑平却不说了。这是光头上的虱子,已经明摆着了。 “那老东西说,学生不守规矩,夜不归寝,要全校通报批评。辅导员也说,要找他们寝室的人去谈话。” 果然第二天星期天,通报就发出来,他们星期一上课的时候,在教学楼底下就见到了。好大的一排榜纸,上面顺便还搜罗木才子及其寝室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些罪状,又尤其是木才子,前面和辅导员顶撞的前科,也被翻出来了。 这回子,是木才子连同他们整个寝室都一起出名了。原来出名可以如此容易。 木才子的名字,从来没上过那么大的版面。 辅导员的谈话,大家激动不已眼巴巴的等了两周,最后终于没丝毫动静。显然辅导员贵人多忘事,将这群氓隶之民给忘了。 大家起来的没起来的,坐床上的坐椅子上的,围着学校把那老东西大骂了一通。说这老东西曾经和女学生乱搞。说着说着又转到辅导员身上了,大家又大骂了一通,说辅导员人长得丑,自古丑人多作怪,而且它还性别取向不明。 这句话是个递进的关系复句,理由是,他们觉得人长得丑的,性别取向大约就都不明了。因为丑得太耀眼,除丑无大事,遮住了其他能有的光辉。大家也会自动忽略其余,自然也就忽略性别了。久而久之,它自己也把自己性别这玩意给忽略了。 其实辅导员也不见得就丑到必须得以作怪的方式,才能引起人的注意。但她脸很长,确实有点难看。 估计是昨晚,没睡好,早上觉也还没补回来,大家骂了一通,又各自倒床上睡过去了。该干嘛干嘛,就跟没事人似的,一切忘诸脑后烟消云散干干净净了。 直到下午两点过的时候,有人才醒了。木才子醒来的时候,大家都醒了。大约他也是被他们的醒感染了。 一觉睡到现在,中午饭也没吃。这时候食堂已经不能吃饭了,又懒怠出去,于是大家写了几个纸条,揉成团抓阄,抓到没字的出去买饭。 木才子抓过很多次。他们常常这么做。大家都懒,都懒得出去买饭。他每次的运气往往都很好,因而他几乎总是可以坐等别人把饭送到他面前。这次他运气也很好。大哥抓到了没字的纸条,只好磨磨蹭蹭出去,极其心不甘情不愿的去给整个寝室买午饭了。 木才子一看,没啥事了,买饭回来,还要一会子,继续倒床上睡觉。 叶子开始上网,跟人开了房间英雄杀去了,师兄荷花和郑平,也上网玩去了。郑平斗地主,荷花看球赛,师兄在看《老友记》,一边看一边傻笑。陆大侠一看都有事做呢,于是遛上对门不知道干嘛去了。 多么和谐美满的一寝室啊。有人上网,有人看电视,有人玩游戏,有人去串门,有人正闲,有人去贡献体力,各个分工,紧张而有序。 大哥将饭菜买回来放桌子上,大家一下子围上去,抢着就吃开了。 “我去买饭,那老板娘看见我说了句,又是你来买饭啊,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所以下次我绝对不去那家了。” 叶子说,“那家的饭菜好吃。” 大家一起响应,“确实,还较别的家便宜。” 大哥说,“反正要是下次还是我去买,我就不去那家了。” 然后大家不说话,筷子在饭盒里菜盒里翻动,牙齿嚼响声音。 荷花最先吃完,接着是木才子,其他几个人相继也就完了,师兄最后吃完,将饭盒菜盒搁刚提回来的袋子一装,外面垃圾筐一扔,进来只听嗖的一声,看见木才子又上床躺下了。 19.第19章 19小节 美女,一起看 很多时候,整个寝室的人,都在奇怪,天生木才子,他在床上怎么就那么耐得住。 大家吃完饭,其实也没啥事干,不过是先前玩累了睡累了,趁着吃饭休息一下。现在既然饭吃了,能量回来了,也休息好了,就可以找回先前的状态继续睡觉了。 如此,一天就过了。等心懒意惰的折腾到晚饭时间,大家终于都恢复过来了,生龙活虎精力充沛了。 吃过晚饭,师兄和大侠说要去网吧,问有谁去。不问还好,结果一问,叶子想了一下,把电脑关上就要走。再问大哥,大哥又问荷花,荷花又问郑平,大家想了想都要去。木才子一看大家都去,赶紧叫等等也要一起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杀向网吧,见到网吧老板,说了句“老板我们来了”,就开始折腾网吧电脑。 上网不知年月,眨眼就到半夜。木才子猛然想起时间,站起来看了一下,网吧还有大半的人呢,寝室有几个回去了,叶子师兄大侠都还在,一问,是要通宵,这时候回也回不去了,也只好通宵了。 这时候,深更半夜,刚坐下不到半个小时,就开始困了。开着电脑,坐在椅子上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坐在椅子上睡觉,一翻身就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的座位换了个人,木才子好像记得来的时候是个威武的大汉啊,没注意留心,这会儿怎么突然变成个大美女了?虽然这年头美女是通称,却也的确不怎么丑。 那美女正戴着耳机,桌面上播放器打开着,片子里来来去去就两个演员,不知道是不是那台显示器出了问题,演员的衣服总是显示不出来。木才子往旁边伸脖子瞧,还没怎么样,那美女可能感觉到了木才子向她偏过去,转头看了一下木才子。 木才子被发觉,有些不好意思,嘴上一急,就蹦出一句,“美女,让我也看看”。 那美女十万分的个性,为人竟也极豪爽,真的就把显示屏微转了向,向着木才子这边一些,两个人的电影,两个人就这样看。 木才子反而不好意思了,脸上一讪,转过头说,“你自己先看吧,我玩会儿游戏。” 借故转开了视线,找了半天,玩了两局跑车。木才子没玩过多少游戏,觉得没意思,斗了会儿地主,然后挖了半天雷,快要天亮的时候,他居然一个人在那里消蜘蛛牌。整个大半宿,他竟然把诺大的一个网吧,玩成单机了。 后来木才子有次跟寝室人说起这件事,问这算不算是次时代的榜样,新时代的楷模,这样的情况,他居然还能从容而退,没有失身。结果大受了一番鄙视,叶子毫不留情的给了一句:“你的确是榜样啊,你简直太他妈机智了,这样前卫奔放的女的,这样的机会,大胆上啊,活该你一辈子单身。” 师兄在旁边大声附议:“你就是那单身汉里的榜样,你就是那直男堆里的英雄,你天生多情义,你天生可人意,守着两兄弟,不相弃,五姑娘,不相离。” 这货居然出口成章,没看出来,好才情。但是这是在夸人呢,还是骂人呢? 木才子一想,是应该找机会失身才对。不失身,难道要把贞操当做传家宝,传给下一代? 但机会已失,只好等下次了。 天终于亮了,通宵时间也到。大侠还玩得恋恋不舍,被木才子一阵催逼,也只好结账了。 这时候天还很早,通宵结束得一般都比较早,街上车辆几无,半天才一辆没睡醒似的开过,行人绝迹。天气竟然有几分凉意。回去必经的一段街上,有家卖包子的店开门了。 几个人专程路过店门,买了几个包子,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往回走。 回去自然只能睡觉。一场又一场的睡觉,人生也就是这么过来的。 接着是周一。周一该去上课了。早上照例是醒不过来的。木才子恍惚里听见郑平跟自己说话:“去上课了?” 木才子恍惚里问道:“在哪里上课啊?” “一教五阶。” “五阶啊,好高啊。” “去不去?” “这么高,不去了。” 楼高这也算是逃课的理由? 等到中午大家回来吃午饭,木才子才昏天黑地的醒过来,问郑平早上怎么不叫他去上课,害他又逃了课。郑平看着他真是恨不得一掌拍死他。 “这周四学校要开学生运动会。”郑平说。郑平一直是寝室的广播,每个寝室都有这么一个喇叭,作用始终都在。 学生运动会,没他们什么事,但却很有关联,学生运动会,就等于是一个小长假。 果然立即就有人接茬,木才子说,“又有四天假了”! 大家开始兴致勃勃的商量,这四天要怎么过了。商量了大半天,也没什么结果。往往即便是商量出个什么结果,最后也是没结果,因为他们基本都不会去执行。 20.第20章 20小节 叫你去吃饭 这样的先例,数不胜数。今年的清明,去年的国庆,一大堆的好例子。先说得不知多好,简直就是天花乱坠,听得人眼花缭乱。 上个中秋的时候,又说要去看朋友,又说要去旅游,又说要去玩花灯,第一天就没人出门,都说明天一定出门,结果整个中秋过完了,除了师兄和大侠两个网吧三日游之外,其他的硬是连寝室门都没出过。 饭都是直接打电话送到寝室的。得亏这年头,有送外卖的。否则这群家伙早就懒得饿死了。 “学校说,上半年假多,你们都别玩忘了,趁着假期准备一下六月份的考试。” 学校开了运动会,再过两个月左右,应该就要期末考试了。在这中间,六月份还有一次四六级考试。很显然,大家把这句话自动给忽略了。 木才子已经去考过三次,从大一第一学期就被学校鼓动去考,结果天不遂人愿,每次都总是差了几分,木才子考第二次的时候,发誓赌咒说,要是再不过就不考了,结果真说中了没过。第三次的时候,本已经打算不考,看见寝室人都报了,只好也临时上阵滥竽充数了。不过他还真有这个自觉,又充了一回数。 木才子这次是铁了心,无论如何都不去考了,而且决定以后也不考了。一寝室人,除了两个比较爱学习的郑平和荷花外,大约都有这心里,一看木才子这么坚决的不考,群起而响应。 商量了一会子,没有结果。干脆就不商量了。就这么呆着吧。 下午有一节公共课,木才子踩着点到了教室,坐在最后面,恰好云姑娘也坐在后面。木才子打了声招呼,没好意思继续留在那儿,趁着老师转过身去,溜到叶子旁边的位置去了。 偶尔,寝室的人,还是会来上上课的。嗯,主要还是这个老师太狡诈。 叶子说:“周五出去玩不?” 木才子问:“和谁?去哪?” 叶子说:“和隔壁寝室魏巍一起,去旁边卫校。” 木才子不懂,问:“去卫校有什么可玩的?” 叶子说:“约了两个女生,到他们住的地方一起做饭,然后一起去看电影。” 木才子一想,猛一阵摇头:“算了吧,还是你自己和他们去吧。” 抬头听一阵,外国文学老师正讲外国文学史,讲莎士比亚,哈姆雷特要自杀,都整整三周了,还没死掉。 木才子听得百无聊奈,眼睁着就要打瞌睡了,干脆就躺桌子上埋头睡起来。 下课的时候,云姑娘向他走过来,问他放假有没有安排。 木才子的心一下子就乱了。都不知道乱到哪里去了。连忙说没安排。 云姑娘说,社团编辑部周五的时候组织了个活动,去参不参加。 木才子的心这才一下子回到原来位置,原来这事啊。他又跑偏了。 为什么以前社团没有活动啊?而且以前也没叫我去过,木才子问。 你神踪太飘忽了,简直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以前有活动都一直找不到你,今天上课见到你,才算是见到你尊容了。 原来是这原因,木才子只好认了,谁叫他确实深藏不露呢。是真的深藏,很少露面。 木才子问,可以剧透一下,是什么活动吗? 学校文学社弄了一个征文,周五在主教礼堂开典礼。 是开始还是结束?木才子立即表示很关心的样子。 结束。云姑娘说。 为什么我都没听说过啊? 因为你深藏不露啊。 木才子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是征文,那应该有奖金了? 有啊,学校答应发,不过没什么希望。学校答应过好几次,最后都没兑现。 木才子一想就释怀了,反正跟自己没什么关系,有钱自己也拿不到啊。他问的原因,主要就是想望钱止渴一下。 如果哪天要是我能赚到了稿费,我就请你吃饭,最不济,也请你吃冰淇淋。怎么样? 这可是你说的?云姑娘很诧异的看木才子,不过好像又很惊喜的样子。听说你在写小说,那看来你请客吃饭的日子也快到了。 谁说的我在写小说啊?木才子更惊奇了。 不是你说的吗? 我说过吗?看小说还差不多。木才子转移了话题。不过,征文都结束了,干嘛还叫我去啊? 哦,主要是去叫你吃饭的。 吃饭?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是骂人呢? 哦,不是骂人那意思,是珂姐想让大家一起聚一下,编辑部的几个人一起聚聚,好久都没到过堆了。 这下算清楚了,周五晚有饭吃了。木才子想,一堆的才子才女,自己钻过去,没的又要丢人现眼了。于是便想拒绝。但再一想,一堆的才子才女,他们都不是那俗人,多自己一个,也不影响他们什么,也拉不下他们气质。 21.第21章 21小节 才女的日常 去就去了,便果断答应下来。 木才子也觉得,是应该和这些才子才女一堆多亲近亲近,也好沾点灵气上身,否则成天一个人在世俗人堆里晃荡,三两天就俗不可耐无可救药了怎么办? 一念及此,霎时间,仿佛就觉得前方一片空灵境界,有了朝拜的感觉。 果然周五的时候,等到典礼结束,木才子就见到了她们,一堆才女聚在一起,莺声燕语,好不美妙。 是在一间小店里。 一群才女们先进去,木才子和两个才子断后,进来的时候,听见他们正在闲聊。 静正说李记烫的头发特别好,不过下面远些还有一家和师傅盘的头特别好看,她还教人怎么做,我去了两次我自己就学会怎么盘了。看就是这个发型,好看吗? 一堆人立即就被吸引了,几个才女赶着就让她教教。 两个可怜的才子,虽然是才子,无奈情商还不够发达,似乎才子些情商都比较弱,何况毕竟又不同女生的本能,听他们说盘头染指甲这类的话,基本就搭不上话,半天也不见得能插一句。加上木才子,一共三个人,在这种场合注定只好被边缘化了。三个人就只是听,或者小范围说些话。 但这也算是好事,木才子暗擦了一把汗,幸好这一堆才女见面既不谈写作,也不聊诗歌,既不讲文学,也不说艺术,这让他悬惴惴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这一个个看上去,没有任何特异之处,说话也尽是些芝麻绿豆日常琐碎,但他们写的东西,木才子却是看过,真真锦心绣口金声玉应。木才子想,这些个才是真的才子才女啊,才华内蕴,气质内敛,比不得那些做足了样子的表面文章。 大家吃饭就吃饭,不吃饭的时候说些闲话,吃饭的时候,还照旧闲话。 幸而这些才女有时候还是很会为别人考虑的,偶尔也会扯个大众的话题,比如哪个明星结了婚却没有劈腿,哪个明星穿衣服露胸特别好看,旁边院里有对情侣因为一杯奶茶吵了架,哪天在哪里看到一棵树歪着脖子长得怪模怪样还枝繁叶茂横得不得了,又见着某条河边住的人从不往上游走尽往下流去等等,两个才子,才终于能和她们同频同轨了,找到了一点点存在感。 也只有在这种大众话题的时候,木才子随着她们一起闹腾一下,因为说起来,他才是最边缘的那个,基本上没啥话题是能找到共同点的。 但他竟然跟她们还很聊得来。跟她们里的几个人相交得还不错,才女们不嫌弃他,两个才子也不嫌弃他。大约原因在于,木才子这人肚子里没啥货,但是性子却极明透,心地也算纯净,总是能真真诚诚的敬重这些人。不管人家什么心理,什么行为,他都能理解为正常,并且平和的待人家,真真的尊重人家。 这样一来,木才子倒是一个极好的人,做朋友真是一流。对于一群才子才女来说,也乐得这么个崇拜者。 借此也可知,这些年来木才子虽然性格有些怪异,但总还不至于陷入孤僻无人的境地,应该就是他的性格在帮他了。 不过这个性格,说不得好,也说不得不好,算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彼此一般,眼睛鼻子,半斤八两。 饭吃完,木才子觉得,应该要散了。木才子虽然名字挂个才子的名字,可是真实里连半个才也没有,他是一心想趁早走开,跟一群才子才女在一起,压力实在太大,万一他们一不小心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开口就来,木才子就铁定死无所死了。 然而才女们没有散的意思,两个才子也不好说走,看大家都没走的意思,木才子也不好意思开口说走。 可一群人也不能就在人家饭馆里坐着啊,人家还做生意呢。最终倒还是珂姐说话了,说下边一点有一家书吧,里面装修得挺别致文艺的,里面有很多书,可以要杯茶坐着慢慢看书消磨时光。反正时间还早嘛! 珂姐说话做事,脆声脆语的,却天生有副大姐大的气质,话一出,大家基本就听了。 木才子只和珂姐接触过几次,却知道这点。见她一说话,果然一群人就答应了。木才子也只好跟着一起了。 如此一来,木才子的虚荣心,倒是立刻就被填满了。街上往来的人都看着呢。这么大一堆美貌与智慧并重的才子才女,他居然就站在他们中间。现在就打死他,他也不会自个儿走开了。 22.第22章 22小节 书吧的玫瑰茶 木才子不敢跟静说话,挨她稍近一点,舌头就开始打结,牙齿就开始打架,说话也不清不楚了。这种的状态下,木才子始终不好意思和静走得太近,就像是害羞了。 木才子就努力的去和云姑娘说话,好在他和云姑娘还很说得来。开始两次见到时,云姑娘有些脸红,这姑娘和任何一个陌生人说话,都脸红。好在现在和他说话已经很自然了。 而木才子在云姑娘面前,就绝不会出现像面对静的那种感觉,所以他一下子就变得自由了。加上木才子见过她几次,又总是没事找事。于是两个陌生一些的人,好像关系已经是最好的了。 木才子远不是能说会道的那种人,云姑娘也不是,两个都不擅长说话笨嘴笨舌的人,各个半斤八两,倒也其乐融融。 书吧里很空闲,所以也很清净,只有窗子下坐了一个长得比较文艺的姑娘,在那里静静的翻一本页面轻浅干净的书,想来是小说,是谁的木才子没看到,桌子上放着一盏透明的琉璃茶杯和一小壶煮好的荷叶茶。 珂姐让大家点茶,云姑娘说要一杯玫瑰花茶,粉红的,木才子说没喝过,老板娘说,很好喝,于是木才子也跟着要了一杯。然后又问其他人,最后干脆要了一壶玫瑰花茶,又要了一壶桔橙茶。 玫瑰花茶汤的颜色好像带点淡红,红里微黄,更多的是泛着绿,木才子奇怪呢,不是说好的粉红玫瑰吗?怎么变成绿玫瑰了?再看桔橙茶,茶汤是橙红色的,用的琉璃杯,煞是好看。 木才子问旁边的一个才子,粉红玫瑰为什么不是粉红的? 才子正喝茶呢,不防木才子会突然这么问,一是茶喝得正入味呢,二是好像平时也没留心这个,便反问了一句,绿豆芽为什么不是绿色的啊? 其实大家都看出来了,木才子这是没事找事。他不擅长跟人说话啊,于是就只好没话找话。身边的这位才子不负盛名,多机智啊,一个类比反问,就将木才子打回原形。 木才子一下就被噎得无话可说了。又觉得不甘心,他的倔脾气又犯了,觉得不能就此认败,只好转而问云姑娘。 “粉红玫瑰,为什么是绿的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听说玫瑰烘干后,红色素颗粒就分解了,所以没有红色,带点红可能是没烘干,玫瑰茶一泡,带点黄色,然后就慢慢变淡了,泛着绿,最后会渐变成白色。” “是这样啊?” “我也不知道啊,一般都喝茶就是了,谁想那么多啊!” 于是木才子又没话说了。木才子常常如此,在人前无话可说。难道让他继续没话找话,问玫瑰花和蔷薇花的区别? 幸好木才子一颗玻璃心儿早已经练得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也算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功绩了。 结果这货真的问了云姑娘一个问题,你喜欢蔷薇花吗? 云姑娘说,我见过月季花。 木才子再次无语,这回他的心,有些受伤了。 木才子还不甘心,问,那你喜欢月季吗? 云姑娘说,我家有海棠花。 木才子的心,彻底伤了,伤痕累累,已经碎成渣。 你说这是多么跳跃的思维,灵光一闪之间,已经是万里之外,青云之上,这么飘忽的思维,不去写诗太可惜了。哦,她是写诗的。 木才子这回终于不说话了。这就是差距啊,这群才子才女的思维,不是他轻易能够同步的,就自己这点情商,轻易的就可以被人家甩出几条街啊。 大约这也就是木才子之前很少和他们一起出去一起行动而落个见首不见尾高深莫测的形象的原因了。 这次之所以这么爽利的答应一起出来,除了蹭饭之外,大约是木才子又良心觉得,时间已经是在大二了,眼看着大三就来,接着就是大四,而像珂姐他们,已经大三了,然后大伙就会散了,相聚的时间也不多了。而另一个原因,则是他藏得太深,也该出来行动一下了,否则他都快被忘记存在了。 然而现在才突然发觉,他本来的弱的存在感,在这群才子才女跟前更弱了。 对于这点,木才子郁闷了很久,他在才子才女跟前,没有存在感,是因为他才情不如人,那他也就认了,可是他一回到寝室,和几个关系很好的室友在一起,为什么还是存在感很弱呢? 问题常常是这样的,你愿意想,也不见得就能明白,更不见得就正确。木才子的聪慧,大约经过从小至今这么大段间长河的冲洗,终于在边角处还残留了一点,在灵光乍现的瞬间,智慧被点燃,于是得自悟,知道一个人的存在感,别人是给不了的。别人能给的,那不是存在,顶多就是一杯玫瑰茶。玫瑰茶虽好,茶壶却不在自己手中。 所以,一切都得靠自己,怎么靠呢?把茶壶拿到自己手中,显然不能够,那么只好精神上自我安慰了。木才子一下又顿悟了,一切存在都得自己从心证来。 23.第23章 23小节 那个女的是谁 木才子又一下子陷入了唯心自得论,开始闭关锁国,自我封闭了。 好在木才子的性格里,很有无赖的天分。何况这想法,又只是刹那的灵光,倏忽而来,倏忽也就去了。否则这么多年他也不会安然无恙了。即便他在心里真的已经不知不觉的有封闭的种子,但要生根发芽开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估计这辈子也走不完。 但不管怎么说,玫瑰茶,确实是好的,味道不错。云姑娘倒茶的时候,又给他添了一杯。 看看天色,已经偏下去了。多了几份阴重。木才子坐立不稳,心悸难安,这群才子才女却稳如泰山,半点不体谅人。 又坐了半个多小时,在这群才子才女的重重精神威压下,木才子终于撑到了结束。一群人起身,出门,珂姐去跟老板埋单。 木才子太息了一声,出了好长一口气。大家终于散了。这下他可以回去了。再不走人,他很担心他会直接心肌梗塞。 木才子跟他们道了一声,就直接转身走了。走出两步,又叫云姑娘给叫住了。 “我有事情要去一下你们山上,正好和你同路吧。” 人家都已经让他等一下,木才子也就只好停下。然后和云姑娘一起上山去。 上山的路是段竹林。这时候,已经到了亮灯时间,而巧的是,木才子和云姑娘一路走过去,路灯就跟着一盏一盏的全亮了。只可惜的是,天色还不是很黑,没有起到特殊效果。 云姑娘要去山上老图书馆取资料。老图书馆就是男生寝室大门正对十几步远的一幢楼。前两年学校在新校区修了一幢图书楼,这幢因为房子颇有些年纪的,便成为了老图书馆。 老图书馆笼在一丛树木竹林里,一向给人的感觉,有些阴暗湿重,很适合拍鬼片。来这里的人不多,大多都是山上的住民,有时候嫌新图书楼太远才进去。不过很多得了文艺病的人,倒喜欢来这里捧着书摆姿势拍照留病历。 在老图书馆门口,木才子就跟云姑娘告别了。回到寝室的时候,大家都在,好生热闹。四个人在纸牌斗地主,两个不要一个抢,大哥变身军师正摩拳擦掌的站着旁观。叶子和师兄,正在吃炒面,看样子才刚买回来。 推门而进,木才子说,我回来了。六个人各自忙着呢,就像没看见。 随即叶子才好像发现了,转过头来,看着木才子,喊了声,“我靠,木才子回来了”。 其余五个人很整齐的转头,目光一下子全射了过来,接着就不动的看着他,师兄手里还举着筷子,其他人手里还拿着牌,军师还伸出手指点江山,就像一桌最后的晚餐。 木才子正举步打算从桌子旁边绕过去呢,感觉这场景一阵诡异,只好配合他们,刹那也定格了。 屋子里突如其来的就安静了,六个人围着桌子坐得像开庄严神圣的批斗大会似的一齐盯着木才子。 木才子感觉到好像有些不妙啊。这哪里是最后的晚餐,这分明是鸿门宴啊。自己居然还单刀赴会了。似乎问题是,这是他的地盘啊。他不来也得来啊。 六个人就这么看着他,居然都没人说话。很有些三堂会审,先来段文的,接着就要严刑逼供的架势了。 可惜木才子丝毫没这觉悟,甚至都不知道一寝室的人,为什么要审他。让人家六个人半天表情白做了。 大家见木才子没反应,也不急,大哥是军师,却一马当先走了过去,把门关了,接着一群人起立,一线拉开,木才子瞬间被包围了。 接着估计就是事先排练好了的过场,一连串强烈气势的逼问,扑面而来! “你白天去哪里了?” “为什么一天都不见人?” “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那个女的是谁?” “她是不是你女朋友?” “老实交代!” 说一句,木才子就顿觉矮了三分,等六个人六句话说完,木才子基本已经抱头趴地上了。这几个家伙,声音太难听了,简直就是魔音灌耳。 木才子还云里雾里,问郑平,“要不给点提示?” “老图书馆,我们都看见了。” 木才子终于算是明白了,原来这几个家伙处处包藏祸心,还动这么大阵仗,就是想让请客吃饭啊。 他们宿舍是订了规矩的,谁找到女朋友,就请客吃饭,去后门一家叫兰州拉面的店里点一份新疆大盘鸡。到目前为止,寝室里还没有人去点过。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有人在秘密行动,但既然没公开,也不好就逼人就范。 24.第24章 24小节 我们看见了 看上去这几个家伙还挺仁道的。但这点落在木才子身上,就完全不适用了。他们恨不能没事找事专门逼他就范呢。木才子前不久,为封他们的泱泱之口,已经不明不白的请了一顿,就是明证,虽然并不是去兰州。 木才子说,哪有什么事,那只是隔壁班的同学,一起同路的而已。 于是立即就有人问? “隔壁那个班?” “隔壁班的隔壁班的隔壁班……”其实他也不确定云姑娘是那个班。听着好像是外汉,但又像是英语,整个远得都跨系了。 大家一听就知道木才子狡辩了。也的确是,这狡辩的证据,也太无力了。于是他那一句,立即引了一堆唾沫横飞,果然是泱泱之口啊。 “解释都是借口。” “借口就是掩饰。” “掩饰就是害怕。” “害怕就是心虚。” “心虚就是有事。” “有事就是真事。” “你还不招!“ “你还狡赖!” “你还顽抗! “你还贞烈!” “你还牌坊!” “你还不从!” 话越说越乱了。说得连他们自己都听下去了。终于闭口不说了。 不说话,并不代表就完了,坏人要给好人上刑之前,通常都是要大笑的,杀人之前,天地往往都是要萧瑟的。现在就是图穷现匕首的时候了,好吧,既然逼你不能就范,那就直接上大招了。 “不请客吃饭,我们就跟那女生说,说你喜欢……。” “你们这算什么技能?你们去说啊。说我喜欢她,她也不信啊!” “说你喜欢男的!” 木才子一脑门的黑线。“你们这也做得太绝了吧?” 这下只好妥协了。但木才子这次也学聪明了,口上是答应了,行动上却用了一个拖字诀,一个不够,他就一天加一个。我答应着,但就不请你们,你们能怎么地? 木才子聪明还是很聪明的,前面就说过,很多时候都能无师自通天降机敏,可惜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人家还六个呢,大方的扔掉一半都还比诸葛亮厉害。他的这点小伎俩,自然就不入法眼了。 寝室六个人成功的让木才子欠了他们一顿饭,过了两天见木才子还没动静,就提醒了一次,接着提醒了好几次,仍是没效果,他们也不好催逼。暂时不问了。 好像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可惜木才子还是低估了这几个人要逼他请吃饭的决心。而且,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就是,“我们是绝不会让你猜到接下来的剧情的”。 周六的时候,木才子本来和师兄昨晚说好今天上午要去市教育中心一趟的,结果早上师兄硬是没能将木才子叫醒,只好自己一个人去了。中午回来的时候,他们六个人正好刚把饭从食堂打回来,正吃饭呢。 师兄笑着对木才子说,“我看见你的云姑娘了”。 木才子说,“不是我的云姑娘,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师兄就说了这么句,也不继续接下去。 但是木才子突然就发现,寝室几个家伙,自此开始每天见到他总要提起几遍云姑娘,各种说着云姑娘,而且各种意料不到的时间地点神出鬼没,基本上过个三五个小时,就会有人跟他说一次。话里的意思,始终就只简单表达一个事实,木才子喜欢人家云姑娘。 他辩解,寝室几个家伙也不正面和他辩。总是像陈述一个事实似的用一个陈述句,把他喜欢人家的事实,给陈述出来就止了。而且从不多添油加醋的说是非流言。搞得他想烦这几个家伙都没机会。 刚开始几次的时候,木才子每次都要给自己辩解,像是急着要证明,要把自己洗清似的。但不管他怎么洗,人家就是要重复着说。次数多了,木才子也懒得去说了,他们说,他就听着,反倒像是学大度了,任他们说去。木才子甚至还突然有了一种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宗师气魄,那感觉就好像,身边万丈红尘,他却遗世独立了一般。 有了如此心态,木才子也就不管他们怎么说了,他们说的时候,他就一边高兴的听。 星期天过得很快。四天假期也就完了。值得高兴的是,终于不用再白天不知黑夜的过日子了。学校一开始上课,他们的节奏也就正常许多了,终于在白天有了逃课休息时间表,晚上有了游戏时间表,中午有了起床时间表。对于一群自由散漫惯了的人,上课还真是让人井然有序。 唯一让木才子觉得有些不满的是,四六级又要考试了,因为到处都有人做试题,去图书馆去自习室,人家一坐下就是满桌子的试题,只有他一个人什么都没带。 木才子也很理解那些大三大四的师兄师姐们为什么着急。英语不过四六级,学校最后不给毕业。算来有多少英雄好汉,可怜寂寞白发如雪,闯过高中千军万马,进入大学一枝独秀,最后却马踏连营,磕死在四六级上! 这种隔岸观火的悲悯心理,虽不大好,不过好在他比人家还多着几次机会。他只是忘了他自己也还没过而已,木才子是个比较健忘的人。 25.第25章 25小节 作弊都不会 严格说来,准确的讲,木才子其实是个很羞涩的人才对。 从他早先对静的那点小心,就可以让人知道了。 虽然那已经成为他的过去,不过他的羞涩还没有过去。 这些印象,大多都是外面的普通朋友给木才子的评价。木才子听多了这样的评价,有时候连自己也开始相信自己真的是这样的一个人了。 事实的真相如何,不用尽知,也许让同寝室的几个人来评的话,估计说是疯子的都有。 三日成虎的故事,还是很有道理的。人言之所以可畏,就在于你明知道不是,自己却也莫名其妙的跟上流行节奏,渐渐以为是了。要完全抵抗住,需要多强大的内心啊! 木才子现在几乎就已经沦陷了。 寝室的几个家伙,终于不在木才子面前重复他喜欢云姑娘的事实。因为这时候,不用他们说,木才子自己就已经相信了,他喜欢云姑娘。哪怕他嘴上否定的时候,他的潜意识里,也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一遍一遍给他念经,木才子喜欢云姑娘。 至少在木才子还没有形而上到认为我不是我之前,他也接受了,确定喜欢云姑娘了。哎,那个见到陌生人总会脸红的奇怪姑娘。那个美丽的云姑娘。 寝室几个人的目的终于达到了,也得逞了。既然木才子也确实承认他自己喜欢人家,那么就该去请客吃饭了。他们强悍的将一厢情愿直接定义为大事已成了。 一牵涉到请客,牵涉到要掏钱包的时候,木才子又迟疑了些,那是潜意识的防守动作。可耐不住几个人的轮番轰炸,致使意识之门大开。木才子缴械投降,终于同意了请他们吃饭。 地方是不用定的,后门就只有一家。大家商量了一下时间,就在周六晚上。那天上午恰好考四六级,大家说就在晚上,顺便当是考后庆祝了。 原本连名都不打算报的四级,那天木才子也只好乖乖的去考了。好在考场里,也不觉得枯寂,两个监考老师,都是平时上课的老师,教室里也多是一个班的同学。就听见左边邻桌的一个手机,一会儿震一下一会儿震一下,震得两个老师,一个在前面睡着了,一个在后面烦躁的望着窗子看飞机。 虽然木才子上了大学之后时不时的玩挂科,英语也突然烂了,却没想到作弊这一茬。大约是他读书从小到大成绩都挺好的原因,长久形成了一种莫名的高傲,让他居然不会抄。只能让人感叹,有时候,不会作弊也是一种无能啊。 时间过半的时候,左桌的同学开始发挥他的好人之光,传了一张纸条给木才子,木才子拿起就打开,刚打开了一半,却被右边同学小声喊住了,木才子不好意思,只好又将纸条给了右边。 五分钟之后右边同学终于抄完了,纸条又传到了木才子手里,却是让交给左后的同学。然后就开始没有停的征兆了,不断地有纸条传到木才子手里,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来来回回却都只是过客匆匆,从没有一张在木才子手里停过三秒的。 其实木才子也不屑抄,因为他不会。于是事情就这样波澜不惊的过去了。 考试的时间是在上午。考完才十一点半,下楼过街吃了点早午饭。就直接回山上寝室,开始等晚上吃饭的时间到来。 等待的时间是无聊的。而且这时间还有些长。木才子回去直接倒床上睡了。一觉醒来,才下午两点,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早着呢。无事可做,想继续睡觉,已经睡不着了。 叶子在玩英雄杀。郑平在看电影,童心未泯追着小叮当满世界飞。大哥在看篮球赛,一群大汉跑来跑去,听不见声音,反倒是解说员难听得要死的乱嚎,把整个屏幕都占满了。荷花在练写毛笔字,方方正正歪歪曲曲,字写得真丑。还有师兄和大侠两个人不在,估计又在网吧奋战。 木才子在寝室转了一圈,看荷花练字,也跑去拿了一支毛笔来,蘸着荷花的墨,抽了他一张四尺的纸,画了斗大四个字,被荷花骂了一顿可耻浪费,丢下笔就走了。 看叶子英雄连杀,可惜一直不明白这玩意是怎么玩的。他又对篮球不感兴趣,最后只好跟郑平一起,追着一只小精灵,满世界的飞呀飞。 电影很不错,只是觉得,像郑平这么刚强的一爷们儿,不大匹配这个。 不过这想法瞬间就过了,以前高中有一个男同学,身高一米八手臂肌肉结实得比大腿还粗,看上去比东北爷们还粗犷,打起架来,比张飞还猛,却天天抱着本琼瑶看得眼泪哗哗的流。同学说,只有刚猛的汉子,才最是有一颗娇弱的心。因为只有一副强悍的身体,才能承受得住一颗温柔的心。 26.第26章 26小节 好像忘了个人 木才子被那位同学的形象惊住的时候,也被这番惊世之言给震住了,从此天窗大明,再无浮云遮眼。和这么威武的汉子一比,世界的一切奇葩都显得娇小不值一提了。 最关键的是,木才子之所以觉得威武的爷们看儿童电影不是什么问题,是因为木才子自己也喜欢动画片。马是不知道自己脸长的,丑人是不会知道自己脸丑的,一个人喜欢一件东西,就全不会在乎正不正常了。 一部电影看完,又没事做了。郑平继续找电影,木才子继续坐着等。 想起晚上吃饭,木才子觉得好像是少了点什么?但到底是什么呢,一时又想不起来。 直到饭吃完,木才子才突然想起,应该把云姑娘一起喊出来吃饭啊!可惜那时候已经晚了。 木才子和郑平又看了一部电影后,苦苦等到下午五点半,打电话把师兄和大侠喊回来,终于可以去吃饭了。几个人就这么在没有女主角的情况下,也压根没有想起女主角的情况下,就去吃这顿定情饭了。 晚饭的气氛,还是很欢快的,大约是饿出来的。 师兄说:“就等你这一顿饭,等得连午饭都忘了吃。” 大侠跟着就接上了:“你得再请一顿。” 木才子直翻白眼:“这是等忘了的吗?就不能找个有创意点的理由吗?” 叶子说:“别理他们俩,还是想想下一个找谁请客。” 这提议一出,果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木才子也觉得这提议好,自己已经请了,是得想想下一个该谁请了,否则不吃回来,岂不太不划算?可这种事情,总不能排期吧? 这想法刚在木才子脑子里有了点火光,就听见叶子继续说:“你们排个期吧,一个挨着一个赶紧去找女朋友,好请我们吃大盘鸡。” 众人一听,立即就要开骂,但一想,确实没错。女朋友可以慢慢找,大盘鸡不能等,是得排好档期,写个日程表计划着来。 这下至少木才子也有机会盼其他人的大盘鸡了。事情还是很公平的。 一群人边吃饭边闹,饭吃完已经晚上八点过了。从店里出来,外面天也已经黑了,灯火灿烂。 走过后校门,好长一段路,木才子偶然回头,看到一家快餐店前面有一个买饭的女生,侧面看上去像极了云姑娘。木才子才突然想起那股缺少了的东西是什么。正主儿都不知道这事,他们却在一边自以为是瞎乐疯了。 木才子回来几步,走到那家快餐店前,装得像模像样的问老板,蛋炒饭多少钱。细看却才不是。继续装得买东西的样子,问了老板半天,找了个卑劣的借口,硬要老板把一份河粉炒了再凉拌一下,俗称凉拌炒河粉,老板险些气得吐血,于是就什么都没买转身走了。 木才子回去之后,仔细的想了一下,算是明白过来了,晚上这一出完全是寝室这群人的阴谋啊。因为这件事,到目前为止,都还是只是单方面行为,甚至连一厢情愿都还算不上。 只是潜意识的声音依旧。木才子每想起自己喜欢云姑娘一次,意识就得到暗示一次,那声音也就被强化一次。 有时候,他不免也会想到,自己不喜欢云姑娘。但这种状况只要一出现,就有一个更为强势的声音,将其念头打压下去,并且列出一堆总比不喜欢要多得多的喜欢的理由,证明他确实喜欢云姑娘。 一个人身上总是有无尽的优点,和无尽的缺点,于是喜欢的理由无尽,不喜欢的理由也无尽,但只要有一个潜藏的暗示说自己喜欢,那么喜欢的理由就永远会比不喜欢的理由要多。 这种道理,同样也适合不喜欢的时候,当有一个声音,暗示自己不喜欢,那么不喜欢的理由,就总会比喜欢的理由要多。 但喜欢与不喜欢,这本就是一个“无”的问题,根本不需要用论据来证明,一旦想要证明,从此事情就再难理清了。聪明的木才子就是这样反被聪明捆住了的。 木才子现在已经无法说服,也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不喜欢云姑娘了。 于是事情陷入了一种深沉得可怕的一厢情愿之中。 27.第27章 27小节 追还是不追 六月份结束,随之七月份来临。那年天气热得极早,七月时候,已经热得人连动一下思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终日闷闷的沉睡,屋子里风扇一直不停转,呼呼的响声,从早到晚,又从晚到早。 最热的时候,却也要放假了。在家的时候,要好一些。因为李母总会支使他去做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比如早上去买点菜,炒菜的时候下楼去买点盐,刚买回来盐,又没有酱油。 一忙起来就好了,那样就会让人拥挤,就没有空隙去想一些事情。不过暑假毕竟短,只有两个月而已。忙也并不能使人忘记,只是让记忆在半空里暂时搁置,暑假结束,目睹到人事物,记忆又会倏忽重回,一切照旧。好像中间并没有流逝。 木才子该怎么办呢?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起,他应该去跟云姑娘说,他应该告诉云姑娘。说他喜欢她,问她是否也喜欢,假设云姑娘也正好喜欢他,那么真是皆大欢喜的美好结局。 如果不喜欢那么就此打住了,如果她不说话既不答应也不反对,那么他就去追她,使尽各种花样和心思,最后感动她。 木才子突然又想起,他是绝对不会去追人家姑娘的。假设云姑娘一开始并非喜欢他,结果却因为被追而感动而答应,木才子是高兴得偿所愿了,但他就摧折了云姑娘还未生长出来的或是已经生长在心里的爱情的意志,而那意志如果自由生长,很可能永远不会落在他身上。 木才子绝不愿意如此自私,他希望自己在自由追求爱情的时候,也希望别人能自由的追求爱情。当然,他之所以这样想,有他自己的理由。 在男女交朋友里面,追和感动这两个词,看似是件无比美好的事情,其实是最冠冕堂皇的强盗行为。就好像原始人看见一只兔子,手里拿着木棒说追,于是就开始追兔子,追上了兔子,兔子就成了这个人的猎物。 不得不说,现代人类绝大多数在男女追求上,依旧遵循着这种原始的狩猎定律。 但人们在男女相互追的问题上,会故意掩饰这种原始的罪孽。因为人们不愿意让自己的那种追逐猎物的原始罪恶赤裸裸的表现出来被人知悉。 不管这种追的结局如何,只要一个人主动了,也就意味着另一个人只能是被动。被动就意味着接受,意味着意志的某种压迫,意味着两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平等。 而他相信,注定会发生爱情的两个人,他们身上的爱情意志,会令他们相互自由而平等的吸引,会相互平等而自由的相爱。 爱情里不应该有不平等,否则那就不是爱情。爱情里也没有主动和被动,否则那只是别的某种扯着爱情幌子的狩猎一般的感情。 但如此,他也许就会止步于表白。因为后面的结局确实难以预料。 所以该怎么办呢?木才子不小心就让自己陷入了人类自身一种深沉的悲哀里。这显然比之前的一厢情愿要更加深沉可怕。 八月份的时候,那时候木才子当然还在家里,上学的前几天,木才子在家呆得百无聊奈,已经做好种种准备等时间一到就冲回学校,奈何时间总是不急不躁。 郑平打电话来说,四六级成绩出来了。木才子也懒得想,估计自己又没过,让郑平顺便帮自己在网上看了一下,果然没过,差二十多分呢。 木才子也懒得理。过不过有什么关系,要什么紧。听说学校要求必须过四六级,否则毕业不给学位证,木才子一向看得开,大不了不要算了。 木才子一天一天的挨过去,等着上学成为他最后的获救机会。八月的最后几天是最难捱的,经过一个暑假的消磨,李母也已经对闲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儿子失去耐心,动辄开始发脾气。木才子又不能多说话,一说话,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对的也是错的,然而不说话也是错的。女人的脾气向来难以理解。 然而事情也就是这么奇怪,在一个女人让他为难的时候,他却又在甘之如饴的为另一个女人为难,却丝毫不觉得悖逆。 于是八月就在为难中过去了。然而想要在九月的学校获救,这愿望也未能成为现实。虽然是去学校了,学校也并没有什么大事坏事降临在他身上。他依旧在为云姑娘的事情为难不已,甚至渐而转变成另一种挥之不去的痛苦了。 木才子开始装作若无其事地单相思。 这次不再说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也不再是纠结他是否应该让爱情平等,现在是若无其事的单相思了。 28.第28章 28小节 集体联姻 如果只有相思了,才懂得相思的苦,那么单相思,算是吃得苦中苦了,却未必就能达至人上人的境界。那些都是安慰人的套话。何况若无其事的单相思? 木才子便在这深沉的相思中,进入到了另一种境界。心就像一轮深夜的月,孤独在暗影里起舞,心不死,月不明,孤独不止。 相思和孤独这种东西,需要排遣。但它们都太私人,而且又抽象,能说却不能直言,也不能无端的挂在脸上给人看,那成给人脸色了。 关键问题是,那段时间太特殊,就算说出来也没人听他说。 大三的课程开始大量减少,一周普遍只有十来节课,选课不同的话,有些人一周不足十节课都是有。再加上时不时的逃一下课,量就更少,甚至可能整周都不会去上课。那是一段非常特别的日子,整栋整栋寝室的人,成天成天无所事事,寂寞成灾。 寂寞是毁灭的开始。太寂寞了,是什么疯狂事都做得出来的。 生活里有太多让人发疯的理由。有些人为了女人发疯,有些人为了男人发疯。有些人为了权力发疯,有些人为了金钱发疯。有些人喝酒发疯,有些人犯病发疯。有些人为了理想发疯,有些人天生就疯。有些人事多忙得发疯,而他们只是时间太闲无聊得发疯。 那段时间,疯狂到什么程度? 等楼上正值中年的漂亮宿管阿姨来了,就光着身子在楼道里疯跑;一语不合就故意打架;故意去喝酒买醉;拉着同学的同学给相亲介绍对象,没事就去开房;……突然变得好热闹,有一种烽烟四起乌烟瘴气的感觉。 一堆一堆的男男女女,已经饥渴到女生走在路上见只母猫都想调戏一番,男生走在路上见头公牛都想摸一下。就更别说是异性和人了。 木才子还算是比较沉稳,大约是大一大二在一堆的才女堆里混过,尚有几分不同俗常的知识,还算稳得住。 但木才子往往是被调戏的对象,因为他去调戏别人的时候总会拉了一群人的仇恨。一来二去,已无还手之力,就只好任人调戏了。 这调戏,在寝室也没持续多长时间,大家的注意力开始集体转移。 因为就在这段时间内,也是大三刚来不久,寝室发生了一件大事。寝室突然要和八一八女生寝室联姻。这个寝室的几个女生和木才子他们寝室人一向走得挺近,也挺熟络,关系挺好。 可突然冒出来个联姻又是什么意思?既没儿又没女,连什么姻啊。所以他们直接打算把自己给嫁了。 对这一集体联姻行为,木才子一直都毫无所觉。他还沉浸在自己愈加深邃孤独的单相思世界里。直到很久之后,有人传话说,给他分配了对象,他才知道。 “为什么是分配?”木才子问,“不是你们自己挑剩了的,也不会留给我。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当我是牲口啊,随便拉一个过来就可以配?” 宿舍集体质问,“那你的意思,还要选个品种才配了?” 一句话说得木才子就不吭声了。 大三开学不久,不过一个多月时间,即到了国庆。国庆照例是要放假的。 木才子他们终于难得的一起计划了要出行旅行一次,而且这次似乎已是动了真格,是真的行动了。叶子不肯出门,按他的道理是,宁愿睡死也不愿在野外意外死。师兄和大侠也不愿意去,他们那段时间爱上一家网吧,迷恋一款游戏,已然有因爱成痴的迹象,所以经再三威逼利诱,也终于没能拉去。 剩余四个人是全去的。野外旅行的装备,也不用刻意去准备,毕竟不是去探险,而是去旅游,只是已经做好了走漫长山路的准备。一双平常穿的合脚的平底胶鞋就够了。 唯一要准备的,就是水,和一些高热量含糖的零食,压缩饼干和面包不管吃与不吃,准备是要准备一些的。还有衣服,他们根据还残剩的一点地理知识,推算得出高山上很冷的概念。 于是收拾了点简单的行李,就这么大胆招摇着走了。 这次要去的是峨眉山,路线计划是从报国寺走路上去,然后从金顶坐车下来。木才子完全没看出这样旅行其中暗藏的意思。只是知道说要徒步去金顶,然后看佛光。佛光不知道能不能遇上,但徒步倒是一定的。 木才子他们站在学校外面公交站台,迟迟不上车,看见一群女生过来,远远的跟他们打招呼的时候,木才子才稍稍明白点过来,这次旅行有点意思了。而当他们在崇山峻岭之中蜿蜒,一山下去又上去的在九曲十八弯里********的时候,就更加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了。 一共五个女生。魏青,跟大家关系都挺要好的,大家都叫他阿青;有一个刘倩,都叫他小倩。这两女生木才子都熟。另外三个女生,木才子也不大记得她们名字,反正跟着他们寝室的人一样喊刘三姐,杨四姑,小六姐。几个女生都是八一八的,一个寝室。一个班的人。 木才子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这趟旅行居然有这么多人。 不过有了女生加入,队伍里的气氛一下就不一样了。原先几个大老爷们一起粗犷豪野得就是一群流氓,现在一下子就变成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风流公子,简直可以登堂入室成为文明的标榜了。 空气一下变得如此的和合,有一种阴阳平衡,万物生长的欢快之情。 29.第29章 29小节 旅行的隐藏意义 在车上花的时间不多。到峨眉山麓的时候,是下午稍晚些。他们先去了在附近预定的旅店,吃了晚饭,然后时间还早,在峨眉山脚入口的范围里逛了一下。 木才子对那口巨大的鼎镬充满了想象,山门口放这么大一口空空的大鼎,既不烧香,也不煮肉,难道是要表达酒肉穿肠过万法皆空的禅境吗? 大家站在水潭边怪石上,拍了张集体大头照。其他人就纷纷找其他人去合影,木才子不去找人合影,也没有要和他合影。时间就这么过了。 万家灯火的时候,大家一起随意的走动了一下,看了一下峨眉山麓夜晚的光景。然后就匆匆回去,散了。洗个热水澡,早早的休息。明天早上,就要上山。木才子他们这一行,都没有登过峨眉,但都知道,走路上去,定然不易。已经极可能的将其想象得艰难,做好思想准备。 峨眉山麓的夜晚,有淡淡的轻雾,淡淡的人声,淡淡的凉意。 计划的时间,是早上八点钟出发。早上七点钟大家就已经起来。穿戴洗漱退房,出门吃早饭,完了也已经近八点了。终于正式出发。 总的行程路线是,第一天从报国寺经伏虎寺走雷音寺过纯阳殿由慧灯寺入神水阁取中锋寺历光福寺进清音阁走白龙洞到万年寺再经息心所过长老坪上华严顶经九岭岗到洗象池,第二天从洗象池经雷洞坪去接引殿上太子坪过卧云庵最后上金顶。 大家对这一连串不是寺就是阁不是坪就是洞构建起来的旅游路线,充满了兴趣,兴致高昂,真的像是出来游山玩水的,时不时的还会感叹一下风光如许。上山进去不远,在一家人户里一人买了一根竹杖,一下就有点竹杖芒鞋的感觉了。 但是走到后来,再也没人有空闲心思看风景了。连庙门寺号都懒得一顾了。 于是,此行就只剩下走路了。走路就只是走路了。好像人在刹那,就变得纯粹干净了。 那些山路,有时候陡到超乎想象,站在路中间,看身后的路,好像就在身体的下方。看一下都会觉得眩晕,而腿上一直颤抖不停,真担心一下摔下去。 走路,从来没有变得这么凶险过,于是乎,旅游的意义,就变成了一心一意专心致志的走路。 而走路,不再是体力活,成了一件考验意志和心力的事情。 上午的时候还好,路线也比较平缓,景点也多。一路的寺庙,还走进去拜拜看看,沾点仙家灵气。大约十二点过近一点到清音阁,顺便去看了一下猴子和一线天,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继续往万年寺去。 这是第一天,下午的路线了。 下午的时候,走路就变得纯粹多了,而这时候旅游也已经不再是只是旅游。 大家也都走累了。马不停蹄的已经走了一半天了。男生们还能稍微保持一致的行动能力,但是女生就参差了。阿青体力稍弱,已经时常跟不上整体行进速度了。而这时候山路也越来越难走,变得陡峭弯曲。 当然也有比较厉害的女生,小倩和小六姐两个女生走路跟风一样快,比男生还快,体力耐力也超好,木才子一直想撵上,就是从来没赶上过。 男生们一看这么走不对啊,快的快,慢的慢,慢的甩后边没人照看,快的也能快到在山里失去联系。这时候,男生们本性里捕猎般的灵敏天赋就显现了,是时候该献殷勤了。 郑平不知怎么呢,就落到后边去了,没过几分钟就和阿青一起了。估计他们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就是这时候开始的。 冷俊跟荷花,变得简直跟风一样,去追最前面两个如风一样的女生了。可惜他们显然不如郑平顺利。 很显然,他们犯了一点技术错误,征服强者绝没有征服弱者容易。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如果你没有我强,你凭什么征服我? 只有木才子无动于衷,于是乎,走在中间的就只剩下木才子一个人,和剩下两个女生刘三姐和杨四姑。 木才子现在终于看出此行的隐藏意义了。 木才子无法跟面前的两个人比,也没法跟后面的人比,好在机会本身就是个机会主义者,他也会留给那些毫无准备的人。只是,有时候可供选择对象太多,等于是没得选择。 再说木才子一开始也没揣着这心思。临时起义这种事情木才子现在好像也还做不出来。 可悲的木才子一路就只能沦为两个女生的免费劳动力,重的东西,吃的和水,都归木才子背了。两个女生甩手掌柜做得好轻松啊,一路闲得拍照看风景都上瘾了。 于是走路开始变得有趣。一会儿去追上前面俩男女,停下来休息一下,等到后面一对儿赶上来,又起身将他们甩得远远的。感觉已经甩远了,又停下来等他们。如此周而复始,走走停停,道路虽然越加艰难,脚步也不如先前灵活,却比先前单纯的走路要快活得多了。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在这种单纯的节奏中,在起伏无尽头的山路上,无限蜿蜒了。过了华严顶九岭岗,海拔渐高,山间的云雾,就变成了露水似的淅淅沥沥的下下来。渐下渐密,渐下渐重,化成一场无根雨。 幸而带了雨衣,穿上雨衣,拄着竹杖,一个劲的往前走。现在的情况是,两个人一走近,就想相互靠着,面对面站着,就想抱着,要东西都不想开口说话。那两个女生想喝水,抬着手半垂着指着木才子半天不动,木才子静立着也不出气,过了几分钟,终于明白两女生是在跟他要水了。于是走过去,转过身,让两女生自己从背包里拿。 一路上,好安静,只见人在路上走,听见脚步声,听见雨声,竹杖着地声,偶尔一声动物刺鸣,穿林度野,随之物化。 到现在这时候,连思想都停止活动了。然而最终意志会战胜身体的孱弱,人变得从没有过的干净,身体遵从意志的本能重复一个单调的动作。生命仿佛已经涅槃。 这大约就是生命的某种意义。但这种感觉,显然不是木才子的初衷,显然也非大家所愿。木才子是个后知后觉的无目的主义者,其他几个人则显然别有用心。让他们思想停止活动,那怎么达成目的啊? 现在这么机械的走下去了,不要问,不要想,似乎也挺好。 30.第30章 30小节 混居的后果 天色开始泛青,夜色低笼。 终于他们在天完全黑暗之前,看到了前方一点灯火如豆。寺庙的轮廓在黑暗里,像一只张开巨大翅膀的怪鸟,飞落在山巅上。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山门。果然让人一喜,洗象池已经到了。 寺里僧人早已经结束晚课,都已经休息了。膳堂了也没了吃的。有专门管供给游客住宿的客舍的人,也已经准备结束一天事物。 客舍所剩寥寥,唯一一间,只能打地铺。而且是通铺。才能挤下这么大一群人,足足九个。 走路的时候,还不曾发觉,身上的衣服是早已经湿透了的,停下来,两千多米的山上,就开始沁骨的冷。 这时间也晚了,澡堂也已经没有了热水。开水暖瓶也不够每人一瓶,自然照顾女生了。几个男生在冰窟一样的澡堂里,一边哆嗦,一边哇哇叫,匆匆洗了个冷水澡,换上干净衣服,捂在被子里半天终于暖和过来。 女生自然要稍好一些,至少他们还能用上热水。 待身体暖和了,大家吃了晚饭,自然只能吃些面包和压缩饼干,最多也只是一碗开水冲过的方便面。但那已经是人间美味了。 真的是有钱都没处买。金钱就是这么砸了它万能的招牌的。 这一天,终于累完了。可以休息了。 于是一群人男男女女的堆在地上,也没有立即就睡,大家都捂着被子一排坐着,实在天气太清寒。这场景活像一群大家闺秀集体脱了衣服,突然有外人闯进了闺房,就集体害羞了。 然后简单的讨论说了几句话,安排了一下明天的行程和时间,就各自睡下了。这一天实在让人筋疲力尽。 木才子还是第一次在海拔这么高夜晚这么清冷的地方睡觉,心里竟然有一种莫名的惊喜。 这么一喜,竟然就无法入眠了。 将近夜半的时候,天也放晴了,没有再下雨。月亮出来。这时候,正是清秋时节啊,天地俱寂,无限清光如水,只有清风,只有明月。沉静空明。 晨起的时候很早,清雾渐散,从斋堂里看到窗外的一片水池,树枝投影,几尾鲤鱼,在苍老的旧枝间游动。远处的连绵的山脉,一股清寒之气,逼迫而来,如此时节,如此景致,已仿佛不在红尘。 如是我闻,也愿老于此间。 寺里有早餐,一碗素面,却是别有滋味。 然后就出寺,继续前一天的行程。这一天算是比较轻松的了,而这时候,路上能看到的游客也渐多,偶尔就能遇到一个。 到达金顶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过近十一点了。遗憾的是天又开始下起细雨,雾汽又开始围拢来。站在舍生崖上,看一片白的云海雾涛,虽然并没有壮丽的色彩,却也被那种仿佛生死茫茫的无边气象感动。 大家都不是来拜佛的,四处逛逛,走马观花似的,却也见佛就点头。 逛了一圈,大家都觉得差不多了,可以下山返回了。 这时候,大家才想起,还没拍照呢,都是这两天给累傻了。于是,木才子和寝室三个,和几个女生,男和男,女和女,男男女女,在大白象下面,欢呼雀跃的摆了一串姿势。感情花了这一天多的时间,千辛万苦到这里,就为拍到此一游? 于是,峨眉到此一游,就算是结束了。好像没有特别的高潮? 关键是,高山峻岭的连续走了一天多,体力精神全都用在路上了。注定结局只能疲劳无感。 照片拍完,大家都准备要撤了。木才子去匆匆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人都还站在大白象下面呢,但是一看竟然少了两个人。 大家嚷着走了,木才子说少了两个人,点一下,果然不见了两个人。于是分头找。 当木才子绕着大白象走了半圈,转到对面的时候,就看见郑平和阿青,两个人一齐跪在佛陀面前长身跪拜。哦,原来他们在拜佛啊。 木才子没有喊,这时候贸然喊,似乎有些不礼貌。他也打算去拜一下,然而接下来瞬间就惊呆了!谁说没有高潮,这就是高潮啊!郑平和阿青两个人站了起来,突然就抱在一起了! 木才子刚刚把脚提起来,竟是忘了放下去,更是目瞪口呆。而其他几个人这时候过来看到这情形,也是瞬间石化。 回去之后,木才子拷问郑平,你们这也太快了,老实交代,这一次就是你们俩的阴谋对不对?你们早对上眼了对不对?拿我们这么多人来给你专门做绿叶的对不对? 去峨眉的计划,本就是郑平提出来的。 但是这件事,木才子还是有些自以为是了。 一周之后,荷花居然也和八一八寝室的小倩搞上了,堂而皇之走在大街上出双入对了。 然后又过了一周,冷大哥居然也和小六姐对上了眼。好在只是对上眼不久就闭眼了。最终没招摇过市。当然这是后话了。 然后又过了一周,终于没有再出现谁和谁的事情。 但可恨的事情也就在这里啊,因为总共就那么四个男生,结果两个都成了双,一个几乎成了对,单单就剩下木才子。而且关键的,一路上跟木才子一起的还是两个女生。这叫人如何不郁闷。 木才子也算是终于明白一件事了,遇到一个那叫必选项,遇到两个那叫无从下手。 这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心里,木才子的心还在云姑娘身上呢,所以一路上根本就没有存那心。但是现在看到这几个家伙,突然就有种羡慕嫉妒。 不过当他又看见的云姑娘的时候,这种羡慕嫉妒突然就悄然化作一缕烟,烟消云散了。意识深处又开始念经,响起大道伦音,于是木才子又开始一厢情愿若无其事地单相思了。 31.第31章 31小节 鹤群鸡立 一颗羡慕嫉妒的心,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散的。 接着的一段时间里,就变得很平静了。高潮过后,总需要一段平静,以便休养生息。木才子闲得无聊的时候,也会去正常的上上课,实际上,现在课早已经少得不正常。 那么剩下的那么多时间,木才子也只好继续无聊。 不过珂姐珂哥,他们已经在开始实习。他们比木才子要早一年。 剩下的就是大把大把的时间,不知道该拿来做什么。 寂寞如狂,疯狂依旧。 空闲寂寞的日子,总要没事找事。否则容易憋出病。 而但凡只要你愿意找事,就总是会有事。 在这昏天黑地的巨大无聊之中,木才子终于想起他还有事在等待完成。然而事情需要下决定,就立即变得艰难。 木才子尽可能在很多事情上,雷厉风行杀伐决断,在情感上,无异于白痴,天性里就有几分懦弱。 在迟迟不敢动作的时候,就只得寻事转移注意力。 星期五下午,木才子费了好大劲终于耐着性子把第一二节课听完,还没等下课铃响,就望风而逃了。 在学校后门遇到冯珂,木才子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奇迹一般的人物。于是木才子将这次见面,当做了一次奇迹。 更加奇迹的是,两个人相对着走过去,见面打声招呼,问了几句乱七八糟的事情,然后冯珂就说要请他吃饭。 木才子被吓到了。他们俩的关系,在前边也提过,算是超越一般的好,但又不是很好,所以木才子有种左右不是的感觉。他自己还是很明白的,他要跟冯珂是同类人,还差着一线,并非完全属于他们那个弄文学的圈子的。所谓物以类聚,他自认为就算他们关系还好,也还没好到人家见着就非得拉他请客吃饭的地步。他们那一堆人里,冯珂和那两个才子才是同一圈的。如果以他们那个圈为中心向外辐射的话,木才子虽比其他人更近他们的圈子一步,但顶多也只能算是二层圈,仍然在圈心之外。 在乞丐也可以笑傲王侯的年头里,唯有自尊和骄傲不值钱。每个人都有几把烂自尊,放家里闲着,烂得不能再烂。木才子恰好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自己知道属于圈外,于是就守着一把烂自尊,怎么都不跟人家厮混。 更奇怪的也在这里了,他越是这么样,冯珂啊,那群才子啊才女啊,居然都愿意跟他交好。 木才子想了很久,这意思有些一个人俯高就低鹤立鸡群的架势,不比较也有胜出的优越。而他无意中恰好就这么成为了一只鸡,衬托出了一群鹤。 但现在木才子也没法拒绝啊,当面拒绝人让人家多难看。而这么好蹭饭的机会错过了是不是又可惜? 吃饭的地方是惯常去的地方,这地儿就这么大点,也没得可挑的。最后走了一圈,发现没啥好吃的,竟然到了学校二食堂。 现在也没到吃饭的点。两个人既然来了,那么也就只能坐坐了。食堂里有小卖部和糕点房,所幸这时候也不算太早,这两个地方也是开着门的。一人要了一杯可乐,在食堂角落的落地玻璃窗下坐着看太阳。 下午天气也不算太差,有几丝风一样的太阳光,干净清爽。这季节不冷不热的。 两个人说话也是不冷不热的。想这大环境,两个大男人,实在也不敢把气氛弄得太热烈。看上去还有几分自在悠闲的样子。 “你们最近是在实习吗?” “是啊,实习没什么意思!” “那你可以不实习啊!” “哎,我也想啊,不过也快完了,还有一个月左右。” “你们实习什么?” “老师啊。你们以后也要实习这个。” “可以不实习这个吗?” “哎,学校要求的,每个人都必须实习一段时间老师。” “我去,我又不想做老师。” “你是这个专业好不。”冯珂喝了口可乐,又问道:“你不想做老师?” 木才子也喝了口可乐:“我怕误人子弟!” “误人子弟的多了去了,有你也不多。” “说的也是,不过我不会去当老师。对了你们就要毕业了,以后想要干嘛?” “误人子弟啊!” “我去,你就算要误,也别这么理直气壮底气十足啊,整得你整个人都悲壮了一样!” “其实应该要去考公务员。” “那不错啊。对了许珂呢?” 这句话问出口,木才子突然就有些后悔。这么胡吹海聊的不也挺好,但是什么不好问,怎么突然就要问许珂。好在冯珂还是先前的语气调子。 “她也在实习啊。” 这话,不等于没说?谁不知道她在实习? 但这句话,也成了木才子的闭口音。木才子也不好再问了,坐着端着可乐杯子无聊的把吸管咬来咬去,大有要将其嚼碎的意思。 冯珂也不说什么,坐着端着可乐杯子无聊的把吸管咬来咬去,也有要将其嚼碎的意思。 两个无聊的大男人,就这么无聊的干坐着。反正就坐着,也不说话,也不说走。喝了一杯可乐,又去点了一杯。好像是两个人暗里比斗上了似的,比看谁能更无聊坐得更久。 一直到下午五点,窗外的阳光开始偏淡,食堂的师傅终于把饭菜做好了。两个人各自点了一份餐,草草吃完匆匆回去了。 32.第32章 32小节 有人请吃饭 木才子一直很奇怪,那天冯珂为什么要请他吃饭,两个坐一起聊天,实际里却又没说几句话。木才子想了几天,始终找不到头绪,终于也就只好不想了。他自身问题还一堆呢。 他的问题目前仍然无解。木才子现在终于是知道了,想要喜欢一个人,原来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开学已经两个多月了,快三个月了,木才子连云姑娘一次都还没见过。不是他不想见,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总是耽搁他的时间,而等他想要去见云姑娘的时候,却找不到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于是就这么一过就这么久了。 木才子在寝室里,床上床下的徘徊,寻思找一个委婉动听的理由,让人听上去不是那么生硬。最好那个理由,既可以表示他想要见云姑娘的意思,又不必太裸露,让人以为他揣着一副勃勃野心。 这样两全其美的办法,竟然始终不曾想出来,即便在灵光闪现的最美的刹那,也没能让木才子遇见。 在木才子仍旧在为两全其美之法苦苦不得的时候,寝室那次去爬山的四个人,除了木才子,其余三个就这么毫无意外的和女生寝室确立了关系。 寝室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怪异。有了三个脱离光棍群体的人每天早出晚归出双入对的做榜样,其余四个人就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了。虽然木才子依旧懒在床上的时间比较多,叶子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吃饭都等人买回来,师兄和大侠依旧热衷于他们的游戏,平时也还是你来我往,表面仍旧平静无波,内心却似焦渴起来了。 按照寝室的规矩,这三个人该请客,请大家吃兰州拉面店的新疆大盘鸡。四个人对上三个人,都鼓了一肚子气似的逼着人家请客。就在这怪异的氛围里,三个人被逼得后退无路,只得排着对请大家去后门吃大盘鸡。那一周,连着三天,每天晚饭一次,鸡肉没见多少,拉面的味道差点让大家闻之想吐。不过总算是吃完了。 最后一个请的,是荷花,是在周四的晚上。一开始大家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吃饭,也不动盘中的主菜。实在前面两天已经吃得让人受不了,后门的大盘鸡太难吃了。但是大家都忍着,就这么忍着,咬着牙给自己找罪受。 不大说话的时候,吃饭就比较快。饭吃过一半的时候,桌上几样小配菜都差不多了,大盘鸡几乎没动。叶子提议说,吃了饭还早,晚上去唱歌吧,四个人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其他三个人,女朋友也在,六个人很无奈的答应了。毕竟他们只是三对,可是这边是四个啊,在数字上不占优势,只好多数都同意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了。 大家也不吃饭了。一群人一路轰轰烈烈的直杀到滨河路。找了一家包房门面超烂门口一根荧光灯都断成两截用一根电线拴着一半挂在半空一半掉到地上,隔音效果也超差连河对面都能听见里面有两个人在杀猪一样鬼嚎。 一进去,真是难得这么股豪放劲儿,你吼我吼大家吼,谁声音能压过谁,算是本事。隔音墙基本形同虚设,整个感觉就是一堆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坐在一个大厅里各吼各的,只是互相看不见面,如此居然也能相安无事。而且这家店反而生意还最好。 先要了两箱啤酒,三下五去二就已经只剩下半箱了,几个人也有四五六七八分的酒意了。这时候也没有人管声音是破铜烂铁还是千里戈壁了,扯开嗓子就吼上了。 木才子记得自己点了一首歌,但是一看前面,居然还排了几十首,估计等到他,酒都要醒了。更让人酒意翻涌的是,这里面居然还有人点了首国际歌和社会主义好,让木才子瞬间那个内心汹涌,直接沸腾,差点没忍住一口就吐电子屏幕上了。 那三对正在一对一对的秀恩爱,那样子,好像一个比一个甜蜜。但到最后,也没看到谁比谁更如意。 一起来的另外四个人,也没办法,作为光棍就得有光棍的觉悟,对于这种事情,只好不去瞎掺合。除了木才子,其余三个都很能喝,啤酒就是白开水,白酒顶多算果汁。隔会儿去趟厕所,出来之后,立马神清气爽。 木才子和师兄大侠暗中商量要去灌叶子,结果失了算,阵线轰然崩溃不说,还遭师兄和大侠倒戈一击,不明不白的就自己灌了自己六瓶啤酒。 等到木才子迷迷糊糊的那阵酒劲儿过去,清醒一点,突然发现好像有点不对,屋子里好像多了个胖子,巨大的体积,将房间里的空间严重压缩,呼吸都不畅了。 仔细一看,果然没错,隔壁寝室但是同班的胖哥居然神出鬼没的来了。胖哥之所以叫哥,只是因为体形壮阔,实际上一点儿也不大,不过比木才子要大。至于是不是也比其他人大,木才子不知。 三个能喝的,一个胖哥,居然棋逢对手,这下四个人真是气概当世,风云无双,你来我往,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刀光剑影,好不热闹。 木才子和那三对唱歌的,反而好像是被冷落了似的。 木才子问郑平:“胖哥怎么会在这里啊?” 郑平正好闲着,看荷花和小倩正秀恩爱秀得快没下限了,咬着牙说,“胖哥和隔壁寝室几个在隔壁呢,叶子出去上厕所两个人就一起进来了。” 木才子哦了一声,敢情是碰上了啊。地方小真好,连上个厕所都能碰到可以一起喝酒的熟人。 这句话,好像有点不对啊。木才子使劲摇了一阵头,好像把这句话终于给甩掉了。 33.第33章 33小节 喝酒就闹事 现在每个人都有事做,荷花和小倩也换下来歇嗓子,大哥和小六姐就开始对郑平和荷花放大招,狂风暴雨般的打击报复。开始郑平两人憋着一口气忍了,逐渐丹田之气上涌,不久荷花两人也加入憋气的行列了。木才子等着唱歌,现在就只好发呆。 而那三个家伙,把这段时间被寝室这三对狗男女憋出的一口气全化作了同仇敌忾,就这么冲锋陷阵全朝胖歌招呼上去了。 果然,团结的力量是巨大的,是无敌的,挡者披靡。胖哥一个人就这么赤膊上阵,首当其冲,分分钟只好就不幸的悲壮了。 等那三个喝得昏天黑地,人已经飘飘欲仙如在云中的时候,突然发现胖哥不见了,举着杯子到处找。找了满屋子结果硬是没找到,又到隔壁去找还是没有,嚷着胖哥逃酒,该罚。 情形如此,木才子和三对唱歌的,只好先停下安抚一下叶子他们三个,又去找胖哥。结果发现,胖哥倒在沙发上,连叫都叫不答应了。几个人轮番上去,都没叫醒。 几个清醒的,见叫不醒,喊隔壁的同学也过来瞧,还是叫不醒,恰好这时候店老板送东西进来,一看这情形连忙打电话将人送进了医院。 送胖哥一起去医院的,是隔壁寝室的两个好同学。大约胖哥早上起来发现自己在医院的时候,还是满惊喜的。世上那么多地方,喝顿酒就能从医院里醒来,貌似整个男八幢他都是第一人。 还有更惊喜的呢,胖哥回来后,不知道这事咋被辅导员知道了,于是辅导员以学校的名义,直接给了个警告处分。 自那以后,每次见到胖哥,只要有意无意说请他喝酒,他半边脸立马就能绿起来,接着就是落荒而逃。 直到胖哥送走,叶子他们仨还藏在角落里嚷着继续喝,商量着怎么待会儿把这边三对也一起送进医院。 现在酒是不能继续喝了。幸而这时候郑平他们三个还清醒,一人扶着一个,硬把叶子他们三个人扶出了屋。 木才子随他们一起出来,问要怎么回去,想起这时候这情形当然只能打车回去。算是还有几分清醒。看见一辆车正好开过来,于是往马路中间一站就要拦车。 这动作把身后几个人吓得一身冷汗,把人家出租车也跟着吓了一大跳。幸好阿青眼疾手快,一把把木才子给拽了回来。否则估计木才子今晚也得光荣的进医院。 打车回去,自然无事了,除了睡觉。那时候也的确已经晚了,还真没别的事。 郑平他们仨,每人扶着一个,从出租车下来,在前边走。三个女生和木才子也从出租车下来,走在后边一些。幸好木才子虽然略有些飘忽,还能正常的走路。三个女生一直跟到男生宿舍门口,然后回去了。 木才子进门,看几个都先回来了,三个清醒的自己去洗漱准备睡觉了。至于另外三个,醉醺醺的连一和二都分不清了,却还在计算今天晚上每个人喝了多少。 本以为这大晚上的,应该没事了,只有睡觉了。结果木才子居然发现还有这么一件乐事,就从门口踱进来,醉眼迷离的像发情的女人一样靠着上床的扶梯,听三个躺在床上争谁喝得更多。 听到几个人一说起酒,一阵风的跑出去。五分钟后回来了。应该是跑厕所去吐了。 三个人还在争论,不过已经不再是谁喝得多谁喝得少的问题,而是已经变成一个不知道什么中心的问题,木才子听了半天,愣是没听出重点,基本上已经在自说自话胡言乱语了。 吐过了,的确好受多了。木才子坐在椅子上平复了好一会儿,静下来了。躺床上就睡着了。 木才子是平静下来了,那三个家伙又不平静了。叶子最先从床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就去把大侠和师兄两个人给拉了起来。说睡不着,别睡了,起来三个人打牌炸金花。 这么一拉,三个人真的就把金花给炸上了。可惜人太少,玩了几把,不到半个钟头,觉得没意思,不玩了。 三个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五行不定,就像神汉跳大神一般。也不怕头晕。突然三人不走了,也不转了,开了阳台的门,霍的一下全挤在阳台上了。叶子扯开嗓子就一声吼:“阿青,我爱你。”大侠接着一声大吼:“小倩,我爱你。”师兄跟着也是一声大喝:“小六姐我也爱你。” 郑平荷花和冷俊他们三个正主儿正躺下睡觉,还没着呢,被这突如其来的三声大吼,震得几乎从床上直接跳起来,满脑门子的黑线啊。都说朋友妻不可欺,你们就算喝醉了,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挖墙脚啊。 三人一想,也对,也觉得自己这么喊,实在有些不合适。齐齐的改了嗓子又是一声大吼:“云姑娘,我们喜欢你。”貌似觉得这样喊也不对。跟着又补充了一句:“云姑娘,木才子喜欢你。”并且还连喊了三声。声音老大,在夜里传出去老远,震得寝室门都簌簌的发抖。 幸好木才子已经睡着了,没听见,不然木才子又得去吐了。 不知道隔了一座山的女生苑是不是能听到,但是这吼声刚完,就听见男八幢,整幢楼的都是掌声。连对面两幢楼都响起了一阵稀里哗啦的掌声。 34.第34章 34小节 爱情是个什么鬼 爱情这事儿,来得完全毫无根据。 很多时候两个并没有彼此喜欢的人,被大家这么说着说着,就真的以为自己喜欢了。 而神奇的是,谎话说了一千遍,自己竟然都当真了。往往两个人也都会这么想。也许事情就能皆大欢喜了。 但爱情往往也会在这稀里糊涂里消失。一旦真相大白,或者话不对题,想象里的皆大欢喜之后就会成悲剧,亦或者一出闹剧。 第二天木才子醒来,三个宿醉的家伙还没醒,昨天晚上不知道他们折腾到啥时候。但是木才子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今天上午,本是有两节课。那三个成双对的去了,现在都还没回来。 昨晚被送进医院的胖哥,也还没回来。直到下午才见到人。 木才子起来,既不去上课,一个人也就无事可做,只好开了电脑,先上网,可以玩游戏,但是校园网的速度,玩游戏总卡而且常掉线,进论坛,或者进空间,又总是打不开网页,但是现在的问题,却是要将这一上午的时间先想办法消磨了再说。 纵然是学校网速再烂,木才子也还是咬牙坚持住了。他就这么咬着牙担惊受怕的一路卡飞,仿佛校园网要长舒一口气,结果被哽住了,将近三个小时后,实在已经被同队的队友骂得听不下去的时候,终于回气了。成功掉线。算是解救了木才子深陷的困境。 时间就将近吃午饭的时间了。 也懒得出去,宿醉的三个人这时候虽则渐次醒了,也没有出去吃饭的打算。木才子打电话问郑平什么时候回来。郑平说现在在外面,估计要下午两点过才能回来。 再一想,下午是没课的,两点也不久,两点就两点了。于是叫郑平回来的时候买份饭回来。刚睡醒的三个听见带饭,立即也让带。 郑平在电话那头,一声叹气,很无奈的意思,但无奈也是要带的。 又继续摆弄电脑。进去了空间。鬼使神差的浏览了一下朋友们的消息动态。 木才子虽然常常在网上泡着,其实他一向不怎么进空间。也疏于跟同学朋友交流。又特别是那几个看上去关系莫逆的朋友,他一向都疏于关注。反倒是很多不太熟的,在上课或者路上,偶尔碰到而了解的几率反而还大些。 翻了几页,翻到大约一个月前的动态,这些都是他没有看过的。突然就看到许珂的一条模糊不明的消息。时间大约就是木才子奇迹似的遇到冯珂的那天,也就是两个人吃饭又莫名其妙问到许珂的那天,然后冯珂突然无言以对直至沉默的那天发的一条消息。 现在想来,木才子都恨不能狠狠的抽自己俩嘴巴,当时自己真是嘴贱,不经脑子,问谁不好,非得问许珂。 消息说的很委婉也很坦然,但意思却还是能看得明白。两个人居然就这么分手了。她自己倒很看得开,她的确是个性情通达的女子,下面却有一堆人回复,几乎都在安慰她的意思。 木才子实在没想到这中间竟然是这么回事。他想过各种可能冯珂会请他喝一杯可乐 一起坐着聊天的原因,却从未想到这一点。 或者冯珂的意思,也只是恰好碰到木才子,便顺便将他当做失落时一个暂时的倾听者,一个陪伴者,而他又不是一个好的倾听者,或者陪伴者。这也实在超出他的预料太多。 木才子都完全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而分道扬镳。似乎他们也没有明确表达显露出来过。但也许真的就如许珂所说的,仅仅是因为一点点客观原因,而不得不如此。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木才子震惊。甚至在心里生出了一点点潜伏的恐惧。 在学校所有认识他们俩的人眼里,一说到他们,那就是天造地设。因为才子才女比翼连理,这从来就是最完美的爱情佳话啊。可惜世间佳话,真正的珠联璧合,却不过是个比喻。 木才子也曾将这一对看成是世间无双的绝配,甚至觉得自己理想中的爱情,也要这样。但是现在突然告诉他,他爱情的榜样就这么劳燕分飞了? 想起他们即将毕业,又联想到那传说中流行在毕业圈里的可怕魔咒。原来这个世间的爱情,就算被描绘得天花乱坠,真的终抵不过一盘牛肉二两银子啊!敌不过一日三餐的朝朝暮暮啊! 看到这条消息,木才子突然就受伤了。好在这伤只是被无辜波及,并非亲身经历,所以虽有感同身受的苦楚,却也并无大碍。 没过多久,木才子也就忘了伤了。几乎就是在关上电脑,将饭吃完,又开始无所事事的时候,他就全然不记得受伤的事了。 他也确实没多少时间去想那虽则让自己受伤实地里却是别人的闲事,因为他自己的事情,还没厘得称头呢。想起云姑娘,而且想到种种相思的乐趣,躺在床上忍不住都笑出了声来。而他自己也未觉,直到他发觉,寝室怎么突然这么寂静,静得如同夜晚的乱葬岗一样。猛然翻身过来,看见一群人齐齐的冷冷的看着他,那眼神就像是一群鬼一样周身散发寒气,听见集体骂了一声:“那-傻-逼,又犯神经病了。” 木才子回骂了一句:“你们-他-妈-的才神经病呢,你们全家都神经病。”倒过去继续瞎想,继续自欺欺人,继续自得其乐。 35.第35章 35小节 一起走走 在床上耗了整整一个上午,又是一个下午,傍晚的时候,突然看见外面反照的夕阳映在阳台门的玻璃上,灿烂的一片,突然心血来潮想出去走走。 这时候本来该是吃晚饭的时间了。因为下午郑平回来都近三点了,午饭吃得晚,这时候也还不饿,也就没去食堂吃晚饭。想着晚上回来的时候,再买点东西。 问寝室里人,有没有想去前校门滨河路上走走。没人应他。只好一个人去了。 那天晚霞,特别的灿烂瑰艳。前校门前边就是一条大河,江水滚滚,摇荡起一片潋滟。不远处两个江心小岛,如同日月双璧,在江水里浮浮沉沉,却又纹丝不动,在黄昏的晚霞里,显得特别的神秘。 木才子,石头砌的河岸,满河的水,水里的光影,天空的水鸟,远处的芦苇,更远的山,和落日。都在心里。 木才子顺着河岸,慢慢的走。 也许注定应该相遇,不得不说,木才子这人第六感的灵识还是挺强的。也许更应该归于巧合。木才子从校门走出大约两百多米远的时候,突然就遇见了云姑娘。 她正向着对面的小岛。一只鹜鸟飞起盘旋了一圈,又落回到岸下的一块石头上。此时此景,真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是你呀!”叹号。有点惊喜。这是木才子先说话。 “是你呀。”句号。无悲无喜。云姑娘平静的回复。 “一起走走?”木才子问。 “一起走走。”云姑娘回答。 两个相熟的人,就这么巧遇了。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就一起沿着河岸慢慢的走。一直走。 大约云姑娘应该是还不知道昨天晚上男生寝室那一群疯子的乱嚎,否则定然会觉得尴尬,至少也该觉得有点不舒服。而恰好,木才子昨晚醉了睡着了也不知道。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沿着河岸一直走着。 一直把这段滨河路整个都走完,走到与另一条江的交汇处,那里距离江心小岛最近。因两条江交汇,形成一个尖角,而转过这个尖角,就是另一条江。 幸而现在走的这段路也不是太长,一公里多长短,却也足够了。再返回来。继续走着。 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走着,一直走,慢慢走。散步般的走。 等再回到前校门时,整个城市已经通火通明了。 学校里的路灯光线比较暗。不像外面那么耀眼,有几分朦胧。 所谓月上柳梢人约黄昏,大多的爱情都发生在朦胧里,因为朦胧,大家都不清不楚,于是爱情也就可以稀里糊涂的发生。就算清醒之后,发现对方不适合自己,要分手找借口也容易些,当时彼此连脸都没看得清楚呢。 但这种情况无论如何,都不适用于木才子。他们可都清清楚楚呢。 何况木才子真是个纯洁的人啊,纯洁到愚蠢的人啊,愚蠢到一点想法都没有的人。走路就只是走路,说话就只是说话,看江水就只是看江水,那心性之妙,境界之高,已经质本洁来还洁去,怕是连得道的高僧看了都要嫉妒,完全就是返璞归真无法无相了。 云姑娘说要回去休息了,因为天晚了。正因为天晚了,木才子也就回去休息了。 一切都这么简单。连前前后后说过几句话,都清晰明白,也寥寥可数。 于是两个人就真的这么波澜不惊平静安详的各自回去了。 木才子到现在都还记得,这一次,是他到目前为止唯一一次,单独安静的和云姑娘待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一次。 对于想无可想,不知所措,或者说是纯洁得一塌糊涂的木才子来说,如此也算是一种进步了。 难得啊,真是难得啊。 就连隔壁寝室学校公认的最没情商的小白,知道了木才子这事后,都震惊得目瞪口呆,连连感叹,真是难得啊难得,百年一遇的难得啊。小白也是高兴啊,据说这货表白了九十九次,九十八次都没人理,最后一次终于有人理了,人家男朋友将他痛打了一顿,落得个没有情商的结果,现在终于有人破了他纪录啦,感动得直接表示要跪服。 但是他们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事的,木才子则完全不知情。据说那天下午恰好有兄弟路过滨河路,好巧不巧的顺眼就瞟见了。于是就有了木才子和云姑娘约会的传言,两个人之间熊熊的八卦之火,瞬间就在整个男生寝室楼烧起来了。在这整个男生楼都干渴难耐的时间里,又加上熟人太多,八卦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传递得太快,瞬间变成了洪水猛兽。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了。这件事,对于木才子本人,却也没有明显影响。好似根本没影响。因为对于本就不开窍的人来讲,任外面狂风骤雨,也没孔进不去。至于内心是否汹涌澎湃,别人也看不到,也没人知道。 总之就是在别人那里风起云涌,在木才子和云姑娘这两个当事人这里,反倒就这样风平浪静了。一如往常。 既然是如此,木才子都无所谓了,周围的人也不好过多的表现出有所谓。大多数的男生本性也不是善于八卦的物种,也不大长记性,一时起哄,来得快去得也快,所谓把酒今朝,浮生一晌,恩怨烟云过。过了周末,大家也都把这事忘干净了。果然也就没人再提这事了。 36.第36章 36小节 我当时睡着了 男生寝室这边,事情虽然就这么平静了,但是影响还是有的,加上那天晚上叶子他们几个那几嗓子的余波震荡,经过这几天的薪火不尽,终于烧到女生寝室那边了。 这时候也终于让云姑娘有所耳闻了。木才子也是这时候才知道那天晚上叶子他们的那几声嚎叫的。 周三的时候,有一节外国文学史的公共课,木才子有这门课,恰好云姑娘也有。而且在一个教室。 木才子踩着点进去,他时常都是踩着点到教室的,就看见云姑娘坐在最后一排,以前他常坐的近外面靠窗的位置,那里透过落地玻璃窗就可以看见教学楼外远处起伏的山势,位置很好。 云姑娘以前是从来都坐在前面几排的,今天却坐在这里。事出反常必有妖,木才子也不去靠窗了,坐了中间过道边的一个位置。再说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坐过去两个人挨着,也没话说,尴尬就算了,还容易让别人流言。 木才子刚坐下,云姑娘就转过来看他。可见她并没有在听课,一直在留意着呢,知道他什么时候进的教室。木才子想,这下可能麻烦了。 果然木才子刚坐下,云姑娘就向他招手,示意他坐过去。 木才子也只好听话的,挨着坐过去了。 云姑娘就问:“怎么回事?” 一如寻常的语气。干净简洁。但是明显有些愠怒的意思。 估计要换做别人,此时就算死乞白赖,也就顺势而为,说不定还来个就势表白啥的。你说前面都这么多铺垫了不是。而且这场合,有老师有同学,有这么多人见证,多好的机会啊。但是木才子真的是木才子啊。 他看见云姑娘有些不高兴的样子,直接就实话实说了。 “嗯,那天晚上寝室几个喝了酒,叶子他们半夜发酒疯,嚎了几句。”木才子就这么直接干脆的把叶子师兄他们给卖了。而且那叫一个坦荡真诚,真是谁听了都会相信。完了还不忘跟了句:“当时我睡着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睡着了?不知道?”云姑娘大约也是很意外的,看着木才子,终于没再说啥了。 事情居然就这么结束了?木才子都略感好奇。但是事情真的就这么结束了。至少这件事,是就这么结束了。 教外国文学史的老师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虽年事已高,就要退休,却很有些海明威式的硬汉风格。两个人不说话,静静的听老师讲中世纪文学。这老师其实挺厉害的,翻开外国文学史,第一章就开始讲莎士比亚,已经讲了差不多一学期了,还在讲莎士比亚,讲完了四大悲剧,现在正讲罗密欧。 这些内容,大抵都是木才子知道的,故事也是清楚的。所以实际上,也并没有什么好听的。毕竟是史,事实也就那么一点,并没新东西出现。值得注意的是思想和目光的复杂多样,让文化变得兴盛繁茂,也五花八门。 两个人一声不响的把这节课听完,下课的时候,趁着老师上厕所去了,木才子就直接飞也似的逃了。他知道这老师是不点名的。 现在木才子看到云姑娘心里很有种害怕的感觉。很奇怪的感觉,不知所起,不知何来,虽无迹可寻,却很明显。是一种担心的害怕。也不知道他在担心个啥,害怕个啥。所以他干脆就逃得远远的。 大约单相思也是一种习惯,一个人习惯了单恋,估计就不愿意开口打破那种宁静了。 拿木才子的话来说,就是能像朋友一样相处,已经够了。而他能知道对方过得好,他也就觉得安好了。男女之间也是有纯净的友谊的。这几句话,是在一次真心话大冒险中木才子说的。大约有几分真的样子。 当然这话也是他被寝室一堆人逼得实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发表的。 当木才子说了这句话之后,他就被一群人以故意装深沉为由,给狠狠的修理了一顿,被罚买一个月早餐。否则说就直接去女生寝室跟云姑娘说木才子怎样怎样,反正不求能牵线搭桥,只求能棒打鸳鸯,在连哄带骗的武力和威胁面前,木才子只好乖乖就范,起了一个月的早。 于是事情就这么平静下去了。这次是真的彻底的平息宁静了。静得连孙猴子的金箍棒都搅不起一点风浪。 这是段漫长而宁静的日子。大三上学期后半期,还有大三下学期整整一个学期,这么长的时间,学校里又基本无所事事,应该怎么度过呢? 实际上这问题,不止木才子一个人疑惑,很多人都想知道答案。而总的来说,不知道问题的人多,找答案的人少,没有答案的人多,知道答案的人少。 37.第37章 37小节 迟到的青春 一开始,木才子还有些焦躁,然而真正觉得无所事事的时候,反而安宁了许多。 大约这就是木才子很奇特的地方。 他开始真的认真去上课。一节课都不逃。认认真真的,好像每一分钟都过得很有意义。那些原来教了他几年的不认识他的老师,现在终于都认识他了。 而当那些老师都开始夸木才子勤奋好学的时候,他又突然不去上课了。 木才子突然之间就转移爱好了。或者说是,木才子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爱好。 周三那天下午下第二节课之后,木才子从教学楼回寝室,路过音乐学院下面。从教学楼到寝室,会路过音乐学院下面。那是一段很安静的林荫道,那时候人也少,就听见上面像是月光洒落一般的,响起木吉他的声音。有几分暗自的欢快,又好像夹杂着感伤,幽幽深深,百转千回。不知道什么曲子。大约是没名字的。 停下步子,细细听,听了一会儿,倒回去,从岔路去了音乐学院。上面有一片大草坪,草坪周围是茂密的树林。木才子循着声音去找,转了半天,只听见声音却见不到人。 木才子一向有些神经质,大家都是了解的。所以有这怪行为也不算怪。然而声音突然就消失了。木才子干脆就坐在草坪等,等了一会儿,没有声音再出现,也没有人出来。 从那天起,木才子就常常有意跑到音乐学院上面去等那段吉他声。后来又听到过一回,但是还是没见到人。 倒不是说木才子迷上了弹那首曲子的人,而是突然发觉那段曲子特别好听,第一次听到时简直神魂一震,那种感觉从来没有过。他也想要学。想找那人拜个师傅。 但是找不到弹吉他的那人怎么办?干脆自己去学好了,然后自己弹来听,反正他记得那声音了。 于是,他真的就去找了个吉他速成教室,交了四百多块钱,说是一个月就可以学会基本弹唱。然后又花了两百多块买了把旧吉他,就开始背着把破吉他,天天来来去去,拨弦弄谱的,搞得整个寝室都开始怀疑他精神不正常。费了好大力气,硬把他拉到精神中心检查了一遍,确定精神的确没出问题,才算放了心。 可大家依然很奇怪,为什么这货会突发奇想要去学吉他。 刚进大学那会儿风华正茂,青葱无知,正是背着吉他到处卖傻装样骗姑娘的最佳时机,他不去,成天睡觉。现在大家都已经混成老油条,经过大风大浪,精熟于世事掌故,最鄙视文艺小清新的时候,他居然这时候去了。真是会顶风作案啊。 看见木才子认真的样子,大家也没说啥阻碍性质的话。一个劲的鼓励木才子的确该学门技术了,都浪费三年了,明年就毕业了,再不学以后就没机会了,连讨饭都困难。其实这也算是明嘲暗讽。因为大家都知道木才子很多时候做事全凭感觉,只要心血来潮,你想都想不到的事他都可能做得出来。但是心潮一过,你赶着他去,打死他,他都不会去做。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木才子这次来潮的心血却是格外的悠长。一不小心就持续了大半年。 最终的结局,却也没超出大家的预料。过了大半年之后,等到大三下学期,木才子弹吉他的心思就渐渐弱了,来潮的心血渐息。终于将吉他挂在寝室的墙上,高高的束了起来。 这期间,木才子倒也还真的学会基本的吉他弹唱了。而且也能弹出几首曲子,虽然时常会走点样破点音啥的,糊弄外行却也够了。 本来大家以为,这货学会吉他了,至少应该拿出来弹给大家听听吧,可是他一次也没弹过。大家还以为,这货学会吉他了该用这技能去骗新来的学妹了吧,可是这货完全毫无动静。让大家一颗蠢蠢欲动的心,竟是没处安生。 木才子慢慢封了吉他,彻底不再动弹。然后又恢复到了天天呆在寝室,一进寝室就开始上床的习惯。 说实话,先前看见木才子这个一贯没有什么人生目标的人,突然就有了追求,大家还挺不习惯的。等到好不容易习惯了,木才子又突然丢了追求,恢复到以前的懒散样子,搞得大家又不习惯了。不得不让人感叹,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 而那时候,已经是大三下学期,快近学期末的时候了。 在学吉他这段时间里,寝室里几个人突然惊奇的发现木才子变得好像有些不对。因为总是听见木才子在和一个人通电话,而且每次开头结尾的对话内容都是一样。 对话是这样开始的:“我在睡觉。”大约是对方在问木才子在干嘛。 然后对话又这样结束了:“我再睡会儿觉。”大约对方挂电话时想问他接下来干嘛。 据叶子观察得知,木才子每次接起这个电话的时候,语气显得有些兴奋,然而却又有些故意的冷淡。 这多少可以观察出一些问题了。 而这事和木才子突然去学吉他,有没有必然的联系呢?寝室的人,都很好奇。 让木才子解释?那肯定是没门的。 郑平托阿青去女生寝室悄悄的调查了云姑娘最近的通话频率,发现两人似乎有重合的地方,却又没证据证明同步。 后来也不知怎的,一群人又知道了在外国文学史课上发生事件的情形,都暗暗的替木才子着急,却又拿着一段死木无可奈何。 几个人隐隐的观察了好几天,又连续开讨论会八卦了几天,终于发现,木才子应该是瞒着大家悄悄在搞对象。但具体情形,木才子死也不透露,大家八卦了一阵子,又一次不了了之。 38.第38章 38小节 一座大门几只砂锅 大三眼看终于就要结束了。冯珂和许珂终于要毕业了,木才子在图书馆外面看到他们整个年级三三两两摆着各种姿势拍毕业照。却没看到这俩人,可能是没遇到。木才子想着,男女朋友虽然分了,至少毕业留影应该一起留张双人照吧。 到底这些事跟木才子关联也不大,也没什么影响。在别人搞得煽情不已的毕业时间里,木才子平淡无奇的度过了他的大三最后时间。上课,逃课,睡觉,吃饭,再上课再逃课再睡觉再吃饭。 接着是大三的暑假。木才子没有回家。这是木才子第一个没有回家的暑假。寝室里大部分人都走了。只有师兄和大侠。但过了一周,大侠也回家了。只剩下木才子和师兄。 在放假的第二天,学校为了统一管理,给留校的学生统一调配了寝室。花了一天的时间,办理相关手续,然后搬到了新的暂住寝室里。 巧的是,轮到他们时,其他的寝室都安排满了,给他们安排的寝室,最后就只有他们三个个人。等大侠也走了,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倒是乐得清静了。 木才子本准备趁着暑假,去旅游。虽然有了这心,由于一向懒得行动,属于光说不练型,所以最终也没有出去旅行。从放假地三天起,开始在学校周围找暑期兼职。 奈何学校周围大部分的商业体,本来就是随着学校的时间而运行的,学生一走,正是淡季,已有的人手都嫌多,谁还需要添人手啊。不在学校周围的,木才子打电话一问,一听说是找短期工作,直接就挂了电话。让上街去发传单吧,举广告牌吧,那时间又的确太热。 要去做什么呢?白天这么长的空闲时间,晚上也极度无聊。 无所事事的时候,师兄还是喜欢泡网吧。木才子也就跟着去了几趟,发觉没多大意思,仍旧日复一日的待在寝室。师兄不去网吧的时候,两个人就在寝室上网玩游戏。到了吃饭的时候,就下楼,翻过宿舍外的锁着的大铁门,走过一段不长的路,去一家叫周记的砂锅店里吃砂锅。 楼下的铁门整个暑假一直不开,两个人就只好一直翻。每次穿着人字拖加短裤就下了楼,翻铁门的时候,先把拖鞋脱下来,从门的缝里塞过去,然后人再翻过去。回来的时候,继续重复。 有时候会人翻到中途,骑在大门上,拖鞋却掉了。有好几次,忘了脱鞋子,结果人先过去那边了,拖鞋却掉在了这边,又不想重新翻回去捡,只好一只脚穿着一只脚光着,就去吃饭了。回来的时候,翻过铁门再捡起来穿上。 暑假不是很长,翻铁门的时间却多,煮砂锅的时间也很多。好像整个暑假,就在一座大铁门上翻来翻去的过了,轻易的就被几只砂锅煮完了。 但两个月的时间,毕竟还是很长。再加上夏天暑热煎熬,更觉得时间漫长。这一段时间,颇有意味。晚上的时候,木才子常常和师兄坐在阳台上,喝酒下象棋。实在无可聊赖。一包兰花豆,两罐啤酒就可以消磨到夜深风静。说些有的没的的话题,天上地下,天南地北,一时说到畅快处,如对皓月长空,好不自在。 如此过了暑假的时候,木才子的酒量倒是突然大涨。 这时候,时间又开始有些按耐不住开始黑白颠倒,毕竟晚上不睡觉,只能好在白天找补了。时间又一下子匆匆起来。 好像转眼间,暑假又完了。学生开始陆续返校。学校周边也终于再度热闹起来。正式开学前一周,回了趟山上,发现山上的男生寝室外大门竟然已经开了。许久不见的守门大爷,竟然又活灵活现的出来了。 木才子问是不是可以搬进寝室去住,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迅速的去叫了师兄一起收拾东西,还真有几分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的意味。然后抱着被子毯子牙刷杯子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飞也似的上了山。 寝室里两个多月没人住,倒也没多少变化,唯有原来养在窗台上的一盆仙人掌放假时候忘了安排,现在已经变成了仙人干,死得不能再死。这大约就是所谓的善泅者溺于水了,善耐旱者也必然死于干旱。 也没心思去管它。把床上稍微收拾铺好,把寝室泼水粗略的抹洗了一番,亮堂了不少。然后去洗了堆了一大堆的衣服内裤,有的甚至还是上学期忘了没洗的。 木才子从来算不得勤快的人,时不时的倒会人来疯似的大动一次,来个彻彻底底的大清洗。拿木才子******话来说,就是宁愿一个月洗一次被子,也不愿天天洗脚。但他这惫懒性子,比起寝室里的几个人,倒是要好上不少了。 现在几乎整个男生苑,差不多就只有木才子和师兄两个人,空空荡荡的,极安静,而且是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安静过。安静得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跟外面有鬼在游荡一般,连大气都敢出。 39.第39章 39小节 又开学了 第二天下午,郑平来了。在旅游车站打电话来让去接。两人也正好没事,出门打车就奔着车站去了,老远就看见一人立在车站门口使劲招手。 郑平只有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来时的那辆出租车驶过去不远,此时又掉回头来。三人正好拦着,坐着同一辆车回到学校。 郑平来了自然要忙着将自己的床铺在收拾一番,将自己的东西整理一下。换洗衣服裤子。于是这一天就这么过了。 晚上的时候,三个人在前门不远的小广场边吃火锅,隔了两个月未见,倒还是很有些话可说。一边喝着酒,一边说话,一边在锅里捞东西。 第三天下午,叶子来了。同样在旅游车站就打电话来让去接。三个人反正也没事,出门打车就奔着车站去了老远就看见一人立在车站门口朝着他们招手。 叶子除了带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外,还带了另一箱地方特产酸奶。来时的那辆出租车又像上次一样,这时候掉回头来。于是四个人拦着,坐着同一辆车回到学校了。 木才子发觉情形重复了郑平来时的情形,叶子自然是要忙着收拾自己的床铺,整理自己的东西。换洗衣服裤子。木才子他们三个人,都在旁边拆叶子的箱子,找吃的。 晚上的时候,照旧是前门不远的小广场边吃火锅,原因是,昨晚他们三个人都来过了,今晚不让叶子也来一次不公平。一边喝着酒,一边说话,一边在锅里捞东西。 第四天的时候,这时候男生寝室也渐渐人气多起来。一般来说,大家都会提前两三天到学校,那样正合适。这是正式开学前第三天。 上午的时候,荷花来了,同样在旅游车站让去接。无奈出租车容量有限,木才子和郑平去了。下午的时候,大哥来了,仍然叫去接。叶子和师兄去了。 情形是照旧的。每个人来了的第一件事,都是先打扫自己的床铺,收拾东西,清洗衣物被单。一时间,寝室倒是前所未有的干净。 晚上吃饭的时候,照例六个人一起在前门不远的小广场旁边吃火锅,一边喝着酒,一边说话,一边在锅里捞东西。 开学前第二天大侠才来。不过他倒是没打电话让去接,坐的长途汽车,直接就把他送到了男生寝室楼下。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在楼下了。一寝室的人,算是到齐了。 情形最后一次重复,收拾收拾,打扫打扫,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七个人一起,这次算是非正式聚会,还是选了在前门不远的小广场旁边吃火锅,一边喝着酒,一边说话,一边在锅里捞东西。 这次倒是捞东西的时候不多,喝酒的时候倒多了起来,说话也无所顾忌起来。人多总会热闹很多。 叶子问郑平郑夫人,也就是阿青来了吗? 于是木才子才想起,他们三个人是有家属的,已经不是单身光棍了。不过这倒是不影响吃饭喝酒。 吃饭的气氛,一团热烈。因为很长时间不见了,所谓久别胜新婚,虽然不是来形容他们这种关系的,但大家见到都难免感觉既新鲜又熟悉,而变成一种很热烈的感情。 也不敬酒也不劝酒,每个人都来,一起喝。其实喝酒就应该这样,大家共同举杯,闲话莫问,一片豪气干云。不过这样子喝酒的,人生也难遇到几次。能遇到一次,也算是一大幸事了。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不是那么个人,那就只好滴酒不沾了。 在一片豪气之中,几个人几乎不及刻钟时间,就都开始迷迷糊糊飘忽不定了。不过酒也至此结束了,大家都觉得够了。跟老板结了账,彼此扶着,过了马路,过了广场,沿着河边走。 在这大学几年里,让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条河,这河边。可能以后忘了在哪幢教学楼上过课,在哪里看过书,跟什么人打过架,但是一定不会忘了这条河这河边。没事的时候,从河边走过,沿着河边吹风散步,有事的时候,也从河边走过,喝了酒从河边走过,喝醉了一样从河边走过。 木才子突然想起,问郑平:“这学期是不是该实习了?” “应该要了吧。不过到时候会通知了。” “听说,可以自己找单位或者公司实习的?” “怎么这时候想起这个,忙着找工作啊?大三整年闲着也没见你忙啊?” “就只是问问而已。” “学校会统一安排教育实习,等学校的完了,应该可以自己去找了。” “那你们有安排吗?” “没有啊,学校的实习完了再说。再说,还没毕业呢。” “要未雨绸缪。” 木才子这话说出来,叶子直接就反驳问了句:“你说这话,自己觉得好意思吗?脸皮厚是可以,也不能这么厚啊!” 木才子没理他。 郑平接着说:“那就准备考试吧,考公招或是公务员。” 木才子问:“没兴趣,怎么办?”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都没兴趣。” “那你就去死吧。” 话题暂且搁置,几个人相互靠着沿河岸的石栏杆,醉扶而归。 40.第40章 40小节 无聊人聊天 第二天上午,寝室人还没睡醒,寝室里几乎同时三个人打电话来。阿青打来电话,电话铃才刚响起来,荷花和大哥家属也跟着打来电话,估计他们是约好了的。霎时间,一屋子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把整个寝室都给吵醒了。 今天是放假通知单上入学的日子,所以按规矩,今天大家都会正式到学校。学校还上课的话,明天就会开课。 “阿青说,晚上请你们吃饭。你们有没有人不去?”郑平挨了半天,半醒不醒的终于接了电话,然后就有气无力的跟大家说话。“去的就知应一声。” “还有谁啊?”木才子从床上伸出个脑袋,顺口问了一句,结果其他几个人毫不迟疑的就答应了,但是却没说话,只是拿手用力的砸床,弄得床一阵阵山响,以表示的确知应了。 “我发觉我们,好像天天都只是在吃饭。”木才子突然又神经质的自言自语了一句,不过好像也是对着郑平在说,还有寝室的几个人。 刚刚还一阵起伏的骚动,一下子就没动静了。 木才子常常说话,都会话一出口,就冰封一大片。大家也会时不时的有意真空他的话。不过他的那句话也有不对,说话的时候,木才子明明是躺着睡着的。其他几个人也是躺着的。 木才子在床上坐起来,看了下外面,天下起了雨,不大。学校这地方是多雨的地带,平常也多雨,每年子开学季也几乎都要下雨。温度便骤然凉爽舒适不少。 想打开电脑上网,或者玩游戏。可惜还没正式开学,学校网络还用不了。又没事,只好又躺了下去,拿起手机开始胡乱的在论坛贴吧里逛,逛了一会儿,也没啥事做,顺手捡了两个漂流瓶,竟然就跟其中一个人聊上了。 对方头像显示是只猫。木才子头像恰好是条狗。 对方先是弹了个窗口“喵”了一声。 木才子跟着就“汪”着回了句。 接着对方又弹了条对话:“喵喵!” 然后木才子跟着回:“汪汪!” 可能猫狗本仇敌,天生不对付,两个人居然就这么无聊的杠上了,而且无休无止,开始一个劲的刷对方的屏了。大有不罢不休的阵势。 如果把两个的对话过程,完整的记录下来,就变成了这样。 猫:“喵!” 狗:“汪!” 猫:“喵喵!” 狗:“汪汪!” 猫:“喵喵喵!” 狗:“汪汪汪!” 猫:“喵喵喵喵!” 狗:“汪汪汪汪! 猫:“喵喵喵喵喵!” 狗:“汪汪汪汪汪!” 然后就是满屏的喵喵喵,满屏的汪汪汪了。 两个人就这么你来我往,一直发一直发,居然乐此不疲的玩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最后,他发一条过去,对方几乎就是闪回,瞬间就将他的屏幕给淹了。木才子的屏幕上除了一个“喵”字,实在没别的字了。 对方打字太快,木才子动手的速度完全跟不上大脑节奏,无奈只好接受现实,兵败妥协。发文字骂了对方一句傻叉,然后果断将对方从聊天框里拉黑删除,才终于耳根清净。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躺着又睡不着,又不想起床,堪堪挨到十一点过,可以算是到午饭时间了,勉强爬起来,去超市买了一桶方便面,搭一根火腿。听见木才子起来要去超市,久无动静的一寝室人,瞬间就都活了过来,都要帮忙带一份。 其实这时候,学校食堂已经可以吃饭了。大家都懒。其实大家都懒的意思,一来真的是懒,二来则是在等晚上几位夫人请客吃好吃的。这群人的嘴,越来越刁越来越尖馋了。下手也是越来越狠了。 每每到人家请客吃饭或是自助餐前,这些家伙都得将自己狠狠饿上半天,美其名曰不能便宜了老板,能吃回多少是多少。结果每次都没见得吃多少,但挨饿的次数却不少。 木才子去超市的路上,看见不少人正好从食堂下来,用饭盒打的饭,边走边吃,男生向来粗犷,不在意细节,也有些性子急,才懒得等到把饭菜打回去,坐下来细嚼慢咽。一边走路,一边就开始往嘴里扒饭,这倒是山上男生宿舍和食堂之间独一无二的风景。而且始终传承不绝。 每到吃饭的时候,食堂到宿舍之间的路上,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一边厢去打饭的人横竖拿着饭盒一脸急色,仿佛要去做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情,另边厢回来的人托钵端碗一脸神态悠闲,仿佛自家花园里清晨散步。每天两次,如此情形,必定络绎不绝,从不间断,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的宗教仪式。 食堂到宿舍大约有四五百米远的距离,基本上从食堂打饭,一路吃回去,回到寝室正好吃完,恰好就可以洗饭盒。这也正是节约吃饭时间的好法子。如此谁要说男生没有时间观念,不会精打细算,就纯粹是别有用心的中伤了。 只是不知道他们节约的那些时间,都拿去干嘛了。反正他们绝大多时候都是窝在寝室赖在床上的。估计节约出来时间,就是为了懒在床上等着无聊的。 41.第41章 41小节 要去实习了 晚上,果然是商量好了的出去吃大餐。在一群人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终于把人给人凑齐了。又是两个寝室。还真有些联了姻的意味,家庭大团圆啊。 这次除了吃饭之外,倒没什么别的事了,算是一帆风顺。很明显的,木才子他们这一寝室人真的是冲着吃饭而去吃饭的。就在几个女生,还在叽叽喳喳滔滔不绝的说话大声讲笑话的时候,这几个人已经把饭扒完,嘴一抹然后集体起身,走人了。留下几个女生一脸错愕。 接着是开学第一周,虽然事没多少,大家却开始有些忙起来了。因为学校已经确定好安排他们这年级的学生去毕业实习,从九月一直到十一月,有的则到十二月,时间差不多三个多月,几乎也就是整个学期了。 大家这两天都收到了明确的毕业实习通知,只是各个人具体去的地方还没有出来。学校每年大四第一期统一要求和安排毕业实习,而且全都是安排教育实习,据说这是为了保证学生毕业的基本职业水平,毕竟学校是以教育专业为主的。也就是说,学校的安排是基本的工作量。学生有意愿要自己找别的实习工作的,也必须要在学校的实习完了之后才行。而实际上,学校实习完了之后,距离毕业还有大半年时间,也够大家找工作折腾的了。 所以这几天大家都只好等通知下来。倒是很快,星期三的时候,所有的名单以及实习安排学校地址都出来了,出发的时间前后各有不同,却也差不多都在这两天内。 木才子他们寝室七个人,郑平和荷花单独去了成都附近两所中学,叶子和冷俊去了一所县高中,而师兄和大侠也恰巧一起去了一所镇中学,木才子则去了市中心一家职业中学。听说这家学校很厉害的样子。 至于实习的内容,大家都一样,就是听课,听课,日常管理,接着上课,接着再继续听课。反正就是要学着做一个老师的样子。而从这学校毕业的大多数人,最后也都成了老师。 木才子真是不敢想象自己成为老师,站在台上教书育人会是什么情景。但学校要让去实习也没有办法了。也只好赶鸭子了,希望能上架。 到底看来,成为一名老师,教书育人,或者好听点叫做成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为别人的灵魂修修补补,并非木才子所愿。他自小也没那期望,也没那愿力想着要去修补别人的灵魂。他自己的还修补不过来,哪有多余时间去修别人的。 而木才子也从来就不愿意去为别人修补什么。拿他自己的话来讲,他是不惮于用最惨烈的思想来想象人的顽劣和恶毒的。 人身体的生长遵循自然原则,不可控制,这就不说了。人的品质,应该可以控制的,它应该是一个不断修炼的过程,不断向着更完美更伟大前进。然而现实里,很多人自己放逸,年龄越大,反而越活越倒回去了,越活得久越是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加身,还不如刚出生的小孩子那般纯净和完美。 那句俗话怎么说来着,一大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 说这话,倒是对狗有物种歧视了,侮辱狗了。 所以在木才子看来,这世间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他去为其修补什么,而有些人,则根本不用他去导航之类的。不值得的,因为他们拒绝修炼拒绝前进;不用的,则他们天生就带有修炼的导航器,不用他画蛇添足。 当然了,这些都是木才子一直以来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归根到底,是他将老师想象得太伟大了,他不知道老师只是一种职业而已。而真实的情形,等他去见识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星期三开始,无聊了很长时间,无所事事了很长时间的大家,开始忙乱起来收拾东西,可谓是整装待发。宿舍一片繁忙景象,整个宿舍楼都突然变得生机勃勃。 只是这种景象也不见得长久,所谓好景不长大约就是这样。星期三一过,星期四一过,星期五一来,宿舍就开始不断少人。宿舍楼则随时可见各种拉着行李箱的人,表现得形色匆匆,一副赶时间投胎的样子。在木才子看来,这些人全是无事忙。哪里就差你这点时间,早忙什么去了? 而木才子,他不是无事忙,他是真的无事可忙,仍然如旧的悠闲无聊。他也不用收拾什么,也不用打包什么,反正他实习的学校就在市中心,早上出门等公交,十几分钟就到。早上一觉睡到八点钟太阳高照,懒懒散散的到学校,在上第一节课之前,还有空闲时间去食堂坐下来安静吃个包子喝杯豆浆。 寝室里几个人,也是分批在星期四星期五这两天消失干净了的。去到学校,恰好过一个周末,有熟悉和安排的时间。 42.第42章 42小节 遇到了一个人 寝室就只剩下木才子一个人,骤然间变得这么冷清,还真是很不习惯,空荡荡,孤魂野鬼似的。在星期五的时候,木才子跟着学校的带队老师,和另外四个一起实习的,去了一趟市中心的那所学校,报了个到,认了个门。 这是和学校长期有合作的一所中学。没想到那所学校的校长还挺大方,居然还特意接待了他们,请带队老师和他们一起共六个人吃了中饭,在学校大门右边街角转弯处,一家看上去外表毫不起眼实在内里别有洞天的中餐店里。 带队老师是中文系的一位教当代文学的老师,好像姓何,木才子似乎以前见过他两次,但并没有上过他的课,不知道他教的具体是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数学系的两个,一男一女,男的威武雄壮,女的纤细娇弱,真跟一对儿似的,大家都这么说;木才子跟他们没有几分钟的交集,再加上木才子记得名字不记得脸,记得脸又不记得名字的性格,所以在那一顿饭后,他就全然不知道那两人长什么样,姓甚名谁了。 另外还有两个,则是美术系的,而且是美女两个。一个叫夏雨,一个叫刘非非。木才子这次一下子就记住了,而且人认得奇准。看来能不能记住人,也得分对象啊。那个嘴角左下有一颗隐隐不明的美人痣的,叫夏雨,喜欢一头长发飘散,特别是随风吹起来,别样神气。 至于那个刘非非的,木才子则在很早以前就听过,美术系的一个才女,见过她两次作品展。只是一直没见过真人。 不过别说,也许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所谓惺惺相惜,有时候也会瞬间变得针锋相对。 刘非非是个很有才气的女子,看上去不是一般的清高自持,木才子见过她的画,真是有几分灵气逼人,清高自傲确有资本,等闲人也的确难以入她眼。 木才子知道像刘非非这种人,比较难以相处,因为他其实也是这样的人,心气儿高着呢。看见比自己更有才气的,不愿折心违意去结识,心里还生出羡慕嫉妒,甚至刻意相轻,而相比不如自己有才气的,又看不上眼。 木才子这人才气平平,胸襟貌似不多,心气儿倒有点。两个人只这么看了一眼,互相道了个姓字,听对方说话冷冷的,一颗先还有几分火热的心瞬间也就变得冷硬冷硬的了。只是这么一瞬,半句多余的话也没说,两个人居然隐隐中就已经有些风雷并起势同水火的阵势了。倒是那个夏雨和木才子挨着座位,反而多说了几句话。 不过饭桌上也没什么事。无非就是带队的老师托着校长,说什么多多关照一点啊,多安排点课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想要校长关照他们这堆人。数学系的那一对,听这话,立即就很乖觉的站起来,给那校长敬酒,木才子一向懒于应酬没多少这方面经验,美术系的两个美女似乎也没准备要敬酒的样子,但是人家都敬了,不敬有些说不过去啊,只好挨着行了一圈酒,倒是那校长浑不介意他们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热情大方的反又给他们倒了一圈酒,带队的老师还在重复原话,那校长已经开始飘忽了。 一顿饭到下午三点过,才终于吃完,也没有别的事了,大家集体返程。 带队的姓何的老师,说跟那校长还有事谈,他们五个人只好先回去。从饭店楼上下来,走了大约两百米样子,转过一条街,就见到公交站。 这个点上,车上乘客也不多,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左手边靠窗是一排单独的位置,都空着呢,木才子见没人坐,就坐了正对中门的那个。刘非非坐了他前面的位置。 43.第43章 43小节 玫瑰即玫瑰 这段时间天气已经不大热了,温度降了好多,时或还会有些丝丝凉风,不过大家都还穿着短袖体恤,木才子在后面抬起头来,公交座椅比较矮,正好看到刘非非脖子,一眼就看到人家胸上。 木才子看了两眼,然后收回来眼睛,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敲了敲前面的座椅。 “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 刘非非回头瞧了一眼,不过看木才子很认真的样子,示意继续问。 “那我就问了?你常画人物吗?我好像见过你的画,人物挺多的。” “我比较喜欢画人物。” “我有个朋友,也是画画的,但他是个男的,所以他比较喜欢画女的。” “那你想问什么?” “那我的问题就来了,他是男的喜欢画女的,我可以当做是男人喜欢,那你是女的,为什么也喜欢画女的呢?我看过你的画,很多女的。” “还是因为男人喜欢啊!” “这话不像是你作品表现出来的意思吧?” “那你觉得我该是个什么意思?” “我看有点不像,但我不知道,所以我才问。那我还有个更关键的问题来了,人物画为什么几乎都是裸的呢?你的人物画里也几乎清一色的裸女。你别告诉我,女人穿不穿衣服,都是由男人决定的啊。” “这样啊?也没说错啊,在男权世界里,男人喜欢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吧,毕竟这个过程足以让艺术家兼顾到艺术和生存。” “那其他的更重要的原因呢?” “我想来根本原因是‘纯净’思想在作怪吧。”刘非非看着木才子,“要我解释吗?” “那你解释得详细点,容易理解点。” “人的身体是自然生命的一种载体,人类社会的生命是不自由的,身体也就是不自由的,被各种社会的因素包裹起来,政治宗教文化战争哲学信仰风俗等等。 “而艺术的过程,就是想要挣脱这所有的束缚,摆脱政治宗教文化战争哲学信仰风俗等一切后天的枷锁,让生命回归纯净或者是本能,回归到最自然的状态,让身体即身体。 “这也就是为什么所有的艺术作品,都会毫不避忌大胆的直露人身体的一切行为。因为在艺术眼睛里看来,玫瑰即玫瑰,爱情即爱情。 “玫瑰本身就是美的,爱情本身也是美的,但玫瑰并不是因为爱情才美。人的身体也一样,身体本身就是美的,所以艺术家画画的时候,总是想要追求这种美。而且这里的‘纯净’不仅是个形容词,也是个动词,它既是一种美的状态,也是一种净化状态,追求这种美挣脱社会束缚通向精神自由的方式。 “至于为什么喜欢画裸女,则是女性这种存在比较特殊吧,造物的神奇,赋予女性很多无法言喻的东西,这么说,能明白吗?” “你这么解释,是想说为什么很多画家都很穷困,而且性情古怪吗?因为他们在这过程中,性情净化得太过极致,太纯粹?” “这么说,也未尝不可啊!往往伟大的艺术家,都是非常极致性情的人。” “这点我倒是很能赞同的。你的回答算是完了吗?”木才子真是听得想得入神了,还等着刘非非继续说去呢,结果半天没动静了。怎么回事?侧身一看,居然半个车的人都盯着他们俩看,几乎个个尖着耳朵在听。 见刘非非突然不说话了,木才子一转身,正瞧见这情景,突然就好像醉倒了似的,脸刷的一声就烧到耳根,脸红了半边。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俩人居然就这么在公交车上就讨论起裸女的话题来,结果还引了半车的人围听。前面司机,就差点直接停下车了。 说起来,木才子脸皮还是很薄的,见这么多人看着,而自己竟然一下子被这些目光围在了中心,就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了,瞬间口里吐词都不利索了。 好在这时候,公交终于滑到了男生院山下,木才子跟刘非非和其他几个人讪讪的打了声招呼,几乎是抢着下车了。女生宿舍还有两站地。 44.第44章 44小节 其实我是老师 刘非非的玫瑰即玫瑰的“纯净”学说,木才子不大明白,实际上他也的确没明白,很难想明白。大一大二的文学概论被他一路红灯而过,大三有美学课程,也被他逃了个干干净净。后来他问那些文概美学考满分的人,他们居然也不明白。 木才子难得去思考一件事情,现在还不明白,至少他已经开始思考了。这是件好事。 尽管上帝会嘲笑人类的思考,但思考往往真的是具有现实作用的。比如用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时间证明一切,有了大把的空闲和无聊,思想才能真正的进行思考。木才子是个活生生的例证。最近就是因为太无聊空闲时间太多了,所以才开始思考起人生来了。 周末两天,因此得以很快的过去。且让人不会感觉到一个人孤零零的似野鬼。不仅打发了无聊,也顺便打发了孤独感。 周一早上的时候,木才子起得很早。刷牙洗脸穿衣,然后在食堂吃了个早饭,下山在公交站台开始等公交。 等车的时间并不久,公交来了,车上的人不多。经过学校的公交,来来往往的基本都是学校的学生,而且早上又这么早。 木才子上车,在后面些捡了个位置,看见上周五见到的五个人中的两个,那个数学系的姑娘,另外一个就是刘非非,也坐在后面的位置。 木才子给他们打了声招呼,就自己坐着,大家彼此也没有话说。感觉到身边有两个认识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木才子觉得有些紧张,以至于公交停了几下,又动了几下,居然就到站了也不知道。看见两个姑娘下车,车子又启动,才赶紧叫师傅等等,忙忙的跟着下了车。 因上周五来已经来过一次,倒是熟门熟路。实习的班级,实习任务都也是给他们分配好了的。他们都在一个年级实习,带的班有交叉,不过办公室不在一起,却也紧邻着。 听说实习是要守班而且还要上课的,最后还需要指导老师签意见评分。木才子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见过带他的专业指导老师,上周五本就该见的,说那位老师恰好有事不在。其余几个好像都已经见过了。 两个女生在前边走,木才子在后边跟上来,一起进了学校。正是学生早读完,吃早饭的时候。 直接上了左边教学楼二楼的办公室,里面一屋子的老师,木才子一看,一个都不认得。只好去找了周五见过的校长。 校长办公室是在二楼办公室的头顶上,三楼,是一间单独的办公室,很大。不过也很吵,外面走廊都能听见。木才子敲门进去,立马被吓楞了,靠墙角跟儿,整整齐齐站了一排学生,五颜六色的。校长正在唾沫横飞的批评他们。 校长见木才子进来,便转过了身去背对着学生,恰好也背对着木才子。木才子把自己的来意说出来,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看见中间学生突然怪异的扭了一下肩,估计是肩上有点痒。那校长一个急转身,盯着那个学生就开口大骂:“让你站好,你动什么动?看你的站像,你爸妈没教过你怎么站吗?你看你头上那一堆毛,你还杀马特,你还贵族,你还非主流?染得五彩缤纷的你就贵啦?就牛啦?了不起啦?” 那声音,像是从阴暗角落的灰尘里捡起一根腐烂了的铁棒,铁锈直簌簌的往下掉。 木才子站那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站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不知道是等校长骂完了再说,还是应该让校长先停下来听他说完了再让骂。 倒是那校长很好心,主动帮他解了燃眉之急。木才子还正在犹豫呢,就听校长随手指派了靠门最近的罚站学生,让给木才子带路。 “我现在有事,走不开,让他带你去,找高一三班教语文的朱老师。” 木才子听好了,两步退出来,随手把门带上,走过一层楼还能听见校长骂人的声音。 “你们校长经常这样骂着训人吗?”木才子边走,问了一下身边的这位学生。木才子也只是随口一问,想这么一路走下去一句话不说,也没啥意思。 像这种问题,显然一般人都是不会回答的,这等于背后说人长短呢。结果这位同学毫不迟疑的就给了肯定答案。 “那老不死的,天天就知道罚站,还扎马步。”多么单纯,毫无心机的孩子啊。估计也是不怕那校长。 “校长不老啊。”木才子忽然话锋一转,“也没见校长让你们扎马步啊?” “才刚被叫进去你就进来了。还没开始呢。” “你回去还得继续扎?” “肯定啊。那老变态,昨天肯定是和那个英语老师在办公室乱搞,结果被他老婆路过发现了,两个人于是在校门口大打了一架,今天拿我们来出气。” 木才子随口就问上了:“和哪个英语老师乱搞?” “你不知道啊,大家都知道。就高二二班的那个英语老师。对了,你是哪个班的?” “我新来的。” “哦,难怪呢?哪个班啊?” “高一三班。” “哦,那个朱老师啊,有点儿胖,大家都叫他猪老师。不过人还挺好,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哦,那谢谢了。” “我是高二三班的,以后有事来找我啊,我可以罩你。” “哦,那再谢谢了。” “对了,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我是学中文的。” “电配,汽修,会计,旅游,幼教我都知道,学校没这个专业啊?” “所以我是新来的。我是老师。” “哦,老师啊。好像学校也没有啊。啥,老师?” 学生突然反应过来,脸上表情霎时间精彩得简直就跟他头上的头发一样五颜六色。嘴角直抽搐,估计吃了死耗子也没这么难看。 “那啥,放心了,我反正以后又见不到你。也不教你们,我不会跟校长说的。” 那学生再也不说话了。任木才子怎么说,他就是不说话了。突然变得比哑巴还哑巴。远远给木才子指了那位姓朱的老师。转身风一样的消失不见了。 45.第45章 45小节 听课的痛苦 这就是那学生口中所谓的有点儿胖。人类的审美标准,果然不是每个人都一样的。连胖的标准都是因人而异,截然不同的。 这位朱老师是有点儿胖,不过这也只能叫有点儿,杨贵妃也只能算是瘦了。不过听说,胖的人都好相处,因为吨位太重,移动不便,很能给人和蔼可亲的模样。 果然人一胖,就比较好相处。但凡木才子问到的没问到的,这位朱老师事无巨细都给讲了。还指了办公桌旁边的空位置,让木才子把旁边椅子挪过来和他一起坐。 “啊,你就是小李啊,我已经收到校长的安排了。来来,过来坐吗。” “那个。”木才子很是难为情。看着朱老师所指的办公桌,一张桌子两边用,两张桌子并列着,那边就是坐三个人都显得绰绰有余,这边就他一个都还显得拥挤。没办法,木才子也只好果断拒绝了他的殷勤好意。“不用了,我倒你对面去坐吧,我已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了,我笨手笨脚的怕妨碍你工作。” “啊,小李啊,你这就见外了不是,说什么麻烦。”木才子还以为他要继续劝下去,都已经做好继续抗争的准备,不料话语接着就是一转。“那你就坐对面吧,正好我要去接开水,我就不劝你了。” “啊,还是我帮您去吧,你坐着就行了。我跑得快。” “这样啊。那你就跑快点吧。”老实不客气的就将杯子给递过来了。 完了还不忘补上一句,年轻真好,长得瘦真好。这话是木才子在水桶边儿听到的。 把水接过来。朱老师问:“你想上课吗?” “不是每个人都必须得上课的吗?” “当然会让你上几节课了。我的意思是想天天上课吗?” 木才子打一开始的心理,就没有想过要来实习做老师,他也压根没打算以后去做老师。说白了,纯粹是被学校逼着来混日子的。再说了,上课又没有工资。但是这种情况好像没办法明着拒绝啊。 “我不大懂,也不大会,天天上课,怕是耽误了您的进度,等着中途你要是实在不得空,我就帮你看看班吧。哦,你水这么快喝完了,这么渴,我帮你再接一杯。” “那也好,第一节就有我的课,先跟着我到班上去看看,就先听课吧。” 没办法,只好跟着去听课了。大有逼良为娼的感觉。真是连点花样都没有似的,更别说快感了。那一身肥肉也确是真材实料,每走一步,整座楼都在震颤,等他终于颤抖着将一身肉拖进教室,木才子算是松了一口气。生怕这位走到教室的途中,累死在半路上不算什么,要是不小心把学校楼给震塌了,那可就出安全事故责任大发了,没准会惊动党中央啊。 而且这朱老师双腿不空的时候,嘴上也不闲着:“我带的这个班,基础是年纪最差的,问题学生一大堆。你可能会带班一段时间。要有心理准备哦。” 开场的惯例是介绍,木才子的自我介绍,非常的直接简单,就一句话,把名字一报,居然就没下文了。再看下面学生,成片成片的倒桌子上睡着了。哎,多可怜的孩子啊,连个正常的睡眠都没有,还得躺在桌子上睡。反正这会儿没有一个人听他说话的,也就没说下去的必要了。 木才子也不好吵醒了他们,名字一报完,乖乖搬了张凳子,静悄悄的走到最后排坐下了。 然后就开始上课。这些学生也真是难得的好性子,居然一个个都懂得从一而终。朱老师在前面打开教材,下面的学生照旧躺着。 这种场面,朱老师明显已是习惯了。打开教材,开始在上面照本宣科,泰然自若的自说自话,说到会心处,还不忘手舞足蹈,唾沫横飞。 木才子听了两分钟,也开始犯困了。奈何面前没有桌子,没法躺下。两个眼皮开始打架,只好用手硬撑着。 这些老师上课,为什么偏让人觉得这么难过呢?以前他是不管这问题的,反正他两眼一闭,不听就行了,一觉到下课。 现在,直到木才子在周五的时候,真正上了一节课之后,才不得不想起这个问题,也终于意识到这问题的严重。是啊,老师上课,干嘛给学生找罪受,而自己也受罪。这不是犯贱得慌吗? 还没等木才子想明白这其间的原因,命运之轮就轮到他开始上台表演一个老师是怎么犯贱的了。果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都没资格笑话谁。 好巧不巧,在木才子实习开始的第四天,那位朱老师突然病了,听说是感冒,谁知道什么怪病,反正胖子身上的问题一向很多。然后感冒突转急性啥啥的直接就进医院动刀子了,于是乎,听说一个学期都来不了学校了。 上课怎么办?木才子反正是再也不用坐在后排听课了。 但是上课他不会啊。学校讲教学技能的时候,直接被他逃了。再说,他也从来不看好老师,甚至是鄙弃这职业,认为任何高尚无私的东西,一旦职业化就堕落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那位校长居然还专门找到他,要他将这学期带满,还说给实习工资。木才子一听,看在钱的面子上,立即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46.第46章 46小节 还能这么上课 于是在第一个周五早上第二节课的时候,木才子终于翻身农奴做主人,去上了他这辈子的第一节课。被别人上了这么久,现在终于轮到上别人……哦,是课。 赶鸭子上架,木才子往讲台上一站,说上课吧。根本没人理他。 木才子也不好自讨没趣。直接改叫学生自习。但这方法不行。因为学生们本就是在自习啊,整个教室,睡觉的,玩手机的,看小说的,跟邻桌的邻桌说话的,跳起来扇对方脸的,要什么有什么。 无奈,第二节课的时候,木才子直接叫学生们把教材扔了。 木才子是这样说的:“在我的课堂上,你们想做什么都可以。” 突然就群情激奋了,学生欢呼。木才子一看势头不好啊,这有失控的征兆。 于是补充了一句:“但是,有要求,不能离开桌子范围,半米为限,其实你们最好自己躺桌子上睡觉。” 果然就有很多人乖乖的躺下睡觉。看来他们还是很听话的。 有不想睡觉的怎么办?而且语文课也还要上怎么办? 好吧,有办法。去图书馆借了一本不知道作者是谁的散文选集,让一个学生从一开始上课就站前边一篇接一篇的读。一直读到下课。下节课,轮到下一个人接着上一节课的地方继续读。读完了,就再换一本,天天继续。 木才子说,上课,于是大家开始躺桌子上睡觉,不睡觉的就开始各种嬉笑怒骂。 木才子说,你给大家读书,于是有人开始帮他们读书。 木才子如此这般发号施令,有人睡着有人醒来,有人还玩得不亦乐乎,但不管睡着醒来,还是玩的,都有人读书给他们听。他自己照旧搬个凳子坐在后面,乐得清闲,事情居然就这样成了。 这样一来,木才子突然高兴了。这上课也太简单了。睡了醒了,一上午就过去了,吃了午饭,睡个回笼觉,再换个地儿接着睡,于是一天就过去了,除了没法堂而皇之的逃课外,基本无二致。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校长啊,小组组长啊,时不时的会来在窗子外偷窥怎么办? 木才子干脆每节课再点一个学生,搬把凳子坐在门口,对外名曰不听课惩罚,对内则叫把风。班上所有人,都把名字列好,轮流着来。只要有校长之类的来巡视了,就通知他们,读书的人继续读,其他人就会被叫醒假装用心听,然后看见校长确实来了,他还会假模假洋的做出评点的样子。校长一走,大家该干嘛干嘛去。 于是每节课就只要这两个人用心就行了,一个把风的,一个读书的,至于其他的人,爱干嘛干嘛,木才子才懒得管呢。虽然每节课当班的两个人,可能很烦,但这样大家都高兴了,睡觉的也睡得安稳,玩的也玩得高兴。 木才子一再要求学生配合。这些学生居然也很懂得投桃报李的道理,知道这样自由的机会不多,很乐意的而且娴熟的和他打起了配合战。就这样大家通力合作,瞒天过海,阳奉阴违,居然一直平平安安的避过了各种视线。 当一切走上正轨,木才子上课的时候,就真的变得简单。总共就只有三句话:你今天读书,你今天看门,你们今天随便。现在连他自己都开始越来越佩服自己的聪明了。 可惜这也还不是高枕无忧的时候,校长要来听公开课怎么办呢?木才子想到了所有情况,却忘了这茬。看来真是高兴过了头,乐极生悲了。 怎么办?木才子一想,反正自己也不当老师,评分结果无所谓,只要给个及格就行,一切还是照旧。 不过今天把风的学生不用站门了。读书的学生继续,读一段文字停下来,另请学生起来点评。连着叫了几个学生发表看法之后,话题早已经不在刚读的那段文字上,更不知道被引到了何乡何地,偏离原题多少距离,而时间也过得差不多了,再一看表,还剩几分钟,木才子站出来了,假模假洋的把话题收回来,回到最先的那段文字上。于是宣布下课。 这样上课,不知道校长什么想法,但看那一脸的表情,估计也好不到那里去。 公开课之后,校长再也不来听课了。而如此,木才子就更加自由无忌了,却也没敢彻底放肆,站门把风的还是依旧。表面样子依旧要做好。万一东窗事发呢。 47.第47章 47小节 师兄的眼光 下山,等车,上公交,换位置,从一所学校到另一所学校,来了去了,去了又回来。木才子常常在公交上碰到刘非非和夏雨,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上了大约两周课后,便是国庆了。不用说,照例是要放假的。大家老早就已经在商量,放国庆要回来,然后要怎么玩。由于这是大学四年里大家第一次有这么长时间没见过,所以更增愿望的渴切。这也是木才子第一次对放假心生期待。 等时间到了,却有些出人预料。叶子和大哥在还没放假的时候,就匆匆忙忙的回来了,而且一回来就抱怨,那边学校是怎样的烂。镇中学的那两个也回来了,一样抱怨个不完。另外两个因为在成都附近,却没有回来。 十月一号的那天下午,他们一起出去吃饭,成了他们寝室第一次以集体名义出去却有人没到齐的一次。这次是在一家刚刚找到的火锅店,在后校门下行大约三百米的样子,在一条巷子的尽头。听说也是新开张,不过生意却很好,对于食物,只要好吃,人们是不吝啬多走几步的。而且来这里也大多是学生,很多都还认识。 老板问几个人好布置碗碟的时候,几个人居然没反应过来,叶子顺口就说七个,然后木才子也跟着附和了一句说七个,还有两个没来。老板去忙了。大家伙儿坐下,这时候冷大哥突然大着声骂了一句:“****,你们两个真****啊,哪里七个啊,他们两个没回来。” 恍然。老板好像远远听见了,跑过来又确认了一边,问到底几个人。叶子说,算了,就多加两个碗吧。 他们寝室七个人,向来都是同聚同散的,好像大家都成了惯性似的。木才子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这些人好像已经成为他们自己的一部分,如同身体之于手脚。你不会特别的想起或是挂念他们,但是你会自然而然的觉得,当你在那儿,他们也都会在那儿。 时间就是如此神奇,它用相处让大家仿佛彼此成为一体,并非互不相关的两个物品。 老板先将要的啤酒送来了。大家举起先喝了一杯。 大侠说:“来给这俩货也斟上”。又对着老板说:“老板借你一张纸一支笔用下,咱们给他们俩立个牌位,再拍段视频,然后发给他们俩看,让他们下次放假还敢不回来。” 于是大家忙着掏手机,七手八脚的像敬神一样的给没到的两位敬了一杯。 菜终于上上来,燃气打开,淡蓝色的火苗窜上来,锅里渐渐沸腾,大家开始动筷子。 木才子想起一个老问题,问道:“你们假期怎么过啊?不会又是呆寝室吧?” “说起这个问题,我突然想起了。”师兄接着道,“实习学校认识了两个外语系的,他们请我们一起出去玩,你们要去吗?” “美女吗?”木才子问。叶子和大哥也立即拿眼睛来问,也对这话题感兴趣。 “当然美女啊!” 冷大哥抬起头,向上抬下巴,再次示意询问是不是真的。 “长得真不错,你们要相信师兄的眼光。” “我去,师兄的能力还是可以相信的,从网游里都能把妞泡到现实,还让人家倒追,心甘情愿的找上门来,这是真的厉害,但是师兄的眼光却是不能相信的。” 这句话是叶子说的。这句话一出,大家就开始集体跑题了。那其实是有个故事的,那是个悲伤的事故。 大二的时候,寝室集体无事做,于是开始集体到后校门的那家网吧玩游戏。叶子木才子他们几个去玩过几次,疯狂了几把,就慢慢平静下来,半途而废无疾而终了。唯独寝室剩余师兄和大侠,拼着百折不挠的精神,自始至终的全情投入,居然一直坚持下去了。 那时候,国产游戏正流行诛仙二,应该是那时候画面以及特技效果最好的了,玩了一个多月时间后,号也练大了,装备也起来了。这时候故事也开始了。一个江苏女号经常和师兄一起打怪杀人,一来二去人也熟了,天也聊得火热了,于是就跟警察查户口一样,把彼此的家底身世也都了解清楚了。几乎随时进入网吧,到师兄的电脑旁瞧一眼,就能看到他和那个女号开着视频,高兴得一脸如花。 同样还是一个国庆的时候,那个女号,突然就杀到了学校来见师兄了。 事实上,她不仅仅见了师兄,也见了寝室的所有人。不过看到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居然是个真正的人,而不是一只如传闻中的狗什么的,大家都很吃惊。毕竟大家向来都对网上聊天电脑另外那端的身份保留想象,因为谁也不知道正在网上和你聊天的那端究竟会是什么怪物,反正妖魔小丑都可能。 48.第48章 48小节 美女送上门 突然出现这么一个陌生的姑娘,而且还是送上门来的,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正在大家都对姑娘表示怀疑的时候,这姑娘倒是很大方,立马掏腰包请全寝室的兄弟一起出去吃饭,吃了饭还去唱歌。 这姑娘口齿也是伶俐,听说已经工作了,是个唱片骑士。这名词大家还是第一次听说,听得大家二愣二愣的。一顿饭下来,那一腔舌绽莲花的口才和一手善于拨弄气氛的功夫显露无遗,大家对她印象立即就好了。人虽然还是半生不熟的,加上吃人嘴软,都不再对人家表示出陌生的样子了。 然后这姑娘提议接下来的几天一起出去玩,大家也都知趣,都说自己很忙,其实也的确很忙,刚放假第一天寝室人就集体连上了两个通宵,正瞌睡呢,要忙着补觉。 师兄只能接招。不过师兄那时候不知道是不解风情还是有心没胆,没敢单刀赴会,硬把大侠拉上了,如此就算出事,也找到垫背的了。 三个人很开心的去了一趟峨眉,又去了九寨沟都江堰,整个一成都周边游。从来放假不出门的人,这次简直就是将以前都没出去的时间给一次补回来了。一个假期过得从来没这么丰盛过,估计开国大典也没这么让人有滋有味过。 收假回来的时候,师兄整个人都好像容光焕发了,不过好像也瘦了一圈。 大家都很关心师兄的健康,于是纷纷问那姑娘还好吗?人呢? 师兄说,暂时回去了。 哦?事情就这么完了?大家恍然,这万里迢迢的,现代版的千里寻夫,怎么就突然变成一,二,哦,四夜情,就这么结束了? 这时候荷花在旁边突然冷不丁的说了一句,“怎么可能就这么结束。大家都忘了,大侠可是秘密情报员,全程跟踪,哦,叫陪游。” 那到底怎么回事啊,结果是怎样啊?大家都很关心这个问题。 大侠说,“人家姑娘很喜欢师兄呢,想要跟师兄结婚。” 这句话一出来,突然就炸锅了。 “那姑娘跟师兄表白了?” “我靠,真有这种好事啊!送上门的媳妇。” “师兄什么想法,行不行,不行咱们换一下。” “我去,师兄下午带我升级,老子也要去玩游戏。”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一片混乱的时候,不知道谁突然说了句:“这是喜当爹的节奏啊!” 沉默。霎时间大家就感觉到一片寂寞如雪,落针可闻。 冷大哥拿着筷子在锅里捞了一把,突然向师兄道:“师兄,明天咱去上网吧。” 这句话已经成为寝室里取笑师兄的经典句子了。 师兄笑着骂了一句,无可奈何的样子:“很好笑吗?” 木才子饶有兴趣的问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那件事究竟是怎样的啊?给大家伙儿爆一下,满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心啊。” 师兄摇了摇头:“哪有什么事。大家就都玩玩了。” “哦!就玩玩啊?”大家一起哄,“不是说好要结婚的吗?” “你们听谁说的啊?” “他啊!”叶子木才子冷俊一起指着大侠,大侠正准备指坐在旁边的人,一看大家都指向自己,只好也指向自己了。 “我去,陆齐你个坑货,就知道造谣。”师兄看着大家一脸落井下石的样子,这让他再一次见识,这寝室果然一群坑货。“你造谣也就算了,你还添油加醋。” “师兄,求真相!你再不说,毕业了就不会有人再关心你的八卦了。所以赶快。” “好吧好吧,我告诉你们得了,免得你们满脑子朝思暮想的乱猜。”师兄端起桌上的茶杯,先喝了口茶。这是要润嗓子且听我慢慢道来的架势。大家赶紧乖乖的坐好,做出一副洗耳恭听貌。 “真相就是……”故意吭了一声,“其实就是陆齐说的那样。” 叶子说:“师兄,你言不由衷啊!” 冷俊也接着道:“欲说还休啊!” 木才子接上:“欲盖弥彰啊!” 陆大侠没接住,直接来了句:“我去,你这才是真的坑爹。” 报了刚才师兄说他是坑货的一箭之仇。 师兄不愿说,大家不甘心,用力的使暗劲儿,不停的旁敲侧击声东击西狂轰乱炸,可惜全不起作用,师兄守得是如封似闭滴水不漏。无果而终,大家只好暂时按捺下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最后还是冷大哥打圆场:“算了,咱还是吃饭吧。” 大家于是装出一副努力吃饭的样子。就好像那些饭菜里面隐藏着什么,鱼肉火锅里能吃出西泠牛排似的。 49.第49章 49小节 叫个床而已 但这么劲爆又有内涵的消息,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看着几个一副又将燃起烽烟的阵势,师兄夹了一筷子菜,果断先下手为强,先挑起了话题。 “对了,刚才的话里,我们先不是说这件事的啊?大家好像都集体跑题了。” 叶子问:“我们刚才在哪里跑题的?” 师兄道:“我们把刚才说的话回溯一下。” 叶子说:“我们说师兄的能力还是可以相信的,但是眼光不能相信。” 冷俊道:“于是我们就举了个例子作证明。” 木才子说:“事实证明,转折很自然,没有跑题!” 师兄道:“但关键不在这里啊!” 叶子问:“那在哪里?” 木才子也跟着问道:“你说!” 师兄说:“上一句。” 大侠问:“上一句是什么?” 冷大哥说:“长得真不错,你们要相信师兄的眼光。” 师兄说:“这还是不是重点!再上一句!” 木才子夹菜去了,没来得及抢答。 冷大哥说:“当然美女啊!” 师兄说:“再上上一句” “哈,我知道了。”大侠突然一敲碗,“我知道了,实习学校认识了两个外语系的,他们请我们一起出去玩,你们要去吗?” 师兄说:“看,这才应该是我们要讨论的重点。” 然后看着大家,做出一个会心一笑的表情。 叶子道:“我们果然善于忘掉重点。” 木才子问:“那咱是要继续忘掉重点,还是继续跑题?” “才子你别闹。”师兄给木才子碗里夹了一大块肉,“要不明天咱们都去吧,反正也没什么事。把和你一起实习的也叫上吧!” “你这话怎么只对我一个人说啊?”木才子问。 “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我当然去,不过我和一起实习的几个人,也不大熟。所以我去就行了。” 冷大哥对木才子道:“难道你还不明白师兄的意思,就把你们一起的美女叫上呗,你看不上,未必入不了人家师兄的眼光啊!” 这话怎么说的呢!木才子一时间竟然瞠目结舌,无言以对。最后只好无奈的回了句:“好吧,我问问。” 这件事情于是就这么定了。大家明天都去。 火锅继续煮着,蓝色的火焰,白色的水蒸气,杯碗碟盏乱飞,一番觥筹交错之后,大家也终于吃饱喝足。大家还坐在位置上说话喝茶,木才子真的开始打电话去问那两位姑娘有没有空,在记忆里,这么主动的去约姑娘一起出去玩,还是第一次。 可惜第一次这个词,好像天生就不是什么好结果的预兆,大多数情形下,不是胎死腹中,就是见光死。 木才子的记忆里,他所有的第一次,正如那句话,万事开头难,就从来没一帆风顺过。今天依旧保持了长久以来惯性的传统。 那两位姑娘的电话号码,木才子还是有的。情形好像有些不对。他先给夏雨去了电话,随手就把电话给免提了,这样就可以拿着手机当对讲机用。 一阵忙音后,好半天终于接了,对方问了一句你是谁,木才子正想回答,突然手机里面传出一阵喘息叫床的声音。 店里正在吃饭的人,走路的人,瞬间了静止了。 这情形多尴尬!但这种机会,也是千载难逢啊,又有些舍不得挂。拿眼睛无辜的瞅了眼四周的人,意思是问,要不咱再听会儿? 电话那头,叫床声继续了几息,然后又问了一句是谁。 木才子只好默默的把手机给挂了。木才子这时候特别想解释一下,或者找个借口,圆一下场。 “其实她在跑步而已,嗯,跑累了嘛,自然要喘气的啦。” “噗”,有人直接一杯酒全喷了。顷刻间,店里东倒西歪的乱一大片男男女女,简直比蒙汗药还厉害。木才子亲眼看见一个家伙笑得喘不过气来,偏偏筷子上夹着一块肉,手舞足蹈,戳到了旁边的脸上,烫得比杀猪还惨的大叫了一声。 再也无颜到这里来吃火锅了。 50.第50章 50小节 你自己猜去吧 从此倒也为木才子留下了一个跑步的传说,轰然在学校流传开了。 男女朋友想约会,想去宾馆开房,再也不用说什么约会散步啥的绕一大圈净整些没用的,当然更不用说去宾馆开房这么直白。 简单而且婉约,只需要这么问,今晚跑步去吗?于是大家都懂! 这句简单的典故,也不知道成全了多少痴男怨女,贞节烈妇,更不知道引诱了多少良家子弟,变成了-淫-娃-荡-妇。哎,成也萧何败萧何。 直到很多年后,木才子他们一寝室的人,再聚到这里的时候,学校的风物几经变化,这句话却依然流传不朽。而且连木才子的大名,他们吃火锅时的盛况,都还紧紧的和这典故绑在一起,历历在目,从未生分。 此时此景,木才子他们只好结账走人了。 木才子经此一事,也算是长进了,以后打电话再也不开免提,要是再遇着这种事情,也方便自己好偷偷的听啊。 一回生两回熟,第二个电话接起来就算是上路了,正常了,没发生什么意外。 事情仍然不顺利,毕竟这才算是他第二次这么主动的约人出去,这就好比新手上路,虽然已经开了百八十里,可还是新手啊。虽有长进,经验仍然不足。 这个电话是打给刘非非的。和木才子他们一起实习,又比较熟的,刚才意外去掉了一个,也就只剩下这个了。 这样一来,就有些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的感觉,木才子难免有些紧张了。电话接起。 刘非非:“是谁?” 木才子:“我李才啊。” 刘非非:“你到底是谁?” 木才子:“李才,李才啊!” 刘非非:“你自己猜去吧,神经!” 木才子:“我真是李才啊,就是李才!” 啪,被挂了。叶子和师兄,走在一前一后,已经笑得花枝乱颤。 木才子突然想起问题来了。平时的智慧怎么今天全不见了。于是又打了一次。 刘非非估计也是被气着了,拿起电话直接来了句:“你要是再让我猜,你就去死吧!” 木才子这次终于找到方向了,说话也顺溜了许多:“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没说清,我名字就叫李才,我们一起实习的,你记得吗?” “哦,我当然记得。你这样说不就对了嘛!”刘非非一点也没要跟木才子聊天的意思,单刀直入,“你是有什么事吗?” 幸好木才子也没有聊天的意思。有事直接说:“我们有同学明天出去玩,明天有空吗,可以一起去啊!” 刘非非也是个干脆直接的人,毫不留余地,说话掷地有声:“不了,明天不空,已经有安排了。你们自己去吧,多谢想着!如果没其他事,这就挂了。” 一段话里,一句一个意思,字字有所指,句句不落空,起承转合,层次分明,连拒绝都拒绝的这么波澜壮阔。木才子这时候就算有事,也不能说了,只好应着“没事”,然后挂了电话。 “你们看见了,”木才子转向对师兄他们说,“今天流年不利。都没有人的。” “也还算有收获。”师兄说,“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跑步不止累,肯定也有崴脚的时候。” “我去,这算是什么情况?”木才子笑骂道,“那句话纯属口误好不好!” “口误?”叶子说,“你跑步的时候这么喘气啊?既这么着,给大爷喘一个来瞧瞧。” “靠,你敢调戏我?有本事你站住不要动,等大爷来喘给你看。” 叶子走了两步,竟然站街边真的不动了。木才子向前走了半步,立马退了回来,一直退到街边花坛树下,吐了。本想恶心人的,反把自己给恶心了。 51.第51章 51小节 从前有个岛 这里其实,教给了我们两条关于生活的真理。 恶心别人是一件充满风险的事情,如果没能把别人恶心到,那么往往就会把自己给恶心了。 生活就像是反胃,难受了,那就吐一下。等你吐啊吐啊的,也就会习惯了。而等你习惯了,反胃还是照样会难受。 所以木才子就很不幸的把自己给反恶心了。接着他吐啊吐啊的,虽然也有些习惯了,一样还是很难受。 当然木才子难受,可能并不止这一个原因,而是很多原因,所以他的难受,一直持续到第二天起床,才算是好了些。 大家约好,今天早上九点钟在后校门集合。 据说师兄起得很早,七点半就起床了,然后在田径场跑了两圈步,这次是真的跑步。回来就开始摧残寝室人,摇床逼迫着大家起床,等到陆陆续续起来,拖拖拉拉的洗漱完,已经九点了,人还没出门。 在九点一刻的时候,大家终于被逼着出了门,到了后校门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 果然是美女。看她们的样子,已经等一会儿了。 师兄说的那两位,另外还有一位,说是她们隔壁寝室的。然后木才子就看见原来是刘非非。凑一起八个人,五男三女。 刘非非道:“原来你也赶这趟,真是巧了。” 木才子说:“是啊,真是无处不相逢啊。” 居然就没话了,就这么打了声招呼。大家彼此介绍了一下,和师兄很熟的两个女生,是一个寝室的,一个叫郝静,但是一点儿也不静,很能自来熟,见着几个人分分钟就热络起来,然后就是话罐子不小摔破了般,成话痨了。而另一个,叫紫涵,这姑娘名字听上去挺文艺精致的,实际上却是一副大姐大的性格,非常的洒脱豪迈,说起话来,虽然不如话痨,却也不少,而且一股子英气迫人,远远地就给人一种压力。 而且大老远就听见师兄叫涵哥。木才子正想问师兄呢,这姑娘直接把话递上了:“你们也都可以叫我涵哥。”又转向众人,“没意见是吧,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听得几个男生一愣一愣的硬是没缓过神来。然后涵哥就开始毫不客气的分配任务了,女生一起去买野炊用的菜和肉,问男生去不去?几个男生不好意思不出力,但又没必要全跟去。于是师兄和大侠一起去做了苦力,剩下三个则干脆先到对面岛上找地方。一切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学校临江,江成带状绕成一圈,中间是一个很大的江心岛。岛就在学校对面,学校在岛之外。 江心岛很大。要穿过去,可能要花上一天多时间,也许更久,但是从来没有人去尝试横穿,因为岛上并没有什么险山峻岭或者奇潭深谷值得去探险,除了最中间部分略高些,北边近学校一边,有成片开垦出来的果园和植物园外,其余地方和四周都是因为长年冲积而形成的沙泥地,长着比较茂密的河柳和桉树,随季节涨水,往往就会被淹没掉大部分,剩下江心一片像乌云一样随江水起伏漂在天边。 远远看上去,这座岛还处于原始的自然状态。而岛上确实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或者正经商业,只隐藏散落着几十户农家,半农半商,经营着辛苦的土地和农家小店。 因为学校就在岛对面,所以这里倒成为学生经常光顾的一处乐地,周末一放假,就可以邀几个朋友,到岛上盘桓,找个农家自己做饭也行,让农家帮忙做也行,半天野炊,半天打麻将。只要在晚上渡口停渡前回去就行。 岛上零散的小店,木材子他们几乎每家都去过。大约学校里只要不是刚来的大一学生,几乎都对岛上农家不陌生。在岛上随便找一个地方,附近的小店里,他们都清楚的知道哪家做的饭菜好吃,哪家的园子比较大,哪家租借用具更便宜。 他们在岛东端找了一家农家。江心岛东北边,正对着一个江心滩。这也是一个岛,但是小得很了,也很低,只要稍微涨水就会被淹掉。给人的感觉是时隐时现的。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量笼罩其上。 人们说,这两座岛很灵性。大的岛唤作太阳岛,而小的则叫月亮岛,远远看上去,两座岛日月成双,相望而在。 再东边,两座岛的东边,隔江卧着一尊佛,同时也坐着一尊佛。但其实只是一尊佛和一座山。佛是坐着的,山是卧着的。而山的形状,像佛。 一座佛,浮在江面上起伏的两座岛。很多来这个地方的人,往往都喜欢站在学校前边不远处,看佛看山,遥望日月岛。尽管有时候月岛藏在水底,并不能现形,但人们仿佛能看见似的,知道她存在。 这季节正好是雨量较少的枯水期,月亮岛上低矮而平缓的河滩,全都显露在外了。除了最中间一大丛芦苇荡外,漫天飘着芦苇絮,四周是各种形状的鹅卵石。在这些鹅卵石里,有时候甚至能找到一种像是佛陀样子的石头。 木才子他们就把地方定在这里了。这地方视线很开阔,吃了饭从太阳岛上下来趟过浅水就到了月亮岛上。 52.第52章 52小节 来了几个人 把地方定好,木才子叶子他们三个便准备坐在院子里打麻将,少了一个人。这时候师兄打电话来,让去渡口帮忙提下东西。木才子问需要几个人,师兄说随便。于是木才子和叶子去了。冷大哥一看,没人了,也跟着去了。 三个人像是欢迎领导来视察一样,悲壮肃穆的站在河边,一会儿排成一字,一会儿排成八字,等到望穿秋水,终于看着船从河对面慢吞吞的开过来。 等到船上其他人都下来走光了,最后才终于看到师兄从船上晃出来身影,后面紧跟着那三个女生,对着岸上列队恭候的三人致意,仿佛一堆访问归国的夫人,拎着一堆大大小小的袋子。 师兄站在船舷上,真把自己当国家领导人出国访问了,看见木材子他们仨,毫无节操的举起手来挥手致意。结果手里提了东西,举到一半,没举起来,干脆停住了。 这手势怎么感觉不对啊。木才子没看清这姿势,但是一侧身正好发现叶子比了个中指回敬给了师兄。 木才子也想比这个动作,但是回过身来,发现师兄他们已经走近了,三个女生出现在面前,不能比了。 大家在码头上把东西分了,一人拎一点,也没几分重量。叶子在前边带路,直着个腰杆儿,闲庭信步沿着河滩走,木才子跟上,冷大哥也跟上,师兄和陆大侠没办法,只好让三个女生中间走,他们落到最后了。 从一片树林子穿过,走过一大片长着乱茅草的河滩,很快就到东边找好的小院。 地方就在河边,还能远远的看到河对面如织的游人,但游人来去匆匆,也没那空来这儿。来这儿的,多还是本地人和对面学校的学生。 他们找来的时候,前面几家小院都多少有人了。所以就找了这家,院子的位置,并不正对对面的佛和山,算是偏远一点,好在人气不多,又朝着河,视野很不错,院子四周一排高大浓密的法国梧桐,也清静。 三个女生来了,就开始糟蹋主人家的院子。炊具租借,除了专门的炉灶不说,用什么他们自己就到主人家的厨房取什么。 三个女生下手时丝毫也不客气,指挥着木材子他们几个男生将炉灶抬出来,把砧板把菜刀把碗筷,锅碗瓢盆,一样一样的全取出来,一个小院瞬间就有一半被占领了。好在另一半还空着,大家你来我往勉强还可以挤一挤。 三个女生,一来就忙开了,放水洗菜,生火。木才子他们仨有心下去浑水摸鱼,看着这地儿明显要不了那么多人,没处插手,只好在一边装腔作势的数落老板不把这地儿弄大点。老板坐在屋里打麻将呢,看见这情形,听见这话,远远的笑着甩了一嗓子,那这事怪我喽! 师兄和陆大侠刚才走在最后,不知道啥原因竟然耽搁了好半晌,这时候才到。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人熟的关系,他们一到,就很受人欢迎,忙得脚不沾地,还被几个女生呼来喝去的叫搭帮手。木材子他们三个最先到,反而坐到一边闲着了,也没人叫去帮忙。 师兄和大侠掺进去,结果刘非非和郝静立即就被替换出场了。难怪之前不叫木材子他们,原来三个人真的已经满员了。 既然不让帮忙,也好。三个人终于想起,也不是没事做。早先来的时候,就打算凑一桌麻将少一个人,去接他们杀了一个来回,现在正好够人把一桌麻将凑齐全。 但是空的男生有三个,再加两个女生却有五个,怎么办?这人员不好分配啊,论局的话,谁输谁下桌,那还有个什么意思,不如不打。 叶子和冷军看了眼木才子,木才子立即明白过来。木才子让刘非非玩,刘非非说不大会,让他自己玩,她在一边看看就行。于是,木才子他们仨和郝静四个人开局。 刘非非在旁边看了一局,看到中途就觉得没意思,走了。第二局开始不久,刘非非又回来了,她去院子帮忙洗菜收拾,发现都插不上手,又去附近转了转,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干脆就搬了张椅子在木才子旁边坐下来看他们打。 木才子以前不会玩这个,前几次班上集体出游,看班上其他同学打,勉强看会了,但只会凑清一色。牌打三缺一,木才子把手里万字筒子打绝,最后全剩条子了。一手牌看上去,真真的无限风光,可惜还没下叫呢,其他几家已经都和了。 连着两盘都这样,连个平和都抢不过人家。心大啊,一副牌做得是心比天高,却命比纸薄,想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这就好比人生,大约每个人一开始都有这样一颗心,要么极致升华倾尽天下,不甘心平平淡淡安死户牖,可惜很多人后来都没抵过现实的缠磨,一身上天入地的功力散尽,只能好死不死的赖活着。 木才子这时候就正是这样,他每盘都心高气傲,清一色看上去好漂亮,可是几圈下来,全被人家截和了。 连叶子坐那边赢都赢急了,问刘非非:“你还是指点一下他吧。” 一连五圈被血杀,第六圈的时候,刘非非终于忍不住在旁边出声指点了。 刘非非说:“拿到手里的牌先压一压,先稳住了再出手。” 木才子照听。居然还真成。不过这把还是没赢,但中途杠了四家,倒也没输。 木才子这下也是学聪明了,刘非非怎么说,他就怎么打,不说的时候,他就按自己的章法打。嘿,一圈下来,居然自摸了一局。之后再打,虽然也不能一直赢,但总算时不时的能得胜了。 麻将果然是个联络感情的好东西,一直到另外三个人将午饭做好,叫他们去吃饭的时候,两人见着也不陌陌生生的了,说话也不客客气气的了。难得的自然和洽。 基于这个理由,木才子中午吃饭都比平时多吃了半碗。趁没人注意,偷偷瞟了几眼刘非非。不过也就是看几眼罢了。 53.第53章 53小节 江上有清风 真正的好时光是在下午。吃了饭,几个人在树下绳床上躺着休息,时或说些话。半下午的太阳爽利的从树荫间漏下来,落在人身上,生起一种奇怪的舒服感。 这时节既不冷,也不太热,正是一年中最宜人的季节。连风也是洁净舒服的。 休憩了大半个钟头,把饭后食困的精神给养足了。木才子从绳床上翻下来,看周围居然都没人了,往河下看,涵哥儿和郝静两个姑娘蹲在在河边伸手耍水呢,两个人不愧是话痨出身的,也没见耍出什么动静,却是又说又笑。 叶子不知道去哪里了,陆大侠也不见了。师兄和冷大哥正手提着鞋子,从浅水滩往月岛上去呢。最近有一段时间没有下雨,河滩很浅,河水只到腿肚,不及膝盖。底下一块一块的冲的干干净净的鹅卵石,看得一清二楚。 木才子走下去,问涵哥儿,也是问郝静:你们不是三个人吗?怎么不过去啊? 涵哥儿说:“要过去啊,你先过去吧。” 木才子这才大声问师兄:“叶子哪去了?” 师兄道:“他俩有事回去了。”这下连大侠的去向都知道了。 把裤腿挽起来,脱了鞋和袜子,脚心踩在沙地上,一股潮湿而亲切的感觉,像云轻飘过一样充满自由。木才子大叫一声“我来了”,一只手里提一只鞋子,风一样的跑着跳着冲进了水里。跑了几步,滩上的鹅卵石实在不平,脚下踩不稳,差点倒下去。终于再跑不动,也跳不动了。只能慢慢的往前走。 师兄在河滩中间停住了,等木才子走近些,趁着他注意脚下没看他,弯下身子,搬起西瓜那么大块石头,砰的一声砸在了木才子面前不远,水花跳起来,溅起老高,从木才子头上便落下去,淋了他一身。 木才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惊,心狠狠的漏了一大跳,转眼看见师兄两个人正大笑着还要继续捡石头。 “师兄你都多大人了,还玩这把戏,你无不无聊啊?” 话没说完,木才子把鞋子放到一只手里,弯腰用另一只手伸进水里,捡起一块鹅卵石也朝师兄丢过去。 结果丢偏了一点,师兄和冷俊离得又近,水溅起来,师兄躲到冷俊背后去了,溅了冷俊一身。 战火蔓延,这下冷俊也不能袖手旁观了。三个人果断站河滩中间就开始一边在水里追着跑,一边相互丢石头溅水。 “喂,你们小心点,别溅到我身上了。”三女生此时恰好也踩着河滩走过来,手里一样提着鞋子。郝静走在最前头,走到不远处时就喊了一声。 三个人正丢得起劲,虽然听见一边有人说话,但完全没在意起来。石头捡起来,照丢不误,溅起水花似乎更高。 历史是惊人的相似,涵哥儿向前走了一步,也遇到先前木才子的情形,好巧不巧的水直从头上落下来,打了一脸,顺着脸颊脖子,流到胸口。这季节穿的衣服又不多,都是薄袖体恤的。这个气质洒脱的女生,突然不动也不说话就站在水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隔着只有几步距离远的三人。 这么一来,三人好像才发觉,自己闹腾大了。一下子也傻了,都停了动作。师兄手里还拿着拳头那么大块石头呢。大约都是看见美女湿身,呆住了。 这场面一时安静了,只听见河水哗啦啦的流。这情况头一回啊,实在不知道该咋办。关键是他们都不是太熟的朋友。木才子对刘非非算不得很熟,跟涵哥儿郝静更是才认识半天啊,至于师兄,熟归熟,也没熟到可以往人家身上泼水的地步吧。 正僵着呢,突然师兄哎呀大叫了一声,竟然是想将手里的石头放下去,结果却落了下去砸到自己脚了。 得亏师兄这招无所畏惧的法子呢,场面终于打开了。 刘非非道:“你们这得多无聊啊,这样也能玩得起来。” 郝静涵哥儿也不生气,抖了一下身上的水。“好了,你们先让我们过去。” 河滩这么宽,又没拦着,直接过去就行了。不过三个人理亏,只好一边站着,排成一排的样子,护送着三女生过去了。 三女生一过去,三人又童心未泯的玩上了。师兄和冷俊趁着刚刚歇战,这时候先一起偷袭了木才子,转身两个人也掐上了。 按说三人这么大人了,好像不该还耍得这么起劲,不过还别说,他们寝室这群家伙还真有股孩子心性,平时正正经经一玩起来就原形毕露,根本停不下来。不管多简单无聊的游戏,都能玩得起来。 许是玩累了,三人才停下来。走上滩去,在中间岛上坐下来休息。一边看三个姑娘捡了一堆大小相当的石头,在沙滩上摆了一个漂亮的形状。摆了半个小时,终于成型了,像是一座小房子,又不是。 阳光渐渐清冷,河水升上一股凉意,化成淡淡的白雾。时间已经将四点过近五点了,这时候该回学校了。 大家开始等船。月亮岛和太阳岛相连,但毕竟和学校这边的城市,还是隔着一条江的。 在等船的码头下,木才子一脚一脚的踢石子,突然发现一块鸡蛋大小的白色石头,弯身捡起来,圆滑坚质,莹润可爱,就像对面山上风化得光秃秃的佛塔一样,隐隐的天然纹路,一圈一圈疏密有致在的从石头里长出来。木才子数了一下,整好七层呢。 “哈哈,我就说有长得跟佛陀一样的石头吧,看这个石头跟佛塔一样。”木才子就像一个小孩子得到一件好东西,献宝似的举起来大叫。“你们谁要?我送给他? 几个人望了一眼,没有人搭理。 “都没有人要啊?刘非非你要吗?真的像佛塔呢!” “那你给我吧!我平时倒是喜欢收集这些奇怪东西。” “船来了,你们还磨蹭什么呢?”郝静跳上船去,直吆喝着大家快上船。 木才子把石头交给刘非非,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呼应着一起上船了。 渡船即走即发,也没停留。眨眼已经离开月亮岛,江心处,江风渐起。 54.第54章 54小节 床上有手机 就这么无所事事,又是一天过了。晚上躺在床上,木才子才这么想起。 奇怪的是,叶子和陆齐,居然晚上一直到十二点才回来,幸好放假,学校寝室外十一点没关门,否则都进不来。两个人回来的时候,竟然喝得醉醺醺的。竟是下午又去赶了一场。几个人唱歌喝酒,闹得人仰马翻后才回来。 仰面躺着,翻身从上铺探出头来,俯看叶子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宿醉难消。突然想找个人说话,一看才发现大家都睡了。 又躺下,脸朝上,想起下午在码头,自己捡的那块石头,多好的一块石头,竟然莫名其妙给送了人。现在想想,真不知道为什么。 一想起石头,突的就有些想念那块石头,就觉得有些后悔。然而又开始在心里奇了怪了的嘀咕,平时什么都满不在乎,花钱也是大手大脚,怎么突然对这么块石头耿耿于怀念念不忘起来,难道自己也染了剖腹藏珠的毛病? 来去甩了两下脑袋,没用,估计把脑袋甩出去了,想法也会因为惯性太强而留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木才子突然由此及彼从石头想到人了,想起刘非非。 只是这么一想,糟糕就开始了,脑子开始天人交战,简直电光火石。辗转反侧间,比上了个百分之两百鼓舞的热血技还要提升心气儿。 好在木才子也不是那种永远只会在心里一直咕嘟咕嘟冒泡,却不会行动的那起衰人。 拿起手机就开始给刘非非打电话,但一想,打电话说啥呀,这晚上的也不大好。找不到理由找不到借口,名不正言不顺啊。还是改发短信好了。 然而木才子终究也只是个思想傻缺行动也不完全的人。手上跟脑子合不到一块儿,变着法儿闹别扭也就算了,还向来粗枝大叶。拿起手机噼里啪啦一阵按,从没这么利索的就把短信给发出去了。 短信一发出去,木才子就想,刘非非会怎么回复他的短信呢?看到他的短信会高兴还是厌恶呢? 心里不知是暗暗高兴,还是忧愁思虑,还没想好呢,手机提示收到回信了,屏幕上一闪,现着周芸两字如斗大。木才子一愣,尼玛,居然发错人了。奈何信息已经发了,都已经回过来了,想撤也不及了。删了?删了自己的也删不了别人的,徒自自欺欺人。 果然天有不测风雨,旦夕人就发错短信,这下子该怎么解释啊? 云姑娘问:“你送我的石头?你什么时候送我石头了?你确定没送错人?你发错短信了吧?” 一连四个问句,这下不是字如斗大,这下是让木才子头如斗大了。不过也不得不承认,虽然木才子脑子傻缺一些,至少还有一点儿。要是搁以前,木才子一点儿藏不住话,可就把事情原委,甚至不用等人问就一股脑儿的不吐不快了。 揣了捏了大半天,也没能想出好的应对法子。一面想着只好默认,就认个糗,衰一次就衰一次了,反正之前在云姑娘面前就没啥好印象。一面又想到,这是歪打正着啊,合着该发给她,这是上天注定了的套都逃不掉的一次亲密联系。 木才子这时候心里,就像一个初生爱恋的小姑娘一样,既想主动,又像是在害怕某件东西而不敢行动;既想继续聊下去,又怕言多有失把人给得罪以后再不理他。 心有所念,又有所惧,患得患失,哎,这种难过的境遇,谁让他曾经不小心被流言蜚语击中,自以为真的对人家动过心思呢。 这局要怎么破解呢?木才子不知道啊,一筹莫展。但是人家云姑娘短信都已经发过来,作为礼貌,也得回复不是。 可是回什么内容呢?这下又把木才子给难住了。写两句意蕴深远,暗示丰富的话吧,又怕人家不按着他的思路去理解,偏了还不止,可能会莫名其妙。写两句无关痛痒,简单的套话吧,又确实没意思。 想来想去,感觉已经无可救药。 哎,不管了,随便回复得了。接着问句回复就是了。 “我想送你石头,怕你不要。”看看写好的回复内容,没急着发。觉得不好,好像在开玩笑,云姑娘现在如果恰好不想开玩笑,岂不是把人给得罪了?果断删了。再写。 “今天出去玩,捡了块石头,随手送给一个同学了。”木才子看看,觉得这句也不好,云姑娘肯定会想,出去玩都不叫上她,肯定瞧不起她,心里没她。果断再删。再写。 “郁闷,还真发错了,我发给另一个同学的。”再看看,还是觉得不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借口,无中生有的借口,想搭讪用这种伎俩,也太低弱了吧。果断继续删,继续写。 奈何写一句觉得不妥,写一句觉得不妥,实在没办法了,不管了,不管什么内容,回复了再说。不过不能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得避其锋芒,得转移话题。 “这么晚还没睡呢,放假去哪里玩了?” 这招王顾左右而言他,果然用对了。云姑娘果然没再问石头的事情。 “在一个叫龙池的地方。听说过吗?” “龙池,没听过,好玩吗?” “在都江堰这边,风景还不错哦。我给你发张照片看看。” 隔了半分钟,木才子就收到了一张风景照,但是里面没人。 木才子问:“哎,你去哪里了?怎么照片上不见呢。 “我不喜欢对着镜头拍,我又不需要向别人证明到此一游。” “我也是哎。 “我一般走哪里,都是只拍风景,也拍别人,但不拍自己。 “我也是。我也不喜欢把自己放照片里。” “哎,你这人傻了怎么?只会说这句我也是啊? “那你都喜欢爱好些什么? 木才子这着算是高明了,承接得也十分自然,旁敲侧击的问云姑娘爱好喜乐呢。不过这点小心思,一眼就被云姑娘给看穿了。 “你这是想探我底子呢?不过说来,真是奇怪。对很多东西很多事物都喜欢,但要找个特别喜欢爱好的,反而感觉好像没有。感觉就是爱不起来。有时候见别人痴迷于某事某物,艳羡不已。但学也学不来。 “我也经常有这种感觉。有时候发现想要去爱一件东西一个人还是挺困难的。 “呵呵。”云姑娘突然回了这么两个字。 55.第55章 55小节 呵呵之后 这叫人怎么想。这是赞同的呵呵呢,还是不赞同的呵呵呢,是高兴笑的呵呵呢,还是不高兴冷笑的呵呵呢,是祝福一言以蔽之的呵呵呢,还是咒骂一言以代之的呵呵呢? 木才子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回了,一筹莫展。 木才子试图挑起新的话题,但在脑子里搜索了半天都没找到感觉合适的。这也实际上充分暴露了木才子在情商上的贫瘠荒凉。 一个富有情商的人,从不惮于和人说话,也不会尴尬陷入和人没话可说,就是真的无话可说,他也能胡言乱语,给你东拉西扯,从而无中生有。 于是,木材子只好挑了个呵呵微笑的表情发过去。表情看上去比文字确实更生动了,而且也丝毫不见呵呵俩字,果然也更高明了。 然而却迟迟没有收到云姑娘回复。木才子突然想着网上流行的那句话,果然止于呵呵了,自己居然还傻缺到自以为高明。 木才子半躺在床上,手上拿着手机,眼睛盯着手机,心里想着手机,实际上在等着回信,渐渐就觉得脑子沉重起来,竟有些死不瞑目样子似的睡着了。 一觉半醒,恍惚里好像听见人说话呢。像地鼠似的直愣愣的立起个头来,迷迷糊糊的四周巡视找到声音起源。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大半夜的一个人在阳台上细声的叽叽咕咕。 静下心,斜着耳朵听,却又听不大清。便悄悄爬下床来,轻手轻脚的走到阳台门后边,想着这下终于能听清了。应该是说话的声音渐渐大了才对。木才子趴在门上,就听见叶子对着手机说话一长串的不知道是西藏还是青海腔的方言,一句都听不懂,突然惊喜的听懂了一句“去******”,然后又是一长串的方言,还是一句都听不懂,听声气儿,反像是在吵架。 木才子不甘心啊,好不容易偷着窥听一次,心想着这货白天不知道何故的跟着五号就去喝酒了,以前可从来没这样过,又大半夜的一个人在阳台上打电话,肯定有事。 那边厢,叶子继续用方言讲电话如吵架,这边厢,木才子继续趴在门上费力凝神如偷听。心里求着漫天神佛保佑,让他赶紧换个能听懂的话说。可惜大半夜的神佛可能也睡了,以至于木才子费力在门上趴了半个钟头,除了外边偶尔漏出来几句骂人的话听懂了,其他的一个词儿都没听明白。 有时候就算你思巧无比机变万千,道理一说一大堆,办法一想一篮筐,也是徒劳无用的。就这时候来说吧,按理偷听着不行,那就只好明着来了。但是言语不通,不管是暗着来明着来,远隔着一个世界那么远,什么用处都没有。 木才子站直一下身体,回复一下姿势,抖一下衣服,转回过去倒床上睡觉了。 但这个晚上就像楼下的竹林,风吹起,有些人清爽,有些人注定不平静。很快叶子把电话打完了,应该是吵架吵完了。坐回到床边上,却不睡觉。木才子翻过身来看他坐在那儿,躺下去再翻过身来看他坐在那儿,再翻过身来看他依旧坐在那儿。木才子心想,这什么事啊,要没事,你好歹也动一下啊。 于是就看见叶子果真动了动,将电脑打开,在盘里找了半天,点开了一部战争短剧太平洋,看了两分钟,又去盘里找了半天,点开了一部****,一放一跳的五分钟内把一部两小时的视频欢喜的放完了。又开始在盘里找。 木才子就跟着后边看,不明白他怎么回事。只是觉得他这种行为有些诡异。 看他又把播放器关了,打开了浏览器,在导航了点了一半天,找了个三国杀的游戏,顺溜的玩上了。 怎么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呢。这大晚上,不睡觉,打通电话之后,电影也不好好看,****也不好好看,完了居然和几个人杀上了。 这里面肯定有事,就这么直接问吧,不用想也知道,肯定问不出什么答案。但也总得试一下。 果然如料想,木才子假装睡醒了,下床上厕所,问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呢。只说了句再玩会儿,就没回声了。 做戏做全套,木才子真去厕所走了一遭,实际上也确实有点想上厕所了。回来,也不急着上床去,就在叶子床边上坐下,也不发问,就看着他等着出牌等着闪。 这下反倒是木才子被看得有毛病了了。叶子奇怪的看着木才子,问怎么不睡去啊。 木才子说,睡不着,看会儿。这回答,真是立竿见影的傻缺了。 56.第56章 56小节 一夜江湖月白风清 但眼下似乎也没有特别的高妙招数能用,第二天木才子趁着中午吃饭点菜叶子去厕所的短暂机会,将晚上所见的这些情形,绘声绘色的悄悄跟寝室其他几个人说了,师兄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木才子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八卦无聊了?都快成长舌妇了,这可不是一个大好男儿该有的征兆。”师兄毫不迟疑的开始批判木才子的八卦精神。“不过我也觉得他这几天很有问题。前天晚上我好像还听见他听哭呢。” “什么情况?我怎么没见到啊。”木才子想了想,论起八卦,还是师兄更厉害。但师兄没回他的话。 “你们不说我还忘了,我最天好像确实看见他眼睛都有些红肿的样子。”大侠说起“好像”来就跟是真的一样。 寝室的家伙在一起,一向遵从一体均沾制度,通俗的说法叫做和尚摸得我就摸不得?所以发言的机会也是均等的,人人有份。几个人都说了,看着大哥。 大哥说:“你们想多了吧?”但是谁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你们倒是继续说啊,我还没听够呢”。“酸辣土豆丝你们要嘛?” 木才子说:“再配个小白菜豆腐汤吧。” 大侠立即有些不满:“每次都点这个汤,就不能换个吗? 木才子问:“比如呢? 师兄故作高深的说:“比如一夜江湖月白风清。 大侠悄声问:“那是什么菜?” 大哥说:“就是水煮小葱青菜豆腐。” 木才子猛然发觉不对,怎么说着说着全都跑题了。但是叶子过来了,话题也没法继续问下去了。大家一看见叶子过来了,也不说话了,拿起手机装出一幅自己就是个手机狂离了手机就不能活的样儿。 大家集体失声。就这么沉默。 这时候木才子电话响了一下,短信的声音,然后又响了两下。接着就听见一桌子的短信声音,各种调调,此起彼伏,一时间煞是热闹。 几个人都不说话了,忙着改发短信问话了,阵地从线下瞬间转移至线上,话题继续火热。 其他几个人之间彼此的短信内容什么样,不得知道,木才子自己收到的倒还是清楚的。 师兄短信半文半白很有气势:晚上约叶子去唱歌,灌之,醉之,逼之,问之。 大侠短信干脆简短直接了事:晚上把叶子约出去,弄醉问他。 大哥短信北方汉子一样粗狂:晚上喝酒,约叶子,几个人放翻他,看他不说。 木才子一看,好主意啊。又觉得好像有些不对,恍然明白,这得一堆什么人啊,整个一堆强人啊。被这么一帮子朋友惦记上了,真是三生不幸啊。 木才子说,你们这,我看着都感觉余生也哀,脊背发寒啊。 冷俊淡淡的看了木才子一眼:什么意思,说人话。 木才子没好直接说,给仨短信群了一条:交友不慎。 既然师兄说灌醉他,大侠说弄醉他,郭大哥说放翻他,难得大家这么意见统一,决心强大,于是在当事人对面而不相知还蒙在鼓里,正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想着这酸爽好过瘾一脸高兴的时候,被出卖的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然而想法总是表现得温柔尽美,圆满每一个人的心理,不过一到实际就翻脸不认人。 晚上的时候,四个人一起约上叶子,并没有去唱歌,去了那家很久没去过的火锅店,就是以前经常会被他们将菜品抢劫一空,自己吃不了也要抢得别人没得吃,抢得老板见到他们就开始后背发寒的那家店。如同旧地重游。 老远五个人就开始跟老板打招呼。 “老板,我们又来照顾你生意了。” 虽然长久没有来了,幸而老板也还认识他们。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是勾起了一种久违的体验,然后就高兴的像迎接新客一般,将他们给迎了进去。 有时候人也就是这么贱的。一个人天天被另一个人踏削,如是久了踏削人的人突然不见了,被踏削的说不定还会有点不适应,会开始想念被踏削的感觉呢。 老板瞬间想起,这群人的霍霍凶名,后背又开始发寒了。 幸而他们今天有正事,才不是来糟践老板的呢。开了一个包间,大家愉快的吃着吃着,就开始默契的针对叶子,悄悄把酒给灌上了。 可悲的事情也就这么与之同临了。大家伙儿一通猛灌,眼看着唯一一个敌人还没杀成,就已经自损三千了,几个人,几番酒,几回路数下来,四个人各个醉态毕露,叶子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大家都低估了叶子竟是个酒罐子。真是棋差一着,满盘皆输。 所以这件事情充分证明了一个道理,想要把人家灌醉,你至少得先知道人家能喝几壶,然后知道自己够喝几壶。 否则,有些人喝疯掉,哪怕加上群攻,再上嘲讽技,也最多蹲在地上多画几个圈圈。 四人乱七八糟坐着,木才子东倒西歪乜斜着眼,看来看去,现在他们倒是自己人跟自己人干上了,哄问叶子的事,早不知道忘到哪旮旯了。也不知道是木才子拉着了大哥,还是大哥拉着了师兄,也或者师兄拉着了大侠,抑或者大侠拉着了叶子,噼里啪啦就开始胡言乱语。大家此时都觉得是该刑讯逼供让叶子不打自招酒后吐真言的时候了。 “我觉得现在是时候问叶子了。 “还没把他灌醉,你先别说出来啊。 “我们都醉了。他也早醉了。可以说,大声说,没事。 “那好,让他酒后吐真言,酒后无德,酒后乱性…… “你们先问,我去下厕所。 木才子起身去了厕所,冷俊起身去了厕所,师兄起身去了厕所,大侠也起身去了厕所,大家都跟着去了厕所。 大家排着队进了厕所,又排着队出了厕所。再看,叶子人都不在了。在屋子里门后边桌子底下都找了,没有。师兄迷糊着拿起电话打过去问在哪里。电话挂了,说在门外边。 大伙儿又找了一通,原来是在包房外的露台上。但厕所这么一闹一打岔,就像是高手过招,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气势在无形之中给消解了,再想出手,那就得重新聚势,然而机会已失,无法再从头来过了。 57.第57章 57小节 想要去撒野 木才子后来想了很久,这次密谋的事业这么严密审慎,为什么最终会失败呢?他去问了几个别的朋友,回答五花八门莫衷一是。 说法太多了,现在让人头痛了。 最后他终于还是想到了个办法,干脆他不找失败的原因了,直接跟人讨教怎么成功的方法。 后来的后来,有一次他问阿青,要让人说真话怎么办? 阿青说,那玩真心话大冒险呀。 木才子问,那他要是不说真话怎么办?阿青就直接不理他了。 显然,所谓的成功学纯属瞎扯。事情只好搁止了。不过木才子也想着了,玩真心话大冒险他不说真话,那就把他灌醉了再玩真心话大冒险。这双保险上着,还怕他不就范? 但这计谋短时间是没施展的机会了。国庆过得很快,前面连着闹腾了两三天,又加上醉酒,精神消耗巨大,到放假第四天的时候,就很疲惫,再也没心思想事了。于是接连着睡了两天觉。 一觉醒来,叶子他们四个去实习学校继续实习了。他也该去学校报到了。 接着就轮到时间慢慢的慢慢的平静无澜的一天一天挨过去了。 去实习学校装腔作势的上课,然后飞速下班回到大学寝室。整个寝室楼那段时间都是空空的,他们这一学年的,现在都在实习,没有几个人在。这样倒十有八九的时间都比较安静悠闲。 只是这种悠闲,久了就会闲出毛病来的。先是觉得一个人从学校到学校再到寝室,好忙呀,慢慢就觉得好单调呀,然后就觉得好清冷呀,继而就感觉好孤独呀,突然就变得好难受呀。 这种清冷孤寂的感觉随着时间拉长,越发的清晰而强烈起来。最后终于确定,离开所有的朋友,离开熟悉的人群,一个人沉默的生活工作,没有亲切的问候,不能得到别人的爱,也无法去爱别人,情形就变得沉重可怕起来,心开始初尝孤独之痛苦。 尽管这时候的痛苦,和他以后人生里所忍受的孤独之痛苦远不能比较。孤独的程度随着生命漫长的过程而不断加深。所以每天所面临的孤独都是最严重的,如同一个记录,每天反复刷新。 好在,这种孤独,现在还并非生命之不能承受,那种极限,显然离现在还有着很遥远的可发展空间。 木才子突然很想找人一块儿出去,玩,疯狂,抑或寻欢作乐。他在一周才初始的周一开始想这件事,一周将结束的周六继续想这件事,一周已经结束的周日晚上还在想这件事。 他把“玩”“疯狂”“寻欢作乐”等和这几个在他看来差不多相近的词,一一作了词义辨析,以确定哪一个是自己真正想要的。玩,似乎并不尽意,疯狂似乎又有点过,他确实想要疯癫一下,放纵一些,发泄一下,但又隐隐的害怕寻欢作乐这个词。 于是他最后想到了一个词,他只是想去撒野一下,或者文艺点说法叫做放浪形骸,就像是阮籍猖狂,穷途之哭。嗯,这个词似乎足够了。 等进一步确认他确实想要撒野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不会。 想要撒野,可是不会,怎么办呢? 也许唯一的办法就是,活该,忍着吧。 忍着忍着好像就抵抗了,不见得是什么大事,虽然哲学家不见得就是这么忍出来的,但思想者却一定要经历这个苦闷的过程。 木才子后来总结,就如同希望和幸福让人执着,孤独和痛苦一样会让人上瘾,而人生有如漫漫长夜,孤独无孔不入俯仰皆是,不管你的意志脆如豆腐尖如刀子,除了忍受,还有他途吗? 何况看着心中那头凶厉的野狼张牙舞爪,夜以继日的环伺,在艰难的过渡经历中,渐深知生命的本质生活的真知,便可以在某一天突然顿悟,否则,我们拿什么来打救自己? 依靠别人,获求外物,终究不过是缘木求鱼。 尽管也许只需要一个稍不留神,就会被那凶猛的野兽,啃噬得尸骨无存。但只要那股欲要疯狂的野劲儿不爆发成灾,那么就悄悄压着,用力忍着吧。这就如同一场修行,过程充满艰苦,未必能看到尽头,但一定可以得到好处。 只是修行这种东西,只能算是一种未来投资,虽可得好处,但得来的好处,都是后来的,无补于精神现时的痛苦。 而关键是,木才子想着自己又不做思想者,又不成思想家,虽然平时也会想点乱七八糟,但那跟正儿八经的思想离了不知道有几个八条大街远。 于是就在这段时间,木才子渐渐养成一条口头禅,成天挂嘴上就跟怨妇似的喊着空虚无聊。 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算起来,也只能怪木才子自己,这家伙不止思想孱弱行动也虚弱,总是想得太多,却怠于行动。 而就算可以行动,他也不见得能抓住机会。要知道他远不是一个机会主义者,当然也不能就此批判说他是一个不善于准备的人,只是准备得太多,上帝大肆派发机会大礼包的时候,导致他脑子卡机了。 当然也有例外。就比如昨天下午的情形,最后一节课下课,刘非非恰好也还没走。便问他,最近见你上下课都来去匆匆的,都忙什么呢? 木才子说,也没忙什么,最近无聊得紧,在寝室写小说呢。 写小说阿,刘非非一点也不惊讶,那改天拜读一下? 刘非非看着木才子,木才子看着刘非非看着木才子。觉得她在说话的时候眼带笑意,那应该是笑意,而不是嘲讽吧? 但一听说改天,知道这是句客套话了。 写的都是儿童不宜,就不用看了吧? 果然,刘非非就不再说这事了。突然说,一起吃晚饭吧? 木才子很仔细的想了一下,很快速很认真的说,行呀。 现在正好已经是晚饭时间,不过并没有立即去吃饭,他们对实习学校附近的情况都不是太了解,而大学学校后门出去那条街,那里才是真正的主场。木才子虽然不是个吃货,也不八卦,还是对后门熟悉到无以复加,哪怕哪家早上突然不卖包子改卖馒头了这样的鸡毛蒜皮都一清二楚。 58.第58章 58小节 这就是爱情么 一起等六路公交,两个人一路并肩站着,只用了十七不到十八分钟,今天的公交,比以前都要快。 木才子问刘非非想要吃什么,刘非非说要不吃面条吧。 木才子就答应了。问去哪家? 刘非非说,后门几家都吃遍了,有没有新开的店又好吃,是我没吃的过的呀? 木才子想了想,后门往上一些距离有家叫盐都的面馆,你可能没去过,在男生宿舍山下不远,开了没多久,是我们寝室上学期末才发现的,也是上学期末才开起来的,现在知道这家店的人都还不多,不过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要出名了。 刘非非问为什么。 “店里有个姑娘特别漂亮,”木才子说,“是老板娘的女儿,也是年轻的老板娘。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于是两个人又倒着往回走了一段路,就到了那家盐都的小面馆。 木才子指着年轻漂亮的老板娘说给刘非非听:“我们寝室都叫他盐都女郎呢,自从见了她,师兄天天玩笑让叶子去求婚呢,怎么样?” 刘非非说,“怪不得你们能发现这地方呢,也确实值得你们天天念着的。” “不过可惜,”木才子说,“女郎已经结婚了。寝室天天都说,女郎怎么能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呢,其实我也觉得嫉妒呢。” 刘非非说:“那不是你的菜。” 木才子问:“你怎么知道。” 刘非非说:“感觉呀。” 木才子继续问:“那你能感觉什么样的菜才适合我?” 刘非非挑了两片榨菜,近木才子前。“你看这个合适吗?” 木才子把碗端起来,将碗送到了刘非非筷子下。 刘非非将榨菜放到木才子碗里,轻轻敲了下碗。“我想这个就应该适合你。” 木才子只好笑了。礼尚往来,然后也挑了两片榨菜给刘非非。刘非非也笑了。 两个人对笑着,把一碗面给吃完了。 木才子突然问:“这是第一次一起吃饭吧?” 刘非非想了想,点了点头应道,“算是第一次吧!” 于是木才子突然笑得更开心,荡漾开了。 木才子突然又说道:“也可以算是第二次了吧。” 刘非非又明确的说道:“确实是第二次,前不久还一起在岛上一起吃过饭呢。” 木才子说:“今天真是好神奇。回来居然都没有堵车。” “是吗?”刘非非反问。“不过也真的呢。饭已经吃完了,走吧?” 便向女郎招了招手,埋了单。 木才子问:“用我送你回去吗?” 刘非非说:“我又不是不知道路,同路到前边路口,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于是两个人就分开,回各自寝室了。 今天这一出,看上去莫名其妙,他们都没明白说过一句正经话,也不知道代表什么。回想了一下细节,木才子扑倒在床上,然后又突然跳起来,在地上狠狠跳了两下,再次扑倒在床上,撞得床板都一阵生疼了,还忍不住笑。这种感觉简直像心里有块棉花糖膨胀得满满的,心花怒放了。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到这种滋味,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啊! 就好像他第一次看见云姑娘的时候,虽然那是两种不同感觉。但都那样神奇不可思议。他突然才想起,原来已经有人给过他这种相类的感觉。 于是他突然想起曾经学过的,已经封存好久未动过的吉他。 毫不迟疑的就去取了出来,抱着吉他,在面前翻了个身,细细看了一阵子,轻拨动了一根弦,声音寂了,又放了回去。 木才子想着,既然不用的东西,就应该收起来,放下吧! 这天晚上,木才子在床上躺着,经过了初始的兴奋难安,变得辗转不定。翻身之时,晃动着铁床架子,时不时吱吱呀呀的响两声,响了大半个晚上,直到后半夜的月亮藏进了一片阴暗的云层里,才渐渐静寂。 当第二天太阳升起,阳光透过玻璃漏过窗子门缝散漏进屋子,木才子再醒来的时候,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夜里的难安和辗转,都统统不见了。 他依旧像往常一样,眼睛半睁半睡的出了门,心懒意惰的,挤上公交去了实习学校。 下午放学,在校门口木才子再次遇到了刘非非,并请她一起挤公交,一起吃饭。这次倒没有去见盐度女郎,而是在一家米线店里,名字叫李米线。据说店里的米线很好吃,但是木才子迄今为止,一次都没去吃过。 这会儿人不是很多。在角落一张桌子坐下。 “很好吃吧?”刘非非问。 “味道很好,但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神乎其神。看来传说果然都是有自带美化功能的。”木才子看刘非非倒是吃得很香。 木才子说:“好吃也是好吃,但他们说得也太夸张了吧,说得感觉这条街除了它就没别的了似的。” “你也知道,谣言跟传说唯一的区别,就是讲传说的人大约都死了,说谣言的大多还活着。听这些话的人,也向来是一厢情愿。”刘非非说,“不过这也不算太夸张。” “七分真实三分虚的。”木才子比了一下。 刘非非说:“及格了吧。” 木才子低头。笑笑。偷笑。不说话。半晌。抬头。筷子挑着米线,一切就若无其事了。 59.第59章 59小节 不能告诉她 其实那一瞬间,木才子心里不说奔跑过无数个念头,但至少有一个念头打马而过,而且在脑子里飞快的情境再现了一下。 在那低头的瞬间,他原是打算说,“我有一把吉他。” 这句话听来肯定十分突兀,所以刘非非可能完全瞬间冷场,不知道他说这句话什么意思,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但依着刘非非的聪明玲珑,她一定会明白吉他的故事。就算不明白,那么木才子接着就可以各种旁敲侧击明示暗喻。 刘非非说:“你是指一个人?” 木才子回答:“的确是一个人。” 刘非非问:“那你告诉我做什么?” 木才子说:“我想要你知道呀。” 刘非非问:“那你们什么关系?” 木才子说:“同学关系。” 然后刘非非就会忍不住笑,真真的忍俊不禁。“原来你居然暗恋别人。” 他觉得刘非非的个性,完全可以上演这样一幕。这也是他昨晚辗转反侧一个晚上想出的法子,木才子认为她虽然是一个女人,但她是一个可以就事论事的女人。从她画笔里透露出的理性,完全可以完美驾驭感性,而不会像普通人那样意气任性。 当然这是最好的一种结果。但女人永远会是女人,嬗变的心思谁能捉摸。完全也有可能,他把吉他的故事还没说完,刘非非就会直接说,追你的姑娘去吧。听上去有些像骂人。 才刚刚开始,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展开的感觉,只好戛然而止了。 木才子最终不敢冒险,还是决定不冒险了。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他在心里已经算计好了怎么骗人。 当然,这也不算是骗。心里同时装着两份感情两个人,这不是他开的先河,不敢不能将自己的真实心思表现给人家看,他也不是先河。 一个人当然要遵从心的召唤,听从灵魂和道德的诫谕,但是不妨碍把有些东西暂时掩藏起来。 这么麻烦而且头痛的事情,木才子一向优柔,肯定做不出选择,那么就只好为难时间了,反正时间都已经替我们做好了安排。 何况心对心发出的信号,从来不是点对点的直线输送,这中间不仅有血肉的阻碍,还隔着不知多少个位面的时空距离,所以误会发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要解释清楚消除误会,就变成了永恒的难题。 木才子可不想给自己设陷,最后将自己给套住了,于是默默的就把自己的心给远远的供了起来。 木才子轻轻笑,刘非非看见木才子笑,也跟着轻轻笑了。 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笑着平静且愉快的把面前的米线吃完了。然后木才子去结了账。然后各自回寝室。 想想,这顿饭吃得还是值得的,虽然并没有出现伟大的历史性转折时刻,也没有为未来某场可能的胜利奠定重要基础,但至少现在不用纠结,就这么保持现状就好。这才真的叫现世的安稳。 这一切就自然而然。这之后两个人便常常会一起吃饭,下午下课后,周末,反正木才子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有个人陪着吃饭喝茶然后清谈,原来竟是件极愉快的事情,他渐渐有点喜欢这种清净的娱乐方式了。 只是这种清净,也不见得能长久的。进入十二月分,实习将至末期,似乎一夜间,两头学校都隐隐忙碌起来了。 而那位很胖的朱老师,号称就要病死的朱老师,居然又神清气爽的出现在办公室了。这下木才子真的不用去上课了。但是他这段时间,习惯了到教室,倒还是每天跟到教室去听课。 又听了两周课后,在十二月的第一个周三,那天正好是大雪,但是天却没有下雪。下午才刚到五点左右,天已经昏暗得一团紧张。冬天天黑得很早。木才子站在校门等他们一同实习的几个人,大家约好了要一起吃晚饭。 实话说,几个人相互见过的次数也不多,并不很熟。好在最是大家风华正茂时,年纪都还不大,经历都还不多,心思都还单纯,说起话来都还幼稚,所以倒正好可以投机,即便不用喝酒醉倒也大可以真诚相对。 晚上,几个人聚在一家当街的火锅店里。冬天的夜里,屋子门开着,没开空调,外面的寒意见缝插针的挤进去,碰到煮沸的火红的锅底,便热气腾腾温暖如春。 到晚上八九点的光景,大家酒酣胸胆尚开张。不知道谁抽空去打了个电话,就带回来消息,说外面下雪了。 借着从屋里散漏到外面的亮光,可以见到近窗处大雪纷纷扬扬。落地玻璃外,伸近的几根树枝,树叶上竟然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 那是木才子整个大学生涯里,见过的第一次雪,也是最后一次雪。大雪纷纷扬扬落在地上,落在树上,落在电线上,落在整个街道,落遍整座城市,落满整段年华。 大雪夜,围炉夜坐,把酒谈欢,本该有几分古人清雅。但大家好像都没继续吃下去的意思了,实际上这时候,基本上也算是酒足饭饱了。都忍不住神思飘忽的往外看。南方人对于雪,好像永远有着一种近乎天性的喜悦沉醉。 大家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于是就学着大雪的纷飞的样子纷纷扬扬的鸟兽散了。 木才子陪着刘非非,或者说是刘非非陪着木才子,两个人互相陪着,沿着街道慢慢走了一段路,大雪便落满了肩膀和头发。 木才子停下,看着刘非非,突然说,我可以抱你一下吗?……像朋友一样就好…… 刘非非点了点头。没有感受到火热的胸膛或者温暖的怀抱,只感受到两下紧紧的抱紧,仿佛坚如铁石一般的紧抱。一时却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就这么持续了半分钟,或者一分钟,两分钟,不知道几分钟,木才子松开手,刘非非也松开手,两个人便分开来。 木才子说:“我送你回去吧,好像顺路。” 于是木才子将刘非非送到了女生寝室楼下。然后自己回男生寝室了。 60.第60章 60小节 她身边多个人 就在这周五的时候,大家就像嗷嗷待哺的落难孩子一样,终于看见几个月不见的那位带队的老师,出现在了校长办公室里,然后像捡流浪猫一样的把他们几个给捡了回去。 木才子还以为有很多工作要交接呢,原来不过找到那位死胖的朱老师,签了份实习意见书,拿着一张纸就走了,可谓是来去如风简装轻行。 实习正式结束了,大批人马虽然并非一夕之间就可以归位,但在连续不断的班师回朝。这时候学校开始恢复上课,虽然课并不一定会上,但是按照课程表的安排,的确有这么一回事。课是上学期就已经选好了的。 现在这时候已经大四,不过逃课的事情是要继续的,在木才子一番挑三拣四的选逃之后,唯有一门选修的外国儿童文学作品赏析,另一门电影评论,倒几乎是全勤。 儿童文学作品赏析,虽然赏析的儿童看的作品,有时候说来这门课程却是非常儿童不宜。也幸好不是儿童在听,但木才子从此算是三观尽毁了,而且是深度的理性毁灭,不留一点渣。比平时看到听到的成人笑话,更能毁人不倦。 木才子不逃这门课,倒不是喜欢被毁,而是这门课的老师待人一向极好,没好意思逃,只好心甘情愿的去上课。但也从此算是见识了王子的阴暗,公主的不良,幸好木才子小时候也没读过几篇通话,晚上也不是听着童话入睡,从小也没梦着要成为王子,加之本身就三观飘渺,一向不正,倒也没产生太过剧烈的影响。 而另外一门电影评论为什么不逃呢?因为每次上课什么都不用做,不用带书,不用做笔记,只要人到了就行,就看电影。每次都在学校的小礼堂上课,几乎是专业影院的水准,更关键的,老师也漂亮,思想超前卫,战争反主流妓女一夜情同性甚至多性等等,只有有的,啥尺度都敢放。木才子算是在这里大开眼界。从此每课必到。 有一天,他碰巧在课堂上看见了云姑娘。云姑娘坐在比较靠前中间的位置,木才子一向来得晚又喜欢坐后边,上了这许久课竟然没有发现。某一个瞬间,云姑娘看着荧幕,不知道怎么回事,侧了一下头,木才子也就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恰好看见了。 由于是两节连着,又是看电影,中间也就没有下课。等电影看完,木才子打算找云姑娘说话。还没起身,就发现云姑娘和她身边的一个男生一起站起来,说说笑笑走出去了。 木才子想两个人下课一起走,也没啥,仔细注意了一下,看两人情形,不对呀,这亲密的样子,肯定不是路人甲乙丙丁。 心里又开始想着念着给自己找各种理由,表现得自己只跟她是很要好的朋友罢了。最后笑看着她和另一个人一副甜蜜样子的走开,又开始咬牙切齿在心里恨得不得了。 这大约该是典型的单恋情节了。 在礼堂里坐了半天,等人都走光了,木才子才神情郁郁的走出去。这事情还真有些无奈,人家交男朋友也是正常啊,总不能强迫不许人家交往吧?再说,那刘非非又怎么办呢? 这事只能按下不提了,默默的走回去,下堂课也不去上了,从此一段时间,整个人都有些抑郁了。 这样一来,时间倒是过得更快了似乎。眨眼就到了十二月中旬末,又到了一年一次英语四六级。木才子从大一下学期开始,已经连续考了五次,对这个恨得已是牙根痒痒,每次都差那么几分,一度让木才子觉得,这英语四六级就是专为了来骗收他们考试费的。 寝室跟他一样悲催的还有大侠和叶子。最初大家都一样,凭着一股子气势打算过五关斩六将,然而五战不利之后,对六出祁山就没有什么精进勇猛的想法了,只剩一肚子怨恨。调调全变成了尽人事听天命,过不了就过不了,反正也不指望靠一个四六级证讨饭吃。 但是这次考试突然有点来势汹汹,坊间突然有传言,风声四起,说这次要是还不过,最后毕业的时候,学校不给毕业证。 四六级不过就不给毕业证?那这岂不这变成了背水一战了? 很多人一下没反应过来,往届不都没这样要求吗?为什么这一届就突然这样要求?何况一个堂堂的中文系,却要考英语,那改成外语系算了。 这消息是周六的时候传出来的,考试是在之后的周二。消息一出,好些人自危,然后就听说周末上午他们要在后校门集合,群情激奋的找校长质问去。 周末的时候,木才子恰好路过看了一眼,居然还有一大堆外国语学院英语系的学生。这么一看,木才子彻底放心了,甚至还有几分愉快,这么多人没过呢,又不止他一个,算是刀山火海不孤单了。 听说那群人在主教行政楼下站了半天,乱了好一阵,最后悄无声息的散了。周末呢,校长又不傻,谁有那闲功夫往办公室呆着。所以只好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61.第61章 61小节 不要就不要 不过再后来,又有消息说,四六级不过的,毕业证照给,但是不给学位证。 木才子在阳台上给仙人掌浇水,问叶子:“不是说学位证是学术水平的体现,论文没过才不给学位证吗?怎么英语不过,变成学术水平不及格了?” 叶子说:“你就这样想,英语不及格,说明你跟国际接轨没接好,铁定算是思想落伍,那学术水平也肯定不能保持世界水平了,所以英语不过,学术水平肯定不及格。” “那你也没过,你就不急呀?”木才子提醒道,周二就考试了。 叶子说:“你都没过,我怕什么呀?” 木才子说:“你这是什么破烂心理,拿我比较,不过大多数人都会拿别人的苦难来比较,以安慰自己的不幸,于是别人的苦难成为抚慰自身伤口的灵药,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原谅你了。” “切”,叶子狠狠的鄙视了一番,慢悠悠的抽了口烟,吐了个烟圈,继而慢悠悠的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在网上买了一份答案,这次保证过。你呢?” “我勒个去。”木才子突然不知道该说啥了,于是顺口骂了一声。原来这货居然早已经有了准备。 “可是我不会作弊呀。”木才子说。 “不会作弊?”叶子表示很惊讶,“你这话小心别说出去,连三岁小孩子都会笑话你。谁信啊。” “你爱信不信,我是不会买答案的。我可是个良善的人,从小到大没做过假呢。” “学位证不要了?” “不要就不要。有什么了不起。” “你牛!那你好好去考试吧,反正我给你说了。大侠也要了一份。” “你们要你们的,我是不会要的。大不了没学位证,反正我又不做学问,要学位证干嘛。” 叶子瞅了一眼木才子,只好继续抽烟不说话,这事他也管不着,木才子喜欢倔,那就让他倔吧。 周二考试,他们一个考室,木才子这回还真的说到做到了,说不作弊就没作弊。大约真是不会作弊。 木才子记得他这前半生唯一一次考试作弊是在高二,有道数学题不会,旁边挨着全年级第一名,他瞅着人家试卷看了半天,又看了前面监考老师半天,急得汗出如浆,浑身发抖,最后直接昏倒在桌子上了。 这情形大约应该就像是一个人做惯了顺民,就只会做顺民了,突然让他改行做乱民,很难适应。 结果也就显见了,英语肯定又过不了。寒假的时候,成绩出来,果然又没过。由此也可见得多掌握一门技术有多重要。 木才子好像也真不在乎这个,没见到有郁郁不乐,大约是眼看着期末也就要到了,时间又紧,天天忙着不是吃饭就是喝酒,不是喝酒还是喝酒,还要应付期末考,满世界的找专业老师划重点,一本书都画完了才知道,没画的才是重点。所以也就没那功夫郁闷了。 周五晚上寝室大家出去聚餐。说起毕业去留,讨论去哪里好,是北上广深,还是隔壁小镇。话题一打开,大家就开始头头是道,从经济形式到福利待遇,从区位优势到政治地缘,逐一给数了个遍,才发现大家都在胡扯。最后落到自己家乡,木才子就提到自己家隔壁的小镇。被抢白了。 这是师兄的原话:“就你们那儿,出租车司机想宰客,偷偷的绕着城兜了三圈,害得人一路提心吊胆,结果不到二十块,给一百块还找不开,好意思说你们那儿厉害吗?” 其实木才子并没有说自家隔壁的小镇厉害,只是才刚刚想到,顺口提起。不过这件事也是真的,只是没那么夸张。人们说话总是有夸张的成分。 他曾带着师兄去他家,司机看他们俩穷学生好欺负,又一副八百年来头一次到的外地人样子,就拉着他们狠狠的绕着城边跑了三圈。所以那次他们就被狠狠宰了。最后木才子拿出一百块,给那个司机,司机结果说早上出门忘了带零钱,问他们能不能给零的,最后还是在公路边儿上一家摊油饼的小摊上给找开的。 事实就是这样,那司机最后收了他们二十八块。 实际上,木才子没想好毕业要去哪里,之前模模糊糊好像有想过,但基本上可以算是没想过。他的想法一向飘忽,他还想着毕业了先去看看远方观观世界,那样至少就可以在人前骄傲的宣称自己是有世界观的人。 因为大家都这么说,远方才有世界才有梦想,没有到过远方怎能算见过世界。连世界都没观过的人,怎么跟人谈论世界观?倒是免去了毁灭世界观的可能。 木才子就这么又一次被别人的思想绑架,不自觉的也就跟着认为了远方的才应该是世界,脚下的只能叫生活。但这是一个荒诞的命题,根本不存在远方即世界的说法,时间的真相是,远近都是世界,所到之处即是生活。 世界和生活本就是一组同义词。而令人没想到的,毕业之后木才子竟然真的以势不可挡之气势奋身一跃就冲进了远方。甚至都没想过,如果在远方找不到世界找到的依旧是生活怎么办。 62.第62章 62小节 借着酒劲好揩油 等他明白过来,终于知道梦想从来不在远方,只在心里,但那也至少是毕业后在所谓的远方所谓的世界里已经混得不知人样后的事情了。 他找到世界了吗?他只看见风吹过来的天边,有几颗歪脖子的杨柳树。 理想是个虚有其表的空盒子,不过毕业后去哪里却是现实而且真实的问题。毕业后去哪里呢?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吃饭喝酒之余,把这么重要的时间拿来花在这么无聊的事上。 可惜没人有人为他们指引通向那个世界的方法和路径。一切都靠他们自己摸索,自己往前爬动,哪怕前面是头破血流,刀山剑海,他们也只好娇躯一震慷慨送死去了。 郑平说:“大家不要这么悲观嘛,至少学校就业处还是很好心,还专门开了门课程花了两个学分上了一学期,用半年时间教会大家怎么复印简历了。” 郑平一向少言,但是偶尔说出的几句话,还真是一语中的,富有哲理。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大家立即感觉火锅上方罩下了一层厚厚的黑云压城欲摧,感觉眼前一片血雨猩红,简直是愁云惨淡,阴风怒号,浊浪排空。 这么无聊的话题,居然能说到这么沉重的地步。大家都觉得超乎想象。 于是大家都不说话,也不动,若有所思。 时间一片静寂,大家一片无声,只剩下锅里一片翻腾,周围一片呼喝。大约足足过了五秒钟,木才子终于忍不住了,“我去,没事装什么深沉?” 这气氛一下子就兜不住了,被这么一句话打得形神俱灭。 叶子斜了一眼木才子,大家都很配合的一起斜视着木才子。“这种深沉的场合,你多配合一会儿会死啊?锅里又没人跟你抢。” 然后撇头不理木才子,立刻换上种欢快的节奏,呼朋引伴喝喝喝吃吃吃,声音还老高。他们是故意的。 无论如何,木才子也只好当做他们的确是故意。这样便可以不介意,不必上心,也就不用伤心。 “你又伤心什么?”叶子看木才子不自在,于是侧身问。 “我想起了一个严肃的问题。”木才子这么一说,就没有人再问了,叶子也不假装关心了。就怕一接嘴,这货怕真要没事找事的扯个严肃问题出来,真要逼着大家一起思考宇宙谈谈人生。依着木才子的性格,完全会无中生有狡辩出一个的。 见没人理,木才子也不臊,也不说话了,埋头只顾吃。这也算是木才子的特性了,用他来冷场,比镇静剂好用。 这一顿饭的后半段时间,就过得比较平静了,虽然大家都想说话,但木才子在旁,都不约而同极有默契的相互保持了闭口不言开口只管吃。 造成大家失语的,也许根本不是木才子。不过大家心知肚明也不管了,反正无可奈何,有人可以垫一下背,总比没有好。人总需要找一个借口。 然而要把这顿饭吃完,也是花了一番大工夫的。灌了几瓶啤酒之后,几个人就轮番着,使劲的跑厕所。似乎只有那里,才能让他们的郁闷随着液体一并发泄。 跑了几轮后,大家都觉得,该回去了睡觉了。也到了适合睡觉的时间了。那也好,就回去睡觉吧。 路过门口,宿管阿姨看他们摇摇晃晃的样子。倒是没有问他们喝醉了,也没有准备把他们留下来醒酒怎么样,用陈述句的平静语气问了句:你们都回来了,好久没看见你们了。 这句话极简短,听起来也平平常常。大家都觉得是宿管阿姨跟他们打招呼,然而宿管阿姨却把重音放在了第三个词上。于是这个陈述句便像是有了种惊喜的疑问。 自实习了之后,这还真是他们第一次全员出现。也许是这句话,有什么特殊效应,勾动了什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遽然氤氲。大侠借着酒劲,突然说,“阿姨,来拥抱一下吧,好久不见还挺想你呢。” 宿管阿姨都还没答应,就发觉已经被抱住了。于是只好回抱了一下大侠。然后木才子他们几个就不干了,也都借着酒劲儿撒疯,吵着要抱一下。 宿管阿姨倒是很大方,这几个孩子一个不落,每人给一个拥抱。 完了这几个孩子往门口大厅一站,对着大厅里那面很大的穿衣镜,排成排,留出过道,大声齐声道:“阿姨好,阿姨辛苦了。” “我不出门,我上楼去。”宿管阿姨看这阵势哭笑不得,只好让他们赶紧滚回去睡觉。 他们本来就是要回去睡觉的。所以就有种很听话的感觉。宿管阿姨走了。大侠就像一只快乐的兔子疯跑回去,砰的一声,整个人直接撞门上了。又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了。 这货每次喝高迷迷糊糊的回来都要去撞门。也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习惯。 其余几个随后而来,看见大侠倒在地上不起来,手还不停的乱扒拉,便合力将大侠给扒拉上了床。 63.第63章 63小节 生活是个无赖 生活是个无赖。总会为我们制造一些事故,然而又常常不愿眼看着这些事故,一路无畏的发展成完美的故事。于是就开始乱着棋瞎搅和。生而为人,也只能看着拿他老人家无可若何。所以更多时候,我们面对生活的无赖,只好大骂两声,去-他-妈-的,以完其劫。 然而劫是那么好完的吗?木才子不知道,不过确实正在心里大骂-他-妈-的。 时间过得很快,这一年竟已经不知觉到年尾了。明天就是新年。木才子对此倒是无感。冷俊刚洗了衣服回来,站在阳台一边用竹竿叉了衣架晾衣服,一边向着门里问,“新年呢,咱要跨不跨啊?” 跨不跨,木才子不知道,只是这么好的寻欢作乐的机会,大家肯定不会放过。听刘非非说她们寝室的就要一起跨年。 于是木才子问,“和谁一起呢?” 叶子说:“肯定咱们自己呀,寝室一起。” “白树和荷花,不是说要陪他们夫人吗?” 叶子想了想故作深沉道,“女人真厉害,把我们寝室都拆成零碎儿了。” 木才子四周看了看,幸好白树和荷花不在。师兄和大侠也不在,估计又去网吧了。寝室原来只有他们三个。 大哥说:“晚上把白树和荷花叫回来,让他们把夫人一起带过来呗。” 木才子问:“寝室可以进女生了?” 于是就冷场了。 “夜纸,夜纸,债不债?”这声音有一股欢快的意境,门突然被推开,胖哥那副巨大的身体就活灵活现的卡在门框上了。 叶子立刻学着胖哥的声音回问道:“胖锅,胖锅,你有森马四?” 胖哥走进来,绕着桌子转了一圈,对着门后的镜子说: “晚上,你们寝室有空吗?”胖哥也不学夹舌了,眉飞色舞。“我们寝室准备一起跨年,你们要不要一起,人多热闹?” 叶子问:“去那里?城市广场?” “不,那太远了。我们到后面山上,就像野炊一样。晚上哦,很浪漫的,你们要去吗?”说这话的时候,胖哥对着镜子都没转过身来。拿着梳子梳了又梳。那一头本就整齐的头发,都有些受不了他的自恋,开始闪闪发光想要逃跑的样子。 浪漫?一听这个词就得有些寒碜得慌。不过木才子想了想,觉得挺好的主意。算是同意了。 “我们寝室好久没一起过,我也觉得可行。”叶子也同意。 大哥说:“那晚上咱就一起去呗。一会儿叫师兄他们俩。要不要叫白树他们呀?” 木才子和叶子都觉得该叫上。 大哥说:“但是他们要陪夫人的啊?” 胖哥反问:“陪兄弟重要还是陪女朋友重要?大学四年一过,兄弟可能就一辈子都见不到了。女朋友以后结了婚,一辈子天天都见到。所以,大学时候,要多和兄弟们一起待着。让女朋友一边歇着。” 木才子插嘴说:“女朋友可能毕业就分手,也是一辈子都见不到。” 胖哥看着木才子眼神,立即就有些不妙,想要上来掐木才子。木才子赶紧转过身去,走到阳台上假装去浇水。 于是晚上的时候,白夫人阿雪和荷花夫人小倩也就跟大家一起上山了。所谓上山,就是上到宿舍后面,食堂旁边,一排树木之后的还算平整的一小块草地上。这地方地势处得高,视野想不开阔都难,正好可以向下看见市区如烟尘一般的繁华。不过在晚上,除了几点灯火外,黑漆漆的一大片,也看不见繁华的样子。 两个寝室的人连同家眷,也只有十五个人不到,胖哥他们寝室同班的人比较少。大家围着马扎,坐在一起,还点了酒精灯,不知道该算是照明还是取暖,大约兼而有之。顺便还可以烤烤火腿。边吃零食,边等时间过去。这时候,正是冬天,天黑得早,等一堆零食吃完,看时间才八点过,只好耐着性子边聊天边继续等。 说起来,这是个极好的活动,大家都觉得这样子挺浪漫风雅的。想想啊,大冷天的大晚上,一堆人不在暖和的被窝里躺着,却在冰冷的山上夜聊,寒风呼啸的,多有意境啊,想不疯呀都难。 等到九点过的时候,大家终于冷得受不了,缩着脖子瑟瑟的发抖,捧着手呵气觉得更冷,酒精灯那点余光散发的热量完全无济于事。 黑夜里稍远点就分辨不清人,不知道是谁说:“在寝室阳台上也可以看到烟花。” 听声音像是叶子,也像是木才子的。 这话说完,众人抬头看天,星空一阵沉默,突然大家急急如漏网之鱼,抄起地上的马扎,瞬间四散了。 木才子最先跑回宿舍,衣服一脱跳上床,被子一捂打开电脑。白树送夫人回来一进寝室,就听见此起彼伏的拍键盘大骂声。五个人都捂着被子窝在床上集体穿越火线呢。白树从叶子的电脑上上正好看见木才子人物遭偷袭,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一斧头劈死。估计其他人也前后遭遇了差不多情形。 白树和荷花在每个人床前站一站,停一停,看了一眼。然后自己也把电脑打开了。 时间堪堪过到十一点四十。大家停下了游戏,坐在各自床上未动。也不知道是从谁开始,问晚上要起来去看烟花跨年吗?于是大家就轻微讨论了一下,话题一放开,就有些收不住,而且还跑题。从烟花说起过年,最后说到某个寝室的某个女生很奔放,一天一个男朋友,夜夜春宵。于是大家大骂那女生-淫-荡,又很是羡慕那些个男的。 讨论了大约五分钟,大家尽管都还意犹未尽,及时的收住了话题。决定还是先玩两局游戏再说。于是大家点击开始。 64.第64章 64小节 无聊的辗转反侧 钟声在外面悠悠响起,趴在墙上的黑夜一下子五彩闪烁起来,像是要把旧一年所有的暗雾阴霾甩脱。却也只不过是年年都看热闹的老把戏而已。 钟声响起,烟花炸开。有人问,要出去看看嘛? 大家觉得是该看看。新年新气象啊。于是转头望了一眼外面砰的一声爆炸的烟花。 师兄突然大喊了一声:“靠,你们怎么回事,叶子你要挂了。才子,靠,挂了。” 烟花未消尽,大家转过视线,战斗重新打响。 第二天是元旦,放假一天。也不用去上课。大家这夜捉对儿厮杀到凌晨两点。最后困得不行,直接倒下就睡了。 于是新年夜就跟往常一样,在无喜无聊中厮杀而过。 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过。大家吆喝着出去吃了饭。点菜的时候,还特地多点了一个菜,点了两份青菜豆腐汤,象征好事成双,以祝新年。 其实是一份汤不够,抢汤勺的时候,就跟打架似的。最后只好再加了一份。 师兄说:“这回不是好事成双,这他妈是一穷二白好不。” 大家一想也对。但口上却连忙彼此宽慰,说反正都已经一穷二白了,也不在意再多份汤钱。其实心里都在想着,待会儿该怎么跟老板娘撒娇耍赖抛媚眼好免了这份汤钱。 这时白树忽然说:“我有件事要跟你们说说。” 大家整齐的停顿住了。侧过脸去看着占,等他说。 “下学期就毕业了,我们要不要为毕业典礼准备些什么呀?” 大家一听,夹菜扒饭的动作立即回复如前。有那时间的,趁菜没挑到嘴边的空档,赶紧摇头。 木才子把口里饭咽下去,对白树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做观众更合适。” 大家附议。 叶子可能觉得这样有点冷情,于是问:“是学校安排,还是你想做些什么?” 白树说:“学校还没安排。我想做点。” “这样啊,那你想做什么?” “阿雪说,可以编一段话剧或者舞台剧吧。” “这个你也懂?”叶子反问。木才子等人也皱褶眉头,显出疑惑的表情。 “废话。”占立即反驳。“我当然不懂了。所以这才问你们啊!不光要问你们,还要你们帮忙的嘛!” 木才子问:“要怎么帮?要我们上台跳舞?” “难道不行么?” “当然不行。”木才子道,“除非不露脸!” “你可以带面具啊。”师兄插了一句嘴。 “你当是你是兰陵王呢,还有本事跳大面了?” 木才子随口这么一说,大家随便那么一听,白树大腿那么一拍,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 大家面面相觑,觉得这主意一点儿也不好,哪儿好了,中文系的去跳舞,这么不务正业,真当自己是学舞蹈的啦? 见大家这么反对,白树又有些不肯定了,弱弱的问:“那就来个大面话剧,改成戴着面具的表演话剧好了?” 大家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让白树先去跟他夫人商量看看他夫人什么意思。 到晚上,白树真把夫人的话带了回来。原话说,“我们要排个青春离别主题的舞台剧,不是搞化装舞会”。于是这个曾让白树高兴得拍着腿大叫好的主意,还没见着第二天的太阳,就被一句话给打杀了。 看见白树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木才子坐在窗根下,正对着荧光灯把脚翘得老高剪趾甲。“别伤心,他们那些人看不上这主意,咱自己做一个,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谁要是敢指手画脚,咱群起攻之灭了他丫的。” 师兄在一旁打趣道:“小子不错啊,跟着哥混,以后后门扛把子的位置就交给你了。” 木才子直接给了两个白眼:“二师兄还会别的吗,就知道插科打诨,这儿说正事呢。” “谁不说正经呢,别想了,你肯定又想趁机给白树宣扬你的后现代主义,想情节乱入是吧?” 看来木才子被说中了,却依旧嘴硬不肯承认:“我又没说要表现后现代主义,我都还没说主义好不好?” “还不知道你。” “那你知道了?” “你说我知不知道?” “那你就是知道了?” 两个人竟然就这么无聊的夹缠起来,白树一见两人说话不清,直接走开了。 正主儿一走,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两人也只好住口了。木才子趁师兄没注意,狠狠地比了个中指。 没想到师兄还是看见了,而且还很清楚。于是两个人,一个人坐桌子这边,一个人坐桌子那边,隔了一张桌面的距离,也不出声也不逾界,很有默契的你出一个我出一个,互相大比起中指。 如此互比了两分钟,大约是他们自己也觉得无聊了,才终于停下来。停下来,就更觉无聊,不过看现在时间,只好爬上床睡觉了。 辗转反侧,反侧辗转。辗转,辗转,反侧,反侧。 65.第65章 65小节 输了的人裸奔 木才子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但实在睡不着。在床上猛坐起,发神经一样大叫一声:“你们都睡了啊,今天怎么这么乖巧,起来嗨啊。” 木才子睡上铺,他这么一坐起,立即摇到了叶子。叶子问:“又神经发作了?” 木才子喊师兄:“师兄师兄,起来打牌不?” “打牌你输给什么?” “你怎么知道就是我输?” “我当然要咒你输,我可没那么伟大还祈祷保佑你赢。” 木才子顿时气结。不过是这个理儿。“那到底起来玩不玩?” “你输给我什么?” “就玩个牌,一定要输赢点什么吗?” “我去,没彩头的事谁会做啊?你这话说得……你跟一个女的约出去,难道你会问,就约个会,难道一定要上床不成?既然不上床,那你约人家干嘛?” 木才子无言以对。“就单纯吃个饭不行啊?你就说你想赢点什么?” “是你要跟我赌,当然是看你有什么了?” 这句话听上去,怎么这么熟悉的感觉呢? “你这么自信这么想赢,你要是输了也不难为你,请大家吃一周饭好了。” “想来蹭我饭啊,可不那么容易哦。” “那你究竟想要啥,还能不能愉快的玩了?” “对了,最近听说你移情别恋了?” 木才子急忙叉开:“扯远了。” “你不是挺喜欢人家云姑娘的吗?” “扯远了哈。” “怎么又喜欢别的姑娘了?” “真扯远了哈。” “把姑娘叫出来,请我们吃大盘鸡。” “真的扯远了哈。” 木才子瞭望了下四周情况,发现大家都伸长了耳朵如饥似渴的听他和师兄的对话呢。见最终也没能撬开木才子口,不禁大觉遗憾。 “你这么无聊?,那输了的人,乖乖上面操场裸奔一圈好了?给你机会,要好好把握哦。” 怎么感觉这是个坑,四面楚歌?虽然胜负难料,还是觉得不妥。万一要是输了呢,真要去裸奔的话,也不能一个人冒险,得多拉几人下水啊。 “大哥和大侠也一起来吗?” 陆齐说:“你们玩就是了。” 冷俊说:“你们还真打算去裸奔啊?骰子麻将还是牌九,斗牛斗狗还是斗地主?” 师兄说:“既然你这么无聊,又不肯罢休,那陪你玩一局,石头剪子布好了,不欺负你,三打两胜。” 木才子同意。气氛突然安静。 两人都未动,一股威势已经弥漫天地。 一只巨大的手印突然出现在天空,仿佛从远古跨越时空而来,在这一世觉醒。而这时候,远空也出现了一只同样的大手,万古而来,欲镇压一切时空,和它对峙。 两只手未动,周围时空就好像已经承受不了威压而剧烈波动起来,星辰摇动。 一声轻喝,一只手动了,另一只手也随之而动,他们的动作都轻松写意,仿佛轻云蔽月闲庭信步,然而只是那随意一划,天地之间,时光刹那流尽,万古成空。 石头剪子布,周围的人大惊,没想到果然是他们,那是只记载于传说中的三件凶名赫赫的太古杀器,没想到真的在这一世同现。 而他们还没有变化出至强战斗形态,便已经有如此威力,如果真的变幻成终极形态,其恐怖简直不敢想象。 传说三大杀器中隐藏了惊世大迷,其不屈之意志,天难崩,地难覆。 而此时,他们只为他们的主人,穿越时空,隔断星河,征战而来。 此战,注定惊世骇俗,改变世界格局,影响深远。 而这一战,果然无比凶险。而结果,也果然惊世骇俗,影响深远。 木才子连连变化招式,可惜招式已老,人力岂能回天?前面两下都出剪刀,直接被师兄的石头砸了。 胜负已分。 师兄很得意。“也不逼你,什么时候去裸奔,提前打声招呼就行,到时我们好去围观!” 木才子很伤心。不过比起伤心,他此时更加纠结。大家不肯陪他玩,左右又睡不着,睡不着时候不免想入非非,到底去不去裸奔呢?乍一看,他口上说是不想去的,仔细一想,他的内心是想去的。 一时之间天人交战。一个声音义正词严,裸奔这么伤风败俗,不能去;一个声音又煽动,哎呀裸奔哎,那些男男女女的都来看,指指点点,肯定会很刺激。 而且现在有多好的借口,即便是自己真心想去的,表面上,也只会说是打赌输了被逼,不是自己情愿的。 这么想着想着,木才子就发现自己已经脱了衣服全身-赤-裸-了,蹑手蹑脚的出了寝室,担心宿管阿姨发现又想被发现,一路紧张的避过门卫,躲过路灯行走在黑暗里,到了山上的篮球场。 篮球场上面,也是对面,就是一幢女生寝室。此时大家都熄灯就寝了。 裸身绕着篮球场跑起来,轻柔的风抚过身体,果然很舒服。就像是回到了人类小时候,没有一丝一点束缚,自由自在,来去无牵挂。身体无限快活,心里也充满了无限快活。 遮挡有隐秘的快感。暴露有坦率的自由。 这种感觉,木才子禁不住仰天长啸,大吼了一嗓子。这下子可坏了。 对面女生楼上,灯突然一盏一盏的亮起来,接着一个又一个的美女出现在阳台上。她们身材凹凸火辣晶莹剔透,好像都没有穿衣服,想看看清楚,就觉得眼前飞过来一对对雪白的-乳-房。 她们都看着正在裸奔的木才子,朝着木才子温柔的笑。 木才子感觉身体泛起一股异样,心里涌起一阵火热,不禁得意,裸奔果然很刺激,很爽啊。 美女们像是有意挑逗,从木才子面前一一走过,把她们诱人的身体,娇艳的面容蹭上来,卷起无边春色。 “哼”。耳边突然一声冷哼,声如炸雷。木才子寻找声音的来源,四周只见篮球场外远远的站着一个人,极力看过去,好像云姑娘。再仔细看,又仿佛刘非非。 那人冷着脸,冷峻着眼神看木才子。冷冷的哼了一声。木才子原本正陶醉在美女堆里,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 原来是梦一场。惊吓而醒。 但是奇怪,怎么会做了这么个结局的古怪梦。 起来去了趟厕所。只好回到床上仍旧执着地失眠。越想睡,越睡不着。想起那个怪梦,那意味着什么,又该怎么解呢。 才发现自己之前没有好好读过周公解梦,对于那些梦中出现的光怪迹象,完全不明其意,猜不着,悟不透。 66.第66章 66小节 梦的解析 木才子突然决定,要去好好看看弗洛伊德。 不过,这也只是瞬间的想法。 问题是,这么高深枯燥的东西他真会去看? 他可能真的会去看。 毫无疑问,弗洛伊德是伟大的。 只是对木才子来说,伟大都是别人的,跟自己没有啥关系,也没有什么直接或是间接的作用。 难道你会因为觉得鲈鱼好吃,就要去做个披蓑戴笠的渔夫? 虽然木才子常常会有出人意表莫名其妙的言行,不过这种颠头倒尾的事,此时恐怕还不会去做。 还有两周就到期末了,下周一就开始考试。木才子看见大家真的在忙碌紧张,全力想办法防止被哪个老师不小心看中而挂科,不禁心下大大松了一口气。这么一忙开,裸奔的事,他们自然就没时间想起了。 最近寝室,大家都慢慢形成了晚睡的习惯,因为过了十一点也不断电了。晚上十二点上厕所从楼道走过,看到整幢楼都还灯火通明,各个寝室的人都在很认真的挑灯夜战做小抄。 木才子到隔壁门口望了一眼,谢眺躺着床上看书,他真的是在看书。阿曹他们则不知所踪,估计已经备好战,又跟胖哥喝酒去了。胖哥挺喜欢喝酒的。 木才子在两个寝室转了一圈,又进了躺厕所。正在洗手,突地走廊里轰然一阵吵闹,鼎沸如潮,大叫声,大笑声,吆喝声,起哄声,奔跑声,震动声,拥挤声,嘭的将楼道炸开了一样。 然而才三两秒,声音就好像变远了。声音确实在向外移动。依旧吵闹喧哗。 木才子将水龙头一关,手上水一甩,奔出楼道想看看究竟,但是那一堆声音更远了。而且有很多人正在向外跑。 木才子站在人流中也想追上去围观一下,但又不想这么不知所谓的跟风。于是伸手拦了一个正向外跑的人问什么情况。 “快去看啊,有人裸奔!” “谁啊?” “不知道。” “在哪里?” “上面操场。” “我也去看看。” 果然是有人在裸奔。一个操场跑了还不到四分之一,百米不到。操场四周都有路灯,简直跟白天没啥区别。木才子想,在这种条件下裸奔好吗? “看那边女生也在看!” 对面楼上有几个女生正指着下面看,而且边看还边喊,不一会,对面楼上阳台上就站满了围观的女生。又过了不到半分钟,操场那边也站满了围观的女生,边看边拿着手机拍照,还大声尖叫,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一个一个看得一脸的兴奋。 木才子想起前两天打的赌,这孩子肯定也是打赌输了。打听了一下,果然。现在反而有点担心师兄他们逼自己践诺了。因为这头筹的风光已经被人抢了,现在再要去,那就是跟风,不免落了下乘,实在没啥意思,木才子一向不喜欢跟风的。 一下想起那个裸奔的梦。“我靠”,木才子不禁心里大骂了一声。这才几天就现世报了。虽然对象不是他自己,却简直跟梦里一样。更严重的是,这么好的事情,居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想到这里,不禁转头忘了一下四周,仿佛有无声的冷哼在耳边响起。 也不继续看裸奔的人了,吓得赶紧闪身回去。 然而这么一闹,不知道是受了启发,还是最近打赌的人有点多,隔三差五的就见人晚上出门裸奔,还专门打女生宿舍楼下跑过。 木才子看了几次,有几次竟然看得心动不已,忍不住自己都想跟着去了,最终按捺住了。 奇怪的是,寝室的兄弟,竟然都没有想起木才子也曾打过这个赌。他们就好像无事人一般的,装作一无所知。也不逼迫木才子兑现承诺。等最后终于想起了,木才子自己又不愿意了。 不过这段时间大家也确实挺忙的,有家室的两个除了要准备考试外,还得陪逛街吃饭,自然没时间过问。其余几个,一样很忙,应付考试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小事,在没有考完之前,绝对不能松懈。除此外,隔壁寝室平时不声不响的阿曹,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技能,竟突然好上了一个邻系的漂亮姑娘。姑娘不是重点,漂亮才是关键。这让大家伙儿,很受震动。几个人没事就跑过去缠着阿曹学经验,准备自己也要去大展一番拳脚。 大家觉得大展拳脚这个词用得不好,该大展才华才对。 人来得一多,阿曹不免就开始怨声载道,约会的时间都被占了。 阿曹说:“大展拳脚有什么不好,展什么才华,最后还不是想要在别人身上动手动脚。” 哦……大家一起出声嘘阿曹。 阿曹知道话说快了,也心虚,转而喝问几个人:“再说你们有才华吗?不要玷污这个词好不好?” 大家想了想也对,并没什么优干的才华,反正最后都是想要得手。那就大展拳脚吧。 只是大家都觉得遗憾,这么好的事木才子暂时没办法来参与。他这段时间并不忙,也没犯病,看上去挺正常的,奇怪的是,一说起去相亲,这货脸上就显出牙痛的表情,还千变万化无穷,就跟个变色板似的。 不去就不去,又不会逼你,还怕你去了狼多肉少抢走了猎物呢。倒是你说说,你这表情算怎么回事,看不起咱们这些饮食男女啊? 木才子被一堆人同仇敌忾问得哑口无言,连忙狡辩。 狡辩无力。也无效。 一群人根本不给他发言狡辩的时间,转身磨刀霍霍奋勇向前,下山打猎去了。还真有股土匪下山抢亲的气势。 木才子想着,是不是哪天请他们去那家西北饭馆吃饭还要点那道名菜呢? 67.第67章 67小节 他们相亲去了 不过现在好像是没时间了。明天考完就要放假了。放假大家都要回家过年,谁还有心赖在这地方不走。而下学期,也许有些人就更相见无多。 算了,不想这些了。一切到时候再说,顺其自然就好。 但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事可做呀。哎,怎么忘了这事,上周古代文学的老师,问谁有可以报销的票据,汽车火车飞机都可以。木才子就帮这位老师顺手收集了几张,四千多呢,竟然忘了给送去。 木才子想起,就出了寝室。想着这么一把就给送四千多,这算贿赂吗?不算吧!自己又不求什么。不过至少应该会请自己吃一顿饭吧?不说小南国金海棠,后门的大排档也行啊。这学期古代文学不考试了,不然说不定还能省了考试直接给个九十。 想了这么一堆后,就见到了那位老师。正陪着他的小女儿在楼下打乒乓球呢。木才子将一把票根给了那老师,得到了一连串谢谢。享受了这一连串的谢声后,扯了个谎,说还有事,赶紧溜之大吉。 人家又不请客,再不溜,就错过食堂午饭时间了。 这已经是期末,又是月底,这点上只有学校食堂才勉强可放心去得,否则只能白开水就馒头了。 白开水喝着还好,木才子不喜欢馒头。 在食堂,倒发现出去相亲的几个竟然都在。 “你们不是相亲去了吗?” 木才子擦了擦眼睛,还真是这几个。只有阿曹不在。阿曹已经不用相亲了,所以没跟着一路。 “相你妹啊相,我们只是出去散了会儿步。”师兄这么说着,然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木才子一听,这话里有话啊,有事儿,肯定有事儿,倒是快说啊。 大哥一脸的诚意:“我们只是忘了现在已经是月底了,所以去了才想起没钱。” 说到后来也忍不住好笑起来。 “那到底是相没有相?” “相了呀,叶子去的。” 木才子问旁边大侠:“是不是真的?” 大侠不吭声,正喝着杯食堂特饮一块五的柳橙汁,边喝边翻来覆去的咬吸管。点了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那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呀?叶子,你呢,你不是相亲去了吗?” 叶子说:“别闹了,还是吃饭吧。” 大哥和师兄应和道:“是啊是啊,咱还是吃饭吧”。拍着桌子捧腹大笑。 “这么劲爆的消息,我真心觉得该好好分享一下。”大侠把橙汁喝完,吸管也咬完,实在憋不住了。“来,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我靠,事情还可以这样?”木才子听着,一下子被震到了。 这几个夯货,发现自己钱不多的时候,想着来都来了,也不能就这么放弃呀,于是干脆将几个人的钱都给了叶子,先约一个出来,侦查一下情况。 叶子还真去了,两个人见面地点选在在前街不远的一家挺有格调的书吧里,一小杯红茶都要四十五的那种。 剩余三个人站在街对面河边装作看风景,其实是远远观察。见叶子进去了,见到了那女的,果然很漂亮。结果杯子里的茶才喝了两口,不到十分钟,叶子这货就出来了。幸好距离学校不远,走着就回去了。 几个人赶上来。 叶子说:“我靠,那女的居然是音乐系的。” “音乐系的不很好嘛,还长得那么漂亮?”冷俊还有点没听明白。 “是很好啊,不仅好,你要是去把她带过来,在男生苑走一趟,估计立马可以凑齐一桌战友。” 连师兄都一脑门的黑线了。 木才子说:“这不的确很好嘛,又不要你负责,连打麻将都有伴了。” 叶子讪讪的说:“你行你上啊,我这么纯的人,怎么可能做那种不负责任的事。” 几个人都只是看着叶子。不说话。 叶子也不说话,自顾自的装作认真吃饭去了。 木才子问:“那你们还要相去嘛?对了,你们看人家阿曹多聪明。反正毕业后大家就各奔东西了,谁也不用为谁负责。你们都该学学。” 师兄将了木才子一军:“你去吗?你去我就去?” “那你们怎么不叫上白树和荷花呢?” “他们有家有室的,你想拆庙啊?” “谁说的啊,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这才能算是祖国形势一片大好吧?你们几个去相亲,都不叫上他们,好歹也征求一下他们意见啊,真没义气。说好的公平和民主,说好的共同富裕呢?” “我去,你果然是风凉话好说,站着不腰疼。” “算了,反正你们也不打算去相亲了,咱还是安安稳稳吃饭吧。对了,吃了饭做什么?” 叶子说:“没别的事了。回去收拾箱子吧,明天下午就可以回家了。” “你们都是明天下午走啊?” 有人摇头。师兄是明天下午,大哥和大侠是后天早上的票。只有木才子晚一些,是大后天上午。 “比你们晚回去一天。” “回去这么晚,有什么事?”师兄问。 “没事啊。主要是抢票的时候,手一抖就全没了,只好买了大后天的。” “那你可以明天后天去送我们呀?” “这个就为难了,我可不会送人。再说你们东西也不多,自己出门打个车走着去车站就行了,还要人送,搞得跟拍那烂俗电影煽情似的。叫人臊不臊啊!” “不送就不送,可是你这两天一个人干嘛呢,就这么闲着,不怕闲出病来啊。” “你管我。大不了,我一早起来就进网吧了,早不想见你们了。” 说归说,考试当天下午叶子和师兄同一趟车,木才子还不得屁颠屁颠的跟着将他们送到车站。虽然也没有扛箱子出苦力,但走一趟却是不免的。第二天上午,才八点过,照样跟着起来,将大哥和大侠送走。 68.第68章 68小节 就是个盒子 白树荷花他们倒是不急,放假了就在周围到处走,携着夫人游山玩水的。他们走得比木才子还晚些。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木才子去送了刘非非。回来的时候,恰好碰见云姑娘一个人提着箱子从女生苑出来,于是又送了云姑娘。 木才子帮着提了箱子,还挺沉的。 云姑娘说:“是挺沉的,里面杂七杂八,又多放了几本书。” 木才子哦了一声。“知识是挺有重量的。” 然后就找开话题了。 木才子问:“怎么都不找个人送你,一个姑娘,提着这么沉的箱子。” “寝室里本来有个室友说要送我的,结果今天上午就不知道哪里去了。东西也不是很多,自己一个人也能应付。” 从女生苑出来,路过食堂,转过一条林荫道,仿佛走了很久,其实不过三五分钟,便出了后校门,拦了辆出租车,云姑娘上了车。 “还需要我再送你一程吗?”木才子站在车身旁帮云姑娘打开车门。云姑娘说不用了。 “那好吧,一路顺风。” 车子启动,走了。木才子挥了下手,看见云姑娘隔着车玻璃也向他挥了一挥手。视线渐远,忽而怊怅,顿觉一片惘然。 木才子想着事情往回走,一边手里空着不消停,东一下西一下的揪旁边的草木叶子在手里撕。回到寝室,将自己的东西整理收拾了一下,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整理的,寒假只有一个月左右,除了一身换洗的衣服外,并没有多余可带的东西。而且学校距离家也不是很远,火车几个小时左右就到,也不需要多准备食物和水。 在床上躺了会儿,宿舍楼里转了一下,才发觉大部分人都已经走了,隔壁胖哥他们寝室还有一个人在,因为是个混合寝室,和这人不大熟。转了一圈,殊觉无聊,又躺回床上去了。 不想竟然睡着了,晚间八点钟的时候被饿醒了。找了一下抽屉里也没有什么零食,只好出去吃饭。 这时候后门也冷清了不少,街上行人寥落。在街拐角的一家小店里,要了份回锅肉炒饭没有肉。正吃着,谢眺进了店里。下午没见到他,还以为他回去了呢。跟他打招呼,寒暄,他们之间以前话不多,不过好像还挺投机的。就问他怎么还没回去。又突然想起了原因,不过话已经说出来,只好接着说下去了。 说着没几句,两个人就扯到考研这件事,因为下午谢眺就在图书馆复习。说到考研,木才子就有些偏执不平了。 但谢眺就在面前,只好在心里腹诽:考研有个鸟用啊,一个装书的盒子,再怎么华丽装再多的书,还不只是个装书盒子? 这话其实并不针对谢眺。谢眺是木才子见过真正有着学问精神和学问气质的人。可贵的是,他自己也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并为之努力。 木才子其实很看不起那些考研的人,一直有很深的偏见,认为他们其实没有半点独立的思想,简直就是一部人形机器。 所谓用思想武装头脑者,本身就说明无脑。因为既然需要别人的东西来填充,那说明这脑子原本就是空的。 以为装得多拿来用就是创造了?装得越多,就会越失去独立的思考和创造,因为那得花更多的时间先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装书盒子。虽然需要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继往开来,而最终能打破自身盒子,踏出那一步的人,少得以头抢地撞得满天星也许才能见一个。 知识只要你去读书就能学到,而譬如性情,譬如独立思考,譬如创造力,譬如智慧,很多却是学不来的。仿佛带有一种先天的气质。有人不见书本就能画画作诗搞创作,有人读了一辈子书也只能照本宣科。 你看几千年里老庄孔孟只得一个,后来的揣摩解释者却多如恒河沙数。牛顿爱因斯坦只得一个,现代开拓性的科学家也不多,但研究生一样多如过江之鲫。 创造者往往只有有数的几个,剩下的多是气质十足的匠人。而社会大部分时间也只需要匠人。 对于这一观点,木才子一直就这么抱残守缺。 不过现在这话不能说出口,太伤人了。 问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比如,你什么时候回去,在家过年吗,跟谁一起过啊,午饭吃的什么,像查户口似的,末了再叮嘱两句,好好加油吧,听说这两年各学校题都偏简单,竞争很大哦。 至此,话题就说得差不多了。饭也吃完了,可以回寝室了。于是两个人就一起回寝室了,一路连闲话都没几句了。大约是都想起了这一回放假,再见就是明年了。而明年,大家转瞬就要各自东西了。似乎有点沉重,只适合想心事,不适合说话。 69.第69章 69小节 春天,七个鲁迅 过年的时间很短,因而过得很快。过年后大家来学校,依然还积极。 这种情形在木才子他们寝室尤其明显。现在为止,他们寝室的人,不仅都到了,而且依旧像往学期一样,不急不躁稳如泰山,没人去实习,也没人说要找工作的话。 听说不少寝室的人,不是已经找到工作,就是天天脚不沾地的跑来跑去打印简历。以致别人看见都觉得他们是一群深藏不露之前看走眼了的二世祖。 学校开始安排毕业论文。说是不交论文毕不了业。所以不管你先前是拿全额奖学金,还是天天逃课补考,那统统都不算什么,四年的成败就在此一举。 而毕业论文怎么写,写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事,你最后交了。 毕业论文的题目,早已经发下来。大家先用了一周的时间来选题,确定题目;又用了一周的时间来开题,确定内容大纲;然后又用了一周的时间交了开题报告,确定了写作思路;又花了一周的时间去查资料,但是时间已经堪堪过去一个月了,还是连一本书都没看。先前的题目依旧是题目,大纲依旧空洞,思路却越来越乱,脑子里只剩了一片空白,连题目都已经忘了。 从睡得昏天黑地的床上爬起来,整理了下桌子上散了一堆的打印材料,论文还没个头绪,还有两周便要交了。 “你们论文写好了吗?”木才子问。叶子正在英雄杀,大哥正在斗地主,师兄戴着耳机追着《生活大爆炸》一个人偷乐,大侠至今未醒。还有两个不在。 大家都摇头。 “对了,你们的论文写的什么?叶子?师兄?大哥?” “鲁迅小说的乡土意识。” “鲁迅小说的女性意识。” “鲁迅小说的散文倾向。” “你们都是商量好了选题的是吗?怎么都跟鲁迅杠上了啊?” “不是我们的问题,白树他们仨也选了鲁迅。” “什么题目?” “鲁迅小说的悲剧情结。” “鲁迅散文的喜剧意识。” “鲁迅杂文的方言特征。” “是天下凑巧,还是你们没得研究啊,这一屋子的都只写鲁迅,那我只能对你们竖跟大拇指了。” 叶子边杀边接着话茬:“就那么几个选题,而且鲁迅看着简单些,我们也跟他熟,其他的都不认识。说白了就是读的书少。” “怪道那么多人前赴后继去研究鲁迅呢。不过你也别这么直白啊。” “那你的意思,是你也写了鲁迅?” “我没写鲁迅。开始也准备写,题目都想好了,谈鲁迅批判和他的乌托邦主义。结果老师说,选题不在选题范围内,于是我就选了鲁迅他兄弟来写,现在的题目叫做:现世安稳的小清新,论周作人的非主流意识。” “也没离了鲁迅呀,写好了么?”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所以一个字没写。” “你是在等自己先现世安稳和平冲淡了之后再根据经验写吗?” “这个倒也是一种办法。” “省省吧你,你就是等来只猴子,也帮不了你。” 这种等待确实无补于事。木才子便只好去整理资料,翻来覆去的重叠摆放。以为就能像占卜一样,由上天给出某种属于脑子抽风型的指示。 除了图书馆复印来的许多资料外,又在网上扒了一大堆各种奇谈怪论,删删减减,东拼西凑,这里选一节哪里挑一段,复制粘贴。如此两周后竟然也凑成了一篇语句通顺条理分明的五千字大作文。 再问叶子他们怎么弄的。情况也差不多,木才子还以为这方法是自己独创呢,原来大家都一样。 “天下文章一大抄,你不懂啊?” 在网上下载篇现成的,然后颠倒如意,编织全新的语句加入自己的话语,重新翻译一遍,将一种白话,译成另一种白话。 木才子看见他们有一篇文章里有这么一段,原文是这样:“在男权文化里,女性处在社会边缘,男人则位于中心是女人的统治者”,拿过来妙手一挥变成了“在男权文化中的女性,她们的地位在社会边缘,被处在中心位置的男人统治”。 木才子一看之下大叹其才,从没见过这么机智的。人民的智慧果然无穷,创新果然无处不在。轻轻松松就新成一篇文章,不但避免了相似率,而且整个看上去居然跟原文没一点相似。除了思想观点。但这年头,天下思想大一统,没人在意你的思想,所以有形式就行了。这样一来,省时省力,不知道节约了多少社会成本呢。 开始的时候,木才子还有些担心,毕竟上面说得挺严格的样子,论文过不了,不给毕业。这抄的也能过,那就遇到鬼了。 交上去忐忑了两周,没动静,心也就慢慢淡忘而平静了。又过了一周,结果终于出来了,大家居然都过了。 不过不要这么高兴。学校要求须得论文三改,老师也没办法,叫大家来拿下去,标题再修饰一下,将句子也在润色一下。别一次改完,一次改一半就好了,这样一篇文章改两次,加上第一遍提交的,恰好三次了。 70.第70章 70小节 分多要交钱 答辩的时候也不算太难。但凡自己的论文是自己修改翻译出来的,或者读过几遍的,就基本过了。但就怕主持答辩的老师,拿些不知所谓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出来,杀得措手不及,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答辩的问题已经提前发下来了,大家也都精心准备过了,该背答案的背答案,没有答案可背的,那就准备好胡拉乱扯自圆其说。那天答辩的时候,前面一切都进行得秩序井然,就像提前预演过一般。老师问了木才子两个问题,给木才子一通胡说瞎说也算是自圆其说了,老师还是颇满意的样子。接着该问第三个问题,一般就问三个问题。 木才子看了一下问题单,没等老师继续提问,就准备开说了。结果那老师也看了看问题单,没继续开口问下去的意思。幸得木才子察颜观色刹车及时,不然就不问自答了。 老师不问,木才子不说,就侯着。老师突然问:“如果我给你的论文六十分,你觉得怎样?” 想了半天,木才子也没闹明白这老师唱的是哪出。小声问:“及格了吗?” 老师点点头。“及格了。” “那可以多给点吗?” “那你觉得可以给多少” “可以给六十五吗?” “这么谦虚,那就给你六十五。” ……就这样?你这难道不是故意考验我,你难道没有被我的谦虚品质打动,你难道不应该因为我的谦虚而给满分吗?电视剧本里最后不都会出现神转折的吗?这到底演哪出呀,不按套路出牌?难道我走错教室了? 木才子转头看了眼教室门牌,看了看前面老师周围同学,是这地儿没错呀。 不过既然已经给分了,也过了,那就不用多说什么了,果断道了个谢迅速退下了。 这类似的情形,寝室其他几个人也有遇到。问题有刁钻的有古怪的,幸而老师们大概也只是偶然兴起便兴之所至随口一问,都没有舍命为难,于是大家都有惊无险的过了。 毕业论文完成,学校已经停课,课业也都考核结束。毕业班开始清点学分,木才子自信满满,学分是早够了,肯定只多不少。 情况确实如此,木才子一算自己的,还多出了三点五个学分了。正踌躇满志意洋洋得意的时候,学校说,多出的学分,要交钱的。因为多学一个学分,就多占用学校一份教育资源,所以得交钱。然而学分不够的,同样也要交钱,因为没有修满,不然就只能留级补休。 木才子和一群同学,被这消息气得吐血。又无可奈何,只能咬着牙交了钱。 但是要平安毕业,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因为前面早就说过了,木才子英语四级还没过呢。学校说,英语四级不过,还是可以毕业的,毕业证照给,但是不给学位证了。想要学位证,明年来交钱再考一次吧。 五月份的时候,已经春深夏浓,山上的枝条已经不再柔嫩,树叶也开始绿得发青。大家都在等最后的毕业典礼,好一哄而散各自回家找工作。 木才子被眼前这个问题难住了。事实已经确定,他现在无论如何是拿不到学位证。他还没有混迹社会,所以不知道学位证到底是一证千金般有用,还是一张废纸般无用,如果无用,自然就可以轻松舍弃,而万一又有用呢? 所以他很犯难。 木才子找很多人打听了一下,最后总结得出结论是,学位证确实没多少实际的用处。听西南大学的同学说,袁农平当年毕业的时候,也没有拿到学位证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木才子当然不是要拿袁农平来自比,不过这样一来,有了前贤之鉴,心里顿时宽松了不少。一个人并非靠一个学位证而活,一个人将来的成就也不是一个学位证能够评定的。 一个学位证,一张纸而已。而且一想到那位性格小气的辅导员,说不定还有多少尖酸刻薄的话等着他,自己宁愿死,也不在那妖婆面前低头。所以不能放下也只得暂时放下。 想通了这点,木才子虽然没有顿觉得天大地大心情畅快无比,但心里负担确实少了不少。 距离毕业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学校正在进行最后的清算。这段时间不长,却也不短,大家都觉得应该做些什么。 于是就想起大一时说过,毕业了要一起去毕业旅行。想起这个,大家都很激动。感觉这时候也正好,确实可以出去玩两周。 想着可以走出去,大家更觉激动。从早上开始激动,到晚上也不能平息。再从晚上开始激动,到早上变成了熊猫眼。 但到哪里去玩还是没有想好。光想着好玩,就忘了想去哪里玩了。而征询大家意见,也没个统一,都有想去的,又都觉得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还找了一堆理由,进行了论证,试图说服别人。 结果谁也没能说服谁。大家只好继续想,继续激动不已。 终于变得有气无力心思厌厌。 于是时间就这么一想而过,白白的浪费了两周。 71.第71章 71小节 青春给了谁 期间,刘非非送来了几张门票,是一个画展的参观邀请函。很明显,是邀请他们寝室的几个人一起去。 木才子看着制作得十分典雅的纸函,弄得这么正式,害得他也在寝室里折腾了半天,用水当发胶用,把自己梳得人模狗样头发光亮,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一盆水从头淋下去,整个洗了一遍,才吹干后穿着短袖体恤出了门。 画展的都是刘非非的个人作品。木才子早猜到了。之前就看过她的画展。除了白树和荷花,其他四个都一起来了。 画展布置在学校下边一点距离一个不大的美术馆里。他们五个是一起来的。对于画作的欣赏,他们也难得的保持着一致水平,评价不失风趣而言简意赅,这幅画好看,这幅画不好看。 有两幅画倒是有些让人无语,很是能吸引人。 一副名为《狩猎》: 这是一个狩猎的场景,就像岩石壁画上先民狩猎的场景一样。只是猎物不是野兽,而是一个丰满白皙的裸体女人。 女人像是一座大山一样,躺倒在林地上,更像是入梦没有醒来。林地周围是一层一层的野花香草,明媚的阳光穿透丛林漏下来。 女人的身体周围底下围上来一圈寸许长像干树枝一样的小人儿,就隐藏出没在那些花草之间,像是出没于原始丛林,拿着寸许长的细针鱼叉,显然这是武器,正往女人身上投射。 这场景充满了危险刺激,但这个女人对于周围的危险毫无知觉,而画面光线颜色,非常的鲜艳明亮,一点儿不阴暗紧张。相反,这种场景仿佛有一种迷人的香气,让人平静,让人沉醉。 另一幅名为《囚禁》: 这更像是一个祭祀场景,跟古代先民还处于部落蒙昧时期,崇拜图腾崇拜巫然后祭祀之的情形差不多。 只是祭祀的对象变成了一个健美的裸体男人。好像还是那片林地。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男人倒在那片林地上睡着了,脸带笑意和满足,一动不动。周围也是一圈高可寸许的裸体女人,手上也没有武器,身体美妙鲜艳,正围着这个男人翩翩起舞。舞蹈也并没有因为男人睡着而停下来。 多么美丽的场景。明亮,鲜艳,平静。画面倒跟《狩猎》有着十之八九的相似,两者像是一对。 两幅画的内容好像也是相互的,阴阳一对。这名字倒也有趣,画面也极干净,把汹涌的阴暗和危险都隐藏在画里面,颇为高妙,不过到底是谁狩猎了谁,谁又囚禁了谁? 这些大家不关心。大家都被两幅画里的裸体女人吸引了。而展厅里好像就这两幅人体画。只是这样目不转睛,走了好远还盯着看,确实有些尴尬。大家想了想,觉得应该找个什么借口,好表明他们其实只是在欣赏画,而不是在欣赏画里的女人。 木才子也在看,刘非非走过来问道,好看吗? 木才子不假思索的说,这画挺有意思的,画好看,画里的女人也挺好看的。说完了才觉得这么说好像有问题,应该说点别的,于是只好闭嘴不语。 刘非非看着他,也只是笑而不语。 感觉一阵惊悚,浑身寒毛都炸了。将头转过一边,找了个话题,避开她的眼睛。 “这画里男人拿起武器要猎杀女人,然后女人以身体为囚想杀死男人,这什么意思啊?” “很简单啊,男女都要相互统治,不过方式不一样而已,男人是原始的动物,所以靠武力,女人是文明的产物,所以可以玩心计。” “难怪人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脑子一根筋,原来女人比男人进化得更高级。” “这么说也可以。” “我们几个男的全在这儿,你说这句话就不怕大家对你施以老拳?” “你看,就是刚才说那句话了。” 木才子才发觉进了她的逻辑陷阱。 寝室几个都认真盯着那画上的裸体女人思索了半天,然后纷纷点头附和刘非非:“果然,说得好有道理。我们都十分无言以对。” 转过去继续看。边走边看。 虽然看了很多眼,其实大家还是不懂。不过那些女人的身体画得真心好看,非常细腻丰满。 几个人看完了裸体女人,又转了一圈,感觉看完了再没什么新鲜的吸引人目光了,从展厅里踱步出来,在门外的大树下坐着,翘起腿,看来来往往的人,无聊的数着人头。 一边数,一边等木才子出来好一起吃饭。想起件事。 话题是大哥突然开始的。“之前我们去看美术展,他们美术系的平时上课画画,毕业了就办个个人的画展。感觉青春一点儿也没虚度。” 大家霎时觉得这调子有些沉重,一时无语。 大侠在大哥肩上啪的拍了一手。“大哥别玩深沉,我们的青春也不虚度啊,高中打架,大学逃课,白天躺在寝室睡觉,晚上翻墙出去上网,泡妞开房,醉酒闹事,每一样都能回忆成一部三流小说翻拍成两分五的电影,感动无数痴男怨女,这还不够吗?” 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 “这么说来,还真是青春不虚度。” “当然啦,除非你把你的青春,全部奉献给了双手。” ……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我说的是事实嘛,这些是青春必修课,你们还有什么没完成的,可以趁这段最后的时间赶紧去做,别给青春留下遗憾,一毕业你的青春就得上交国家了。” “那这些必修课,你完成了几件?”叶子问大侠。 “哦,我数数。就还没女朋友。” 这么一提醒,其他几个人也幡然想起,暗暗的去数了一遍。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不过表面上,大家还是要对大侠这番话嗤之以鼻。免得他太自以为是。 木才子出来,大家一起去吃饭。 72.第72章 72小节 只差个女朋友 嗤之以鼻归嗤之以鼻。这道理是确实,还是要遵着而行。真像一个口是心非的-婊-子。 木才子早在上半年,暑假的时候,几乎就这么去做了。当时还给自己列了个单子,那些之前几年没见的没玩的没吃的没看的,统统进了他的单子里,列了满满一页。然后他就照着单子一个一个的去打勾,做一件勾掉一个。 就像是一环游戏任务。只是现在也没人知道他有张单子,更不知道那张单子完成了多少。甚至连他自己都忘了。 木才子明显觉得这几天来心里有股慌乱。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道将要何去。 感觉最近大家都有这毛病似的。像是都在补救什么,或者说留恋什么。像是得了奇怪的传染病。学校空气开始变得有些醉醺醺,有些只把杭州作汴州的景况。 时间堪堪进了六月。已经能看到时间节点的尽头。 而这最后一个月,照例会是学校流氓之气将上升蹿行到最高潮的季节。在这个季节会促成男女大量交配行为。 远方传来声嘶力竭的求偶声,哦,那是表白,依惯例这是毕业生最后的作业。男生站在宿舍楼上或者楼下,朝着对面女生楼上大喊,然后等着被无情的拒绝;或者等对方碍于面子,因可怜自己吼得那么辛苦,而勉为其难的答应。于是一夜狂欢,变成了最后的雨季。等云散雨歇,天亮之后,就可以开始迁徙,各奔前程。 大侠不知道是哪天从网吧里出来,恰好遇到一个男生蹲在女生楼下声嘶力竭,然后就看见两个人成功的手挽着手走进了隔壁宾馆。于是内心深藏的蠢蠢欲动瞬间点醒,觉得如此天赐良机,不去表白太浪费了。 之前也说过,他的青春必修课,就还差个女朋友,也或者是个交配对象。 表白要有对象,光棍了四年的大侠,在最后的时刻,终于灵光返照,开始了疯狂的表白大业。 这里为什么将表白称作大业呢。因为真的很大。 在某天晚上,刚刚午睡醒来的大侠,直接群发了一条短信。对象包括本班的所有单身女生,本系所有他认识的的女生,全校所有他认识的女生。到后面都不管人家是不是单身了。 末了再剔除太丑的,剔除跟他太熟不好下手的,林林总总加起来,还有三十几个。 大侠说,这战略叫重点撒网,全面开花。 应该说这是继上次阿曹相亲之后,寝室见过的史上第二大规模的求偶行为了。 短信的内容都是一样的,群发嘛,也简单干净:就要离开了,只是想让你知道,曾经常常看着你,告诉你一声,心便可以安了。 不说喜欢也不说爱,他懂得返璞归真,也懂得不尽不实的道理。这条短信语句平淡,情感暗埋其间,不显不露,似有大不舍,然而欲说还休半放半不放,让人感觉不尽酸楚,一个旷古绝今的痴情男子形象,片言跃于纸上,一片淋漓。 大学中文四年果然没有白读,轻轻松松就能写条短信。 这条短信言简意赅,寓意深远处,还带着几分不羁的文艺范,不花几年时间学习,还真写不出来。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它真的起到作用了。 第二天,短信来得特别早。让人知道,这世上除了鸟儿之外,也不乏为了吃虫子而早起的人。 天还泛着青,被一波短信声音震醒了。夜里玩了之后手机落在被窝里了。 大侠被震醒过来,躺在被窝里一条一条的回短信,时不时的抖抖手腕,打字久了手酸。脸上表情很配合的时不时露出几丝儿神秘莫测的微笑。 可惜寝室人都还睡得很死,没人看到。 之后的事情,果然比预料的要好,这年头靠一条短信而成功行骗的人,比比皆是,同样靠一条短信就空手套白狼成功骗到姑娘上床的,也大有人在。 付出微小,收获巨大,除了证明了这年头傻子的确很多外,也说明一个真理,天下真的没有不劳而获,想约炮,你至少得先发条短信。 虽然成功率往往十不存一,但综合累积起来,也算可观。 大侠麻利儿的和手机对面的姑娘们一番亲切友好的沟通交流,瞬间骗到了两个,哦,是成功表白了两个。 这让大侠大出意外。确认了对方确实是两个人之后,高兴的一下子就从床上蹦了起来,然后就按着额头使劲揉。撞床板上了。 双方很快就达成了共识,飞快的确定好了见面吃饭唱歌约会至晚不归的时间和地点。为了不至于让两个姑娘同时撞见,大侠机智的做出了安排并且给两个姑娘各自编了号。一号是个有点肉肉的长得蛮精致但个子不高上课偶然坐到一起见过两次的姑娘,见面和活动地点安排在后校门一带;二号是个身材高挑-前-凸-后-翘但是脸平平的见过很多次很熟的姑娘,见面和活动地点安排在前校门一带。 这样一来两个姑娘就不会撞上了。不过还不够,时间也得错开,双日子就见那个矮姑娘,单日子就见那个高姑娘。不双不单的日子就自己放假。 73.第73章 73小节 大侠的黑暗进化 如是做了一番计划和布置后,果然见效。一周之后,整个人都黑了瘦了一圈。走路双腿别着八字,有些摇摇欲坠。 寝室里只觉得大侠最近侠踪飘忽神出鬼没的,叫吃饭也不一起去,只说还有事,你们先去。 大家就开始轮流上场劝。不吃饭怎么行呢,必须得好好吃饭,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嘛,就算你是因为快要毕业了而伤心分离,但也要吃饭呀,虽然咱们注定是要分开的,但咱们四年同床共枕同室操戈的情谊,注定会鬼哭神嚎惊天动地,然后天长地久浩然长存。看这瘦得不像人样儿的,果然是没有好好吃饭的缘故。 大家都觉得,按着大侠光棍了四年的性子,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了。 “走,今晚我请客,大家甲甲制一起去吃饭。” 叶子对大侠开出了引诱条件,大侠没反应,但旁边众人一听都高兴了。有人请客。但甲甲制什么东西? 等大家明白过来,就不高兴了。 但为了能让大侠归队,能好好的吃饭,大家也都一脸慷慨激昂的表示,去就去,反正是吃饭。 被一堆人逼着无奈,大侠只好答应。心里却在想着,该找什么借口给矮姑娘解释。毕竟临到毕业,还有一段时间的愉快关系可以维持,所以找个借口有必要。 几个人在后校门常光顾的一家砂锅店里背了一通菜单,鱼头火腿素三鲜,酥肉蹄花煮腊肉,毛肚血旺肉丸子,排骨香肠香豆腐,然后围着挨墙的一张长方桌两边坐下,大侠和大哥打对面,坐了最外边。 几个人刚进去点了菜,等菜陆续上来,吃得正起劲,从外面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隔壁桌子亲密的坐了。大侠突然将筷子一放,身子侧过一边脸朝墙的方向,以手扶头,对着几个人一阵挤眉弄眼。 旁边师兄见大侠的情况,问怎么回事。 大侠咬着牙在牙缝里呀呀说话,伸手悄悄的指背后的两人。 叶子说:“既然认识,就算有仇,不该打个招呼吗?” 木才子问:“你们真的能听懂吗?” 大哥说:“那就装作没看见,吃饭吧。”大家于是附议。 大侠说我吃饱了,起来背着身子侧着脸走了。 这么快就吃饱了?大家看看才动了两下的筷子,饭都还没添齐。叶子手机突然响了,接起来一句话都没说,只听了一阵就挂了。然后跟大家说,让一会儿帮忙带一份回去。 原来这就是吃饱了的真相。果然是吃饱了。木才子小心翼翼的往那边桌上瞟了一眼,发现那边桌上的姑娘和个男的言笑晏晏一切安好,完全没什么不正常的嘛。于是也就转过心思来继续吃饭,夹了半块鱼头,正好对上瞪得大大的死鱼眼。 剩下几个人愉快的将饭吃完,又打包了一份,回到寝室,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对大侠发动了全面八卦战争,名曰要好好帮他树立正确的人生价值观。 层层凶逼,连番严刑,最后大家终于知道了真相。知道真相的大家伙儿,也是好一阵目眩神迷,掉了一地的眼镜架子。 原来那个女的,就是大侠最近经常约会的矮姑娘,旁边的明显是男朋友。经此一事,大侠也不敢名目张胆和大家出去吃饭了,久走夜路,难免会逢鬼,担心撞上了。更不敢频繁和另一个女的同时约会了。更怕她们两个撞上。 “什么?还有一个姑娘。”这一层内幕爆出来,大家瞬间目瞪口呆。 真是没看出来,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大侠,居然还有这样钓姑娘的手段,真是让人既羡且恨。难道这年头的姑娘已经饥渴到这般地步,捡个胡萝卜都会被当成棒槌? 如是,倒也是个好消息。不过得此好消息的一干人等,并没有因此能够利益均沾。不管是胡萝卜还是棒槌都没他们什么事。 大家帮着大侠分析利弊吸取经验,认为他那样的表现完全是初出茅庐的新手反应,过头了,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他应该自始至终表现自如,就当没看见一样。 一番开导,大侠果然长进,有一次带着高姑娘走在街上,遇上那个矮姑娘从面前走过,居然都脸不红心不跳,假装没看见。那个高姑娘不知道有矮姑娘这么回事。而那矮姑娘,虽然看见了大侠带着别的姑娘,浑若无知,和大侠照旧你来我往,好不快活。 大侠这才算是明白过来了这里面的隐藏规则。大家大约也都心知肚明,只是不说破。毕竟大家又没有什么情感基础,那么情感的归情感的,身体的归身体的,如此一是一,二是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便可以不必纠缠。 没有了捉奸在床被揭发的忧虑,再加上食髓知味,大侠算是学会了得心应手,从此周旋起来,也是从容不迫。 74.第74章 74小节 表白的注意事项 大家都突然有些愧疚,觉得把大侠教坏了。 之前是多么纯净的一个人啊,四年里都只会打游戏流连网吧的一个死宅,这么短时间,几乎都变成职业-淫-娃了。哎,天有不测风云,人类果然善变。 到这里,这件事在大侠身上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不过这件事情还不算完,余响犹烈。 咦,不对。叶子完全无动于衷。师兄也完全无动于衷。师兄无动于衷情有可原,可以归咎于游戏妹子的余毒未净。但是叶子又是什么原因无动于衷? 那最后就只剩下两个人。大哥和木才子。 大哥的态度依旧跟以前一样。自从他跟那个小六姐不清不楚的暧昧了几天,然后不声不响的就无疾而终后,他就曾说过,他毕业了是要回北方的,所以坚决不在这里留情。然而让大哥手忙脚乱的是,这最后关头,竟然还是有个勇敢的姑娘杀了上来。 听说以前班上有很多姑娘喜欢暗恋他,不过那些姑娘都不及这次的姑娘这么勇敢,敢直接撞-上-门来。这让大哥很是手忙脚乱了一阵。 看来这年头,爱真的需要勇气。不过有勇气也无济于事。 那位越过千军万马奋勇杀上山来的勇敢姑娘,在大哥稳住阵脚,扶好桌上的花瓶,捡起地上的笔记本后,以为看见了最美好的未来,没想到却是当头一击。 这位童话故事里白马王子似的骑士姑娘,在男生宿舍楼下,机智而不乏温情的摆了一圈的蜡烛和鲜花,等待自己的心上人睁开眼来看自己一眼,就从此一见钟情,白首不离。 就在姑娘望穿秋水的时候,大哥古井无波,一副不做大哥很多年的样子。那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的坚韧精神,再加上油盐不沾水火不浸的无谓姿态,真是让谁都看了都来气。 等到最后连围观的路人甲乙丙丁都看不下去了。于是在千夫所指的情况下,大哥勉强开门迎客,看了半天地上的蜡烛,感动得一塌糊涂,然后问人家姑娘,可以合照几张发空间吗?然后就真的用手机拍了几张照,转身闭门谢客了。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围观的人前一刻都还以为又要见证一场旷世的表白,一个劲的起哄大喊“在一起”“在一起”,结果瞬间就一口气卡在喉咙上不来。 连门卫大爷在一边都看得连连摇头,旁边人见了问:“是不是你也觉得很可惜啊。” 门卫大爷说:“这小伙子还和这姑娘合照留念了,也算是心胸开阔了。要是我早给她俩老拳了。点这么大一堆白蜡烛,是要烧给死人吗?” 那姑娘凭着一股万人无敌的气概冲上山来,听见这话,现在哭得稀里哗啦掩面奔下山去了。 连在一旁看得正兴高采烈的木才子,都被这剧情的神转折给惊呆了。连忙追上去问大哥:“你把图片发空间不会上锁吧?” “照片当然不用上锁。”大哥说,“咱存手机里就行了。” “你不是说还要给那姑娘发,留作纪念吗?” 郭少说:“已经发了呀。” “这么快?”木才子吃惊不小。“那你拒绝是不是真的因为人家点了白蜡烛?如果再换成红蜡烛来一次,你答应吗?” 大哥看着木才子,瞪着眼。有想要灭了他的冲动。 木才子讪讪的笑。“大家不如一起去喝杯茶吃个包子,坐下来慢慢聊啊。” 大哥打算找好时间就灭了他。突然却问:“你之前不是也列了个单子吗?眼看就毕业,完成得怎么样了?是不是就差个女朋友?看看陆齐嘛,年轻人呀,要多学习。” 这么一连串的阴阳怪气,说得木才子一头黑线。“那个啥,除了陆齐,你就不能换个学习对象吗?” “难道不好吗?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哪里有万花了,就两个好不好?” “哪里才两个,昨天又换了一个。” “啥?”木才子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就换新的了,也太快了吧。” “所以说万花丛中过呀,人家花四年时间才一朝觉醒,不放个大招说得过去啊。” 晚上在床上又说起这个话题,大侠自然不在。大家好一阵沉默,然后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大肆感叹自责没尽好为人师兄弟引人向善的本分,让这孩子受到诱惑走上了外道,恨不能立时有佛祖当年舍身饲虎的大无畏精神加身,以代替大侠受此劫难。 不过说到单子的事情,木才子想着的确应该去处理完,免得到时候留有遗憾。 然而要去将那份一年前列的单子找出来,才发现根本就不知道放哪里去了。只好不找。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你找的时候找不到,不找他自己就出来了。过了几天,大家开始整理行李,收拾旧物。听说女生宿舍楼下二食堂外面晚上的跳蚤街很多人。都是毕业学生卖旧东西的,什么师姐的床单啊,师兄的硬盘啊,还很抢手呢。 木才子觉得自己的很多旧东西,也可以处理一下。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带走,肯定带不了那么多。那么对自己没价值对别人却有用的东西,是该处理一下。 费了半天劲,旧物没整理好,结果却在床底下一个旧箱子里找到了单子。 看看上面列的条目,一条一条的勾去。去一次远足旅行,去了;去吃一次素食,去了;去一次冬游,也去了;站在中文系楼顶骂那个姓朱的老师白痴是头猪,也去了…… 又想起了刘非非。 这一年多来做的事情,除了满足画勾外,倒还有剩余。如此看来这一年多倒也不虚度。 但是把整张单子画完,全部打了钩,也没有半点餍足的意思。要不是整理东西整理得饿了,那就只能说明,列单子的时候少写了。 木才子侧着头想了想,将单子拿手里边走边看。单子上列的都是一年前的很多想法,现在看来还挺有意思。 还是出去吃个饭先。 75.第75章 75小节 最后的晚餐 旧东西很快都清理好了。也很快的处理好了。 很多书,只在上学时有用,所以只好当废纸一样卖了。 门口就有收破烂的大爷。 而那些在上学时几乎毫无用处的书,反而被留了下来,想着以后也许还会翻一下。 不过有用的也没剩下几本,都是省吃俭用辗转买来的,舍不得随便扔了。 男生对于旧物的处理,干脆利索,直接卖给或是送给了门口的大爷。反正二食堂外的跳蚤街看不到一个男的在摆摊。 没用的旧物书本堆在一起,寝室以集体的名义将他们一起废物回收了,卖了三百五十八块。收拾寝室又搜出一个纸盒子里面放满的从大一就开始堆起来的一毛两毛的纸钱硬币,居然有六十快零三毛,凑了个整,三毛就送给门口大爷了。 合起来四百多呢,寝室很久没见过这么多钱了。于是大家愉快的决定晚上一起出去吃饭喝酒唱歌。 饭吃了,酒喝了,歌唱了,第二天醒来一算小票,发现居然花了八百五,还得倒贴四百多。 不过将寝室这么一番打扫,顿觉清爽了不少,连空间都大了许多。 木才子在空旷的寝室里转了一圈,觉得清理得差不多了。抬头发现,墙上还挂着把吉他。 师兄刚洗了头过来,在阳台上照着镜子梳头发。看见木才子取吉他,说拿过去让班上女生帮忙卖了吧。 将吉他取下来,试了一下弦,有些走音。紧了下,又差不多了。 “卖了?”木才子问。 师兄说:“难道你还不舍了呀?那就带回去,作为曾经上过大学的青春纪念也好。要不先弹一段听听?” 木才子吭吭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那好,今天给大家来一段。” 大家围过来,坐床上的坐床上,搬板凳的搬板凳。木才子见大家都这么闲得慌,又咳咳了两声,就准备拨弦。 手放上去,放好。半天不动,就没动静了。 “我去,忘了怎么弹了,一个谱都不记得了。” 师兄说:“哎,大家还是散了继续闲着无聊吧。” 大家就散了。坐床上的往后一倒躺下了,坐板凳的起身去隔壁找人打牌了。 木才子继续拨弄了半天吉他,飘了几个断断续续的音出来,终于想起自己的目的是要怎么处理它。一时半会儿只好先留着了。 如是又继续闲了几天,接着就有些忙了。 先是学校举行了学位授位典礼。木才子的学术水平因为被英语拉低,而没有去参加这次典礼。 接着就是发两证。一开始的计划是从行政楼领取出来,搬到教室好一起发。那样大家好一起拍照。但这是件挺繁重的工作,毕业证和学位证的封皮太厚,堆在一起真的很重,不得不放弃了计划,只好以寝室为单位自己去领。 木才子他们寝室的证件,是白树和师兄去领回来的。搬回来的时候,其他人还在睡午觉,头晚的宿醉还没醒。倒是省了很多力。 再是周五晚上,班上一起毕业聚餐。 是在一家很大的自助餐厅里。全班的同学都到了,从没有过的整齐,但是仔细一看,有好些人不认识。木才子他们寝室很客气的选了个靠近窗子能看见外面夜色的位置,埋头不语只顾低调的吃饭,以此掩饰连同班同学都认不完的尴尬。 可惜男生太少,便都挤到了这一桌,顿时变得比明灯还亮,成了全班同学女生眼中的醒目标志。 不管是谁,认识与否,也不管顺不顺路,都要上来踢馆似的吆喝一声“敬”上一杯,男生也不好小气,不说回敬了,至少得端起杯子奉个陪。 真是一着好棋啊,一招坑杀全家,无影无形。 饭吃到一半,算是已经到了酒酣胸热的地步,估计也是几杯酒狂轰滥炸下肚,就飘飘欲仙忘了形,再也没有了顾忌,管他认不认识也不管是男是女,上去就是一大杯揽着肩膀称兄道弟。 先是从邻桌开始,这战火逐步延烧开去,气氛就渐渐狂热起来。 然后就乐极生悲了。 旁边桌上的几个姑娘直接躺在桌子上就开始哭起来。凄凄切切,真是让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继而就扩散感染了一大片。 趁机就有几个旁边的人上去劝慰了一番,劝停了哭声,好继续灌酒。 本来一开始木才子是跟在叶子后面躲酒,叶子酒量一向很好,所以拿他当挡酒牌。没想到半途还是跟丢了,这时候叶子已经彻底找不到影了。没办法只好端着酒杯硬杀上去了,跟附近几大桌的姑娘推杯换盏酣战起来。 如是到了晚上十点过,聚餐已经进行了三个多小时,终于渐近尾声。大家零零散散的走了,还剩下几个喊着要继续喝的却已经要不省人事。 班长留下来和几个还清醒的人一起结账,也是好照顾喝醉的人一起回去的意思。 76.第76章 76小节 今晚大战合 木才子现在似乎头脑还清醒,眼睛似乎也能分出谁是谁,手脚也知道怎么走路,但这些部件放一块儿,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啥。 木才子搭着一个姑娘,乱叫着名字根本忘了是谁,阿曹也搭着个姑娘,也不知道是谁,四个人喝到最后,就这么相互搀扶着下了楼,一边叫着哥们好一边说要走回学校去。 这时候街上已渐归平静,没多少车流人流了。 然后就真的开始走路。拉都拉不住。 四个哥们儿,一边走一边算计着,怎么逃过宿管,藏到图书馆后边继续喝。 继而就开始不断的互相问,还有多远还有多远还有多远。 走了大约一公里路程,几个人终于走不动了,靠着马路牙子坐下来商量,还是拦辆车回去吧。 相互扶着站起来,一字儿排开,直接走到马路中间,就开始拦车。 幸好校门口有人等着,班上人那么多,总有那么两个清醒的,负责将醉醺醺的人扶回去。从车上下来,立时就有人上来相扶。四个人抱在一起,说是要死不分开,永远在一起,不醉不归。 经过好一阵惨绝人寰的拉锯战,终于将两对同命鸳鸯拆散了。各送归其寝室。 等木才子醒来的时候,已经第二天下午四点过了。手机里还有刘非非两小时前的未接电话,现在也没精力去管。头痛欲裂,嗓子冒烟。白树荷花和师兄都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对面床上还睡着大哥没醒呢。叶子和大侠却是醒了又出去了。 白树问木才子还记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摇了摇头,完全想不起来。上车就断片了。 去超市买了两盒酸奶,整个人都混混沌沌轻轻飘飘的,如是过了整个下午。晚饭时间出去买了份小米粥,幸好去得早,抢到了最后一份。慢慢恢复了精神。 叶子不知道下午和谁一起出去,又喝了一场酒,晚上九点过回来,一脸的酒气。整个人居然没事似的,脑经特灵光,还能特顺溜的说话。真是海量。 第二天,阿雪以及荷花夫人,还有刘三姐,小六姐,另外几个大家平时走得很近很要好的女生,一起十五个人,又约了一顿饭。 这顿饭分成了两个部分,前半段一片祥和,大家边吃饭边时不时揭片老底出来,抖段黑暗历史,笑倒一大片,最后干脆演变成了大家互揭底子,话题轻松。 饭至七分饱,眼看桌上菜已经变冷都快要变馊,大家移了个地方,改去喝酒唱歌。 地方也还是熟悉。一路走过去,就听见各房间里各种干嚎,简直是声扼云霄五音不全。 先叫了两件啤酒,服务员送上来,大家一起先连喝了三杯,又喝了三杯,觉得这下也可以放开嗓子乱吼了。 然而两瓶酒下去,女生们立即就放开了手脚,立见凶残。对几个男生嚷着,你们不要走,今晚大战三百回合。 差点把几个男生当场吓晕。 然后就混战起来了。男生们放开手脚,也不是一般凶猛,酒到杯来,见谁高兴不高兴,就要上去猛灌一番。 男生们不唱歌,姑娘们兴致一起来,也不唱歌了,全都过来划拳猜酒抱瓶子。 男生们一见姑娘们这么豪兴,更是逸兴遄飞。 木才子看了一眼,还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豪气干云的姑娘。立即就被这豪气深深的感染,当即奋不顾身的杀入酒局。 可惜,木才子酒量实在跟不上他奋不顾身的性情,之前喝得迷迷糊糊的那次还不觉得,如今七瓶八瓶一下去,就开始感觉天地开始倒置,人事离散。 前晚的场景似乎又要重现。 坐到沙发上,甩了甩脑袋,稍微歇歇。看他们继续喝,点了首陈小春的《独家记忆》,一个人躲在角落那儿唱。 刚嚎了两句,估计太难听了,被几个女生拉过去就狠灌了一顿。 木才子发觉整个人都变成了飘,一屋子的人都一起在空中飘啊飘。 木才子已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回寝室的,也不知道随后做了什么。只是半夜口渴醒了发觉自己竟然睡在女生楼下不远的篮球场边路灯下。 旁边乱七八糟男男女女的倒了一堆人。抱着一起相互取暖。 这时节已经是入夏天气,夜里仍旧沁着凉意。路灯落下一层层暖橙色的光。 77.第77章 77小节 没事回家睡觉 最近这几日来的光景,有些昏天黑地,不太清醒。仿佛赶场子似的喝酒吃饭。忙着跟所有人道别。认识的不认识的。 有时候想想也真是奇怪,明明都完全不认识的几个人,恰好赶场子碰上了,杯来盏去居然都能喝得比亲兄弟还亲。举杯之前不相识,几杯酒下去就可以互诉衷肠。甚至未举杯之前相仇雠,几杯酒下去,居然就可以为你指天发誓两肋插刀,哪怕酒醒后你们终将互插两刀。 不得不让人感叹,天地酿酒之神物,真乃造化奇迹。 只是这种奇迹,最后全都成就了幻觉,欢喜得让人直呕吐。 吐过几次大致也就习惯了。至少不用第一次那么狼狈。大凡所有事都是一回生两回熟的。 周五时候,宿醉了两天的木才子终于清醒得了一点空闲,下午一个人在前门河边散步,很意外的碰到了林静。很久没见了。即便如此,脑子顿时还是冻成了一片冰天雪地。 木才子原想立即转身而逃,不过这总归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于是将动而未动之际,颤抖着一颗心跟林静说了些无关要旨的寒暄。便转移话题,说起之前社里的人。林静就说大家好久没一见过,应该一起坐坐聊聊天吃顿饭。 木才子不假思索就答应了。直觉里又似乎有些不妥。不过林静说大家好久没在一起,也是事实,自大二之后,珂哥珂姐他们大三一忙碌起来就失了凝聚,大家几乎就没怎么见过了,的确应该聚聚。 大家周六下午就聚到了。全是之前社里的,就是那一堆才女。才子都没来。木才子不算。 几个人一起吃了顿笑语嫣然的轻松午饭,然后在一家宽敞闲适的书吧里,在院子树荫藤下,喝着茶,吹着风,笑着声,说着话,坐了一下午。 木才子不想又在这里遇到了云姑娘。这本是自然之事。却给忘了。见着的时候,心里尴尬不知如何,脸上却表现得一切如常。 这场子里,一个林静本来就已经有千钧压力,又来一个云姑娘,让木才子感觉太阳晒着的后脖子一阵冰寒。同时有种回到大一几个人初见的感觉。 木才子依旧要拼命转移注意力,拼命的跟其他人找话说,变成了话罐子。几乎将几年后要说的话,都给说完了。等到晚上回去睡下来,才发觉嗓子都肿了。 木才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跟林静的交集本不多,当时看了一眼,一下子视为天人,顿时就目眩神迷了。但到底只是点到为止。可以说两个人有了一种如水的君子之谊。所以反倒坦然了。 云姑娘就不一样了。他对她没有办法有君子之谊,谁让他们曾经莫名其妙的你来我往过。而他确实又莫名其妙的动了心。虽然心到底没落到人家身上去,落在地上打个滚又捡了回来,但到底是动了。 动了,这是客观的事实。事实就是事实,必须承认。 只是现在承认也没有什么用。他现在既不可能再去追人家,也不能对人家姑娘个表白之类的。所以承认也没什么用。 将心收回来。木才子突然觉得,一件事情既然开始了,就应该有一个句号,不应该中间因为点什么事就只能打一串省略号,最后不了了之。 对,应该要画一个句号。尽管这结局看上去并不怎么完满,但一向自诩一本不正经的木才子,也不会心思细腻到失恋伤怀。虽不完满,但至少有结局。 于是木材子决定,毕业离校的时候,去送送云姑娘,以此作为整出剧情的收场,也给自己曾经跳动过的心绾个结,以后大家就可以安安静静的做朋友了。 发短信去问云姑娘离校的时间,说去送送她。云姑娘不明白木才子什么意思,一开始吓到了,想了半天又答应了。 “不过,毕业了我不会马上离校。那我去送你吧?”云姑娘又突然补充了这么一句。 这情形好像搞颠倒了。木才子无奈,也只好答应了。突然又想起,吉他还没处理。便说把吉他送给她。 “既然你暂时不回去,我有把吉他带不走,就送你吧。你不是很喜欢吗?而且你们家也近,带着方便,等以后我再来取。” “好啊好啊。”云姑娘立即就高兴地答应了。 接着木才子又插科打诨了几句,便像交待完后事一般,无以为继了。 嘴笨一直是木才子的特质,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了。觉得应该说点煽情的话,煽点离情别绪,打了两个字后,又觉得这调调简直俗不可耐,最近挺烂大街的。 想来想去,居然就睡着了。半夜醒来,看见短信写了一半都没发出去,想继续写好发,觉得还真是挺俗的。又看见一条未读短信,是云姑娘发过来的晚安短信,明显已经将话题按下去了。便只好继续躺下睡觉。无聊的翻来覆去。 接下来又度过了两天短暂的平静时间。大约是之前一段时间,大家说起毕业然后就觉得,毕业嘛,按照惯例该是个离别的季节,就算没有愁没有恨的,也要似傻如狂的找点出来。于是把情绪提前酝酿出来,行李打包了,车票定好了,远去的心也准备好了,结果苦耗了将近一个多月还是没离成。 现在情绪已经用完,大家都悒郁了。 在经过将近半个多月的各种清算后,最后都已经让人不忍心再继续坑害学生,学校终于在六月的最后一天,艰难的忍痛宣布了离校。 这样,就真的毕业了。 苦苦等待终于有了回响,那一刻很多人长吁了一口气,终于看见了道路的尽头,尘埃落定,仿佛有掌声。 木才子他们寝室一起拿着最后的车票钱集体出去吃了一顿饭。 是那家去的次数丝毫不少于那家火锅店的大排档。没有喝酒。大约是之前喝得太多了。点了几样小菜,大家像往常一样吃。和往常一样。 菜是平常的,话题也是平常的。说起回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异样,就像是在聊平常的寒暑假,大家各自计划着自己的时间,这次终于要去一次远行,但相信大家终还会远别重逢。 最后大家聊得尽兴,宾主尽欢,一派盛世祥和景象。然后都早早的回床上睡了。 78.第78章 01小节 你回来了 每一个生活的人,都是英雄,因为谁也不知道,究竟需要有多大的勇气和力量,才能承担得起平静生活的重压。 白树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天已经黑暗得厉害,下车到家的最后一段路,不平坦的山路,他是摸索着才走完的。然后是过河,他的家住在一条河岸不远,回家就必须过那条河。过河,斜着往上走一段不远的山坡,他的家就到了。他的家就在那小山坡顶上。在河边,他遇到了他的父亲。两个人一起回家。 他每次从学校回来,都差不多是晚上。只是他知道,和过去不同,他以后是不会再去学校了,现在将面对另外一种全新的生活。他今年已经毕业。天很晚,他的父亲就在河边等他。小县城离这里有点远,在车站下车之后还必须走一段山路才能到河。 山路很难走。长时间不走山路,走惯了城市里平坦的街道,仿佛脚和脚下的土地已经生分,不认识一般,故意给人刁难。 在昏暗的电灯光线里坐下,将鞋袜脱下,洗脚的时候才发现,脚底被磨出了几个大水泡,有两个竟然被磨穿了。脚伸进热水,水侵进脚底破了的皮肤和新肉,一接触,就感觉火辣辣的疼痛。 白树的父亲进来,抓了一把盐搅在水里,坐在一边的矮凳上,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烟。烟雾就开始缭绕,久久都散不去。 “吃饭吗?” “不饿呢。” “你不吃饭,那洗了脚洗个澡,就去睡吧。”他的父亲一支烟抽完,站起身来,走了出去。白树已经习惯这样子,每次回来,他的父亲必会叫他用热水先将脚跑一会儿。至于其它,他父亲都不多问。 白树靸着一双旧布鞋,踮着脚起身将盆里的水端出去倒了,在屋子里来来去去的走,从柜子里取出来毯子,铺在床上。点了一圈蚊香,放在桌脚边。等这些都弄好了之后,他才去洗澡,两分钟就好了。 白树进来的时候,看见他的父亲还在外面坐着。实际上他没有看见他的父亲,他只听见他父亲扇扇子的声音,那种声音很熟悉。 “爸,没事就去睡吧。”他只是喊了一声,也没等他的父亲回话,自己转身进来,将门掩过去,也没闩。 白树坐在床上,一时睡不着。刚刚回来的时候,感觉很累,用热水泡了脚,又用热水洗了个澡,身上的疲乏尽去,现在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现在的时节是初夏,白天有时候比较热,夜晚的空气却很清朗,不见闷热也没有烦躁。天边纯净的暗黑色,地下有草虫鸣叫,风吹过,那种叫鸣声就如同淡淡的星子映水。 床隔着窗子不远,白树坐在床头,屋里熄了灯,透过窗子望见外面如水的夜空,看了一阵子,强迫着自己睡了。 白树在睡梦中好像看见了他的父亲进来,走到床边看他。他的父亲似乎有话要说,却没有说话。白树想喊他的父亲,然而他的父亲已经出去了。 79.第79章 02小节 住河那边的人 早上醒来。有些耀眼的太阳光,从窗叶洒进来,落了一床,满满一身。已经十点过了,白树走出房子。山村里的早晨往往可爱,有清净翠绿的空气,和柔软的心情。 白树站在房子外,往山坡下面望。山坡下面便是河。有一只船拴在山脚河边,但是并没有人,河两岸也没有要过河的人。白树的父亲一定是去做农活了。 这里虽然有条河,有渡船,其实并不当道,很荒远很偏僻,有时候好几天才会有一个过河的人。若是有人过河,不管是河这边还是河那边,过河的人都会站在河边大喊“过河”,声音拖得很长很长,老远的地方都能听见。小的时候,白树常常遇到这种情况。那时候白树的父亲就会放下手里的活儿,将人送过去或者是接过来。白树的父亲是这条河上唯一的船工。 很少有人从这里过河,这个渡口的存在,仿佛并非必不可少,但也好像并非全然没有用处。这一带住的居民很少,距离白树家十几里外的地方,有几个村子,零零散散的住了十几户人家,现在他们平时已经很少走这条路,他们的日常所需基本都在自给自足状态。除非有事必须到小县城里去办事,而想要走近道,又或者是他们必须到这片山林来做农活,他们才会经过这里。 中午近十二点半的时候,白树的父亲才回来,肩上扛着锄头。白树上午在房子四周转圈,就好像一个乍到一地的人熟悉周围的新环境。只是白树不同的是,他在将一些熟悉的环境重新装进早已经走样的印象里。 而后白树做了午饭,和他的父亲一起吃饭。吃饭的时候,白树的父亲几乎都不说话。白树记得小的时候,他们父子就是这样坐在一起吃饭的。那时候他的父亲也不多说话,白树很小,端着碗拿着筷子一直不停的说话,不停地吵,白树的父亲很多时候都不管,任着白树吵闹,偶尔却会放下碗,并且拿起筷子恶狠狠的威胁,叫他快点吃饭少说话。 饭要吃完的时候,白树的父亲突然问白树:“小雪呢?” “哦。”白树哦了一声,手上夹了一筷子菜,然后才漫不经心的回答:“她现在要忙,说过段时间过来看看。” 这回答似乎并不真实,白树的父亲看了一眼白树,却也没有再说话。 吃完饭,白树将桌子擦了,收拾碗筷,洗干净,做了一些简单的家务。白树的父亲又出去了。白树想午睡一会儿,走到屋子里,坐在床上玩弄一阵手机,不经意抬头看见窗子外他的父亲向着河沟里去。 白树从屋子里出来,走到房门前不远的山坡上,站在山坡上能看见下面的河,河的两岸也都能看得清楚。 白树的父亲走到船上,解了缆绳,就看见一圈一圈的水波荡漾开去,随着船不断前进,远远的听见桨声咿呀。河的对面有人。白树站在山坡上一直看着船划到河对面,河对面的人上了船,船又返回来。河彼岸的人已在此岸。船又回到了原处。 人走了。白树的父亲出现在眼前。 80.第80章 03小节 小时候的夏天 白树跟在他父亲身后往回走。 白树突然记得,小时候他会经常跟着父亲到船上去玩,有时候父亲不在或是忙的时候,他甚至会接替他父亲的工作,摇着浆,将船划到河对岸又划回来。那时候白树很擅长划船,几乎整天都呆在船上。特别是夏天的时候,天又热,整天的呆在船上,脱光了衣服,赤条条的站在船舷上,突然往水里一跃,扑通一声,溅起水花老高。 整个夏天,他几乎都是在船上度过的。 然而每天傍晚,白树却必须跟着他的父亲回家,白树的父亲不允许他晚上住在船上。那时候他也是跟在他的父亲身后,一步一步的往回走。就像现在这样。只是那时候,白树极不不情愿,总是想着溜到船上。 白树的父亲在前边走,并没有回头看白树。小的时候,他跟着父亲一路往回走的时候,他的父亲总是不停的回头看着白树,生怕白树一不小心就溜了。然而白树再次抬头,恰好就看见他的父亲回头看他。 白树的父亲是个很和善人,脾气温和。在白树自明事起到现在的全部记忆里,他的父亲从来没有打过他。甚至狠狠地凶他,在记忆里都踪迹全无。白树不知道是不是别的家庭的孩子也有和他一样的经历,但是无疑的是,他确实没有被父亲大声喝骂过,他的父亲似乎从来爱护他都小心翼翼。 也或者这些都不是,只是记忆失效的副作用才如此而已。 不过白树也确实很自爱,从来没有给他父亲添过乱惹过他生气。这或许才是白树的父亲从来没凶过白树的主要原因。 “爸。” “嗯,有么事?” “哦,没事。” 相似的情景容易叫人勾动已经生疏的过去,那些一纵即逝的片断,会在头脑风暴的瞬间被点醒直到全部复活。白树突然想喊住他的父亲,那是下意识的冲动,白树想起小时候的许多情景,就突然想要开口。 白树的父亲走进屋子,一会儿出来,扛着把锄头从房子的另一边走了,几转之后,消失在一小片树林子里。房子的后面有一小片树林子。 白树想跟过去看看,心里迟疑了一下,没有跟过去。转身进了小房子,开始收拾一些实用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的,从小学留下,一直到现在。开始的时候,他只挑选实用的仍旧完好的,挑的过程中,却发现每一件东西都很重要,哪怕是一个用都没用过的小本子,夹在书页中的被随意涂画却不知何故保留了下来的一张纸,他都觉得那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无比的重要而不能丢弃。 每一样东西都像一扇记忆的空间门,连接着久远或是浅近。记忆里的那些事情,无论怎样褪色衰败,都有着无法抵抗的魔力,他们不但顽强的抗拒了时间的腐蚀,并且依旧张舞着手爪不停张扬。 最后所有有关于他的一切的东西都被他收拾起,装在一个旧的帆布箱子里,那箱子是他回来的时候带着的,偶尔还残留在纹路缝隙深处暗黑的颜色,勉强能够看出原本是染成蓝黑色的面子,然而现在已经彻底褪色到最原始的样子了,就像在风雨里磨过的旧船绳,毛糙陈旧。 81.第81章 04小节 晚饭有鱼吃 当他从屋子里抬起头,走出来,天竟然已近黄昏。天边最后一抹太阳的余光,艳艳的回照在墙壁上,金灿灿的一大片,墙壁屋檐窗子地上都洒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泽。白树的父亲背着光坐在屋外不远,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烟,吧嗒吧嗒的响声,烟锅磕在坐下的石头上,啵啵的响声。他已经回来好一阵子,白树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响。 “爸,你等一下,我现在就去做饭。” “你先忙你的。时间还早,我到河里去一下。”将一袋烟抽完才起身,白树赶忙着去做饭,饭还没做好,白树的父亲回来了,手里提着一条一斤大左右的鲤鱼。 “爸,鱼哪里来的?”白树问他父亲。 “早上起来的时候,在河里放了一条网。刚才去收了。有好几个月没有下过网了,前时间鱼散籽。” 晚饭之后,天还没有尽黑。吃饭的时候,白树将吃饭用的小桌,搬到屋外放在一棵树下,两父子坐在树下吃饭。夕阳是温暖干净的色彩,鱼汤的味道也很鲜美。白树说起下午收拾东西的事情,白树父亲就问他是不是准备要走。 “我在县城找了份工作,先实习两个月,也许就能留下来。” “那你自己去准备吧,这些东西我不过问。” 吃了饭,白树依旧在屋子里收拾房间,收拾东西。有许多地方需要打扫,也有许多东西要整理,下午还没有收拾完。天还没有彻底黑下来,返照着最后一缕暖橙色的光芒。白树的父亲坐在窗子下,靠着那棵老梨树,开始抽烟。农村的活儿一向不多,白树父亲每天晚上晚饭后都习惯坐在树下休憩。特别是夏天的晚上,凉风从河面吹上来,掠过山前一直吹到树下,穿过屋檐。 白树认真的在屋里整理东西,抬头正看见几步外的老树。白树的父亲就坐在树下。在白树的记忆里,那棵树一直都是棵梨树,并且伴随着白树的记忆开始越来越老,直到白树抬头注意到那棵树,才猛地发现,那根本不是记忆里的那棵梨树。也许早就老朽了,也许早就被砍了,反正现在看到的确确实实不再是白树一直记忆的老梨树了。 白树隔着窗子问窗子外树下坐着的父亲,以前的那棵树呢? 白树的父亲没有回答,扭身抬头看了眼身后的树,一口一口的接着抽旱烟,时或将烟杆在凳子脚上磕得啵啵响,敲落烟灰静静的落了一地。 时间静谧着安详。天边最后的一抹云影被风消散,林木堆雾,昏鸟归巢。 白树突然想起了四年漫长的时间,弹指一挥的短暂里,有多少愉快或是伤心的叫人无法忘却的时光呢? 回忆常常都带着温馨的莫名的失落,白树以前很少这样看夜空,因为没有现在这样空闲的心境,也没有必要。不管是愉快的还是伤心的事情,他都不用去想不用去念及,他的生活里总是充满了欢笑愉快的事情,他有许多的朋友,他们都围绕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即便有伤心难过的事情,他也会努力的忘记,不让那些事情烦难他的生活。 但是现在不一样,他知道和以前一切都不同了。他看着夜空,突然觉得这样的夜空格外的高远,人站在其下,显得多么的微不足道,就连回忆都变得飘渺,高兴愉快的事情会不由自主的被高大的时空淡化,而伤心难过的却会变得更加的孤寂落寞。 这是怎样神奇的变化呢?不过这一切都没有关系,并不显得那么重要,白树不去想那些被无数人描绘放大过的生活中的艰难。人总要学着生活工作,学着一个人独自面对和承受。既然要面对承受,难免是要遇到生活的苦难的。那些属于生活的本身,本就不应该被特别提及。 82.第82章 05小节 生活已经开始 白树自信已经为生活的到来准备好了一切,就像一个人去登山,登山鞋,旅游包,绳索,刀子,甚至急救药品,他都已经准备妥当,白树自信能够应付生活要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哪怕发生了,他也有勇气鲜血淋漓的一路走过去。 但是时间还是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突然之间他就变成了一个人,远离了那些可爱可亲的陪伴了他许多时光的朋友,现在在这里独自一人。这让他多少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无所适从。或者,这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才能适应过来。 白树忽然想起了小雪。小雪就是白树父亲口里提到的名字。白树想起小雪这个名字,心里觉得一种久别的温暖。然而只是距离是那么的久远,远到足以让一个人完全失去任何印象后,再生出一股淡淡的怀念。但是那个名字,却是真的曾经给过他无数生活的精彩,似乎也是藉此,他在那时候才有了那样坚实厚重的从容。 白树在想着名字的过程里睡着,他好像又看见了学校榕树下一地的树叶,飞落过春夏秋冬,穿过重重迭迭的人海倒影,最终停靠在他肩上。那是一双美丽的眼睛和一双温柔的手。 然后他就笑了。那时候他还在睡梦中。 白树将一些日常穿用的东西收拾好。收拾这些东西的时候,白树的父亲就在一边看,看着白树将那些零零散散的东西一件一件装进箱子里,几次想要上去搭手,发觉一点忙都帮不上。努力了两次,依旧如是,也就不上去帮忙了。 白树的父亲站在一边,看着白树忙忙碌碌的收拾东西,有一口没一口的使劲抽烟。白树突然抬起头,恰好看见父亲墨黑色的脸,深深浅浅,脸上横着几条沟壑。 “收拾好了?”白树的父亲见白树停下了,便问道。 “已经好了。”其实白树还有几件东西没装好。但是他看见父亲的脸的瞬间,突然忘了还要装什么。“爸,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要说的?”白树的父亲沉默了半晌,不慌不忙。“没什么好说的,你自己的工作,你自己的生活,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该怎么做,我说了也没有用。” 白树知道他的父亲一向话比较少,是属于那种不喜欢言语,身体力行踏实能干的人,但是白树总想着他的父亲会说一些什么。故此才有上面的这么一问。 只是白树始终不明白,他的父亲为什么总是喜欢淡然的沉默寡言。在他成长的这二十几年里,他能感受到的,便只有他父亲的这种态度。似乎一切事情都不关心似的。 白树的父亲会用他淡然的沉默来面对发生的许许多多的事情,不管这事情是大是小是好是坏,他无一例外的都用了这同一种方式响应。仿佛那就是生长在他身上的天性,没有人没有事情可以令之改变。 白树的父亲也同样用这种淡然的沉默方式,将白树送走了。白树的父亲用渡船只将白树渡过了河,然后说了一句“我还有一块地没有除草”,便将渡船摇到了河的对岸。 白树甚至有些忿然,记恨他的父亲过于冷漠。他在很多时候看到过有父亲去送自己的儿子,那眼神里仿佛就只有儿子的存在。而白树的父亲,他的眼里似乎永远只有屋后那块土地,他本人也就如了那块地一般,终年不动一下,不说一句话。 83.第83章 06小节 还在老地方 最终白树将这情绪甩开,因为他实在没有闲余的精力可以去记恨一个人,何况那人又是他的父亲呢。白树一个人,自己提着他收拾好的行李箱,站在河岸,前面有一段好长的山路,并且崎岖。 他只能一个人独自,默默的走上去,并且坚持着将这条路走完。没有人陪伴。将来或许会有人陪伴。 县城不大,却也不小。 相对偏远落后的地区来说,在走过十里八里都难以见到人烟的大山里,突然有这样一座整齐漂亮的城市,就如同在乞丐脏破的衣服角落里,突然发现一颗明亮的珍珠,光芒耀眼。 白树路过他以前的高中学校,仿佛旧地重游,不期然遇到了他的高中同学刘洁。 刘洁长得有点五大三粗的样子,看上去跟个粗犷的北方汉子差不多,然而他却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有着南方人的全部特征,南方人的行事,南方人的习气,南方人的性格。 然而最终这个集合体,却充满了矛盾。因为他的南方人的内里性质里渐受了他北方人身体的外在感染,让人开始分不清楚南北了。 他站在高中学校门口,徘徊的看进进出出的人,不时的张望,似乎在等人的样子。不经意的抬头,于是他就发现了白树。并且远远的就走了过来。 其实白树跟刘洁的关系并不要好,只能算是还熟悉罢了。他们是高中同学,又曾经在同一寝室住过半个学期,之后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便没有了印象。然而现在看见,情况莫名的就有些改变了。 刘洁给了白树一个满月的拥抱,抱得白树都有些透不过气来,两人才分开。 白树说,他才刚刚从学校回来,现在没有打算要到外面去闯荡。 这意思当然是很明白的。刘洁于是就要请白树吃饭。说是要给他接风洗尘。 白树还以为需要去找地方,说实话,他对这地方已经有些稍显陌生了。四年的时间,总会让一些事情陌生的。然而刘洁带路,两个人转过一条巷子,这巷子却突然变得熟悉起来,“老地方”蓦然出现在面前。 这是一家很有些年头,比较老的火锅店了,高中时候,他们就常到这里来。当然这个他们不是指白树和刘洁一起。 甚至他们都会跟店里的老板开玩笑说,老板,你这十年前的汤底还煮在锅里呢? 然而这时候的客人并不多,应该是还没有到吃饭的时间。 “毕业也不去外面看看,你在这边找到工作了?”刘洁问白树。 “都还没定。倒是你,高中毕业就不知道你去做什么了,现在怎么样?” “高中毕业,本来去了一所高职学校,但是读了一年,我就休学了,就回来了。这几年一直都在这边。现在的状态跟你差不多,没有定准。当然你也可以换个角度,说我从事自由职业。” “那看来你的经历倒是很丰富啊!” 锅里煮开,白树摇着头,吹开锅里煮出来的热气,用筷子捞了两片牛柳给刘洁,自己也挑了一片。老地方的火锅,味道一直都很好。 84.第84章 07小节 电话那头的女子 “你知道不知道高中的同学,现在都有谁还在这里的?”刘洁突然问道。 “好像没什么人,我都没和几个人联系。”白树吹着火锅里煮起来的热气,该是这里对着门的缘故,热气尽向着白树的方向。“一开始留了电话的,后来都变动找不到人了。怎么,你一直都在这边,你应该知道都有谁在啊!” “哎,没人,以前的同学,都不愿意回来这里。你是一个例外。” 白树突然想起。“倒是想起来了,她在这边,我们一直都有联系。” “谁?”刘洁立即来了兴致,抢着问道。 “林月。她跟我说她在这边。” “有她电话吗?一起叫出来玩啊,多久没见到老同学了。” 白树在电话本里翻林月的名字,说实话他并不敢确定,那电话号码还真的能打到林月那里,因为他们尽管一直有联系,但上次联系至少也是在差不多一年以前了。在这一年里,有些人长大了一岁,有些跨越了两岁,有些人结了婚,有些人甚至有了孩子,等等情况。人都也已经大变了,何况还只是个电话号码呢。 电话却是通了。 “谁啊?”电话一头一个慵懒的声音,仿佛没有睡醒,兀自蒙眬。还能听见抓挠头发的声音。 林月住的地方并不远。隔老地方不过也就一条斑马线,外加两条拐弯的窄巷子,五分钟的路程而已。 白树将电话放下不久,便看见了林月,长长的头发披散,抓得蓬乱。衣服松垮,靸着拖鞋。 她就是这副打扮,出现在了老地方的门口。朝里望着。林月也看见了白树和刘洁。 “嗯,正好呢,刚刚睡起来,肚子正饿。”林月一点儿也不和他们见外,很自然的熟悉起来。 “哦,刘洁,就是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半夜翻墙出去不知道干什么来着,结果却被校长抓住,让班主任给罚写了五千字检讨的那个。我想起你了。” “对了,你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的,我还打算过段时间没事到你们学校那边去玩呢,看来只能取消想法了。” 三个人将一锅菜吃完,又加了一锅,边吃,边说起高中时候同学间的事情,如在眼前。 很久不见的朋友见面,应该靠着什么话题可以一直维持那种亲密而欣喜的感情状态呢? 过去的事情是一份很好的材料,然而不能长久,最多也只能用一次,因为过去两人共同拥有的时间再长,熟悉事物也是有限,说一件就少一件,最终说尽。 然而也绝不能问,对方在做什么,以及现状。 因为这个问题过于现实,也很敏感。会在朋友间种下矛盾嫌隙的种子。 但是无妨,过去以及现在都无助于此,还有未来可以利用。 我们可以一起说,我们想要怎么样,计划如何,多谈未来。尽管这样多有着理想主义虚幻的成分,然而正是这种无关现实的憧憬,很可以给人增添许多美好的感觉。 85.第85章 08小节 你家住哪里 白树和林月是关系很好的同学。高中时候,林月的成绩一直都很好,然而林月不是那种只会读书的女生,她真的是一个优秀的人。 “林月,我一直都没明白,高考的时候,你为什么突然没有去考试?” 白树高中时候成绩算不得很好,但是也不差,常常在班上前三的位置晃荡。 老师都说白树很聪明,可惜就是心思有些活泛,有些自以为是,不大肯真正踏实的用功。 这话,那些老师也经常对林月说,然而效果就跟说白树的一样,最终也没有什么好转的情况出现。 那时候林月常常和白树轮流出现在第三名的位置上,也轮流出现在第二名的位置上。他们都没有超过第一名过,因为每次考试与第一名成绩差距太大,然而,也没有人超过他们两人过,同样是因为考试成绩差距太大。 然而他们两个人都不大热衷学习。天生散漫。 他们两个人几乎就是这么散漫的过完了高中的,因为常常考试成绩相差无多,名次也相差无多的缘故,他们竟然变得很是熟悉对方,关系也是莫逆。 然而那年高考,白树考得有些意外,但也勉强走了一所二本。而更加意外的是,林月竟然没有去考试。 白树有几次刻意问起过林月,就如同现在的情形,然而林月都避而不答。 这次林月还是环顾左右而言他。 “其实就是,突然觉得考了也没什么用?大学读了也没什么用。还是趁早找个人嫁了最安稳。” 刘洁玩笑了一句:“还没找到吧?要不我们俩吃点亏,随便你挑一个,给你凑合一下?” 刘洁指着自己,又指着白树。筷子上的油,差点滴到裤子上。 林月笑骂道:“赶紧吃吧。一会儿你都把油吃到头顶上去了。” 白树看着林月仿若无事的在锅里挑菜,时不时还会捉弄一下刘洁。间或,三人相互笑骂几句。 “嗯,是要快些吃,今天我还要去报到一下。对了,刘洁,你们家在哪里啊?我高中那时候就不知道。一会儿把我东西放你那里,怎么样?” 刘洁当然没有意见:“只是有点远,在森林大道前边那个路口。” “你可以把东西放我那里啊,我就住上面一点。”林月道。 “方便吗?”白树问。 “方便,肯定方便。”刘洁抢道。“说不定你将你人也放到她家去,更方便。林月,是不是?” “嗯,那倒也是。”林月随口回应道。 刘洁向白树一挑眉毛,那示意倒是很明显。结果这小动作立即落在了林月眼里,被林月狠狠跺了一脚。 啊的大呼了一声,刘洁抱住脚,那样子像极了被踩了尾巴的猫。 吃了饭,刘洁说有事要忙,就走了。林月说刘洁是无事忙,这话白树觉得也很对。接着白树拖着箱子,和林月一路走出老地方。过两条巷子,马路对面的小区,林月就住在那里。 白树将带来的不多的行李,放到了林月家里。 然后他去单位报到。 86.第86章 09小节 听说这包子不错 这之后白树倒经常见到林月。在一家旅店里先住了几天,白树托林月帮着在附近找了一间房子,是在三楼,窗开向西,傍晚能看见落日。白树租下房子,就住在那里了。 两个人隔得不远,几乎站在窗台上就能看见对方住的地方。早上下楼买豆浆包子,常常能很意外的碰到。 白树在周六的中午,将行李箱子从林月那里搬走,出门的时候,突然问林月: “下午有空吗,帮我去看一套被子。” 林月自然答应了。 卖被子的售货大姐一个劲的说他们的东西是如何的柔软精致,好看舒适。 “我们的二楼还有结婚专用的喜被,那些都是成套的,二位有兴趣的可以去楼上看看,说不定有能让你们满意的。” 白树跟在林月身后,看她拿手摸摸这又掂掂那,丝被,床单,被套,都已经看过一大圈了。 “随便买一些拼起来成一套能用就行了,不用那么费心。” 白树倒是说真的,他是一个比较随遇而安的人,对这些生活用品也从来不计较挑剔,也或者是根本不上心,管它好与坏呢,只要干干净净的能盖便行了。 “嗯,我知道。” 林月帮着白树将床铺好,一起将屋子打扫了一遍,收拾好已经是下午五点过了。他们在楼下的小饭馆了一起吃了晚饭,然后各自回家。 白树躺在床上,房间的墙壁,桌椅,床单,被子,对于他来说,这些全部都是崭新的。除了他带来的行李箱子,里面还装有一些旧物。 全新的屋子,全新的床铺,全新的被子,全新的桌椅,这一切全都是新的,真正的全新,如同生活。 或者因为搬家忙了差不多整整一天太累的缘故,白树躺在床上便无知无觉的睡着了。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早上,被一阵闹钟的铃声吵醒。 起床清洗,穿衣,下楼买早点。在楼下的一家早餐店里就看见了林月正坐在一张桌子旁喝一碗豆浆,老板娘顺手便将一屉小笼包放到了她的桌子上。 “老板娘,也给我来一笼包子。”白树在林月的桌子同坐下,跟她打招呼。“也在这里吃早饭呢。” “我几乎每天早上都在这里吃早饭。这儿的包子很不错,你尝尝。” “嗯,的确很爽口。”白树咬了一个,两口便吞下去了。 “这家包子铺很出名的,这一带就这家最好。不过他们家包子做得不是很多,所以基本上等于限时限量,过了就不卖了。” 林月知道白树对这里还不是很熟悉。即便知道怕也早已经生疏了。 果然陆陆续续许多人走过,或者进来坐下,或者买了带走。店里的桌子已经挤满,因为店里本来就没有几张桌子。一有空位便被人立刻抢着脚跟坐了。到这时候,便一律只能买了带走。 “还记记不记得,高中隔壁班有个女生。” “你指谁?” “她追我们班上一男生,每天早上都给他买包子!” “你是说王潇潇和周远意?”白树反问。“早上帮忙买点早点也属正常!” “看来你还记得嘛!那包子就是在这里买的。当然,不是一个老板。” 这事倒是真的。记得从高二那会儿开始,便每天早上见着王潇潇路过操场,走到他们班教室的窗子,给周远意送一份包子,然后才到她自己的教室上自习。这被引为全班一大风景。让班上所有的男生女生既羡且恨,因为周远意一开始是不同意。 这风景持续了整整一年。最终不负所望,周远意终于在高三第一期中段被王潇潇用包子给成功攻陷。也可能是周远意被那么多的包子吓住了,想想也是,每天早上一份小笼包,一年下来,那数量堆起来虽不至于吓死人,却也完全可以将人淹没得不见踪影。 当然具体怎样的情形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记得了,这才多久!那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王潇潇听说在四川。周远意跟你挺熟的啊,你应该知道啊?” “不知道。听说他大学去了云南。一直都没联系过。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 87.第87章 10小节 漂亮的老板娘 “没事,就是突然想起。哦好像没带钱包,老板娘……。”林月吃完早饭,欲要付钱,在身上找寻了一下,却没发现钱包,她也没有带其它包包。要叫老板娘记账。 “一会儿我一起给!” “那倒要谢你了,改天有机会请你吃早饭。”林月走出去,突然又折回来。“对了,有件事情,他们有几个同学说寒假的时候聚会,你愿意去不?” 现在才暑假而已。距离寒假还有好几个月呢。 “他们怎么这么有计划,不是听他们说,你们去年子才聚过了吗?” 白树确实知道,高中班上有几个很热心的同学,每年寒假都会组织班上的同学聚会,但是白树四年一次都没去过。 这倒也不是说,白树瞧不起人,不愿意和那些同学一起。而是,白树每年放寒假恰好都有事,没能去。大一和大二的时候,他两个寒假都没回来,大三的时候他去了小雪家。 相信如白树这样四年一次都没去过的例子,不在少数吧。 果然,林月说道:“事实上每年他们都聚,不过都参差不齐,也就十几个同学来。总是有事,这次应该也到不了几个。” 那一年高中毕业的,现在大都该在今年毕业。毕业第一年大都在忙着找工作,不顺心的事情远比顺心的事情要多,来的人自然会少。 “但是,我可是每年都在的。”林月说起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很是骄傲。就仿佛许多人集体做了一件亏欠别人的事,而独她没有,这骄傲坦然磊落。 “嗯,我看看吧,今年人都已经回来了,可能到时候也就去看看他们。的确有很久没见过那些老同学了。” 林月似乎在等他这句话似的,当白树说完,林月也就走了,一小段街道,拐进一条巷子,身影就消失了。 白树一直看到林月消失,才转回来视线。吃完早饭,整个过程花了十分钟,而现在也正是吃早饭的时候,小店里人多,略显得拥挤。只有老板娘的身影很是利索,轻快的穿梭在几张桌子的缝隙之间。 以后的早上,白树倒是常常到这间小店里来吃早饭,早饭自然是只有包子的。但这单调,也并不会让人沮丧厌烦,因为如果实在腻了,大可以在小店的对门去买馒头。只是,白树向来是不喜欢吃馒头的。 林月也常常在小店里吃早饭,所以白树能和林月不期而遇,而且也是常常。 渐渐的,白树倒是也和店里的老板娘熟络了。 老板娘是个脾性很好的人,对人也很好。 这种熟络很有好处,因为每天早上吃完早饭付钱的时候,老板娘都会少收白树五毛钱,一笼小笼包三块五,她只收三块。拿老板娘的话来说,楼上楼下邻里邻居的,没那么多计较。 实际上这是一件不相关的事,时间是在过了很久之后,白树才发现的,那家包子小店的老板娘和他住在同一楼,且就住在他租住房子的对面,他们是对门的邻居。 这里其实也还有另一件事,包子小店还有个老板,老板是个老实厚道的中年男人。这个男人却不怎么出现在小店里,白树也是在晚上回来的时候,偶然在楼道口碰到过几次。据老板娘说,店里所有的包子都是老板娘亲自做的。 老板娘的手艺很精致。 实际上,这里的概念非常混乱,老板自然是老板,然而老板娘却似乎不能叫老板娘。因为老板娘是老板的女儿,只是一直出现在店子里,店子里又不见另外的人,所以人们叫顺了才叫成了老板娘。 而老板娘也并不是大妈大娘一类,而是位年轻漂亮的大姑娘而已,年龄与白树相仿佛。 “对了,星期天你有事吗?”白树在林月吃完早饭临走前,追问了一句。“和刘洁一起出去玩吧,你要是觉得可以,又没什么事的话。” 这句话,林月也许没有听见。 88.第88章 11小节 包子西施 星期天的天气很好,阴着,不闷也不热。反倒是有几丝凉秋的意味。 刘洁上午来找白树,说一起出去玩,就当是避暑了。看来白树先前说的那句话不是借口,是真有其事的。 因为是星期天的缘故,所以早上睡得时间久了一些,大约是上午十点左右,白树刚刚吃过早饭,在包子小店的门口就遇到了刘洁。 而这时候小店里也基本上没有客人了。老板娘也正准备打烊关店门。 “你们要出去玩啊,等我吧,我也去。”老板娘和白树熟识,和林月自然也熟。将店门关好,然后起身上楼去换洗了一番。再下楼时,已经洗过澡,换了一条蓝色的牛仔裤,一身格子带有浅色花纹的衬衫。 老板娘很漂亮。 “哟,苏蕙心了不得啊,都说是豆腐西施,你这地方居然出了个包子西施。”刘洁看见老板娘下楼来便打趣道。 老板娘的原名就叫苏惠心,但是别人都习惯叫她老板娘。她也欣然答应。久之,反而没几个人叫她的名字了。 刘洁也是熟识老板娘的。 其实这点也很正常,小城市本就不大,一年到头也不会有一两个过路流浪的陌生人,都是一个地方安安稳稳的住了好几辈子,就好像世世代代养在一个鱼缸里的金鱼,耳鬓厮磨的熟稔。 “你这小子皮痒,再是嘴贱,看老娘不撕了你的嘴。”老板娘笑骂。“哟,没看出来,居然将你的宝马开来了。” 刘洁正对着后视镜,用力挤鼻头上的粉刺。 “林月要去吗?”刘洁抽挤粉刺的空隙抬头,问白树。 “我给她说了,她没表态,好像是没有听见。”白树回道。 “没听见?没事,我跟她发短信说过了。她要去的话肯定就会去的,你在前面街口等一下,也许就来了。”然后转身对老板娘道:“哈哈,苏大小姐,来吧哥带你去兜风。” 宝马其实是辆摩托车的名字。但并不车的牌子。 这个名字很俗气,但是刘洁觉得自己很喜欢叫这个名字。至少现在他是很喜欢的。因为他正想着一句词,宝马雕车香满路。苏惠心坐在他的车上,女性身上往往有淡淡的香味。所以一路疾风而过的时候,那种香味正好重合意象撒满一路,颇有沾惹红尘的意味。 所以这时候的刘洁无论如何都是喜欢这个名字的,而且是满心的欢喜。 白树走到街口,刘洁和老板娘在那里等着。给林月打电话,没人接听。等了一会儿,也还是没人来。白树让刘洁和老板娘先走,他一个人坐公交就可以。 绿园,在城西城郊的相接地带,有直达的公交,也不需要很长时间,半个小时左右。绿园最先是苗圃,后来苗圃的功能减弱,变成了一个专供休闲度假的地方。 白树到的时候,刘洁和老板娘已经泡好一壶茶了。 听说到这个地方来,有两个比较好的时间段,一个是阳春三月柳絮飞雪,另一个是清秋时节木樨飘香。白树在高中的时候,就听说过,阳春三月,自是来过一次,然而那一次可能是来得过早的缘故,初春冰消,嫩寒犹厉,除了见几根枯死的老柳枝上刚撑起一点点芽孢外,什么都没看到。 而第二个所谓木樨飘香的季节,他到现在还没有来见识过。其实现在看看园子里的树木,也可想见光景,这里主要就培植两种树,一种是会垂枝的柳树,一种是会飘香的桂树。两种树木各自一行,交错杂植,上千亩园子里全部都是,更没有其它树木。 料想如是,三月飞雪,也颇可观。千亩园林,月桂飘香,也足可一赏清秋。 绿园里有租借炉子的地方,也有专门的小店卖现成的生食,只要拿过来在火上烤熟就可以吃。刘洁说要出来野炊,他什么都没准备,估计他脑子里所谓的野炊,就是只要在厨房以外的地方随便生一堆火,那就算是野炊了。可实际上,他连炉子的火都点不燃。 把炉子里的火生好,在小店里买来生食,都没挪一下地儿的围着炉子。每烤一串,刚放盘子里,一眨眼,嗖的一下就没影了。拷到最后,老板娘和刘洁为了抢一串连烤都没烤的豆腐干差点打起来,为了避免战争无辜殃及池鱼,白树只好坐在一边一声不吭,自己烤自己的,闷声发大财。 这样的野炊,倒也还过得去。懒人有懒人的方法,这话一点没错。 烧烤完了之后,将炉子还了,老板娘泡了一壶茶,三个人坐着喝了一会儿茶,刘洁说要打麻将,可惜没那么多人凑不齐一桌。三个人在绿园里百无聊奈的盘桓到下午四点左右,刘洁将摩托车一骑,载着老板娘绝尘而去。 又只剩下白树一个人。他也只好等了公交回去了。 89.第89章 12小节 来咱慢慢喝 白树在白云巷站下公交,白云巷站离白树租住的屋子不远。下车又横过了马路,刚走了几步,白树突然看见林月。 “怎么样,玩得还行吧?”林月问。 白树反问道:“不是也跟你说了嘛,怎么不跟着一起去呢?” “下午那会儿有事,你们也不看着挑时间,下次有机会把我捎带上呗?” “只怕你到时候又有事。” “怎么这么说话呢?” “那行吧,我回去睡会儿觉,走了一路,累死了。刘洁真是个挨千刀。哦对了,老板娘你认识的时间长,有对象了吗?” 白树很少去打听一个人的身世背景,像这种事情,向来是派出所的事情,跟白树没几毛钱的关系。不过白树还是忍不住问了问老板娘的情况。 林月惊异的看着白树。“你认识她才几天啊,这打听得也太直接了吧?” 白树差点被这一句气绝了过去。“你想象也太生动了吧?你都是怎么是将两件事情拉到了一起的啊?” “我认识她时间是有点儿长,她似乎还没有对象。” “她跟刘洁以前认识吗?” “不知道啊,我以前都不知道刘洁在这里,前段时间你回来,我才看到他的啊。” “这样么?我知道了。我先回了。改天一起喝茶。” 白树走到楼下,看见刘洁的摩托停在一边。在楼道里居然看见了刘洁坐在楼道里等。开门进屋,躺在床上不想动。刘洁在屋子里转圈,看似很无聊的样子。 “你坐着吧,把房子都转晕了。” “我就没事,坐着难受,站着也难受。” “难受?那我帮你没事找点事,到下街去买点菜回来,做晚饭,一起吃晚饭?” “你等着。”刘洁说了一句。噔噔的下楼,半分钟后听见摩托车发动的声音。白树闭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几分钟。站在窗下,不当街面,看不到街上的情况。 听到敲门声时,白树正拿杯子泡茶,可是刚刚将杯子和开水准备好,却才发现没有茶叶。刘洁提着几个塑料袋站在门外,大大小小的,有一大堆。地上还放着一件啤酒。 “我只说买菜做晚饭,你这准备过年喃?” “不用做了,我都买的现成的。咋两兄弟可以慢慢吃。” 白树将一个小桌子支起来,屋子比较小,由于刚住进来不久,也没有多余的凳子,两个人各自找了几张废纸垫在地上,席地而坐。一斤猪头肉,一盘凉拌猪肝,一斤卤鸡爪,一盘盐炒花生。一件啤酒,两个酒杯。晚饭从五点半开始,一直吃到万家灯火。 电风扇在一旁呼呼的摇头转着,转到一边停顿一下,返回来继续,再停顿,再返回。一直简单的反复。 白树不大喝酒,酒量却也还可以。刘洁的酒量却是很好。两人喝酒都很爽快,就着桌上的菜,推杯换盏。 酒越喝,两人的话就开始变多。特别是刘洁,简直就是一个话痨。白树还没有过醉酒的记录,他以前喝酒一直很理性。 “酒这个东西啊,哎……” “人这个东西啊,哎……” 刘洁连说了两句这个东西,最后哎一声长叹息,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什么。酒精入腹,他已经有些兴奋了。 地上已经空了七个啤酒瓶,刘洁脚边放着四个。他手里拿着的那个,眼看也要空了。 “我们两兄弟,哥可是有好多年没见到你了。还能见到你真高兴。” “能见到你真高兴”这句话几乎是刘洁的口头禅一样,在这顿饭之中一连说了不下十次。 “再见到你,真高兴。”刘洁又重复。 “说实话,我还真没想到过,你毕业后会回来,这小城市,简直太小了。我把所有人都想遍了,就你让我意外。哎,上次第一次见到你无酒不欢,没有尽兴,今天不醉不归。” “说实话,高中时候,跟你不怎么熟,但是却很仰慕你啊。” 白树喝得也有些兴奋了,却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仰慕我,因为什么啊?” “你跟王右军关系很好,我知道,我跟他关系也很好。” 白树想都没想:“王右军?你说王羲之啊?” “我们班的那个王右军,什么王羲之张羲之的。王右军这个人很有个性,能跟他交好的人,心性都不错。” “哦,你说他啊,是很特别,敢想敢做,心性洒脱,却又很重感情。” “听说他现在在你读大学的那所大学里读大二。你知道的吧?” “是啊,他第一年毕业没走,复读了一年走了一所中专,读了一年之后,又回去复读了一年高三,去年进了我们的学校。那时候我正在大四实习。” “你当时的成绩那么好,你们那一堆好成绩里面,没有一个人跟他交好的,所以你是好成绩里面的一个例外。而且看得出来,你跟王右军的关系不是那种普通的朋友,可见你的性情也挺好。所以啊一直很仰慕你。” “就因为这个啊?” “不够啊?”刘洁虎眼圆睁,反问道。 “他一直欠我钱,我怕他忘了不还,所以跟他的关系很好,好让他经常记得我,间接提醒他。” “是这样的吗?” 刘洁举着杯子,他喝得已经有些多了。也许他相信了这个理由。 “好,为了他还欠你钱,干杯。” 夜幕渐临。 90.第90章 13小节 我后悔死了 星期一的早上,艰难的醒过来,头痛欲裂。 幸好两人的酒品都还上乘,刘洁喝了七瓶啤酒,倒在地板上安安静静的睡了一夜,现在未醒。 白树喝了一杯白开水,匆匆洗漱。匆匆下楼上班。他实习的单位,是在广电局。小县城里的小电视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事可忙,除了偶尔会有一些意外新闻外,整个城市几乎每天都波澜不惊,展现出一副悠然宁静的姿态。 白树在办公室里一连坐了一周,学习新闻制作,编辑视频。然后他终于开始出去实习采访。那天正好接到一个热线电话,说有人捡了一张三万人民币可兑现的支票,他等在原地将支票还给了失主。电话是失主打进来的,白树去采访归还支票的人,那位失主还在,一直在口中叫好人,热泪盈眶。 那位归还者在在面对摄像机的时候,很是局促,紧张不安,仿佛怕生一般。他看着黑洞的镜头,良久不说一句话。突然捂着脸大声哭出来。 “其实根本不是那样子。” “那是怎样的呢?”白树轻声的问了一句。 “我后悔得要死,我难过得要命。我后悔死了,三万块啊。其实根本不是那样子。” 白树好声安慰了那位归还者好一阵子,终于让他不哭了。 “那张支票也有别人看见,但是,是我捡的,我不好意思自己揣起来,所以一直在那里等,因为有人看见我捡了。嗯,其实根本不是那样子的!” 这条新闻终于没有写出来,也没有播放。白树将那段视频看过许多遍,闲下无事的时候,就会翻出来看看,但是他一直没想明白,那个人为何会无缘无故的突然哭起来。 直到很久以后,白树突然从这件事上,猛然想起了大学时候给他上文学课的老师。尽管这两者之间的联想,并没有必然的逻辑联系。 白树有一段时间突然回到大学,想去找找那位文学老师。可是他不知道那位老师住的地方,手机存的电话号码,打过去听到声音也变换了主人。他在学校的一条树荫浓密的长长的小路上徘徊了差不多一个下午,最后悄然走了。 他没有见到那位文学老师,他在学校的许多地方走了一遍,都是他以前很熟悉的地方。重温过去是需要勇气的,当想起过去的一件件,就会勾起心底最陈旧的记忆,对比今昔,往往会让人陷入无边际的苦海。 生活本身有着最良好的修养,从来安闲从容,波澜不惊。 白树工作实习第三个月的最后一天,他被转正。他一直不安地渴求继续留下来,然而真正被告知的时候,没有意料中的惊喜高兴,他平静如水,不悲不喜。 那天晚上,同事们一起请他吃饭,祝贺他留下来。同被祝贺的,还有另一位女生叫丁灵,她是和白树同时间来的,而且他们是校友。丁灵学的播音。 白树在学校的时候,就听过她的播音,声音明净,很好听。 白树终于还是保留了一份清醒,并没有跟着其它同事不醉不归。他将其它醉醺醺的同事一一送到饭店门口,送上出租车,自己一个人从饭店里走出来。丁灵也从饭店里出来。 时间已经差不多十二点了。慢慢的踱步,走过在一条长街上,街上的人已经稀稀落落,路灯昏暗。 白树话不多,丁灵也静默无言。将丁灵送到家,及至返身,白树才恍然发现,回去的路竟一下子变得漫长遥远。他们完全住在两个相反的方向。 白树一个人慢慢往回走,仿佛夜里游荡的幽魂。十月份的天气,虽然正直暑热,然而这般深夜,竟是有几分秋天萧瑟的气息。素月中天,清辉盈盈如水,细约朦胧,突然感到几分清冷。 91.第91章 14小节 谁在打我 生活波澜不惊,从容不迫,死气沉沉。 生活有着恐怖的魔力,他可以轻易的将人变成一具鲜活的尸体,照常行走于尘世。 白树在还没有转正工作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明显的感觉,不过那时候他还渴盼着转正,人有了希望,便不会迷失。他甚至还不止一遍的想象到,工作确定下来之后美好的生活图景。然而那瞬间他产生了强烈的落差,他突然想到以后的所有生活都是这样了,在同一条线段上每天来回反复单调的动作,每天重复前一天的动作,前一天重复上前一天的动作。除非生命的终点,那种一成不变毫无新意的反复才能结束。 莫名的恐惧,难道这就是他一直希冀得到的吗?他突然觉得他的生命里应该还有着自由,和其它不知名的精彩。 这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情绪容易变得伤感。 但是白树现在只能默默的走过那一条长街,就好像他每天走过的一样。 当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或者是闹钟同样吵闹,走同一条路,照常去上班。 夜很安静。风很安静。人也很安静。 白树的头脑有些昏沉,胃里有些难受,尽管喝酒的时候努力保留了一份清醒,还是不可避免酒劲上涌。他在街边背光的地方找到了一家关门的商店,那里正好有一个小台阶可以坐一坐。只要安静的坐会儿,不想任何事情,就可以抑制住身体的难受。 白树闭上眼,这段时间来他仿佛是离群索居隐世不出了一般,陷入了深沉的孤寂和失落之中。这大约是大学毕业后,许多人都无可避免的情绪。 但是他却突然感觉异常的痛苦,他的灵魂生生的被撕裂。在毕业之后这不长的时间里,他已经清晰的感觉到,理想与现实之间遥远的距离,描绘得精彩纷呈的新生活,一旦和现实接触,就变得瘦骨嶙峋,恹恹欲睡。他以前对生活所做的一切准备,满满的信心,现在,在悄然间不断的被消磨,只等最后涣散一空。 现在他只如一个僧人,在尘世艰难的修行,需要佛给他的迷津接渡和指引。 也或者,顿悟。 白树突然觉得身体有些难受。仿佛被人踢了一脚。睁开眼,看见两个男人站在他面前不远。是他们中的人刚刚踢了白树一脚。 白树有些不清楚的站起来,那两个人突然走上来,其中一个迅疾的将白树制住,另一个人开始在白树身上搜索。白树身体摇摇晃晃,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想要呕吐。他挣扎了一下,想要走到墙角下。身体却被那人给紧紧控制了,动弹不得。 搜身的那人终于搜完了,翻着白树的钱包。许是想要把里面的钱取出来,把钱夹还给白树。 白树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终于忍不住呕吐出来,正好吐在抓住白树那人的身上。 “****娘,你找死啊。”那人暴怒,一拳打在了白树脸上。白树倒在地上,突然感觉到仿佛有无数巨大的天外陨石,阵雨般的重重的砸在身上,火辣辣的剧痛瞬间烧遍全身。 白树躺在地上,等着疼痛稍微减弱,意识也渐渐清醒。轻轻动身,一股剧痛从身上每一个地方传过来,在那一刻身体就仿佛一个精致的琉璃花瓶,蓦然出现一道裂纹,瞬间蔓延瓶身,要将瓶子轰然崩裂成无数碎片。 白树突然发现行动艰难。 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白树感激的希望,希望现在能够遇到一个好人,可以送他去医院。 92.第92章 15小节 我去砍了他丫 白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林月。床旁边放了一个果篮。 “哦,中午你有一个同事,来看你送的。放心,她说她会替你向单位请假的。”林月见白树向那个篮子望了一眼,所以解释道。“我来时没买任何东西的,知道就算买了你也吃不了。” 白树微微一笑。他的头现在还有些昏痛,身上也有些痛。但是都不妨事,都只是外伤,休养几天也就好了。 “不过也真别说,你运气还是有些好。” 白树一阵苦笑。 “不过似乎我的运气更好,大早上的,我一出门居然就看见你躺在大街睡觉。我当时那叫一个震惊。” 突然刘洁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一份外卖。 “医生说,你这会儿可以醒了,所以我就去买了一份外卖。怎么样要吃吗?” “我本来打算一会回去再去吃,看他样子是还不想吃,看来要便宜我了,拿来给我。”林月将外卖接过来,将饭盒打开,又禁不住逗白树。挑了一筷子菜,问白树要不要吃。 白树抬头望着天花板,神情似乎有些游离。林月只好自己吃饭了。 “小白,你告诉我昨晚打你的人是谁,我去砍了他丫的。” 白树将目光移下来,看着刘洁一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昨晚喝醉了,挡了人家的道,人家也高抬贵手了不是。” “高抬贵手?也是啊还没死没残呢,兄弟,你这是好心呢还是愤懑?听这话怎么感觉瘆得慌?” “哪里的话。其实也真没什么事,去派出所登记一下就完了,你还想怎样?” “告诉你啊,要是哪天遇到打你的人,你语言一声,哥哥保证给你打回来怎么样?不是我说啊,读初中那会儿,哥也年少轻狂过,打架更是家常便饭顺风顺水。” “刘洁,你怎么突然看上去变了?”林月把饭吃完,突然看着刘洁。 刘洁诧异的回头,问林月:“变了?变成了什么了?” “流氓,当然也可以同义代换成混混,这俩词虽是外貌略有不同,骨子里可是亲兄弟。”林月突然紧着脸。“你也不看看你多大人了,都出的什么主意啊?” “随口说说,这谁会当真啊?” “我。”林月差不多是愤怒的口气答道。 白树都突然被林月的表情吓了一跳。刘洁只好住嘴,不开这种玩笑了。 而后林月帮白树去医院办理了出院手续,和刘洁一起搀扶着白树,送他回家。白树突然很感激林月。就单凭救他这一件事就足以让他终生不忘,何况她还精心的照顾自己。白树坐在出租车里,透过车窗,看见倒流过的建筑房屋,和灯火灿烂下走在街上的行人,突然又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那些灿烂通明的灯火照耀下的人,个个脸上带笑,看上去都那么的异彩流光,可是谁又知道他们究竟是怎样的人?这一刻白树从来没有过这样悲观的想法,他以前看见人的时候,总是觉得那一张张脸,即便是陌生,笑容也会令人亲切。他一直觉得他会从那些清晰的表情中看见生命的本质,会从那些千姿百态的笑里看见生命的美好。 然而,现在他的那股希望突然变得异常的复杂难明,甚至潜藏着一丝厌恶。 出租车直接将白树送到他住房的楼下,在楼道里遇到老板娘,老板娘关心的问了情况,急匆匆的下楼去了,似乎有什么急事。 93.第93章 16小节 受了点伤 刘洁将白树送到住处就回去了。林月还没有走,将屋子里的小桌子支起,放在床边不远处,给白树倒了一杯开水放在上面,顺便将他的屋子稍稍整理了一下。才掩上门,走了。 “林月,谢谢你。”林月临走的时候,白树突然对林月说。白树说话的时候,会牵动身体疼痛。不过忍一忍,还是能勉强说话。 但是声音已经下楼,估计也听不到了。 白树躺在床上,可是却睡不着。头脑昏沉。一会儿,终于勉强坐起来。正是对着窗子的方向。 这时候门却突然被推开。林月去而复回。 “我在楼下给你买了点吃的,也放在小桌上了啊,开水也在这儿,渴了饿了伸手就能拿到。” 白树都看到了。但是林月还是说了一遍,就像是在对一个小孩子说话一样,每一样都交待得清清楚楚,才能放心。 “林月,谢谢你。” “你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我都听着呢。再说了,朋友之间,照顾一下,也是人情,不用这么说。” “我还是想说,谢谢你。”白树有些固执,好像钻进了牛角尖的小老鼠,无法回头。 “那随你了。我就走了。你自己坐着吧。” 林月将门掩上,下楼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于一片静谧。 白树望着窗子,从现在的位置斜斜看出去,一片不太沉静的天空,夜色渐深渐浓,远远的也看不见什么。良久,似乎是有些饿了,或者是想起了,白树将目光移下来,落在小桌子的东西上。 一大碗粳米粥,一份凉菜。并没有多余的。极尽简单。 白树挨起来,菜是凉的,粥还是温热的。 突然老板娘推门进来,看见白树头上缠着白色的纱布,拿着筷子,正要下箸,却转头看她。这个奇怪的姿势,令她忍俊不禁。 “哟,这就吃上了?”老板娘环顾了一下白树的房子。想要坐下来,但是发觉没有地方可坐,只好站着。老板娘顺路,专门过来看白树的。 “刚才在楼道碰到,吓了一跳。怎么半天不见就弄成这样子了?” “意外。真是意外。” 老板娘看着白树没忍住一直笑,这让白树也一直在想,她是不是故意来看人笑话的。不过白树当然只是想一想了,并不会将这种想法当真。他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再说老板娘也不是那种会落井下石的人。 “到这周星期四,你的伤大约能好得到下地正常行走吗?”老板娘问白树。 “今天才星期二,应该可以了,现在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体散痛。你有什么事?” “星期五晚上,来我家吃饭怎么样?单纯吃饭,不用担心陷阱哈。” “这么说啦,我还真担心有陷阱。你过生日?” “实跟你说了吧,免得你乱猜,我爸过生日。不过我们家都没怎么有亲戚,我也没有几个朋友可以请到家里吃饭的,就想请你,加之又是邻居,陪我爸吃顿饭,高兴一下。” 白树突然感觉有些不知所措,好像身体有些脱离了灵魂。“仅仅是吃顿饭?确定不是鸿门宴?” “当然不会了,你要是怕被人吃了,可以把林月叫上一起来。让她给你防护着。”老板娘笑看着白树,表情有些怪异。 “不过我该怎么称呼你爸他老人家?” “废话,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老人家就是老人家,你小子要是想多了,恐怕你吃不了兜也兜不了。”白树当然知道,不能乱叫。不过现在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还是可以的。 “那就说定了。到时候,我会去的,不劳您老再请。” “那行,我就说这里了。你没事早点休息吧,不打扰你了,我刚从外面回来,也要休息了。” 老板娘起步,将门带上。白树将粥喝完。也没有收拾碗和筷子,靠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十月份的天气,夜里有些凉意,却终究抵挡不住未消尽的暑热。窗子里的那小小方块的天空,已经能看见月色清淡。 94.第94章 17小节 来了个男人 林月在白天会来好几次看白树。几乎每次都是在该吃饭的时候。 每次来,林月都带着吃的东西。而白树这两天几乎半步未出,一直就待在屋子里。 从昨天傍晚开始,天突然下起雨来,雨势不急,淅淅沥沥,直到今天未歇。南方的天气湿润,向来多雨水。又时值夏秋之交,一场秋雨一场寒,前两天还见烦燥的暑热天气,竟是一下子消退了许多。 白树已经有两天多没有去单位,期间丁灵打电话来询问过白树的情况,不过丁灵很忙,因为白树不去,原本差不多是白树的工作,暂时也都要丁灵去代做。 白树身体上的疼痛基本已经消除了,勉强可以自己走着。 星期五晚上的时候,白树在家等林月。老板过生,老板娘来请白树,白树空着手没好意思去了。不过幸好,等了几分钟,大约将近六点半的时候,林月姗姗而来。还带了一份礼物。 “老人家,您老高寿啊。”白树走进老板娘的屋子,看老板娘的父亲,禁不住一作揖,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即就发现有些不对,气氛不合。果然,立即就听见老板笑骂他的女儿: “个鬼丫头,怎么跟人说话的呢?”这句话一出口,老板也立即觉得有些不对,如此场合,客人面前。随即改口:“贵客亲临,寒室生辉,某不胜荣幸,请随便坐,勿需拘礼。” 白树突然被老板这句话吓到了。用词多古意啊,连“某”都出来了。再看他一脸清癯瘦削,说这是个卖包子的打死他也无法相信。然后看屋子里的布置,素静质朴,厚重古雅,这完全无法跟卖包子的人家沾上边。白树好半天才将心神转换过来。 而后白树实在忍不住好奇,悄悄跑到厨房问老板娘。 “刚刚一进门,你父亲自言自语的话,在说什么呢?” 老板娘一脸正经的样子。“没什么。可能就是觉得我先前跟人乱说话,所以骂我呢。” “不对,肯定不对。今天不是你父亲的生辰。” “怎么会?”老板娘义正词严。“我爸哪天的生日,我还不知道啊?” “那你爸是做什么的?”白树将话题终于转到正题上来了。 “你猜?”老板娘忙着手里的活,脸上一笑。“等一下啊,晚饭七点钟开始。我们还等一个人。他还有几分钟就到。” “我不想猜,脑子迷糊着呢。”那天晚上受伤,有轻微的脑震荡。 “你知道苏芩吗?” “知道,一个作家,在这一带颇有名气。”白树突然醒悟过来,惊讶不已。“你是说?” “我爸的名字就叫苏芩。” “这是同一个人吗?”白树还在震惊中,无法置信。 老板娘正要回答。突然门铃响了。不过看她的样子,似乎不想回答的成分居多。正好门铃一响,都敷衍过去了。 “你们不用动,我来开门就行。”林月的声音。林月坐在客厅,离门很近。 白树也不好再问下去。从厨房走到客厅。 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应该在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他一进门,就把屋子里宁谧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他礼貌而亲切的致意问候林月,问候白树,问候老板娘,文质彬彬恭敬庒正的向苏芩问安。看得出来,苏芩是很喜欢这个年轻人的。 不过这个年轻的男子,也的确有让人喜欢的资本。他的学识修养深厚,谈话之间典故渊源,逸闻轶事,信手拈来,身上又总是带着一股天然的随意亲切,说话举止,都优雅从容,也健谈。长得也十分耐看。十之八九的女子看了都难免春心萌动,就是男子看了,也恐怕会坐立不安,自惭形秽。 有那么一小刻的时间,白树都觉得心里黯然。 晚饭的气氛一片祥和。毕竟白树和林月就只是专门过来吃饭的,别无目的,所以事情只要合乎了胃口,自然就可以进行得愉快美妙。 而后,他们告辞。 95.第95章 18小节 原来是个相亲的 白树从老板娘家里吃了那顿晚饭之后,心里就一直有一个疑问。长久时间里都没有想得明白,也没能弄清楚。 一个作家的女儿,是包子西施。 包子西施的父亲,是一个作家。 按道理说,龙生龙凤生凤,一个作家的女儿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会去卖包子啊? 白树不断的跟老板娘打听,终于在很久以后得全了这个故事,也就是这件事的原因。 但是这件事说来,并没有什么新奇的,也没有什么特别,拿老板娘自己的话,就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听那口气,倒像是她以前从来不做事似的。但是白树也不敢就将这话当真了,但既然她这么说,就姑且这么信了吧。 而后,白树就常常看见,那个年轻男子出现在楼道走廊,以及下面的早餐小店里,而且往往都是老板娘在的时候,那个年轻男子才出现。 白树终于有一次忍不住,在她小店里吃早饭时,问了老板娘一句。那时候她的店里,人已经很少。 “上次你叫我们去你家吃饭,你爸是不是在给你安排看人啊?” “你可真后知后觉啊,这都多久了,你才知道。人家林月当时就知道了。” 白树被一句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当时也有那想法,但是你们都不说,我还以为只是普通客人。其实,我看那人还行。” “是吗?我觉得他也挺好的,谦逊亲和,又有学养。” “那你们是不是很快就要准备结婚呢?” 白树知道,很多人的婚姻,其实大约就跟工厂里生产出的螺丝钉一样,将螺钉和螺母,放一起试试,如果合适,好了,就可以搭配在一起。白树以前见到过很多这样的例子,他们都是这样被放到了一起的。 “现在还不知道呢?谁说得准!不过我似乎还有点不想结婚。” “你今年都多大了,也可以了吧。” “多大,我估计比你大不了两岁。那我问你,你有这想法吗?” 白树摇头。“我是没这想法,但是我的情况,对你没有什么影响。” “就是对比一下,不用那么早结婚。再说,这样相亲结婚的,让人觉得有点儿那啥,纯粹的变成动物本能了。” “你的意思是,你还想去寻找爱情?”白树突然有些吃惊的问到。 “这个不是不可以吧?” “你以前读书的时候,都没有找个朋友,或者遇到自己喜欢的?” “我读书的时候啊?很少和人来往,基本都是一个人,没有机会,没有遇到,慢慢等吧。时间还多着呢,总有我钟意的吧。” “只要你愿意,怎样都行。” 白树突然觉得“愿意”这个词,恐怕是世间最昂贵的词了,管他是谁,只要愿意,他就可以做出任何事情来,不论是否等价。许君一诺,生死无悔,甚至红颜一笑,倾城倾国,都是在“愿意”身上生长出来的。 不久之后,白树就没有再看见过那个年轻男子。但是也是在不久之后,老板娘又请白树去她家吃饭,而白树在她家又看见了另一个年轻男子。随后,白树就常常被老板娘请去吃饭,几乎每次都看见不同的年轻男子。但无例外的,他们都很优秀,修养良好。 从这无数次吃饭过程里,白树终于发现,老板娘和老板,似乎暗中有些不愉快。因为苏芩总是给她女儿安排相亲,但是老板娘却一如她开始的想法,现在还不想结婚,一个个都最后从她眼前消失了。 她们父女存在矛盾。白树觉得,自己看到的应该不会错。但是她们从来没有表现出来,反是非常亲和。白树也许现在知道了,为什么作家女儿是包子西施。 96.第96章 19小节 失眠了 白树休养了将近一周,基本上算是好了。星期一的时候,他终于开始去上班。他刚进办公室,丁灵就到了。上周内白树不在,原本白树该做的工作,都由丁灵代做了,白树非常感激。丁灵看见白树无恙了,又关心的问了两句,而后工作,也就无事了。 白树请假一周的时间,尽管许多事情都有丁灵帮他做了,然而还是有许多事情,是别人无法代劳的。白树从早上到中午下楼买了份快餐而后到晚上,才将一周内堆积如尘的工作,处理得七七八八。 终于算是,一切恢复如常。晚上下班,下楼的时候,已经灯火璀璨了。 时间,突然陷入沉默。 走在街上。回去的路,并不是很远,夜色岑寂,白树突然觉得有些害怕。这感觉来得神奇而诡异,他以往也常常会在晚上走路,然而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他突然想起自己喝醉,这件事情才刚刚发生几天,所以他还能清楚的记得。 也许这就是黑暗给人留下的阴影了。不自觉的加快脚步,仿佛身后跟着一个看不见的人,紧紧地注视着自己。 走了几步后,白树停下来,大着胆子回过头去望,深邃偶尔泛着迷离的灯光,什么都没有。可是那种感觉还在,他对视着夜空里不存在的凌厉。 当这一路走过去,平安无事之后,心里的害怕终于消落,那种怪异的感觉却始终紧守不离,直到白树最终将自己关在了小屋子里,仍复如常。 这一天晚上,白树失眠。但是白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觉得就是那种黑夜里的怪异感觉,也并不是他失眠的理由。然而失眠却是事实。 而后是好几个晚上,接着是好几周,他终于将失眠变成了一种习惯。然而还他还是没有找到失眠的原因。 最后他也终于接受,不再去找原因了。 这之后的时间,就莫名其妙的进入到一种古井无波的状态,无惊无喜。 每天,白树都会看见老板娘,因为他们是邻居,而且老板娘的小店也就在楼下不远。 常常,白树也会看见林月,他们住的地方,隔得本来就不远,何况白树有时还会特意去看林月。 白树也常常看见刘洁,因为刘洁也会常常来找白树出去玩,特别是周末,而白树也常常同意。 这过程里,林月没什么变化,刘洁也是。唯有老板娘,这也是唯一能看得见的变化,因为老板娘来请白树去吃饭作陪的时候变少了,老板娘身边出现的年轻男子也大大减少,终至于无。 白树的生活,除了那次意外的受伤之外,终于转变过来,渐渐步入安静,波澜不惊。 白树突然有些害怕这种生活的平静,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对这种生活感到失望,因为这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精彩,而且每天重复做一样的事情,城市那么小,每天看同样的人。而这种害怕和失望一旦出现,就开始迅速扩大。 白树发现绑缚自己的那条线段,越来越短,束缚的力量越来越紧。当沿着时间的方向越是向前,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白树突然感觉到一种痛苦,这痛苦无形无质,却无孔不入。 97.第97章 20小节 好像出名了 白树的本性里,就害怕去面对那种一尘不变的生活。所有人都一样,一尘不变的生活,毫无新意,需要刺激。 生活已经失去了新鲜,这不是白树想要的生活。 白树甚至突然对那次受伤,心有期待。因为他觉得,那是一种脱离平静生活的很有效的方式,而且那种身体的疼痛,可以让他清楚的感受到生命的真实,还不曾麻木。 终于在中午饭的时候,丁灵发现了白树的心不在焉。 “你最近怎么了,总是感觉你人在心不在的。伤好了吗?” “没问题了。似乎也没有后遗症。” “那就好啊。哎,对了你有听说吗?” “听说什么?”白树问。 丁灵道:“听说台里要新增一檔节目,很可能让我们来策划,还要主持。你知道的,台里的人本就不多,而就我们最年轻。” 这消息来得突兀,而且让人惊颤。 “那这么说来,我们以后可能不用出去跑新闻了?我可以改换手头的工作了?” 这之后白树就真的很少再出去跑新闻,只是偶尔有紧急事情,人手不够的情况下,他才会去。 突然之间,他单调枯燥的生活仿佛又重新焕发了精神,那种低落痛苦的情绪,也一去不复,曾经在学校时候的那种青春意气与对生活的自信和希望,蓦然的又回来了。 白树知道,也许过不了多久,当他熟悉了这份工作,重新按部就班的时候,他又会陷入了单调。但是至少现在,他能借此从上一种平静单调的生活中,脱离了出来,可以去做一件新鲜的事情。 当一个人无法自立,只能被生活同化时,那么他能做的,也就只有不断寻找新鲜的事情,刺激自己清醒。或者让生活同化。 白树听丁灵说起这消息,是在星期三的早上,果然在星期五的时候,白树接到副台长给他的通知。节目适应年龄,主要面对青少年,内容是半教育性质的,只要健康向上就行,形式要做得灵活一些,要轻松一些,每周一期。要他和丁灵平时一起策划节目内容,一起主持,而且得自己去找素材。 白树突然又觉得,也许这份工作就是自己想要的。 因为有天星期六的中午,白树在一家小饭馆吃午饭时,他刚一坐下去,老板跑上来点菜,然后看见白树,就突然说了句:“这不是电视台的那个主持那啥节目的那个主持人吗?” 老板将菜端上来的时候,又对着白树说了一句:“我们家小女儿挺喜欢你主持的那檔节目,我觉得也挺好。” 白树点点头,连声说谢谢。他看那老板说话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也跟着心情愉快了。 之后,白树常常会在街上走路时,碰见许许多多的陌生人,跟他打招呼,这情形就好像,白树在这小城里,突然之间家喻户晓了。 白树因别人的这种认同,而感到欣喜。他喜欢那种被认识的感觉。 98.第98章 21小节 守岁的传统 然而这种良好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当那种新鲜变成熟悉,那种被认识的感觉也就再没有任何新意,时间又一次回到按部就班。白树以为这次的时间,至少会长一些,然而却出奇的短暂。 突然之间,白树在街上遇到许多的高中同学,这才让他突然意识到,寒假到了,已经接近年尾了。 单位放假,就真的开始过年了。那种平静的状态得以暂时被打破。 白树回到家,陪父亲准备了过年的东西,而后两个人一起过年。两个人一起过年,并不见得热闹,但是这么多年来,白树从来没有期望过三个人或是更多人一起,所以也都习惯了。当一件事情,不再期望,真正习惯或是被习惯了之后,那么也就没有什么感觉不适的了。 晚上的时候,白树困了想睡,但是被拦着。白树的父亲说,今晚高兴,晚点再睡,然后拉着白树坐在窗下小酌。 这么多年,白树的父亲看着白树终于长大,已经开始独立,他当然很高兴了。 今天晚上,我们守岁。白树的父亲说。 在白树从小的印象里,一直都没有守岁的概念,即便有也只是在稍大的时候,从别人那里听来,因而他从来就没有守过岁,也就没有守岁的习惯。在白树小时候,白树的父亲从来没有给他灌输这方面的知识。 白树的第一次守岁,竟然是在他的人生过了二十三年之后,和他的父亲一道。这种经历,突然让白树觉得惊奇。 守岁的夜晚,并没有该出现的那些的热闹,村子偏僻,人户散落,单家独户,一入夜就只剩下沉寂的夜和模糊的如同荒兽一般的大山。然而就是这样的夜晚,白树和他的父亲,相对而坐,他们也没有更多的话可说,仿佛一切都随同夜一起沉寂。 但是白树却能看得出来,父亲是发自心底的高兴,就好像是完成了一件天下独一无二的伟大事情。 白树从来没见过父亲这么高兴过,举着杯子然后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大山,黑沉沉的夜色,有一刻,白树的父亲再度端起酒杯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然后他将杯子放下,拿起筷子,在面前的盘子里挑拣了半天,终于也没有夹任何东西。菜都早已经冷了多时。 突然,父亲问白树小雪。“丫头是不是说,正月的时候会来?” 白树点点头,小雪是这样说的。 时间敲到十二的时候,白树的父亲起身,在正门对出去的地方,烧了一把草纸,插了三根香,然后拿着一根燃着的香檠将一挂鞭炮点燃。 寂静的夜,一点火光微微跳跃,清脆杂乱的声音,震得阒静的山野簌簌的喧响。 片时,喧响过后,复才归于寂灭。 白树看着父亲在从正门出去,然后从耳间门进来,走到桌前,想要收拾碗碟。 “爸,你先去睡吧,让我来。” 白树的父亲停了一下,转身进了灶屋。白树还坐着未动,听见舀水倒水的声音,然后白树的父亲出来,转身进了歇房。 “那你也早点去睡吧。” 这时候白树才起身来,将碗碟快速的收拾好。 99.第99章 22小节 背后那位同学 正月初四的时候,白树见到林月。 还有他们高中班上的一些同学。白树差不多都快记不得他们的名字了,因为这大多数人在高中时,白树就不怎么熟悉他们。时间又隔了这么久远,就算一时忘记,也是正常了。 然而在片时内,他的记忆却神奇的将他们一个一个的都记起来了。时间隔开之后,较之以前有一种奇怪的熟识的感觉。 白树端过一个果盘,一路问过去,然后想要坐在沙发上。这间茶楼的老板,林月和其他同学似乎都很熟,只有白树不怎么熟悉。大概是她们每年子都来的缘故。 “哈,白树!” 突然被吓了一跳,白树向左转身,迎面差点撞上。 “李香!” “总是往左边转身的人,听说都不是好人。” “是啊,所以你就戳我脊梁骨!” 高中的时候,班上排座位,基本都按照成绩先后自己来选座位,所以李香经常坐在白树的后排,而且就是身后的位置。她总是有事没事喜欢拿笔戳他的后背。刚才她也是用手指戳了他的后背。 他们的关系似乎也就是这样建立起来。不过李香的性子里,很有一种洒脱和豪气。 然后白树张开双手,给李香一个大大的拥抱。 “对了,我不是听说你在成都找到工作了吗?” “是谁说的?”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你问我是什么时候啊?” “四月份的时候呀!是你说的要留在成都的啊。” “是嘛,我好像说过吧。不过现在这里不挺好的嘛!” 林月他们和人边打麻将,边说话,声音却大得震天,一群人说话,你一句我一嘴,安静的茶楼里,像是突然多出了一群鸭子。 白树拉着李香捡了个座位坐下,现在人还没到齐,不过已经到了七八个了。在茶楼的目的就是好等人。递给她果盘。 “你现在在哪里呢?”白树问李香。 “你说工作吗?在成都啊。那你呢,以后就一直在这边了是吧?” “是吧,在哪里工作不一样,就算换个城市,你也变不成我啊。” “我觉得你这思想有点怪怪的,不过,倒也是。” “那你有没有打算趁着年轻,出去趁火打劫一把。”李香再问。“就是出去看看。” “我的青春可不躁动。” 李香一笑。“你这才多大啊,跟七老八十,整得风烛残年似的。” 白树看着李香,也是一笑。 “对了,你家那个谁呢?” “那个谁?” “就是那个谁啊!” “哪个那个谁?” 李香颇感无奈。双手一摊,一耸肩,直拿白眼看白树。 “好了,我不问了。爱那个谁那个谁。” “哦,你是问她呀,我以前给你说过没?”李香摇头。 “她叫易雪,在她们家过年呢,她说她可能过几天会来看我。” “哪里人啊?你过年就没去她们家?” “她们家靠着云南。”后一个问题,被白树忽略了。 “云南?”李香突然大声喊道,仿佛是遇到了一件非常震惊的事情。 “很吃惊吗?”白树问。“是靠近,不过还是四川呀。” “还在四川?然后云南?” 白树好像看不明白似的看着李香,反正从她的语气中,只听出来了这是个很令人惊奇的反问句。 100.第100章 23小节 借你床用下 时间在下午接近五点。茶楼里已经有了十几个人,不过差不多都是白树他们高中时候的同学。刘洁最后一个到,他说他有事,挤出时间赶上了。从茶楼里下来,找吃饭的地方。其实地方似乎也不是用找的,只是走了相对来说,有一点点长的路。 最后到了地方,白树才发现,竟是他上次和林月刘洁一起吃饭那家老地方火锅店。一群人几乎都很熟悉这个地方,就好像时隔许久之后,走进一所自己曾经拥有过的老房子。 果然是如林月先前曾说的,每年子聚会也就那么十来个人,总共有十三个,连同白树在内,十四个。 大家围在一起,边吃东西,边说话,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极力回想高中时候的各种料子,管他好听的出丑的,不过高中的事情似乎说着说着就说完了,三年时间尽管很长,但是发生的事毕竟有限,再加上又过了更长远的四年,能够记下的,就更少了。 爆料高中的事情,这是段很欢快的时间,不过当高中的回忆完结之后,总不能在复述一次,所以话题就变得有些寂寥,不复如前。大家讲了一些大学里的事情,但各自的事情,别人总不见得全然了解,而且这其中必然会牵涉到许多大家都不认识的人和事,所以这一段被迫中断。 气氛就突然有些冷淡,或者只是安静了些。当然这也可能只是白树一个人的感觉。这时候也正好到饭吃到一半的时间,也略喝下了一些酒。 酒精入腹,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大家似乎就变得更无拘束了。然后就说起现在的生活,工作,恋爱,抱怨,和幸福。空气又活跃了许多。 从五点半,吃到七点五十,终于酒尽羹残。然后他们还要去玩,去唱歌。这是聚会计划中的一部分。 但是很不幸的是,一群人一连找到三家都只看见门窗紧闭,才正月初五,很多地方,都关门回家过年了。就算营业,也早早的关门了。第四家要好一些,看见了一个守门的老大爷。 小城市本来就不大,能唱歌的地方本来也不是那么多的。这个城市里,只有茶馆和打麻将的地方,才是最多的,遍地开花,而且永远不会关门。四川各地几乎也都这样。 所以最后的结果,一群人在灯火冷落的城市里,兴高采烈的压了一段马路。然后夜已深重,大家只好就此相继散去。 白树,刘洁,还有林月,最后才走,就相当于将其他同学都送走了,因为他们都住得比较近。不过李香也留到最后,她家不在县城里,在离县城不远的一个小镇上。 林月问她:“你今晚怎么办呢?住哪里?” “我可以选吗?” 林月回说:“当然,你可以跟我去挤一挤。反正我哪里也没人愿意去。” “这样啊,那让白树给我找住的地方。” 白树正在听刘洁说他姑妈的女儿过年结婚中途闹了笑话,婚礼到一半的时候,新郎突然撞在旁边的柱子上,把头撞破了,住进了医院。 白树正要反问,这是笑话?就突然听见李香的话,转身反问:“你确定要跟着我?” 这句话说完,才觉得似乎有点不对,于是解释性的补充了一句:“你确定要我给你找住处?” 刘洁在一边忙道:“其实你完全可以跟着我嘛。我家虽是只有一张床,不过还是可以挤一挤的。” 白树自动忽视了刘洁的话,不过一转眼却看见林月拿着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白树只好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其实这里面没有任何事情啊,但是却被人这样看。林月刘洁各回各处,白树和李香也回到白树住的地方。 “他们两个说话很奇怪。”李香道。在靠近窗一边的位置坐下。 “林月没说话。”白树想了一下。“哦,林月说话了。” “就我们俩的关系,我不住你这里,跑去林月家住啊,我跟她都不熟好不好。” “你住了,那我怎么办?” “你看着办啊。”李香摊了摊手,“你可以睡……实际上,你可以睡地板。” 李香本想说沙发。可是环顾一下小屋子,根本没有沙发,就地上有片空地。也许白树应该去添一套沙发。 “好了,时间也有点晚了,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借个睡觉的地方先。” “不用,我专门就是来想跟你说话的,我们可以说一晚上话。” 白树将她的话听完,已经把门打开,走了出去。敲了敲对面的门,老板娘在家。开门的就是老板娘。 不过白树第一句话说出来就让人想偏了。 老板娘问:“有什么事?” 白树开门见山的答道:“可不可以借你家床用一晚。” 老板娘的眼睛,瞬间就放大了一倍。“你的意思,你只是要到我家来睡一下?还是有别的意思?” 白树才突然醒悟过来。“好像这句话有点问题。” “你也知道啊。” “我没说清楚,我有个朋友,可不可以到你家睡一晚上,如果你们家也没有空床的话,可以跟你一起睡。” “男的女的?” “你以为会是男的?”白树反问道。“是男的,你会让他跟你一起睡?” “那好吧,你让她过来吧。” 白树转身,突然又被叫住了。 “那个?什么来着,哦没什么。你把她带过来就行。” 101.第101章 24小节 一起去看花 白树回到自己的屋子,把李香带到老板娘家里。 李香还有些死活不愿意的样势,不过最后被白树生拉货拽给拉到老板娘屋里了。 老板娘的父亲并不在家。不过李香也并不是那种沉闷的性子,行动也不拘禁,倒是和老板娘很说得来。白树将李香带到老板娘家里,然后就回了自己屋子。 第二天早上,白树还睡得朦朦胧胧,就迷迷糊糊的听见敲门,白树爬起来开门就看见李香站在门外。 “怎么这么早啊,我还没睡醒呢。” “我的包包还放在你这里呢,拿去先洗一下脸,你也就起来了,等下跟你说件事。” 李香洗漱的时间倒是非常的快,或许是在别人家的原因,不能像在自己家可以平心静气的精心修饰。白树起床刚洗了脸,李香便又进到屋子等白树了。 “你今天有特殊安排吗?”李香问。 “没有,明天下午我才有事,要去接一个人。” “那就好,今天去长河,走跟我们一起去吧?” “我们?”白树疑问。“那个我们还有谁?” “没人了啊,就我们俩,那地方现在应该什么都没有,昨天跟她们几个说,都不去。” 白树当然知道她所谓的她们是指谁。然而既然现在什么都没有,那还去干什么。 “那边不是有片桃林吗?据说桃花三月也就开了,我很早以前就想去看看了,一直都想来着却从没去过,不过你也知道了,年一过完,我又走了,所以也只能这时候去看看了,就算桃花没开,就当是去还愿好了。” 白树乍然听见还愿这个词,突然觉得很是喜欢。最后只好和李香一起去了趟长河,看桃树。 长河,是一段河的名字,倒并不是因为河很长,才叫成那个名字,也许在取名字那人的印象里,河都应该是很长的吧。但是那条河很小,也短。像是一根弯弯曲曲,细细的白线条。水流不多,薄薄的一层水,踩着中间的稍大点的鹅卵石,就能跳着跳过河去。 长河其实也不只是那段河的名字,那条河其实是一条小河谷,于是因着河的名字,沿河及两岸的这整块地方都被叫做了长河。河底和两岸都种着桃树,连绵好几十里。每年三月的季节,这一带,就会漫天桃花飞。白树从照片上看到过,他也从来没有亲眼看到过。他只在高二的时候,专门跑这里摘桃子时来过,但那不是花开时节。 这时候的桃花都还没开,花骨朵都是不见的,枝条都像是已经枯死了的干枝。不过桃树确实很多。 白树和李香翻了一个小山头,景色还是一样,桃树依旧是桃树。这段时间樱花已经开了,实际上他们完全可以去看樱花,在四川的乡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房前屋后都有几棵樱桃树,甚至离房子稍远点,还有野生的樱桃树,花开的时候差不多就漫山遍野了。 白树和李香在桃树林里,走了半个多钟头,一直看见的便是桃树,然后他们稍停下来的时候,发现几根才长了几片嫩绿的叶子开着淡白色小花的刺藤。 “这也算是我看见花了吧。”李香站着感叹了一句。他们都不想再走下去了。走得累了。 “刺花也是花。” “你们家易雪明天下午要到你们家去是吧。”李香突然问白树。 白树回答道:“是啊,你有事吗?” “我还说让帮忙替我提一下箱子,我明天要回成都啊,也是下午。” “这么早?” “后天初七过了,就上班了,你说还早啊。” “倒还真是啊,我都给忘了。不过我看来是帮不上忙了。下次的时候,你提前给我招呼一声。” “下次肯定要找你,你还以为能躲得开啊。”两人边说着,开始往下走,得走到河边渡口。来去都只能坐船。 白树突然说:“我们家也住在河边,你知道的吗?” “没去过你家,不知道。”李香摇着头。 “我们家门前也有条河,只是没有这种桃树。” “你难道是也想种棵桃树在你家门口?”李香看着白树问道。 白树摇头。“当然不是。” 他只是突然想起以前上学时,所读的一句关于桃花的诗,那是在上大学的时候,然后就顺次的想起了易雪。这种联想进行得很顺畅,一点儿也不跳跃,自然而然。 102.第102章 25小节 记得打电话 白树和李香在渡口等船。并没有等多长时间,就有船来了。 其实长河这一带,风景还算得很好了,两岸连山,河水萦带,只是现在基本上还处在残冬凋敝的景象里,大背景就是一片清冷的黑灰色。而这种萧瑟,跟其他的地方,并没有多少区别,至少看上去是没有的。 看着那一片连绵的光条条的桃树林,现在春天还早,但是春天的气息却已经悄然渐多,白树就突然想起上次去绿园,想起自己似乎总是会挑不当时的时间去看那些东西,而现在又是如此,想起就不由得有些让人好笑。 但这并不是那种高兴的笑,而是有一种莫名的无奈之感,是有些可笑的意味。 李香看着白树脸上的笑意,便问他有什么好高兴的。白树将心里的感觉说出来,李香也跟着说道:“我基本也是,去看什么差不多都不当时。” 不过这句话,有着一些歧义。然而他们谁都没去追究,白树也只当是一句简单的话听了,以为她指的就是白树自己所想到的那些事情。 还说了一些闲话。而后船就到了。他们在船上等了十几分钟,断续的又有三个人上船,船就启动回返了。 一无可看,一无可留恋,来去自然免不了匆匆。 中午白树和李香一起吃饭。 白树说:“这就是给你饯行了。” 李香笑道:“饯行,这整得真让人无话可说,好吧,也算是我给你饯行了。听你说话,有时候真让人有些牙根里生恨。” “好了吧,不惹你烦,你明天什么时候走呢?”白树问。 “车票上是下午一点。你空闲的时候,可以来成都找我玩啊,也不是很远,不过估计你都没那心思去。反正要来的话,给我打电话,虽说不能给你报销车费嘛,吃的住的自然不消说,我给你安排好。” 白树点头。白树才真的无话可说,他的确没那心思没事就跑成都去玩,他不是个特别好玩的人,不过就算去了,看看那些朋友还行,却是不想麻烦别人。觉得不好。 吃完饭后,白树自己一个人回小屋。李香回自己家去了。她明天要走,自然得回去准备,收拾一些东西。 白树经过楼道的时候,碰到老板娘,她穿着一件高领的白色毛衣,正往楼下去。老板娘看见白树,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问了一声:“这么快就回来了。” 似乎在老板娘的认为,去一趟长河就必得花十天半个月。不过也就只说了这么一句,不见下句。 白树问道:“穿得这么整齐漂亮,又要去相亲么?” 这是句取笑的话。自从上次老板娘一连被逼着相了好几次亲后,差不多每次穿戴整齐出去,白树只要碰到了,都会玩笑的问上这么一句。 老板娘笑着回道:“我去接一个朋友,不过这次不是相亲。” 白树看着老板娘走下楼梯,身影消失。不过看得出来,老板娘很高兴。 现在似乎没有什么事可做了,白树家亲戚并不多,过年的时候,也就没有多少亲戚可走动的,不过需要去走的亲戚,白树和他的父亲都一起去看望过了。 白树倒在床上,今天走的路,有点多,缺少锻炼的身体,早已经困乏了。其实时间还很早,大约才下午三点的样子。但也确实没别的事可做,白树倒在床上闭目养神。 103.第103章 26小节 简单送送你 白树在迷迷糊糊里,好像听见楼道里脚步声响。脚步声不断近来,似乎是两个人,估计应该是老板娘和她所接的朋友回来了。 果然,白树从床上翻身起来,刚刚就洗了一下脸,就听见敲门。 开门,老板娘站在门外。说道:“今晚过来吃饭吧!” 白树点头答应了,也没什么好推辞的。似乎老板娘是看白树一个人,也就好打发,多个人多副碗筷而已。因而倒是常常叫白树过去吃饭。 白树基本也不怎么推辞,别人来叫,他自然就答应了。白树见到了老板娘的那位朋友,当然是个男的,不过白树后来忘了他叫什么名字。不过晚饭之后,老板娘的那位男性朋友就离开了。似乎只是单纯的一顿饭而已。 白树也就自己回去了。 初六的天,白树倒是起得很早,但也不是太早,起床时大约已经七点了。不过白树又见到了李香的时候,却已经稍晚了,是在车站外的一间装修得很随性的茶餐厅里。那家餐厅有卖一种做得很精致的上面刻花的米糕,很好吃,也很好看。白树以前每次到车站路过那里都会进去买那种米糕。 白树十二点钟不到就坐在那家茶餐厅里靠着玻璃窗的一个位置上,要了两杯茶,和一份糕点。白树发觉很奇怪,他很久都没有过这种喝茶的心情了,然而就在这儿坐下的半分钟里,他就变得悠然起来,悸动的心就平静下来。仿佛进到了一种奇怪的境界里。 当他在那个位置上坐了五分钟左右,李香也就出现在那个位置上了。还拖着一个小格箱。 “要不是你给我留言,我应该十二点半才会来的。现在还差一刻钟才十二点呢。” “喝杯茶,坐会儿。这种糕点很好吃的,尝尝。” “走之前送我,也不请我吃点好东西,两块米糕一杯茶就给打发了,真小气。”李香嘴上这么说,但是却很快速的在椅子上坐下,伸出爪子就抓了块糕点放嘴里。“我可喜欢这家店里的这种米糕了。” “坐在这店里的人,大约都很喜欢。”白树笑着说道。 白树端起杯子,杯子里的是绿茶,透明的玻璃杯子,茶叶浮动,青山掩映。白树不懂茶,不过喜欢看见茶叶泡在杯子中舒展沉浮的情形。喝一小口,不过茶的味道还好。 “白树。” 嗯,白树放下杯子抬起头,看着李香。“有什么事啊?” “没啥,就是突然想起,你这名字叫着挺顺口的,肯定不是你自己起的。” “我也不知道。何必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坐着安静的,少说会儿话,休养一下精神,车上肯定很累的。” “你难道叫我来就是喝茶,也没别的事情?” “嗯,就是送送你,陪你坐会儿,也没别的事情。” 这句话倒是真的,并非做什么事情都要有目的,都要有事。实际上,白树有一种奇怪的心理,白树高中是在这座小县城读完的,那时候在这里认识很多人,但是现在他几乎都失去联系了,而大学的那些同学朋友,一朝分别后,也全都在别处。才突然发现,交了那么多年的朋友,他现在又孤身一人了。所以他在见到李香,他就只是想要跟她坐一会儿,多看她几分钟。仅此而已。 然后白树陪着李香在隔着不远的一家小饭馆里,吃了午饭。午饭比较简单,他们每人只吃了一碗面条,这也有点赶时间的意思。 “对了,一定要记得去看桃花啊,要是你真的在你家种上桃花,明年春天我就来你家看你。” 白树点点头,将李香送上车,一个人才独自转回去。 易雪下午四点半左右才会到,所以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白树准备了一些东西,如果易雪来了,那些生活必需品她会用到。白树并不是一个非常细心的人,所以他的准备仿佛永远都缺少了什么。 但是白树也不知道,自己所准备的究竟少了什么,就是有种缺的感觉。 白树将摆放在窗台上的一只玻璃缸取下来,将里面泛着些浑浊的水倒掉,擦洗了一下缸子,重又换上一缸清水放在窗台上。那原本是一个养金鱼的玻璃缸,白树在两个月前的时候,特意去买的,还买了两尾红色金鱼,也就养在里面。幸运的是,白树终于将她们养死了,红色金鱼不在了,玻璃缸还剩在。 也许用幸运这个词有些不合适,不过白树在将那两尾红色金鱼养死的时候,他就是这样说的。 白树现在只好用那只玻璃缸来养些清水。 104.第104章 27小节 我很好,你呢 白树在准备东西的时候,实际上很多东西他都没有准备,他被一种欢喜,完全给淹没了。并因为这种感觉,而感到快乐。 但是当白树见到易雪的时候,却没有半点欢喜表现出来,只是简短的欣喜。他们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他们都很表现得平淡。他们有一个拥抱,似乎天地洪荒都在这一个漫长的拥抱里,但这个拥抱,却又是如此的短暂,片刻即离。 白树看着易雪,他们也许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时间过去了一长截。 白树看着易雪,只是问了句: “还好吗?” 易雪迟疑了一下,回道: “我很好。” “你呢?” “我也很好。” 他们在大学认识谈恋爱的时候,常常会拿这句话话来互问互答。终于易雪笑了,易雪笑的时候,嘴角有两个小酒窝,白树看着,也跟着笑了。 据说,脸上笑着带酒窝的人,盈盈如意,笑起来特别好看,就算是生气发怒,都见不到怒意。 但是生活究竟怎样,又岂是一个好或者不好就能表达得尽得呢? “实际上,我并不怎么好。当生活一团糟的时候,我们没有必要还假装生活很美好。不是吗?” 易雪在白树的小屋子里转了几圈,走到窗子下,看着养着清水的玻璃鱼缸突然说道。 “也许我不该跟你抱怨,不过现在连找个可以发牢骚,愿意听你抱怨的人,也不多了。” 白树点点头。 “我觉得这生活,既单调重复,又毫无意义。” “不过希望你还愿意听我抱怨。” 白树走过去将肩膀借给易雪,易雪靠着白树的肩膀,竟然突地哭起来。白树有些束手无措,就一动未动的任易雪伏在他的肩上哭出声来。 生活是一个强烈的自我主义者,不管你喜欢还是怨恨,它都无动于衷,不会为你做出丝毫改变。 白树将这段话说给易雪,易雪抬起头,看着白树。只是看着。黑白分明,澄静如水的眼睛,一动不动。 初六的晚上,白树见到父亲,易雪也跟着白树一起回去了。 白树回去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下午近六点了,冬天的气候,天黑得很早,六点过一些就断黑了。白树的父亲居然亲自做了饭菜,等着他们两人回去。在白树的记忆里,很少见到父亲做饭,因为但凡白树在家的时候,都是白树在做饭,不在家的时候,父亲做饭,可是白树看不到。白树在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将饭做得很好。那时候南方农村,不用电也不用煤更没有天然气,做饭都是在灶膛里烧柴火,白树一个人就可以边添火边做饭,丝毫不觉得困难。 晚饭后,白树去收拾碗筷,易雪陪着白树的父亲在窗子下说话。这天晚上的天气很清朗,东天上挂着半轮,素月清辉,从窗子泻下暖红的灯光,落了院子一地,静谧安详。 白树看见这情形,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奇怪的意识,父亲已经只是一个老人了。他所期盼的并不多。 尽管白树从来就好像没有见到父亲期盼过什么。但是白树知道,他一定也在期盼。白树的父亲性格冷淡,却又非常和气,从外表看上去,跟从内里看上去,他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但是这情形,至少能让父亲感到欣慰。白树也就感到一阵欣慰。 第二天中午,白树将易雪送走。白树也就没有再回去,接着就是初八,该上班了。 105.第105章 28小节 天远地长 上班的时间,极富节律,不紧不慢,也不急不躁。就仿佛春天的原野里,草木自然舒展。 过年那段时间,大多数人都回家,走亲访友,或是圈在屋子里了,时间的运行变得正常,一些人也就相继又出现在面前。老板娘的小店又开门了,白树每天早上都会看见老板娘,林月也几乎每天早上都在那里吃早点。刘洁的宝马后座上,似乎比上年有变化,经常会看见坐着不同的姑娘。 丁灵的家因为离得比较远的原因,她直到过完了小年,十六才来上的班。所以这段时间,都是白树一个人在录节目。 这几个人都是因为白树相对比较熟,所以知道他们的一些近期情形。 时间已经是阳历的三月,虽然农历还是刚进二月不久,但是南方的气候已经是草长莺飞的杨柳天,快逼近初夏天气了。樱花已经谢过了,长河的桃花开得正盛。 白树和刘洁还有林月老板娘,约着说一起去长河看桃花,结果到了周末的时候,刘洁家里出了点事,临时走不开,只剩下林月和老板娘,而后她们两个人也说临时有事,只剩下白树一个人。 白树虽是只有一个人,但他还是一个人去看了长河的桃花。这时候的桃花,开得极盛,漫山粉红,清风一过,花瓣飘飞,如雾如霞,如海如潮。 这时节来看桃花的人很多,不似先前的冷冷清清,长河的桃花,在这一带很有名。 转过一个山坳,在山脊背后,白树竟然遇到了丁灵。她手里拿着照像机,镜头移动,丁灵突然在镜头里看见了白树。 半山腰有茅草搭建的亭子,坐下歇气。这亭子就是专门搭来给游人歇息用的。远目而望,或是临山俯瞰,桃花灼灼,草舍茅檐,那意境看上去,极尽繁华,又不落俗尘。 李香说她喜欢桃花,她还特地跑来这里看了一下,可惜她来早了一段时间,她要是看见眼前这桃花的景致,说不定会疯狂。 “你前两天不是说周末没空吗?” 前几天白树也问过丁灵。不过那时候她说另有事情。 “嗯,恰好今天又临时没事了,关在屋子里也没事,所以就出来走走,听说这里的桃花很有名气,就过来凑凑。” 两人在山上看了一些时间桃花,在山下的小农庄里吃了午饭。丁灵说起,她要结婚了。 “哎对了,你和你们家小雪呢?” 白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现在处在一种奇怪的状态里。 白树和易雪还没毕业的时候,曾经有一次提到过结婚,但是自那之后,就再也不在说起。毕业之后,他们就各在一边,已经是天远地长了。 谁都知道,那里隔着一段太过艰难的距离。很多大学毕业的恋人,也都是如此,白树他们也一样的落进了俗套。 他们并没有当时就说散了吧,但是,也就自毕业那一刻起,仿佛在他们两个人的心里,同时裂开了一小片谁都不愿意去触及也是无法愈合的裂缝。他们就从那里开始,有了分裂的迹象,然而那分裂如此的平静,毫无声息,他们都将这裂缝掩藏得极好,谁都当做没看见,两个人心照不宣。 只是他们谁都已经不敢轻易说结婚,也不再说爱情。过年时候见到,这种感觉,更加的深重。所以白树在每每想起易雪的名字的时候,才会觉得异样的温暖。然而那是只存于记忆的,越来越渺远了。也因而当他看见的易雪的时候,内心高兴莫名,难以言表的惊奇和喜悦。但他的外在,却已经变得平静如水了。 他们现在就像是一对关系无比亲密的朋友,他或者是她,想念对方了,或是想看到对方,可以随时去看望,他们在见到对方的时候,都会感到久别重逢的喜悦,朋友相逢的那种喜悦,却再不是情人间的那种欢喜。 白树在想着,也许等到某个时刻,各自默默的撂开手,就这样算了吧。也许易雪也是这样的想法。他们谁都不说出来。默契的沉默。 丁灵说,他们五月结婚。 106.第106章 29小节 爱情和距离 丁灵五月结婚,白树没有去参加她的婚礼,因为她在她的老家举办的婚礼。丁灵请假半个月,台里原本属于白树和丁灵两个人的工作,现在又只有白树一个人做了。 现在台里最忙的,估计也就是白树了。不过忙有忙的好处。至少没有多少空闲时间,这样让人觉得时间是如此的充实。 但是一闲下来,又让人感觉无助。那是隐藏在忙碌里的空洞。就像是藏身黑暗中的噬人怪兽,露出深不见底的恐惧。 日子只有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让人稍微觉得安心。 白树突然想起,三月去看桃花的时候,照的照片。于是就去洗印了一些。他想着给易雪寄几张去,给李香寄几张去,大学里相交甚好的同学,都可以寄几张。只是最后,他终于也没有将那些照片寄出去。他挑了几张送给老板娘,挑了几张送给林月,剩下的全都放在书桌的抽屉里了。 似乎是心有感应似的,在白树将照片洗出来的第二天晚上,李香居然打电话过来,专门跟他问桃花。 “我就知道你一定去看了桃花。” “嗯,我是去看过了,花开得还不错。” “那给我寄几张照片呀,好歹我也是去看过。哎,对了,你有给人写过信吗?” “我从小到大从来没给人写过信。” “是吗,我也是,我好想有人会给我写信啊。” “你找个人给你写不就可以了吗?不过你让别人给你写信,那还有什么意思?” “我只是突然喜欢那种收到信的感觉而已,至于过程什么的,都不重要啊。” 白树当然不会给人写信,他现在没有那种心情。许是换做以前,他兴许还会去做一做这种看上去颇为文艺颇为浪漫的事情。 但是白树在这个周末的时候,居然收到了一封信,泛着暗黄色的信封纸,上面只有收信的地址,是白树住的地方。却没有寄信人的名字和地址,也没有落款。但是字迹有些熟悉。信封上盖的印章,模模糊糊,有些看不清。 里面是几张照片,都是开到艳极而伤的桃花。很明显,白树以为那是李香寄的。 白树收到那封信,在拿到手的那一刻里,真的感觉到一种高兴,欣然一笑。那种奇特的收到信的感觉。但是白树将几张照片看完,翻过来底下背面,上面竟然写了几行字,隽秀但是有些歪斜的字迹,白树终于认了出来,那是易雪的字。 白树终于没有继续高兴下去,不过却也没有突然的失落,只在心里蓦然想到,终于这样了,这样也好吧。就好像一个人长久的处在疲劳之中,已经没有任何精力去悲伤抑或者去高兴,一切都变得那么平静而自然。 “前不久我回学校去看了一次,学校后面的亭子下,有几棵老桃树,每年子都会有开得极盛的桃花。你也去看过的,今年桃花又开了。 “这半年来,我想了很多,事情总是需要解决的。拖亦或是逃避,最终都无济于事。你说呢?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不如就这样散了吧,反正我们也都知道,迟早会有这样的一天。大家都早在心里准备着,只是谁都说不出口而已。就这样吧。 “在某天里,我还是会去看望你,就跟上次一样,就像是去看望一个远方的亲密朋友一样,也希望你在想起我的时候,会愿意千里迢迢的来看望我。止笔。” 这件事没有在白树心里掀起任何的波澜。或者是因为拖得太久,已经疲惫。也或者是,易雪说得对,他们都知道结果,也在心里早就准备好了,只是都不愿意主动说出来。可是说抑或是不说,都没有什么关系,实情就是那样的,不会有任何影响。 白树想来,如果他们能够在一个地方工作,也或者两家隔得不是那么的远,那么他们也许就在一起,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而白树又想,他要是不被这家小电视台选上,而易雪也没有考上她们家那里的公招,那么他们就会在成都,亦或是到别的一些稍大或是稍小一点的城市,继续在一起。 但是际遇如此神奇,现在已经这样了。白树只觉得,也许在易雪的心里也这样觉得的,每个毕业的人,都是这样,一旦分开两地工作,自然就散了,这点大家都是这样,发生在他们身上,也就不足为奇,不是什么例外,很正常了不是嘛。 既然大家都是这样的情况,他们又怎么可以例外呢,他们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他们又可以因为什么而例外呢?所以他们都接受得异常的坦然,从没想过要去抗争一下。甚至,事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将结果预料出来,提前接受了。 107.第107章 30小节 五月南方有雨 在白树心里尽管早就知道事情会这样,而且也有心理准备,还是不免有些失落。情绪有些低沉。 五月份的季节,南方的雨水,已经开始明显的多起来,梅雨季节就要来了。 昨天星期四,下午的时候,天突然下起雨来,这雨一开始,就淅淅簌簌的让人觉得不爽利,变得阴雨绵绵起来。一连下了好几天。今天白树下班得比平时早一些,他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有些胸闷胃难受,可能是昨天突然下雨,淋了些生雨,感冒了的缘故,于是他四点过就下班走了。 回家的途中,从伞角下突然望见,街对面的一家咖啡店。这是回去的途中唯一能看到的一家咖啡店。 想了想,有很久没有去过那家咖啡店喝咖啡了。 那家咖啡店,白树只去过可数的几次,白树并不怎么去咖啡店,因为白树不喜欢咖啡。他有些受不了咖啡烘焙之后的那股焦糊的苦味道。 但是白树却来过这里几次,第一次是他在街上碰到老板娘,那时候他刚到现在住的地方不久,也才刚刚认识老板娘不久。老板娘正在逛街买东西,不期然碰到了,让白树帮忙提一下,老板娘买的东西很多。于是就请白树来这里喝了一杯咖啡。这家店的老板,就是老板娘的一位朋友。白树勉强认得。 白树将伞放在进门处的一个伞架上,捡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这时候还没有到下班的时候,也不是放假时间,咖啡店里没有多少客人。 街上往来的行人也不多。 偶尔一个人,打着伞,或是淋着雨,从眼睛里缓慢或是急速的行过去,空气里就只剩下漂浮不定的雨滴,继续往地面上落下去,落成最终的宿命。白树突然觉得,这情景有些似曾相识。 雨有一阵子渐下渐大,雨滴落到地面,溅起一圈细小的水花。咖啡馆的玻璃窗上,雨滴滚落,汇聚成一股股水线,一直往下流。 街上雨中的行人突然多起来,又陆续进来了几个客人,店里显得稍微有些生气了。 也许是因为小县城太小的原因,喝咖啡的人不多,所以即便又进来了几个人,店里还是显得有些冷清。 咖啡带着烘焙后特有的焦糊苦味,白树总觉得这味道不好。而且那种味道,总是往鼻孔里钻,不喝都一直让人闻到。久久不散。 但是白树偏偏却要了一杯清咖啡,还特地要求重焙的,他讨厌那种味道,却偏又不加任何成分调剂。 雨在继续下着,天色开始黯淡,街上的路灯,早已经亮起来。时间不久,因为下雨的缘故,街上越来越人少,终于有些清冷了。 白树从咖啡厅走出来,才发觉雨已经渐歇渐至了,走在大街上,竟然真的有几分清冷的感觉。 白树走出一段距离,才发觉,忘了拿伞。于是又转回去。 不期然的,在门口竟然遇到了老板娘。她也正往外走。 “这时候来喝咖啡?”老板娘问道。 “不。我来拿伞。”白树突然问道:“我刚刚怎么没看见你呢?” 白树刚刚确实没看到老板娘在。接着店里又走出来的一个人,一个年轻女子,年龄相仿佛,跟老板娘打招呼,应该是她的朋友。 “刚刚跟她们在里面那间房间坐着呢。走一起回去吧。” 这家咖啡店确实是隔成了两大间,外面是大厅,里面一些是几间半开的小间。想来是喜欢清静一些的,可以坐在那些半开的隔间里,而外面的大厅,则留给那些相对热闹一些的人。 那个女子,跟老板娘打过招呼已经走了。白树进去拿了伞。 108.第108章 31小节 街边小店夜 走回去的那段路并不是很长。路灯的光倾泻下来,刚下过雨后湿润的空气,连同人的心都变得不那么干枯,渐渐湿润起来。两个人走路的身影,在地面上渐渐重合又渐渐分开,有时候平行有时候又相互交叉。有一阵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显得有几分清寂。 在住的地方楼下不远,白树突然走快几步,问老板娘,吃晚饭了吗? 老板娘说没有,下午和一个朋友在咖啡店里见面就晚了,回家才做。 “恰好遇到了,我也没吃晚饭,不如就在外面吃点东西,我请客?” 老板娘看了看白树,路灯不甚分明,但是还是看得见。 “请我吃东西?”老板娘开玩笑说,“平白无故,无事献殷勤。” 白树颇感无语。但是老板娘却已经在前面走了。走了一小段路后,转弯,一条小巷,找到了一个小摊坐下来。 街道两边的小巷,有各种小摊,最多的是火锅串串。小摊很简单,一把巨大的遮阳伞,就是一个小摊。白天也许看不到它们的影子,但是一到晚上,它们就钻了出来。将整条小巷,齐齐的占满。 四川也许就数各个地方大街小巷里的火锅串串最有特色了,细细去品过就会知道,几乎每个地方的串串都带着那个地方特有的味道,看上去每个地方的都一样,但是每个地方的却又都不一样,绝少雷同。 很多人晚上聚拢在伞下,说些闲话,串串便宜又好吃,既满足了口舌之欲,也满足了口腹之欲。冬天的时候,人们就围在火锅前说话取暖,夏天的时候,就围在火锅前流汗纳凉。 围坐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来了一波又一波。摊主有换了一个又一个的,也有始终都在一摆就是十几年几十年老字号的。 天晴的时候,晚上的小巷是最热闹的。 不过今天下雨,晚上在外面走的人很少,几个小摊也只有偶尔一个两个客人,很是冷清。两个人找地方坐下,伞里伞外,仿佛两个不同的世界。 “今天财神爷下凡,那就吃点串串庆祝一下?”老板娘打趣道。 白树只是一笑,被打趣得有些无奈。 “来杯啤酒吧?”老板娘没有说话。于是白树要了两瓶啤酒,添了两个杯子。 “说,有什么事?”老板娘的性子带着直,说话也有些快。 白树将杯子端起来,呷了一口,刚刚放下。 “没事啊,就恰好遇到了,正好肚子又有点饿了。” “我不信。” 白树跟邻摊的老板,要了一份豆腐脑,老板娘说也要,又加了一份。 “非得找个理由啊?那就当是在你家吃了你很多顿饭,当做回报吧!” “嗯,这话还算明白。”老板娘又接着戏谑道:“你可真会算计,就拿这个东西,就还了人情?” 白树笑道:“已经不错了,我以前都从来没还过别人人情。” “你的意思是,你是欠了别人一身的人情?” 这句话一听,白树突然有些愣住了。摇摇头,转移话题。 “其实火锅还不错,是吧?” “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是突然在想你啊,你下午刚刚喝过了咖啡,连衣服都没回去换一下,接着又在街边小巷里吃起了火锅。又没有觉得,有些好笑?” “是有些好笑,不过我没觉出来!” “那我问你点别的,你怎么想着卖包子来的?” 老板娘反问道:“那我问你,干嘛在我喝了咖啡之后,请我吃串串来着?” “这不顺道便利嘛!” 白树一阵无语。老板娘将白树给反问住了。也就不再继续说这话题了。聊了些别的话,天不知不觉就很晚了。直到老板要收拾摊子打烊了,两个人才从昏黯朦胧的灯火下离开。 109.第109章 32小节 你过生日? 白树带着些微酒意,回到屋子里,看时间竟然已经是凌晨近一点了。 也懒怠动了,和衣倒在床上。南方五月的天气,其实已经很闷热了,但因为下雨的缘故,天气倒是清减了很多,并不感觉烦闷,夜里凉风正好。 带着些酒精入睡,总是有些不舒服,前半截时间还很平静,后来的时候,突然觉得异常的难受,胃里干渴得列害,像是要干裂成一块一块的碎片似的。 白树醒过来,喝了杯水,但还是难受。又没有别的办法,干脆靠坐在床边的地板上,等着着难过慢慢消去。 窗外烦躁的雨点,又淅淅沥沥的紧起来。白树将灯关了,屋子里一片黑暗,时间一久,窗口向外泛着些模糊的青色微光。靠着躺在床边,不知道难受什么时候消去的,在不知不觉里竟然也睡着了。 靠着床在地上坐了一晚,起来的时候,背脊发痛。白树睁开眼站起身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林月。她就坐在门后的椅子上,手里在翻一本旧杂志。昨天晚上忘了锁门。 “什么时候来的啊?”白树起身,伸展了一下腰背,用力向后仰了两下。这一伸展,立即感觉浑身上下都是一阵子痛。又挨到床上坐下。 “昨天晚上喝酒了?”林月问,屋子里似乎有淡淡的酒气。但是白树闻了一下,并没有。 “昨晚在楼下喝了一点点啤酒,晚上回来得晚,不想动,就坐地上睡着了。对了,你来有什么事吗?” “嗯?你是问我有什么事?就是好一段时间没来看你,来看看你。”林月翻了一下将手里的旧杂志,随便放到桌子上,站起身来。“哦,送你个小东西。” 林月从她的手提包里,取出来一样东西,确实是小东西,一个打火机,新的,估计是刚刚在楼下买的。 “这是什么,我又不抽烟!” “哦,我包里没有别的东西,别的,就只剩下卫生巾了,你要啊?”林月解释了一下。“刚刚过楼下,恰好看到卖烟的小卖部里,只有这个,一块钱,便宜又顺道,我懒得动。呐,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白树听得有些无力,但是却突然感觉有些莫名。 “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白树一笑。 “晚上请我们吃饭?”林月道。 “你们?还有谁?”敢情记得他生日的不止林月一个人。白树突然更高兴了。但是接着听了林月的话,突然就有些抑郁了。 “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准备好钱包哈,到时候别临阵脱逃了。” 说着林月就转身出去了。 昨晚睡得不好,但是现在也不能再躺下去睡了。捧水将脸洗了,将牙刷了,完毕之后出去吃了午饭。 回来的时候,在门口碰到了老板娘,她似乎想要出门。 “原来你今天生日,难怪昨晚请我吃串串,今天晚上难道要继续请我们吃串串?” 不用想,肯定是林月跟老板娘说的。其实白树从来没有过生日的意思,甚至都没有想起过,昨天晚上也确实只是恰好碰到了而已。 “今天晚上一起去吧,有时间吗?” “当然有时间,肯定要去,昨晚你不还说来着嘛,你吃我那么多顿饭,一次串串就打发了,至少也得两次不是!” 白树笑笑。进屋子将房间收拾了一下,洗了个澡,之后将脱下来的衣服也都洗了晾好。就只等时间稍晚了。 110.第110章 33小节 好像有什么东西 仔细想想,好像很多事情就是从他生日那天晚上开始变化的。 一起吃饭的人,并不多,只有四个人而已。刘洁,林月,和老板娘。白树现在身边所认识的人里,最熟识的关系最要好的也就只有他们三个了。 当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他们三个人都商量好了似的,开始给白树灌酒。白树的酒量虽是还有一些,但是并不是太好,何况他们也不是外人,白树也就不矫情,跟他们推杯换盏,一直闹到夜里一点。 那时候白树基本已经到了神离的境界了,身体还在,意识早不知道飞哪里去了。刘洁和林月和老板娘,他们要好些,虽是微带着酒意,却还清醒着。他们似乎是有意要将白树灌醉的。 由于昨天下过雨,气温下降了些,还没有回升过来,夜里的空气,很有些清爽。 白树跟很多醉酒的人不一样,他醉酒后非常安静,甚至比他清醒的时候更加安静。意识迷离,身体无力,但是却一言不发,也没有动作。他越是醉得厉害,反而越是沉默。 于是白树在沉默中,被三个人送了回去。 夜里四点多的时候,白树醒了,也或者是口渴了,他摸着黑想要打开冰箱。但是起来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好像是一个架子,还有椅子,突然哗啦一阵东西翻倒的声响,在夜晚的安静里而显得极其的突兀。持续了好一阵子,黑暗终于再次安静。 然而静寂只得短暂的时间,即被打破。 门被推开,啪的一声,电灯亮了。老板娘神出鬼没的立在门外,双眼带着睡意的从门缝里看进来。看见白树蜷缩在床脚一堆,双双抱腿,头埋在双臂里。一地的东西,椅子和书架上的一些书,摔碎的玻璃杯子,就倒在旁边,散落在地上。 老板娘在门口站了一下,一时倒是有些无措。走进来,走到白树身边,拍了拍白树的后背。白树将头抬起来,看了一眼是老板娘,他的眼睛有些红肿,像是哭过的样子,但是白树又将头埋下去,没了任何动静。 老板娘也没有帮白树收拾,只是将地上的玻璃碎片捡了起来,扔到一边。这时候也不好就走,干脆在白树旁边坐下来,轻轻的拍白树的后背。 屋子里的灯光,慢慢由白变浅,最后变成无色,和窗外的天光,终于混合在了一起,天已经大亮。 白树头埋在双臂间,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老板娘靠床坐在他的旁边,最后也在不知不觉间,倒靠在白树身上睡着了。 他们都是极要好的朋友,正因为他们很要好,所以他们并不忌讳什么,各尽朋友的情分,可以在一方失落的时候,借给对方一个肩膀,或是在一旁相守,为对方默默的疗愈。 这是一个极其安恬的夜晚,和一个上午的时光,时光静好。 白树醒来后,头脑还是有些昏沉,有些微痛,宿醉多少都会有一些后遗症。揉了一下太阳穴。身体一动,才发现老板娘竟然靠在自己旁边睡着了。白树摇了一下老板娘,将老板娘摇醒,扶起来。 “晚上谢谢你了,别坐这儿了,回去睡吧。” 老板娘起身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回去了。 白树将屋子倒了一地的东西收拾起来。然后便感觉到饿,于是到楼下的饭馆去吃了点午饭。估摸想着老板娘也没吃,于是给让饭馆的老板炒了两样小菜,要了一大碗稀饭,给老板娘打包带了回去。 老板娘的父亲,最近一直都不在家,只有老板娘一个人在家,这点白树是知道的。白树走到老板娘家门口,推门就开了,房门没从里面关上。老板娘坐在沙发上,一副似睡非睡半清不醒的样子,低垂着头。 “吃点,吃了去睡一下。昨晚吵着你了。”白树将饭菜放到她家饭桌上,然后便出去了。 老板娘还是一副要睡不醒的样子,睡意恹恹的坐在沙发上。坐了好一阵子,起身吃了饭菜,真的就去卧室躺下睡着了。 111.第111章 34小节 你们请继续 白树下午的时候,开始忙碌起来。因为他突然忘了,单位的几个同事凑份子要在星期天晚上为他过生日。虽然白树的生日只是借口,大家就是找个理由,找个机会然后出去疯狂的玩乐一把而已。 很多人,他们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让自己放纵疯狂的机会,哪怕借口和理由莫名其妙。他们只想让自己放纵,就像英雄无畏死亡一样的向前冲去。 白树也不好拒绝,只能答应他们。但是名义上至少还是为他过生日的,所以他还必须得去作陪。 于是在这天晚上,白树被一堆人围着在娱乐城喝得颠三倒四,然后他起身昏昏沉沉地从包房里向洗手间飘去。 这是小县城里最好的一家娱乐城了,包房都是一排排挨着的隔间,外面是一条不算很长的走道,不过隔间的隔音效果还算好,在走道里只能模糊的听到些微的声响。 走道尽头是两间洗手间,男女共用的。白树挨着墙走过去,第一间里面锁上了,第二间房门掩着,但是并没有关上。 白树伸手一推,走进去。但是他迈进去半个头,立即仰着头退了出来。白树楞楞看着一对男女,下体相缠着抱在一起。他们在突然间,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静止,四只眼睛,四道视线,也一下静静的直落在白树脸上,似乎比白树更加不清醒,一动不动。 白树在一愣过后的刹那,仿佛突然醒了。往后一退,说了声,你们请继续,顺手将门拉过来,然后一语不发的走开了。 白树晚上过生日,和他在一起的,只是单位的几个同事。娱乐城,虽是叫娱乐城,但也只是一个唱歌的地方,这也说明了,小城市里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可娱乐的。白树原本不想来,因为他并不怎么会唱歌,而且唱歌总是跑调。但是又不好违背众人的意愿。 又被灌了几瓶啤酒之后,白树终于一言不发的只是在沙发上坐着。直到夜里十一点半左右到十二点的样子,大家都散了,白树也终于从里面歪歪斜斜的走了出来。 向前走了几步后,白树有些软弱的坐在街边地上,等出租车。但是招手总是没有车停下来,或者是他坐在地上死寂根本看不到他。 几个同事都陆续回去了,现在只剩下白树一个人。他一个人坐在街边上,夜色岑寂,这时候街上已经冷冷清清的没有几个行人,连汽车和公路两边的灯火,都已经变得冷落。 大约在地上坐了十多分钟的样子,一辆出租车打着前灯朝着白树照过来,白树伸手挡着刺眼的强光,好一阵子终于才睁开眼睛。白树就突然看见老板娘站在自己面前。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呢?”老板娘关心的问道。 “晚上喝了些酒。”白树说。 “我知道你喝了酒,”老板娘打断白树的话。“我是问你怎么在这里坐着呢?” “哦,那就回去吧。” 老板娘将白树扶起来,扶上出租车,自己也坐了进来。出租车起动。 大晚上,公路上冷冷清清的,师傅将车开得飞快,白树觉得自己好像上了高速,两边的房屋一晃就没了。还是因为晚上夜色太沉,根本就看不见? 车子停下。白树才觉得这地方熟悉。然后是熟悉的楼道。熟悉的房门。 白树突然对老板娘道:“谢谢你。” 夜晚的房间,灯火灭了之后,窗外淡淡的青光从窗子洒进来,突然陷入永恒的寂静之中。仿佛一座空荡荡的坟墓。 白树努力想要睡着,身体也有些难受,脑子像是被钝器重击了一下,但是思想却分外的活跃起来,像是有一堆人挤在他的脑子里跳舞,穿着尖尖底子的舞鞋,重重的踩在他的思想上。 他终于在很久都可以安然入睡之后,又一次失眠了。彻夜辗转。 112.第112章 35小节 离开还是逃避 白树问林月,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不在这个城市工作,或者说离开这个地方,去另一个地方,不论目的。 那时候是在晚上,天才刚黑没多久,但是街上灯火闪烁,颇有几分温暖的意味。白树下班出来,走到街上的时候,遇到了林月。他们在一起在街边小摊上吃了点东西。边吃东西边说话。 白树是在突然之间,有了这个想法,他突然想要在某一天离开这个城市。他以前曾离开过,就是他去读大学的时候,但是他现在回到了这里。他原本的打算是,会在这里工作生活,就是一辈子。 但是想要离开这座城市的想法,并不是因为他想要去见某个人而生的,亦或者是出于别的目的,他突然就只是想要离开。 这想法来得有些突兀,但却不奇怪。 相比他之前和现在遇到的一些事,这想法就一点儿都不奇怪了。不过突然却是真的。但是有件事来得一样的突然。就如同白树突然闯进了原本应该关上门的厕所那样的突兀。 白树上午的时候,见到广播局的局长,那是个年龄只有四十多岁近五十的中年男人。两边的脸上,挂着两片厚厚的肥肉,走路的时候,肚子挺在前面,像是探照的路灯。 那个中年男人坐在被压得有些变形了的椅子上,向后躺过去,突然对白树说,台里一向是很看重年轻人的,打算让你做办公室的主任,看你有什么想法。 白树听到这个消息,但是却没有感觉到一点高兴,因为他不知道到底该不该高兴。但终于他高兴不起来。 就在这一刻,他突然生出了想要离开这座城市的想法。 但是目的地是哪里呢?并没有确定的地方和方向,去到一个大城市,或者一个无人知道的小地方,只要离开这个地方就可以。 林月没有马上回答他。似乎是在想。他们是在路边的小摊上,吃着街边烧烤,喝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林月突然望着白树,关心的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白树一直摇头,说并没有遇到什么事情。 白树之后就不再提这想法,也不再跟林月说想要离开的这件事。夜晚里,夜色下,街边上,廉价的事物,和水。 夜色不甚分明,月色模糊,行人走在街上迷离,像黑色一般的色块,在杯子里颠倒身影。 白树一个人踽踽独行,有些孤独的走在路上,有些似醉未醉的样子。林月就跟在后边,隔着有一小段距离。像是两个各不相干的人,各自走各自的路,谁也不认识谁,谁也不用认识谁。偶尔林月又会快走几步,超过白树,走到前边。白树依旧缓慢的步子,走上来,看见林月在前边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的站着等他。 113.第113章 36小节 一个人买醉 白树这段时间似乎总是有醉酒的趋向,不过又总是没醉。就像是一个人站在狭窄的悬崖边上,立着脚尖跳艳艳的芭蕾。 但是他的状态似乎总是有些不大好。他有一天晚上的时候,睡到夜里两点钟的时候醒了,翻身起床后,在屋子里开着灯有些颓丧的坐在一个角落里,双手抱膝,一语不发的静静坐到了天要亮的时候。早上就直接去上班了。 那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屋子里突然就多了两箱东西,是啤酒。他平常下班回来,最多只是买一点点菜,有时候他自己会想做饭。然后那天晚上他就真的醉了。 也许他是有意将自己灌醉的。但是与不是,也没人知道。只是大约晚上八点过的时候,听见敲门,白树头也没转一下的叫了声门没关,门就打开了。老板娘站在门外,往里面探进头来。看到突然就被吓了一大跳。她只是有事,过来问一声,但是她现在也一下子忘了,自己过来有什么事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老板娘大声责问道。 白树只看了一眼老板娘,轻轻的笑了一声,又像是一声短暂的哭泣,拿起手中的啤酒瓶子,又猛地喝了一口。地上已经滚倒了五个空着的瓶子。 “你有什么事吗?”白树隔了会儿问道。话里中途没有任何半晌的停顿,似乎还很清醒。 “我想一下,哦,想起了,我是来跟你说一下,三四五六月的水电燃气,一共四百二,昨天我替你交了。我是来收钱的。” 白树仰着头笑了一声,用手指了指扔在床上的衣服,那里面有他的钱夹。那意思是你自己取吧。然后不管不顾的又灌了一大口,终于吞得太急,被呛到了,一个劲的咳嗽,越咳越厉害,把泪水都咳出来了。 老板娘又责问了一声:“你这是在做啥呢?”但是没有回音。 白树喝酒,有一个奇怪的地方,不同于常人,他会越喝越变得安静,眼睛也变得沉静,如水,如夜。醉得越厉害,便越是没有动静,丝毫没有喝多了酒的人该有的情态。但是脸上咳出来的泪水还在。 终于白树一句话也不再说,任凭老板娘问什么他都不再说话。只是不时的拿起瓶子大喝一口。一件酒已经去了三分之二了。 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白树突然笑道:“我本来是打算一个人将这件啤酒喝完的,你要不要也来一杯半杯,共君一醉如何?” 老板娘看着白树半天,不明白他突然在搞什么名堂,弄这副样子,倒像是在故意买醉。 然后老板娘也说了一句,跟林月差不多的话,你有事。 只是她的语气是直接肯定,却不是问句。 白树就只是摇头,边摇头边笑。他将瓶子放下站起来,他还能站起来。走到窗子前靠着窗子站着,外面有零星的灯火,从更远的窗子层层叠叠的漏出来。那淡淡的暖色莹光,有些清冷孤寂。 白树只想自己一个人喝酒,有事没事,他都不想说出来,也不想有人知道。老板娘只是碰上的。 白树已经不喝酒,其实他已经将酒喝得差不多了,现在酒意终于慢慢的显现出来。他靠窗子站着的瞬间,突然觉得一股寂然的落寞,像是一只断了翅膀的老鹰,落在黑暗的湿地上,徒劳的扑腾,再也飞不起来。 老板娘叹了一口气,走了,并且带上了门。也许是要给白树留一个人的空间。很多时候一个人需要一点自己的空间,那份空间就算是最亲密的朋友,也许都不要插足的好。 白树就站在窗子前,久久的站着一动不动的盯着窗子外,像是那黑暗里有他一直期待的秘密一般。 黑暗里有一只老鸦,怪叫了两声,突然从一颗高高的树杈上,扑落了下去。响了几响之后,夜,再度岑寂。 白树的眼角里,悄然滑下两行清泪,从脸颊上滚滚而下。终于无声的滚落了。夜,似乎变得更加寂静。 这天晚上,白树在窗子前站了将近一个小时,却再没听见他任何声音,笑声,亦或是哭声。 老板娘出去后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又回来了。那时候,大约已经十一点过了。 但是白树已经倒在床上醉着了也睡着了。一个人往往大醉一场,在醉后一觉不醒,当醒来的时候,便什么痛苦都烟消云散了。只是事实往往会不如想象。 老板娘只是来看看白树醉后是不是安静的睡着了。仅仅是出于朋友的关心而已。 白树睡着,安静的。呼吸也是静静的。老板娘只是,看了一下,见没什么可担心的事,就回去了。 114.第114章 37小节 屋子里的秘密 窗外有夜色,有模糊的灯火迷离。天黯淡。而后又突然清明了。 白树最近常常不能深睡,在后半夜天还未亮的时候,便总是清醒了,然后挨着时间等将近一个多小时等天亮。白树在喝了酒之后,会变得愈加的清醒。原本以为会深沉的睡去,一觉天亮,然而不到天亮,又一次醒来了。对于他来说,似乎酒精也没有效用。等到醒来的时候,这种清醒的痛苦里,又多了一阵宿酒的昏沉。 这种睡梦过后的清醒实在叫人痛苦。然而这种痛苦也有好处。白树突然觉得这种痛苦,让人感觉到一种精致的难受,而那种难受,就仿佛用锋利的刀子在手心里一下一下的割,疼痛凛冽,却又不忍心弃舍。就仿佛是快慰和痛苦夹缠的毒瘾,鲜血淋漓。 白树在那昏沉的睡梦里,借着酒精的微弱作用,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看到了一间紧闭着房门的屋子,他就站在门的位置。屋子好像是空的,但是他看着屋子,里面却突然有了人,两个人的疯狂。他看着那个男人,但是却看不到那个男人的脸,也看不到那个男人的眼睛。他只看得到那个男人膘肥不停流着油脂的身体,他看见女人在呻-吟,和女人赤-裸雪白的身体。 在那个梦里,白树就像一个隐形人一样,贴在门框上,但是那个女人突然停止了呻-吟,抬起头,眼睛看着白树的方向。那个男人突然也向白树的方向看来,盯着那扇门。白树突然看见那个男人的眼睛,就像是一只发情的公狗,在黑夜里露出尖利的獠牙,凶狠的注视着面前的敌人。 那个女人****着身体,向白树走过来,但是突然那条尖利獠牙的野狗,突然从女人背后跳出来,咆哮一声,猛的扑了过来,白树想要转身跑开,却无论怎么跑,脚却动弹不得。突然身体感觉到一阵阵撕裂的剧痛,白树突然发现自己有了上帝的视角,看见自己的身体,在刹那被生生撕成了无数的碎片。他的身体被撕碎,但是他的眼睛却好像飘在高高的天上,看着这仿佛完全与他无关的一幕。但是他还是清晰的看见每一块碎片上,都带着一种撕裂的剧痛,一块碎片一种痛,一百块碎片百种痛,千万块碎片千万种痛,疯狂的夹缠在一起。 那是在后半夜四五点的时候,夏天里一天最凉快的时候,白树昏沉着醒过来,虚汗直下,感觉到身体直发热。白树起来倒了一杯水,两口喝了下去,又倒了一杯。 他就开始清醒着,却无所事事的等待着天亮。 清醒的时候,而又无所事事,这常常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忙碌虽然是个无情的东西,因为它可以叫人忘记很多事情,但是它的确是治疗痛苦的上好方子。 白树突然去请了一段很长时间的假,两个月,白树说他最近情绪不好,有些抑郁,怕会影响工作,所以想要回去休养一段时间。 于是白树在某个早上醒来的时候开始,就得到了一个很长时间的假期,那时候,距离他毕业,正好快要满一年的时间。 白树在走的时候,只给台里的几个同事,林月,刘洁,和老板娘,打过招呼。然后就走了,回了他的那个只有着一只渡船只有一条河的家。 他去请假的时候,本是向台长请的,台长没有同意,说心情不好不成理由,但是局长却同意了,说是要人性关怀。 白树的父亲,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来都不愿多说话似的。白树回到家的时候,白树的父亲,什么也没多说,但是他的态度和以前一样,就仿佛是在无声的说,不管你怎么样,我依旧在这里。不过过了好半天,他终于还是关心似的问了一声,只是一声:“怎么这时候突然回来了?” 只是问了一声,也只问了一次,白树说休假,白树的父亲就再也没有说过别的话,也没再问。 那时候已经是夏天了。农忙已经过了,正是农闲的时候,说是农闲,但是白树看着父亲,还是跟以前一样,似乎总是不停歇,田里既不种也不收,但是确实又没有什么大忙的事,小忙的事情总是零零散散不断。只是因为天热的缘故,白树的父亲在家的时候,倒是多了,常常在屋前树下坐着乘凉,实在没事的时候就编一些竹篓竹篮什么,家里都用得着。 白树回家之后,说是休养,还真是休养,成天没什么事可做。于是白树,便接替了父亲渡船的工作,他实在没什么事可做。回来头两天的时候,他一个人在家躺着整整睡了两天多,然后起来的时候,听见河里有人喊过河,于是他就去摆渡了。 河里过河的也没有几个人,一天里难碰到四五个。但是白树却有事没事的呆在船上,一直从早上到晚上,晚上天黑了就在河里的船上睡了。夏天的时候,河里有河风,比较凉快。 就像小时候夏天的情景,白树总是会偷偷的跑到河里的船上过夜,河风清爽,有淡月的晚上,河水映着疏荡的夜空,星子点点斑斑,像是腕链上扯散的一个一个坠落得欢快的白色石子,撒得满河都是。 那时候白树的父亲,总是不允许白树在船上过夜,夜里虽然凉爽,但是河里挨着水,水汽太重,容易得风湿。现在白树的父亲,却已经不会再拦着他了。白树觉得这肯定是因为父亲觉得他已经长大了,他自己的行动自己可以做主。 白树的父亲,已经不会像小时候那么管着他了,白树突然觉得有些失落。夜里的河水寂然的流淌,发出悄悄静静的声音,映着天上疏疏淡淡的星子,河风微渡,船身随着水面微微的起伏,像是睡在一个梦境里,一直轻轻的摇啊摇。 115.第115章 38小节 画个句号 白树回家的第五天,回了一趟大学学校。大学学校虽是还熟悉,但是当他走进去的时候,突然就再没以前的那种熟悉的感觉,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一个陌生人。这所学校,和这座城市,终于不属于他,他只是一个不会停留的过客,就像是路人甲或者路人乙。 学校前面有条河,白树去看了。学校旁边有一个公园,白树也去看了。这两处地方,是大学的时候,去得最多的地方。然而现在这地方虽然都还是老样子,但是却已经完全不是以前的那两处地方了。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了以前的人。 一个地方,如果没有了那些人,那么那地方,也就不是那地方了。 白树坐火车去看易雪,他们说过,如果空闲,如果想起,他们都还是会去看对方。他们还是可以像最亲密的朋友一样。 火车的声音,会让人产生一种不安定的感觉,仿佛无处漂泊,却又永远看不到落定生根的时候,只能那么一直漂泊一直往前。 白树在晚上十点过的时候,坐上火车。火车出站后,站台里明亮的灯火消失,车窗外便只剩下漆黑一片,天宇就好像一只张开的巨大贝壳,山坳也好,平原也好,都伸缩进了那只幽深的壳里,只听见山风刮着窗玻璃,呜呜的响。 白树坐着醒来的时候,火车便已经到了。小县城并不大,打车的话,一个小时不到,就可以穿城而过,所以要找到人也不费时间。但是白树没有给易雪打电话,让易雪来接他,白树知道易雪的家,也知道她工作的地方。 白树在小县城里慢慢行走,小县城不太熟,但也不会迷路。白树看了很多地方,终于在走累了之后,在离易雪家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家咖啡厅坐下来点了一杯咖啡等人。 然后白树就看见了易雪。但他们也仅仅只是见到了。说着一些不关痛痒的话,相互寒暄,相互问候。就好像两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喝一杯茶,说一些话,话语里带着亲切,如同家常。 白树以前来过易雪家一次,她的父母为人爽快和气,却有些保守。不过白树现在没有去他们家。在小站下火车后,白树就已经在附近找了一家旅店。晚上的时候,白树一个人在旅店里,旅店在闹市中,当窗就可以看见下面的街道。小城市城市虽然小,人来人往,却也热闹,街上霓虹闹到后半夜,人静夜阑,才逐渐的熄灭,只剩下零零落落的两三处,一直亮到了第二天天亮方熄。 第二天的时候,不当周末。易雪只在下午六点之后,来陪白树吃过一顿晚饭,坐着喝了会儿茶,聊了会儿天,一天都不见。所以白天的时候,白树上午出去在小城市里闲逛了一圈,吃过午饭后,躺在旅店里休息。直到易雪下班过来的时候,他才重新起来。 他们在旅店下面不远的一家茶楼里坐着喝茶,情境开始的时候,还挺自然的,慢慢却变得似乎有些清冷了。两个人一开始都还能捡一些话题彼此说开去。 白树问了一遍易雪工作的情况,然后又换成易雪问了一遍白树的工作情况,两个人一问一答,就好像程序已经安排好的设定,井然有序,毫不慌乱,似乎就算是两个坐着相互说上一年,彼此都绝不会出现半点错误。 当这话题问了,也说了之后,两个人就陷入了相对的沉默中。杯子放在两个人中间的桌子上,桌子也就在两个人的中间。好像全世界的所有安静的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他们此时的无语。 添茶的服务员,是个十八九岁的漂亮姑娘,这应该是她自己家的茶楼,因为她工作起来的时候,很随意,一点儿也没有茶楼里专门服务员的那种职业习惯,那种习惯让人看上去显得生硬和拘禁。白树很喜欢这种随意的环境,就好像是在自己家院子的树下坐着喝茶一样。 那个姑娘已经来添过一次茶水了,她又送了一份水果拼盘过来。那个姑娘,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就像是几点澄净光线洒落在初雨后的木芙蓉上。 终于还是白树再次先开口说了话,不过这话,说来很是平静,一如他安和宁静的性子。 白树笑着说:“明天上午我就回去了,过年的时候,你去看我一次,现在我来看你一次,咱们这算是扯平了是吧?” 易雪微微笑了一下。“是啊,有来有往,再没扯得更平的了。” 白树突然觉得说这句话,很有些废话的意思,更多的是这话有颓废色彩。于是他就改了口,说别的话去了。 易雪说:“我爸爸给我安排相亲,就去年子回来就陆陆续续的,不过上上个月,相中了一个,人品家庭都还挺好的,你真应该见见。” 白树笑道:“你自己藏私,说这话,等你结婚的时候,我就能来看得到。不过你要快啊,我现在休假,两个多月,等以后就没那么多空闲时间了” 这句话,算是半玩笑的话,不过后来的事情,却真的就如白树所说。易雪结婚的时候,是在这年子冬天十一月份的时候,南方的天气,还算不得很冷,不过立冬不久,早晚深寒,中午却是温热。白树没有去参加她的婚礼,只给他寄了很大一束百合花来。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白树其实在那天晚上就退了房,然后坐火车走了的。火车票是上午出来的时候就去买好了的。 去见一面,只是为了更好的给自己画一个句号,让自己可以完结。然后重新开始。 116.第116章 39小节 表白是为了结束 白树突然之间就明白了这种心境。那里面好像并没有失落,亦没有痛苦,只是一种真正的放下,从此风雨,再与此人此事,无关。 白树大学的时候,认识有一个朋友,是个很善良也很钟情的人,一直暗恋一个女生四年,终于在他们大三的时候,他暗恋的女生和人结婚了。然后他的朋友,就在那个女生结婚之前的一个月左右,跟她表白了。白树当时觉得很奇怪,人家都要结婚了,何必还去表白。 很多时候,表白并不意味着想要开始,相反,而是打算结束了。 他的朋友就对他说了这样一些话:当我们都已经知道,绝不可能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是要去表白,并不是想要跟她开始一段生活,而是证明我曾经爱过,现在要对自己付出的感情作一次完结,然后才能去开始另一段新的旅程。 白树当时还见过那个女生,她没有拒绝他的表白,反而很高兴的接受了他的情谊,当然,接受情谊跟要在一起那是不同的。最后还邀请他们寝室一起去参加她的婚礼。白树看得出来,他的这位朋友,还是很关心她,而且她也对他很好,不过这里面似乎就只是一种单纯的感情了,不是爱情,不是友情,仿佛也不是亲情,很难说清,总之比情侣更要亲切,比家人更要温厚。 也许他们的这种感情,根本就只是一种臆想里的假象而已,也说不定。 白树在离开的时候,突然就有些懂得这种心境了。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完结,让自己去开始另一段生活而已。而这里面没有得,也没有失,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如此的澄澈,如此的空明,就仿佛一尊佛陀,炼万物入虚。 与别人的际遇种种,只是为了让我们获得修行?但是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然而真正的放下,却需要如此漫长的时间。甚至还需要更加久远。 其实白树和易雪在毕业的时候,就已经分手。他们只是那一群人里,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一对。他们并非个性十足的英雄人物,甚至他们从别人说的话里,就知道了自己既定命运的种种。他们仿佛看看见生活大浪滚滚,他们知道自己只需要坐在生活的木船上,顺着水漂就可以安稳的着陆。尽管偶尔也会有抱怨,但是并不会影响他们的航程。 于是,最终他们都这般的从容。他们的分手也就分得如此的自然,毫无波澜。 白树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好像是在忘记,又好像是要记住,直到现在他好像终于变得仿佛有大欢喜,又仿佛有大苦难,又仿佛终于什么都没有,一片慈悲的空无。 白树回到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他终于什么都不再去想。天快要傍晚时,白树去做了晚饭,太阳没落之后,凉风升起,他和父亲坐在屋前平地里的树下,默默的吃晚饭。 这是白树休假后的第一周。今天恰好是周六。明天就会开始一个全新的日子。因为明天恰好也就是毕业一周年,在他毫不警觉的情况下,就已经过了一年了。 他在这一天,给一些同学,挨次的打了电话,说了一些闲话。傍晚的时候,陪着父亲喝了几杯酒。父亲很少喝酒。白树突然记起,父亲是在明天的生日。他有好些年都忘记了。不过今晚却是正好,因为按照习惯,他们都总是会将生日放在头天晚上过。 117.第117章 40小节 另一个自己 毕业一年后的这第一天。 白树起得很早。昨天晚上想起,父亲的生日,就是今天。虽然他们总是习惯在头天晚上过生日,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家里今天会有客人来。 白树起来之后,才发现他的父亲却已经比他早起来了。虽然那时候的确还很早。天才微微亮。 白树帮着父亲在家里收拾,煮了一些菜和肉食。白树前几天不在家,父亲都将需要吃的用的东西,都买回来了。下午的时候,家里陆续来了几个客人,都是最亲近最在乎的人才会来。似乎往常每年子都是这样,都是家里的叔伯和姨娘辈的,人不多,小叔和婶娘,还有他们家的白树的堂兄堂妹来了之后,又来了两个姨娘,就是这么几个人。 在白树的印象里,除了叔婶家的,似乎对别的人都没有什么印象,就算有,印象也都是建立在小时候的基础上的,他从高中起就没怎么去过亲戚家。 小叔和婶,白树倒是很亲近,这大可能是因为堂兄堂妹的缘故。他对两姊妹,就像是对自己的亲生姊妹一般,完全没有间隙。这大可能是由于他没有姊妹的缘故,所以在他们身上寻到了寄托。 晚饭很早,因为他们都说吃了晚饭要回去,要是晚饭太晚的话,出门就都是山路,天黑不好走。 难得白树看见父亲这么高兴,或者是因为一个人住在这里,平时都没什么人说话的原因,所以他的话变得比较多。而他对两个堂兄妹,白树看得出来,也非常的喜欢,都让白树觉得,甚至对他们的喜欢程度,要比自己小的时候都还要深一些。 这是种难以言说的感觉。白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感觉过,自从毕业回来之后,白树就突然有了这样感觉,难道是因为自己长大了,而他们只是两个小孩子的缘故? 白树看到父亲看自己的眼睛,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他看到那个已经长得甚至比父亲都还要高些的自己,父亲的眼睛就仿佛是在看着另外一个人。小时候当父亲看着白树的时候,白树总感觉到仿佛父亲就在看他自己。而他现在看两个堂兄妹的眼睛,就是看白树小时候的那种眼光。 白树突然意识到了父亲的失落。是的,白树再也不属于父亲的一部分,甚至是全部,他长大了,长成了另外一个人。 白树突然有这样一种感觉,如果你爱一个人,你看着想着念着她的时候,她就不再是另外一个人,她就是你自己。 而以前的他,是父亲的自己,现在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突然就想到了易雪。想到易雪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将她当做过自己。 只好在心底一苦笑。这些问题又何必再想呢。 小叔和婶子,两个姨娘,两个堂兄妹,晚饭后就都走了。他们的家,本也不是极远,大约一个多小时的山路,远远近近的。 父亲和白树,晚间在树下乘凉,他们都没有别的事需要去做。父亲时或拍打一下蒲扇。天稍晚的时候,白树又去炒了一点菜,做了一点夜宵。晚饭太早,现在又饿了。 白树陪着父亲喝了两杯酒,父亲一语不发,白树也就只好不说什么。 突然,父亲说:“你真的长大了。” 白树蓦然想起下午的那种感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给父亲再倒了一杯酒。举杯,陪着父亲一起喝了。 118.第118章 41小节 河上摆渡人 父亲只在他生日那天,唯一的一次,表现得有些意外。之后其他一切都恢复到跟平时一样。 白树也就每天一样。很多事情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变化,但实际上,变化却早已经不知不觉而且不可阻挡的发生了。 这段时间,白树也没有别的事情。都是白树帮父亲守在船上。每天来来往往过河的人,加起来寥寥可数,但是白树还是每天都守在船上。将船摆过去又摆回来。过河的人不多,于是他将船摆到一边的时候,就会停很长很长的时间,甚至很多时候,一停就是半天。于是这一段长长的时间,白树就变成了一个摆渡的人。 这段时间,白树因空想到了很多事情,也想得最多。关于父亲,关于自己。白树坐在船舷上,看着河里静流无声息的水,映出一半天的影子,映出一半自己和船的影子,他就突然想起了母亲。 在白树想起母亲的时候,就仿佛是夏天晚上星子还未出来时候的深远夜空,沉沉的,却没有任何痕迹。头脑里只是空白,没有任何印象。但是总想要努力想要想起点什么,他越是用力的想,最后就发现越是徒劳。 白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母亲,他只有父亲,父亲也从来不跟他说母亲的事。但是白树还是知道,他的母亲是因为他的出生而死的。这也是白树最早的关于生和死亡的模糊印记,这也许就是一个天生的孤儿而具备的天赋,他很早的时候就模糊地知道了,生和死亡的纠缠。 白树很多次的想起他的母亲,仿佛他可以从母亲这个模糊的词里,获得某种神秘的力量,仿佛在那里有着永远安稳的停靠和归宿。 白树想起母亲,躺在船上,竟然就睡着了。河风轻过。直到有人在河对面喊了半天要过河,才被叫醒。 白树的父亲,据说年轻的时候,是个城里的老师,但是后来他不去做老师,就搬到了这个人迹稀落的地方,一边耕田耘地,一边接渡各种各样的人,尽管在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人。白树很想不明白,他的父亲为什么要这样,一个人在这里守着这条旧船,守着那几间简单的屋子,守着那几亩薄田,竟然就这样一个人孤独的过一辈子,而且始终不见任何情绪的变化。 虽然白树对于住在城里,并没有多么强烈的愿望,但是对于像父亲这样,反正白树是从来打心底里就没如此想过。而白树的父亲对于白树,也表现得态度漠然,对白树的何去何从,始终都不表现出任何感情倾向。仿佛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白树突然想起,现在的工作,想起那位局长,他曾生出过离开的心,但是他只是现在这样的暂时离开,而后他还要继续回去吗?突然就觉得异常的矛盾和难过。 说不定,他也许真的会离开,但他也许真的会回去。 晚上,照例是白树回去做了晚饭,等到天将晚的时候,两父子坐在屋外的大树阴下一起吃饭。 然后进屋睡觉。安静的夜晚。 119.第119章 42小节 夜里下雨了 白树的父亲,突然再次问白树,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那时候已经是白树从休假回到家一个月的时候了。 白树的父亲说,你回到家里,每天就在河里渡船,你想明白了吗? 那时候也是在晚上吃晚饭的时候,饭照例还是白树做的,只是那天没有太阳,天气很清朗,近晚的时候,西边却出现了几缕明亮的霞光。而后不久,天就黯了。 这天晚上,白树和父亲在树下相对坐了好久,剩下的饭菜都已经冷了,他们谁都已经没有动过筷子。 白树不说话,手支着下巴,侧头望着远处。白树想将工作上的事情告诉父亲,甚至连同小雪的事情,都一并告诉。但是他最后还是无缘无故的忍下了,一个字都没说。 白树摇头,怔怔的出了会儿神,站起来将碗筷收拾了,时间已经比较晚了。 白树从厨房出来,看见父亲还坐在树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烟,整个人都已经被黑暗隐藏了,只有一点火光,在黑暗里一亮一灭。 白树叫父亲去休息,也没等父亲先去睡,便进了自己的屋子自去睡了。 半夜里,突然起了风,而后忽然一个炸雷,将人给惊醒了。夏天的夜里,尤其是这里处在山的一侧,便会常常突然下雨。白树仿佛里听见了开门的声音,翻身一看亮处,父亲正开了门,披了蓑衣,戴了斗笠,要出去的样子。 “爸,你这是要去做什么?”白树连忙翻身起来,外面的雨已经开始大点大点的下了。风正厉。 “我去看看河里船拴好了没有,看这天估计是要涨水了?” 白树这才知道,每天晚上自己都早睡,而父亲每天晚上等自己睡着了之后,都要下河去将船绳重新拴一次,防着夜里突然涨水。要不是今晚恰好被雷声惊醒,白树就看不到这一回了。 白树已经穿衣起来,抢了出去。“爸,雨这么大,风也这么大,让我去吧。” 白树的父亲早已经出去了,白树赶忙也取了蓑衣和斗笠,跟了下去。 雨比较大,风也比较大,不过这并没有给船造成什么影响。白树下午回去的时候,就将船在渡口的石柱上拴好了的,现在跟着父亲一道,将拴在渡口的那条绳子解开,重新用了一条长粗的船绳,拴在岸边较高远处的一棵大树根部。这样子,就算夜里突然涨水,因为绳子较长,船就能随着水往上浮,而绳子也就比较有韧性,自由度就要大很多,那么就算水势稍急,也不会给船造成大的意外。 这种法子比较简省,是防着河里突然涨水,将原来在岸上拴得太紧绳子太短的船给冲坏了。因为父亲常常都只是一个人,他晚上又从不在船上,本来该在河里涨水的时候,将船拉到岸边,但是因为没有人手的缘故,父亲也管不过来。而这条河的河段一向都很平缓,再大的洪水,水流也不会很急,因此船不会被水冲翻,只要有绳子牵着,也就从来没被冲走过。所以这样子,就算是再大的水,也可以不用去管它了。 将这些都做好了,父子俩才重新回去。风刮了一夜,雨到后半夜就一直未停,天亮之后,风住了,但是雨仍旧未停,不过却是小了很多,远山近水,都给笼上了一层细雨蒙蒙。 下午的时候,河里果然涨水了。白树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上往下看,就看见那浑浊的河水,一直涨一直涨,原本比较窄小的河面已经变得宽阔。拴着的那条船,被河水冲到离岸很远的水面上,像是一个躺着的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永远的被钉在了那里。拴船的绳子,被绷得紧紧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挣脱束缚。 白树看着那只船,突然觉得可怜,它永远在它的河面上来来回回的摆渡,不能出离一步,也许这辈子唯一可以欣喜的意外,就是遇到一场洪水,然后洪水来的时候,它还是无法挣脱那根长长的绳子。 120.第120章 43小节 期待一场洪水 白树也希望能遇上一场可令人欣喜的意外洪水,来冲洗他的生活。 他觉得从他大三开始,他的生活就陷进了一种魔障里。也许是这之前的二十多年时间的新鲜,耗尽了他以后时间里所有的精神,让他再没那样的力气能从现在这样的生活的氛围里跳脱出来。于是他只好眼睁睁看着生活有气无力的变得死水一般沉寂,毫无生气。 也许他该去尝试着好好谈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遇到一个人从此不离不弃,来一次惊心动魄的旅行给心灵洗个澡脱胎换骨,过一段精心策划的生活愉悦自得,等等,都好。 然而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 日子不骄不躁的慢慢往前走,每天如是。它就仿佛一个年长的见识丰厚的老人,从手到脚,都从容不迫,像是一口深不可见的古井,绝不为任何一件事搅动心底的波澜。 这个夏天,那只船一共遇到了三次洪水。每次它都被冲到河中间,就像是朝圣一般的,坚定的站在那里朝着某个方向不变,每次都将绳子绷得紧紧的,仿佛随时都会挣断一般。白树在第二次发洪水的时候,回了一次小县城他住的地方。他看见了老板娘,也见着林月和刘洁。唯独没有去工作的地方,不过他却看见了丁灵。丁灵刚刚结婚不久,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一朵花绽开,全是幸福。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起来下楼到老板娘的小店里吃早饭,走到店门前,才发现店门没有开,晚上的时候,在走廊里,白树碰到了老板娘,才知道他们已经将那家店关门了。 “我爸打算将店盘出去。”老板娘说。“我有事要出去一段时间,你要是有时间帮我看一下,我倒是可以不关,但是好像暂时只能关了。” “那你打算之后去做什么呢?”白树点头,随即又问了道。他突然想起上次在成都一段繁华热闹的地方,看见挂着一张好大的海报,上面的那个女的,长得就跟老板娘很像。 老板娘笑着道:“你看到的,也许就是我。” 白树有些不明白。他确实看到了那张海报,似乎确是一张音乐演奏会的海报。但是白树什么都没问。老板娘曾经好像说过,她想要过她自己的生活,白树隐约还记得些。 他也不会做包子,自然不可能帮老板娘看着店,便只好让老板娘将店关了。 “其实我觉得,你还是将店关了盘出去吧,开下去也已经没有意义了。你确实不是开店卖包子的人,尽管人家都叫你包子西施。” 老板娘先是看着白树,然后被他的后半句玩笑逗笑了。 “先留着吧,以后再处理。”老板娘说,不过似乎那家店再留着,的确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老板娘在第三天的时候,坐火车去了成都。白树去车站送了她。然后白树又回了父亲也就是河岸上的家里。 121.第121章 44小节 长大后的生活 白树提前三天回小县城,坐在小客车里的时候,竟然睡着了,直到司机师傅喊他,他才醒过来,就看见刘洁在外面等他。刘洁用他那辆叫宝马的单薄摩托,一直将白树从汽车站送到住的地方。 “我说哥啊,你这都什么时候,居然还有暑假。哎,国家的人,享受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少贫了啊。帮我开门。” 白树从摩托上将小箱子提下来,顺便看了眼,楼下的那家小店,门是关着的。 上楼。开门。两个月时间,幸得中途来过一次,但是屋子里还是落了厚厚一层灰。白树将东西放下,便打了水,洗了帕子,开始擦灰尘。 “哎,我说你是不是跟林月好上了?”白树突然问刘洁。手里依旧在忙着没停,问的时候,连脸都没转过来。 “你哪里看见的啊?”刘洁帮着白虎搬移了桌椅。去拿了把扫帚过来。 “我那天见到你跟他在一起啊。” “哦,你说那天啊,上次见到你忘了跟你说,我也有事正要跟你说呢,我快要结婚了。那天就是请她到时候给我帮帮忙,你也有空的对吧?” “结婚?”白树突然站起来转头问道,一只手还拿着帕子,按在桌子上,停了下来。 “是啊,我妈个前几个月让我去跟一个姑娘相亲,我就去了,我妈看着钟意,我爸也不反对,我也没啥意见,就答应了。说处两个月,都觉得没问题,就结婚,这不已经过了两个月了啊,下个月就结婚。你到时候要来啊。” 白树突然又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刘洁说:“我跟你不一样,你去年才毕业,我已经在社会上混了三四年了,而且我本来年纪就比你大,像你这年纪的我们家堂兄妹,人家的孩子都开始谈恋爱了。” 白树就只好不说话了。将桌子椅子擦干净,拆了被子,换了床单,扫了地,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然后两个人出去吃午饭。白树给林月打了电话,叫她出来一起吃饭,正好她还没吃,也正好没事。 “你这假,休得可高级啊,我们想就没这待遇。”林月跟刘洁一样,一见面就打趣白树。 “吃饭吧吃饭吧。”白树不理她怎么说。 白树始终都不知道林月是在做什么,也从来没问过。印象里,只感觉,她好像永远都不是很忙,但也不闲,就那么好像空气一样,既看不见,又始终存在。 吃完饭之后,刘洁自己回去了,白树跟林月同路,然后各自回去。 生活从来简单,不像小说故事,没有那样的诡谲和波澜起伏。也许生活就是这样子,但也许生活完全不是这样子,它是在一片平淡的散漫之下汹涌暗藏。谁又说得准呢。 回到屋子里,擦洗过的东西,都已经干了,白树将桌椅之类的东西,重新摆放好。他去敲了老板娘家的房门,没有动静,人不在。 躺在床上先休息一会儿,白树想起也许应该给自己重新计划安排一下。但是什么都没想到,倦意袭上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竟然已经黑了。出门下到街上,一个人去吃饭。在街上转来转去,走了好一段路,却发现没什么好吃的,也许是没有食欲的缘故。白树只好转过一条街,在一条深长的旧巷子里,吃点麻辣烫。 突然发觉,生活就是如此的,人这一辈子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要度过许多时间,和空间,依附不到别人,也怪不到别人,每个人生来就是孤独的。白树突然想起,大学的一个同学写过的一首诗。 一个人久了。 就什么都变简单了。 做一个人的饭。 洗一个人的衣服。 然后吃一个人的饭。 也许会一个人散步。 看窗子下一个人种的葡萄。 爬出一根根纤细的藤。 然后看一个人的电影。 然后写一个人的字。 然后天很晚。 星星睡着了。 静静的等着一个人的天亮。 白树从来都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过,诗歌可以如此的深入灵魂。也许是合了眼下这样的情景的缘故,一个人的时候,便不自觉的,觉得情绪上的伤感。 白树要了两瓶啤酒。就想起父亲说的那句话,你真的长大了。 但是长大后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虽然白树现在过的日子,就是长大后的生活,但是他一点儿也不明白究竟。 那,生活又究竟该是什么样子呢? 122.第122章 45小节 白树喝了一点酒,有些上头,有些招架不住的意思。这可能是受了心境的影响。 小巷子昏暗,隔着很远才有的一盏路灯,也显得晦涩难明。走出巷子,来到街上,灯火才一下子变得明亮,却也是朦朦胧胧,好像笼着一层薄薄的打湿了的轻纱。 走到楼下不远的时候,白树突然看见林月站在前方街口拐角的地方,好像在等人。白树正准备走上去,却突然看见前面方向一个男人,也向她走过去,好像很熟悉认识的样子。白树停住脚步,一直等到他们肩并肩都走了,才慢慢的走过去,上楼,躺下睡觉。 在第二天的时候,白树见到丁灵。也见到了局长,两个人彼此说了一堆好话。白树不是是来上班的,他向台长交了辞职信,局长说,先别让他走,将年前这段时间做完,到时候再说。 白树知道,也许他是在找一条合适的理由,先给他升职,然后放假,终于白树也完全接受了这些,但是年底会有考评,那时候他就有充分的理由来让白树离开。本来在两个月前的时候,白树就已经有了这想法,只是心里舍不得这份报酬不错兼且稳当的工作,但是白树知道,早晚是要走的,就算白树不走,别人也会让他离开。这是他不小心撞见那次事后,必然会有的结果。所以白树识趣,自己先走。 白树在小县城里,继续待着。他要等刘洁婚礼之后再走,另外原因也是由于,他现在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他觉得辞了那份工作,人一下子变得自由,选择也多起来,但是却又迷惑起来,就像是黄昏时,站在一条岔路口,不管怎么走,前面都显得有些昏暗,像是迷雾重重。 但是这种昏沉的感觉,竟然令他暗暗的有些痴迷。 刘洁见白树空着,将白树拉过去给他帮忙,帮着置办很多东西,陪他们去拍摄婚纱照,陪他们去采购亲戚们来时吃的东西,写喜帖,装喜糖,等等,凡是与婚礼相关的事情,刘洁都让白树过手。刘洁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结婚竟然需要筹办那么多东西,而这也出乎白树的意料。白树也不知道。 白树还不知道的,是为什么刘洁婚礼所置办的任何东西,都让白树过一遍手,后来在刘洁婚礼那天,白树明白了一点,刘洁的非常要好的朋友,学生时代相交的朋友,几乎一个人都没来参见他的婚礼,全都是一些亲戚或者近邻,或者一些事务相交的朋友。白树看见刘洁接了十几个电话,然后在晚宴开始之前,他就一直一个人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坐在那里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然后当刘洁站起来,给了白树一个重重的拥抱,白树突然就有些明白了,刘洁为什么要将置办的东西,都让白树过手一遍,那里面深藏的意思,不言而喻了。 白树看他们踩红地毯,虽然用着西式婚礼的形式,说着完全东方的话,有些不伦不类,但是他还是觉得喜悦和感动。那时候易雪还没有结婚,易雪是在刘洁他们结婚一个月后才结的婚,白树开始的时候,本来都已经已经提前两个月给她订了很大一束百合,花店的老板,会在易雪结婚的当天,亲自送过去。而且他也决定不去参加她的婚礼。但是他突然改变了注意。 在易雪还没有结婚的时候,白树去了一次易雪的家,他像帮刘洁置办东西一样,帮着易雪置办了所有婚礼要用的东西,每一件都亲自过手。只是比帮刘洁的时候更加细心,也更加用心。他就像一个年老的管家一样,用心的帮她经办好一切。 既然相知过,就算我过得不好,我也希望并且祝你过得幸福。 易雪说,等他结婚的时候,她一定也要来亲自帮他置办那些东西。白树点头答应了。 毕竟,他们已经相知多年,就算不会在一起,也不会有仇怨。曾经是彼此最好的朋友,现在和将来,一样的也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白树到现在为止,也还没有想好,下一步要何去何留。 然而时间又转换得太快,这一年又快要近年底了,秋天已经滞留在空气中很久了,终于气候一天比一天寒冷,蓦然而至的一场雪,像是让整个天地都凝冻了。 123.第123章 46小节 生活都是一样的 白树曾经问父亲,自己以后在哪里生活好呢?父亲看着他半天才道,随便你在哪里工作,生活都是一样的。 白树当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觉得,父亲的意思,是让自己去哪里都行。但是细想来,的确,到哪里工作生活都是一样的。 老板娘回来,苏芩也在。那家店继续关着,听老板娘说,她父亲这几天就要将它盘出去,白树看见的时候,有一对中年夫妇,正在那家店里察看。白树也没有细问,这几天已经来过好几个看房子的人了。 老板娘见着白树的时候,只是苦笑一回。说她的爸爸从小就教她琴棋书画,现在至少有一半如她爸爸的愿了。 白树说,做那样一份高雅的职业,不是很好么? 老板娘说,我本来想着将店留给你,看你能不能帮我经管着,但是那样一来,还有什么意思?所以干脆就让他盘出去吧。不过我好像听说,你辞了工作?以后怎么样啊? 白树耸耸肩,摊开双手,表示还不知道。 睡梦突然被一阵混杂的吵闹声惊醒。白树睁开眼,躺在床上细细的听,才突然知道,老板娘和她的父亲在隔壁吵架。深夜寂静,吵闹的声音,便显得格外的清楚。 间或,有东西被摔碎的断裂声。 声音越来越激烈,突然一下子插入了一段真空的安静。接着听见嘭的一声,楼道都好像跟着震了两震,接着就是楼道里响起乱步,下楼的声音。 白树起来,推开门,正好看见苏芩站在门口。苏芩看见白树在看他,便将房门一闭,进去了。白树走到楼道尽头的窗子,正好望见楼下,并没有人。 白树下楼,想要去寻找老板娘。匆忙跑到楼下,走过几步,到了对面的街道,回身突然发现,在那家店门口抱膝坐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白树在老板娘旁边坐下,轻轻拍她的肩膀。老板娘只是回头看了一下白树。 良久,白树说,走,我陪你在街上走走吧。 深夜的街市,没有人,也很少有车子行过,夜色昏暗,除了路边几盏孤零的路灯,始终一动不动的站着,像是在守护它自己投下的那道永远孤独的影子。 两个人都不说话,走过一道影子,又走过一道影子,仿佛一直没有尽头。 但是一条街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尽头之外的地方,只有黑沉沉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连影子都已经没有了。 老板娘一直不说话,白树也就只能沉默。直到后半夜四点过,白树才陪着将老板娘送回到家里。 终于,第二天的时候,那家店就被盘出去了。接手的是前两天来看店那对中年夫妇。白树看见老板娘很高兴的给他们说一些东西,苏芩只在后边看着。但是那家店之后做了什么,白树不知道,他再没去看过。 第三天上午,白树看见苏芩出门,下午都没有回来。但是下午的时候,白树就看见老板娘提着一个很大很重的旅行箱,往楼下去。白树给她帮忙,一直送到车站,一直看着车子开走。 老板娘说,我爸上午去成都开会了,这两天都不会回来。我只是想去找一种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从小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我再也不想过这种生活。我不相信,我也一直在证明,离了他给我的一切,我就不能生活。 白树问,你想去哪里? 老板娘很干脆的说,不知道。 但是这些她都不管,不知道又怎样,她还是可以走出去。 老板娘走了,白树一个人返身回到那间小屋子。他在这里已经住了一年有余。在这一年多里,他至少有二分之一的时间,是在这间屋子里度过的。还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办公室里度过的,余下的,好像只有少少的时间,是用在了别处的,或者属于他自己。 白树想着,这就是他一年的生活。 这一年里,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毕业之后的那种措手不及,被慢慢消磨。也许时间过去之后,他会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他在什么时候收到易雪的来信,也忘了什么时间去看过桃花,也忘了帮刘洁准备婚礼,或者也忘记了曾经有一个隔壁邻居。 124.第124章 47小节 到底该怎样 白树跟老板娘不一样,老板娘是一个不甘心被安排的人,除非她自己选择。虽然白树从来不被父亲安排,也尽管白树偶尔也有这样的想法,想要逃离现实的种种处境,但是他总能将一切都想得理所应当,然后心平气和的就接受了,既不埋怨,也不排斥。 白树天生就是一个懦弱的人,他没有反抗生活的勇气。 白树清楚记得夏天里发生的一些事,第三次发洪水的时候,也就是在白树两个月休假就要结束的倒数第八天,那只船终于真正的发生了意外。洪水来得很突然,整齐而快,就像是一堵墙一样竖着,一下子就撞了过来,而用来牵系它的绳子也许是老朽了。白树和他父亲都以为,情形还会跟以前的一样,但是在第一个齐头浪来的时候,绳子就崩断了。那只船在浑浊的水里,打了了几个旋旋之后,浮在水上,随着水流到了很远之外,拐进一条岔沟,河水回流,平稳下来,才终于没被冲走。 白树在第二天,游过河,又走了好一长段河岸,再一次游过河,才将船找到,而后摇着两支桨,废了好大力气才将它逆着水推回来。 船身被撞坏了几处,需要修补。但这事白树只是看着父亲做,他没有动手。父亲也不要他做。父亲说,你去做你自己的事。 白树自己的事,白树很多次都想,那些才该是自己的事。好像很多时候他都在做“自己的”事,也许去做点看上去不属于自己的事,那就好了。就好像那条船,发生一点意外的洪水,也是好的。 但是就算发生了意外的涨水,那条船也最终还是安安静静的停在了河边,而他也始终没办法也或者是不敢那样去做。也许那条船根本不愿意继续呆在河边,而是想随着某一次涨水的时候,崩断绳子,被水冲走,四处漂流。 白树在那天进屋去收拾东西,收拾箱子的时候,从后窗望见屋子后的那片土地,静默的守在那里,四季轮序,安然不动。也许他会一直守在这里,除非沧海桑田,否则不会有任何改变。 然而白树去做晚饭的时候,又突然想着,生活如果每天都是这样,虽然没有什么新意,却也不失宁静。而人生一辈子都这样,虽然不够刺激,却也自在闲适。只是这样的状态,让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感觉似乎总是少了什么。生活原本不应该是这样子,它该有另一番模样。但是它又该是什么样子? 他的内心,便被这样两种感觉一直缠绕着。 看上去一切都好像清风明月般,不但轻快,而且也没有什么激烈的征兆发生,也没有什么不快发生。两个人都不说话的,将饭吃完,只听见筷子撞在细料碗上轻微的声音,和牙齿咀嚼饭菜摩擦发出来的声音。 白树在那天晚上,躺在床上,一直没能入睡,睁着两只眼睛,望着半天里如水一样的月,如水的泻进窗子来,落在地上,将窗前的书桌,窗子外的枯枝,以及更远的田地和山川,照得清影静谧。 白树在那一刻,想到了很多,但无论怎样,都充满了矛盾。他突然觉得,他的生活,缺少的不是一根绳子,而是缺少一场意外的洪水,将他生活的绳子崩断,将他冲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一直不停下。 白树感觉到心里有一股不安分的冲动,想要指使他,走到一片未知的世界里。但是白树本性里,就缺少一种挣脱的野性,他就像一只温驯的兔子,就算偶尔逼急了会咬人,但是温驯才是他的常态。就像那条船一样,就算被洪水暂时冲走了,最终还是回到了安静的河边。也许那河边,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都在告诉他,就这样吧,也许本就该这样,不去想象,随遇而安,生活会为我们安排好一切。 生活要我们怎样,我们就怎样。 然而最终还是忍不住时常会想,也许生活本不该这样。 只是到底该怎样呢? 125.第125章 01小节 我是一片叶子 他们都说我是一片叶子。这当然是乱说了。就因为我姓叶?我就是叶文,这是有案可查的官方记载。但大家都不怎么理睬官方说法这一套。 跟我有仇的都叫我叶大哥,挖好坑等我的有时也不免叫一声文大哥,顺口的都叫我叶子,鄙视我的都叫我文子,大约该是蚊子这俩字,反正读起来都一样,听着都很烦。 最近天很热,好在有很久都只是一个人,所以不管是文子还是蚊子,都不怎么有人喊。少了很多烦。 夜里三点钟,打开凉水冲凉。过来坐了一会儿,又开始热了,便又开了热水,第二次冲凉。但是这次不冲了,临时决定改泡了。于是在热水里慢慢泡,直到热水变凉,身体也终于变凉,才忙忙的跳出来。 屋里没开灯,近来一个人住惯了,常常便关上灯,似乎习惯了黑暗,光明反而适应不了。 在屋里跳来跳去,不知道自己没有穿衣服。猛然不小心碰亮了灯,一下子照在身上,看见自己全身亮光的一层皮肉,吓得脑子一哆嗦,“啪”的将灯打灭了。黑夜是一件太大的外衣,而且还舒适,穿上一点儿也不热。这突闪的亮光却不见得就如此了,将空气搅得燥热了。 想起没有穿衣服,该去找件衣服。边摸索着去衣橱里摸找,一边又想起穿上衣服是会发热的,但又没有办法,毕竟是最后一块遮羞的布了。要是不穿了,我便也能去做人体模特了,没准还能一蹿走红,那也不必在深夜在这里写这些费力伤神的文字了。我的身体不能成为最直接的赚钱工具,这倒叫我很多时候耿耿于怀。转过来,又只好自我安慰,终于只剩下这身体还是我的了,又无比的疼爱起这唯一还是自己的身体。 找了一件很薄的体恤,刚套上就热得受不了。由此可见,人都是在作茧自缚。忙扔了,比来比去,找不到一件合心称意的。 该去给自己添两件衣服了。女人想到买衣服,那是本性。男人想到要买衣服,那就是没衣服可穿了。一想起买衣服,才知道自己两边都没有衣兜,进而确定自己还没有穿衣裳裤子。 走上楼,过楼道出去,门外有一段空巷。巷子很空也大,靠墙有一条宽的长凳,准确是张凉床。白天时候,多是一群老人和小孩在凳子上坐了乘凉。三三五五的围了群打牌,消磨干净时间。大人的玩笑有时很过火,也不避了孩子。中午回来时便看见何家的女人,小孩子都叫她何姨,和对门吴家的男人,将手里的牌一把一把的往下扔。 “妈的,我碰了!” “老娘不要你碰,看你咋过,不信就候着。” “那有你这样子打牌的啊,碰不了,我吃!”说着就去抓牌,见何家的女人,伸手来拦,忍不住拧了她一把。 “我也不要你吃,妈个王八!” “你说不吃就不吃了啊,我还就吃你的了,吃了你!” “真是个女人养的,软搭搭。回去吃你媳妇去,别在外丢人现眼!” “怎么叫女人养的,还不就是你养的。你见着软搭搭了?硬起来就叫你受不了。” “哟哟,还不得了了,三寸五的毛虫,能爬得上树去吗?看变幺鸡,还能飞上去。就你呀,你女人那回见了你不骂你,骂你不是骂‘你个矮脚的王八’,不是骂‘短脚的乌龟’?”白了白脸,似是事实,便不说话。 下午回来,换了人马,何家的女人仍在,别家的男人不够,三缺一,就拉了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桌边儿补数。几乎每天都有几个男人围了那何家的女人。女人却多不凑到一块。口头上的便宜依旧是要占到的,却总是让这女人给说了回去。 “你妈和你爸呢?”小孩子不知事。何家的女人便拿他来既作了箭矢,又作了盾牌。 “妈出去了,爸晚上不回来了。” “你爸不回来,那你妈晚上怎么睡觉的啊?” “她抱着我睡,都热死我了。” “那你晚上在床上会不会爬来爬去,滚来滚去啊?” “没法滚,滚不动,也没法爬。” 何家的女人,哈哈一笑,倒过身去,狠狠的在小孩子脸上咬了一口。一声尖叫。 楼道里发昏,昏昏着发黑。黎明前最后的黑暗,还好,有几丝凉气。听到一阵皮靴砸在地板上,远远传过来的声音。就移过来一个女人,像根拔了节的笋子,被人摇得脚跟都晃起来了。 “我当见到鬼了,这么早,不去睡觉!” 我刚刚才清凉了一小会儿,脑子里余热未尽,不想开口说话。只看了一眼,发现她正盯着我下面。 “职业病又犯了?” “见得多了,裸奔你也选错了时间和地点。” 我想着深夜里外面并没有人,就没有穿衣服,也没有穿裤子,只将条短帕子围身上就出来了。这时节的天太热了,活活要将人蒸一道。上辈子肯定是跟老天爷结了仇,掘了他祖坟,他一路捧着太阳当阴阳镜开路用,追杀过来,所以今天才会这儿么热,才至于这样。 “你不见到我热啊?”看她还盯着我,只是目光移上来了。穿了件浅色的超短裙子,罩着短衫,还是可以看见抹胸的颜色很艳冶。突然起了好奇。 “其实我看你都好久了,有句话一直想问,先别生气啊,听说她们都穿职业装,你怎么没有啊?” “原来这你也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们这些人就只会知道那些纯情的偶像剧呢!” 她干脆进屋将包放下,又出来,在我旁边坐下。接着刚刚才的话继续说。 “可见得你们这些‘好人’,或许还不如我们呢!” “这话怎么说?” “就是这么说啊!” 举手看时间,立即又站起身来,走了。 “时间不早了,待会儿就有人出来了。我进去睡觉了。”她似是在提醒我。 丝毫没有凉爽下来的意思,还得回去洗个澡。跑过门口,顺便往她屋里望了一眼,门关上了。 现在的日子里,就只剩下洗澡了。洗澡之后再洗澡。 饭是可以不吃的,吃到一半的时候,还得去洗澡。一个月下来,水费比房租还贵,而房租比吃饭的花销还多。 有一天突发奇想,要进化住到水里去。河里是不能的,都是满河的粪便化学原料,海里也是不能,鱼虽多,有得吃,却还要担心被吃。不过这似乎有点不像进化。 想来想去,别无去处,还是只有这间房子最便宜,一个月才一千二。想到这儿,突然又有了住下来的勇气了,要更加发奋地写小说。这里面是有宏伟的计划的。我要努力地写小说,多赚钱,赚够了钱,就买幢房子,再租出去,每月每间收租一千二。不,还是要有点仁道精神,就给他们九九折吧。 126.第126章 02小节 这天气很热 中午徐建打电话来约我去喝茶。大中午喝茶,多是没好事的。先讲好了没钱,临走又不放心,还是多放了两百块钱在夹子里,防着又被放飞了。结果真的给放飞了,不仅给放飞了,还差点放倒了。 吃饭的时候,明就点了三个小菜一份汤,三道菜里,只有一道荤。想着两个人三菜一汤算是浪费了。徐建拍着胸口说,小弟今天请了。这叫我吃得放心,临到结账,心彻底给放了,有沦陷的感觉。 服务小姐小姐小姐一报账单,我装作没听见。徐建嗖的一声跳起来,趁服务小姐小姐小姐的手就摸了一把,然后大叫你们这黑店啊,叫你们老板来。于是老板就来了,老板将账单又重新报了一遍,顺势就将账单递过去。这回徐建倒是没摸,但也不接,很是不服的样子,抓起桌上的杯子就往下摔。 这人摔酒瓶是摔惯了的,以前在垃圾回收站工作,见着好的瓶子,砰砰一阵就砸得稀碎。一来二去,那些瓶子像是认主了一样,一见到他,就主动跑他手上去叫他砸。再后来不知道在哪里找了一群人,混到酒吧大排档一类的地方工作去了。这一下更好了,那里的酒瓶又多,又是老相识,便千方百计的跑他手上叫他砸。砸出惯性了,手里抓起杯子,也就认作是瓶子了。 “这是晚清最后一批官窑烧制,当然是仿制了。但是******用过,市场价值两千六百块人名币,还买不到。” 老板一口气就报价完毕,起承转合一波三折唬得徐建硬是一口气停了下来。倒不是怕了不敢摔,******是不是真用过,那是一个问题,虽然******是不是会用仿制的也还成为另一个问题,但这些到底都无所谓,就是值得太多了。摔了它那就等于是摔了人民币,而这是怎么都不能做的,好歹也还是个大好男儿热血青年,摔了自己可以,摔了人民币,多对不起人民和国家的养育啊。这是徐建后来对我说的,原话就这样。 乖乖将杯子放下,转而将眼光对准我。我怀疑这是事先就导演好了的,这小子一定会得百分之八十的回扣。 “我没有!” “我没有!” 连说了两句,最后终于缠不过了,三菜一汤整整花了我一百四十块钱,他掏了二十。忘了,还有免费清茶四杯。 “我说你小子别没事装阔往那种地方混,知道不知道?”我确实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对他说这话了。 “更重要的是,不要叫上我,才往那种地方混!” 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家服装店,专门卖女式的。看见有条裙子,突然想起要是她穿上应该很好看。奇怪,我怎么会突然想起她了呢?而且最近我似乎还老是想起她。 徐建拉我站在一家美体馆前,这馆来时我也见过。 “要不要我们也进去啊?” “我说你小子以为什么地方都是那种地方啊?识字不?‘女子美体,男士免进’。虽然‘男士免进’四个字写得小,小得恨不得从人眼里消失,到底还有,你不能当他不存在啊!你要是当它不存在也可以,那就是违背了马克思主义世界观,是背叛党背叛人民的行为! “得了吧,女人能进去,男人就不能进?这年头都男女平等了。” “不跟你费话,回家找你老婆去!” 好像有一次晚上,喝酒回来,就在这儿看见了她。 “哥,你干嘛啊?” “回家睡觉。你妈的,明天还有的吃啊?” “今天事还没完呢,是找你有事!” “有事明天再说。回去了!仔细些,小心你老婆又要晚上关你在门外。” “那不更好!” “去死,你妈个没长进的。” 又看见何家的女人,并向家的向老太爷,还有房主姓马,三个人三缺一,改斗地主了。她也坐在一旁看他们玩得高兴。看见我回来,望了我一眼。待我下了楼不久,听见前边门响,又听见一声门响,是关上了。再是一声打开的声音,不知道是出去了,还是进了她自己的房间。 躺下便睡着了。 不久又被热醒了,强迫着自己假装不热,继续睡。实在是没办法,白天不睡,晚上就不能工作了。不能工作那意味着什么?好像这问题很滑稽。 起来冲凉。爬窗台上朝楼顶的房东大喊。 “马二爷,怎么又停水了?” “马大爷,怎么又停水了?” “马夫人,怎么还停水啊?” 终于有动静了,一会儿从窗子伸出个凹了几个坑进去的脑袋来。 “几天前不通知了嘛?全城停水两天,没看电视啊?” “早说啊!” 话刚完,听见敲门声。那老太婆跑得也太快了吧,就算是我上辈子欠她钱,也不用这么敬业吧!拴了条帕子,开了门。 “怎么是你啊?” “我屋里有水,要不先拿些用吧?” “那我不谢了,改天还你。” 这话说得太失水平了。转身下楼提了桶,第一次知道自己头顶上这间房是什么样子。虽是在这里住了非常久的时间,也常常看见她,和她貌似很熟,却从来没有进过她的屋子。简单得有些寒碜,布置算还停当。小厨房像是没用过,那木菜板都生锈了,好像长着一层蘑菇。厨房太小,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就是没见到水在哪儿。 “水呢?” 她过来将卫生间门推开。没看到,还有一间卫生间。不过卫生间还挺大,有三分之一间房。我也不知道当初这房子是怎么修的。靠窗下放了两只大桶,用硬纸盖着,旁边放了两只水瓶。 “水瓶里是热水,你提去用吧!热水洗澡之后,会凉快些!” “那可谢了。” 倒半桶冷水,提了一瓶热水。光一瓶水是怎么也不够冲的,不能像一个阳痿的人,才刚开始还没起劲,就没了。 “小心热水烫!” 澡洗完,安静睡了一会儿。 127.第127章 03小节 还是寂寞了 近晚醒了。徐建又打电话来,旁边还有几个哥们儿,一直聒噪个没完。 “是不是又喝酒了?” “没有没有!” “我都闻到酒气了,还没喝?喝了酒别给人家闹事啊!” “乖着呢,出来坐会儿吧,有好事!” “不了,明天!” 在桌旁坐下,心不在焉起来。穿了件短袖短裤出门。门是关着的,她已经出去了。 “你不是说不出来吗,怎么又来了?” “这是你家的啊?管得着你,还管得了我?” “看你嘴尖得跟锥子似的,也难怪你这么久还是只能写‘小说’,就没见你写出‘大说’来!” “你妈个人渣,连喝酒都不让老子安生!” “哎,哥,你去哪儿?还有事要跟你说,酒还没开钱呢?” “不能喝你的啊?自己抢去!” 街上很艳丽,同时在夜里也很诡异。有一阵霓虹只挂了半边色,另半边坏了,亮不起来。亮的都在半空以上,底下还是一片昏黑。来来去去的高跟鞋和丝袜,将昏黑搅得更黑了。 “啵哆,啵哆,啵哆……” “帅哥,要不要……” “请我喝酒啊?” “那你敢喝吗?” “算了,你还是进去找那几位兄弟吧!” 竟真进去了,腰扭得叫人担心不已,要断了。 “唉……” 怎么说走就走,也不给人点面子,你不知道男人说的话都心是口非啊?多说几句话,能说死你啊? “嘿,你在这儿啊?” 我还没看到是谁,不过敢断定也没有人,因为没有出现能引起人注意的颜色。眼睛冷静下来,终于才看见昏黑里显出一个人的轮廓,高削。 “是你呀,怎么换了这一身装备啊?” “不是你说的吗,穿职业装,敬业嘛!” “你怎么会在这儿啊,寂寞了?” “几个哥们儿,喝酒来着。” “那还是寂寞了。” 这句话说完,旁边走过来一个男人,拉着她走了。我本还想回驳她的话,一句话没出,已经找不到人了。在街道上站了会儿,街上也没有什么新鲜的变化,耳朵也要看得生茧了。刚要转身,看见她又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啊,闪电战呢?” “妈的,一个变态!” 看她脸上有几道指甲印,是被掐的。生活谁都不容易啊! “要不我请你喝酒吧?” 我指了指身后的很有些混乱的大排档。其实该算是酒吧,因为营业之初,就只是酒吧。现在名字依然是酒吧的名字,内容却多有变故。不过那也只能说,劳动人民的创造力太惊人了,硬是将个酒吧改造成了大排档。 “真的啊?那我可不客气了!” 这下反而是她拉着我进去。突地觉得后悔了,看她喝,我只在一边数酒瓶子。一边数,一边心痛。她倒是喝不了许多,这屋子里还有好几个人,啤酒瓶滚了满地。 “别喝太多了,替我省点。要不下个月我就只能跟你出来站大街了!” “也没什么啊,小妹我照着你!”喝得已经醉了。 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跟你玩那个什么什么游戏。死活将她拉了出来,看她手里还抓着一瓶啤酒,没有放下。 “这早晚,回去了吧?” “嗯,回吧!今晚你让我损失了好几百块钱呢。” “是我在请你喝酒,你哪里又损失了?我还没说损失呢!” “我是说那个,工资。” 恍然大悟。但我不是叫你陪酒,而是请你喝酒,我不会付费。 “你就当是休息了一晚呗!” “嗯,休息!” 边说着,居然就能睡着了,搭在我肩上。我问她钥匙呢?两只手在手提包里翻来翻去,又在身上所有的兜里摸索了一遍,掏出一个安全套,迷糊着交给我。 “钥匙呢?” “这不是!我来开门。” 能晕成这样,只能叫人佩服。只好开了我的房门,把她扶到我的下层楼里,放躺在沙发上。她忽然将我抱住,头伏在我肩膀上,哭起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让我惊错了。只好将肩膀借她用一用了。在很多情况下,人可能是需要一只肩膀可以用来哭一阵的。 我既然确信不是我使他伤心的,便不做安慰。她哭得却放肆起来,是真在伤心了。拍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慰吧。这种方式可能较好,因为我实在担心,她这样躺着,会不会吐脏我后背,而我是看不到的。况且水费很贵。 慢慢将她放在沙发上,倒了杯茶,可以醒酒。 屋子里一下子局促起来,这局促叫人不安。看见她的胸一呼一吸的起伏,乳房轻微地颤抖。这时间温度还这么高,一阵口干舌燥耳热心跳。 天气太热,想冲凉,又怕吵醒了她。还是外面的巷子里凉快。夜深,上面的冷空气开始往下坠了。 128.第128章 04小节 你是做什么的? “你做什么职业的啊?” 她有一天居然问我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我倒从来没想过,我不知道我做什么职业的。 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正在选衣服,因为我发觉天一点一点在变凉,而街面上店里衣服的价格也在一点一点变凉,没先前火爆了。 纯粹是因为不小心,开了一句玩笑,叫她来帮我挑衣服。 “关于职业这个问题……”我想装得有点学问,深沉点。“怎么说呢,我不知道该叫她什么名字,但是我有职业。” “我是问你什么职业,当然知道你有了!” “我不知道给他叫什么好,很难叫得出口。” “有我的职业名字难听吗?” “那倒不是。自由职业。” “那你不是跟我一样?” 我本来还觉得这个职业名称挺好,可惜太自由了,哪儿都能用。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将这两者连上了的。 “哦,对了,那天晚上不好意思了,挤占了你的空间,叫你在巷子里坐了一夜!” “就当是补偿给你的损失了吧。” “我看你屋里桌子上到处都是散落的纸,你是干嘛呢?喃,这件衣服好看不?” 她拿起件外套往自己身上比了比。我反正是觉得无所谓,衣服穿来反正都是给别人看的,自己又看不到。于是将衣服拿来,一看大小合适,买了。 “我说我是一个文人,你信吗?” 我觉得这样说要准确一点。 “文人?那是几千年前的事了,现在哪有?” “那我是一个写小说的。” “那你还是文人算了。” “那你刚才怎么说我和你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啊?你们出卖你自己的灵魂。” “我说那不是‘出卖’!” “你写小说为什么啊?” “赚钱。” “那不就得了,我们也为了钱,自己看嘛!” “要你这样子说,我还不如你呢!” “为什么?” “你还有人要,我就算将自己贱卖,都没人要,只是偶尔能脱手。” 半开玩笑。可是越这样说,就觉得心惊,越发觉得自己还不如她了。没事就回去了。衣服是不能买得太多的,因为这会直接导致下顿就没饭吃。 她还在那里选。女人就是这样,站在衣服底下暴露了本性。 “回去了!” 我终于发现自己做对了一件事,那家店里的衣服第二天又涨价了。但是往往做对一件事的前提,就是所有的事情全都做错了。而且这错,错得很让人觉得是一个冷笑话。 衬衣很好看,将标签扯下一看,是女式的。天气还是很热,也穿不上,天稍凉又无法穿了。时间已经过了,商家居然不换。 “我说你们为什么不能换啊,不是说了包换的吗?” “对不起先生,这都是我们的错,对于您对这件衣服感到不满意,我们十分的抱歉……” 我一听暗暗高兴了一阵,现在这商家的售后服务做得果然不同往昔了,在现代文明的感召下,也跟着文明了。 “那换一件同一型号的,不用另加钱了吧?” “对不起先生!”那营业小姐好像有口头禅,打从门口进来就听见这话。 “对不起先生,请往这边走。欢迎光临!” 或者,现今都改这样了?他们知道会对不起你,所以先说出来。目的是,暗中便通知你,我们可是不会负责任的。像一个嫖客。可惜遇到了一个外国人,言语不通。也或者是她猜测我姓对名不起,百家姓里有没有这个姓啊,还得回去查一下。我一时也糊涂了,要真有,那可了不起了。 我望着那小姐,大是诧异的眼神,更多的是佩服。 “对不起先生,这件衣服是不能换的。” 话说得文质彬彬,却招不了我喜欢。 “为什么不能换啊,看还没过期呢?” “对不起先生,这是件特价商品。我们的特价商品是不在换的范围里的。请看那边的特价商品区有一块广告牌,上面说得很明白。” 照她所指,居然是挂了一块超大的液晶电子屏幕,字幕可以滚动的那种。想起这年头高科技的东西可真多啊,一个小店铺也用这东西。不禁从心里赞叹了一句: “高科技啊!” 那小姐一听,脸上立即现出骄傲的神色。 “这当然是高科技,是从美国最新进口的,昨天才送过来呢!” 看了半天却没发现有关特价商品的信息,倒是不小心看见了几个字,在屏幕的最下方。敢情这家伙是个混出国的东西啊,回身一抖,就变得洋里洋气了。带上了几个英文字母,竟然就是美国种了。不得了,不禁更加为这售货小姐独到的眼光所折服了。 “特价商品信息没有!” 那售货小姐盯着那块“美国板”,看了不下半个小时,突然好不意思起来,脸上有点红晕,像个娇羞的小女孩。 “不好意思,忘了输进去。” “那怎么办?” “对不起先生。咦!”她突然像是有了惊人的发现,比原子弹爆炸的当量更加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竟哈哈笑了起来。“你没有标签,怎么换啊?” 这一发现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如同一个噩耗对着我。这是我分明从那小女孩眼中看出来的。她见我看着她,当作是对她明显的挑衅了,便拿眼睛也瞅着我。眨了一下眼睛,她立即将眼睛放大了足足一倍,似乎想将我活生生的收了融化掉。我突然想起了一个成语,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它的衍生。这情形分厘不差。 我是愣了一下,我什么时候将标签扯了的?我也疑惑。 城市里突然钟声响起。怎么会有钟声呢?我也不知道。现在已经十二点了。城市钟声最大的好处,不是提醒现在已经十二点了,而是提醒现在该吃饭了。但是我一点也没觉察到饿啊,还是要多坚持一下的,因为自小毛爷爷就教育我们说,坚持就是胜利。今天,我是无论如何都要信奉毛爷爷一回了,胜利一次。 那小女孩,却前所未有地高兴起来,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从头顶哗啦流了下来,从躯干直流到脚跟了。看得出来,她的脚跟也是在笑的。 “对不起,这件商品已经过期了,况且还是过了期的特殊商品,所以不能换。” “它顶多是特殊商品,还没过期啊!这帽子虽然不名贵,到底是顶帽子,你不能给它乱戴了。” “谁说没过期?你看那墙上!” 墙上没有什么啊,我已经看过一次了,只挂了一口钟,滴滴答答已经过了十二点。我没明白过来她到底有什么意思,但是我确实没有感觉到饿啊! 那小女孩禁不住的洋洋得意。 “本店已经下班了,难道不叫过期了啊?那好,我现在宣布它已经过期了!” 129.第129章 05小节 我从来只吃中餐 我见过很多才女,但在此时,就那一瞬间,那些才女的形象在我的印象里轰然崩碎,瞬间被枪决。没有一个我见过的才女,有她这份才情。明来暗去,偷换概念,偷梁换柱,偷天换日简直比孙武还厉害,俨然军事家里最璀璨耀眼的光芒了。 但我还是想要坚持。我向来就是执着的,看定的事绝不会轻易放弃。同时面对一个赫然威名的大将,能在她手上过得几招,亦是可遇不可求的千年幸事。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样唧唧歪歪磨磨蹭蹭的,没点男人样。买不买不怎么一回事,你拿我寻开心啊?就算你找只鸡,鸡有问题,你中途还要再换一只啊,何况她还没问题呢!” 这话一出,我彻底拜服了。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名词,“女人”,这大约就是女人真正的样子吧。 不过前一秒还是个小女孩,后一秒就变成了女人,这种急剧的变化太过于剧烈了,让人实在无法立马全部接受。看了看躺在柜台上的衣服,恍然大悟,原因肯定是它,终于算是想明白了。这世界上,钱的力量依旧如此巨大,让一个小女孩瞬间变成了女人。 只是这种力量是不是有点太大了?按着这种进化速度,真没准明天人都得退回到人猿,前边没地儿可进化去了。 小弟在这里给你作揖了,磕头了,你是老大,我真的服了。 愤愤的,只是离开那家店面的时候有,一出来也就全然没了。难道你叫我被人砍几刀之后,自己还要继续借着伤口,再在上面撒点盐啊?落井下石就是你了。 自我安慰,女式衬衣也不错,穿出去也不是很丢人的事。虽然是有点另类,但是另类也是一种风格啊,何况还是我的呢!那至少说明我也是个有个性的人。 这年头钱可能不值钱,金融危机了。但是个性走到哪里都不会贬值。尽管自己看不见,也不能填饱肚子,个性它还是很重要,叫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有。这就好比漂亮女人的脸蛋,虽没实际上的大用,却是可以让一大群人得到观赏上的满足。 供人瞻仰绝对是一件很不错的事,值得让人高兴,毕竟独一无二,也是可炫耀的资本。然而问题也就因为这样子太暴露而暴露了出来。就如同人体模特,那么多人观看,身上有什么漏洞,有什么优点,也就丝毫不能遮掩,一览无余了。 个性就是如此,所以时常要被人骂。 问题不能多想,会因为想得太多而变得没有用,就像和尚只能乞食,道士只能喝风。而一个哲学家的成功存在,是他不知道人也是只动物,是要新陈代谢的。否则,他会变得比动物还动物。 “这衣服送你了,虽然是特价商品,好歹还是女式的。”我在经历重重艰难的思想斗争之下,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她看着我,更多的是盯着衣服。脸上神情有些难以料知,大有正在思想的情态。下一刻,居然露出一个夸张的笑,立时挤掉了身上所有难看的地方。 “谢谢你了!” 声音里还是有些错愕。她没料想到我竟然会送她一件衣服。伸手接了。 “退不了。我又不能穿,送了几次人,没人要,只好送你了。” 神情一顿,似乎是微有失望。任谁将一件剩得没人要的东西给你,你也高兴不起来。不知道也还好点,偏偏你又知道了。 我觉得这场面多少是有些尴尬和局促的。就像是你跟你的女朋友在公园里约会,一见面甜言蜜语一番,正是情正意浓的时候,旁边公园管理员突然跑了过来,对你说,踩了草坪,罚款五十。怎么办?不赧颜也该结巴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有条缝就直接钻进去了,没缝就直接撞进去了。 她不说话。我也就不说话。总不能再补充一句,本来打算扔了的,却看见了你。 这句话是万万不能再说的。如今这种场面,怕就是上面那句话太过于真实直接了。再来一句大白话,就该她摔身回去取兵,我回去拿戎,两个人兵戎相见了。 半晌之后,她居然拿出一个动作,保持住以往惯有的微笑。动作并不显得僵硬,可见并不是做作。 “还是谢谢你!” “天底下有这么好涵养的女孩儿,怎么去做了那种职业啊?”不禁在心里边无限的多出许许多多的惋惜。 但是有一次我问她: “你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呢?” 她毫不迟疑的回了一句:“自愿的。” 好像神情,随后有几分钟的落寞和空白。 这让我没话可说,我原本还有着一些想法,诸如拯救堕落少女之类的。这简短而直接的话,立即让我的空想变成了真正的空想。不过她也不是少女了,能稍稍平复人心。 但是从这念想里,我又得出了许多其他的东西。那些人一定是在风尘小说上很有造诣的人,因为看多了风尘,便也幻想着风尘里的艳遇。摸索了好几年,终于不抵现实的冷酷,风尘破碎,转而只好改投另类了。于是一不小心,寻找变成了拯救。 我知道那拯救的结果,那女的跟着他跑了,并对外宣称,那是感恩。于是拯救再次退回到寻找。这也恰好证明了一点马克思发展的观点,质变再到质变,生生不息。 “那你为什么会自愿呢?” 我好不容易极力挤出这么一句话来,被她一句话又给打回来了。 “这问题没法解释,就跟你吃饭一样,今天吃馒头,明天吃米饭,后来你还吃汉堡,口味不固定。” 像这样子打比方,那岂不是说吃饭也变成一种生殖行为了? 不过,似乎吃饭确实是一种生殖行为。 而她的话,大胆得我完全没有准备,彻底无语,晕过去了。 “其实什么事情都跟卖-淫-没有多少本质上的区别,你满足我,我满足你,最后再付钱而已。如果一个人结婚,那则只能说明,她卖得更彻底,嫖-客固定,终身制。” “可是……” “可是什么呀?” “我从来只吃中餐,而已。” 130.第130章 06小节 幸好你们来了 傍晚时候,天还凉爽得可以,便出去走走。 她那几句话着实刺激了我,所以这几天都没有出门,一直呆在家里。我发觉我居然在思索人为什么活着,人活着的目的和意义这等高深的问题了。 当然思索的结果还是有的,连着有两顿没吃饭,接着两顿泡方便面,但是没吃饱,又被短斤缺两了。 饿得最后终于撑不住了,身子都开始摇晃的时候,歪歪斜斜地进了一家饭馆。一番大快朵颐,看得老板以为我要啃了他的盘子,当我是外星人,连忙上来抢盘子。 看来思想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此,人活着就是为了吃饭。这实在是真理中的公理,公理中的母理,独一无二,至高无上了。 “老板,再打二两米饭。” 饭吃完,终于有了动力,看风景也才能入眼。 走着居然是上了一座桥,心里猛地一悸。想起现在自己站的这位置,忽而害怕了。 两个月前,有个女的从这里跳了下去。幸好的是,这桥不高,河水也不深。然而可惜的是,河床不是蹦床,没能将她接住反弹起来。这里的原生态保护的太好了,底下全是乱糟糟又齐整整的鹅卵石。 据说那女子是神人,跳下去居然还没有立即就死,上面很快七七八八的围了路过的几百人,都站在桥面上观看。 当天出现了另一大奇景,不是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吗,政府动用了城里百年未曾动用过的武力,武警被派出来疏导交通了。 终于看见了英雄有用武之地的场景,太令人感动了。 有些人比较八卦,不关心这个,开始研究那女子为什么死。这下好了,人都死了,再怎么说也叫死无对证。听说是被男人甩了,还是他亲眼见到的。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流言。 但是立即就有人出来辟谣了,说是脚下踩的那块地风水不好,遇到找替胎的鬼了,因为去年这里就死过一个男的。 看来那男鬼也是好色的。这句话一出,吓得先那人也哆嗦了一阵,生怕自己也被鬼找上替胎了。 但是先那人心有不甘,于是两个人吵起来了。一个说是被甩了,想不通自杀的;另一个坚持说是风水不好,让鬼找上了。都不愿意让一点,僵持不下了,差点打起来。 说风水的那人突地哈哈大笑起来,信心满怀志在必得的样子,向着对方问了一句:“你说是想不通,有什么凭证?” 先那人倒是语塞了,这种想不通可是没什么理论根据的,就算有,也解释不了为什么去年子同样在这里死了一个。 你说是巧合,巧合那就等于是没根据,自己瞎说。 “没有了吧,没话可说了吧?”这人突然像是变戏法一般的,不知从哪里猛然拿出一本《八卦》,翻了又翻,翻了好几遍,终于找到了。“我有理论基础,《易经》上就是这么说的。” 这没办法了,书上都是这么说的,那就跟党中央的话印成的白皮红皮一样,那就是权威! 那人也只能认了,谁叫别人有理论呢。显出钦服的样子,只恨自己没有这种高深的东西来撑腰。暗暗下了决心,看来这年头回去,一定要多学习学习理论啊。 这一下子,流言也就此止住了。这就好比两个人同时夹住一块骨头,都想吃,又都吃不到,为此而发生了争吵。 甲说:“这块骨头人不能吃。”乙说:“为什么不能吃?人不吃,给狗吃啊?”甲说:“你对了,就是给狗吃的。人们都是这样说的。”乙说:“人都这样就是了?国家颁布了法律,法律规定了骨头只能给人吃。” 于是双方无言。甲想想确实有道理,狗怎么配吃骨头呢。这是对的,国家都规定了,那就是凡事都有了根据,而法律根据是不会错的。即便有些偏,但至少他比我大,是大的就不会错。 三个钟头之后,救护车终于来了。 一大堆人也终于舒了口气,那女子似乎还有几丝游气。幸好救护车到了,几个医生并几个交通警察,哆哆嗦嗦,艰难的摸爬到桥下,架好担架,将人抬上来。结果还没抬到车上,那女子终于忍受不了这么久的惨痛,一下子死了。 那一刻,围观的人竟响起了几片掌声,仿佛是自己忍受了太久生不如死的痛苦,现在彻底解脱了,心下里一片舒畅。 于是有人说道:“幸好救护车来得及时,人终于死了!” 131.第131章 07小节 聊斋看多了 不知道那女子究竟是怎么死的,最后没人能说得清楚。 警察局一周后在新闻上倒是有一小段言论,说正在调查。 又过了两周终于得出了结论,经法医鉴定,死者有精神疾病,有严重的自杀倾向,所以自杀了。 这一结论,本来没什么稀奇的,向来死因不明的人,法医基本都给这类似是而非的结论。但是他们万不该把这一结论在电视新闻上公布。 这一下,安静的小城市再次引起了轰动,全城近十万人赶紧加入讨论,那势头简直比******还热闹。都害怕自己某天一不小心,也得了法医的结论,有了自杀倾向,不小心就自杀了。搞得电视台最后,将平时专门播放县长上山下乡的那套新闻频道也只好改做心理访谈节目了。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滚动直播如何缓解心理压力,还拿实例来剖析,防止自杀。 这下更好了,搞得下面的人更加自危,没自杀念头的,都开始想自杀了。 不过这下也真的好了,小城市那电视收视率竟然一路狂飙,只上不下。但是县长却被气得在县政府大楼上跳起来直骂电视台没人性。 月末时候,市里居然来人了,就因为那一路飙升的收视数字,都已经超过市里的了。而一个县级以下的地方台,收视率大有赶市超省的实力,那是不能让它长久存在的。 市里领导一见面就直要人,说是这节目策划得这么好,所以要提调到市里去。人才是不能在下面被淹没的,得弄到上面去埋没。 这市领导自然不知道引起这件事的原因,一番慷慨陈词,自然是把台长说得飞了起来。台长自己也觉得,天生我才终于有用了。 向来自己说自己有用,那是没有用的,但是既然是领导说了,那当然就是很有用了。这就好比一个人捡到一把夜壶,另一个人说,这是你爸用过的,那人立即就得扔了,洗了手,还嫌脏;但要是那另一人是个专家,说,啊,这是秦始皇用过的。那这人自然就会当宝贝,晚上枕着睡都还嫌不够,那里舍得扔。 县长也因祸得福了,前几天还气得咬牙切齿,骂电视台,这不是明着切断他与人民的血肉联系吗?全县城里城外百多万人口,这几天都见不到他,岂不是会寝难卧,食不安?那多对不起人民群众! 经市里领导一夸,你的领导工作做得很好嘛,继续努力。知道加官进爵,又多了几斤筹码。 想想也就欣慰了,那几天虽然没有电视台播放,那些随行记者可是一个也没少。损失几天上镜,换来这么大一个冬瓜,还是很划算的嘛!看来这人民讨论的精神,还得多加强加强发扬发扬,这也是文化建设嘛!年终事迹报告会又有材料了。 那女子不应该是站在我现在站的这位置上吧。 那两人的话,也还是有很多道理的。 我倒是希望那个捧着《八卦》讲《易经》的说的是真的。横死找替胎,这种鬼故事我是听得很多的。从小最先听外婆讲,后来婆婆讲,再后来妈讲,再再后来自己也开始讲。 几个男女朋友坐在一起无聊时就讲,情节并不惊险,结果却总是鬼能找到替身。旧鬼去投胎,新鬼继续找,循环往复了。 老掉牙的东西,女生们却一样的害怕,跳起来。这不是有心的,她们一个个全扑进旁边男生的怀里。于是事后齐齐骂我,没安好心。 我发誓,我可是一个也没抱到过。 那些鬼中却多是年轻美貌的女子。男的,几乎是不出现的。即便出现,也只作为配角,路人甲,路人乙之类,陪衬陪衬就放一边休息去了。那些女子,有凶戾的,也有温柔的,但无一不是善良的。所以我倒是期望真有鬼找替身。现在站这儿,正等候她来呢。 河风从桥洞下吹过去,有一小股顺着桥墩爬到了桥面上。清凉舒适,正如想象中那柔美的女子。 等一下,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低头慢慢看,竟然有一双脚印,看轮廓,是个女子的,脚尖正朝着外。 难道这是那女子留下来的?难道她是要来找我做替胎? 别乱想了,这不是鬼故事。我惊喜得都快按捺不住了。突然又冷静了下来,万一那鬼真找替胎,难保证那女子就会善良。 《聊斋》看多了,就幻想世间所有的恶鬼都如聂小倩一样,温柔美丽,又善良。或许,恶鬼都会变得温柔美丽而善良。但我可是人,又没修道,那就难说碰上的不是另一种鬼。 赶紧将这些念头都打消了,吹会儿风,看看风景,回家才是正经。 132.第132章 08小节 我就看看风景 看风景。笑笑。看风景? 我是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文人了。以前可从来没过这感觉,向来都觉得,自己只在吃饭穿衣而已。 难道看风景可以提高我的品位? 那我要是观完天下山水,岂不是苏轼见了我都得自愧弗如?他肯定不知道月亮叫做月球,更没有生命。他也肯定不知道嫦娥只是一块冰冷的机器。 这疑问立即就得到了佐证,大凡中国古代有名的人,大半生都在游历。 看来名人就是好啊,有份量,连自己都说不服自己的事,随手拈一个名人,往那儿一搁,自己居然就信服了,再没有了异议。 一想到自己竟然会是个有品位的人,还是不知不觉间的事情,就无比的自豪。这下子又找到反驳啤酒的证据了。 啤酒是我的一个朋友。他时常将我和他归于一类,理由是物以类聚。所以我一直都在坚持不懈的寻找证据,以便把自己同他分别开来。 有一次我和他坐在一家酒吧里,顺口朝服务员要啤酒。他以为我是在叫他,他答应了,服务员也过来了。 我说:“啤酒!” 他问:“什么事啊?” 我说:“我又没叫你你答应什么?” 他问:“那你叫什么?” 我说:“我叫啤酒啊。” 服务员在一旁听我俩绕来绕去,不知道该不该去拿啤酒。半天被搅昏了之后,竟然甩了句口头禅:“没素质!” 这句话只能是口头禅,你想怎么解释?啤酒一听不高兴了,我却乐了。她怎么知道他叫没素质? “啤酒”那只是我们给他的绰号,他居然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可能他老爸没他那么有文化,这大约跟上世纪姓杨的取名字叫“杨伟”的是一样的。起名字时没有想到那么多,也没想那么远。等到后来想到那么多了,可是人家户籍警察又不许他想那么多了。说改名字麻烦,不给改,就是不给改。 他们家姓梅,他爸是个小学语文老师,估计是这孩子打一生下来,就被寄予了厚望。希望他能成为一个有文化的人,至少要来继承他老爹多年来日积月累的少有的一点文化修为。再通过他自己努力,一定要超过宋朝那人苏轼。 当然了,这是一件伟大的工程,伟大就不免艰难。所以就只好先把它作为理想固定下来。这种愿望的最直接体现,就在名字上了。 猜他老爹的意思,是要他将来穿越回到宋朝淹死那苏轼,因为“梅”很直接就想起了“没有”的“没”,而在我们那儿它跟“淹没”的“没”,是没有区别的。埋没肯定是不行,那就只好去将之淹死,比如吐唾沫。 料想本来他是可以完成这一宏伟的工程的,可是偏偏现实太过于艰险,老天不开眼,户籍警察也不开恩,硬是将“梅苏子”定在了他头上,不准动了。 名字本身并无所谓好坏,唯有缺憾的,也就是让人觉得不好之处,这名字怎么听怎么像“没素质”。 等到他大学毕业,研究生读完,博士收工,经过许许多多人前赴后继的努力,却不小心将这另一伟大的目标实现,他也不负众望,从此真正成为一个“没素质”的人。人如其名,这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事情。 这名字就跟他啤酒的这个名字一样,都是人如其名的真实。 起初他还表现出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大感很是无辜。等到后来,他再也忍受不住了,就像一个女人长期被人强暴,开始竭力反抗,慢慢也坚持不了,最后终于接受。不再反抗时,他索性改享受了,似乎还很有快感似的。 用他自己的话说,没素质就没素质,真真实实的,多洒脱自在啊,这叫是真名士自风流!遮遮掩掩的,收收藏藏,你不累人啊? 我是累人,但是别人看起来顺眼些嘛。我这可是经过包装了又包装的艺术品,这是多么崇高而又伟大的举动! “就你那小样儿,还艺术呢,整个一草堆,扎起来,就充艺术品,有品位了?你上街去看看,像你这样的,遍地都是。街上乞讨的,还是流浪诗人呢!” “这话你骂吧,反正我就是一艺术品,又有品味。难道要我将品味掏出来给你看见啊?嫉妒就嫉妒呗,我又不会数落你。等我一大方,还送你一斤半两的,也不准!但是你刚才那句话,可是有些不对的。街上乞讨的,什么‘还是’诗人,人家是真正的诗人。这年代,大凡真正的诗人都在街上乞讨,诗人都坐在人民大会堂开会!” “屁话!” “什么屁话不屁话的,知道你没素质就不许别人有素质。你可以侮辱人,但是你不能侮辱文化啊!像你这种人就是心理不平衡得紧,我能理解。毕竟这么多年了,混成现在这样,也不容易啊!你的个人档案,我都看过,想不想知道,你大学四年老师给了你什么印象评语啊?很经典哟!” 啤酒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看来这东西他也是知道的。但是那档案,是从来不放到本人手里的,他怎么看到的,我就不知道了。至于我怎么看到的,我忘了。 我半开玩笑,我也是读过大学的。他准备拿啤酒泼我,可惜我比他反应快了一丁点。在他端起杯子准备好了泼之前,我后发先至,也准备好了。 他盯着我,我也不示弱,以眼还眼,盯着他,你能耐我何? 举起杯子,半空里轻碰一下,干了。 偷偷的发笑,只能偷着乐了,没人在旁边。 想不到过了这么久,凭空里又被我找到了一条证据。禁不住窃笑,更加自得。这可比站在这里空想那些女鬼有用得多了,而且实用得多了。 133.第133章 09小节 窗子边风大 房子下是条河,这让人时常产生一种想要从窗子跳下去的冲动。 临窗看下去,就有了,当然不看时,就没有这样的感觉。 找房子时,花了我硕大的功夫,从城南的破庙比较起。那里实在太破旧了,住几只猫狗还勉强凑合。论及住人,那万千不是人住的。那天地变化也无常,突然下起雨来。 这情形,倒是突然让我对那里的菩萨产生了某种敬仰。 这种敬仰是肃然的,当时真想上去把他们推下来,砸烂了,看都是用什么堆成的,竟平白忍受得了这昏天黑地的腥风血雨。 终于佩服起来,菩萨就是菩萨,不枉几千年的修炼,皮粗肉厚,竟有如此高深的境界。 到城东一看,房子全是空着的,没人住,但是也进不去。 走到门口,被两个保安走过来,上下一阵打量。这让我极不舒服,虽然我没穿西装打领带绅士帽子蹬皮靴,但体恤作长袍,拖鞋如履舟,但风里雨里,好歹我也是见过阵仗的人。 最后终至于给两个保安四只眼十二个来回看得不好意思了。要说这种场合,见得是比谁都多。但这样几个大男人,你看我我看你,候着似乎是在进行一场重要的比斗。一个说看你脸皮有多厚!另一个说不信你脸皮还能厚过我!这样子庄严的阵势,怎么还是吓人的,生平除了三岁时候跟邻居的小儿子争东西,从没遇见过。 好在这年头坐得多了,别的本事没长,倒是颇能沉得住气,不轻易生怒。今天就大度一回,让他们了,不跟他们斤斤计较。 这却也是破天荒的一遭,平时吃喝嫖赌的事也干,竟会不好意思起来。后来细想,多半便是因为站在楼下不小心看见了光天化日下有些让人心惊肉跳的一幕。 一个女人爬在窗玻璃上,没有穿衣服,而窗子也没拉帘子。起初以为只是尊雕塑,暗想这年头的艺术家的艺术水准可真高,做出的雕塑生动得都跟真人一样。不想这想法还没落地,那雕塑真的就生动生动变成真人了。看着往窗子上一挤,刚刚还生动无比的艺术线条,一下子压成了一张平板,贴在玻璃上了,剩出一张人的轮廓。 可是两个保安没看见,他们眼里只有我。我知道,他们现在最大的理想就是快点将我赶出这地方,这是他们看家护院应该做的本职工作。 我完全可以理解,他们的敬业程度有多高。高到我踮起脚尖,从他们眼睛里看到的,以为是在野外撞见了饿狼。要是政府允许使用枪支的话,他们就已经拿原子弹来轰炸我了。腰间有把电棍,幸好只是摆设。 在那一刻,我才突然觉察到,活了这么多年,就那一刻自己是最安全的。 以后我便一直将那天出现的这种不好意思归结于此,是我表错了请,而他们则是会错了意。 他们一见我有几分怯弱的样子,多年来受的尊老爱幼的良好教育,横空出世,起到了关键性作用。立即对我表示出对于弱者的可怜,这让他们马上就有了崇高的感觉,并无以复加的表示出了慷慨。 他们这一慷慨,正好遇上我的大度,于是我莫名其妙的,居然被他们礼送出了境。我还想回去,说实话,至少,应该回去提醒一下那个女人,站在窗子边风大,光着身子,容易着凉。 房子下的这河,不知道有多深,一年到头没见着露出底就是。 应该很深,很宽。 这让人有一种安全感。要是哪天突然发生了火灾什么的,站在窗口逃生,再没有更好的途径了。准备一箱馒头,扑通一声跳下去,有吃有喝的,就让它烧个三天三夜,与我也没有什么了。 第一个月交房租的时候,那个脑袋上凹了几个坑的马夫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从钱夹里取钱的姿势,我的安全隐患意识陡的提升,高到比以前老师学校党政机构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的时侯还要高。 这里又悟得了新法,看来以后向人宣传安全的重要性时,不必要拿人命说事了,直接让人盯着他的钱夹就可以了。 这是住进来一个月里,首次产生的不确定感觉,连先前说能逃生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一点点安全感都彻底的烟消云散荡然无存了。 也是这时候,我才知道那两人的慷慨原来是这么来的。这让我很鄙视他们,有两个月里,我都在鄙视他们。画了两个人的眼睛在墙上,钉上一张十万的冥币,让你们见钱眼开!让你们见钱眼开!算是找到一点心理平衡了。 这种举动是徒然的,虽于心理平衡颇有效用,却丝毫不能带来实质性的作用。甚至于变成了给人嘲笑的笑料。徐建是第一个人,因为也只有他常往我这里来。连着接二连三的来过几个人,一见到那幅怪画,就是一阵惊呼,咋咋然,如鬼魅声作。 “哇哇,兄弟,你要招财,也不用这么大面额啊,你要到韩国啊?” “去死,没点儿正经,我要招财会用冥币啊?” 其实我这人也不知道正经是什么东西。 “这是人民币啊?你不说我还准备待会儿走时偷走呢。也对哈,我从来就没见你用过人民币。” “那你去偷啊!” 我本还待说,实在说不下去了,心中气结。就算有时候我不像人,我用的还是人民币,总还有人的成分在啊。怎么一句话从他嘴里漏出来,我就完全不是人了。 134.第134章 10小节 盗亦有道 接着过来的人,是张冰。他是我小学时候的同学,也是邻居。那会儿脾气很相投,常常合伙跑到邻家菜地里偷番茄,去田边上偷李子。而他那时候很义气,这也是我能跟他脾气相投的原因。 倒不是说我有多义气,而是每次被那邻家大妈,或是邻家里的狗发现,我总是能跑得最快。而他等到发现自己被抓住了,就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死不承认。 我跑时,没来得及通知他。 经过他多次叮嘱要做好一个把风人的职责后,他再次被发现,而我再次不声不响溜了。藏在远处隐背的地方,等他死不承认后,大义凛然而归。 读四年级的时候的时候,因为人已经长大了的缘故,我自己也认为是长大了。觉得再做这种小偷小摸的行为,与我们的身份,是极其不相称的,也有失君子风范,不道德,是极不道德,便决定弃暗从明,要另干一番有成就的事。 而我当时显然是没这想法的,想小偷也是一份很有希望很有前途的职业。听他说,他是喜欢上了对面村子一个叫李冰的女孩子。 那个小女孩,她跟我们同班,而且长得胖胖的,一看就能知道她妈是太过丰满的那种型号,否则遗传学就不能立住脚,就得改行了。 问他看上李冰的原因,他解释是因为他们名字里都有一个“冰”。 你看嘛,千山万水,名字都一样,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他所谓的千山万水,是指他家门前的一个簸箕那么大的坑,但是终年却积有碗多些水。小孩子常在里面撒尿,又常趟进去,再走出来。而他居然能把这千山万水之巨象浓缩于一陂池之中,要是被村东头庙里的和尚听到了,一定会抓狂的。 从他口中得知,李冰说了,她是不会喜欢一个品行不好的男人,因为她爸爸不同意。所以没办法,他决定要做一件有品行的事,给她看。 这种有品行的事,却是找不到的。那时候虽然我们都认为自己已经长大,而邻家菜地里的地瓜却是一如既往的又大又甜,很诱人。终至于我们也还是一如既往的被引诱了过去。 有好几周都没法子完成这很有品行的事,因为也根本不知道什么才能算是有品行的事。这对他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虽然不见得所有的车都能走到路上去,但你弄一辆车子反复开,也总能给压出一条路来的。鲁迅先生不就是这样说的吗?路子就是他这样给压出来的。 在想了八八六十四九九超过八十一回后,石破天惊,终于让他给想出了一个可以显露品行的事,他准备去将李冰偷出来。这回不是偷东西,改偷人了。 但我认为,这无法辨别,同样是偷,怎么可以说这是有品行的事呢?他立即对我就不满,似乎是怪我笨,恨我没能理解他的意思,慨然而有英雄落寞之感。 等到我最终承认,表示出英雄所见略同的态度时,他就已经真正英雄去了。他把计划告诉了李冰,而他认为这正是品行的所在。 后来我知道他的想法,所谓盗亦有道,他是要光明正大的去偷,而偷一旦冠上光明正大这个词就不再是偷偷摸摸的无耻行为了。 这是稍大后,从武侠小说里得来的。那些大侠也盗,但必事先送去信,通知要被盗的人家。这些盗的行为丝毫不能减弱他们的侠义之气,反而是光明磊落的表现,值得令人钦服。 在他弱小的心灵里,竟然天生得有这种高尚的行为,更加让我与之相投了。没事就找他偷东西去,不至于让我失足被抓。抓到了就让他顶住。 李冰听完,嘻嘻一阵大笑。她不是笑他笨,而是真正被他这种光明磊落的行径感动了。像这种男人是能靠得住的,心里喜欢了。 李冰也觉得他的这一行为很是有品行,甚至超越了道德的狭隘。于是她也跟着有品行起来,将这件事告诉了她妈。可惜她妈却没有她那么高的品行,一听说有人来偷她的女儿,就暴露出了女人另一个不该在人前暴露的本性。 李冰妈一把将张冰拎在空中,顺起左手就是两巴掌,狠狠的落在他右半边脸上。 张冰本来一下子失去了地球的引力,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动弹不得。突然过来这两巴掌,躲又不能,一个头顿时两个大了。原来失去了地球引力,会头晕的。 这突然让他欣喜若狂,不小心而实现了他珍藏在心里良久的一个梦想。他听说美国是可以送人进入太空的,就想有一天,他也要跑到美国坐飞机去太空。 但是现在不必了,李冰妈两巴掌就让他在太空里走了一遭。一个梦想就这么轻易的实现了,谁说梦想很难实现的?他想该叫所有的中国人都来让李冰妈拍两巴掌,最好再让那群外国人,特别是美国人,也来挨两巴掌,免得以后还有人敢叫嚣,说中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李冰妈看他还高兴,不禁怒火上浇油,哄的燃烧起来了。 “小杂种,我整死你!” “老纯种!” 张冰想这样子骂她,却没骂出口,只在心里发狠。 在他小小的心灵里,他是承认自己是个杂种的。若有人人骂他“杂种”,他丝毫不会生气。他是他妈和他爸生的,当然该是杂种。他却是常常拿着“纯种”这个词来骂人,究其原因,他认为男人和女人当然只能杂交,做出来的种,自然得叫杂种。除非是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做出来的才是纯的。 所以骂人就该用“纯种”,而不是“杂种”。 在心里嘀咕了一阵,他又不骂了。她是李冰的妈,那也就是他自己的妈了,儿子当然是不能骂自己老妈的。这样想,于是心里更得意了。 李冰妈看他还高兴,一时拿不出别套办法,拎着他像拎只鸡一样,啪的一声将他从屋子里甩了出去。 只是他却没有生出鸡的翅膀,能借着空气的浮力扑腾起来,反是狠狠的被空气重力压了下来。 可能是受此启示,让他大开了思维的境界,知道人活在地面上其实很可悲。他的人生观就此大转折,什么偷摸扒窃,已经入不了他的眼了。些微末技怎可以拿出来示人?丢人现眼! 他想的是,即便是偷,也要脱离地面,比如飞檐走壁,才能登得大雅之堂,不至于会贻笑大方。所以他的梦想改成大盗了。 135.第135章 11小节 英雄为什么死 那时候,我实在找不出有什么大雅的堂,直到现在也没找到,除了学校礼堂偶尔会让人觉得还足够大,基本也就只剩下食堂让人感觉挺大。 但是小学毕业很长一段时间后,就连这最后觉得大的地方都没见到他了。也就是在此时,我才知道,我是不适合做贼的,小偷更不合适。我一人去偷邻家树上的梨子,几次几次居然都没被发现,甚至无聊了,跑邻居家把他家那只老母狗生的仔都偷出来玩了。 也是这时才知道,我的聪明才智远比他不一般,不一般的聪明才智,是应该有不一般的用途的。而直到现在我才真正知道,不一般的聪明才智只有而且只能用来做一般的事。比如英雄是要被一分钱难倒的,而不是英雄被许多金子砸死的。 我知道了我有不一般的才智,当然不再适合去做贼了,那就是大材小用了。 而我的爸爸也不满意我的大材小用,他认为好男儿生于世间,就该与别不同,不能沉于低俗。比如大盗确实就比小偷要光荣得多,毕竟他是大的。老是被人唤作小的,任谁也受不了。 做大的目的,是光宗耀祖,光耀门楣。可惜年龄稍长,我的聪明一夜之间凭空夭折了,再也才智不起来,只能守着几本书安稳度日了。 这不但没能光宗耀祖,光耀门楣,反让我父亲恼羞成怒,因为这之前他常在人前炫耀,他有个聪明的儿子,聪明得一气之下,能够成为大盗。 他就再也不梦想我有一天能成为大的盗,光耀门楣了。 没了伟大的理想作引导,我终于连小的偷都没资格做了,渐渐沉沦到只能把玩文字为生了,可见得玩物丧志与高远的理想之间的关系。 这也引逗得他老人家时常骂我没理想没志气,我也不与他争执,毕竟在纸上写些连我自己都不懂的话,扔出去,时不时的还能骗回一小笔钱。 钱或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是有个“小”,这与“大”相对。就像以往做官的人,虽然没品,到底还是个官啊,或多或少,聊胜于无。可以反证我还是有点理想的,并没完全丧失志气。 “一晃这么多年,你都消失到哪里去了?” “哪能消失,顶多走远了点呗!” 这句话立刻让我觉得不舒服,看眼睛贼溜溜的,一看就不像个坏人,像个大坏人。估计这么多年不见,他益发能耐了,应该是能耐大了吧。这屋子里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根据他小时候连人都敢偸一下的品行记录,没准哪天他又一个突发奇想,将我也偷出去,后果就严重了。 “看什么看,看也没有值钱的东西。” 他就将目光落在我身上。看来他真有这想法。老天怎么这么眷顾我啊,给我这样的好运,我想什么就有什么,我刚刚怎么不想天上掉五百万呢。 “我也不值钱,卖了也没用。” “谁说的,逼你去接客,就有钱了。” 这句话我知道是玩笑了,放心。接客的职业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必备条件一是脸蛋要好看,要不怎么能叫小白脸呢。第二,当然就是身体本钱要好。后者我有,当然肯定比不上嫪毐。前者我也有,别说接客了,就是晚上拿出去捉鬼,都是十拿九稳的事。这倒是以后改行有出路了,没事就抓鬼去。 “就你还可以,我呀,拉出去整个一白无常,小鬼见了都害怕,跑了。” “又不让你去捉鬼,正好一小白脸,捉捉迷藏,遮遮掩掩,进进出出也就得了。” “少贫了,谁不知道你那点本事,这几年没见,还没听到?” “你听到了?那你知道我去哪儿了?” 这倒是真不知道,只随便说说,应景而已。 “我呀,已经高尚了。”一脸的自得之状,不可一世。他是有意来气我的。 “高尚?你是说你已经光荣的入党,成为一名党员了?” “哪里,没有,但也差不多。” “差不多,那就是差远了。这世上最高尚的职业莫过于党员了,你连党员都不是,还高尚个屁啊!” “话不能这么说,我现在已经不做那种游戏了。” “改贩卖人口了?” 从他小时候未受过任何污染的心灵来看,他那会儿知道小偷是不耻的,因为被抓的次数太多,对这种职业已经产生了厌倦情绪。 而其他诸如拐卖人口,走私贩毒,都是高尚的职业。 理由很简单,因为从小看到的电影里全是这些玩意儿,要是不高尚,国家肯定不会让他们播放。 而那也正是他可以向往的。但是显然他是不知道小偷也是要敬业的,敬业要动脑子,才能做成大盗,才能达至盗亦有道。 136.第136章 12小节 男人的悲哀 显然,很可惜的是,这位高尚的仁兄太过于高尚,高尚得将高尚等同于慷慨了。于是慷而慨之,将脑子也一并慷慨掉了。于是唯一能动的,就只有手和脚了。 “什么贩卖人口,亏你还是个文化人,脑子就不能干净些,净是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幸好没见到你写的东西,估计也是带上颜色了吧?那么不正经。” “你怎么知道,我写的字就是很脏啊!”我将地上散落的稿纸捡起来,给他看,那字写得的确漂亮不起来。这可能是天生的原因,天生到就如同一个软弱的男人嫁给了一个剽悍的女人,你可以使用她,就是不能驾驭她,让她完全臣服。对于这写字,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男人的悲哀。 “看嘛,都是用墨汁,怎么可能没有颜色。” “不是那意思,我是指那意思。” 他看着我没好气的道,有恨不得将我掐死的意思。 “什么意思啊?不就是这意思吗,还能有别的意思?”我只能装不懂。“这字本来就很脏,又带颜色,那我也没办法,总不能再用漂白粉漂清了吧?” 有时候,无赖是种很聪明的方法,至于可以做什么,就不一定了。 难道你非要我说无赖这种行为可以创造人类的幸福?这么无赖的话你都说得出来,还能有什么词可以用来形容你的无赖程度。 他不愿意说在干嘛,我也不能刑逼啊。他不愿意说的结果,就是我不知道他在干嘛。 但是我给他倒了一杯茶,这是礼仪性的。凡是到我这儿来的人,要喝茶都是他们自己倒,因为习惯了。要是哪天我亲自给他们倒茶,他们反倒不安了。 当然,这不安的,首先便是我了。你来就来了,占我地盘,还要我给你倒茶,天下有这么好的事吗?自己倒去。当然,你们就不要这样学了,肯定天下所有的人都会骂你,因为你不是我呀! 我将茶端端到他手里,他竟至于接了。令我不安的是,他居然没有不安,而是很舒服的往椅子上一躺,表现出一副很是安的样子。 “你把这椅子当你家的了,这么舒服?” “别人的东西用着不心疼,当然要表现得舒服点。何况这还是给你挣面子呢。” 有这么说话的吗?占我的,坐我的,喝我的,最后还给我挣面子?敢情这年头“用你是看得起你”这句话和它背后隐藏的精神,是彻底深入人心了。 “说不过你,就你能贫,不跟你说了总能成吧?” “不行!” “为什么不行啊?” “你引逗了对我说话的欲望,现在不说也不行了!” “引逗?你咋不说我是在引诱你呢?” “就你,不够条件。”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原来我不是女的,看来以后,说引诱这个词时得谨慎点,平时说嘴说顺了,话都不经过脑子了。我不是女的,也没关系,更重要的是,他不是个女的,也不能玩玻璃,引诱能够发生的两个必要条件,只具其一,发生不起来了。我只好再转到其他问题上。 “我没引诱的条件,那李冰是不是就很多啊?千山万水,那可是上天注定的。” 这句话绝对算是瞎说。我只是随口随便说的,因为不确定那小姑娘现在在哪儿,很久时间没见过了,但一时又想不起别的。 话一完,就只剩下他的笑,奸诈得紧。我也不想背后说人坏话,但是他的奸笑,实在叫人受不了。 “就那小姑娘,比狐狸还狐狸,一天不出去勾搭三个,也得有四个吧?你这么没主见的人,见了还不跟着她屁股转!” 事实证明,她确实比狐狸还狐狸,我指的是在法术的战斗力上,至少是英雄级以上的。 “我比狐狸精还狐狸吗?没事就出去勾三搭四了?” 屋子里凭空多出了以一个声音,好像是从我背后不远处的地底发出来的。还是个女的。 “是你在说话吗?” “我没说话。” “那是谁啊?” “我怎么知道,反正我只会跟在她屁股后转。” 事情不妙啊。角色轮换也太快了吧,这么快就轮到我跟在她屁股后转了?我明明记得进屋时,我是将门关上了的。是谁将门开了的? 137.第137章 13小节 你究竟想干嘛 我赶忙转过身,发现一不明飞行物,以超过光速的速度逼近过来。幸好,我也练过几下子,一招双龙出海,以在高中食堂抢包子的速度抓去。 啊,什么东西啊,这么沉? 我忙看来的这位,杏目圆瞪,两手叉腰,眉宇间一股英气,天生一个凶煞。样式是要用她凌厉的眼神,将我秒杀。 “嗨,李冰呀,你来了也吭一声嘛,你不吭声,我又不知道你来了。要是知道你来了,刚才夸你的话就该节约点,别说完了。现在好了,没话夸你了。” 我立即一脸笑意的迎上去,很热情的样子,将她拉过来,按在椅子上坐下。 这招的确很管用,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拍马屁了。都说人喜欢被夸,夸得晕乎乎的,飘飘欲仙。有神仙做,她能不高兴吗? 可惜她还残留了点清醒,可能是夸得她飘得太高了,高处不胜寒,冻醒了。 “我比狐狸精还狐狸吗?” “哪能说不是呢?” “嗯?” “你看狐狸精哪有你漂亮啊?当然是比狐狸精还狐狸了,今天晚上回家小心些啊!” 不是在这里吹嘘,活了这么多年,别的什么都没学到,要说起溜须拍马,我可是有独到研究的。何况这么多年不见,这个李冰长得超出我意料的漂亮。对美女溜须拍马,当然就更胜一筹了。 她居然被我最后一句话吸引了好奇。这是转移注意力的法子。 “为什么啊?” “昨晚我约会一只狐狸,说好今天晚上到我这儿来。要是你回家路上被她给碰上了,她一见你这么漂亮的美女,一羞愧自杀了,我怎么办,约谁去啊?” 心里却暗想,要真有狐狸精的话,见到她可能也真得羞愧自杀。狐狸精常常都是美丽温柔的,到了她这里,一反人们审美常态,长得漂亮也就够了,偏分又带了几两剽悍。 你说那温柔的小狐狸见了她,能不羞愧死,也得被挤压死。 这句话我觉得很好,事实上李冰也觉得很好,所以就转怒为笑了。当然后面心里的想法她肯定是不知道的,也不能让她知道。 乘热打铁,厚着脸皮再夸她两句,就算是我说了这么多话,她付出点利息,恶心恶心她。 “这不就对了,笑着就更好看了。女孩子就是要经常笑笑,这样对皮肤才好。” 好吧,失策了,没恶心成。 等等,这笑怎么那么让人觉得碜得慌啊,难道是我磕着沙子了? 就在我迅速转身准备逃离她的有效杀伤力范围的时候,惊心动魄的一幕,惊现于眼前。简直就是魔爪,伸向了我。那速度快得只能让我停下来。剩那么一点稍微的间隙,召唤好奇心,窥探一下她究竟在她手上使用了什么技能。她开外挂了吧?还是无敌的。 “哼哼,叶哥!” 这叫声怎么这么怪啊?知道了,是在发嗲。别叫了,皮都要掉完了。 这种情形下,女孩子使用这种伎俩,一般好事是没有的,坏事紧跟着就会接踵而至。 “文哥!” 她一把把我按在椅子上,接着就往我身上蹭。妈呀,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真受不了,再这么蹭,男人的本性就要被蹭出来了。 “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晚上你请客!” 她居然一下子就变得直接而干脆。敢情他们俩上这儿就是来蹭饭,不是来蹭我的啊? 说这话时,她还想干什么,还往我身上蹭?哎呀,受不了了。男人为何就这么脆弱呢,女人随便在身上蹭两下就受不了? 其实这大约也不是我的问题,相反还能证明我还比较正常。 “好了好了,今天我就大方一回。坐着别动啊!” 口头上的便宜,该占的还是要占到的。她终于安静了。 但这种诸如自己说自己大方的大度,完全没有给我带来诸如形象上物质上的好处和便宜,倒是直接危及了银行卡的内存。 我也无奈啊,这是被大度的。并且我清楚的知道,这是一种没有回报的大度。 我为什么交了他们这样的朋友呢?看来是大学的时候,偷懒了数学,没学好,以至于现在才不会算。看来以后交朋友之前,得先去好好学学数学。 但问题好像是,我小学数学就没学好,大学直接逃了。因为老师总会不假思索地考问这样一个问题:三加二减五乘零等于多少? 我也一直不假思索地回答等于零,而且很多人也答了等于零。 可是数学的思维偏要另辟蹊径,偏偏不等于零。这让我矛盾,很是费解,终于最后也没能解开。 我得承认,我在这上面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这错误大得,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这个错误究竟是什么样的错误。 138.第138章 14小节 请问你谁啊? 惯常以为,我只是个过客。过客的标志,就是一路走过去,骗点吃骗点喝再顺便骗点钱,完了就无影无踪的消失,不留下丝毫能被人记住的东西。 但是很不幸,我被人记住了。这是在我过了很久突然又遇见了这人之后,猛然明白过来的。 似乎忘了她名字,好像我一开始就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竟然一口叫住了我。 “你?”我这人是记心太差了,形象记忆也不好。但是她显然没听听清楚我的话,所以答非所问了。 “我刚下班,今天提前了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有问题,没能表达得清楚,但我实际是想问“你是哪位?”,或者你至少要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只好更清楚一点问她,当然得厚着脸皮。很难为情。 “你好像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一脸的愕然,这恐怕远超出了她说话时思维活动的范围。但随即笑了。这种笑容很好,很干净,不带一点儿杂味。 “哦,是我忘了跟你说我的名字。曾宜。” “怎么叫曾姨,你妈给你取名字时没想过?还是你是幺房的,别人都该叫你姨啊?” 突然觉得这句话不对,很有些黑话的意味在里面。平时对外人说话挺注意分寸的啊,怎么一下子就没头没脑了。 我就说被人记住不是一件好事吧,打招呼说话太费神了。 当然,被人记住究竟好还是不好呢,这个是我无法给下定论的。唯一可以知道的,在我身上立即就发生了另外一件说不得好,也说不得不好,但终归还是不好的事情。 张冰和李冰挤过来,一阵瞎叫唤。我本来就很后悔要请他们吃饭,但被逼着无奈。他们这一阵叫唤,更加剧了我的后悔。后悔我当时脑子发了什么热啊,要跑到这世上来凑热闹。热闹如果真的热闹,那么也还有得一看,值了。问题是,这热闹一点儿也不热闹,反要人成天颤颤惊惊,担心老天爷哪天突然没事做,一没事做就无聊,一无聊也就要来凑热闹,一热闹就高兴地取消了我继续看热闹的权利,陪他热闹去了。 “你朋友啊?那叫进去一起坐坐吧,就我们三个人,你不觉得冷清?” 是啊,我觉得冷清?你们不说话,有人会当你是哑巴啊?虽说多个人就只是多添双筷子,可你要知道,那一双筷子不是竹子削的不值钱,那是木头做的,好吧,还是值不了多少钱。 “就你爱热闹!” 转过身瞪着李冰,那料她早就已经瞪着我了。难道真的果报不爽?可是都没有因啊。于是油然而生豪迈之情,我又大方了一回。 “其实我也爱热闹。要不进去一起坐坐?” 可惜这种气氛下的情绪完全不受我控制,豪迈了前半句,后半句豪迈不起来,突然哑火了。然而这话也是留有余地的,记着,只是进去坐坐,坐坐就自己走人了。至于东西,凡是与钱沾边的,就别吃了。当然,免费饮料你还是可以喝的。 看到了吧,表面上我还是很大方的。出人意料,结果她,又忘了是叫曾姨还是曾宜,比我还大方,没有答应,却径直随李冰他们走了进去。 如果,我是说如果,很多情况下用到了如果,那就已经代表事情不只是停留在想象阶段,而是发展到了无可奈何的现实境地了。 如果我要是知道他们齐刷刷的进的是这样一间地方,我实在找不出量词了。不知道是谁给起的名字,叫“老朋友”,被死拉活拽进来,我怎么都感觉被人出卖了,全然没有一点朋友的感觉。老倒是有的,还很多,从桌子椅子到板凳,没有一个不老的。我要是知道进的这样的地方,算了,我也还是只有开钱的份。 这应该算是一家大排档。我说了,只能算是。这是城里最大的一家了,据说这城里最初除了饭馆酒店,就基本上没有酒吧,可见得也是舶来品。后来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冒出了七七八八的七八十家。可是没见经营多久,又七七八八的相继关门了。 唯一一家没有关门的,勉强算是在这城市留下了痕迹,就是这间酒吧。可见得,这年头吃饭的还是比喝酒的要多。这家酒吧没有关门,这全得和老板的聪明联系起来,他会改革,选择了比较好的发展路子。这可能是突发奇想,但确实是生存的需要。某天早上起床来,突然开了天光,决定将酒吧还是改成大排挡混合经营的好。因为以前那种要死不活的惨淡经营,太要人命了。 于是什么都改了过来,可是改换得太匆忙了,却忘了换招牌。这样一来,也就成就了这城市里的另一个经典,是一句很经典的话:走去酒吧,请你吃饭去。 既然有一家可以这样成功的转型,于是后面大家都开始有样学样了,纷纷打起酒吧的招牌,做起了大排档的生意。 在我幼年还很正经纯洁的心灵里,一直以为酒吧就只是经营酒水的。进来一看,旧的世界观哐的一声倒地,并迅速构建起一个全新的世界观。原来酒吧真是可以将饭店火锅之流杂合在一起的,成为一个酒吧大排档之类的,姑且先这样称呼吧。 这可能是这城市外形的确太小的原因,外表太小,表面上就做不了多少文章,当然就只好猛力在内部扩展。 到了这里,一下子就有了井底之蛙终于见到天了的情景。你不得不感叹,这个县城原来是这样的宏大。难道一颗南瓜子和一个南瓜不是按照一比多少的比例生成的吗?要是一颗瓜子大过了这只南瓜,那就不成肿瘤了? (求推荐票票~~有的亲,都投过来吧,捂着多浪费啊) 139.第139章 15小节 背影杀手 这家大排档,还是叫酒吧算了,忠实于招牌。的确是大了点,完全不适合像我这样的人进来。 不过大有大的好处,那就是人多。大了,容量就大,人自然也就多了。不仅男的多,女的也多。男的里面帅哥多,女的里面美女多。 你想啊,一个个长得都跟蛤蟆似的,敢出来招摇过市吗?那还不得用重卡往家拉砖头啊!不过也好,修房子总算有免费材料了。 所以劝劝单身的俊男美女们,没事就要往酒吧这种地方多跑跑,有家有室的就别了。特别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一看见那么多俊男美女,知道原来自己也有这方面天生的优越,注意力一转移,心情就好了。 最后还要补上一句,丑的就不要去了,免得自寻烦恼,一想不开,自杀了。 吧台的服务生不知道哪儿去了,反正就是没人。 其实我更愿意叫他们“小二”或是“酒保”之类。多好听的叫法。 转头一看,发现时间地点全不对,只好对着空气心里干叫了两声,没人。那就先等着呗。 我有个问题很是想不通,这地方的服务质量,简直就不能叫服务,更别谈质量了,就差客人进厨房自己跟厨师要东要西,出来路过吧台顺便再拿两瓶自己要的酒。那为啥还是有那么多人来呢? 人一多,本来稀稀落落还可以希冀见到的一点服务,彻底不见,被人挤没了。 这种彻底没了的服务,叫人头痛。就在我刚刚转头看的时候,服务生回来了,问我要点儿什么。你说我能只要一点儿什么吗?那边那么大几个人坐着,还不得将我活剥了皮抽了筋啊。 按着单子,这这那那,一阵指点,不知道那服务生听清楚了记得了多少,反正我是记不得点了什么,一个都不知道。如果服务生也记不得了,就更好。 世界上的事真是乱成堆了,都乱出巧合了。就像是,我乱点了一大堆,结果那服务生一个不漏全记下了,这当然是之后知道的。 这肯定是巧合。可是这巧合为什么会出现呢,我以为凡是必然发生的事情,没有事先通知你就发生了,那就是巧合了。 不巧的是,我便碰到了巧合,我不知道在服务生不在的那一小会儿,我为什么会转过头去一看。 都说好奇是人的天性,我敢对天发誓,自始至终我绝对没有好奇过。我只是站在那儿无聊,随便往四处看了一眼,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事情,借以打发一下无聊而已。 这年头的美女长得也真别致,我说的是坐在吧台后边的那位,袒胸露乳,真的是店里的活招牌。我旁边也有一位,这位更别致。但我发誓绝对不是好奇心驱使我去看的。 大致形容一下我一转头看到的情形:一头银发如瀑,雪里滚浪。单要只是这样,也算是一美人了。等转过脸来,突然见得眉毛发绿,嘴唇猩红,……。还有其它地方没来得及看到。只要你想看,就都可以看到。 这副形态,从后面一看,以为见到了九天仙子,转到正面,吓人一跳,原来是混世魔女。 我不禁一阵哆嗦,我见过的世面太少了。本来她是不知道旁边有人在看她的,这一哆嗦,她立即就感觉到了旁边有人在打冷颤。 都说了这美女长得别致了,看人的眼光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她将目光从我头顶移到脚底,又从脚底移到头顶。我怎么都感觉浑身发热,像是被火烧烤一样,难道她真有将我烧烤了的想法? “帅哥,有事啊?”看来醉得还不厉害,也就是八九分的样子,但是酒气太难闻了。 “没事。”我如果只说了没事,而没有说后面的话的话,那么可能真没事。而事实上,我跟着又补充了一句: “头发挺黑的,哪里染的啊?” 她似乎没听明白,还看着我。还是别让她看了,再看下去,我会不好意思了。 140.第140章 16小节 兄弟们就是他 他们已经在享受从我身上搜刮去的战利品了,太可恨了,太没人性了。你们至少也该假惺惺的等等我,毕竟是我在开钱嘛。 我一坐下来,立即围上来一大堆的不安。如果先前的后悔只是随便说说的话,相比起来,那现在就是痛心了。灵感兆示我,我还得继续大方一回。而这种大方,正是心痛的来源。 从人堆里挤过来个人,我几乎是没看清楚,惯性的便有了想要逃逸的冲动。只是这冲动还没冲动起来,被人一把按住了。 为什么每个人一上来就要先按住我呢,难道是我经常在他们面前表现出逃跑的举动? “哥,怎么有时间出来喝酒啊?这几位?” “你们……” 我是想说,“你们不认识,他们可比我高尚多了,跟你打不到一块儿,你还是乘早回去,别扰了他们”。结果刚挤出两个字,他们已经觥筹交错,至少有十二分熟。一群人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根本不顾及我,你来我往,你浓我浓了。 “那边还有几个哥们儿,要不要也叫过来,认识认识啊?” “徐建,有得吃,快点儿吃了走人,别拉了你那些兄弟。”我只能站在保身的立场,听他们说话,趁他们偶尔不小心才插上了这么一句。 “老七,王武,还有几个,他们都来了。” 你现在应该知道,为什么当我站在这酒吧大排档之前,无比后悔的原因了吧? 像这种灯红酒绿的场所,歌舞升平,怎么可能少得了他们的身影。越是歌舞升平,我就越是害怕。 这话好像不对,感觉我怎么像是恐怖分子一样了。这倒不是我在挖社会主义繁荣昌盛的墙脚,实在是,用个比喻那就是,现在有一石米,你大可以一顿吃掉一斗,但你绝对不能顿顿都吃一斗。吃一顿,滋味很好;再吃一顿,滋味还好;再再吃一顿,滋味也还好;再再再吃一顿,那你等着下顿下下顿饿肚子吧。 这个世界上,朋友是种很好的资源。既然是资源,当然就要拿来用,否则就叫浪费。我们都知道,浪费是可耻的,既然我们知道,很不幸,所有人都知道了,并且还更加优秀的将这一理论实践了。 我觉得朋友可以分为三种,划分依据自然是根据使用情况。 第一种,就是纯粹的物质朋友。也被我们叫为狐朋狗友。他们存在的责任就是吃干抹净溜人,能榨取你一滴血,绝不留情贪恋你的一滴水。 第二种,就是纯粹得精神朋友。他们不吃你也不喝你,凡是与物质有关的,他们就鄙视。他们存在的责任,就是在精神上彻底占据摧毁你。但是我们很多人中的少部分,愿意被占据。当没有时,还要千万里去寻找一个来将自己蹂躏。 第三种,就是既要吃你喝你,没事还要蹂躏你的中间型。因其处在既非物质也非精神,既是物质也是精神的中间特殊位置,这种朋友最难处理。他们存在的责任,似是超越了前边两种,在榨干占据蹂躏你之后,非常大度不求回报的样子,这是朋友应该做的,同时还要无辜的表示,我也很无奈。 这种无奈,完全就是无赖。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我也没有办法,我也很无奈,谁叫他们是我朋友呢? 我正想得思绪纷飞,就要将这番理论讲出来,也好让他们明白明白,以后可以对我手下留情少剥削一点。不料旁边钻出一大堆人,现在不仅是思绪纷飞,连玻璃渣都乱飞了。看来势,是要将我的纷飞比下去。 “兄弟们,就是他!” 我看见那个白发的美女,就是头发染得挺黑的那个。 什么白头发,头发染得挺黑,乱七八糟,我自己也乱七八糟了。 场面一时陷入了混乱。徐建是我看见第一个砸啤酒瓶的人,那动作速度之快,我估计在场所有的人都会被吓到。不料人家早就将瓶子准备好,已经不用砸了。 我想想就气愤,就算打架你也要先通知一声,怎么可以我们都没准备,你们就动手呢,太不讲江湖规矩了。至少也应该让我将瓶子准备好啊。 我顺手就要去抓倒在地上的啤酒瓶,结果手刚一伸出去,被抓住了。李冰和曾宜拖着我就往外走,我还要去抓那只酒瓶,难道我不应该自卫吗? 事实证明,我是不能自卫的,想打架就更没门了。因为现在没有多余的手可以拿去用。在这种关键时刻下,女人真是麻烦。你说同样是女人,为什么李冰在这种场合就能应付自如,一切如常,曾宜却突然晕倒了呢?人之间的差别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我怀疑刚才那些人是冲我来的,那“黑头发”的美女那句“就是他”说得很明白。 但是我记得没有得罪过人,他们为什么还要打伤我呢?我确信我刚才自卫不成,是真的受了伤。 我是有证据的,虽然没有感觉到痛,大概是痛得麻木了。手上全是血,曾宜是不是看见血,犯血晕了?她太脆弱了,我肯定是。 何况我问了一句李冰,现在我们去哪儿? 她瞪了我一眼,极不舒服的扔了一句,去医院! 141.第141章 17小节 你可真幸运 我喝醉了,很多时候是在不知不觉间便醉了,我却还不知道。我知道也从来没有人知道他自己醉了,都自以为很清醒。 虽然醉了,血却是真的。只不过受伤的不是我而已。 这时候有这种心态,我觉得不好。至少还要表现得更加幸灾乐祸,才符合我这种人惯有的态度。 但是接下来,我实在高兴不起来了,因为按照时间的规律,保护世间最起码的公平性,现在也轮到别人对我幸灾乐祸了。 李冰还好一点,见了我只是幸灾乐祸般的笑笑。但是我忍受不了她的这种笑,因为见到的次数太多了。这几天,她几乎每天都往医院跑,照看曾宜比照看她妈还要好。 我都有些生气了,你说两个女人之间怎么会好到这种程度呢?这完全超出了传统认为中的认知范围,叫人不能接受。 对于不能接受,而又要面对的事情,当然也只有生点小气算了。 “你有什么好生气的?我都没生气呢!” “那是你心甘情愿的嘛,没人逼你,你当然不会生气了。” “心甘情愿?要不是知道你个大男人照顾人不精细,我才不来呢!” “你说的啊?要不你躺床上去看看?” “你还能耐了啊?” “那是,你以为我什么都不会啊?” “开始没看出来,现在又看出来了。” 敢情绕了一大圈,我还是什么都不会。谁说的啊,至少我还会生气。而这些类似的话,从那几个男的口中说出,则完全变味儿了,呈现另一副姿态了。 更让人觉得稀奇古怪的是,当他们知道曾宜是住在我楼上之后,居然全都不来看她了,可见得曾宜的人缘太差了。连李冰也不来了,问她理由,很简单的给了一句,小女子累了。 让他们都隔岸观火去吧!我总不能也来句小男子也累了吧,相比她的理由,我只能黯然失色,找不出理由来了。 “徐建,张冰,老七他们都没事,就你最幸运,光荣的挂彩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个词来。幸运?看曾宜躺在床上,头上缠着绷带,这种与她惯常的审美形态相比,简直就是从传统一下子飞跃到了后现代主义。我是觉得很好笑,但又笑不起来。你要知道这种想笑又笑不起来的环境,憋得慌,又最觉得尴尬。不光说出的话被冷在了半空里,连人也给冷在一边了。 打破这种局面的较好方法,就是说话了。毕竟话是从口里跑出来的,还沾带着一些余温。结果不想,话一冒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冷了。 “我哪里挂彩了,这挂的是纱布。”她白了我一眼。看来还很正常,可见伤得并不严重。 “那就好了。” “干嘛呀?” “看你已经好了,没事就回了,难道你想把这医院当家住啊?” 她的迟疑,让我立刻想起了另一件事,她真把这儿当家了。现在的医院装修得比五星级宾馆还豪华,算是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抢着生病抢着来住院了,原来是看上这配置了。 这也难怪,要是你家也只有几平方米的板房,遇上这么高级还有健康保证的设施,你也会喜欢。 喜欢归喜欢,现实世界里,你绝不能认为喜欢就理所当然应该占有。除非你愿意赖着不走。 但是这种事的发生几率,也不是单方面的,要你情我愿。 我是情愿,我的银行卡也情愿,就在我俩都心甘情愿,正在谋划美好蓝图的时候,医院跑出来不情愿了。原因很简单,就跟相亲一样,她看不上我那快要形销骨立空具一副躯壳的银行卡了。 我估计我那卡是跟我跟得太久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时心气上涌,胆子陡然翻了好几倍,翻脸就不认人了。从此再也不愿供我驱使奔驰于各种银行和提款机之间了,无奈,那就只好回家了,否则会暴尸街头的。 这一次她居然没有异议,也没给人白眼,很顺从的同意了。很自然的,那么现在就该将她接出她的这个“家”。 我很想就平铺直叙写下去,可是自古以来,写文章讲故事就要一波三折才好看。虽然现代社会封建早已经不存在,可这点似乎从来没变过。可见得现在的封建思想还是挺严重的,尤其便是在我这类人身上。 接她出来,下面面临的问题似乎还很严重,然而也完全没有到达一波三折的境地。接出来,站在医院的门口就开始想,到底是送她到她家呢,还是送到我家呢? 我居然被这问题难住了。她家是在楼上,我家在楼下。经过苦苦思索,小心的逻辑论证后,还是决定让她在下面。就她上面那间屋子,也只能叫一间壳。 我现在终于佩服起太祖爷将知识分子划分到资产阶级里边的精明论断了。只是还有点儿小,但到底让人一听,就知道那不是穷人家家的。名声在物质之先抢到了甜头。 142.第142章 18小节 晚上要工作 “你家的床睡着还真舒服!” 这辈子做什么事都不如意,走路要跌着,喝水会噎着,好不容易碰到一回天上掉馅饼,结果是铁做的。什么都不如人意,也就只剩下睡觉这件事差强人意。也就觉得只有睡觉这件事,是社会唯一对得住我的地方。 我并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相反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既然这床对得起我,我就想尽办法死劲把它往舒服里弄。否则,现在它早已经跳起来骂我厚颜无耻了。 “那当然了,一生就碰到这么一件舒服如意的事。” “什么?” “我说睡觉,难道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啊?” “那你晚上呢?” 这个问题,我似乎不曾想过,因为我晚上基本不睡觉。可是这么舒服的事就这么拱手让人了,那才是真正不舒服的,还是很不舒服,以及非常。 “沙发啊,况且我晚上还要工作。”一说到沙发,突然记起上次请她喝酒之后的情状,不禁一阵脸热心跳。 “自己躺着啊,有事你就哼一声,我在外屋,晚上基本不会睡觉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实在的,白天也就罢了,晚上确能给人许多非法想象的空间,这该是有利于荷尔蒙分泌的。然而对真实状况,不能起到任何形式的实质性作用外,反而成为一种煎熬。 假设你们两个是情侣关系,那么不用想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都可以。假设你们是交心的朋友,那么也就好了,至少你知道对方明确的定位,别胡思乱想了,什么都不想,心就可以沉静下来。假设你们是不知道什么关系,那就真是一种煎熬了。 男人在这种条件下,通常情况是,白天隐藏了一天的自然属性,终于脱开社会性,暴露出来了。然而事情又还是艰难,无法像一个美国人那样,前一分钟还不认识,下一分钟就熟到床上去了。那是国外的经验,不适合本国国情。 当然了,对我来说,那真是国外经验。 我就说过,我这种人残留的封建意识太多了。一直以来,这些残存的意识并未给我带来什么不便,也就没有理睬它,任其自生自灭了。直到这时候,它才分明而突出的显现出作用来,没办法,毁之不及了,也只好再任其自生自灭了。 夜从窗外漫进屋子来了,其实是我关上了灯。 想在窗边临河站一会儿,这会儿空气正凉爽。 曾经我读大学那会儿,那会儿就已经跟现在一个样了。这一点,这么多年了,几乎没变过。 这也是我能够预料的。 我从来不将自己划分进有知识的一类人中,但是有一天我做了一件自以为很有知识的事情。不小心将曹雪芹和佛洛依德放一块去了。 这种比较是没法进行的,因为初中起,数学老师几乎就是一天一次的强调,不同类不能比较。我也是深受了其影响,并铭记了他的这一原话,不同类不能比较。 但是这两个人到底谁更伟大呢?可能他们会一样伟大。我却只喜欢曹雪芹。至于佛洛依德呢?那时候我是卑视他的。他尽管伟大着他的伟大,却并不妨碍我厌弃他的深刻。他是太深刻了,深刻到把人逼到了没有可退步的地方。只能躲在欲望的角落里,捧着欲望颤颤惊惊。 因为那时候我还是属于理想型的,不懂得这种生活现实的可爱。现在虽然我尽可能的捧着佛洛依德的伟大,却也不再敢议论曹雪芹。他们一个是挂在天上的明月,一个是被明月照着影在地上的自己的影子。我当然只会守着自己的影子,也只能守着自己的影子。月亮太遥远了。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有所意识,其实我是错了,我被曹雪芹不沾烟火美丽无比的外表给蒙骗了。但是那时候,我已经只会沉默了。 就如同现在,看看天上挂的,是不是月亮,或者是别的发光体,那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至少在表面上,是没有关系了。 剩下的事情就该很简单了。既然已经是曾经,那就是过去了的事情。过去了的事情,是不必要记得了,否则人会不堪重压。 就抱着欲望,****地来,又****地去。就足够了。 我曾经,又用到了这个词,看来人天生就有怀旧情结。一不注意,顺便就怀上了。我曾经是不喜欢欲望这个词的,佛洛依德用“性”来解释一切的欲望,“性”这个词,让人容易浮想联翩,我更是不喜欢了。两者比较,还是欲望好听一点,也更能说明白事一点,便接受了欲望。 对男人来说,这种欲望很直接。又特别是在晚上。试想,白天还可以转移注意力,晚上四处漆黑,想转移都找不到地方。唯一可以转移注意力并且不需要找的地方,那自然就只有在床上了。那你说大晚上的,一个男人还能做什么? 为什么我突然会想起这些奇怪的事情?听听窗子下的河,因为看不见,只能听。 有声音,很轻。 你说大晚上的,一个男人还能做什么?别想乱了,当然是上床睡觉了。女人要睡觉,男人一样需要睡觉的嘛。沙发实在是不能满足睡兴。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高尚的人,高尚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虽然偶尔也会有大义的举动,比如将床让出来这件事。是因为刚才没有想到人是只要上床睡觉的动物,等想起的时候已经大义凛然过了,只在心里无限的后悔。当时真有将她从床上直接扔下去的想法。 想想还是理性一点,太过于感性,其后果只会被人说成是性感。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性感的,要性感起来,可以料知,这种结果很难预料。 143.第143章 19小节 黑夜给了我黑色眼睛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只能将他闭上。天太黑,我又太困,而且难耐。 解决难耐的最好办法,就是闭上眼睛,假装不难耐。就像一个人无聊的时候,装作若无其事假扮不无聊。 还能有什么好的办法吗?想去洗澡,这段时间天已经不如前两天了,下了两场雨,居然就一天比一天凉爽了,不过还是热。 天气的冷热变化直接会导致人的冷热变化,也直接导致了人对水本身的冷热感知变化。算我没说,我都绕晕了。 但是有一点是值得注意的,水温再怎么变化,总也没有人的变化速度之快之大。这种成就对人来说是可喜的,对水来说是可悲的,因为这比较中,人胜了。 这种结果,我是满意的,不者洗澡才刚开始,它一个不高兴,像我一样来个翻脸就不认人,陡降水温零下几十度,出气也来不及了。 人在高兴或是思想运行正酣畅的时候,很容易导致一个事实,那就是得意忘形。洗了澡出来,一畅快就什么都忘了。 像往常一样在外屋裸奔了一圈,准备进里屋找衣服。曾宜睡的时候,为了方便没有关上灯。一看见光,才猛然记起屋内有人,而自己竟没有穿衣服,吓得两步跑进浴室。 得意忘形,只是忘形,忘了并不代表形就不在了。我常常便在这里犯了错误,一个人住嘛,又不会有人参观。于是忘形赫然就等于了不存在,裸然奔走于天地之间。 “曾宜!” 我开始叫了,得把她叫醒,让他给我扔一件衣服出来。不成我就要在浴室光着身子呆一宿了。虽然知道浴室还挺温暖,但是湿气太重。湿气太重,就等于阴气太重,无疑就是杀气太重了。 “曾宜!” 第二声。 这证明她睡得很香,至少是睡着了。 我是不敢出去的,虽然我的思想很现代,甚至都已经进入了后现代,同时我的封建残余也甚是牢固。 一般的处理办法是,在外面对人现代后现代,在自己家里则要看情况了。没人的时候,就用后现代主义,有人的时候,不用脱衣服的,就是后现代主义,脱衣服的就只好保守主义。仅限于此。 所以我曾经一度给人解释,我的道德底线就在于是否要脱衣服。至于干不干事,与道德无关,那是另一件事。 现在这种情况,理所当然的,我只能保守一点好。 我妈妈从小就是这样教我的。 这倒不是一个什么信仰问题,毕竟有外人在,这是面子问题。 “曾宜?” 第三声。 我之所以要数,并没有别的原因,而是光站着无聊。 现在才猛然发现,有时候面子是一点儿用都没有的。像这种根本没人看见的情况下,就是极好的例子。 当然极好也是不好的,因为事情一旦到极,势必要出现一百八十度的逆转,物极必反。 我只好穿上洗澡之前脱下来的衣服和裤子,再进去找干净的换。洗了澡之后穿着脏衣服,这种动作很是不爽,就像是把一颗荔枝剥了皮,明明很是美味可口,你却偏要将她放到沙子里再去滚一下。荔枝感觉脏兮兮的,沙子也是会感觉别扭。这两个之间差距太大了,就好比你非要把乞丐和公主扯到一块儿,那至少也得等乞丐先洗了澡,或者公主流放了才成。 飞快的换好衣服。奇怪的是,换衣服的时候,我居然又洗了一次澡。 不知道这是种什么心理,我从来没有洁癖。 我可以一个月不洗澡,穿着同一件衣服一个月不换,那样我认为没什么,还是照样舒舒服服的。但是洗澡就必须换衣服,反过来,一旦换衣服,就必定要先洗澡。 这可能是上面说的差距问题,人见着了差距就要寻找平衡。一开始在物质上寻找,当物质寻找不到时,退而求其次,就跑到心里了,然而心里也艰难,再次满足不了的时候,再次退而求其次,再次跑到外面来了,但是这次不是物质了。 就好比一个没有腿的人,某天他看见一个跛子坐在他面前。他会觉得没什么,都是腿有问题。差距不大,心里便也平衡了。 但是要突然一天一个双腿健全的人站在他面前,个子比姚明还高,不见得他还能心理平衡,没准他就鄙视了。哼,高有什么用,有本事你把双腿锯了,没准你还没我过得好呢。 这样一来二去的结果,物质不成,精神也不成,到处都不平衡。最后终于找到一个去处,自以为差距可以不要了,结果发现已经被人给先占了。 我之所以要在这里说这么多废话,代表我正在思考,而这个思考给我的启示很重要。这种只洗澡不准备干净衣服的行为,确实不好。我决定,以后不洗澡了。还节省了水。 144.第144章 20小节 痛会儿就不痛了 “你没睡着吧?我叫了你三声,怎么都不吭一声啊?” 没有回音。算是我自言自语了。刚才我叫了三声,又在这屋子进进出出,就算是个睡着的人,也都该醒了。 这也是我这次改进来而不是继续喊的原因了。说实话,我还是有点担心她的。你说这么大晚上,要是她在我家突然死了怎么办?因为我听说脑子受伤的人,很容易在夜里突发死亡。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就是死了,你说我得做几个晚上的噩梦啊? 她索性闭上眼睛全然不顾,紧蹙了眉,似乎很难过的样子。可惜,活了这么大半辈子,乱七杂八的东西学了一箩筐,讽刺挖苦揭人短,那是天生的,不学就会。现在算算,那些不该学的,全都学了,该学的,却一个没学。 对于这种只学坏不学好的现象,我只能解释为本性,要么就是遗传。那句话不是这样说的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硬要叫我学好,那你就是逼着魔鬼行骗,逼着上帝良善。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坏,天生也不是那么坏,你们知道的,只是在遗传的时候,突然变了异。好吧,我承认那还是天生的。但是天生是天在生,并不代表我想生啊。像这种是上天考虑的事,我不坏都不行。 “你把眼睛睁开,放松,全身放松。” 是不是感觉很惊奇啊?一般人都是叫你把眼睛闭上,才能全身放得松。虽然我承认我是很坏,但你绝对不可以说我这是在故意整人。 “怎么样,是不是比先要舒服一点?” “嗯,我头晕得紧。” “睁开眼,放松,别想事情,也别说话。眼睛松着,放松。” 我发现她睁开眼睛,盯着我,尽管脸色不好,眼神却并不因为脸色的变化而迷离,相反,很是干净。 “不要看东西,眼珠子别转来转去。转着你头不晕啊?” 忘了,她也在看我。她似乎有话要说,结果是没有说任何的话。这时候我也不愿意她说什么话了,难道你指望我要她说些感激却半文不值的话啊?看她一脸艰难的样子,我这人也还是有同情心泛滥的时候。 不说话是明智的,这样可以让她的头不晕得那么厉害,那么我在一旁隔岸观火,也就不那么揪心了。我这可不是善良,毕竟甲站乙的旁边,这乙表现出一副欲生欲死痛苦的样子,这甲难道能够哈哈大笑,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吗? 除非是仇人,答案肯定是不能的。甲总是要惺惺作态,也要表现出一副欲生欲死的样子。那是对于弱者的同情,表示惺惺相惜。这样,就不至于被旁人看成是怪物了。虽说这种惺惺相惜是惺惺作态的高级反应,但是我却不会。 我不会做作,这个结果很惨,我又不能哈哈大笑,只好忍了。对着这种痛苦,我也痛苦。不对着它,去对着那种做作,我比前面的痛苦更觉得痛苦。两相比较两番,当然还是取利害轻的一个。 何况这么大晚上,深更半夜的,外面有没有地方买药。更重要的是,人之常情,会是我去给她买药。屋子里没别的人,我推不掉了。她要是头晕起来,我仅剩的一点同情心也会逼迫我做出不良的事情来的,只好去打扰人家医生的清梦了。 这种想法,很有实现的可能。在我去找药的时候,就发现了这种可能实现的条件。医生知道病人伤的头部,居然没有给开防治头晕头痛的药。 这一发现对我来说,是惊奇的,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值得欢喜。哥伦布是不知道有新大陆的存在,发现了自然要大大的惊喜起来。而我是以为这是常理,伤了头部,理所当然会出现头晕头痛的,这是不必要人说的,结果却超出了我的常理。 超出常理的事,当然是会叫人惊喜的。 由此可见,我国的医生对保护环境的意识,比环境部门还要高,实可以有必要两者调换一下。这也可见得,节约这一传统美德,还是深入人心的。节约资源这一基本国策,也还是走在先进行列的,可能也已经超过国际先进水平了。 “你忍忍,再痛痛,就有了免疫力,就不会痛了。” 我才突然发现,我这人具备精准的预言能力,很多不幸的事,都被我不幸言中了。这在古代,完全能藉此成为一个优秀的预言家,现在只能叫做一张乌鸦嘴。我想这不仅仅是打扰人家清梦的问题那么简单了。 “来,将这件风衣披上,围巾围上,帽子戴好。” 在下一刻里,我已经站到大街上了。我只能背着她出来,但是一到大街上,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除了路灯在深夜还昏黄着,偶尔跑过一辆车,静静的,似乎连气都没了。真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这夜里的寂静,要是能像照片一样粘贴的话,剪辑一段,粘贴到这段文字里,肯定比任何一篇你见过的描写夜安静的文字,都要来得安静而且真实。文字太苍白无力了。 这城市冷清得像是一座被放空了的地狱。这情景,我估计就是十殿阎罗见了,也要胆战心惊。 平常那些打着招牌,昼夜候诊的门诊,竟然齐刷刷的都不见了招牌。也不知道是哪路的神仙,竟有如此手段。我只能又一次归结于自己记心不好,是日里记错了,将电视里的镜头和现实混淆了。 最后终于在一条破旧的小巷子里找到了一家破旧的门诊。 说破旧,倒并不是这里真的很破旧,而是这里的这些房屋年代都已经久远了,满是风霜的样子。 145.第145章 21小节 医生的话你也信? 第一眼见到医生,我知道我说掉了一些东西。其实用破旧这个词不错,用风霜这个词也没有错,将两个词加一块儿,也不会有错。 那医生给人的感觉,他不是要给人看病的,而是要被人看病的。 我将曾宜放在床上,忍不住就要过去搀扶他。尊老这可是传统美德。他挥了挥手,示意我不用,然后以三分钟移动一步的速度走过来。走得我的心都跟着紧张了。我立即就被他的这一精神感动了。一阵叹息。终于算是把紧张给平息了,全身冷汗。治病虽然重要,但在老先生的面前,我觉得治病都不成事情了。竟然还在门诊守夜,这让我知道,这老先生肯定儿子不孝,没钱养老,所以才至于此。否则怎么会呢? “是什么问题?” 他显然只是关心我来的目的,没有关心到我在关心他的问题。但是我一吭声,才知道,他连我来的目的都是不关心的。 “头部受了点伤,现在头晕得厉害,好像还痛。” “嘘,让我问问病人,让她自己说。” 想她多半是不能说话了。可能真的是痛得太厉害的缘故,我将她从家里抱出来,又走了这么久,她一直都没哼一声。千万别说,痛痛就不痛了,那只是我安慰人的话。当我将她在床上放下的时候,我看见泪珠从眼角滚落了下来。那一刻我几乎是以为见到了幻觉,像一个小女孩,泪眼汪汪的,却倔强的闭上了眼睛。紧紧的闭着。我知道那样子可以不用看见痛苦,就会好受。 事实上,所谓的痛苦,也并不只在看见的时刻才有。老先生将手在她头上的纱布上,轻轻摸了摸。我想叫他轻点,却没有开口,他已经很轻了。那围巾几乎是全部变湿了,不要说我欺负弱小啊,我绝对给的是条干净而且干的毛巾。 “没什么大碍。” 我知道医生常常都这样说,也是安慰人的话。实际上,没什么问题那就是问题已经很严重了。 “老先生,是不是真不会有什么事啊?” “放心吧,我给她扎两针,回头去给开一剂药,回家静养些时间,就会好了,真不会有什么事。” 看他一阵子乱扎(我不懂中医,只好叫乱扎了),将一颗颗长而细的针,全插在她头上,我不知道他当时手颤抖没有,我是看得心惊肉跳的,要稍差池一点,一条人命就没了。这样子我还能放心,估计我真是没人性了。 不过,情况看来还好,过了盏茶功夫,曾宜居然神情安静了下来。我真想上去握住他的手,好好感激,至少是感谢一番,又怕一高兴,把他给握没了。干脆一高兴,把这事给忘了。等到想起来的时候,我人已经回到家了,没感谢成。 现在看来,他那里的清寒破旧,原因倒是可察的,估计都像我一般,一高兴,把他那里忘成那样子的吧? 曾宜躺在床上,神情静谧。这么久以来,这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子。平时人都是活动的,一旦静下来,完全呈现了人所不能想象到的情景。如果能以一个美学家眼光审视,那么就该说,那是一种凝固的动态美了。 然而我却不是,没有这么高深的学问,我只能说她现在睡得很香,干脆睡得很死。这时候要是有人来打断这种睡眠的话,我肯定会跟来人拼命。 打扰别人睡觉,就是抢劫,那与可耻的盗贼无异。 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看合上的眼睛,看她的脸。 这场景,似乎很是熟悉。记忆在那一刻及时发生了效用,挖掘到了这一熟悉的背后,都是那些该死的电视剧。于是我立即知道,生活不是一部电视剧,而是由无数的过去了的事物,拼凑成的许多部电视剧,重新拼凑成新的现在和未来。 虽然过去的事物无数,而被人记住的东西却少,可用来拼凑的材料也就少了。对于这些太少的材料,大家只好你挪来用,我也挪来用。所以尽管每个人的过去有很大的不同,现在和未来却大同小异。 摇摇头,我对此时此刻竟有这样的情感,感到惊诧。但我也是立即的,就矛盾了。我该抱什么样的情绪和态度呢?悲伤?她好不容易安睡了,那是好事。高兴?还要高兴到哈哈大笑?那将她吵醒了,喜剧都变成了悲剧。我只有沉默,顺便看那张安静而秀美的脸。就这样坐着,也很好。 下一刻,我觉得我该去睡觉了。这想法一冒出来,立刻就得到了我身体大部分地方的响应。但思想还要苦撑一会儿,思想就是贱,连睡觉都变成问题了。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这会儿,思绪就像是吹肥皂泡泡一样,噼噼啪啪的炸开了。 何况身边的这张脸,今天不看,怕是过了今次就没了。你见过好生生的一个女人,会躺在那儿让你看她的脸不动啊?除非有一种情况,特殊情况,可以想象。唉,不好意思,一句话不小心就暴露了男人的本性。男人大约都是这样在女人面前暴露了本性的吧?就像当官的注定只在上级面前点头哈腰一样。 这句话只是随便说说的,是不能作真的。不能作真,那当然就是假的,因为我们可亲可敬的领导们向来都只是趾高气扬,从来没见过有点头哈腰的情形。这也算是一种傲骨了。想来更是一种傲气了。经过几千年才习练得那么一丁点,来之不易啊。所以无时不刻都要拿出来练习练习,所谓三天不练手生,孔老夫子不也说,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要是一不用,功能退化了,那可是愧对了祖宗心血啊。也实在愧对了这么优秀的文化遗产啊! 人在很多的时候都是犯贱的,行为上不犯贱时,思想上铁定就在犯贱。这一点古代人比较清楚,也比较有自知之明,所以才有那么多的贱民。现在我是不知道的,因为我不知不觉就已经身处其中了,比如半夜失眠,想睡而又睡不着,就是这种绝佳的例证。 原因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就因为有了上面那一点点的思想,胡思乱想了。这就如同守节的寡妇,某天突然有了一点不好的念头,举头三尺有神明,晚节不保了。 146.第146章 22小节 我要讲鬼故事啦 想睡觉,但显然已是不能了,只好勉强站起来,找些事做。 这种情况是少见的,但是艰难。坐着睡不着,一站起来,立即又疲倦,眼皮似乎因为陡然的上升,还没能改变一开始处在的静默的状态,惯性将它猛力压了下来。 我在想我要是能变成一匹马就好了。可惜我属蛇。 我属蛇,这也只是我生肖属性的一部分。你可能会奇怪,怎么叫一部分,一个人就一个生肖嘛。但是在我这里什么都变得特殊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不知道我到底该是属蛇还是属龙,就像生和死的问题,对一个哲学家而言一样。 我一直以为我是属蛇的,我对朋友也这样讲。但是有一天我回家,我妈居然找了个算命先生来。那先生是我大伯的兄弟的另一个哥哥的远房亲戚,所以也算是我家的亲戚了。他一见我生辰八字,竟然就说我是属龙的,我一听就吓傻了。龙是要飞上天的,高处不胜寒。而且爬得越高,摔得也就越重。我还是觉得属蛇,在草丛里爬来爬去的稳当。 老先生一下就急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敬业的算命先生,一想,他给我算命是不要钱,免费的,况又是亲戚,肯定没必要说假话。但是随后我的问题就来了,我以后到底是属蛇还是属龙?属蛇属得好好的,突然蹦出个龙的说法。 “属蛇是没错,按照公历就属蛇。但用阴历,你就属龙。” “那我们用的什么历啊?” 我不知道怎么会问出这么弱智的问题。我一直以为一个国家用一种历法就够了,历法一多,时间就混乱了,就好像一个原始人他即能歌又能舞,歌舞是不分家的。一进化到现在,歌是歌,舞是舞,看得人眼花缭乱,歌不是歌,舞不是舞,不知所云了。 我倒是愿意用阴历,不是标榜说自己怎么爱国,关键是那阴历后面他有个龙,谁不愿意往自己脸上贴金啊?但是那外国的一闯进来,我的身份立即就从天上掉到了地下。要不是现在禁用枪,我早拿大炮去逼着那群外国人改用阴历了。 那老先生看着我,一脸的疑惑,他一定是在想,我高兴糊涂了。我高兴是高兴,但是我还没糊涂。 “那你对外就用公历,对内就用阴历。” “这怎么说?” “做人要低调嘛,你要嚷到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属龙,万一飞不起来,只能往草丛里钻,那多丢脸。” 那倒也是。不过这个外和内到底谁是谁啊?最后的结果还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自己属龙,但是对外就矛盾了。 不过也好,这东西拿来作心理安慰还是相当有效的。直到再后来,我终于知道龙也还是蛇的一种,只不过不用爬着走,变种而已,才终于尘埃落定。那我还是属蛇算了。 这个完全是出个人意愿,绝对不是被逼迫的。虽然自愿,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就好像一个乞丐的儿子,本来乞丐做得心安理得安安稳稳兢兢业业,结果突然一个人跑出来对他说他是皇帝的儿子,正当他也准备承认说自己是皇帝的儿子时,那人又说,他搞错了。这不是拿人命开玩笑吗?这种得而复失的心情,任你再怎么能阿q,也安慰不过来。 是谁说过有一句话,我突然忘了是什么话。但是一想起那句话,感觉就不怎么像人说的,至少不是在白天说的。应该就是这样,在后半的夜里,对着白惨惨的灯自言自语,因为那话很有些鬼邪的成分在。 我似乎忘了有过一件事,我小时候常常不被我爸打,但常常被我妈打。这里面具体原因,从小到大,我现在都猜不出来。 有一次我被我爸打的时候,我就不服气了。我从来没被你打过,你为什么打我呀?似乎只有经常打人的这个人才能有继续打人的权力。但是我爸不管我的这个理论,他就是习惯要打破常规,就好像我妈从来都打我们屁股,而他一来就打我手心一样。 于是我那时候就知道发明创新,就是专用在打人这上面的。 我顺着田坎地沟跑,这也是创新,我妈打我,我都只有跪着挨。你要知道,农村自家门口往外迈步子都得小心一点,稍不注意就一只脚踩到人家田头里去了。他就在后面追,虽然那会人是小,但是你要知道上天绝对公平,给了你这,就未必给你那,就像给了一个女人年龄,就不能给她美丽,我们知道红颜都是短命的嘛。 所以上天注定我爸撵不上我,可是一等到晚上,我想他撵上我都不成了。上天注定我只能露宿荒野,并且注定,我撞鬼了。为了发扬人道主义,尊老爱幼,老弱病残请走开一边,留下心理阴影,可不是我的本意啊。唯物主义者,也请走开一边,现在要讲鬼了。别说我没通知啊,待会儿要骂我吓人,或是骂我唯心的,那我可就不高兴了。 我撞鬼了,结果那鬼一见到我,反是被吓跑了。都没看清楚长什么样子,真是遗憾。人生能遇几回鬼啊?吓跑也就罢了,问题是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将他吓跑的。 原本还想着知道是怎么将他吓跑的,以后也可以照样搬过来去吓吓人,哪知道,他速度也太快了。 可惜,我没有看清楚鬼长什么,现在在这儿就没什么可以写了,真是失败啊,本还以为可以描摹一下鬼的样子,来凑点字数,现在想凑字都不成了。难道我长得比那只鬼还要可怖,还要面目狰狞? 我只记得我当时倒在一边的草堆里,正准备睡觉。那鬼过来看见只有两只脚在草堆外面露着,估计做鬼的心都很虚,吓得啊啊叫着跑了。 这一段传奇经历一直被视为我的最宝贵的生命成分,被我一直从小学炫耀到高中,又耀进了大学,没事就要拿出来在女孩子面前晃晃。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不知道那鬼真是的模样,引以为生平一大憾事。每每在女孩子面前,也不能将他们吓得全花容失色,两股战战,身软倒地,不能彻底英雄救美,以为生平第二大憾事。 想想,一直到什么时候,我才没再拿出来炫耀呢?哦,记起来了,大三那年,我再次讲这传奇经历的时候,被一个女生跳出来打断了,那之后就不敢再在人前卖弄了。 “你时不时的就把那个鬼挂在嘴上,难道她长得比我还别致?” 旁边有人立即补充了一句:“她是说美丽。” 这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用事实说话吧,两个非同类不能比较,非要我比较,人家那鬼丑是丑,可丑得真别致,那也是一种美啊,还震撼人心呢。这个女生嘛,美是美,可这年代的全是美女啊。如果你要我用一个善意的谎言去掩盖真象,那我只能说你为何一定要逼我讲真话呢?由此可见,讲真话的难度,比生和死之间的矛盾更为尖锐。 …… 147.第147章 23小节 有个女鬼换衣服 其实我并没有发觉我睡着了。只是看见时间从门缝里变了样子挤进来,才知道黑夜早已经离我远去。 光明啊,人人都盼望的光明啊,它竟然把我的灯都熄灭了。 这让我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一个人刚睡醒,思维跳跃很大而且活跃,常会有些出人意料的想法,这很正常。 然而我仔细定神看,灯却在阳光了依旧苟延残喘的亮着。 但是我明明记得,昨天晚上我没有开灯,除了里面那间。就坐在黑灯瞎火的椅子上,闭着眼睛瞎想了一晚。 现在正好相反,里面那间却是暗黑。就好像太阳里面的黑子,任你外面怎么光彩照人,内里偏偏就是要黑心。你能怎么的?一副死乞白赖,死活不怕你的样子。我也没有办法。 上街去买早点。说实话该是去买早饭,那个“点”实在不能满足人的兴致。 这里我又忽而明白了另一个事实,原来人跟动物是一样的,睡醒来吃,吃了省去中间游荡以有助于消化的环节,再接着睡,睡醒了接着再吃。吃吃睡睡,生生不息。 看见卖包子那年轻的妇女的那双雪白的手,我突然没了食欲。这原因可能是我突地想起了一个词,秀色可餐。孔老夫子讲食色性也,可见食色性都是连在一起,分不开家,而且还要按着顺序才行。然而我稍微跳跃了一下,将这餐没能与她的秀色联系上,直接与她手背上的肉联系上了。 这一跳跳得太乱了,忍不住一阵干呕。看来以后还是要规规矩矩才行。从此以后,我看见包子就想到冷冻猪肉,就像是看见了死神一样恐怖,其恶心程度跟看见美国恐怖片,完全有得一比。 这样也好,从此早饭就如同我曾经处理过的理想一样,毫不留情,彻底戒了。节约了不知道多少粮食,肯定对解决世界饥饿贫困问题是有很大的帮助的。可惜国家并没有因为我这舍生忘死的奉献而表示什么,这让我一直闹不明白,耿耿于怀。 在街上游荡了大半天,到上午十一点过了,终于连着早饭和午饭一起吃了。才想起家里还躺着一个人,昨天晚饭都还没吃,便打包另带了一份。 想想生活有时候就该是这样简单的吧?娶妻生子,自己吃饱了,想起还有一个人或是两个人在等待。那么这等待也该是一种幸福,被等待也同样该是一种幸福了。 但是这种简单的生活,我现在还未找到。虽然简单是简单,人家毕竟是叫幸福嘛。幸福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被我逮到了。除非世界上男人都死光,女人也就只剩下一个,那么这种必然事件尚或有几分概率会发生在我身上。 回来在门口碰到了啤酒,就是梅苏子,人称没素质,他正在门口等我。奇怪,他今天居然有素质了,在门口等我回家再进屋。以往他常来我家,他是有我家钥匙的,都是不通知我直接就进屋。今天居然在外面站住了,道是忘了带钥匙?我摸钥匙开门,发现出去时竟然忘了锁门。门是开着的。幸好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门开着,你自己不进去坐,在门口要等我回来请你才肯进去呢?”我将请说得特别重。“那你先等等吧,我进去给你开门,顺便再将屋子清扫一下。” “说什么呢,一起进去,避嫌嘛!” 避嫌?避什么嫌啊?这话从他口里说出来,难道是他的思想一不小心就进步了?为避嫌都瓜田李下,造门不入了?士别三日,可能真要刮目相看了。谁让我近视呢。 “我刚才进去了,给吓出来了。” “有鬼?” “是啊,还是只女鬼,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只在你家里出现。我进去她正在换衣服,把我吓出来了。” “你偷窥!?”话说回来,谁又没有点偷窥欲?你敢说你没有?你要是敢说你没有,那我也只好承认你没有了。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撞上的不是我呢?大约每个男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特别是在女人换衣服的时候。下一刻我才终于记起这个人是住在我家的。我这人就这点不好,思想常常神游,还老是与现实情况高分离主义。 我暗地里瞪了他一眼,这不是嫉妒。有些说不明的因素,可能就是他说他碰上曾宜在换衣服。毕竟她是住在我家的,那就好比是我家里的人了。难道你家里的人,被人偷窥了,你还能高兴起来?除非你跟他们都是仇人。 我瞪眼时,脸朝下,因为楼梯往下,要看路,况且他也走在我的前边。这一动作居然被他看见了,我真怀疑他眼睛是长后脑勺的,或者多长了一只眼睛? “不是偷窥,是不小心。瞪我也没用,碰都碰上了,所以我才出来避嫌嘛。” “看都看了,避有什么用?” “我至少得证明我是无心的啊。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嘛!” 这句话很有些过火,可惜我没有生气。他不就是想刺激我生气,故意说这样的逗我,我才不能上当。 我不上当,他自然就自讨没趣,最后还是我赢了。 这种逞口舌之欲,暗里较劲的方式,似乎我一遇到他们,就天生地长从我身上每一个毛孔里窜出来。不斗上几句,就没什么意思,仿佛太阳也会因此就失去了光彩。当然为了光明永照人间,只好再接再厉,委屈一下自己,时不时再缠上几句。 148.第148章 24小节 我有事找你 “自己坐啊。”我先对啤酒说,继而转向里屋,对曾宜喊道:“曾宜,出来吃饭了。” 看来那老医生还真挺神奇的,这么快就好了。开门没有人,转过身差点和她碰到了鼻子。她却是从洗手间里走出来。 “你干嘛呢,满身都是水?” “本来想洗澡,只换了身衣服,正洗衣服。” “这是洗衣服啊,该不会把洗的衣服又穿上了吧?”看样子恢复得挺好,除了头上纱布还缠着,基本都回到了最初的水平,脸色红润,气色如常。 “先放着,先吃饭。”我转向啤酒。“你吃饭了没?”不等他回答,立即又补上了一句:“知道你已经吃了,有事,待会儿慢慢说。” 这一招叫拒敌于千里之外,乃是先知先觉的上乘招数,对方往往无招可破。其结果是,说是也不好,说不是也不好,只好呆立在原地,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但是也有例外的时候,所谓惺惺相惜这种事,只能发生在同是英雄或是秉性相投的两个人身上。你要遇到一个无赖,或是没有自爱之心的人,那就只好认作是例外了。 我习惯性的认为,在啤酒身上,这种例外比比皆是。因为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对我来说都是一个例外。 这一回,他竟然又让我例外了一回。 可能是他看见曾宜吃东西吃得挺香,不忍心打搅,又或者是看见一个受过伤而未全愈的人,忽而动了恻隐之心。也或者是在一个他不认识的外人面前,突然想要树立他高贵典雅美丽的形象,他居然说他已经吃过了,而且样子还很坚定。 他以前上我这儿,从来是没吃过饭的,就算是已经吃了,他也说没吃。当然,我知道了这一点之后,我去他那儿也就是吃了也没吃。礼尚往来,社会才公平嘛。 “有什么事啊?你似乎有很久没有到我这儿来了。前不久,我还准备到你家去,结果你知道怎么着了?” “怎么了?” “我走过了桥,又回来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那有什么,这又不新鲜,不过步人后尘罢了。” 我知道他肯定想起了戴安道,我可没另外那人的风骨。在我看来,站在戴安道面前的,那叫性情,算我身上,那叫吃饱了撑的。不过步人后尘也不错,他能见到我想到戴安道,虽是在高抬他自己,那也是高抬我了。这种高荣誉的奖赏,还是要领着的。 作为对他这种奖赏的回报,这次我特别大方了一回。我猛然又记得,大方这个词也不是什么好词。古人不是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嘛,那倒是够大方的。我当然是不能涌泉的,要不就将他给淹死了,那就是凶杀。我给他指了指椅子,并且去给他倒了杯开水。白开水。可惜没有茶叶,这让我好不容易大方一回的举动,只能进行一半,夭折了。 “不用大方了,我上个月没买茶叶,你也没到我家,你现在哪里有茶叶啊…… “嘘……” 我示意他小声一点。我从来做贼都不心虚,今天他揭我老底,心里却有点儿不靠谱。这种奇妙而且怪异的感觉,不知是从哪儿长出来的。哦,知道了,屋子里还有除了我和他之外的另一个人。这样的另外一个人,我们只能称之为“外人”。在外人面前揭我老底,心自然是要虚的,这似乎关系到我的形象和面子。但是,我也只是嘘了一声,狠狠地偷偷瞪了他两眼而已。想要吃了他,自忖还没学会这种技能。 曾宜在一旁注视,她对我俩的动作似乎有些迷惑,不能理解。我们说的都是专业术语,仅供内部交流,当然是不能让所有人都理解了。 “今天我是有事来找你。……” “废话,你没事来找我干嘛?” “不是找你帮忙……” 肯定不能是找我帮忙,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在哪里见我帮过谁? “我给你找了一份工作,算是找你帮忙吧。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做?” “别是拐卖人口,……,啊?” 后面接着该是“逼良为娼”,猛地想起旁边坐着的曾宜,这话没说出来。确实不太好听,当即打住了。 “说正经呢,别瞎打诨。” 这个倒实在有点小问题。一个从来不正经的人,竟突然学着正经的模样叫着要别人正经。那情景,你可以想象成一个魔鬼站在旷野里,突然仰天长啸,老天我要善良。 我坐在那儿,笑也不是,不笑又憋得难受,想正经不会,不正经又不能,他是诚心来谋杀的,活活要将我憋死。幸好我定力还算高明,忍着偷笑到一半,终于强压了下去。 “我同学在县委宣传部工作,就是县里那家报社。这段时间不知咋搞的,突然心血来潮,要搞什么开辟版面,搞一个文化副刊。想法是好,就是找不到人才。” 他这话我可是听懂了,想套我。可惜我不是人才,否则就被套进去了。我不是人才这是大家公认的,我顶多有一个才字,因为大家都骂我不是人。不是人当然不能成为人才的,有的最多也只是鬼才,而诸如鬼才之流是不符合他们要求的。 149.第149章 25小节 你就说去不去 啤酒所指的那份报纸,我曾经看过,报纸本身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特别的地方在于,那份报纸永远有着两个神奇的主题,而且也是唯一的两大主题。 第一个主题比较小,就是看一眼不用想不用问就知道什么地方买药最便宜,什么地方能将死人都救活,什么地方买房子不要钱,什么地方免费速配夫人,如此等等,外地人不了解这座城市的人,初来乍到只要看一眼那份报纸,马上就能知道这座城市原来是如此的心地善良。 第二个主题就很大了,因为占的幅面太大,将近三分之二的版面。你不用成为县长的秘书,或是打电话问县长的秘书,就能知道县长昨天到过哪里,今天在哪里,明天将到哪里,而且每每精准无比。我就在想,这份报纸肯定时专门为县长夫人特定发行的。 现在这份报纸突然要改版了,增加了第三大主题,文化。那说明了什么问题呢?是不是人民的文化素质突然提高了,精神生活又进化到一个新的阶段呢?还是县长夫人突然发明了新的追踪器,专门雇佣了私家侦探,或者放松了对县长先生的控制,也或者是县长夫人已经跟县长离婚了,以后用不到追踪报道了? 这次改版无论出自什么原因,都该是一个悲剧的性质。这让下面的宣传部门很为难,本来一份报纸就没有人看,发行量几乎为零,连部长本人从来都是懒得看上一眼。虽然有县委财政撑着,但是搁在那儿,一想到就叫人恶心。 不能像外面的大城市可以在国际上国际下县里县外公开招标竞拍,或是来个现场招聘,任务又必须完成,只好私下里苟延残喘慢慢搜寻。县城太小人才又少,连城西头住的人都知道城东头人家中午吃什么饭,这叫咋找?现在终于知道人才的可贵,唯一一所学校,就成了重点保护和候选对象。搞得学校的学生最后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大有当年拉夫抓丁的盛况。 “那你找我,要我去做什么啊?” “这还用问,他们找到我,要我找人,我又找到了你,跟他们说一声,你就去啊。我不看你一直闲在家里,怕你闲出病来!” 他的这话,立刻引起了我的警觉。奇怪的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警觉。一般走在大街上,就算遇到小偷劫匪,他们都明目张胆的,你肯定不会额外警觉。但一遇到好朋友跟你说好话,你肯定会打起百分的警觉,防着一不留神就钻进他给你的套子里了。 我听他的话,就怀疑他会给我安什么圈套,没准还是国外进口的,质量太高不好发现。那你说,有人在家工作自动会找上门的吗?要是有,那我倒是要劝劝正在忙着找工作的兄弟姐妹们,回家赶紧睡觉去,一觉醒来,工作都已经爬上你家窗台了。只是前提要申明一点,千万要确保它不是爬上你家窗台来砸你家玻璃的。 “那你呢?” “我要上课,哪有那么多空闲心思。” 好像是啊,我忘了他是一个有稳定工作的人。我一直的印象里,他跟我一样也算是个无业游民,讲得好听点叫自由职业者。不者为何每次不管什么时间,我一叫他,他准能出现呢?特别是说要请客的时候,更快。然而事实又一次打破了我的想象。 “那也费不了多少心思啊,肯定是瞧不上眼吧?” “不瞒你说,老实说啊,我先去看过了,开始我觉得还成,勉强还能做。一见到县长,我是被县长那截话给吓回来的。但是他们又硬是跟我要人,后来妥协说要我找一个人,我就只好辛苦辛苦你去了。我都已经跟他们说好了,就你,毕业学校也是有名有牌的。” “什么名牌啊,我那学校也就三流。” 这个人不靠谱的地方太多,吹起牛来,瞒天过海,简直就是黑天瞎地。我是害怕他将我吹得太高,真要去了,下不来了。而且我也最怕有人在别人面前说我能耐,实际上我什么都不会。 “我不是说名牌,我说的是有名有牌,难道你那学校没名字招牌啊?” 他居然跟我玩文字游戏,估计他也就这么点小聪明了。 “去不去啊?反正说好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至少你要得到那里混两天,过两天要走要留随你的便。我的任务完成了。” 这什么事啊,不择手段逼良为娼啊?我瞪大了眼睛,吃惊的同时是佩服。 曾宜在一边,也听得是一样一样的表情,不过更多的是没听懂,糊涂,估计是这样。 我这人自诩很适合在情报部门工作,我跟每个人说话都有自成一体的话语系统,每个人都不一样,绝不雷同。所以我要是同时跟两个人说话,这两人完全不能明白我都跟对方说了些什么。 不过这里好像出了点问题,这叫百密一疏圣人之失。上面的对话太直白了,而且也只是对着啤酒一个人说话,忘了使用不同的话语系统,结果是她完全听懂了。 他只为他交任务,这么艰难的事情却扔给了我,两面三刀说的就是他这样的,还在那里一脸得意。哎,交友不慎啊。 一咬牙,一忍心,一跺脚,为了朋友,我也只好艰难困苦忍辱偷生一回了。但是曾宜似乎不高兴,是刚才的表情还没退去,谁让我一不小心没事就让她听懂了呢。 150.第150章 26小节 经历放在家里了 其实我很早就有了去找份工作的想法,自从发现我的银行卡变得越来越薄,不知道是不是银行卡质量不好,进出取款机之际,磨损太大的缘故,越来越不听我的话。这之后,我便突然像是找到了灵感似的,闪出一个念头,要去找份工作。 这里面深层次的因素,恐怕是在于自从毕业之后,家里便不再寄钱了。这就好比刚断奶的孩子,在还没适应新环境之前,当然只能靠自身的体能暂维持一段时间。既然已经适应过来了,当然也就只有去找新的奶源。哦,错了,是新的生活来源。折腾了半天,还是奶,敢情是断奶没成功。 这一想法,在中途一度废弃了,因为我发觉从事自由职业,时不时也能骗到一点儿钱,除了供应自己小心翼翼的生活之外,偶尔还是有三角两毛的积累,便就不打算去找了。 人都是习惯懒惰的,何况也自由惯了,一下子规规矩矩按部就班的不自由了,还真会难受。就好比一个人,终身被监禁着,突然一天给了他自由,还真是茫然一片,无知得难受。这个例子虽是相反,道理却是一样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再度有这想法的呢?忘了。 我爸爸曾经教育我,一个男人开始知道去找工作赚钱了,那就意味着成熟。 我要熟了吗?我早就熟透了,在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早就已经熟过了,结果又返老还童了。 我爸还教育我,一个男人开始知道去找工作赚钱了,那么他就会明白爱情的真正涵义了。 这是什么话啊,这句话肯定是他在我早恋的时候说的,都几十年的事了,我怎么就还记得啊? 我爸还教育过我,算了,不让他教育了,这语录太长太难背了。换我妈曾经教育了,我妈好像没什么经典的语录。不好意思,离题了。 我估计我爸讲那句话的时候,是想做正面的引导。可惜他聪明智慧的儿子太早熟了,一看周围工作结婚的人,全然没半点爱情。这下子惨了,正面引导成了反面推动,害得我一直都没敢去找工作。 我整整花了一天半的时间,做了一份简历,打印出来,结果只有一张纸。聪明如我,肯定不会就捧着一张纸跑着去应聘。我不要面子可以,还是要给别人留点面子吧。我在后面又订上了三张白纸,再加一页封面。远远一看,像那么一回事了,手上掂量一下,有一点手感,够了。 虽然实际内容还不满半张纸,但我要强调一点,我不是有意在敷衍,我是很用心的填好了的。尽管不能面面俱到,但至少能拿出来见人的都拿出来了,不能拿出来见人的,差一点也拿出来见人了。填得我是在做了整整一宿恶梦之后,呕心沥血啊。 说实话,从不做简历的人,第一次做简历,还真是无从下手。当然无从下手的时候,就只好上下其手了。 最后这句话是值得珍藏,作为座右铭的,我以为。甚至可以预见有一天它定会升值,可以拿出来像商品一样打折处理。在我见到那个所谓的宣传部部长的人时,就感觉到了这句话升值的潜力,不是很大,是十分很大。 他将我的简历一把拿起来,看了封面,其实上面也是张白纸。往桌上一放,翻开第一页,接着翻了第二页,再翻第三页,再再翻第四页。似乎翻出了惯性,还要继续翻下去,一下子又回到封面来了。 我看他就着这个动作一直重复了三遍,重复得无聊了,干脆上下颠倒过来,再翻一遍。 “叶文?” “是。” “男?” “是。” “汉族?” “不是少数民族。” “文凭。小学?” “也是。” 就着这个问题,我在家整整耗了一天时间,思考得比那哲学家想生死问题时还要艰难。你说我大学上完研读完也都好几年,久到知识都退化到连盐为什么是咸的这样的常识都不知道了,绝对还没一个小学生知道的多。还说我在这大学遛过狗那大学跑过马的话,人家二话不说,直接来套三年模拟五年真题,再扔一套四六八级,不用看,直接原形毕露,尸骨无存。 所以与其被人揭穿,还不如自己直接坦白。我坦白啊,坦白可以从宽。 “那梅教授说你是他同学?” “是啊,小学同学。” “经历呢?” “出门没带,放在家里了。” “你可真幽默。明天先来熟悉一下环境,就来上班吧。这个我先留着了,其实也就做做形式。像你这样的人才,可是难得啊,我们都是知道的。” 听他的话,倒好像是他们对待人才的需求就好像是口渴了急需要水一样。只是以前从来都没口渴过而已。 “梅教授推荐来的,做这简历,其实根本就不必要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觉得也是不必要的,就是突然觉得对不住了后面那几张白纸。你说总共还不到两百个字的简历,用了一张纸打印,就已经很浪费了。为了给他充面子,还得平白无辜的再添上几张做垫底。想起白白的给拿来做垫底,还没垫成,估计那纸也会感到悲哀的。这就好比一只羊,本来都商量好了要去给别的羊替罪,结果走在半途被其他羊踩死了。白白浪费。 151.第151章 27小节 原来你也在这里 刚从那个宣传部长的办公室里转出来,在楼道口竟是碰上了李冰,正抱着一大摞的文件,往这边走。 “咦,你在这里工作啊?真是没想到,真的高尚了。” “嘴那么尖干嘛?一见着就知道拿人开损。怎么样,那个曾宜好了?” 冷不防的,她居然会这么一问。好自然是好了,上次她知道曾宜是住在我楼上的,都来了个好一阵气,要是告诉她,曾宜现在还住在我家里,估计得立马气死当场。 “瞧你那样子,不用问也知道她肯定住在你家里了。” 这是什么人啊,名字里有个冰字,就真以为自己冰雪聪明了?不过也还真是冰雪聪明。然而聪明对我没用,我这人想来自诩就很笨,因为聪明的时代早已经远远的去了。周围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人都知道,而且还是齐刷刷的站出来指证我。既然大家都说我笨,那我也就没什么好掩饰的。举例证明,大家都看见路上有个坑,我才不管有没有坑,头一昂,大摇大摆的就过了。最后的结果是,我掉进去了。再站起来的时候,一个没站稳,又掉下去了。俗话说人有再一再二但是事不过三吃一堑长一智,等我再站起来时,我还是照样掉了下去。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该杀了,免得为害世界人口? “你等等我,我下班了有事想找找你。”走了几步出去,又走了回来。“不准不答应,必须等我!” 这下子倒好了,一个女人居然敢对我强制加威胁,还带恐吓,敢情这以后彻底没法混了。这混,我说的是在女人堆里。至于男人堆里,肯定还是能混,能不能混得好,那是另一回事。 本来这件事是挺好的,男人堆里难混,就往女人堆里混,这也不失为转移苦痛的一种好方法。何况往女人堆里混,确定以及肯定很容易出成绩。这本身就如同一只公鸡混到了母鸡队伍里,怎么样,天生就会打鸣。从天而降油然而生的自豪,那是成就带来的快感。 “你不跟我说什么事啊?不说的话……,那我就只好等等了。” 我实在不敢说“那我就回去了”,看她那眼光,恨不得当时就要寝我皮吃我肉,喝我血还得啃我骨头,估计我身上能用的每个部分,会被她一丝情不留地征用掉。至于结果,是不是会被大卸八块,我想只要她一高兴也就八九不离十,挫骨扬灰了。 “等就等呗。”人其实是应该有更多的阿q精神,像这种情况下,就能用得着了。要是没有,那很幸运,恭喜你了,准备好两天后进不正常人类研究所吧。 但是仔细想想,倒是很替这个阿q不值起来。一不小心就被历史记成这副样子,仅仅因为多说了几句真话而已。突然才发现,世事变化就是这么无常,无常到晚上我明明放了一杯酒,早上一看竟变成了醋,酸掉了。 鲁迅先生他老人家当年肯定不会料到会这个样子,我也没有料到。因为我是在把那杯醋端起来喝掉之后,才知道的。 “怎么样,这里的自助餐还可以吧?来吃这个。” “可以是可以,只是是酸的,隔夜的啊?” “什么啊,看你神不守舍的样子。你喝醋干嘛呢,还喝?” 我真的是在喝醋啊。哎,元神又出窍了。你说我又没有修道修真,也没遇到生死大劫,怎么老是用这招啊?拜托路过的兄弟姐妹们,多发明几个描摹神不守舍入了迷这一状态的词来。否则下次遇到,又该是是元神出窍了。 “没事你看着我干嘛啊?尽快说你有什么阴谋?请我吃饭,有什么阳谋?” 人家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看呀,那热豆腐照她这种说话速度,放下去,指不定得放成臭豆腐了。 “你说你一个大姑娘的,是不是矿泉水喝太多,开始装纯了?别害羞了,谁不知道你大大咧咧的正经也正经不起来,有事就说!” 怪事年年有,今天的也太多了一点。我不由自主的往外边望了几眼,中午的太阳是挂在天顶上的,可能是早上出来得太忙了点,忘了看今天的太阳肯定不是东边出来的。李冰她都害羞了,这么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景,除了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性。要不就是哈雷彗星撞上地球了,但那几率也太小了。比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几率还要小,那种几率,还是算了不要了。 “有事说事啊,别瞎害臊了,整个我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哎呀先抖抖。” 一个从来都在人面前叫叫喳喳唧唧歪歪的人,突然像是良心发现沉默了,还真有点世界都消失掉进了黑洞的感觉。特别又是像她这样的人,你说一般的也还能叫人接受,又凶又狠剽悍无比,突然里竟变得有几分温柔。但是要强调一点,那温柔不是从她身上透露出来的,而是不说话时,空气震动小而形成的弱气流。这剧烈的前后差异,真叫人受不了,能活活将人闷死。 “吃饱了,不说我就走了?” “等等,那个,那个……,那个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那个,那个,那个……” 我是故意学了她的腔调,挤兑一下她。结果这一句话从我的臆想中出来却发生了意外。 她一见我也这样吞吞吐吐便立即毫不留情的反唇相讥,以为我也不好意思。对于我的不好意思,她只好对我也不好意思了。 但是像我这样久经战乱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地就让人说了去了,我一看情形不对,立即改守为攻,挽将倾于一瞬。 “打探消息啊?你是想给我介绍一个,还是别有企图,老实交代?” 说到别有企图,我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体,我怎么看周围的人都用别有企图的眼光看着我,对我别有企图。 我虽然承认我没有什么资本可以使别人犯罪,可以让别人别有企图,但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真正想企图你的人,他才不管你有没有资本。否则怎么叫别有呢?那跟一般的企图一样了,岂不流俗了? 噫,我现在是怎么了?怎么企图也有高雅低俗之分了?唉。把脑子用力甩甩,甩干净些,这胡思乱想的。 152.第152章 28小节 给你介绍个女朋友 李冰她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个问题我是不知道答案的。我这人天生就不会揣测别人心思。 “先吃饭,吃完了我再慢慢跟你说。” “边吃边说,又不是什么大事,就算大事,还能影响到吃饭啊。” “那我可说了,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怎么样?你必须得答应啊。” 我看着她,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十二个回合之后,还是想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别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看来这句话有新解了。取一半就够了,是说女人的心就像沉到海底的针,而不是沉在海面的针,深不可测。至于尖锐与否,倒是未必。这针大也可以换成石头,只要能往下沉就行。 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这都什么人啊,果然三句话不离本性,刚刚问出了句怎么样,立即就跟了句必须,这种事情还有强迫的啊,这都二十一世纪了啊。 “必须得答应?谁啊?难道是你?” “哎,你怎么知道,就是我啊。” “整出必须的人,还能有别人啊?” 我只将她的话当做玩笑,因为我就是开玩笑才那么问的,不过这个玩笑开得可是一点儿也不好。这人怎么冷不丁的就冒出后面一句更玩笑的话啊?这丫头该不会是看自助餐便宜,吃上脑子了吧,顺杆儿就往上爬,也不看看前面究竟是什么。 “别摸了,我才没吃上脑子呢。我是说真的,我看上你了,喜欢你好多年了。” 我双手一摊,就这么简单?这算是被表白?不过,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这话倒真是李冰的风格。 “算了,别看上我,像你这种属于统治阶级的人,我一个贫苦老百姓,这种超阶级的事情,概率小得虽然让你碰上了,我想那肯定也不是预示着好事。” 坦白说,刚听到她这句话,还是很高兴的。我这种人,居然还会有人看上,那问题绝对不是出在我身上,是那人脑子被门压了,干脆是养金鱼进水短路了。 猛地又记起我爸教育我的那句话,我这么久不出门找工作,一出门找工作,就犯了桃花,就碰上了传说中的幸福。难道我真要幸福了?不禁心里一阵暗喜,以后没事就天天出门找工作得了。 突然明白,估计这也是许多人都愿意没事就出门找工作的原因罢。 还没来得及喜上眉梢,脑子一冷,清醒知道那种美丽的幸福肯定不能属于我,说不定后面还是一个温柔的陷阱。可是我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她陷的啊! 先不管了,这种情形下只能也只好先洁身自好了。她要是想试探我,我可是一个随便的人,一试就随便上了。那结果可能就会是南北不辨东西,满地找牙。 “你正经一回好不好?我说真的呢,否则上次特地来找你,见你来干嘛?” 真的吗?一个从来不会正经的人,突然假正经起来,这事还真有点赶鸭子上架,像逼良为娼。 理了理衣服,干咳两声,正襟危坐。电视里都是这样正经的。我实在正经不起来,一旦正经起来,比不正经时候,更觉可笑。你大可以想象,一个惯乎嬉皮笑脸的人,突然板着脸装起严肃来,那该是像什么? “你说你喜欢我?” “嗯。” “那……” 这回反而轮到我束手无措了。我突然找不到词了。因为正经了之后就是这样,插科打诨的话就再没法说了。而人一生所说的话里,正正经经真实实在的加起来也怕是不过那么一两句。剔除一大堆过程中的废话,也就只剩下最后的目的了。 我想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就算不是最正经,也绝不会有更正经的了,那就是直指欲望的时候的我想、我要,或者是合起来我想要。 在这种环境下,我觉得就算只是配合气氛,也确实该正经严肃一番,因为这个话题本身就有点儿严肃。坦言,我虽是一直不拿这件事放心上,一直挂在口上,但在心底还是对其敬重的。 不放心上,当然就只好放嘴上挂着了,总得找个地方放不是? 挂口上的好处是别人一听就不舒服,而自己一听也不舒服。但我自认为是对其敬重的另外一种表现形式,就像一个女人,天天没事就骂她家男人,那却是不折不扣爱的表现形式,打是情骂是爱嘛。只是好像让人难以接受这种变异了的高级形态。而我自认为我也是处在这种高级形态的变异中。 是不是把人给绕晕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说了些什么,哦错了,是想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只是确确实实已经想过了。 “那,你是答应了!” 她一下子就没有了先前稳重大方的样子,反而全然一新变成另一种情态。用个破点的比喻,就像一只喜鹊,欢喜异常,跃跃欲试。但想试什么就不知道了。用个新潮一点的比喻,那就活脱一个小女人,一脸的小女人幸福。 不知道拒绝会是什么样子,对于拒绝者和被拒绝者,我是说她们的心理。我没有过拒绝的经验,我从来没有拒绝过人,至少是没有直接拒绝过,间接的好像也没有。我总是会以另外一种形式立即去弥补刚被拒绝过的空白。纵然不能等价,好过没有吧。 看她一脸的幸福,我也不忍心拒绝了,有些事情不需要尝试,也是可以知道答案的。何况我从头看到脚,的确找不到一些些拒绝的理由。拒绝也需要理由吗?好像不需要,但拒绝是需要借口的。这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拒绝的借口,我也懒得去找。基于这种懒惰,我更没有拒绝的勇气了。 何况被人挑挑拣拣了这么多年,难得有人看上,不用孤独终老,想来也是一件好事啊。 但是当我回到家,看见曾宜的时候,我不得不对我这种懒惰分明而清楚地感觉到一丝丝愧疚,突然涌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为什么突然有点患得患失?好像自己突然失去了自由一样? 看来懒惰真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人还是勤奋点好。可是问题也就出在这儿,勤奋需要借口,懒惰却不需要理由,天底下的怪事一大堆,只能说懒惰恰逢其会罢了。因为任何不需要理由的事情,它不需要理由就会存在。 153.第153章 29小节 我可以照顾你 我不会接着说理由与借口的问题,懒惰也已经不是问题了,你去看一下就知道它比我还要好好的存在。这简直对我是一个打击。说来说去,即便说破了天,空理绕上好几圈,最后于现实半点用处也不会有。真不知道当年的苏格拉底怎么会是被统治者杀死,而不是活活饿死的?又一个千古不解之谜。 “你看着我干嘛啊?我是多长了一只眼睛吗,还是多长了两只啊?” 隐隐觉得环境气氛有些不对,我的这屋子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干净整洁了啊?一个乞丐流浪惯了,肯定有住不惯总统套房的。要是换成我,我也不敢去住,就别瞎想了。这屋子这么一收拾,还真有点像是给人住的。以前是给我住的,更以前就不知道是给谁住了。 “我在等你回家吃饭呢,知道你找到了工作。”竟是不由我的拉到桌边坐下。这种情况下,我要是还吃得下去,那我就成猪了。事实上,我还还真做了一回猪。你说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事情不分好坏的一股脑子撞进来,还是不撞死人不罢休的那种,它也不考虑考虑人家受得了受不了。 有一件事,我算是彻底明白了。但是突然忘了这件事究竟是哪一件事,算是白明白了。 “哎,你头上的伤好了吧?”我怀疑让她这样继续看下去,我会将自己都忘掉。只好找点说词,转移一下注意力。 “感觉好像还有点儿问题,但是已经不紧要了。” “有事也无关紧要,你在这儿住几天也还把我吃不穷。” 这句话是不是我又说错了?我已经很穷了,只是客套象征性的说婉词,真是祸从口出,看你以后还敢乱说话不?她似乎没有我料想中的聪明,居然没有听懂,一副正中下怀的样子,点头就答应了。 顿时有股莫大的后悔,突的冲上来,真恨不得能来个分身术,将自己一分成两个,一左一右,左右开弓,上手就是两巴掌,自己先打死自己再说,如果我能下得去手。 不用想这种危害人类自身安全的事情,我肯定下不了手。我也从来没这样做过,没有一点儿经验,即使我想做,那也不能进行。 是哪个伟大的人物说过的,人的一切行动都来源于已有的经验。就凭这一点,我绝对算是一个合法的爱国者。到目前为止,我连鱼都没杀过,也没有进过菜市场看别人杀鱼,甚至于连厨房我都没进过。 只听人说过,菜刀是把刀。要是没人告诉,我肯定会说,菜刀只是个名词,还是偏正式名词。 不是有句话说那个什么要远庖厨吗?想来古人经验总该没错的,也就错失了目睹杀鱼宰鸡这种宏伟壮观的场面,也因为没有经验引导该怎么去观看这一盛事,所以只好将这一想法束之高阁。 虽然我很多次有冲动,想要去亲眼见识一下那种宰鱼刮鳞杀鸡掉毛的场景,然而血腥味太重,始终是损人不利己的,是损鱼不利己。想想老妈多年教诲,辛辛苦苦拉扯我长大,一不小心来个血晕,将自己晕死了,那就太对不起她老人家了。 基于我爱我的妈妈,就像爱我的祖国一样,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还是不要做为好。借此也大可以有希望成为祖国的大好青年。够伟大了吧?我也没想到一阵胡乱搅浑突然就变伟大了。看来伟大从来都是瞎搅浑出来的。 再者,也就凭这一点,算了不凭了,我还是现实一点好。想我这种人,没别的好,就是嘴上能来劲,脑子能乱想。就这一点,我是强调过的,精神力对于现实的虚弱,那就如同一个水泡,不攻即破,还破得七荤八素,五颜六色。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杀伤力。 我觉得我有必要先升一下级,提升一下内功攻击力,外功攻击先留着。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等实在做不了君子,那再动手不迟。 顺带还要提升一下防御,恐怕是我的防御能力太差了,我见到她一个眼神,竟然就被震成了内伤。但绝对不是电击的。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阿弥陀佛,虽然我是信仰道教的。 “你先这儿住着,要我照顾你也方便一点。” 这种时候,是男人都应该表现得慷慨大度一点,即便没有什么坏的居心,就冲这打扫得干干静静的屋子里的桌子椅子也该。 当然,有不良居心就更该了。白白落得一个家政服务员,至少也是个免费清洁工,不用付工钱,顶多就供两顿饭而已。 这样的好事,在这样的好年代,也绝对是打着灯笼在白天也找不到的。夜晚还好一点,免了浪费灯烛。 154.第154章 30小节 上脸了 这里其实还存在着另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才是更重要的。 作为一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像是这样便宜的好事,就是一定要抓住,千万不能错过机会。不管能不能做什么,会做什么,都成了次重要。最重要的是,要藉此表现出一个男人正面的好来。 你想啊,什么都往家里带,家里就物体数目而言,肯定是穷不了。这样爱家的男人,肯定是好的。所以男人为了表现得像个好男人,管他三七二十一,什么样的货色都拼命的往家里带。尤其是成了家的男人,为了表示自己是个好男人,自己很爱家,拼命往家里带东西,见什么带什么,明着不行,就暗着来,反正是不能不爱家。 这爱家也是有方法的,你想个体太小的东西,什么时候才能将偌大的一件屋子填满啊。只好什么物体体积大,就带什么了。当然了,在男人眼里女人永远是最大的,就跟在女人眼里钱是最大的一样。这么大的个体,占地面积肯定比从别家顺手牵羊点钱回家要划算而且贵重。 可惜大多女人理解不了,还要骂男人坏,不爱家,那就是明摆着说男人带的还太少了。于是只好再接再厉,发奋图强,争取评优。 “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就是思想跑了点马。” 不得不说,有些话,在有些人面前,就算是装傻充愣,你也得装起来。 但是思想会跑马的事,就像政府里贪污受贿的官员一样,层出不穷,屡禁不止。 事实上,它还会变着花样,雨后春笋一般,嗖嗖的溜出来。速度只能用日新月异来形容了,实在不成,就只好用分新秒异了。没有人能控制得了啊,否则怎么叫跑马呢?白驹过隙,速度大于等于光速。 就人的思想而言,那真算得上是个好东西,且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单其隐藏埋伏的能力,就可以超越一切的神。想隐就隐,想显就显,随心所欲。就算你站在我面前,你也不能知道我的思想在想什么。 当然了,不知道就不知道,正符合我这个懒人的秉性。你做那么多的表情,我还是不知道,我也懒得去想知道。 “今天李冰是不是去找你了?” “你做那么多的表情就是想酝酿一下情绪问这个啊?也太浪费了吧,小心浪费上脸了。” “上脸?那怎么样啊?怎么会浪费上脸啊?” 我不知道她是真糊涂还是假聪明,不过有时候看她的确不是一般的可爱。这么简单的问题也问得出来。忘了她不是他们,这话大有黑话的成分。不过这句话,我也绝对是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所谓的深意,那是绝对没有的。 我这人说出的话,就是没有一点儿味道,根本不用听就能明白,更用不着想,还要咀嚼。说话太多的后果,一个是没话说或是不想再说了,另一个就只好说上脸抽筋了。 她既然要问那我就据实以告了。我本来打算是据实以告的,结果话一出来,自己都吓坏了,完全不是一个版本,风马牛不相及,太远了。 “没事的,你又不会蹬鼻子,就算上脸也没事。” 我怀疑我是将这词说得太顺口了,没张口,它自己就滑出来了。但是我确是口齿清楚,不曾夹过舌。干脆我再怀疑我有三个我,想的我跟做的我不在同一个服务区,隔得太远联系不上,自做自的去了。剩余一个我,站在中间还看热闹去了。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我突然有些后悔,是很有些后悔。这段时间,她住在我家,我好像变得有些放肆了。当然我还是在坚持我的保守主义,毕竟她在我家,有外人在。但是放肆却是真的,首先便体现在言语上。 我不知道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我跟她不知道能算出什么关系。顶多她住在楼上,我住在楼下,算是邻居而已。 再算算还有哪些地方能扯上关系?我请她喝过几次酒,由此她可能是知恩图报,替我受过一次伤,也因此我替她付了医药费。虽然有一半是李冰付的,但李冰是我的朋友,那也就等于是我付的。现在她又替我打扫干净了屋子。那么一来一往,算是扯平了。 可是我还给她床安卧,给她找医生,给她或多或少的照顾,虽然还算不上是饮食起居正规意义上的照顾,非正规的到底也还算是啊。怎么说都还是我付出的多一些,算来算去,我都应该是站在她面前理直气壮,而不应该是我觉得有些愧疚。 为什么我越是想这个问题,心绪就越是不得安宁,也就越觉得有愧,仿佛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不敢面视她,也不敢被她看见,是希望在她面前自己消失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痕迹才好,哪怕影子影出的声息都不要留下,真正的干干净净。 就算是好朋友,可惜我们不是。即便是,我自来说话玩笑都是因人而异很注意分寸的。可在她,好多次都超出了注意分寸这个范围,几乎是无意识的举动。我只会认定,她可能是我的例外。 如果对于一个问题,不能想得明白,那我只好不再继续想了。想亦是无用,既然无用,还死死揪住不放做什么呢?将思想的尺子,各放开一步,岂不都落得从容? 事实上好像也的确如此,至少她就比我从容得多。我肯定最后一句,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听了都会多多少少生出气来,至少都会装出来。看她是听懂了的,超出了百分之九十九,却是没有生气。每次在这种话语有些过火的时候,我都看到她一笑。眼神是清澈的,并不是做作。 “就算你会蹬鼻子上脸,也挺好看的!”我算是自己给自己找一个台阶吧。在那一瞬间,并且这一瞬间直延伸到下一刻,我看见她还在笑。只是这笑不清淡了,多了些别样的神采,不过却是很好看。 这下子我刚刚从容一点的神情,彻底被她搞乱了,七荤八素,转头转向的。没事这么傻笑,是不是这屋子五行错位,让她神经了? 然而在这同时,莫名地涌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说的是这笑,好像在哪里见过。由此也可见得,人的经验是有限的,总会在不同的场合出现旧有的东西。 155.第155章 31小节 成了男保姆 “你把话扯远了。”曾宜说。“我不问你那些。我只是问你,今天李冰是不是找过你?你说有或没有就可以了。” “是啊,还请我吃饭了。” 当然吃饭时候说的事情,我可是不能当着她说出来的,这至少是尊重了她们两个人。并且那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资本。 “那你回来还吃,没吃饱啊?” “吃饱了啊。”我想说“不好拂你意,苦撑呗”,一见她正盯着我的眼睛,赶紧将那句话吞了回去。好不容易晴朗起来,再搞得阴雨绵绵,就不好了。立即补充了一句: “回来又饿了。” 男人这样子撒谎编排,本就很正常,只可惜遭罪了胃。看来此法不可多用,应该想个更高明的。 但是要说的是,这种谎话尽管是有意的,却绝对是善良的。虽然善良算不上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只要把它用在对的人身上,一样的功用无穷。 这句话一出,我立即发现我又错了,善良这个词只适合用在小孩子身上的。这个对的人就太难找了,甚至好像我见到的人里一个都没有。也的确是没有,我又不是小孩子,去哪儿认识小孩子,用这个词就太稚嫩可笑了。 你想嘛,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你偏要拿细皮嫩肉去形容她,那不成妖精了?基于这种理由,善良这个词,是不能拿来形容他们的,因为它的使用范围太窄,而他们却长得太宽。 我有点儿晕了,不是被自己这些想法绕晕的,而是突然我又感觉到了一种情绪,掺杂在一种表情里,闪闪烁烁,飘忽不定。你说你一个女孩子,这么阴晴不定冤魂不散的,你干嘛啊?你再这样,我真的晕了。 说不明白为什么,一看见她的这种表情,我就有些害怕。那种害怕不是恐惧,比较接近患得患失。 “那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事啊?” 李冰说的事,我当然不会说出来。根本与她无关嘛。但我就觉着奇怪了,她怎么今天突然就对这事感兴趣了? “什么事啊?没事啊!” 她就不再问了。可能确实还没有恢复得完好,话说太多会头痛。我还以为她会再问,心里都算计好了准备大肆编造一番,一展我从来说谎心不跳脸不红的特异功能。结果准备的情绪给搁浅在半空里了。 “那什么……” 我坐在桌边故意整了整桌子上的东西,其实都已经摆放得好好的了,还真有点不适应。那什么,我也不知道该那什么。茫然而有一种身在大荒山无稽崖之上的感觉,连嘴都快要给荒掉了,找不到说的。 “那什么啊?有事就说嘛。不过我先有件事想跟你说。” 我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出什么可说的。这也让我觉得挺奇怪,我话虽是不多,但是平时对朋友狂轰滥炸还是绰绰有余。可惜现在的话是越来越少了,甚至都快少到可以成为圣人了。 “那你说吧,我听着。” 顺便腾出点空闲,找找言语,真不知道她下一句会是什么话。未雨绸缪,我相信多少总还能应付一会儿。 “那笔钱,我还给你了,打在你卡上了。但是我觉得好像还没有好得彻底,我还是很怕死的,万一一个人出了什么事情,又没有人照看。所以我想请你,算是帮忙吧,在你家再住一段时间,还要麻烦你照看我。但是我不会给你添麻烦,我会给你钱,就当是我请你。” 请我照看她,我没有听错吧,我成家政服务员了?还是个男保姆?刚才我还高兴说白捡了个清洁工呢,还没高兴得过来,转身就成了她保姆了。这天地变化也太无常了吧? 话又拿回来说,她要住着不走,我也不能赶她啊。现在也好,她居然要拿钱请我。当然了,有了钱什么都好说,也不过就只是保姆而已嘛。我跟钱又没有仇,何况这里面还有那么大一个顺水推舟的人情,虽然我跟她没什么情,就当是我做了一份兼职,也不错啊。 先把如意算盘拍响一点,她住我家里,还能鸠占鹊巢,对我颐指气使?到时候还不是我对着她颐指气使:“去,看什么看,把饭洗了,把衣服做了。” 一高兴话都说反了。你说这么大的便宜不捡,肯定是傻子,老天爷看了都要生气。不禁在心里一番慨叹:“今天这是什么天啊,好事全都找上门了。该不会是我家的门破了吧?” 不过听她那长长的一句话,怎么都觉得里面有问题似的?后半截没有问题,问题出在前半截上。 “你怎么知道我银行卡账号的啊?” 今天这日子,好事多,怪事也多。我该不会是被国家安全局的人盯上了吧?连我账号都知道了,那岂不是连卡里的容量和内存也知道了?不过看她眉清目秀,也不像是间谍啊。这什么理论啊,间谍难道都长得很丑? “你的卡不是放在书桌上吗?我整理桌子的时候看到的。那你刚才是想说什么啊?” 我想说什么?这个问题太大了,还没想好,至少得让我思考论证一下先。 156.第156章 32小节 你猜你猜 我突然想到一个很值得探讨的问题,可是我的话还没出口,问题还没成为问题,正在萌芽,就被啤酒给淹没灌醉最后谋杀了。 “你说你又不是学者,又不做学问,你想那么多问题干嘛啊?赶紧吃了饭去工作,工作了再吃饭,没事就多吃两碗。” 我也正想呢,你说我又不是思想家学者之流,干嘛老是蹦出些不着边际的问题跟想法?还被折腾得不像个正常人。 那可能只能说明一个危险的问题,我有成为思想家,或是疯子的潜质。人不都这样说,思想家就是群疯子嘛! 但是生活太可怕了。没有生活的时候,以为生活五花八门精彩连连,有了生活之后,才知道生活确实五花八门。都花到变成用了多年不曾擦过的玻璃镜子了,花得简直就是一塌糊涂,一场虚无。要不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成天喊空虚了。 为了填补这生活的空虚,我实在找不到什么可用的东西,当然就只有胡思乱想了。可见得胡思乱想也并非全然没有好处,至少可以慰藉一下空虚。这作用倒是跟女人的作用有些相同,或者是针对女人的男人的作用相同。 生活中有一个命题,男人是用来填补空虚的,女人大约是用来享受空虚的。但是这个命题我不知道怎么证明,因为反过来的时候,对象已经变了,可是还能接着用。那我只好抛开它,遇到困难绕过,也绝对不算是件丢脸的事。 白天的时间里,除了吃饭,便是工作。晚上暂不提。很多时候我都想知道,吃饭是为了工作呢,还是工作是为了吃饭呢?饭当然是一天天吃下去,工作也不见得就会一天天的永远工作下去。可是还是不知道这两者的关系究竟该怎样。 当某一天我发现可以用一个比喻来比喻工作的时候,我就想到这年头如果老婆是需要像祖宗一样供着的话,那工作就得像老婆兼情人一样养着。祖宗可以不供,那老婆兼情人特别是后一个却是不能丢。 但是我随后就将这破比喻都一把扔进了垃圾桶,连根带起,绝不拖泥带水。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豪气干云了? “来来喝酒,那也不能怪你。我知道那工作,我都不去,你去了干了这么一周,那很超出我想象了。” “别假装悲伤了,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矿泉水喝多了,真变纯了啊?” 我瞪着啤酒,两眼都瞪得发直了。瞪人眼睛难受。要不怎么叫没素质呢,说出来的话,就是不怎么样。周围这么多外人呢,也不注意一下场合,一点面子也不留给我。 “谁说我假装了?我是真伤心了。以前我是自由职业者,可好歹我也在政府部门工作了那么两天啊。现在不干了,好歹也是个下岗职工吧?为什么下岗都快两个月了,就没见着一分低保金呢?” “低保是给你领的啊?” “不给我领,给县长夫人领啊?” “你怎么知道?”我只觉得前面突然多了一个人,面目相对,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猥琐的教授。 “猜的。” 我也搞不明白啊,我怎么交的全是这样的人,真是交友不慎泥足深陷啊。上帝,看在贫僧薄面上,你就搭救一把施主我吧,无量寿佛! “猜的?那么会猜,那你再猜一把。” “猜什么啊?” “我知道啊?自己猜去,我走了,拜拜!” 我话在嘴里还没出口,只见人影一闪,一溜烟跑了。这人,猜什么你倒是留点线索啊?不好,还没结账呢,又被人卖了!只能感叹老天对我太薄,赐给我这么好的一帮子兄弟。 又是一阵空唏嘘感叹罢了。老天你千万不可以对我太厚了,要是厚起来,我可承受不起啊,活生生的给你压死了不打紧,尸骨无存就对不起党和人民的多年哺育和培养了。 恍惚觉得有人朝我走过来,没看清,已经站到跟前了。天啊,难道是你见我被人卖了可怜,突然又发了善心?美女啊,还是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成一双的大美女啊!先不管了,既然来了先喝一杯再说。 “装作不认识,你可真有本事啊?” “不认识?李冰,你不上班,跑这里干嘛?” 很多时候,没喝酒的人神智也是不清醒的。 “下班了,路过,看见你在这里,就进来了,我刚还打电话问你呢,没人接。” 我那电话,除了买来那前两个月开着机外,以后就再也不开机了,想开开不了,死机了。换一部,没两天被人偷了,一气之下再买一部,结果掉进脸盆,进水了。 我记得厂家明明说了可以防水,敢情是要防着进水啊。实在气不过,再再买一部,放家里做摆设。既不开机,不带身上,也不出门。这下子好了,那手机用了三年都还是崭新的,质量真好。 不过那手机用着也是太烦,带上它陡然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孙悟空,法力无边,可就是逃不出如来佛的掌心。到哪儿都会被人找到,感觉就像是被人盯梢了。比进了如来佛掌心,还要感到悲哀。 你说你一个人好好的,没事自己给自己设个机关,让天下人随时随地都知道你在偷摸扒窃,奸淫掳掠,还不是犯贱? “吃饭吧,就在这里凑合一点。” 我可不会叫她到家里去吃饭,观光还可以。原因很简单,吃饭容易,洗碗太难了。吃了饭要洗碗,这是谁发明的啊?这人明显没有计算到世界发展的形式,也没有顾及到我国干旱缺水资源紧张的国情。 看得出来,她自然是很高兴。像我这种人,作为她不正经的男朋友,自然也该大方一些,因为没准以后就是一家人,计较就没意思了。但是像我这种在社会上年龄都混了一大把的人,绝对不会像那种少男少女,卿卿我我你浓我浓。说不好旁边就有人看在眼里,甩你一句老牛吃嫩草。虽然草也不是很嫩,还能下口,但是难听啊。所谓美即无罪,最后还不是都是我的错,吃亏的不还是我? 157.第157章 33小节 回来吃饭吗? 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李冰突然问我: “你怎么好端端的将那工作给辞了?还找不找工作啊?” 前半个问题我没法回答,这里面的原因,可能太复杂,就算长话短说,说来也话长。就我去辞职的事,我看见那几个领导硬是连着开了三天三夜的会,最后还一副没有统一意见的样子,勉强终于同意了。你说这复杂不复杂?不复杂也不用开三天会啊! 后半个问题,我能回答。 “不找了,都成下岗职工了,连低保都没见着,伤心了。我还是回去做我的自由职业。” 说这话,还是有一部分懒惰的情绪在作怪,就跟我吃了饭不想洗碗一样。但是懒惰我想绝对才是人类的本性,才是人类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你见过哪一样东西不是为着懒惰因为懒惰才弄出来的?虽然这些话是为了我懒惰的理由找借口,他本身却实实在在的证明了这一点。 在过去或是未来的某一天里,如果我会寻根究底,那么我一定会变得勤快一些,就为着那一场遥远的生活,不让他以至于渺茫无期。 我的懒惰,对于我来说,并不是全职,顶多算是兼职而已。因懒惰而衍生的附属产品,就是我受不了那种死寂一样的工作。 这也是时至今天,我依旧还在做着我想象中的职业的原因。 “叶哥,你看那边那是谁啊,好像是曾宜啊?” 怎么可能呢,她应该是在家里。这里老板上菜的速度,可真够快啊,一顿菜上全,估计人家黑非洲都将飞船送上太阳了。 “真的是她!” 真的是她。这就是城市太小的不好了,从城东一脚跨出去,就到了城西。一手抓出去,手里十个人,八个都能认识,还有两个是自己家的。以前农村有这种现象,吃饭的时候要叫坡里的人回家吃饭,于是远远的就听见有人隔了两个山头在喊,声音还久久地回荡散不去。 这城市也就这样,你跑到城东头,说不定你家人就站在城西头喊你回家吃饭,只是中间人声太嘈杂,听不见了。 “曾宜,你在这儿做什么啊?” 我把她拉进来,叫她的时候,显然她还没看见我。眼睛忽闪忽闪的,四处寻找什么。反正老板到现在连一个菜都还没上,就都等等,凑合一顿呗。 “我出来买点东西。对了,早上时候,你不说好了要回去吃饭的吗?” “我们菜都点了。” “反正也没上来,叫老板别炒就是了,我饭菜都做好了。等了半天,打电话,电话都在家里。” “回家吃饭麻烦,吃了饭,碗怎么办?” 我是赞同一次性的好用,吃了就扔了,只是不太卫生。但是有句话不是说,不干不净,吃了不生病。那套厨具跟了我,可也算是享够清福了,我前前后后烧开水的次数,加起来都不足十次,口渴的时候还是冷水好喝,一点儿不烫。 “我洗啊,又不要你洗。” 这可是你说的啊?这条件好,这家政服务员太好了,不仅是免费的,她还倒给我钱。我不在家做饭的原因,就是做饭太麻烦,洗碗更麻烦,不如外面吃来得方便。这也是懒惰的情绪在里面。我看李冰,她似乎坐得有些无聊。 “要不我们回去吃吧?反正有人洗碗,我也懒得开钱,省点儿是点儿。” 我问李冰,要是她坚持在这儿吃,那我也只好牺牲钱包了。还加上曾宜,要多牺牲一点儿了。 说实话,在自己家里吃饭,那种感觉永远是外面无法比的,甚至外面根本没有。但是有一件事却让人奇怪,百思不得其解。这两个女人,我记得上次碰到的时候,关系好得让我都有些嫉妒,今天怎么感觉就怪怪的,冷冰冰的你望我我望你,也不说话。 “曾宜,吃快点啊,你不说你洗碗吗?” “我去洗。”难道我又要免费多一个家政服务员啊? “还是我去洗吧。”曾宜看了看李冰,又看我。 “那我也去洗。” 有没有这种事啊,总共才几个碗几个盘子,就够你们两个人争着洗的?这段时间是不是国家又在进行财务数字统计了啊,连洗碗的人的数量都一下子飙升了。要不是,那肯定就是她们哪根筋搭错了。反正我搞不明白了。 不明白就不明白,有便宜就捡着,我可不会像那些人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我是一个很实在的人。捡了这么大便宜,能不实在吗?想不都不行。 “算了,还是我去洗吧,你们这样争着也挺辛苦的。” 这绝对是引火上身自找的。话刚说完,前一秒还隐隐之中势同水火的两个女人,同时都停下了动作,就看我收碗去洗。那势头大约有当年国民政府勾结地痞流氓的风范,这不得不叫我突然佩服起女人的聪明善变来。 以前那只是口服心不服,都说了女人是水做的,水是最善变,那女人也理所应当的善变了。再加上聪明,现在是彻底的从内至外的佩服,就差五体投地了。 158.第158章 34小节 把你吃了 基本上,我吃了饭之后不会洗碗。就想不通人吃了饭之后,为什么就要洗碗呢?那狮子吃了东西之后,也不过是嘴巴抹净走狮子,轮到人身上偏偏就要多出这么些浪费时间的事情,你千万别告诉我吃饭洗碗那是艺术。 我基本不洗碗。不做,那并不代表我不会做。好像事实上,我不做也就是因为我不会。一个男人谁会没事去洗碗玩啊?就算是女人她也不会去玩这个。将碗往洗碗池一放,糟糕,犯了眼低手高的毛病。哐当一声,底下三个盘子全打碎了。看这情形,好像不对,连忙插播广告。 “原来将碗打碎也是这么件困难的事啊!” “还困难?也是挺困难的,一下子才打碎了三个,上面还有两个没碎呢。” 李冰,我估计她比我嘴还要尖,说话从来就是能将人一棍子打出原形,绝对不用两棍子。曾宜就要好上许多了,也没多说。将碎的捡出扔了,三下五去二,就快要洗完了。 “那当然,我准备全部打碎的。” “那下顿你吃啥?”世间女子,牙尖嘴利的,并不只李冰一人而已。还是古人讲得好,天下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估计是这小人没有碰上女子,而说这话的人也没有同时碰见小人和女子,所以才能并列,否则那肯定是有高下的。看来以后没事还是该多去古圣人那里淘点经验的,反正也死得远了,又没有版权,实用又公用,不用白不用。 “把你给吃了。” 一不小心又说错话了,看见李冰在一边连翻白眼,样势是恨不能先将我给吃了。这也不能怪我,是谁发明的将这一句话弄出许多意思的?偏又同时好坏都有。 我虽然只是随口一说,思想纯正,难保别人就会跟我一样干净,不往歪了想。难道我还能叫别人:“不准想,我要禁止你的想法。” 我可没那么大的能力,可以统一别人的思想。再说我也不敢有啊,我一旦说我有,政府立即就得让我都没了。 “李冰,你干嘛啊?别动我的纸和笔!”刚被她白了几眼,好不容易,我把她给支过去了,她居然跑到我的桌子上去动我吃饭的家伙。 像我这种半壶水还不开的人,自然是不会存在什么版权问题,可是那些东西,还是要保密的好。对于我来说可能没什么,对你也可能没什么,但是她大大小小算是个政府部门里的人,万一她要说很黄很暴力,那岂不就只有被封杀的份了?那可真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扼杀英雄萌芽中。 “我只是看看你写的都是些什么嘛,哎呀,你的思想有问题,题目就这么露骨,还有女同车,男人本性都这样。” 这段时间很是无聊,笔下也枯竭了,没事便在家里抄诗经,就当练字了。怎么一跑到她口里就变了味了,还上升到了本性这么高的高度。 我就说不能让她看吧,要是让她这么继续乱翻下去,我非得只剩下一堆白骨不可。 “你看那是我写的吗?亏你还是个知识分子,知识分子要都像你这样,我干脆拿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谁让你摆了那么大几个字在那上面,文人要都像你这样,我就用根头发上吊吊死算了。” “那你咋不去死啊?” “去死就死,做鬼缠死你。” “你们两个打情骂俏,当我不存在透明的啊?” 好像是啊,话一说得兴起,就忘形了,真把她给透明了。赶忙住口。有外人在,绝对不能太过自由,话更是不能太多,话多招人厌。我还想要保持最后一点儿矜持,不能图一时口舌之快,毁了我这么多年辛苦建立起来的美好纯洁的公众形象。尽管她认识我才一个月多。 李冰还想要说,拜托大姐,维护一下我的形象好不好?你虽然不能建构它,可你也不能亲手毁了它啊。我还得靠它出去勾引小妹妹呢。 “我们又没有打情骂俏,你想,可以出去找个人啊。” 这话我听着怎么有点怪怪的,看曾宜坐那儿涨红了脸,被呛得半天没动静。这话确实怪了点,有些枪走火的意味。 “好了李冰,我送你回家吧,天就快黑了。”也不管她同不同意,硬是把她拉了出来。你说你这丫头,说话没头没脑起来怎么比我都还要厉害呢。 临走回头对曾宜说:“晚上别出去乱走啊,一会儿我就回来。” 绝对不是担心,人要是在我家里给丢了,警察会找我的麻烦。虽然我自诩顶天立地光明磊落,难免他们不打我闷棍,有冤都没处伸去。 我几乎是采用了将近暴力的手段,车门卡住了,死活将她塞进了出租车。一出门,她非要我陪她去逛街。 上次自己去买衣服,现在想来余寒犹厉还后怕呢。何况像我这种年轻无为的无为青年,既不懂情调也不懂浪漫,我才不去逛什么街,打死都不去。 好一阵软磨硬泡,终于让她自己同意走了。看得等在车上的司机惊奇不已,连连高呼:“你们这是要坐车,还是要打架啊?” “谁要打架!”两人一声,这叫一致对外。这一声差点没将那司机从车窗里震出来,看那样子,半天心情都没法平静下来,估计晚上是要做恶梦了。 你见过一个标准的美女,长得比水还温柔,却跟一个男人站在大街上吵吵闹闹半天,最后还对着旁边无辜的人一声狮子吼?不做恶梦那才真怪了。 晚上的街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气氛感觉都要比白天来得好,灯光有些朦胧,夜色远远近近的迷离。突然想起,晚上应该多出来走走,感受一下这万家灯火的迷漫。万家灯火,莫名的,有几分温暖。 159.第159章 35小节 一起来数星星 “曾宜,要不我陪你出去看看夜色吧?” 突然之间良心发现,还是要对身边的人好一点的。否则这一个月完了,怎么好意思跟她要钱啊?我这人对大多数东西都看不顺眼,唯独对钱是个例外。自言对钱的态度一定要虔诚,顺水推舟,人情也就是这样出来的,一箭双雕。 不去吗?那到时候别说我这个家政并保姆的,没有尽职尽责,克扣工资啊。但是这一提议出口,我立时就后悔了。真是个不长记性的人,那也就罢了,偏分还不长进。 “真的啊,是你说的要陪我啊,一会儿不许反悔。”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后悔了吧,你这是往哪里去呢,不是说只看夜色的吗,怎么又往商场去啊?道是商场上辈子欠了她家的?有事没事都要溜进去寻仇一样。 “看夜色不进商场,那看什么夜色啊?”这是什么逻辑啊。不过我倒是终于又佩服起她了,在这城市里住着,居然还没有看厌这些烦琐迷乱的霓虹。 “往那楼顶上一站,满大城市里的夜色,全都有了,想咋看咋看。不光能看夜色,你要是想数星星都有。” “楼顶?上楼顶做什么?” “数星星啊,别人看夜色不都这样看的啊?” “数星星?你脑子是不是被一种叫做门的东西给压了,这年头你见过星星吗?” 这句话倒是真的,这年头星星当真是很少见到了。虽是没有星星,那不代表发光的东西就少了。站在楼底下,往上一望,满眼的都是,还真以为见到了星星,还忽闪忽闪的。 “那是星星吗?那是人造卫星。” 人造卫星?这年头人造卫星都能发亮了。敢情这年头自己不能发光的,都是借别人的光,来自己发亮的啊?只可惜这些卫星太多了点,鱼龙混杂,和真的星星都分辨不出了。 曾经只记得鸿蒙初开,天地清明,自己会发光的,便上升成了星星,不能自己发光的,但是可以借光发亮的,便成了萤火虫,实在不行就成了鬼火。 但现在也不用考究那么严密了,凡是能飘在空中的,管他自己发光还是借别人发亮,我们都认成是星星了。要不有本事,你也站到那楼顶上,发点亮,再闪耀几下,我一样当你是星星。 当然我是不会发光的,那岂不成了人造卫星,飘得太高虽好,到底高处的空气跟下面也差不多,还要防寒。可惜也不能借光发亮,那也没办法了,光明对我敏感,所以看见我的人都说我是一身黑。 这绝对是冷笑话,我除了头发,全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基本都是黄的,黄种人嘛,没办法。 看见街边上的烧烤摊和夜店,突然记起今晚吃过晚饭了,可咋感觉就跟三年的饿死鬼差不多。你说这年头什么都奇奇怪怪的。突然想到了原因。 现代人吃得都很少,一顿顶多吃掉三两米的饭,那还是特大号的。一般人一斤米分十顿吃就可以了,吃得少,所以饿得快,因为饿得快,所以现在的物质财富极大丰腴(这是什么逻辑?)。 相比古代,人家一顿就为饭一斗,肉十斤,这两者的差异就出来了。古代人那么能吃,难怪是要穷的。 所以由此可以看到,古代之所以不发达,都是吃穷的。 这教训可得记牢了,以后发誓再也不吃饭了,要吃也得去别家蹭去。 “要不,我们吃烧烤吧?” 这话说完却只好吞两口口水,看着烧烤摊渐渐远了。这让我蓦然有了电视剧里离情的场面,全身一阵肉麻,一阵哆嗦,牙龈一阵寒颤。 曾宜死活要拉我在街沿上陪她坐坐,也不嫌脏。瞎逛了一会儿,将夜已经逛得比较深了。没办法,在一处人迹罕至的街面上,在街沿上坐下来,我怎么都突然觉得变成乞丐了。你说你走在大街上,有几回在街沿上坐过? 很多事情无法可想,你说我好歹也是一祖国大好青年,虽然好是半分没见着,到底大也还是有一把啊。现在好了,一祖国的栋梁,突然之间,都还没眨过眼,就变成了一只乞丐。 这种事情要是被人逼迫舍生忘死之后,形势所迫勉强答应,那么也就还有借口了,可惜还是心甘情愿没人请没人叫的。这叫什么事啊?这下彻底没什么搞头了。 我这人从来就邋遢,但是自诩从来没有邋遢落拓到这份子上,坐大街这还是头一遭。我一般也就是在自家里小范围小心邋遢一下,一见有人来就不行了。 幸好那些兄弟姐妹,也知道我的脾气性子,不以为意,还是照旧的往我门上撞,要不然估计我就没必要开几扇门了。房子建成个城堡,只是开扇天窗,困了抬头就来看看人造卫星,你说那多好。 160.第160章 36小节 这年头乞丐都得帅 曾宜就在旁边坐着,我下意识的抬头望天。突然眼前一花,以为真见到星星了,用力一睁眼,还是流星的。 就看见它飘啊飘的,缓缓舞了几圈。我就想,你舞得再圆,最终尘埃还是要落地的。这一原本要被我想象得悲壮而且浪漫的动作,最终因为我这个不小心的“就想”,给吓住了,流星没有流成,流产了。 两个人影,接次从我眼前闪过,你们当这是走秀,拿我当评委啊?一女一男,看清了。女的走在前面,男的走在后面,好像很是不甘的样子。偶然一回首,吓得我差点摔我个四脚朝天。那人硬是向我砸了句不用想就胆战心惊,想来就心战胆惊的话:“靠,这什么年代,乞丐都长这么帅。” 歪头又想了半天,估计是想起了这句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想了半天又扔了句:“靠,乞丐的老婆都这么漂亮,这年头都流行什么啊!赶明天,我也要去当乞丐。” 我彻底无语了。这年头这样子的人都有,这什么眼光啊?远远的就听见一声狮子吼,那男人赶紧跑了。临走眼前又是一花,没影了。回头看见曾宜一脸迷糊的傻笑,这小丫头片子笑傻了。估计是看见刚才那两人,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终于知道这笑的原因,回头猛然看见地下凭空钻出了一百块钱,这还真拿我当乞丐了啊?曾宜还在那儿一脸幸福的笑,她看见地上的钱了。 “你还真拿你自己当是乞丐婆了?见到这钱这么开心!” “就是啊!” 什么玩笑你不好开,这种不冷不热的话偏你能说得出来,很有趣是不?我本还是想说两句的,结果一句还没准备完毕,面前再次闪过一个人,人影之后,地上又多了十块钱。敢情这年头人民都小康富裕了,爱心也跟着富裕了?照这种速度下去,估计年收入得超过李嘉诚,就差比尔盖茨了。 但是这里还有另一个问题,没有解决,我突然从一大好青年,变成乞丐了,这种差异变化太剧烈了,还不能立即适应过来。就像你从九层高的楼顶摔下来,就算没伤筋动骨,一点没事,也得先回回神吧,毕竟这个不是撑杆跳。 我是受不了这么巨大的变化,以及这变化所带来的心理上的挫伤。这种事搁谁身上,都会受不了,就好比你老婆天天说爱你,结果某一天你回到家,她突然对你说她不爱你了。不爱也就罢了,她还正和不是你本人的男人睡在你本人的床上。除非你打死了的要忍受,那也就没办法了,另当别论。 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要说一下反差而已,你总不能老是叫我去拿天上地下来当例子吧。别说是天上地下,就算只是半天半地,我已经忍受不了,死了先了。再说那么大的两个东西,我扛得动吗? 在身前立了块牌子,上面写了一句话:请走开一点,你挡住了我的夜色。尽量把曾宜和自己遮住一些。实话实说,曾宜这丫头就会出些馊主意,偏偏我也没脑子,这下好了,丢人不在自己家里丢,专往大街上去丢。 这竖牌子不是给自己立墓碑,我可没那么大的胸襟,大到现在就想要去死。实际看上去,还真像是块墓碑,好吧那就算是墓碑吧,现在真有拿块豆腐一头撞死的冲动了。 看见一个人悄悄站在稍远处,大有一副思想者的样子,显然正在思考诸如人活着是为了什么这类的高深问题。要不他干嘛望着天空发呆啊,天上又没星星。 就看见那人也从我前边走了过去,走过去了很久了之后,他又走了回来,看着我的那块牌子。看了半天,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我还以为他脸上肌肉抽筋了。结果半天之后,又转身走了,临走还不忘扔句话:靠,这什么年代,乞丐都变得这么有水平。 这下我只能伤心了,还能怎么办,追上去将那人按倒在地扁他一顿,人家可是思想者,属于高级知识分子,是属于动口不动双手的那类。 “算了,我们走吧,回去了,这么大晚上的,小心撞上鬼了。” “回去?那这钱怎么办?总不能扔了吧?” “肯定不能扔了,找个乞丐,也施舍点爱心。” 由此可见得我这人也是极富爱心的,并非全部见钱眼开。但是情况有些不对,走了两条街,我愣是没见着一个乞丐。 难道是这年头的乞丐都朝九晚五按时按点上下班回家了?可是现在也才九点多些,闲逛的总该还是有啊。何况相去年三十,那也还是太早了,干嘛这么早就回家啊。 这叫人没法可想,好不容易有了做件好事施舍爱心的条件以及心情,可是找不到对象。做好事这种事就跟谈恋爱一样,一厢情愿的单相思肯定不成。 装模作样的找了一路,只能感慨,做人真难,特别是装模作样地做人更难。可是这话立即又不对了,就好像那句话,一个人做一件好事不难,难的是做一辈子好事,后来变成了一个人吟一句诗不难,难的是吟一辈子诗,再再后来到了现在,就该是变成装一会儿逼不难,难的是装一辈子逼。 你说我要是哪天突发善良,真的一下子变得善良了,以后就再也变不过来了怎么办?那时候我就应该很自卑地对人说:其实我真的很善良。 可惜投胎走错了地方。 161.第161章 37小节 给你讲个故事 曾宜郑重其事的看着我。突然说了句:“其实你真的很善良。” 我被这句话吓到了。 曾宜突然又转而一笑:“你就不要装样子了,我看就是天下所有人都变成了厉鬼,你也不见得就会善良。” “你不能这样说吧,虽然我是长得很丑,但是你不能拿长相跟善良作正比,那岂不这世间没好人了?” “好人?像倒是像。” 这什么话啊,你直接说我不是人得了。说我不是人,这话我经常听,能免疫了。反正我也不打算准备让人说我是人。这个问题很严重了。 这个问题之所以让我觉得严重,不是因为我不是人了,而是这个问题背后。说别人不是人,这个国家没有颁布法律条文作为标准,世界迄今为止,也没有见到有这方面的标准,所以很难,而且是艰难。 你想啊,你是人也好,不是人也好,总该还是单种的某种生物或是死物吧,比如人家骂你猪,你也还是身份确定唯一。现在好了,没法判定你是人,也就没法判定你不是人而从属于某一种妖物鬼怪,最后只能搞得人不人妖不妖,全新而崭新的混合物种,成人妖了。 夜晚的空气挺好的,比较白天的油腻烦闷,至少是要凉爽干净一点点。但也不见得就会好多少,毕竟五十百步,萝卜青菜都是半斤八两,你不说我缺胳膊,我也就不说你少腿,彼此相安。 “要不我请你吃烧烤吧?” “不能喝酒!” “你还想喝酒?还想进医院,是恋上医院,还是恋上医院的床了?” “那你就把那钱扔了。”这句话干嘛说得那么理直气壮,视死如归啊?“那多可惜!” 等等先让我晕一会儿,晕晕就好了。拜托你一次将话说完好不好?前半句说得那么孤高自傲不谙人间世故的样子,怎么接着突然蹦出这么句大伤风雅自甘堕落的话。你要是再这样吞吞吐吐,我估计过不了今天,就会被你吓得心肌梗塞,死了先。 妈妈从小就教育我要是路上捡到了别人的东西,绝对不能自己藏着,一定要马上揣着。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你不用难道要弄得天怒人怨啊? 当然要是捡着的不是人的东西,那也没关系,受鬼钱财,你就当是替鬼消灾了呗。替人消灾是好事吧?那不用说,替鬼消灾一样的是好事。 所以综合起来,不管是拿谁钱财,替谁消灾,都是好事。像我这种血还是热的所谓热血青年,有好事当然是要奋勇向前的。 “不用白不用,反正这钱又不是自己的。” 说不得,要是自己掏钱我可没那么大方。我会大方,问题在于就是手掏钱的时候,手时常背叛自己的意思。这典型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能拿着我的手有什么办法,还能宰了不要? 估计它要是秉承了我执着的脾气,估计我真要宰了它,它也就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大方一回,回头又本性萌生死灰复燃,那不是白白浪费了一双手?还痛。 “那吃完了去做什么?” 你吃傻了,还是吃上头了?其实我也想找个地方走走,回家太早,肯定不是太好。说这话肯定是有原因的,难道你认为我会瞎说?瞎说也不是没可能。就是不想太早回去,屋子里关着太热了,这理由总成吧? 我发觉人不管做什么事,管它大的小的好的坏的,都会拼命给自己找借口,而且越是堂皇越好。你见过哪一个菩萨做事,不是打着普渡众生救苦救难这样富丽堂皇的口号?难不成你要他扛着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旗子去做好事? 由此漫推,人类文明也不过就是在借口与借口之间,发展堆积起来的借口文明罢了。谁的借口发展得成熟,发展得完善,那么他的文化就越是发达,文明就越是先进。不信你去翻一下历史人文典籍,孔老夫子已经知道名不正言不顺,终于发展到国外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个不找借口的苏格拉底,结果不料他在最后的时刻,居然掉转回头。估计一生都没有好好为自己找过一个借口,突然后悔莫及了。赶忙在死之前,为自己找了一个在当时人看来不可理喻的现在看来依旧令人气结的借口,管它好坏高下,总算算是将借口找到了。 有些人穷其一生就只是为自己找一个好借口而已。可不像我,我所见到的范围,遍地借口,俯拾即是,压根用不着去找,要用,顺手牵羊两个,就能用上好一阵子。 “曾宜,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啊,要不要听听?” “什么事啊?” “我想问问,我刚才出来先,吃过了晚饭没有?” “这就是故事啊,你说呢?” “忘了。”这个不是故事,本来该是事故,一句话说快了,坏事变好事了,至少是中性。没有办法,这年头连只能惦记住的吃,都给忘了。 人自一出生,唯一能记住,而且至死不忘的,就是这件事,我曾经亲切的称之为人之极乐。可惜一直都没能乐起来,倒是频添了麻烦不少。你想啊,原始人不能耕种,就只好去渔猎,后来人能耕种了,想吃饭还得去犁田,等长长的一年,现在好了,可以不用去耕也不用去犁,你要吃饭总还得上街去买米吧,总重要的是,吃完了还得洗碗。 没有一件是轻松的,人这一辈子就没有给自己找点好受,都说向阳是天性,懒惰是本性,他偏要怎么难过怎么弄,没办法,一个字,很贱。 其实住在城市里,也还是有很多好处的,比如晚上出来看看霓虹灯就很不错,五光十色,霞光满天。要是在乡村里,一到晚上就乌漆抹黑,连睁开眼都成了问题,哪里还想看见什么。想看啊,也不是没有办法,回家打开灯,盯着不动,两个时辰后,霓虹也会出现,而且还是玄幻的。 到目前为止,我也就发现了晚上看霓虹的好处,可能是我常常不出门的缘故。我暗暗决定,指天发誓,以后一定要多出来走走,特别是晚上,又特别是这时候的夏天的晚上,美女特别多,而且穿得一个比一个少,群芳竞艳,就差一点全艳,裸奔了。这是才发现的第二个好处。似乎要比第一个好处要好很多。 162.第162章 38小节 今夜月光很好 坐在市中心广场的长椅上,这里很空旷,夜色似乎也比其他地方要好很多,坐着就能感觉到舒服。 但这话绝对不是说,这广场很好。走久了走累了,就算找个破凳子坐下来,又不会被认成是乞丐,你也会感觉是坐上了龙椅。 广场上没有多少人,夜已经比较深了,就剩下几盏灯亮着。这话刚说完,连灯都熄了。一张乌鸦嘴。这市政府也真节约,什么时间不好,偏偏等我到了这里就将这几个灯泡坏掉。看来人倒霉了,喝凉水塞牙缝,夜路被鬼迷,都会是真的。连个灯泡,都会坏掉,这叫我立即深刻认识到,人生在世,一切皆有可能。 有月光,但是很淡,因淡而有些朦胧,这感觉很舒服。曾宜就靠在我旁边坐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走了很久,明明说了要回去,结果却走到了这里。这样的夜晚,很让人有些模糊不清的记忆,想起一些过往。 曾宜是一路跟过来的,这下倒好,主人一出门,变成随从了。你要是问为什么好?占到便宜了难道不好吗? 曾经也是这样的夜晚,我跟一个朋友聊天,她说她喜欢夏天,可惜她说她的每个夏天都来得很迟,这有点儿像是在煽情,不过确实很煽情。我认同,因为太过于美好,美好的东西从来都是短命的,自古红颜多薄命。于是冬天就来得太快,来不及遮盖着裸露的伤口,大雪就将一切湮没。她说是那年的雪太大了,冬天来得又太突然,我也认同了。雪化了,于是时间就散了,匆匆就过去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都生活在别人或是别人已经忘却的记忆里,那生活该会是什么样子? 夜色太过感伤,不住的勾引出人心底一些软弱的情愫,使之汹涌,像浇灌花一样浇灌人,最后泛滥。 我突然觉得难过,倒不是因为那场雪的缘故,一些说不明白的因素。我长久以来都不关注这些与风月有关的事,今天突然想起了她,多半与她有关,这难过便一路延伸开去,迅速将人浸泡,无可逃遁。 “曾宜,我跟你说一件事。” “我也想跟你说一件事,再加一件事。” “你有什么事,你先说吧。” “还是你先说吧,我的事比较多。” “那借你肩膀让我靠一下,可不可以?” 有时候人都是需要找个肩膀来靠一下的,不仅仅只是女人。男人在很多时候,也是需要找个肩膀来可以停靠一下的。无论他们外表如何强大,内里却是柔弱。 我继续想着那些令人难过的事,我以为我久久的沉浸其中,我哭了。我正准备好好难过一场,莫名的,像是闪电一样,一闪而逝,身体被抽得干干净净,突然不知道该为什么而难过,难过不起来了。 这莫大的悲哀,叫人无法接受。这就好比一个阳痿的人,床上正到兴奋的时候,突然兴奋不起来了。 闻到淡淡如同月光的香味,接着听见嘤嘤的哭泣声。我说怎么突然难过不起来呢,这年头竞争是不是也太大了点,连难过伤心都有人跟我抢。 这时候,是男人都该显现出男人最好的一面。不管你有心没心,美女在肩,你总不能马上将她甩在一边,自己溜了吧?怜香惜玉总是好的。要是有不良居心,那就更要拿出最好的一面了。也只有在这种时候,男人才能充分显示出来优势。 今夜的月光很好,有很多的清香。 我想安慰她一下,想想还是算了,她能哭出来也是好事。可能像我这种人一辈子都正经哭不出来一次。现在想来,能恸哭一场也是好的。但是这想法一出来,就有些不对劲了,心里总是变着法子就是想把她拉开来。关键时刻连自己的心都将自己出卖了,我跟你有仇啊?好不容易才逮着这么一次机会,顺便可以揩点油。 长夜漫漫,殊是无聊。我突然想起一个笑话。 “曾宜,我们来做一个游戏?” 她揉了揉有些红肿的眼睛,突然心底一动,也帮着她揩拭还挂在脸上的泪水。她稍稍有些不适的样子,然后一脸的神采闪烁。用得着吗?那我替你多揩几下,那你还不会幸福得升天了啊? “什么游戏啊?” “我们比比头发长,看看谁的脸更厚些?” “那算了吧,这么厚脸的想法你都能想出来,不用比,你赢了。” 这句话感觉咋那么熟悉呢?不用比就不用比,你也不用拿这话来挤兑我,要说肯定还是你头发长。 她盯着我看,目光灼灼。我被这目光弄得浑身都不自在。在她将这目光移过去很久之后,我都还是浑身不自在,甚至更加严重起来。那感觉就跟一个发热体发出的热量,随着距离的增大,热量不但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越来越强大。你说奇不奇怪,它完全不遵照热量的传播规律。 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推翻了一条真理。感觉好像自我出生以来,真理越来越不真了,更新换代的速度太快。晚上明明看见一条真理,还生龙活虎好好的存在,等到早上醒来一看,睡死了。 163.第163章 39小节 王顾左右 “那你有什么事,现在轮到你说了。”我问曾宜。被人看着,我真的会不好意思的。但是她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似乎是在思索。“有什么事就说吧,别那样怪异地看我!” “我从新找了一份工作。” “就这事吗?” “嗯,难道你不高兴吗?” 我知道她的意思,但是我从来不以某种职业去否定一个人,或是肯定一个人。生活本身就不容易,只要是个人的意愿,又不会危害到社会,那么我就会尊重他们。每个人都有别人无法知道的痛处,作为局外之人,我们唯一能做且是应该做的,那就是保持缄默,同时像对待自己一样地尊重他们。既然你不能去拯救许多人,那么为什么还要去揭露别人的伤疤,甚至雪上加霜呢?只是社会常常便是如此,会因为一种职业否定许多人。 “我想我不应该高兴,你认为我应该替你高兴吗?” 她听了,微微一愣,随即脸上现出笑意。“谢谢你。” “你不会就这么一件事吧,你说还有一件事呢?” 她居然突地扭捏起来,似乎很有些不安。我以为不安一会儿就好了,不想不安了半天终于也没有说出话来。更加出人意料的是,她突然哭了,倒在我的肩上。 这下子让我手脚无措了。我找了半天,也终于不知道我是在哪里惹了她。你们也看见了,我确实没有惹她。既然我没有惹她,那么我就可以肯定不是我的事了,安不安慰,那也就要看我的高兴了。 这时候才突然发现,我活了这么大半辈子,年纪一大把,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学了一大堆,就是没学会怎么安慰人。看来稍后空了,要去找个老师给教教。 “你别哭了,这么大孩子,哭着多丢人啊!” 我想了很久,就觉得只有这句话,看上去还像是安慰人的话。丢人,我突然想起了,这个我的老师以前没有教过。我是不学自会无师自通的,看来我也有天才的时候。现在的老师,不知道教学生什么了。突然想起了啤酒,他曾经说过句话,他专门负责教学生丢人。 我算是死乞白赖的将她劝住了,劝到最后,角色完全调转过来了。 “你哭什么啊?” “我看你哭,又不好意思笑,只好陪着你一起哭了。” “那你劝劝就是了,没见过劝人的跟着一起哭,第一次。” “跟着我,什么样的奇迹你都会看见。” 这句话突然有些不对,很有黑话的成分在。你不要这么怪异地看我,真的不好意思,说快嘴了。我不禁想问,是谁没事做吃饱了撑的,将这些词搞出一大堆意思的啊? “我看上你了。”她突然附上我耳朵,说了这么一句话。那声音细若蚊足,但是我还是听见了。吓了我一大跳。 “今天晚上,太阳挺大的。这个玩笑一点都不高明,还有没有更好的,拿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嘛!” “我说的是真的。我很喜欢你。”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直以来,我都不谈及感情。因为他们说谈感情伤钱,也幸好我没有钱,倒是直接就省去了许多麻烦。尽管如此,每个人在心底还是希望有一份真挚不含世俗的爱情。我也一样。我不说,并不代表我没有。就因为我的珍视,所以我不敢谈及感情。 就如同,我因为爱我的母亲,所以我爱天下所有的女性。我尊敬我的父亲,所以我尊重天下所有的男性。我愿意对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好,但是我害怕,害怕我将我的感情放在别人面前时,会被人冷冷的不顾,弃之如草芥。那么不妨自己悄悄过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呢? 很久很久以来,我都只是想,所谓爱情,不过就是自己在自己的头脑中勾画的一幅色彩比较干净的画而已。拿出来,经不得风雨,也见不得世面。人过一生,等到年龄够了,找到一个人,她不会天天骂你打你没事就拿你出气,偶尔会贴心你,那么娶妻生子,一辈子就可以清清静静忙忙碌碌平平安安的过完。理想是痛苦的根源。没有追求,就不会痛苦,也就不会失望,或是绝望。 “身上有没有带钱?”看她的眼神实在叫人心惊。 “做什么?” “我突然又饿了,我去买点吃的东西。” 那边有几家二十四小时昼夜营业的超市,我是知道的。感觉身上发热,这晚上的太阳是真大了点,还是走一边凉快一下先。但是我的记心确实不是很好,我明明记得有好几家超市。过去一看,超市是有,时间却只有十二小时了,哎,这年头什么都流行打折。 “买的东西呢?” “没买,不用那样看我吧?我就是觉得气氛太凝重了,调节一下气氛嘛。” “你害怕?” 这什么话?害怕什么啊?我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手演太极,脚踏阴阳,有什么好怕的。蓦然心底涌起一阵冲动,我想要抱着她,永远抱着她,一辈子都不松开。那么那种冲动就不是简单的冲动了,应该叫做感动。又说了一句废话,归根结底,还是冲动了。 不好意思,男人确是容易冲动了点。不过冲动是本性,我也没办法。 你能拿你的本性怎么样,还能像太监一样阉了不成?所以这里有个问题值得一提,女人,这样断句当然是为了强调,千万不要轻信一个男人承诺他会为你改变什么。往往是这样,他下的决心越大,话也就会越大。要成正比的嘛。这人肯定以后对你也是越狠。你想一个人连本性这么根深蒂固属于天生地长的最自然的东西,都可以狠下心来改变,这世界还能有什么比他更狠的? “我就是害怕啊,你说这么大晚上不回家睡觉,在这里开玩笑假装没事做。怕是明早一起来,我不进医院,房东太太都得把我抬进医院去。” “那你就假装有事,行不行?你不要顾左右言他,有意的支吾我!” 164.第164章 40小节 跑题了 不得不说,有时候,人太聪明了,的确很是会让人头痛,产生那么一丁点的反感,夹杂的是又爱又恨。因为她太聪明了之后,你站在她面前,就会无所遁形。从衣服上,一层一层的,看进去,直看到最里层,一览无余。 那时候就算你穿着棉大衣,也跟赤身裸体站在人面前一样的感觉,而且感觉那还是个陌生的女人。你身上有什么痣啊斑点啊哪些地方长了啊短了啊或是哪些地方没洗干净啊,一样一样的都在别人眼里。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觉得好受。 当然原始社会的人,现代以及后现代主义社会的人,不在其列。我可申明了,我是很封建的。 我好像真的变得有些支吾,话都不大会讲了。 “这个,这个问题,确实是个问题。好吧,我承认这个问题确实不是个问题,行了吧?”求求你,别再看了。 “不要绕了。” “我没有绕,那你说这个问题是不是问题?”我才突然发觉,我犯了多大的错误,思想开始打蝴蝶结了。脑子里已经开始天人交战,打得不可开交了。 “这个问题不是问题他就不会存在,问题是问题的存在本身就是问题。既然问题是问题的存在是问题这个问题真是问题,那说他是问题也就不成问题了。既然又说他不成问题,那问题也就真不成问题。我到底说了问题不是问题还是问题的问题是问题的问题是问题啊?那你说这问题是问题还是问题的问题不是问题的问题是问题啊?” 天啊,我都想了些什么,你知道我想了些什么吗?天啊,晕了,我自己把自己给彻底绕晕了。我突然发觉,我真有做哲学家的潜质,就只是还差几句经典的话。遭了,一不小心说出这么句经典的话,不好,我真成哲学家了。 让我歇一下先,头还晕呢。不过哲学家也好,说出的话,都十足的经典,没有一个人能懂。大凡我看得懂的话,都被我本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宁可错杀一千不可保留一个的精神,一个一个的扔在了脚下,先踩上几脚,然后然请清洁工阿姨帮忙扫走了。大凡看不懂的话,都是经典。因为我看不懂,我就不能对他进行认识评价,因此就无法大方的扔而了之,只好统统把他关进经典行列之内,先存起来,留给后人慢慢看。 这样一来,你知道结果的,我关了满屋子的全是经典,搞得最后我都没地儿住,没处容脚了。所以就是现在这样子了,一年到头的四处流浪。没办法,我也想找个借口销毁了他们,想想我又不是秦始皇,没必要去找人骂,那就只好先忍着了。 突然又暗自兴奋起来,哲学家,这个词太具诱惑的魅力了,简直能将人诱惑得五迷三道,神魂颠倒。那真的可谓是助人于危难之间救人在水火之中风靡万千少男少女迷倒七老八十鳏寡妇人称玉树临风胜潘安一枝梨花压海棠的宇宙超级无敌大贱客了。这句话太长了,险些又被自己绕晕了。 不过终于在这之间找到了一点点安慰,哲学家也是好的,看谁以后还敢来惹我,我一句话晕死他。 细想来哲学家的历史根源是杀手,而且还是群体攻击型的刺客级别杀手。杀人于无形之中,毙敌于百步之外。这种境界,足可以与独孤老前辈的剑法,比肩而立,共襄武林之盛事了。 不过我想会比独孤前辈更胜一筹,因为他已经练到手中无剑胸中也无剑,无招胜无招的超级境界了,而独孤前辈还滞留在无招有剑的地步,所以宇宙超级无敌是正当的。 “你想什么呢,还暗自得意,偷着笑?” “想起了一个不好笑的事情,就只好偷着笑了。” “你正经一点,行不行?” 为啥每个人都叫我正经?好像我确实也没有正正经经正经过。只是这正经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吊儿郎当惯了,还真的很难。我想总有住不惯总统套房的乞丐吧?要是没有,那我只好告诉你,我恐怕就会是世界上剩下的那最后一个。就好比一个十恶不赦的骗子,从来只是骗人东西,突然某天被逼着去做起了好人,你说他能好受? 突然觉得强烈的无所适从。有些束手无措,甚至等同于惊慌失措。深夜的月光突然认起真来,照在身上,泛起柔软的感觉。 “不好意思,跑题了。你想我正经,那我就正经一回吧。可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啊,我已经答应了李冰,我不能将自己说的话都还没落地又捡起来揣着啊,况且,就算是落地开花长熟了,我也不能收回来啊!” “答应只是答应,又没有结婚,那你喜欢她吗?” “她人很好啊。” “那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你人也很好啊,你总不期盼我恨你吧?” “你真的能恨我吗?”她突然显出异常兴奋的神情。这人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你喜欢谁爱谁,我都不管,但是你应该也给我一个机会吧?” 我突然想笑,这种事还能想平等? 我发誓,我只是想笑,我真的不该笑。我知道自古这笑便不是什么好东西,所谓乐极生悲,且不说红颜一笑,换来倾城倾国的后果,就是一个男人要笑,那也就预示着灾难的降临了。有句话不是说上帝将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而疯狂的最后表征,也就是仰天的狞笑了。就跟唐朝那个长得太黑的小子一样,仰天大笑出门去,结果撞门上了。 “你笑,那就是答应了。”这什么思维啊?我就见过不说话等于默认,没见过笑也等于承认的。看来笑是真的有错。 但是我突然发觉我没有理由也没有办法拒绝她,干脆是不想拒绝她。我确实很喜欢她。那是自第一次看见后,便留下的印象。佛说前世千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看见她,我突然想起了曹雪芹,就想起了我已经丢弃的理想。那是怎样一种情愫? 当我对着她的时候,我觉得自由。 我静静的看着她,就如同我曾经看着我的理想时一样。就想,要是可以这么一直静静的看着她,我会想见我所能知道的静好。实际上,有关于幸福,以及理想,我知道我的要求很低。 对于理想,我一直以为,我真的是已经丢弃了,连同那些深植根于灵魂的东西。直到看见她的时候,像是沉睡了千年的睡莲,再次苏醒萌生出来。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要再次去尝试。 165.第165章 41小节 教授的爱情观 我已经很久不抬头望天。就如同人看见天的广阔,会突然害怕自己的渺小一样。我害怕自己的孱弱,苍白以及无力。 在很多时候,也是如此,所有的人都害怕自己的短处被人暴晒出来,所以才有那句话,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换个想法换句话来说,你要是真要骂人,而且要骂得狠,还真只有揭别人的短。当然了,是相熟的才成。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大家都知道就成了,别说出去了。可人偏偏又总是要想尽办法,我就是要遮住他,看你能把我怎的?还要努力做出一副死不要脸的样子努力去将脸兜回来。 按照中国人的性格习惯,希望结局都是大团圆的,私定终身后花园,落难书生中状元,奉旨完婚大团圆。凡事都想要圆,自然做人就更圆,圆得有时候都不像圆了。要是缺了,就要努力补齐。所以人都是要避讳避短的,比如你长得太矮,肯定不高兴别人在你面前踮脚跟,你是瞎子也绝对不会高兴有人在你面前挤眉弄眼,当然你看不到,那就算了。 这种事情也很好理解,自己的害怕,也就是自己的短处。人本性好强,不肯示人以弱,自然都希望补全。算命的先生说你命里缺金,于是叫你在名字里加个金。你照着做了,你姓缺,本名缺德,为了省事你直接改名字缺金了。想想德拿来也没用,还是拿点金来实用。这下子更好了,你不但缺金了,也缺德了。 道理就是这样,没有的一定要在某一处补足出来。所以看看,我说李白长得太黑,不是乱说了吧。也可见得李白肯定不是哈萨克斯坦的人,也不是韩国的人,是非洲人的几率比是中国人的几率都要大很多。 上面说了这么多废话,突然不知道是拿来干嘛的了。想想就证明了李白长得黑。哎,我真的是秀逗了。其实我跟你说这么多,也还是想顺便告诉你,我也不知道想要告诉你什么。你就当我没说过啊。 “那怎么可能,你那叫自欺欺人。”她开始像是在呓语了,睡梦中还守着一点点不安分。 “我顶多是自欺,哪里又欺人了?” 这样子下去可不行,你给我醒着点,我使劲摇了摇她,只管了两秒钟。我说了这么多废话,就只是想让你醒着,你说你要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睡着了,那该怎么办,回去还那么远呢?这大晚上的,想打车都没处找去。为了我自己,不至于最后背着她回去,我只好残忍点了。 她可能是这段时间睡得太多,睡成习惯了。这时间也确实太晚了,我都快要困了。 突然觉得她就这么安静的睡着多好,也就这样轻轻的看着她,然后一直这么轻轻的靠着并肩坐着。管它什么,就是天塌下来,还有高的顶着呢。 轻轻的将她抱起,抱在怀里,就像一个小孩子。我会将你抱回家去,不会将你惊醒。这几句话,怎么看都觉得别扭,呀,鸡皮疙瘩都长到地上了。我也没想到我会有如此肉麻的时候,天啊,我现在只能喊天了,没什么可以喊的了。下次一定不喊天了,要喊地试试了,老喊天我也烦了。大地啊,你救救我吧。 事实证明,我真的是将她抱回家的。如果说陪一个人深夜在野外数星星,那叫浪漫的话,那么看完星星之后你还想着浪漫抱对方回家,那就是你缺心眼了。真不好意思,我以为我很有心眼的,人家困了睡着了,救人于危难之间,做一下不留名的好事,抱着回家总是应该的吧? 后来很多时候想起,又经过仔细论证之后,才发觉,我确实很缺心眼。你说我抱着回家中途打个车,那该多好,可惜我硬是一步一步走回去的,还一边费力的自我安慰,这回终于算是脚踏实地,走上通往幸福的康庄大道了。但终于也知道,浪漫到底抵不过现实的境况。 我差点恨不得一把将她往床上一甩,然后再连同床一起从窗子扔出去,我叫你好睡。我的两只手臂两天后,都还是处在脱力状态,连笔拿起来都不稳了。我都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将她抱回来的,真是有点佩服自己了,如此看来,缺心眼的结果大是可以提升一个人的忍耐度的,顺带还可以让手臂好好休息几天。 夜晚的灯光,越是到夜深,就越是昏暗。我就看见那条路,一直延伸着,延伸到目光消失的地方,被人抢劫了,被黑暗抢劫了。走尽路,像是在逃离一样,这小子玩阴的,又显出一段来。我只能大呼上当,可是也没有惹起人的注意,没人理我,全都睡着了。 看曾宜安静的睡着,静静的躺在床上,我蓦然有了一个静静的冲动。哎,一句话不小心又暴露了男人的本性。这年头男人的本性,都不值钱了,一窝蜂的往出里跑?是不是也该打打折,处理了呢?这又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突然想起了啤酒,好像他从千里之外飞射来喜帖,说要结婚了。这人真是处处超人意料,连结婚都是这么让人咋舌不已。问他新娘是哪儿来的,回答竟然说是捡的。这小子该不会不做教授,改行去贩卖人口了吧。嗯,他曾经有这么提起过。 轻轻的在她额头上亲吻一下,轻轻地,怕是将她惊醒了。 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接吻要闭上眼睛了,别人来你家打劫,你跟劫匪又是同伙,难道你还要睁着眼睛去抓贼?闭着眼睛哼哼两声,配合一下就够了。 166.第166章 42小节 坐坐不说话 很多时候,不是我不想认真,我发现我不敢认真,一认真起来,我的世界铁定大变样,而且绝对是在我想的方向上前进一小段后,立马猛地掉头背道而去。就好像你手里握着一块石头,努力的要点石成金,结果刚刚看到变化,突然就变成一把黄沙。 所以思来想去,想来思去,还是不认真的好,免得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到夜里,我就开始睡不着,这是长久的以来形成习惯了。所以要说我这人没有优点,那也不是全然对的,至少我会比一般人更能适应夜晚像夜猫子一样的生活。 这应该算是优点吧?就像我曾经见过许许多多的女性朋友,问她有什么特长,答曰:做饭。当然抛开女权主义的眼光,做饭可以从一个侧面显示她肯定是个不会自己饿自己的人,但是你绝对不能认为她能做饭,就说她是个有艺术修养的人,因为她不是美食家,甚至厨子都算不上。 在我自小的印象中,做饭根本就不能是一件特长。农村长大的孩子,做饭就跟喝冷稀饭一样简单,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事了,这原本就属于生存的技能,还是属于本能一类,也不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可是突然有一天,有人跟你说,做饭也是一件特长,很值得炫耀的啊。敢情她们眼里,做饭就跟做人一样,都该是别人的行为。 连会做饭都被当成一件特长的时候,我就从来不做饭了。我要是亲自下厨做饭,那饭馆老板以及掌大勺的师傅,都要下岗了。为了他们的生命财产稳定有保障,我牺牲点也该是一个合法公民应该做的,这点确实没什么可自豪骄傲的,奖状就更不必要了。 我开始去整理一天的思绪,最近白天的事开始烦琐了。秋后已经很久了,天气偶尔不高兴,哭两天打几个喷嚏,就会凉爽一阵。一高兴就又得意忘形了,满天满世界的乱跑,甚至估计出来真的太激动,连衣服都没穿,光着身子,依旧满天满地的高兴,还神采奕奕。 只遭罪了地下这群纯洁乖巧的雄性生物,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一个一个的血脉賁张,魂不守舍了。我不信一大群女人天天光着身子光着腿围在你身边转,你还能柳下惠?你第一天能忍,第二天能忍,第三天那就不用忍了,恭喜你,直接成功晋级,等级提升为同比性质等于媳妇的婆婆的丈夫。 从里屋走到外屋,从外屋又走到里屋。终于在靠近窗子的地方,坐下来。白天很热,月光却开始清冷了。 人久处惯了热闹,一旦静下来,便会有强烈的不适。那种不适,是来自内心的焦躁,和肢体上的疲乏,以及头脑里的空荡。我就只是望着窗外,什么都不去想,水,米饭,生命,以及明天。 什么时候,她从里屋走出来,走到我旁边坐下,我不知道。但当我转头看见她的时候,第一反应竟是喜悦,随后被吓倒了,以为是见着幽灵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将椅子扶正,再次坐下。她就痴痴的笑。这一点儿也不好笑。我还是惯性的看窗外,不理会这发生的一切。 黑夜可以给人以难得的平静,能够助人思考,一些平时不能理解的事情,思想会在这时候变得格外深刻。一直以来耽迷于黑夜,就像是沉醉,无法自拔。 “你想这么多有用吗?” “嗯?我没想事情。晚上安静,坐坐心情能好很多,顺便将白天的浊气也能去了。我以为你睡着了,你为什么不去睡觉?” “我也想坐坐,心情就好。” “那我们慢慢说些话,在这儿坐坐。” “谢谢你将我抱回来。” “有什么好谢的,又不是什么英雄救美的好事,我要说出去,我那一班朋友不得每天上我家来数落我一次,我都不信。” “我看你那些朋友都挺好的。” “嗯,是挺好。第一次听人夸赞他们,他们要是死而有知,也该欣慰也能够瞑目了。” “其实你也挺好的。” “嗯,我也觉得。要是他们听见了这话,估计就是追我到火星都要将我追杀回来。” “你别开玩笑了,夜这么安静。其实我刚才根本没睡着。” “那也没什么,抱都抱了,你总不能叫我还回去吧,这事我可没法子还。再说我也就占了那么一点便宜,不要报复啊” “其实我就想要你抱着我。” “傻丫头。”这话实在说不下去了。将她头靠在我肩上,轻轻拍拍她的头。 两人靠在一起,都望着外面不说话。这实在是没什么话好说的,话绝对是不能说得太多的,所谓多言数穷,叫喳的麻雀没肉,还是低调时常沉默一些比较好。何况这时候,话语已经多余了。 167.第167章 43小节 早晨从傍晚开始 你看这夜色多好,树叶踩乱一地的月影,割裂许多丛生的水草,那鱼还在窗台上游动,想要跳进这屋子。悄悄的,还在张望。 这样的夜晚还能想起什么呢? 我是无法去想了,我也不愿意再有什么想法了。 人其实追求一种简单平静的生活,如同现在,那该是多么幸福而且美妙的一件事情。甚至我愿意连同思想都一并舍弃,无知无欲。 天已经微微亮了,黑暗了一阵,开始发青,接着空气微微舒张,不像先一刻那么压抑了。住得太低,可惜看不见太阳出来,只能感受到一些类似太阳将要出来时候才独有的东西。 一些风吹过来,突然浑身一颤,居然冷得发抖了。才想起一夜未睡,就这么坐了整整一宿。看时间已经将近五点了。 看曾宜确实真的睡着了,坐在椅子上就这么睡着了。也是,她不是我,可以清坐几个小时。要不你来试试,坐在那儿没事做又没话说,不睡着才怪呢。 我的作息时间基本上是昼伏夜出,将多年来养成的生物钟彻头彻尾地颠覆。别人睡觉的时候,我清醒着,等到别人不睡觉,早上八九点钟睡过来的时候,就该我去睡觉了。但是还是时常清醒着,这是因为常常做恶梦的原因。听说时间黑白颠倒的人容易短命,却是没有办法改过来了。 我突然觉得那个路遥真是该死,他说什么不好,偏要说早晨从中午开始。稍后又暗暗庆幸了,幸好他死得早,要是他再多活几年,突然心血来潮,弄个早晨从早晨开始,那我连睡觉都直接省了。至于想看看朝霞什么的,就更别谈了。 啊,我突然知道我的早晨时从傍晚开始的,一觉醒来看晚霞。这种日子还真是少见,独家发明,注册产权了。 这种独特的经历,我觉得会是受了遗传,我曾经听我妈说,她怀我的时候,就是天天睡,断黑就睡,醒来吃点东西接着再睡,一觉醒来就正好看见晚霞。 不过那时候的晚霞,估计肯定没这时候的新鲜,因为时间过去得太久了。 我觉得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睡在床上的感觉是舒适的。我向来对人做过的很多事不满,细数来,什么政治,法律,宗教,哲学,艺术,道德,文明,全都是空的,真正只有发明床这件事才算是最可人意。除此之外,也就只剩下底下那块馒头亲切实用了。 哲学家常常纠结的问题便是,人从哪里来,归向何处。当然这个问题简单又深奥,不适合青少年儿童去思考。但既然存在,就不能视而不见啊,想总是要想的,而且还是要好好的想。但是从医学的角度当然就很简单了,从母亲的子宫里来,最后去到一个叫做停尸房的地方。但是这里我们不谈医学,只谈哲学。 人出生的时候,接生婆首先将人从床上捡起来,然后又放回到床上,只是因为他妈妈在床上的的缘故。究其诞生,也与床离开不了关系,就算是在野外,古人说,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可见得人终究还是从床上来的。 至于要去到哪里,人在床上呆的时间太久,饿了,总是要下地的,活动活动,也就是奔着那块馒头去了。所以人的一生也不过就是,从床上走到地下,这么一个单向循环的过程。 拿个简单的比喻来说,起床的时候,基本上我们就已经算是死亡过了。从床上起来,走到地下,一个人生完成。 至于人人都还苟活着,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像专业哲学家那么专业,还没想通这个问题。而至于哲学家也还是像常人一样活着,那是因为,他们还在思考,希望明天起来的人生会与昨天的截然不同,不再去寻馒头了。昨天晚上打麻将输了,先把钱赢回了,再拿钱去买吧。可惜天不佑良人,最近老是输。 唉,这么一个复杂的哲学问题,不小心就这么胡搅蛮缠地给简单解决了。我突然发现我这个天才,这么多年过去,聪明才智尽管已经挥发殆尽,但是偶尔也还是可以找到一点残余,勉强凑凑,也还可以发挥一下。时间久了,肯定是不成。不晓得这被那群学者思想家流,知道了之后,会不会半夜给我电话,装鬼来吓我呢? 我知道,胡搅蛮缠也并非全是坏的,偶尔也还是可以歪打正着。比如你女朋友跟你胡搅蛮缠,你不但不觉得烦人,反是还很高兴。这就证明,在一定条件下,它至少还可以让一个人高兴。 突然发现早上和晚上是截然不同的。这点最明显的是反映在窗子下的那条河上。早上看见那河里的水是清净的;而晚上的那河水却只是清静,突然就觉得懒散。 那是一种生活。突然里觉得了满足。实际上我知道我是不能满足的,人一旦开始满足,便堕落了,而不满足,腐败便又开始了。人总是处在两极的为难境地中。我不能堕落,大还是可以腐败一把,然而回头,条件又不允许。 我不能腐败,又不能堕落,这叫我有两面不是人的感觉。说实话,我真的想好好腐败一把。人总是有要放松的时候,就好像鱼看见了猫,害怕了很久之后,见着猫没有吃他,紧张了很久的神经,就会想着腐败。突然想要去晒晒沙滩上日光浴,想要去见见山顶上的那只每夜里都会梦见的坐在星星下安眠的小母猫。 心情都开始醒来。一如那条躺在门口睡着了的鱼。 168.第168章 44小节 较劲儿 我想对一个名词作解释,那就是婚姻。关于婚姻有很多莫名奇妙的定义,而且到现在为止,我也没见出一个能够良好地说明婚姻状态的词句。只能猜测,只能瞎想,并且最好从恋爱开始想起。但这瞎想的结果,多又是不好的。 读大学那会儿,一哥们儿对女朋友说,我可不是一只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的动物,那女孩子一听当时就感动了,结果当夜两人就了上床。 后来分手的时候,那哥们理直气壮,一点没觉得惋惜。而且又拿出一条我至今都没能想清楚那女孩为什么要跟他分手的理由,我可不是一只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的动物,我是一个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的人。 这种问题的结果最后常常也是无果而终。无果而终,也算是有个好结局了,更糟糕的是,有时它会无休无止的缠上你,那才是最要命的。 我的生活开始出现分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分化。这个大约就跟生物进化是一样的道理,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进化总要进行,分化也同样要固执地开始。 我突然觉得我开始有些像贼,所谓夤夜进屋非奸即盗,虽然并非长得獐头鼠目贼眉贼眼,相反还有几分常常被误认作是小白脸的资本。这丝毫不能阻止这分化拉开架势继续扩大。 首先李冰比以前来家里的次数明显多了,与之相伴而生的蝴蝶效应,就是那个徐建,以及后来又莫名的多出了个不认识的陈天,他是跟着徐建来的。 跟着陈天来的还有一个人,就是被我常常唤作一束花的易姝华。而且这个易姝华来了之后,我突然就觉得,屋子好像变小了。尽管我晚上基本不睡觉,但是晚上屋子里一环顾,明明白白的两张大床,挤占了我原来本就稀落的空间。只能将目光缩短一截,这下子好了,本来就短暂的目光,现在变得更短,鼠目寸光了。 徐建不满意,也要硬着头皮往这屋子里挤。看得出来,他是看见这里人多热闹了。好的是,陈天晚上基本也不睡觉,就一直和我在灯下坐着,甚至常常有和我抢夺资源的嫌疑。不过也好,晚上不会怕鬼了。 每次李冰来,我就会有意识无意识的感觉到,屋子里空气很紧张。当然不是我在紧张。说笑继续着,可能是冬天没安空调的原因,天开始冷了。 易姝华来了一周之后,走了。她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隔得很远。她是突然说起想出来散散心,于是就叫她来了我这里。 我没有陪她出去过一次,倒是那徐建,见到她比见到他老婆还亲,几乎将她领着走遍了这座城市的角角落落,估计也就男厕所没进了。听说要不是那守厕所的老头拦着,估计真连男厕所都被进了。 陈天还没走,他跟我一样,都习惯晚上工作。他也跟我一样,也是做我这种自由职业的。他来的时候也同易姝华一样,突然的想起,就来了。不幸的是,轮到他走的时候,灵感作怪,他突发奇想,突然说不想走了,就干脆将紧邻着我的隔壁屋子租了下来。 这下子好了,就像半夜出去捉鬼,没把鬼捉住,反而被鬼捉了。我把这种情况叫做,偷鸡不成倒失把米。真实情况,他还是时常坐在我的屋子里,跟我抢夺同一盏灯恩惠的那一点点光明。 李冰来而产生的效应,不仅仅只是一下子带来了先前这两人。曾宜每天开始变得忙得不得了,李冰来的时候,她必会在。李冰没来的时候,她常常也不出门。我甚至都在怀疑,她是不是最近神经了,凡是我到哪儿,她也必会跟着。 自古以来弱肉强食,都是生存的法则吧。每一个生物,不自觉得都会去遵守这样的法则。比如有人跟你同时看上一块蛋糕,最原始的办法是决斗,胜者占有。现在当然不会决斗,但是某方面的力量,你总是要胜过对方,你才能拥有这块蛋糕。你钱多,但是别人一拳将你放倒在地,别动,抢劫了。最后还是归于强者。 我不知道曾宜和李冰现在是不是就处于这种状况。但是我看出来了,她们在较劲。这很让我为难,我对她们都明言坦白。对于李冰的看上,我知道这跟喜欢,是有差距的。她很实在,绝不虚华,她只是想找一个居家过日子的男人。我曾经也就只想找个居家过日子的女人,所以我答应了。 对于曾宜,我知道这种感觉对不对,但我知道这感觉是不同的,我不了解她,但是同情并且理解。她就像我一个远去的朋友,像一个理想,那么清净鲜活的挂在面前,只要伸手,便能握住。 169.第169章 45小节 怪天气不好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看见这两个女人,我就像同时看见了我的现实跟理想。我很早就说过,我最初的时候,是理想主义者,后来才将之淡忘,变成了现实主义者。 但真相是,我曾经固执的追逐理想,却在清楚的坚定中迷失了方向。时至今日依旧不知道究竟想要的,我依旧迷惑,不管是精神的浪漫,或者是现世的安稳,我拿不准。而思考,显然是需要时间的。 但是她们两个显然只能二选其一。而一旦又倏忽记起,也就再不能放得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抉择,她们都是那么的好。现实让人感到无比的亲切,而理想也一样会让人温暖。 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亲切或是温暖的东西,就像是偏头疯,让你麻木沉醉的时候,却要叫人束手无策,甚至还伴有强烈的并发症状,那就是头痛。我现在的头,是一个头两个大三个晕四个痛啊。 想起了曹雪芹,那个一直仰首望着月亮的人。潜意识却又归属了佛洛依德,那个眼睛一直不愿离开地面的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两个人都同样的伟大。 他们放肆地伟大着他们的伟大,我却无法因为他们的伟大,而能够沾享到一点什么现成的东西。可以说这方面,我是天生的弱智。前路渺茫的痛苦,不是因为前路雾太厚看不见,或是没有了路,而是因为看见了路,而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有时候甚至是根本不可以继续往下走。 这种问题不是二选一那样简单的选择题,要么对要么错。这里没有对和错,有的全是赤裸裸的伤害。我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也不想自伤。 我知道不管是现实还是理想,她们的存在都会伴随剧痛,像是分娩的剧痛。但这绝不是就意味着新生。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有爱情,那么爱情之后呢?通常的情况就是前面提到的那个名词了。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恭喜你走进了你的坟墓。但是立即就有人反对说,没有婚姻,那你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有坟墓也好,没有坟墓也好,但最终在长久的时间之后,都难逃一死。而我知道,就算是爱情,也无法长生,当面对一日三餐的琐碎的时候,生活的力量,会消磨一切。现实终究归于平淡。 理想虽激动人心,但现实的平淡,却也让人感觉舒适。 其实我需要的,大约也只需要在疲劳的时候,可以靠在一个人的身边,静静地坐着就好。 “陈天,你说说是不是这样?”可能我不该拿这问题问他,忘了这问题少儿不宜。这人年龄还小了点,明显的还没长成熟。 “这种问题,其实也好解决。” “怎么解决?”虽然不相信他会有什么好主意,不过好的没有,坏的总该还有,强胜于无啊。 “抓阄啊,听天由命!”说过他不会有什么好主意。他的主意新鲜倒是新鲜,就是保质期太短了,一拿出来,就馊了。 “这么叫人为难的事,自然只好拿去为难善良可爱的老天爷了。你说你也是啊,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很难,偏偏你倒好,一点不嫌难,你还一把就抓着俩。” “你个小屁孩子,什么都不懂还在这里装。” “这话你说的那就算了。反正这主意你就听着吧,没准真用得着的。” “这什么狗屁主意,你能不能拿个长得像点人样的?” “狗模狗样,也就只有这样的了,你爱要不要。” “好了好了,怕你了,先收着。曾宜还没有回来,走出去走走?” 四川的天很少有见到如此明白干净的时候,天被高高的挂起,风从眼睛边滑过去,偶尔流走一丝丝的云,不带一点颜色。 傍晚,太阳已经落下,剩下一堆一堆的斑斓,在山顶上堆砌,搞得一座山不像一座山,像是无数的谷草垛,被重重的高高码起。 于是我和陈天就坐在一处空地上,开始讨论这满天的一坨一坨的云,到底像什么。陈天说,那像是被流放的诗人,发出的牢骚,也是一块一块的。后来他又说像是肝硬化,而且还是那个被流放了的诗人的肝硬化。 这两者之间完全没有相同之处,不知道他怎么想起了这个比喻的。我说他,他居然还不满,反问了一句,你非要把上帝和佛祖一组,跟男人放到一块儿,他们不打架啊? 我问他这之间有联系吗?就算是把佛祖跟个男人放一块儿,肯定还是能处的很好。他立即抢了话去,铁定要打架,这世上只要是男人和男人到了堆,十个有九个都打架。而现实是,佛祖跟上帝从来就不会到一块儿玩,所以从来不打架。 “说了只是比喻,就是因为不同,为了扯上关系,才比喻的。要是有相同,或者干脆一样,那还要比喻做什么?” 照他这意思,佛祖和上帝肯定只能是女人了。因为本来上帝佛祖和女人都是没有半点关联的,但是有了他这么经典的一句话,那就只好委屈他们了。 一个男人通常心里想的就是女人,而我们习惯性的是在叫:哦,菩萨保佑!再这样下去,在男人眼里,最后天地也是女的,因为我们叫得更多的是:我的天啊,我的地啊。所以有了结论,在男人的潜意识里,世间万事万物,最后大约全变成了女人。 这个结论很是可悲的。但又不知道该悲在哪里。莫名其妙悲哀了一阵子也就算了。我坐在那儿,骂了一阵子米兰昆德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骂米兰昆德拉,大约是我那段时间正在看米兰昆德拉,所以容易记起来。 转而想再进一步去骂一下米兰昆德拉******时候,结果他就坐在那儿骂叔本华,接着又回去骂起了柏拉图,后来又去骂尼采,再后来干脆跑回国来连扬子都去骂了。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在接我的话呢,等到在再后来才知道,他乱骂了一阵,虽然时间没顺序,却几乎骂遍了所有的思想家,才终于知道,这人不是在接我话,是思想犯了贱,跟思想家过不去了。 “别骂了,死人都要给你骂活了,看人家不钻出来,半夜来敲你门。” “你别说得那么恐怖,我昨天晚上就还写恐怖小说,今早起来一看,结果吓死了。” “谁?” “里面的一个鬼。” “得了吧,恐怖小说,还有东西将鬼吓死!” “不信啊?昨晚做梦,梦见你进来,将我的一个鬼活活吓死了。” “去死吧你。” 说说废话,吵吵闹闹,将难堪暂时全部忘记。这也是很好的办法,不去想,假装没事,这是我的擅长。你说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170.第170章 46小节 爱情不如抓阄 回去的时候,看见有人从屋里出来走了,隔得很远看不清楚是谁。门口碰到曾宜,她说她才回来。问她刚才走了的是谁,竟然是李冰。 “她来有什么事啊?” “还不就是来看你这个假不正经的男朋友。”这话似乎有很多的不高兴,隐藏在深处的是不安和担心。看得出来。 “那你没有叫她坐坐?” “叫了啊,也坐了啊,坐了之后就走了。” 我用半边眼睛看她,这丫头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的干脆,但是干脆不代表不会有事情隐藏。她的表情特征告诉我,实际上李冰不止坐了走了,还有别的,我不知道。 “恐怕不止吧,你们是不是比试来着,就像武侠小说中那样,最后为了一样东西,大打出手?” “你呀,就是太聪明了,而且是典型的聪明过了头。” 别人都说聪明的人自信,过度自信就变成了自负,那她说我聪明过头,岂不证明我自负了?可惜项羽死得太早了,否则还能找个人来鉴定一下。 “看你的样子没道理没有事情啊?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突然感觉像是变成了刑事审问,而且审问的对象还是******。算了,不问你了。 吃过夜饭之后,我继续头天晚上的工作。说实话这种工作很苦恼,但是又没有办法停止。难怪有人说,文人从头到尾都是犯贱的,明明不关他们什么事,可他们偏偏又要去自作多情,思这个忧那个的,激这个愤那个,最后搞成一个神经病。 当然我不是说我也在想一些有关神经病的东西,我只是打个比方。 每次第二天晚上要去接上头天晚上写的东西继续,都好长一段时间找不到南北。那种情状很痛苦啊,偏偏那种痛苦还得每天晚上都得去一次。就活像是一个女人被强暴,口里却还在叫,快些吧,我受不了了,我要。 “今天我跟她谈判过。”很长时间,曾宜没有睡觉,从里屋走出来。那间屋子自从她下来,就变成她一个人的专利了,我基本上就再没进去过。也很心痛啊,你说我每个月开那么多的房租,结果将近一半的被她剥夺了去。开始还为捡了个免费的家政服务员而暗自高兴,后来想想,真恨不得晚上就用浆糊把她粘墙上。可以捡回来许多空间。 “你们谈了什么?不要喝那杯子里的茶。”她去端桌上的杯子,被我打住了。 “我不喝,我就是去把倒了。” “倒了?茶叶不要钱啊?” “对身体不好,瞌睡了就去睡,醒来再写吧。”突然莫名的暖温,触碰到了心底最柔软的感知。 “那个接着刚才的说。你们谈了什么?” “我知道你先答应了她,不能自食其言,我也知道你不想伤害别人,很为难,但是最后总是只能有一个人。我跟她说让她退出。” “她肯定不会答应,还很生气,结果摔门走了?” “嗯。” “那你还说?” “自然是要说的,我是不会退让的。” 陈天坐了半天,终于开口了,这人不开口就不会有人知道他存在,一开口动静就太大了,简直就是一炮仗。 “这还不简单,你们俩哪天到一块儿抓阄,这法子多好!” “你别把你的馊主意拿出来坑蒙拐骗招摇过市,小心哪天撞到了工商局的。” “我是为你好,好心当了驴肝肺!” “能当成驴肝肺就不错了,收着点吧。” “切。”没好气的翻了两下白眼,不说话了。又见到翻白眼,你能不能换一种表情方式啊?你要是再翻白眼,我能咒死你。 “这法子确实不错,听天由命,老天爷总该眷佑良人,让人心如所愿的吧?” 老天爷?那就算了吧,他老人家要是满足每个人的愿望,成世界乱跑,愿望没有满足,世界先乱套了。这种事情老天爷也懒得去管,何况老天爷现在都还是单身,一直没找到女朋友,它不明白男女之间的事情,你们这去,不是去给他老人家添麻烦吗? 再说,生活就像一团野草,杂乱荒芜,而爱情,就像是长在野草丛中的珍珠,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很荒唐。但是,人,都是理性,都是有感情的。你们怎么可以拿这么无稽的想法,去解决本身就这么荒唐的事情呢? “就是这主意了。” 得了,这么多废话白说了。你说你个陈天,什么主意不好想,想这鬼打墙的主意。你不说话,别人能当你是哑巴啊?这主意别说不能用,就是用了,那后果也是没办法接受的。一个人高高兴兴的心里舒坦,你叫那另一个人心往哪里放?去死啊?何况这又不是东西,抓阄,有用的放右边留下,没用的别放左边了,直接扔了? 但是我也想不出办法,我没有解决的办法,我无法像普通人那样,为了追求自己爱情的理想,就把周围丛生的花草树木一阵子砍光吧,这样子路途才够宽敞,管它会打死几只猫摔死几只狗呢,反正不伤到自己就行。诚如曾宜说的,我不愿意伤害到任何一个人,所以我也就放不下任何一个人。我只能在矛盾之中纠结。没办法,天生就性格弱。 其实这也可见出我的善良,我是真的很善良,可惜没有人相信。又说了句空话。 “那你还是早些睡吧……” “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啊,那个明天告诉你,睡醒了清醒点,这会儿听了,你一觉醒来,要是给忘了怎么办?” 171.第171章 47小节 胡思乱想 我一直以来都认为,事物的发展不是直线阶梯状由低向高的发展,而应该是曲线螺旋向上,但是又不是一直向上,在每一个对应的点上都会是与过去相似的重现,而在未来的某一点,它们会再次相遇,重新衔接,再继续向前。 于是一个生命,从一出生就开始绕圈子,绕了无数圈的圈子之后,最后又回到了原点。这样子也就有理由说返老还童是自然现象了。这也可见得,人生在世,一切都是空的。这同时也可见得长命者的悲哀,像彭祖那样的人,自是更可怜了,你见着谁不叫他们老不死的。 想想也是,一个人地老天荒,看着眼前的人一个个地死去,你就成天看死人,能好受吗?除非心理变态,有恋尸癖。这大约跟高处不胜寒,好像不是一个境界,但都是一样高的境界。 这也就是我在还是很久以前的时候,常常会像尼采纠结众劫回归问题一样,纠结许多看着莫名奇妙的事情。自然我是不会经劫回归的。我要是回归了,那就变成类人猿了,没准一个不准,变成了三叶草草履虫都有可能。我只是想,人应该是处在一种自由的状态,这种状态包括思想。后来许久,我才没这么想。 有一次我遇到一个作家,所谓作家者,就是在某某作协报名注个册,其实就跟你在网上注册邮箱是一样的,只不过标准不一样而已。然后作协就会给你一个某某作协会员的雅称,之后你就可以凭着这个雅称招摇过市,欺骗少年儿童感情的纯真,以此来作为你不断壮大你高洁纯真的资本。当然你没事也可以出去这里瞧瞧看看哪里看看瞧瞧,反正只要自己不掏钱就行了。 我们在一起胡侃的时候,不像和陈天那家伙在一起,净捡些没用的说,骂这个哲学家那个思想家什么的,我们什么都不骂,也不说,我们只是在一起讨论一个话题。这个话题,开始我以为我是第一个说这话题的人,话一出来,压根没人听。本来开始还有几个围在桌边一脸焦急模样等我说话好偷听的人,哄的一声,全跑开了,还一脸鄙夷的表情。 那神情就差直接说:切,有什么了不起啊,这话一百年前就听过了。搞得我只好在那儿一个劲的自我安慰,不是自慰,不要没事在心里想着省略。这年头是科学技术发展得太快了,连人的思想都跟着快了起来。没办法,我还坐在自行车上,人家已经开始使用加强限量版的宇宙飞船了。 这年头的作家已经变成了一种职业,而在我长久以来高贵典雅的形象记忆里,作家这个词是不能与职业这个词相互勾肩搭背的。而一旦勾肩搭背勾兑上了的后果,我只好在最短的时间里静默,为我自己默哀。深深追悼我已经落伍的年华,并那些还不曾开放但已经被深深埋葬的败落的时光。 世事从来如此,我们只需要知道今天还睡在床上,没有在风雨里飘零;醒来的时候,能看见电灯,转过身来,能看见与自己相亲相爱的人,在默默的注视着自己。而自己也还惦念着她们。 有声与无声,关注从来就是幸福的,就像是睡在微波炉里的面包,那样的温暖,我们正祈求。 不过我知道那些人想的是些什么,但是我不说。就如同那个作家一样。为了保持神秘感,让更多的人产生向往,我们只好保持矜持,尽管有时候这矜持也需要装才能有。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别扭,像是拉客的小姐,在客人面前说的话。直接一点就是,我既要做妓女,我还要立贞节牌坊。 不过有时候,我觉得这两者是不矛盾的。为什么妓女就不能立贞节牌坊呢?你别说,要是我,我肯定希望有人能为我立。毕竟有了这牌坊,等于是政府承认,不但合法合理,而且还是国家政府给予的殊荣。 殊荣嘛,跟国家权力一样大,比如来和玉帝都大。有谁不想要?不想要的站出来,你想怎么的,难道你还要******不成? 很多时候我在想,其实我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那些人到底在想什么呢?想了很久,想不到,那就不想了。 172.第172章 48小节 飞奔在高速上的自行车 有一次同几个哥们,坐车出去,走在高速路上,估计那时速也差不多一百六了。正聊一个话题,关于女人,前面说了嘛,男人潜意识里,都是女人。话题聊到差不多就跟那车速一般快的时候,突然一个哥们,望着车窗外发出一声长叹。就那一声没落地,那车子差点没熄火,搞得那司机,也是差点从司机座上直接就跳到我们后面来。由此可见,开车说话,多危险啊。再看车座上,冷倒了一大片。 “你们说,要是在这高速路上骑自行车,那该有多块啊!” 另一个哥们,冷了半天,终于给冻醒了,龇着牙:“应该是挺快的,肯定要比这破车要快很多。你说我们要是出来的时候,把卫星绑在你家那只公鸡身上,现在应该早就到火星了吧?”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他爷爷从小就是这么教他的。” “那你爷爷怎么从小没这么教你?” “我怎么知道,我爷爷又不是他爷爷,要不你回去问问你爷爷,没准还能知道。” “你还是回去问你爹吧,问你爷爷,你婆婆生气怎么办?” “这事有些玄,要是他爹和他婆婆爷爷都生气怎么办?” “那就逃回他出生的地方,那里最安全了。” “哪里啊?” “你妈的子宫里。” “你这孩子,明显的还没长大。” “长大了,只是心理年龄还不够。” “你这人也够阴的,你直接说他大脑昨天晚上出去喝酒,完了忘了带回来,不小心走丢了不就行了吗?绕这么大圈子,给谁看呢?” “你们两个都够阴,有这么说话的吗?说了这么多,你们想表达什么,不就是想说你们有脑子?那你们直接说有脑子就行了,故意转什么呢?” 一群人你吵吵我吵吵,最后再他吵吵,话题就是这个样子莫名奇妙结束的。他们将一个芝麻大的事情,最后能跟世界末日联系到一起,而且还说得是有声有色绘声绘色。 晕了,这两个词,怎么用的啊?真是呆在一起久了,黑的都会被变白的。 但是我还是没有知道他们想些什么,这样子的观察,是不行的。即便从这样子的观察能得到一些证据,那也只是理论加臆想状态而已,而现实的真实是不允许这么做的。 我时常觉得活着是件累人的差事,但是还没有办法,必须活着。就跟那些被诗人所累的那些无辜的意象一样,说实话,估计她们本身也是不想让人一看见月亮就相思,一看见柳树就走不动路。 所有的一切顶多是人的附会穿凿而已,其虚妄的程度,不比一个不会喝酒的人喝了两斤白酒之后,看见的树上的月影的样子差。我曾经有一次和李冰喝酒出来,就遇到过这情形。那会儿我们才见到不久,所有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 其实我们之间就算发生有事,也很少,非常少。基本可以算是没有发生。 回首望过去,其实那感觉永远都是甜蜜而温情的,即便是那些事本身很平淡。我曾经总结记忆的功用,就有一条:记忆就是负责将一切的苦难或平常,变成美好。 当一切的苦难都变得美好温情的时候,我们知道,那会儿我们早已经不站在那里了。不管过去如何贫苦艰难,如何凶险恶劣,山高水长,我们辛辛苦苦地走过来,还在抱怨的时候,却已经开始惋惜了。抱怨常常也便就是惋惜的开始。 那会儿我很真实,我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能够得到多少什么。我和李冰聊天,从来不会超出一些范围。比如问你今天过得好不好,我们会问,今天看见了哪些高兴的事,而不是,今天很高兴吧。因为有时候,高兴也会莫名其妙的发生。但是我们不要那种虚幻的存在。 然后两个人就会拿着看见的那些高兴事,一件件的拆开来看,结果常常是,一件事拆得支离破碎七零八落,就像是被肢解,寻找到每一点里面可供笑的原料。这样子居然也能安安稳稳的过完每一天,而且很踏实,没有任何负担。 这里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其实人与人相处,是不必要什么承诺誓言的。那好吧,既然说你的誓言承诺多,那你就随便用吧。不过奉劝一句,最好还是别用了。你想想你的一句承诺又能价值几斤几两,或者只是几毛几分几厘?反正政府不会给你估价看行情,那也就是说你的誓言根本不值钱。 既然不值钱,那你没事还净给人家做什么?与其拿出来脏人眼睛污染环境,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那还不如将它一开始就埋在你肚子里,让它自己烂掉,也让别人干净许多,反还是功劳一件。所以脸皮薄的,就不要自以为你的誓言很值钱,于是见人就慷慨,一出手给她千儿八百个。反正我是从来不给人誓言承诺的。 173.第173章 49小节 灯红酒绿 好了,言归正传,接着前两段的话说。这种情况在通常状态下,都是能想见的。你想一个人什么都不想,能不过得轻松吗?这里我突然又佩服起那些学者思想家之流,你说一个人思想顽固到没有人能比过他也就罢了,偏分他还要去许多人认同他的思想,许多人不同意自然只好骂他了,这样千夫所指,甚至万人践踏,而他们还能好好的活着,健康自在,那你说他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 突地又失落了,心里觉得悲切。 这情绪变化太快也不好,大喜大悲容易心肌梗塞。青蛙就是这么从井里出来,自以为见到了天,一高兴,跳死了。所以就有那句话,麻雀是叫死的,青蛙是跳死的。估计我最后的结果,也会是因为话说得太多,叫死了。 这莫名的悲切,来得真实而且意外,叫人无可捉摸。实际上,空穴来风,那也不是不可以揣测的事情。苍蝇虽然本性不好,但是没有臭味,它也找不到目标。总之一句话,凡事一个巴掌绝难拍起劲,首先你至少得保证它有对象拍吧? 我和李冰常常两个人在酒吧里混。人很多时候,过的日子真的只是在简单重复。但是时间横向发展,至于是怎么回头来重复出现的,这个问题就不是我能研究的了。就如同现在的我,依旧混在酒吧里。可以说,酒也是一件好东西。估计让时间重复,功劳应该归于他,而且是非他莫属。 我是很久都没有单独来过酒吧了。这叫那店小二,忘了,是服务生,都吃惊了好一阵子。没办法,来的次数太多,这里大多数人都认得我了,服务生就更是不用提了。甚至不用我要点什么,他们就会知道给我送上什么来。 这叫我突然明白以前来了这里为什么看不见服务的原因,大约他们都去找老朋友聊天了。看来,还是老主顾,比较好说话。人熟好办事嘛。 这句话谁说的?感觉很耳熟,对了,似乎是汪曾祺的师傅沈从文。 我才突然发现,我的活动圈子还是很小。不呆在屋子里,一出来,也基本上没地儿可去,只剩下这间看着还可爱的酒吧。虽然圈子很小,这会儿正好,出来时候,觉得烦,想要静静。这里除了几个酒保,没有其余认识的人。开始还很担心,别心烦没去掉,反来惹了一身烦,那就不划算了。幸好那些看见就烦的人,一个都没有出现在视线里,这下放心。 坐在角落里,很久没有这么安静过。一个常常思考的人,是应该时时安静的,不应该有那么多的热闹。问题好像有点不对,我好像不是一个经常思考的人,更严重的是,我也经常夹在他们里面骂那群净思想的人。人哪,口是心非,矛盾的东西。 酒红着颜色,透过杯子,映见灯光,七彩迷离,很有些斑斓的意味。那如同生命破碎了的颜色,艳艳的叫人心惊。心同于那些颜色一起沉淀,凝结成块状,之后又再度分裂漂浮,将原本就奢靡的生命再度张扬。鲜血一样鲜艳的颜色,铺张开来鲜艳的味道,那像是一双鲜活的眼睛,睁开,忽闪的明净。 我怎么会突然这么煽情啊?不知道,不过是真实,看见的情形就是如此。那就不是煽情,不是做作了,实况而已嘛。我觉得现实也就跟这酒的颜色差不多,常常也是把人晃悠得晕头转向。晕头转向还不说,常常还是神魂颠倒,不知所措。 我也不知道该说些啥了,感觉舌头在打卷,眼睛因为睁得太大,视线而变得模糊不清。从来事实也是这样,你越是想明白,就越是糊涂了。头发是和耳朵纠结在一块的,过分亲密的动作,会导致最后的耳朵也变得软弱。这就是俗话里提到的耳根子软,手舞足蹈之际,只能感叹,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还不如闻名啊。 世界突然静寂下来。像是在火热的闹区,从天上掉下来一场瓢泼大雨,到地面时,却变成了冰雹,砸得地面一阵山的响。所有的人都吓傻了,于是世界倏忽间就变得了安静。张开口,睁大眼睛,吃惊的那种静,缓慢却不僵硬。 于是乎记得,其实一个人的怪诞任情,也并非是坏事。如果世间没有了这么一类人,我们反而应该惋惜,那就应该是人世的悲哀了。因为我突然想起了许多人,不是某一个,而是一群人,生活在很遥远的年代,离得却只有一壶酒的距离。 在后半夜里回家。夜晚,这是专属于我的时间。我以前自喻为夜猫子,这完全没有什么错的地方,而且还很恰当。 不过问题还是有的,感觉像是我一出生就知道我注定是要做夜猫子的。后来又常听说经常夜晚工作,也就是黑白颠倒的人,容易短命。看我这乌鸦嘴,我很为我这张嘴抱不平。好的是从嘴里出来,不好的也是从嘴里出来,估计这世间最脏的也就是人的一张嘴了。 但是我还是感叹,为我先知先觉的预感,哎,可怜的先知者啊!毕竟被它言中,却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实质性的作用。真是该杀。 然而现在情况有很多不同了,我回家的时候,曾宜和陈天居然两人都还在。看见我一脸的惊异,那感觉分明就是,我是火星上来的一样,而且还保持着火星人的特征,跟地球人完全不搭调。这年头地球也确实是很危险的。 “看我干嘛,出去走走,走走走走就走回来了,没见过外星人走路回来的啊?” 两人这才将脸转过去,转过去的时候,我看见两人同声一气鄙夷的神情。你鄙就鄙视呗,难道因为你们鄙视,就还怕了你们不成?想我也是久经风雨刀尖浪口上走过来的人,几只白眼,能奈我何? 174.第174章 50小节 两个女朋友打架你帮谁 有关于李冰,我没有将我的意思告诉曾宜,这种事情我实在拿不出什么意思来。这也可见得我基本上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 倒是第二天傍晚,李冰来了,来的时候是和曾宜一起的,真是不好意思,这下子连意思都彻底节省,不用意思了。 我总是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陷入一种相同的尴尬境地。这尴尬不分年龄,不分种族,也不分性别,没有半分歧视的意识,连同我的周围人也一并带了进来。 我只是在时间之余,悄悄的顺手牵羊一点空闲,好叫它找不到我。不许说我这是偷。我也并非躲避,实在是长久的处在一种表情高度紧张的气氛里,新陈代谢不好,对身体有害,就只是想换一换表情而已。你们不要将人盯得那么紧行不行,你们情报局出身的啊? 活了这么多年,什么苏格拉底,什么柏拉图,什么老孟庄子,都没有什么用。最后发现还是邓爷爷最体贴人心,管它花猫白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要不你去给我抓只老鼠来,不信我还能说你多管闲事不成?不过后来也才知道,这句话也并非邓爷爷的发明。不过这句话的诸多漏洞也是明显的,因为反正我是做不了猫的,就算做了,老鼠也是不能见到就抓的。然而事实的根据,当你不做猫的时候,你就只有被抓。 不要以为你的皮毛很值钱,被皮草贩子看上了。要是真被看上了,那也只能证明你的脸蛋比较值钱,或者干脆是脱去衣服后的那一身肉比较值钱。这句话应该没错吧?人家是看上你那一身肉了。要不你穿着衣服,站大街上突然脱了试试,看看哪个反应更强烈? 当然小孩子就不要去试了,你去了别人也不会反应。还是安安心心多看会儿小说,饿了就去吃饭,吃饱了食困,没事就上床睡觉去。 我也只是在她们两人都还空闲的缝隙里,思想跑出去做一小会儿有氧运动,开开小差。她们一旦势同水火,我就是专门负责打火警的那一个。作为一个由祖国曾经的花朵成长成型的爱国青年,我们都有热血一样的生命,都有为人类事业献身的伟大斗志,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殃及池鱼的,虽然窗子下面是条河,也没养鱼。 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很严重,关乎到人命那么严重。不要瞎想,跟鱼没关系。我只是在想,她们可能会打架。这方面的身手记录,我大略都有,李冰那自是不用说了,身手矫健;曾宜虽然柔弱了些,但是女人发起狠来,揪头发总还是会的。 于是问题接踵而至,下面就该是我思考的了。我是到底帮曾宜呢,还是李冰了呢?或者还是两个都不帮呢?站在一边看她们打,打到最后谁要输的时候,就帮着打一下要赢的那个,两个力量一平衡,抄手站一边,继续看她们打。 于是每次都这么帮一下,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就一直看她们打到地老天荒昏天黑地。最后实在不行了,还决出了一个世纪最佳打手奖。最最后再添补一个世纪最佳抗打奖,安慰一下失败者,充分发扬人道精神。 这个想法不错,也很有施行的条件以及可能。就是唯一一点不好说,最后的结果到底会像是什么样子呢?上帝啊,看在菩萨的面上的,你就告诉贫道吧,阿门。 曾宜和李冰都很安静。这是没道理的,难道真的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估计是这样,因为很多人都是这么说的,暴风雨之前,必定会有一段平静。欲扬先抑嘛,要形成强烈的反差对比,否则怎么凸显后面风雨的狂暴呢? 然而事实很出人的意料,远没有出现臆想中的两个人打起来,我看见两个人甚至连那方面的意思都没有。害得我绞尽脑汁,白白的空想了那么多。最可气的,想得还那么精彩,而现实一点都没有发生。 李冰像往常一样的坐了会儿,又走了。还是一脸的笑意,无限的姣好。只可惜苦了我,她要是再这么多来几次,铁定了我得进不正常人类研究所。 看见她一脸姣好的笑容,我突然觉得难过。这个形容词都谁发明的啊?我真恨不能将它揪出来鞭尸,鞭尸后还要挂城墙上去示众。这想法也突地空落了,这年头想鞭尸大约还是可以的,偷偷跑农村去掘了人家祖坟,还是能找到几块骨头。然而挂城墙上示众,却是难办。万里长城只剩下八达岭一段都当文物保护了,社会文明也进步到连人都不吃了,你挂城墙上去,故意恶心人啊? 曾宜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沉默,当然她一直话就比较少。这是为了便于比较,便于设定情形,只好说是刚学会的。她坐在沙发上一语不发,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觉得还是她哭的时候,叫人稍微能好受一些。 不要误会,我远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坏,我也绝对没有落井下石的习惯,虽然小的时候,看到有人落到水井里,也忍不住好奇,常常往里面丢两块石头,但我那只是想确认一下那人淹死了没有,或者是想看看到底是那人落进去溅起的水花高,还是我的石块溅起的水花高,仅此而已。 我很想说的是,看见李冰突然叫人难过,而曾宜却也叫人看了揪心。想上去将她紧蹙的眉头轻轻抚平,一如爱惜自己一样的爱护她。将她揽在怀里,给她我还能看见的温暖。 但是李冰已经回去了。 175.第175章 51小节 话可不能乱说 “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这里的夜色似乎永远都会很好,月亮在天空等着星星,将风吹走,空气变得无限的轻柔,并且干净。雾在空中凝结成露,偶尔下落一滴,将最后的干燥,都变得清脆。 我唯一能做的,便是陪她出去走走。而且每次看她不高兴,或是忧郁的时候,也都只能出去走走。就像一个朋友,在你伤心或是落寞的时候,会有最贴心的问候。除此,或者什么都是不需要的。 这种束手无措式的无助,前前后后地找原因,可惜结果也是令人束手无措。更严重的甚至有想要搬起凳子砸自己脚的冲动。稍微冷静一点,终于才在街道的拐角找到一点点的答案的踪迹。就像是在水中望月雾里看花一般,模模糊糊。不小心的晃荡,淋了一身的冷汗。 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教养,往水坑里扔石头? 小学时候老师教作文,常常说要一滴水中见太阳,于是就要求学生说话做事全要以小见大,以少见多。 现在想想,见太阳是大可不必的,我们总不能老是看见一个中国人和一个日本人在一起,就说他们互相通敌叛国吧?也不能说看见一个白人和一个黑人相互骂了一句脏口,就上升到种族问题********吧? 有时候从一滴水中,就看见自己的眼睛,或者干脆就只看见是露珠,这样会来得更加真切。往往真切会更加真实,真实才有感人的力量。 太阳自是可以不必见了,免得晃人眼睛生痛。以小见大,以少见多,偶尔却还是可以用用的。就像是在大街上看见一个小偷,根据以少见多的原则,于是我知道,这个社会远比我想象的要美好,至少这个人不可能是大盗了,那么也就是少了很多类似的大盗的存在,又根据以小见大的原则,这社会还是很公平的,否则又怎么会只是个小的偷呢? 当然了,我也可以有更加真切的想法,那小偷就是专门劫富济贫的侠士,但肯定不是英雄,也可见得,好人还是比较多。 突然觉察到,好像我陪曾宜出来过很多次,几乎每次没什么事做,都不会出来。稍微有一点事情,也不会出来,等到事情有了,又不知道怎么解决了,就出来了。 一般标准也是这样的吧,谁会无缘无故的跑出来?反正我是不想走在大街上给人看着像是被展览。被人看看也就算了,人生下来,都是供人看的,顶多也就是做了一回免费的人体模特。偏偏那些人明明是一群生物,却过着生物一样的生活,你说社会主义马路宽又阔,干嘛一个劲的往拢里挤。哎呀妈呀,脚后跟都被踩扁了。 “你看什么呢,在想什么啊?” 每次曾宜都会这么问,每次我都不怎么回答。因为这个问题很明显,是不用回答的。而更重要的,是她对我说了,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不要我回答。 实际上,就是要我回答,我也回答不上来。通常经典的答案就是,立即抬起头来看着对方:看你啊,正在想怎么看你。 这问题就跟那另外有一个问题的答案一样,让人听就觉得实在很有痛扁这人的必要:你坐在电脑面前跟她聊天,第一句话:你在做什么啊?答曰:上网。继续问:我知道你在上网,我是问你现在在做什么?回答:正跟你聊天。 “我在看我的脚。”这次是超出我的意料了。我竟然回答了她,而且还是很完整而且很清静的答案,虽然看上去还是有些无厘头。 “看脚?没事你看脚做什么啊?” “我在数步子,用脚步丈量我心中的思量。” 曾宜就突然看着我不说话,看着看着竟然眼睛都红了,像晚上没睡好觉的兔子。揉了揉眼睛,还是红肿着。她可能以为揉揉,就会没事了。 “傻丫头……” “我可不傻。” “我知道你不傻。可见得这世间始终都是要人伤心的,始终都还是一个悲剧。” “你说的这些,你不想不就没有了?你就闭着眼假装看不见,闭上眼睛看不见,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下倒好,我发明的东西,还没上市就开始有人用了。不过拿这个当理由可不行,你千万不能说风吹幡动,那样子就真的变成悲剧了。轻微点,被人骂的体无完肤,严重了,没准人家能开着坦克来轰你家大门。不信吗?我也不相信,这话是乱说的。 176.第176章 52小节 今晚月色很美 有很多的话是说不出来,也不能说出,那也就只好不说了。这完全只是可能我突然想得太多了点,但是没办法,我这人向来就是乱七八糟,对于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自然也只能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想入非非了。可惜乱七八糟了这么许久,能想的都没有被我想到手过。这里又一次证明真理的存在,空想从来都是不好的。 “其实对于我一切生活相关的事情,我的要求很低,甚至可以低到没有,我根本不会在意那些。” 我看着曾宜,我突然不想再有那么多想法,我很想正正经经切切实实落到地球上安安稳稳的站住。想法太多,我不堪承受这重量,我想要放松。 “生活虽是比你你想象的要复杂,但是应该看得简单一些,其实想象着这日子很有乐趣,不是本身就很有意思?” “你这话,我就觉得像是一个婴儿拿着一把刀说要去杀人一样,软弱无力,充满了无奈。” 曾宜看着我笑了,静静的。这个比喻很新奇,但是不怎么恰当,或者是。事物一般都不会完美,恰当刚刚好的东西,都会在新意上有所缺乏。比如旧衣服远远的比刚买的新衣服穿着舒服。 她说她给我讲个故事,于是她就开讲了。 “小时候听说一个故事,有一个很虔诚的人跟菩萨祈祷,想看见菩萨真身,菩萨答应他的要求,但是设了一个小小的考验,在他面前放了三个菩萨的法身,其中有一个就是真的菩萨,要这人一次猜出来。只要猜到了,菩萨就现身与他相见。这个人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将真的菩萨猜出来,不猜又不甘心,又不能乱猜,于是就想了一个办法。 “找来一根稻草,用稻草从法身的一只耳朵往另一边穿。第一只法身,两耳中间完全是阻塞的,稻草根本就插不进去;第二只法身,稻草穿进了,却没有从另一只耳朵出来;第三只法身,稻草从一边的耳朵进去,又从另一边的耳朵出来了。 “他想第一只什么都进不去,那肯定连人的祈祷也听不见了,自是不是真的;第三只听了就出了,什么都不会留下,那样菩萨怎么会关心天下疾苦;而第二只只能进不能出,那就是说明菩萨胸有大藏,会接纳一切的誓愿,有大宏愿。于是就毫不迟疑的选了第二只。因为他以前常听说菩萨有无量法力,腹中蕴无量大藏。 “他选错了,他没有选到菩萨的真身。但是菩萨依旧还是出来见了他,并对他说:如来法言,脱离诸相,渡劫众生,并非渡人,乃是渡己。以己渡人,佛亦如是。 我只好笑笑,这观点也许菩萨会赞同。只是她绕了这么大的圈子,我没有法子再装不懂了。其实我是很想装不懂的,也从来没有这样子想过这些事情。只是问题在很多时候,当其不成为问题的时候,才能引发人的联想,去思考并加以借鉴。 因为眼前的忙碌,会让人不自觉的紧张,于是思维进入狭隘的山谷,打不开思想的视野。这是真理。 “你看那些遥远的夜色,是不是觉得很好呢,安静!” 突然一股强烈的冲动,捧着曾宜的脸,然后在额头轻轻一吻。于是就再没有了声音,夜静静的不说话,我不说话,曾宜也不说话,四周一下子出奇的安静,比那遥远的夜色更加安静。 此后就没有人说话了,两个人慢慢走,最后走到了河边。两个人相互依靠着,坐在一块稍大点的鹅卵石上。 这城市的好处就是临着河,隔河不远。有几颗杂乱的河柳,并几处光秃秃的河沙堆,还有一些落败的枯叶,那是今年新鲜的沉淀。夏天河里发过两次大水,之后这河也就安静了。树叶入秋就开始往下落,纷纷扰扰,落下来之后,像是归宿了一样,就安静的卧在这冷清的河滩上。估计是会一直卧到明年开春,之后新草萌生,然后慢慢枯烂。 静静这么靠在一起,两人都不说话。人其实在更多时候,是不需要说话的,有心在,便就足够了。看着这一摊河水,日夜不停地流走,还在不停地流走,心便渐渐归于平静。 半轮弓月,在很早之前,照在河面上,随河水起伏,便挼成一河散碎淡约的光影。这光影叫人觉得舒适,像躺在柔软的轻纱被子里一样。 要是有时间,我愿意将这种情景,永远保持住,就算是最后时间的无情将人封冻成记忆的残破,我依旧还是愿意。我祈求会有这时间。 时间慢慢涌上来,天渐渐的晚了,夜色笼罩,渐行渐深。河对岸有两座山,两座山是相互靠着生在一起的,一前一后,位置稍微错开,样子看上去,也就像两个人并着肩。 稀稀落落的灯光,就像散落在宇宙的星星一样散落在山间,沾上露,散发着微光。这些不曾明亮的生命,突然让人觉得温暖。 灯火相继亮了起来,连同这身后的城市,也差不多在同一时段,陆续亮起了灯火。远远看见,那一片灯火辉煌的隐约,像是在心间不断跳跃的温暖。于是知道,这时间里,万家灯火。 每次听到万家灯火这个词,便莫名的觉得暖温,那感觉像极了另一个温暖的,被叫做国度的词汇。那里不关乎政治,不关乎法律和道德,不关乎宗教,也不关乎哲学和思想,更不关乎生和死。 太阳在那里永远升起不落,星星也会永远不眠,生活就像是一件晶莹的爱情,飘在每个人抬眼就能触摸到的眉前,伸手就可以拿到。只要愿意伸手,她们永远不会拒绝任何一个人的要求,没有合法与非法、过分与不过分的所谓。 177.第177章 53小节 算你狠 我在街上碰到李冰。 我看见李冰站在我面前,感觉有些怪异,是有些好笑。想笑,极力忍住了。这样子忍下去,估计我该留下心理阴影了。你说你突然穿得像个姑娘似的,这变化的差异也太大了点吧?这样子下去,谁还能认识你啊? 不过这话也很有些问题,姑不姑娘好像跟穿着是无关的。 这话说出来,我立即就后悔了。就好像是不是人,跟性别跟年龄无关一样,得她自己说了算,甚至国家都无权干涉。那你说说你自己是不是人?这个问题,压根儿就不成为问题,因为根本找不到答案。 我似乎是有些高兴的,可惜高兴得过早,而且还过头了。这年头矫枉必须过正,那意思就是什么都可以过了。但是后面排队的兄弟姐妹就要小心陷进去了,凡事不能过头。这结局往往是悲剧性的,不信你将你的头伸过门缝去。 我几乎是惯性的动作,向旁边躲闪了一下,李冰竟然想上演家庭暴力。对于这种拳打脚踢你来我往的勾当,我们都是文明人,所谓文明人嘛,何必动手动脚的呢,那样有辱斯文。不妨我们慢条斯理地坐下来,约法三章,一句一句的对骂,怎么精彩怎么骂,难道这样不行吗?要知道暴力事件对社会的影响是不好的。 在我还在纠缠暴力事件跟社会的关系的时候,李冰再次飞过来一脚。这个“飞”字,是在夸张的修饰,实际情形李冰远没有飞起来,她也没有长翅膀不能飞起来,只是脚踢过来了而已。 由于两人距离站得那个比较什么,所以可以说这一脚是非常危险的,我根本没有时间没有办法可以去化解这招威力无穷的临门一脚。 好吧,就此打住,我让你踢两脚就是了。但是说好,要轻一点,会很痛的。 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好假装心甘情愿主动投怀送抱,让你打便是了。 但是我还没说出,正准备一声跪下,大呼女侠饶命的时候,只听见哎哟一声,脚没飞起来,飞起来了一只鞋子,还在空中得意的来了个高难度的七百二十度前空翻再加一千零八十度后空翻,最后稳稳的落地。完美的弧线,真是太漂亮了。 “哎哟,你不扶我一下,还看什么啊,哎哟……” 终于看醒了。我赶紧一幅生死护卫的样子护在她旁边,这样子的丑态要是要别人看见了,怕是她以后光辉美丽的形象就会永远和这样一个时刻的一个形容词终生厮守誓死不渝了,四仰八叉。 我看到了,但是我无所谓,反正我可以假装没看见。 心惊胆战的忙跑过去将李冰扶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还是是个完整的人,一点事都没摔出来。没事是没事,奉劝还是要送两句的,以后这种高难度可供观赏性的动作,就不要做了。做了也白做,我除了能数出翻了几个圈之外,我没看出一点儿可供观赏性的东西。至于前面那样说,那是习惯的说法。就好比这世界里美女的称呼一样,遍地开花,但是真正的没有一朵花。 “还不都是你,就算这样摔着舒服,你见过有人拿它当饭吃的啊?站住别动,我还要再踢你两脚。” 口上这样说,这下她却没动静了,可能刚才真是摔痛了。也可能正在意念中狠狠的踢我,无所谓,只要不是真实的,她就是在想吃了我都没关系。 “好了,我怕你了,不过真有人看它摔着舒服,拿它当饭吃的。” 这句话,典型的多余。多余的也就算了,还是欠扁找打的那种多余。好的是,李冰这会儿也不计较这些了,刚才屁股摔开花了,这会儿还没痛过劲来呢。 她只是一边揉着痛处,一边拿眼睛当机枪用,那样势,别说是一大片堆一处了,就是单独一个人都能给你来个甩狙。 “你的嘴厉害,我不跟你说,但是我有办法对付你。” 这下完全惨了,虽然她可能是个文明人会遵照文明人的文明约束使用文明行为,但是女人天生是感性动物,发起狠来,也是极其容易情绪失控的。到时候,就没有文明不文明的说法,上来就只剩下原始的野蛮暴力了。 我前面就说过,女人就算体质虚弱,发起狠来,抓头发还是会的。虽然我也没有多长头发,不过被抓总是不好,说出去太丢人了,你总不能叫我也还手去抓她的头发吧。 要是那样子,估计第二天就有得听了:啊,我看见两个人昨天在那里抓头发比赛啊,用力揪住对方的头发,谁坚持的久不放手,谁就赢了,听说还有奖金啊,要不我们也来设立一个这样的比赛吧?估计那样子全城以后就该为揪头发比赛疯狂了。 不管什么事情,我可不想做什么始作俑者。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枪打出头鸟。虽是不一定就能打中,到底风口浪尖还是不好受的。 再反过来说,就算没有被立即枪毙掉,后面还有一大群人跟着,奔跑卷起来的烟尘也该是可以将人呛死,更别说口水淹死了,还轮不到它的份子。 178.第178章 54小节 纯属意外 “我请你吃饭,你就不要对付我了,这个总行吧?” “今天这么好心请我吃饭,这个是不是超出了我的意料啊?” “这什么话,肯定超出你意料了,你见过我什么时候请别人吃过饭,从来都是我去蹭别人的。” “这还行。” “这真不是句话了,牙齿都冷掉了。就算我真是老是蹭别人,你也应该谦虚点说我很大方。你看你说出这么句话,多损你美丽高贵的形象。你一点儿也不为你的形象节约。” “不跟你费那么多,倒时候你别自己节约就行。”她突然凑上来,凑到我耳边说了句:“我还没吃晚饭。” 这下掉陷阱了。不过不要紧,现在就算是口真井我都只能跳了。没事,我没有现金,我有银行卡,还有信用卡,就是贷款,我也要……我的卡呢,遭了卡住了,卡在钱夹取不出来了。 “咔”。我一只眼睛看着手里的半截卡,一只眼睛瞟过李冰,她在那儿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卡跟着我太久了,也学会油腔滑调偷奸把滑了。就只是叫你进一下取款机,又不是让你进十八层地狱下油锅过奈何桥喝孟婆汤,顶多只是上刀山下火海杀人越货劫富济贫,你这么大动静干嘛? “这个不是意外,我正想着反正要过那边,顺便去银行换张卡,这卡用得太久,年久失修。你也看见了,只是动作大了点嘛。” 我迅速的过到一边,往银行去。其实我身上也就这张卡,我出门一般很少带东西,东西带着都是累赘,人本来就可怜了,来到这世界被一切的东西限制住不得自由,我要是再出门带一些东西,那岂不是累上加累,自寻苦恼。所以我一般身上只有寥寥可数的那么几件必要防身的东西而已,这话怎么感觉好像连身体都成累赘了? 李冰在后面跟来。我本想这会儿都快要下班的时间了,银行人应该挺少了。我到了确是证明了我的想法,人确实很少,还是少得可怜。不过不是取钱办理业务的人,而是银行的工作人员。四个服务窗口就有一个工作人员在那儿,而且还是个会计。其他三三两两的几个人端着杯茶,就坐在里边眼睁睁看会计数钱。外边则排队等了一大厅的人,也是齐刷刷的盯着会计的手指一上一下的移动,头点得都快跟鸡啄米一个样了。 看那几个喝茶的工作人员,我想他们的茶肯定是用口水泡的。有一个人喝到最后连杯子里只剩茶叶了都没反应出来,那不是在吞口水是什么?只有那个清钱的会计,一脸高兴样子,不过一看见外面等了那么多人立即就不高兴了,脸往下一拉,晴天之上马上乌云翻滚,那敢情比掘了他家祖坟还严重。只好感叹,这还真是敬业啊。 我看那个喝茶入神的人一半天,根本没反应,都怪我不能放电,要是给他来点心电感应不就好了。目光移到旁边一位比较年轻的女性工作人员身上,反正就是到处乱看。敢情刚才是同性相斥,现在异性相吸了,一下子就有了反应。她感觉有人在看她,丢了杯子,四眼相对。我就盯着不放了,我就是看的你,你能怎么的? 她见我盯着她,而且没有收回目光的意思,立即针锋相对,死死盯着我不放。当那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遍之后,我突然发觉我的病毒免疫能力好像提高了不少,前几天的感冒一下子好了。看来古人以毒攻毒的法子,还是很有道理,且极具实用价值。 看了大约三十秒钟,我的眼睛实在不能再往大里睁了,再睁把额头都挤头顶上去,眉毛要基因突变成头发了。我只好放弃。那位伟大可爱的女性见我放弃,也就只好不屑再与人争斗了。看看墙上的时间,于是宣布今天下班。 恰好也是这时候,那位会计将钱清点完,于是宣布下班。 外面的人,哄得就散得一个没影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但是地上也没影子。反应过来,只好看着银行关门。我突然觉得我该来银行做门卫,或是保安也成,专门负责关门。 “这次真的纯属意外了,这个可不是我的原因。但是请你吃饭的钱还是有的。” 我在兜里掏了半天,终于掏出来了一张,一块的。正准备摇晃两下,还是算了。再掏,这下才算是有了。先拿点小钱,做做标本摆摆样子嘛。 向前走了一大截路,感觉颇是奇怪,这天怎么突然安静了,回头,李冰竟然还站在原地没动。又跑回来,走到跟前,勉为其难的问她原因,结果问了半天没问出原因。 她不说,去哪儿找,又不是每个人都是学行为心理学的。我正准备转个身就走了,见她用手指着脚,身体倾侧着,那只脚就一直踮着,没落地,估计脚痛。 脸上一脸愤怒的样子,敢情她见我半天没反应,怪我智商太低,也在怒其不幸哀其不争了。但是你也要明明白白说出来啊。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要表达什么意思? 179.第179章 55小节 你猜你猜 我并非一个甘于落后的主儿,但我往往也就会变得莫名其妙,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因为我立即做出了一个一手叉腰一手指天的动作,那意思很明显,你也猜猜我这是要做什么,看你聪明,我就不信你什么都知道。猜啊? 但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做这动作什么意思。 李冰见到这奇怪的动作,连脚上的痛立时都忘了,看着我这奇怪的造型,问了句:“你这是要干嘛呢,谁惹你了啊?” “不干嘛,就是让你猜猜我这动作什么意思,能猜吗?” 李冰左看右看了半天,低头凝思了一阵:“你把手抬起来干嘛啊,这地方又不缺风向标,再说了,你就是想给别人指引方向,你也得先发光才成啊。就你这身材,要成为自由女神像,那得多少年才能转世投胎成那样啊?” “郁闷,这都成自由女神像了?我这是想找人吵架。” 晕了,被气的,这句话甚至都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这也是晕出来的后果。我原本想着一句很简单的话,一落地,变成了这样子,这个偷梁换柱偷天换日的速度,已经远远不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了。 算了不纠缠这问题了,越说废话越多。将李冰扶着,她就一只脚一跳一跳地走。这样子路人看见,我还真有拐骗妇女的感觉,还是属于那种极没人性的死拉活拽,打死了上架的。我怎么突然感觉我就是一人贩子,还是那种老鸨型的啊?浑身一个激灵,牙齿都在打冷颤。 “算了,还是我背你吧,要不一会儿就该有人说我见钱眼开了。” “为什么啊?” “拐卖人口,逼人……从良。” “这可是你说的啊,一会儿不许喊累啊。” 喊累都不行,今天亏大了。你见过有几个人请人吃饭,最后是主人家将客人亲自背去的?你来不来是你的事,没必要请人吃饭,还要报销车费吧?这样贴心的服务,谁也给我来一次啊? 李冰面带微笑的爬在我背上,我只好苦笑。这种时候,我也不能不笑啊。人是种奇怪的群居动物,见人苦痛,站在一边则只好陪着掉眼泪,所谓惺惺惜惺惺,别人哭的时候,千万亿万是不能哈哈大笑的,别人就算不骂你傻子,也该骂你没人性了。 但你也不能一阵痛哭。你自顾自的,当然可以尽情尽兴哭个没完,而在人前人后,那就该是大煞风景,哭丧了。 别人单说你不近人情也就罢了,要是说成是标准的一个异类,你就等着被封杀吧。 由此也可见得,人的这种群居属性,是没有个人特点的,完全将个性抹杀了,喜怒哀乐,也都是靠着别人来决定。这让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话:我不知道该怎么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哭。我丢失了这种本能。 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这种吃饭报销车费的事情每次都会发生在我身上呢?找了半天原因,看来还是我太善良了。老天啊,你为什么这么精明呢,什么时候还是将眼睛闭起来吧,虽是因果报因,你也不要睚眦必报啊。你要是再这样子明察秋毫下去,那我就只好去买脱毛膏了,将全身脱个精光,看你以后察什么?你还真是,给你脸盆就不要面子。 “你要先喝点什么啊?” 刚刚坐下,这是李冰问的,看来还是拿别人的东西好做人情,不过还是享受这种时候。 “那就先来杯茶。” “什么茶?” “你们这里有花茶吗? “有。” “有红茶吗? “有。” “有绿茶吗?” 那服务员已经没好气了。嘟了嘴,我估计她在心里已经骂过我千百次了,只是脸上极力隐忍着,肌肉都快抽筋了。极不情愿的回了声:“有。” “都有啊。那来杯没茶叶的吧。” 我就看见那服务员一脸奇怪的表情的看着我,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气得半死了。“白开水,见过吧?” 哦,那服务员拖着半死的表情去了。李冰笑得能岔气。估计真是岔气了,没笑到一半,突然僵住了。脸上闪过一个痛苦的表情,立即就不笑了。 谁让她笑的时候,居然还将脚提起来往下跺。这就是典型的见利忘义的人,伤疤还没好,就开始忘疼了。你拍手称快,手舞也就得了,你偏还要足蹈,这能怪谁? 她转过头来就是一个白眼,没办法,天下除了没长大的小孩子,谁我都敢得罪,就她不敢,那后果死无葬身之地也就罢了,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 好男不跟女斗,赶紧将头转过一边,避其锋芒,有事没事我忍。 “没事别老将脸藏着,要多多露脸,这样以后出去在人前你就是前辈,你就可以对着菜鸟说,小子,你还露脸了你。这主意不错吧?” 我看着李冰,你说这人一天都在想些啥呢,这说话,跟一般人的差距也太大了吧?不过无所谓,反正她怎么说都行,言论自由嘛,这个是人权的问题,不能阻拦。 有时候也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想着要放下,看见的时候,因惋惜失去而临时回眸的可怜,偏偏又觉得很好,心里便隐隐的不忍。思想总是在思来想去之间变得复杂,人也就因为复杂而变得迷乱,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了,也就不知道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 似乎我就是从来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180.第180章 56小节 结果只有一个 从大略上推算,就像中国人习惯性的概念模糊化,我是知道我想要的什么。但要是像西欧北美外国的那种精确计算,则不能。 我可以说,我没有要求,那是因为我的要求很低。其实我的要求真的很低,完全可以将前面一句话倒过来,低到甚至没有要求。 现在不管什么要求不要求了,这让我倏忽想起来,这个世界充满了的欲望,将世界连同它本身都变得灿烂缤纷。 本来我是来吃饭的,不过人在吃饭的同时总免不了,要发表一些些想法,这就好比有了口水必须要吐一样。标准来说呢,古人所谓食不言寝不语,长时间不说话,会难受的,所以饭前说话,这是开胃。你看十有八九的酒席,在举杯之前,都要先来个祝酒词。 这一顿饭吃得还真是水平前所未有的高,我现在才知道,人一生为什么要那么多的时间。蜉蝣朝生晚死,虽是时间短,但我肯定它不会陪别的什么东西吃饭,还要陪说话,最后吃干抹净说完走人,还要来陪个先看看。 这么看来,我都成典型的三陪了,只是不陪睡觉而已。这也是最令人气结的地方,你说什么都陪了,为什么偏偏不陪这个呢? 这问题的问题,常常叫人纠结。算了,还是别纠结了,越纠结,越是气不顺,最后心肌梗塞,那可不是我想要的。就好比一个十足的坏人,大家都想着他死,真正落破的时候,还是会叫人产生些悲悯。这就是同例,并不是我们想,就可以如我们的想。 李冰很好,她不是那种自高自大自以为是的人,似乎我们一直都生活得很小心。就好比我从来不会白白的请人吃饭,你见过我什么时候白请人吃饭的吗? 本来有事情,想跟她说,可是最终没有说出来。她似乎也知道有事,结果我没说,她也就装不知道了。于是这饭就成白吃了,最后还是我自己装模作样表现大方。 其实我也是真的挺大方,反正我从来就不小气。你不信可以问问我身边那些朋友,再不信,你可以问问楼上不远的那家饭馆老板,我从来在那儿吃饭,给十块钱,就没有吃走过十一块,顶多只是有时候,顺手牵羊一碗开水,还是冷的。 话说回来了,大方是一回事,有事那是另一回事。有事的结果就是磨磨蹭蹭,一顿后,出来都已经天黑了。 我常常在想,为什么很多诸如某方面的事情,这个某方面可供猜测,经常是发生在夜里的呢? 似乎时间是专门在等候事情走到夜里的时候,它才开始动手脚。 现在为止也只好这么解释了,一时半会儿,不大好找理由。 夜晚的时间特意将空间改造了一遍,看似厚实黑沉的夜空,前所未有的脆弱。这也是必然。人在这黑沉的夜幕下,不需要伪装,脱去一切沉重的防护,现出本来只属于自己的心的部分。一切因为真实而变得柔弱,直接,易于伤害,同时也将伤害放大。 我喜欢这样的夜,但是我不喜欢这样的感情基调。矛盾无法调和。 我们都是现实中的人,这句话曾经是李冰说的,所以我也就跟进了现实。只不过现在问题很严重了,思想再次跑马。那么我选择直白,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其实今天我想跟你说件事。”严重发觉,人更多的时候还是直接点的好,围着一个中心点,绕了很多圈子之后,人还不一定站在原地,或是在预定的轨迹上,还有可能脱轨。与其结果里包含了意外,那还不如省去一开始的许多无用。 “我知道你有事,我也知道是什么事,你不说,我也就假装不知道。” 李冰若无其事的样子,突然让人觉得难过。那悲伤不是因为自己得失了什么,而是因为别人。我恍惚才感觉到,原来我也有这么伟大的时候。 “这事情总是只能有一个结果。” 生活的资料太有限,大约每个人说的话,都差不多。李冰看着我,看得我有些不大好意思。不好意思啊,这次是真不好意思,那感觉就跟被人脱了衣服拿出来当展品展示一样,一览无余。 准确不是不好意思,而是被看穿之后的慌措。 “我要说的是,你偶尔做一下梦可以,难道你要睡下去就不醒来了吗?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也知道你想要什么,反正我是不会放手。但是事情又不能折中,你不能说我无情,也不能说别的什么。” “不过我知道,我没有权利去怪你,相反我会感激你,有人爱有人喜欢,总强过于在这世上孤零零一人,甚至强于勾惹一身怨恨许多。” 181.第181章 57小节 两个极端 然而,后面还有的许多话,我是实在不会说。我虽是哺乳动物,但我不属于偶蹄反刍目,比如一只食草的山羊,没事时还能来个反刍。从自己口里吐出去的东西,我无论如何是没有这个勇气再去废物再利用。 看来有时候,浪费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不会呕吐得胃病。有些人胃强可能还能顶住,但这与我无关,我有胃病,昨天刚检查的。 同时按照正常属性划分,我现在应该不是一只动物了啊,至少我有独立意识,算是一只聪明的动物吧。 唯一被我想到的法子,就是让她们自己选择离开。毕竟我在中间,总还是要适当充当一下催化剂的作用,人工选择已有经验证明还是快些。总不能任其自然选择,大家都知道自然选择的过程太慢,过了几千年才出现一个达尔文,而我实在没那么多时间,要等选出来了,估计我孙子的孙子的重孙辈都上街打酱油了。 我还考虑过一种后果,那就是当我偏向一方的时候,要是她们两个还是一样的不放手,怎么办?人家说爱情不是平等的,这句话,我不是赞同的,因为我是非常赞同的。 基于我是哺乳动物但不会反刍的这个特点,要是她们都相持不下,那你说我怎么办? 这年头我觉得还是应该相信一种东西叫爱情,那至少是理想嘛。不过要提防理想给你布置陷阱,那陷阱可不是一般陷阱啊,那是温柔陷阱,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现在的问题是要考证一下,真的爱情是不是存在。 这个事情不大好办,无从下手,又没有专项基金,也没有学者帮忙。反正爱情是不平等的,这点我是很明白的。 两个人在一起了太久,日子久了,无条件地自然生情。虽然时至今日我依然不知道爱情的这种感情同人类身体激素分泌有什么区别,但既然存在,冲动也是合理的。 我想即便是亲情与同爱情混在一起,也未尝不可吧。 这话也要人担心的,要是爱情变成了亲情,这大约谁都能接受,有句话不是说少来夫妻老来伴,可见得爱情也不是个什么坚固的东西,也可见得,人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两面三刀朝秦暮楚离本质不远。 但要是亲情变成了爱情呢,这个假设不好,这纯粹的就成乱伦了。以前听说过一句话:没有感情的爱情,仅仅是色情。好像现实是,有感情的爱情里面也充满了色情。 不过色情也好吧,至少比我现在的状况要纯粹干净得多。我现在陷在这种混沌的状态里,一时半会儿还不指望出来,指望了也白指望。 考证半天的结果,最大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没考证出任何东西,这倒不是我不想。我也想弄明白啊,然后写篇论文,没准还能获得个什么什么奖,扛出去见人多有面子。 我确定,我是在找一种东西,找遍了身边所有,才发现没有我所需要的。抬起头,稀薄了的空气仅仅够呼吸而已。大事不好,敢情是这距离离得太近,我的搜索功能都被干扰遮蔽住了。 我又一次在李冰面前陷入困境。每次在她面前,我清晰而明白的目的都变得模糊,剧烈地颤抖。她就像一个屏蔽器一样,屏蔽了我所能在想象里看见的所有,清晰或是模糊,一概清场。 曾宜,李冰,这两个人似乎让我走到了两个极端。没办法,这两个人的性子,差不多也是两个极端。但都无一例外的自然大方。 事情总要解决,每个人生来所做的一切都是要自食其果的,管它好的坏的。没有办法的时候,当然只好想办法了。然而这办法也是艰难。 我是试探性的问了句李冰:要是我说我不守信,怎么样?反正这年头,真守信的人也没几个,你说好不容易有机会开了一张空头支票,逮着机会不立马溜人啊? 反正我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会开了空头支票之后,还会专门坐下来等着人家来要债。有信的人,这年头的珍稀程度,就跟在贪官堆里找和珅一样,那是可遇不可求,而且还得等到千年一遇的当口,方才有一二成的几率。 要说有信,就我见的,也就邮局里还稀稀落落。然而然而情况也不容乐观,这年代都发邮件不写信了。 李冰看着了我不止一眼,一二三……加起来算算,是两眼。然后就笑。这笑古里古怪的,让人一阵阵的心里寒颤,牙龈发酸。 “你这笑,跟鬼夜哭有得一比,虽然是很特别,但是你笑这么多,人都被你吓死了,鬼哪敢出来听啊?我看你还是别笑了行不行,这笑得人冷汗直流,浑身鸡皮疙瘩。” “好啊,我不笑就是了。不过我刚才不是笑你,我是笑刚刚过去的那个人。” “我怎么没看见,反正不管是谁,你别笑就成了,太寒碜人了。”隔了半天想了想,又添了一句:“那到底是谁啊?” “那人提着只鞋子,另一只穿在脚上,就那样一瘸一拐走过去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是谁,我当然也不认识了。” 就剩下一脸高兴的样子,典型的小女人聪明,还自得自乐。 “不跟你远扯,没事净转移话题。” “我没有转移话题啊,我还没回答呢,只是中间一点点插曲而已,先酝酿一下气氛,调试一下心情嘛。” 182.第182章 58小节 我可以放弃 大约话说到这里,就应该完了。然而可恨的是,我竟你没管住自己的嘴。 “你还酝酿气氛,那你先酝酿吧,酿出点蜂蜜就可以了,千万别酿成蜂王浆,那东西好像跟醋一样,是酸的。” 这句话突然觉得不对。说溜嘴了,说得太快,想拦截已经来不及了,就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它从口里滚出来,落地砸得地板都在一阵阵的上下颤抖。 李冰将眼冷冷的看着我,我知道这下子是惹祸了,而且还不小。估计我要是只有一颗芝麻大,那这祸就该有一幢房子那么大了,而且还是私人豪华别墅型的。 我都不知道,这么大的祸是从我那张小小的嘴里怎么出来的,这明显不成比例。这巨大的差异,几乎是在零点十几甚至几十个零一的时间内,将先前笑着的表情压进了地底,换之而来的就是一片冰冷。噌的一声,从头发尖冻到脚指甲盖儿上了。 “你就那么讨厌我?” “别激动,要冷静,毛爷爷教导我们要抓住关键,这就是关键了,关键时刻,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一致对外,冷静。” 晕了,好像她一点儿都没激动啊,是我太激动了。看来是我神经过敏,快接近秀逗的边缘了。 “那你倒说说我为什么该冷静啊?我就天生喜欢生气啊?”她像是半开玩笑,但是又微含嗔怒,这把我也给搞糊涂了。总之做两手准备,有备无患,还是好些,至少不会措手不及面目全非尸骨无存吧? “说了冷静,冷静。”其实有时候生生气,也不错。不过这话不能当着说出来,就算是被指认成了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的阴邪之人,这话也是不能说出来的,打死了大不了成板鸭,反正是不能说。一旦说出来,那就是故意找茬了,即便无意也变成有心了。 “你自己答应的事,除非你自己不守信,反正我不知道,我也不会替你想办法。” 她大约是看我被耍够了,又恢复了原先样子。我说这年头怎么老感觉晕头转向呢,原来是被耍得神经衰弱了。 “我只是想找你说点儿事,你也不必要拿出来这么高级的词汇吧,信都有了,你干脆将义也拿出来,一次性展示完,我们好收工。” “可惜了,我说过我有办法对付你的吧?现在信了吧?因为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只要我不放弃,你就是我的。” 李冰突然将身体靠上来,她几乎是咬着我的耳根将这句话说出来的,脸也就贴在我脸上了,呼出的热气,钻进人心里扑通扑通的乱跳。这个距离,还是站开一点吧,让小孩子看见了就影响深远了。 我现在还没怎么清醒,不好意思,事发太仓促,反应太强烈了。等我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估计那时候就清醒不过来了。不得不承认,男人有太多致命的弱点可以利用,然而从来美女与野兽的例子层出不穷,这就很好证明这也不完全是男人的错。 我突然想大喊一声,像关公战秦琼那样那样的阵势。可惜白做了,这声音出来时,由于受到肺部空气的阻力,出喉咙已经不大了。出来经空气一稀薄,更小了。虽是本就不指望震断长坂坡,至少也该将屋顶瓦片掀去一块吧,没料到现代房屋全是钢筋混泥土,不盖瓦了。这样一挡,已经比较小的声音,更更小了,连同将后面的声音都一起变小了。 “我放弃。”李冰都吓了一跳。不过她只是意外了一下而已,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我不信,就比如一个人能够轻易放弃坚守的信仰?” “我不要信仰可不可以?我不信我不能狠下心来,就只是信仰问题而已,何况还是人自己给自己设定的呢,有什么大不了的?芸芸众生,没有信仰的人他们一样活得很好,我为什么要给自己作茧自缚?为了一个虚无的理想状态,我就应该是个绝对完美主义者,苛求一切的存在?十全十美那只是桌子上摆上去供人吃供人看的。我愿意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反正那东西又不值钱,不值钱的东西,我还留着干嘛?是吃饱了撑的,还是严重吃饱了撑的?” 我发觉我有些神经衰弱,是真的。我倏忽感觉到了轻松与惬意,像是夏天里凉水从脚心流过去一样舒服。那几乎可以定义为是一种放荡。但是立即心里有生了后悔了。 我从李冰手里挣脱出来,今天来没有和她说什么具体的事情,因为差不多她都知道,旁敲侧击,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然而我现在却觉得疲惫,几乎没有力气可以支撑着站起来,那或者是一种崩溃,相似于信仰的坍塌,只在精神的园子里留下满地的瓦砾。反正又有什么关系,或者我正需要更换一种思想呢?人抱着一种思想,最后长眠,那是不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我实在没有心思去寻摸了,管它的呢,人或者背叛自己也该是一种进步吧? 183.第183章 59小节 我相信你 “站住……” 我本来都已经走出去几步了,只好站住了,不管是不是迫于威胁。 文明人嘛,要尊重对方的言论,这一走就不好说了。 我一转过身来,就感觉是有些不对,那是因为我习惯性的看向站在原地的李冰了,而没有注意到眼下。一眼过去空空荡荡的,心里咯噔一下,今晚撞鬼了不成?就算是鬼,消失得这么快,也该掀起点阴风吧? 这么静悄悄的,没道理啊。将眼光收回来,吓得我一跳,结果,没能跳起来。往起里跳,才知道被人抱住了,一看并且是李冰。我说人是一个大累赘吧,这话还没经考证,现实先印证了。 “你这是要做什么啊?我……”省略号的意思是我想说,但是还没说,被人打断了,没说得出来。 “你知道不,我一直都那么喜欢你,虽然你平时吊儿郎当不成正经,但是我知道那些都是你装的,有些内在的东西永远遮盖不了。我知道你的性情,你一个人一直在心里默默的坚守着一些别人不能理解的东西,所以才那么孤远。 她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我:“这么久你都坚守下来了,为什么要突然放弃?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而已,我不想要你因为我却放弃你坚守的东西。 “我知道你很看重你自己给别人的承诺,虽然曾宜跟你住在一起,我一直都在相信,相信你答应我的,就不会变更。曾经不是你自己说的,只需要一个誓言,你就会生死不弃,那是你自己说的啊。 “我知道你有你的坚守,一直以来我也将你其他的东西都不在意。一切因为性情而变得美好,曾经你说你的性情注定了孤苦的一生。所以我才会一直等待,就在等你,我不想要你孤苦伶仃。 “以前我觉得我们是最好的一对,因为我聪明,虽然并不优秀。我是个聪明的女人,所以我知道我自己要的是什么,不想要的是什么。我从来不奢求,不幻想,聪明的女人都是这样的。 “我知道你有你坚持你的梦想,我给不了你精神的温度,但是我可以给你现实的庇护,我愿意保护你的梦想。 “曾宜出现了。我知道你这样的人疾世愤俗,却又天生无助,理想很丰满,现实太过骨感,你只好逃避。我跟爱情一样,都是自私的,最后要么占有,要么败走。 “两个人都同时存在,这是现实不允许的。或者这在别人看来,移情别念很正常,可是我知道你,你谁都放不下,你放不下任何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我睁大眼睛,看了她半天。 “说完了?” “好了。心情抒发完毕。我是一个干脆的人,我有自知之名,我不会死皮耐脸黏着人不放。既然你要放弃,又确实不知道怎么选择,那我帮你选择,嗯?” 李冰那眼睛望着我,那意思是询问不假了。但是我被她这么多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闹糊涂了,你到底想表达什么观点啊? 这些大多数都跟我无关吧?第一句话,我是听懂了,后面的则完全没概念。我确是说了我要放弃,就算我说了要放弃,我也没表达别的什么意思啊,我只是想说那边飞过一只蚊子被我打死了,本想将它挫骨扬灰,想想太过残忍,只好放弃了。她肯定是想岔了,引出歧义了。 她这个样子太吓人了,虽是一直认识她,她的话就很多,智慧也在言语之间偶尔迸现,毕竟零星,一次性说出这么一大堆叫人头晕的话,是第一次,简直叫人以为是看见高深莫测的哲学家了。 不过听她这么说,那些话,好像都不是些什么坏话,似乎是夸人的。第一次知道我还有这么一堆高深的优良品质,不错不错,今天赚到了。看来还是请人吃饭的好处多。以前可一次都没听人这么说过。 “我知道要你放弃你自己的答应,你会心里永远不安,既然你不知道选择,我就帮你选择吧,我选择放弃你,我退出,你就当是我消失了,又不损失你的信用,也不要你背负心理负担,我的爱也很伟大的吧?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你说,我就会放心了。” “这个,……”实在不好说,装吧,总有露馅的时候,再说既是到了这时候,再装就没必要了。一开始也是准备说这事的,翻来覆去,没能开口。何况我也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都说有人爱是幸福的,可是爱你的人太多,就该幸福过头了,那最终结果估计只好被撕成好几半了。 “我确实是想说,但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话没说完,我突然发现背后突地多出了一个人,夜晚就是不大好,看不光明,有人站背后都不知道,现在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鬼怪是喜好在晚上出来活动的了。 184.第184章 60小节 靠靠靠 我没发现背后有人的时候还好,转头一看,竟然是曾宜,她几乎每次都会在这种时刻里出现,这叫人很难猜测得明白为什么。 我现在才突然醒悟过来,李冰肯定比我先发现,不过她忍了。等我一发现,啪的一声,立时出状况了。脸上立刻火辣辣的痛。 现在才想明白一件事,为什么在世界武术中,拳术有那么多都是女人发明的了。看来她们是天生地长,不用学就会,还真是羡慕啊。 “哼,我就知道你忘恩负义朝三暮四,我一心喜欢你,你说你到底算是什么?” 很久之后又听见这声音。当有人是很喜欢你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该是高兴的,可惜我确实高兴不起来,也轻松不起来了。 以前我还可以半开玩笑的对着她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反正玩笑只要不过火,她就不会计较。很多时候,我倒是很愿意看见她发火。她发怒的时候,也与曾宜有些相似。 晚上的灯火,总是会通明,晃着人的眼睛,很难受。我不想惹怒她,但是她确实生气了,我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我现在已经不想明白女人为什么喜欢哭,但是,我知道我正和她一样的难过。 我突然知道实际上我不是一个能够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我原本软弱,我高估了自己。 “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金子,还会发光?” 我努力的将曾宜护在身后,怕是误伤。而她也只是用力躲在我的身后。我不知道很久不见了之后,见到面会是这样。 我甚至还想象着,跟她玩笑说,你这个不正经的男朋友我又不正紧了,然后等她说,就没看见你正经过。 “你以为你是什么,真是什么文人,什么藏着的埋着的人才,你就跟那个妓女完全一样,你压根儿就是一个妓女。” 我不知道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我看见曾宜的脸色惨白。之后我却又看见李冰同样惨白的脸色。我打了她一耳光,算是还回去了。可是我从来不打人的,纯属手误行不? 抚摸着李冰还隐隐留有指痕的脸,她扑在我肩膀上开始大哭,一阵一阵的抽泣。那是真的伤心,我看得出来,她不是那种虚假的人。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曾宜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她们两个人为什么会突然走到了一起,立即就变得仇恨。我所知道的,他们开始关系是很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变作这样了呢? 我知道她只想出出气,或者哭一阵子就好了。 人其实更应该大度一些,比如借给别人一个肩膀,伤心的时候,或者还能找到一个肩膀可以停靠。只是这种大度总让人看见了心里发寒,而不得不舍弃。 我看见曾宜,一脸的平静,在身后不远处站着。黑夜的暗黑,给每个人着上不成调的颜色,一直铺开了渲染,就像是堆叠的青山隐隐。隐隐里,或者还藏着很多别的东西。 李冰哭着,似乎有一直不停不放手的打算。我则只能静默,算是给予了安慰。现在才知道,我的情商还是不高,纵然适应能力稍强,可以随遇而安,可是处理人与人关系的能力,实在是见不得人。 这场景,我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但是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处理一下,却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安排。 就在我还不知道怎么动的时候,曾宜先动了,反身就回去了。也好,免得挤在一堆尴尬。我是这样想的,但是实际上并不如我的想象。 曾宜是走了,刚走了不到半分钟,她竟然又折回来了。这倒是把我都吓了一跳,李冰刚刚看见曾宜走了,也有些暗自高兴,现在基本上也是吓住了。猜不透这丫头在想什么,这行为太过于高深了。 曾宜走到我面前,我还以为她也要生气,半天却没动静。反倒是将李冰拉过去了一边,我立即知道情况不好,这个镜头我已经想过成千上万次了,这两个女人到了一堆肯定是要拼死相博的。迅速做好准备,准备上去拉架。 没有我想象里的场景出现,虽说生活是一直在不断地重复着相同的步子,可供借鉴的经验太少,但毕竟是鲜活的,偶尔来个心血来潮,新花样还是有的,只是不被记录而已。都怪那些该死的落套的电视剧,害人不浅,整个搞得我神经兮兮的。 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这个天还是不怎么凉爽啊。说实话我很好奇,为什么这两个女人到了一块儿,没有打起来呢?这至少可看成是一笔损失,又少了一场好戏看。 不过也不用好奇了,很快我就知道她们为什么不愿意厮打,而是采取了温柔敦厚的和平政策。 我怀疑她们两个人是患上了诸如心病一类型的病症,但这只是猜测,不足为凭。不过现象总是根据一定事实来的,空穴来风,也是因为有风。 “你让我靠在你肩膀哭一会儿吧,我那么的喜欢你。” 有肩膀可靠,也许是这世界上最有幸的事情。 185.第185章 61小节 想与不想 但是过了好半天,我完全没有听到一句声音,风从我旁边轻轻的绕过去,我能感觉到。曾宜过来,拉着我走了,就这么结束了?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么就回去了,是不是……” 我的意思是事情还没清了呢,就这么走,虽是对于解决尴尬有益,到底事情就这么搁着心里不安生啊。 我向来还是比较喜欢将事情理顺弄清的,只是从来都没有理顺弄清过。 “我跟她商量好了,明天她会到家里来,到时候自然都有了决定。” 敢情这么大晚上,她是专门跑出来替我解围的啊?我还以为是怕我迷路,出来找人的,真是失算。 我长久才发现,人的高深作态,实在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远没有脚踏实地来的实在可靠。褪尽虚浮之后的繁华,才是真正的繁华。现在我不能放心,这也远没有如我能想见的放得下。 我整整一夜没有睡觉,也没有做其他的事情,就坐在窗下,望见淡淡的空气,在河面上绕着水汽一幕一幕的浮华,像极了绽开的繁忙人世。 我不能睡得着,午夜后空气竟是异常的清冷了,夹着丝丝寒气,就隔着窗子望着我,这叫我一幕幕的心惊,如何又能安睡。 我习惯在夜里工作,常常夜里不工作的时候,我便是躺在窗下对着乌黑高远的夜空静望,想望见一些事物,最后总是涣散在疲惫的瞳仁里。 这次却是久久的清晰,因清晰而愈发清醒。 曾宜也没有睡,从里屋出来,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屋子里没有开灯,薄暮冥冥。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像是从晨雾中走出来一样,飘飘若仙,我以为她没有穿衣服,竟是真的没有穿,披了条薄得透明的纱巾就出来了。 不由得一阵耳热心跳,血流加速全身发烫。受不了了,我一个翻身进到里屋拿了条薄被跑出来,那速度比我大学那会儿百米考试的时候都要快。赶紧将她包着围起来。这时候的天不大如前几天了。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倒是小问题,感冒了事大。 “这几天天不大如前了,小心别感冒了。” 我才突然发现我动不了了,被她两只手死死的勾着不放,我顺势往后面的沙发上倒,结果她跟着就黏上来了,倒在了我身上。这下子好了,被她压着,想动也动不了了,借口也免了。 不过放心,没有下一步动作了。动不了,怎么能有动作?隔着很近的距离,曾宜看着我的眼睛,几乎是有半分钟没动一下,然后用极其低细的声音,咬着耳根,呢喃了一句:我有些发热。 这个降温我却是没有办法,谁让屋子里没空调呢。可是这段时间天气确实冷了,有也用不到。不过我也觉得很热。 “你在想什么”曾宜看我半天没反应,悄悄的问了这么一句。这个问题可严重了,你问我想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很正常,只是我不想……”捧着她的脸,在额头上亲吻。“我会抱着你,等你静静的睡去,我会一直抱着你。” 曾宜对着我微微笑了,那一刻的安详,让我知道,或者世间有一些事情是可以去希冀的。正如同闪烁的星光,虽是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总会有某一天夜里的某一个人对着星光讲述自己的心情,那么那也就可算作是星光的等待了。也或者不是。 我就这样抱着她,看她偶尔还睁开眼来,就像小孩子好奇这世界一样。长长的睫毛掩映,帘幕间水波流转,依旧还是清净。 我曾经就只在想,就像这样,有两个人静静的靠在一起,我便也能够安好的过完这一辈子。没有起伏不定,波澜不惊,不也是很好?总强过为一定点的小事,都会伤恼半天。 这当然只是想法,想法从来都会只是空的,就好像有人会假设一样,假如怎么怎么样,实际上,不管你假如怎么样,你都不能怎么样。说在口头上的东西,都会成为一场空阔,除非你可以在说话的时候,闭上一半的嘴。 我就看着天在眼皮底下,渐步退去青冥,一点一点的疏落清朗起来。四川的天都不怎么干脆,时时刻刻,像是一个黏人的小媳妇,而且还是眯着眼看人的那种,有一种媚态,也是时时刻刻。 186.第186章 62小节 好像忘了一些事 现在的时间似乎不比以往,比方说人类还小的时候,那么充裕,因为充裕所以极有剩余,就事事可以准时。我也是在比较之后,才猛然发现的,不算是我闲得没事净打瞎说了。 说好李冰第二天会到家里来,结果我忘了。我忘了的结果,导致了另一个不好的结果,这可能就是物以类聚的原因,李冰第二天也忘了。 那自然就是她没有来,我也就没有见到。大家都忘了。 过了一周,星期四的时候,我准备去城郊的一个植物园里去看看,那地方有很多的桂花树,秋天里花全都开了。 听闻桂花十里飘香,倒是在城里没闻到花香,只听到到处的人在叫。 我不是有心去赏花的,这年代,赏花这种事情基本不再发生,特别是我这种人,更是绝对不会发生。而至于去的原因,则是那里的火锅比较好吃,而更重要的原因,则是那里的火锅还很便宜。 到了那里的情形,跟听说的差不多,只是跟传闻不一样的地方,这里竟然没有一个客人,想想才算是知道原因,还没到双休,也没到国定假期,看来这年头还是听话的人多。这场地,让我看了都有些禁不住潸然泪下,太清冷了,你说这样子那老板得亏多少啊? 后来我发现,李冰竟然从此之后就没了声息,这个向来吵吵嚷嚷生怕人不知道她存在的人,不应该隐身啊。这城市我想也不大吧,不大的地儿居然也能潜伏,那也就是高手了。俗话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作家还不好找吗?哦,不好意思,顺口说错话了。 李冰只是没有再在我面前现身过,这也不代表她就不在。我去找过她,人还是健在的。她见到我想是心里有疙瘩一样,反正我也不好,心里没疙瘩,就是有点儿不顺畅,就是王八吃秤砣,横竖下不去,卡住了。 一个人莫名其妙主动地退让,那另一个人就不用再争什么,夹在中间的人也就不用再烦恼什么。要不是很久之后的匆忙回头,我会以为事情就是这样子便了结了的。只是这样了结的法子倒是有些出人意料,我曾经想过各式各样用以结束的镜头,可惜一个都没出现。但这短暂的了结,也非完结,只是暂时间里所有的东西都归于平静罢了。 似乎事情都是这样,走到一处将要高扬的时候,为了防止事情出现过早的激烈尖锐,都要提前遇冷,抑制一下继续高涨的姿态。之后呢,却又要接着前面的继续高涨,为的是能够更加高涨。说得好听点,似乎事情本身都是喜欢热闹的,看热闹自然就不嫌事大,短暂的压抑,是为了后面更高扬。如此一波三折的折腾人,叫人欲罢不能,最后精疲力竭,伤痕累累,结果还是没有了当。 或者用学术术语这可以叫做一波三折曲径通幽欲说还羞,然而我实在看不出这跟虐待有什么区别,而且极有可能还是自虐。大约有的,就是一个是艺术,另一个也是艺术。形同于游泳时候,一个光着身子的,和另一个穿上衣服的。 空闲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也基本没什么事可做,常常便是隔三差五的往外面跑跑。人有时候,是要去没事找事的,否则就会因为无聊而闷死。而这样的结果,最是可悲可怜的,就像那只死在沙漠里的狗。 有事做是一种幸福,当你不幸失去这种幸福的时候,你就应该提醒提醒自己了,就算没事做算是不幸,那我们也应该将不幸当成幸福一样来过。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无聊的人没事找事。你也大可以将左手往右放,右手往左放,然后不断重复,聊以慰藉一下无聊的空虚和寂寞。 我有我自己宣泄的方式,这方式与无聊无关,只是巧合相像而已。像而不是,所以不要固执的以为,它像了,它就是了。 突然想真实正正经经的站在这土地上生活,不想说那么多的反话,不想开那么多的玩笑,不想表现出许多的无所谓,不想再冷眼看人看事,等等很多。这都是反省的结果。突然很想用一些平淡普通的话来描摹我的生活,一切都只关于早上的豆浆包子,中午的米饭白菜,晚上的面条腌菜。偶或还有风吹门帘,雨打窗叶…… 就如我曾经说,我自以为我只是个过客,同时我也将每个在我身边站立过的人,都认成是我的过客。他们都因为我的存在而存在,而当我不存在时,她们也即消失。现在我却突然惹起了相思。 那感情来得莫名其妙,找不到因果,甚至于变得杂芜,膨胀,最后又变得寂寥。就如同一个人在门外站着,这时候他想要进去,门紧闭着,没有路。当他已经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还是没有门,不能再出去,于是又开始想要出去。或者更直接的,他应该站在门槛上,先想想,他到底是要进去还是要出去,抑或,他只是想要张望一下而已。 这些杂芜的情绪来得快,去得自然也就匆忙,然而又长久不能忘却干净,零星半点的,总挂了一些枝枝丫丫。人在欲望的基础上奢望,更多时侯,也是在悔罪的基础上欲望。自从有了一个奢华的念头,生活就开始不安,然而不久,又不得不将这奢华不得不去了。 187.第187章 63小节 你对我不满? 李冰在很久之后现身,我以为她不会再出现,这却是自动出来的。说实话,她隐身一段时间,我很有些想她,因为总感觉到一种不安全。不要误会,那种安全,不是人身安全,也不是心理依赖,而是对她自己。 我碰见她的时候,她正在逛商场,这不完全是巧合,因为那天恰好我要去采购很多吃的用的东西,很久没有上过街,家里光得跟石板一样,连耗子都站不住脚,而不得不离乡背井了。 不过好的是,她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漂亮,一样的开朗有活力。我是在她跟我打招呼之后,才发现她的,或者这也是她可爱的地方,从来不会记怀,也可能只是不愿意记恨。 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切,说话间也和以往一样,没有多出半点变化。甚至比我想象中的要洒脱许多。 “不在家陪着曾宜,跑这么远来买东西?”远是有些远的。 “我不像你,都是国家的人,当然只好做苦力了。再说陪着就可以不用吃饭了啊?” “原来你知道啊?” “你这不废话吗,当然知道,这是本能嘛。” “我肯定你早上没吃饭。” “怎么说啊?”这个不是秘密吧,这么说,倒好像我很努力在为自己节约啊。 “这就叫做忘记本能,简称忘本。” “我倒是希望啊,就是没进化到那程度。再说喝西北风,也要老天愿意吹才有啊。” 突然不想这样子说话了,很累。这样子精美的简称都能被她找到,那是不是就是可以这样子定义,美丽的女人,简称美女呢?还是诸如技术学校,简称技校,以及同类可供想象的呢? “在想什么东西呢?” “就是东想想西想想了。” “我现在才发觉跟你说话老是不搭调,你还是不正经。这都多少年月了,这样你不累啊?” “我是累啊,可是不这样说,怎么会有喜剧效果呢?” “你还喜剧,你整个就一悲剧。那天骂了你两句,别往心里去啊。” “你骂都骂了,还叫人别忘心里去?这也太霸道了吧。我给你一巴掌,再在你脸上揉一揉,你会不会觉得不痛,反而还会说,那就是幸福的感觉,晕乎乎的?” 李冰没反应,要是拿到我,这种甜蜜的忧伤,我也多半没反应。 “不过你骂得也不错,就是还差了一点,还不够狠,当时就没感觉,跟没骂一样,我天生就皮粗肉厚,毕竟不是你们女人家家的细皮嫩肉。” “这话听着让人怎么就那么不舒服,女人虽是爱美,但是细皮嫩肉那是养出来的,我这可不是养出来的,这是天生丽质。切,不跟你贫,不要跟我说话,正烦着呢。” 这样也能撞上闭门羹?只好收言。实话,李冰有时候说话,好听的说,似乎很有深度,不好的说,似乎就是指桑骂槐,处处另有所指。因为话里的意思总不是那么单纯。要是你认为她的话很单纯的话,那么就可以算是你只听到一个笑话了。然而我也猜不到,直觉不出来,到底那里不对,只是隐约地觉得,反正不是听到的那么回事。也就没有办法了。 “你似乎对我有些不满,是不是?”我问李冰,这话只是个借口,不过和聪明人说话,也是有很多的不好。 “当然有不满,但是绝对和你想到的无关。只是听你说,心血来潮,你都说不满了,不不满一下,岂不是对不起观众?” “你对不起哪门子观众,你还以为你在拍电影啊?” “生活就是一部电视剧。”郁闷了,这么经典的广告都能打出来。 俗话所谓风水轮流转,现在我也是终于有机会可以给人制造白眼了。谁叫你没事乱插播广告的? “不要用这么忧郁的眼神看着我,我不会感动的。”你们说这是什么人啊,白眼硬说成事忧郁,看来她还真的天生有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本事。 “你哪只眼看见忧郁了,左眼还是右眼?” “白眼。” 只听见“哐当”一声,接着就是稀里哗啦的一阵乱响,后面的货架倒了。这完全是不小心,被我给撞倒的。我就说人成精了不好吧,就单论其破坏力,都得叫人无时无地的要小心,一个大马哈,铁定头破血流家毁人亡国之不存风雨飘摇。遭了,后面没词了。 在商场里折腾了半天,总算平安的全身而退。要不怎么说笨人拿手看,聪明人拿眼观呢?我硬是发挥了一把流氓无赖死缠烂打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战斗作风,最后心肠慈悲地陪了人家两百块钱,光明正大溜之大吉。原因其实也很简单,首先我也还是一个爱国青年,不会妨害公共安全,扰乱社会秩序的。更重要的是,保安有点多。 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翻那本老黄历,也难怪诸事不顺。但是自来习惯思维,破财免灾,也就心安理得心底舒坦了。 李冰总是习惯在一旁看笑话。我也是习惯性的认为,这样的笑话,又不冷,有什么值得好看的。但是人各品味不一样,正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也管不着她。 出了商场,自然分开。我一路往回走,走了一半的路程,我才突然觉醒过来,我出来买东西,现在空着手。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总会被人嗤笑,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不仅是一个笑话,而且还是被冰冻过,冷的。 我几乎一天里有十三个时辰不出门,两天里就算真的变成了二十六个时辰,我也还是不会出很多门的。这出门的时间,仅限于买东西,偶或进出于花红酒绿的场所。我自己给自己总结,我也基本上不用时间计数器,也是能生活的,甚至于,连太阳月光,最基础的时间鉴别标志都可以不要。古人标准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于我有大不适合。我基本的生活规律日入而作,日出而息,想要时间拿来看看,也只好去浮雕。 我是一个看重文字的人,这是好听的自我安慰,说得直白不好听点,就是出卖。这让我突然记起曾宜以前说过的那些话。那确实很有道理。想清楚了,其实世间的事情,也就不复杂了,所谓艺术也只不过就是一个借口而已。只在乎的是,看谁的借口更加圆顺。这大约也是要技巧的。 然而这也是矛盾,我一边为自己努力找着借口,一边又实在不希望找到一个可以满足我自己的借口。借口这东西,就像是混在可乐里的******,外表华丽而香甜,吃着吃着就上瘾了。想要戒掉,很容易,想不戒,也不难。关键却在一旦上瘾,就成为了一种习惯,那也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情,与想不想已经没有关系。谁会怀疑人类本身吃饭走路在床上睡觉这种行为的合理性呢? 很多时候,无法可想,思想陷入极端混乱的境地。甚至于连这混乱最后都失却了无踪。就觉得空虚,那形同于大风过境,没有及时得到补给的空荡。 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呢???? 188.第188章 64小节 你要干嘛 人运气好了,天上会掉馅饼。但是人不可能一直好运,近了才发现这馅饼是铁做的。走路防跌,喝凉水自然也是要防噎。于这之外,也是有例外的,除非你全身盔甲,还是带刺的,就像刺猬,随时将自己裹起来,前提却是要不能用烟熏。否则,人之常情,不能幸免。 我就觉得我近来运气应该算是还比较好,但是我没有骄傲。毛爷爷曾经就警戒过我们这些小辈,骄傲使人落后。这话我紧紧的记得,但是我们都忽略了一些问题,似乎还很重要。 事实证明,我并没有骄傲,但是我倒霉了,算是倒霉吧。否极泰来,月盈则亏,不过这个来得太突然了,就像是一个女人停经数月,结果突然来了,那后果不是怀孕,就只能血崩了。刚刚运气好起来,就给人来了个下马威,它注定是不要人好过的。 从前天开始,我发现曾宜很有些不同于以往的变化,这变化是分明而且了然的。可能已经出现很久了,只是我才发现而已。哎,麻木了的感知,后知后觉者的悲哀。 真正的情况却是在一周以后才开始明显起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种简单的情绪能够隐藏那么久,这大约跟怀才之于女人怀孕一样,时间久了才能分明的吧。但是这个时间,也还是不足以彻底分明,肉眼就能看见,只是初露端倪,看来还是专业技术才够过硬。 突然之间像是丢失了一些东西,当然不会是实在的物件,只是感知上的位置出现了空白。 星期天我照例会出去走走,这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一个习惯了吧。对于这点时间,我似乎特别钟爱,也特别看重,原因是这样的时间很少,物以稀为贵了。 沿河的风景,总不会差了许多,可能是因为有水的缘故。所有相关相近的事物,都有所变化,这变化来自于水给予的恩赐,仿佛是额外的多给了一个生命,不经意间的大方。 人在看见水的时候,似乎想法都会有所变化,就像是退回到单细胞动物时代,头脑都变得纯净透明,当然这不一定就是说简单。草履虫也是能进行高等植物进行的光合作用的,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呼吸作用。 有人说,人其实一辈子就只是在为自己找到一个归宿。不管男女,最后总要有一个归宿,至于宿在哪里,是空调屋里,还是树上石洞里,完全看个人的特点了。 你长相俊美能力超群,也还是有可能住山洞,你一出来能吓死夜叉,也可能是住着玉石为床。这就好比大约十之八九的中国人,都会向往江南的水乡柔情,以及脱尽俗尘的清丽,而他们自身却是连一个硬币丢了,翻箱倒柜三天三夜,最后还是打了幺幺零,帮着自己,最后在自己兜里找到了的人。 但凡是看见清水,我就会无条件的觉得宁静,所以我就一直靠河边住着。这也就是我比那些会想象的人实在。允许我自我鉴定一下,谢谢,鉴定完毕。 回到家里的时候,看见的光景,吓了我一跳,抬脚踩虚了,差点没从楼上过道直接滚下楼去。估计真要滚下去,脊椎肯定是得报废。真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又为国家创收了。 我看见了曾宜,我也看见了李冰,几乎就在同时,因为两个人是坐在一块儿的嘛。这个结果,叫我很是惊讶。李冰她不是那什么了吗,怎么心情一好,又来开玩笑了啊? 我赶忙像装孙子一样凑过去。事实上,两个各怀鬼胎的女人很平和的到了一堆,那阵势就该有当年巴黎和会上巨头的风范,所谋者大了。你千万不能轻视,否则就会因为轻敌疏忽大意,而全军覆没,永世不得超生也是有可能的。 我是想倒茶来着,人家大老远跑来,茶水虽是摆样子,多少还是要摆一点的,所谓礼多人不怪嘛。结果发现没空闲的杯子,这个肯定是啤酒挖好的陷进,上个月开始就故意来陷害我。他还自以为自己是诸葛亮,做的滴水不漏,记得在我眼皮底下顺手牵羊了好几回,结果都被我发现了。我只好将我平时用的那个又破又旧的杯子贡献出来,权作充公了。 李冰看着那个快要拿不上手的杯子,硬是将它端了起来。这么高难度的动作,我是第一次看见,你不知道我平时喝茶,都是把人端起来凑上去,杯子不动。现在来了个彻头彻尾的颠倒。 “这杯子,不错嘛,挺好看的,这个裂纹裂得还真是有水平。” “嫌旧就不要喝,我还怕你一不小心就给捏碎了呢?” “你说不喝就不喝啊?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啊?” “你可以不听啊,要是我告诉你这杯子是从一个死人的坟里挖出来的,你会不会听啊?” 啊,我的天啊,我都做了些什么啊,我干脆去派出所改姓欠得了。你说我说什么不好,说是死人的东西。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真的一点不假。我刚只是说了那么句坟里挖出的,结果李冰一口茶没下去,直接喷出来了。而我正好站在她对面,这个场景只能用一个词,漫天花雨,那叫一个壮观啊。壮观的结果,就是我可以再去派出所改姓落了。 “你就不能一次少喝点,这是茶,又不是白开水,可以当顿啊?”好像白开水也不能当顿啊?看来还是米饭的作用大些。赶忙岔了话题。“你今天来做什么啊?” 这话问得只能叫人后悔,敢情人家不能来似的。真是没戴口罩的鸭子,乱叫。要是真不能来,也就算了,更更严重的是,这屋子是我的,她却是想来就来,绝对自由,简直比她自家还自由,你们说这是什么事? “这是你家啊?我就不能来?”这话听着,这话该我说啊。突然找不到话,有被强奸了的感觉。 “我们今天商量好的,找你解决事情。”曾宜适时的在旁边说了一句。还是这丫头好说话。 “解决什么事情啊?”这个我是真不知道了,不是装的。你看我这副长得这么诚实的身材,也就知道了我是个不会撒谎的主儿。 “抽签。”轰,天上电光一闪,打雷了。那事情说的时候不是说第二天吗,都隔了快两周了,我以为他们都不谈了,甚至我都已经忘了,系统已经默认为放弃了。怎么今天又旧事重提啊?而且那事情真的很伤人。 “那要不要我去请尊菩萨来,虽然我是信仰道家的,但是他能保佑你们都抽到上上签?”不好,这句话说溜了,自己赏自己两嘴巴,以后还敢乱说。咚的一声,我给你们跪下了,两位大姐,你们干脆把我撕成两半,一人一半拿回家去上待父母下养儿女,就当是路过菜市场小贩白送了两斤肉,算是求求你们,行行好吧?! 两个强势的女人,我除了说强势,还能说什么。我之所以说强势,因为我很虚弱。 除了我曾经计算过的,中国文人知识分子天生的软弱之外,另外一件估计就是我说话说得太多的缘故。 老子所谓多言数穷不如守中,这结果就是越说越羸弱,道理就跟那马达差不多,一天到晚都哒哒哒哒的开着,只能越来越老化,于是就破旧不堪了,最后也只能发点儿声响了。 由此也可见得,中国的传统文人知识分子之所以软弱,就是太喜欢大讲特讲,空话说得太多,就跟那开着的破柴油机是一个样的。除了能发点响声,勉强转一下,基本没用不说,还耗油特凶。 189.第189章 65小节 你咋不去死呢 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我只好闭上嘴。 “你们说说……说说……” 我是不知道说什么的,但是你们是知道的。你们应该说,而且随你们怎么说,反正我闭嘴就是了。 很久很久以前,我以为我是一个话罐,现在才终于知道,我也还是一个话罐。只不同的是,话罐以前有话可说,现在无话可说了,大约是前天出门太阳晒得太久,给蒸发干净了说话的这种能力了。 “我们商量事情,你可以不过问,反正你也不关心这事。”居然没想到这样的话也会从曾宜的口中说出来,这话听着却更像是李冰的口吻,真实却是的确颠倒了。 “那我关心一下结果总成吧?”有时候做人确实异乎寻常的艰难,但是无关紧要,没法正面面对的时候,就侧一下脸呗。 俗话说,月有阴晴圆缺,有时候的世事多变无常,不得不叫人提心吊胆。但至于单纯的提心吊胆那么也就罢了,常见的情形却是要人恐惧害怕。 视线缓缓的落下,越拉越远,慢慢的靠近桌子,现出桌子上的一角,像是挂着一个沉重的叹息,一缕幽怨的声音,像是一片燃着的细细的磷火,突然一阵阴风大作,露出两只细长的爪子。不好意思,气氛酝酿错了。 李冰和曾宜一人拿一个色子按在桌子上,我说什么事呢,这还真玩上猜大小了。只是明显这个不专业,初学乍练,样子倒是有了。 “陈天……”我在门口大喊了一声,歇斯底里,结果没人出来。半天之后,陈天从楼上跑下来,样子还挺急的。“我就说你不会有什么好主意吧,你看你想的都是什么?” “这个不是我的问题吧?”陈天一副无赖很无奈的样子,做着被诬赖的表情。“我也就是顺口说说,何至于还是你要我说的呢!” “叫你去死,你咋不去死啊?” “你没叫啊,现在不用叫了,叫也已经晚了。不过我说两位大嫂,何必这么麻烦呢,你们一人一个月,岂不皆大欢喜。看什么看,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想,是个男人都在幻想这样的境遇,不过是胆子和面子的问题而已。看你就是色胆包天有贼心没贼胆的那种,啊算我说错了,行了吧?真是服了你们了,两个人都这么有默契,还说此地无银,真是岂有此理,天妒英才,天妒红颜,天不佑良人啊。” “你还能说出多少个天啊?” 发现眼光能杀人的作用基本为零之后,幸好还有补救措施,就只好拿手去做出实实在在的动作。还是这种实际动作的威慑更管用些,就像是俄罗斯,从不叫嚣自己如何强大,你敢惹我,派两个小兵,两分钟内捶你一顿再说,叫你嚣张。在于我,也就做做样子,也不敢真杀人罢了。 可惜别人都知道我这是在做样子,没有起到一星半点作用不说,反而只能是浪费表情。哎,管不了他许多,自认天不佑良人。郁闷,现炒现卖,这个也太快了点吧? 李冰和曾宜,我说你这个陈天,他是不是真会成天啊?不过我也刚觉得要是同时有两个人也不错。男人一辈子不能舍弃的,注定会有两个女人,一个用来后悔,一个用来补偿后悔,或者也可以说,一个是拿来想,一个是拿来看的。然而现实只能保留一个,所以便会有诸多的问题伴生。聪明的人,会有办法两个标准同时抵达,想听吗,等你有钱了再说。 “那算了,我不说了,你们自己慢慢解决啊,我不会看笑话的,顶多我就是听见一两句,但是我保证,我会假装没听见。”闪身跑了。 我一直看见曾宜和李冰坐那儿都没怎么动,但是问题是她们不动也能解决的,而且似乎已经解决,只等宣判了。至于这方法,我就不知道了,大约不需要经过庭审之类。 “你们两个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好不好,我以前就说过了,我会不好意思的。关键的问题是,你们还每人一种都不同。” “不要玩笑了,我们现在说正经的。” 空气突然沉闷,这窒息让人无法忍受,像是铺天盖地的沙尘遮天蔽日,只剩下一片荒芜,惊心动魄。曾宜脸色明显不好,大约也是被这种怪气氛吓到了。她比较瘦小,一定会弱不禁风。 “我退出。”这话是曾宜说的,猛然之间像是在心底丢失了一部分东西,倏忽抽空的空荡,究竟是什么,却是不能清楚。那感觉却是清晰的。“不用看了,我们说好的公平竞争,我现在退出,明天我就会走。” “你们说你们竞争,你们拿我当什么,一件东西?” 或者我是可以这么质问,却没说出口,我才发觉,我没有权力去质问。即便歇斯底里,也没有选择她们的权力。 突然记起那股明显了的变化,莫名的情绪,她们已经商量好了的。只是我还在不知道,还在假装无所谓而已。但是我没有什么话可以说,我唯一能做的,便是沉默,或者可以在窗口透透气,河风很凉爽,天也正凉。 我记得河对面,就是啤酒家住在那边,他家屋子后面靠着山。那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只有一个和尚,常年的青灯黄卷,日子如同水一般的宁静,连同路过屋檐的风都一起变得安宁。 啤酒已经结婚了,我就再没去过。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190.第190章 66小节 你说得好有理 有一段时间里很是安静,安静得连我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我才突然发觉这种时间,和这种状态,突然之间又回来了。 然而变换一种心情再去仔细看清,突然之间,生活竟是如此的好笑,单调得可笑。昨天早上是豆浆包子,今天早上还是豆浆包子,明天早上,尽管还没有来,可以料想,还是豆浆包子。这地方早上都不卖别的。 窗子下还是那条河,窗子打开,就看见阴惨惨的河水,恣意张牙舞爪了这许多年,像是被流放了的囚徒,一路中的不得安宁的灵魂。 心情不太利索,时常要站在窗子下唏嘘一阵,感慨一阵,哎,又是喟然一声长叹。 时间过得太快,而人走路的步子实在又太小,虽然好几十年没缠脚了,脚也已经尽可能的长到了四十二码,可惜人家现在都快坐着高铁上火星,不比脚长脚短了。然而时间又过得太慢,天黑了之后天亮,像是隔了千百年的轮回。 快慢之间,就让人很是觉得生活无辜。特别无辜。有点郁闷,非常以及很郁闷。郁闷了就只能找个出口,稍微排解一下人生的不如意。而想来,最直接又便宜省时省心的,只有随便叹两口气了。不劳民伤财嘛。 人生来大约总是要不断长叹,才能长大并且渐老的,因为一觉醒来总是会有一种凄切的感觉。原来天又下雨了,稀里哗啦,就像是下了满地的叹号。 你说这种日子,不叹气,怎么能排解心中的孤闷,如何挨到一天尽黑? 昨天翻看过日历。勉强还知道今天是哪年哪月几号。你说我这算是什么人呢?过得天昏地暗连日子都不记得了。 有近一个月的时间都没迈出过门槛了,其实这说法是有点不准确,因为房间往外走,压根儿就没门槛。 这原因很简单,那见鬼的天气,居然连着下了二十九天的雨,要不是我两耳不闻窗外事,我现在恐怕肯定知道长江又要开始修大坝计划着养人鱼了。今天正好是第三十天,原指望这一个月的最后一天,总该与众不同吧?结果世间的事情总那么没有新意,乌鸦一般黑,天还在下雨。换个角度,也算是将一个月的时间凑整了,大团圆的结局! 然而世间事情总又是不能处处想着大团圆的,只因为目的往往在关键时候是会颤抖而不能明确,也就容易发生料想不及的意外。何况这样的结局虽是人人向往之,然而也太没有新意,看得人虽是满心欢喜,却看之即忘之,勾不起人一点长久的回味。 那么怎么样才能令人回味的同时,最好还要这回味中不带有酸涩苦辛呢? 这个问题无法回答,至少现在的我还不能回答,也找不到人与之争论计较一番。活人真失败。 突然就想起陈天来了。这时候想起他,我觉得有点不好,因为男人潜意识里都是女人,故而一个人寂寞的时候想到的也应该是女人才对。但是我却想起了他,这叫人作何解释?唯一的解释,可能合理一点,那就是我虽然一个人,但是还没有到寂寞的里面,顶多只是在边缘闲逛。 屋子里怪冷清的,这是因为没多少人来的缘故。而我又不大出门,想热闹也不会自动找上门来,竟使得这冷清一来就看上了这屋子,鸠占鹊巢赖着不走了。 更重要的原因则是,我依旧一个人。一个人,嗯,这有点孤僧一人独自行的感觉。实际上,这也不是我想要的,因为我才突然发现,一个人住久了,实在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就好比如一只单身的猫,好不容易在河里抓了条鱼,想炫耀一下,找不到对象。要知道一个人,哦,是一只猫,要知道一只猫有了事,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在心里憋久了不发泄,很容易患上心理疾病的。 所以你看现在的猫都学乖了,天天发情,四处******我自然是不希望有一天到那种地步,走到哪儿都一副发情的样子,四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可是我也没有办法不让这种事情发生。于今之计,那么就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憋得难受,要**了,我也还是会找个地方藏起来小声叫唤的。大庭广众之下的,影响不好嘛。 前天跟那个谁,哦,就是李冰,吵了一架。 吵架,哎,我现在都还在怀疑,吵架的那个我是不是我,要知道我这人从来不跟人吵架。虽然不见得文质斌斌已然君子,但是吵架这事除了跟那几个搭腔不搭调的朋友在一起就天赋神通之外,虽然平时也是吊儿郎当衣衫不整,对于别人还真是一点儿不会。 这原因可能也是,李冰也已经彻头彻尾鼠头鼠尾的进入搭腔不搭调的范围了。至于是她搭腔不搭调还是我搭腔不搭调,目前尚无定论。不过呀,估计是我的几率要大很多。 至于吵架的内容嘛,让人听了很像一锅八宝粥,刚刚才吃到一颗莲子,立马就又舀起了一颗桂仁,还不尽不尽的全是绿豆,整个就是大杂烩出来的。 自始至终,我都没开过几次口,就听她一直吵。其实我现在又多了一个怀疑,以前她肯定是一没事,就自己跟自己吵架来着,要不然她一个人怎么还那么起劲? 一直听她吵,我大致总结分析了一下,就像开会的听会报告一样,就差最后总结本次大会的历史意义了。 我才发觉他吵了那么将近两个小时,一点儿中心思想也没。他小学的语文课是白上了,高中作文也是白写了。或者换句话也成,那就是语句通顺,要点众多,思想太广博。 当她吵得最起劲的时候,我就突然开不了口,好像瞬间理屈词穷似的,觉得她说得好有理,我竟无言以对了,只能假装想要吵,嘴巴微张,就是不说出话。于是每次,她本要停下来之际,一见我的动作,立即就又开始了。 191.第191章 第67小节 这当然是借口 我忽然发觉,也许自己做错了一件事。因为我突然觉得很累,身心疲惫。我不知道她累不累,反正最后我是累得找地儿坐下了。结果她一看见我坐下来,立马就跟着来抢椅子了。 “你光听着还累,我都还没喊累呢!去给我拿杯水来!” “话也不是这样说的吧?” “先把水拿来,等我喝口水再跟你说。” “这是我家唉,……” “本姑娘心情不好,不要跟我说话。”由此也可见得,生活原来到处都是暴力的。 “……” “哎,我问你呢,怎么不说话?” “这是个悖论,知道吗?” 又见白眼。这世界上什么最多?肯定不是青眼。 要是青眼,那肯定也是青光眼,还是带白内障的青光眼。 “明白告诉你,不欺负你,我今天就是心情不好,专门来找你出气来了。” 这是什么话?这确实不是欺负,人家好歹是摆明了立场的,是吧?就好比读书人的事,窃怎能算偷? 然而不管怎样,我在她的眼里就是一根出气筒的局面无法改变了。 “你?连出气筒都不算,要算也只是一次性的。” 有这么说话的吗?就算你不给你自己积点口德,积点阴德也行啊。好在我这身板虽小,心理防御却是皮粗肉厚,对于精神攻击,轻易一点言语,还真不能破防。这也是多年来摸爬滚打磨出来的啊。哎,还真有点儿让人冷汗不已。 但是有一个问题却必须明确,你这哪里是来吵架的,摆明了是来谋杀的嘛。你想谋杀你直接说,我就主动投怀送抱了,哦,错了,是主动刎颈自尽,以谢天下。 “好了,你说昨天的昨天,哦,就是前天,打电话叫你吃饭,为什么不来?” 这都什么时候芝麻绿豆大的陈年旧事啊。 “不是说有事吗?” “这是借口!” “废话,这当然是借口了。我跟你纵然打断骨头连着筋,那也肯定只是缝了几针没拆线。” “叶哥!” 靠,我就说女人善变,刚刚还阴云密布眨眼就云开日出,还光芒万丈了。这是干嘛啊?难道又想故技重施?第一次来你就是这招,浪费我半年的生活费,现在还来这招?能不能拜托你长进一点?你要是不长进,那我可就长进了。 “站一边去,我跟你熟归熟,可是我们还没有熟成一锅粥呢…… “好吧,我承认我们很有关系……” 这完全是言不由衷。其实我跟她真一点关系没有。 这句话有点…… 不过这句话一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以为跟她有特殊关系。 关系自然是有的,还有点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然而绝对正经的是:就算我想来点不正经的,也不会是她,然而正经的,也从没有想到过她。 这是让人很是无语的一点。 所以我每每见到她都觉得尴尬,很尴尬。虽然那句话怎么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事实的真相却是,相亲不成钱不在了。 当然这是比喻了。想人家相亲的,也有一见钟情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唱妇随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的。 与这个比喻所成事实正好相反的是,钱不在了,可是人还在啊,心也还在。总不能睁着眼就说,闭上眼睛就是天黑吧?闭上眼睛尽可以是天黑,然而谁也不能保证,闭上眼睛就不会撞上墙。 说不定不仅撞得头破血流,还连心都撞伤了。 这两种伤,谁能受得起几下? 反正我是一下都受不起,也不想受。谁******那么白痴没事找罪受啊? 突然想起了曾宜。我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她了。人真是个怪物,我早下定决心不去想起以前的任何事情,到时候却还是难免火光电闪的想起来。李冰不依不饶,不过看看脾气也发得差不多,气也消了。 思想之间就有点突然的莫名的悲戚,那近似于一种悲伤。然而真真的莫名,那悲伤也来得空旷辽远,瞬息之间,就变得真的在难过了。 上次曾宜从这屋子里走出去,就几乎没来过了,我却还见过她几次,比一次多那么一星半点的几次。基本都是没事闲逛的时候遇上,她不打招呼却对人笑笑,这叫我也只好不打招呼远远的笑笑。每次都搞得脸部肌肉抽筋一样。 可是有一次我晚饭后散步遇到,我竟然看见她在哭。 这是什么情况?废话,伤心,那当然是肯定的了。 但是为何伤心,我敢肯定的是,肯定不是我的英俊害的她。 这种情况下,我实在觉得有必要去安慰一下她,纵然不至于惺惺相惜,抱头痛哭,看见一个人伤心落泪,总也该泛滥一点同情心才好。毕竟就算是一个陌生人看见一个陌生人,出于对苦难者的同情,也应该有所表示。何况,至少现在,她还算是我的邻居。 可惜晚饭吃得太饱,吃撑了,想要生点同情心,居然没地儿可放。才突然发现,吃饭原来是件很困难的事。 然而已经来了,就这么走了也有点说不过去,她已经看见我了。朋友嘛,纵然不能刀山火海两肋插刀,虚情假意的问候一下还是可以的。 所以我就走了过去。 192.第192章 第68小节 我一定是吃撑了 但是,也许我根本就应该过去。 因为,我一句话没说出来,突然冷场了。 这场冷得太突然了,完全没给人留适应过程。我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走到她面前来,她也极度吃惊的表情,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然而事实是已经出现,所以场面就突然冷了。 “咳,哈,那个什么,这风吹着不错啊,真冷!” 怎么突然感觉真的很冷呢?这风吹着还是不错的,从内到外彻彻底底的透心凉。这天已经晚了,秋已经入冬了,想象着这风吹着要是还不错,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就是被饼铛砸成饼了。 当然还有一种结果,那就是你衣服没系好扣子。漏风了。 我其实不应该在这时候走出门,也不该在这时候走到这地方来,那么借此我就可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最最重要的教训还是,以后千万不能没事吃饱了。就算吃饱了不打紧,但是绝对不能吃饱了撑着。 我就说嘛,像我这种所谓的知识分子顶多是无产阶级的一部分,哪里那么好事就进到资产阶级的份子里。就算某天老天突发奇想让我掉了进去,那也只能混在资产阶级队伍中的蛀虫,哦,应该找个漂亮的词,是地下党。所以,千万不能小资,因为要随时防备谍中谍。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去散步了,除非吃饱了撑的。 这句话好像有问题。问题在哪儿?没吃饱撑着得时候,好像从来没去散过步啊? 由此可见得,一个人说话往往都是辞不达意言不由心的。 我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有话要说。 “那个,没事到我家坐坐。” 这话绝对不是我想要说的意思。我那时顶多在想,怎么这段时间不大见你啊,可是话一经嘴,就变成了这样。我发誓,我绝对是这么想的,但是嘴上却绝对不是这么说的。 这也就恰好用事实证明了由此可见的观点。现炒现卖,实践检验理论,一不小心,我又整出了一条真理。 一不小心,就整出了条真理,看来世界即将或者已然进入真理量产时代。 这里突然来了经验教训,人一定是不能假正经的,因为惯常情况是这样的,对于一个一直没正经的人,突然假装正经,那情况容易因为业务不熟悉,而意外频出。那样的结果,还不如不正经。 可能曾宜就是被我这句突然太过正经的话吓到了,看着我瞪大了眼,没想明白。很多事情都不必要想明白的,我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有点晚。但是毕竟还是明白了,也不算白痴太晚。 那好吧,你走你走的,我不管你,也不搭理你,我走的时候,我也不许回头,就是了。 “哦,对了,你这段时间住在哪里的?” 我还是问了这个好像不关键,仅比寒暄要高深一丁点的问题。我以为这是习惯使然,常常见面打招呼,都会惯性的问对方住哪里,就像是派出所来查房的一般。但这习惯一般的下意识的动作,是不是也表示着某方面更深里无意识的东西呢? 我没有深想过。这个东西想来实在很复杂,也很繁复。因为许多人就是藉着这想,而大发想象的威力,从而无中生有自以为是最后自作多情无可自拔万劫不复。 我承认我的现实状况比我的房子的墙壁要坚硬得许多,而那房子是临着河的,河水很深以至于很冷。我还没有那种能使我一举冲破房子奋不顾身地跳进河里的能量状态。 如果给我加个无敌光环,那么我会考虑一下。 “我还是住在那里。” “这段时间怎么没有见到你。” “我正在找房子,要搬走。” “搬去哪里?” “还没找到,也还没想到,找到哪是哪。” “搬家需不需要人帮忙,叫一声可以免费提供劳动力。” “搬家肯定要人帮忙,到时候叫你。” “嗯,晚上还工作不?” “当然要工作,西北风只能当点心。” …… 其实这些问题都是不关痛痒的。只是这些不关痛痒的问题,透露的一些消息,谁都没去留意。生活他老人家也不容易啊,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纠缠于一大堆痴男怨女,难免是要疏忽大意的。 不过话语背后的深意,谁都没有空去读懂。 风从面前吹过去,不知道这风是从哪里来的,他是不是怀揣着什么别样的想法呢,就像一个游戏人间的精灵,总要人对他充满好奇他才肯罢休? 反正我是觉得我就这么大方,就这么大方的还送了回去,从来处来,又让他到去处去了。 有时候我觉得我的生活,应该改变一些,至于改变什么,靠什么来改变呢,我一直都处在莫名其妙的状态,就像是那种经了长长的一觉,睡起来,将醒未醒,还处在梦游回魂的地儿。 193.第193章 第69小节 做错了一件事 我突然醒悟,我做错了一件事。错得太离谱的一件事。 大约人生总是要处在这种没对没错,是非不分的境地之中。等到你想要完结的时候,才发觉,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事情自会完结,但是绝对不是你想完就能完的。一旦事情发展到你想完而不能完的地步,那就只会导致一个结果,没完没了。 我是觉得可以就这么完结了,于是我就主动退到一边,等着日薄西山乳燕归巢致谢落幕。但这纯粹是自以为是自作多情了,并且还表错了情。 突然间想要改过自新重新做人,这也是大脑发热人来疯给闹的。想要找一段平静的生活,大约在外面混久了,混成一无所有年龄一大把的有为青年都是想要及时给自己安排好后事的。这后事虽不见得一定要灵堂高挂,但真到那时来串门子的人都没有,那岂不是冷落孤单得慌。 我想着,就这样了吧。我知道有些事情,我拿得起放得下,而有些事,我拿起来了却是放不下去的。与其纠纠缠缠不断的给别人给自己添乱,还不如就什么都随意了。 跟李冰发生的争吵,开始得莫名其妙,结束得也是没头没尾。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开始了,而又不知何故的,就又突然结束了。 李冰转身也就走了,将那不清不楚的关系就跟洗澡脱衣服一样,瞬间脱得是清清楚楚干干净净,彻底没关系了。 于是乎在她口中所谓的男女朋友关系又倒回到狐朋狗友混吃混喝的地步,这样她又可以对我拳打脚踢颐指气使之后,吃干抹净拍屁股走人了。 而且和往常一样,每每我被逼迫着还得假装心甘情愿。 我怀疑李冰从一开始真的就是计划好了特地来消遣我的,不单单只是消遣那么简单,是故意来坏我大事的。难道我上辈子跟她有血海深仇,今世转生,佛祖要我们苦练修行来化解这段恩怨?那不应该是两根灯芯的故事吗? 好吧,不管怎么样,我都忍了。我惹不起,我还忍不起? 这段时间我也没有多出门,要说失败是成功他妈,我这就是在给成功找后妈了。做人做到什么地步就应该有什么样的觉悟,一个失恋的人难道不应该关门闭户掩柴扉静坐思过三个月,之后愈挫愈勇再接再厉的吗?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后妈多了不用愁,等后妈一多,成功他爹也就快该出场了。 我曾假装忙里偷闲,暗示性的问过李冰这个问题,关于是不是有意欺骗还是无意消遣,她都肯綮的回了句不知道。 不知道的结果往往可悲,因为你借此也就会因为不知道而陷入茫然无知中纠结郁闷,所谓的失恋那类事倒还不会出现,因为那是属于那类有梦想的年轻人的事。而我,前车之鉴,似乎已经没法子装嫩了。 我说我就是那沙漠里的仙人掌,生命力顽强,有一点水便生根,给一点阳光就长刺。这话是我对李冰说的,然而话出口,和以往任何时候说出的话的效果都一样,她压根就没听见。 好吧,我承认了,既然事实已成,那我也没别的话说了,事实上我一直就没说过话,好不好。多言数穷不如守中,这话多有道理。可惜有道理的话,都不是我说的。 我记得我昨天还请李冰吃饭来着,当然请的只有她一个人,来的却不见得只有她一个人。 妈妈小时候常教育我说,吃饭就吃饭吧,多个人多双筷子,我也这样认为啊,而且前面有案例,我坚持得很好啊,可是等我一结账的时候,大脑再次抽风了,两手直哆嗦,下意识的就差点逃了。才发现自己完全是个悲剧,处理器尽管能超光速运行了,其他的硬件配置却完全没达标。 我这才刚有了想法呢,结果钱包已经被她劈手给夺去了。为什么她抢钱的速度永远都这么惊天动地鬼哭神嚎啊? 我说这顿饭就是散伙饭了,因为我确实打心里认定了李冰就是来破屋拆庙的。缘何她不出现的时候,我一切都好好的,等她一出现,我的什么事情都乱了。而现在她走到马路对面一分钟,我的日子立马就回复到了如原先那般安安静静,好好的。 我想这证据应该足够证明我前面的猜想了。 不过也还好,她还是会出手抢,这说明这中间没有多大的变故,不至于会从此翻脸无情仇雠勇寇杀人如麻,老死不相往来那就太绝情了。 于是陡然间,我发现,生活变了许多歪歪曲曲的法子,最后又绕回来了。 现在我依旧一个人。这就好像是一场电影,前期打了无数繁花似锦的广告吸引眼球,可是不管电影内容和质量如何,等到一散场,都只能剩下渐渐冰冷的大屏幕和空落落的电影院,人去楼空。 人去楼空最大的悲剧就在于,连楼都已经不见影子了,人还在这里。 人的确还在这里,但是也仅仅限于我还在这里。李冰呢?这跑路的速度也太快了,打车又没叫你掏钱,吃饭又没叫你带碗,你用得着这样子来去匆匆像防贼一样吗?好吧,改天再找你单独算账。 对于这种生活,我最近常常陷入无语状态,我能说什么呢,我发觉我什么都不能说,也没有那想说的打算。我毕竟还是要将我自己的日子努力的一天天的过下去的。 194.第194章 第70小节 小姐请问贵姓 我一贯的自我感觉,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也许这只是明显的自我安慰,解嘲而已,可能在我保证不伤害任何一个人的同时,早已经将所有的人都伤透了。 但凡是能被我伤到的人,都没有别人,都是身边关系要好的人。大约换句话说更加形象,能够被伤害的,都是一些亲近之人,他们没有办法逃避,也心甘情愿承受这种伤害,就算不情愿,也只能承受。你随便拉个过路的人,你说话声音太大,人家都要比中指,何况你还要摧毁人家的精神世界。 将每一个人都伤透,这也算是公平了吧,至少证明我没有嫉恨谁,没有偏爱谁。或者是说,我都同时爱着所有人。但是我立即感到这种公平式的博爱不好,让人觉得恐慌。因为我突然看见了一件能够将人内心恐慌诱发出来的其本身也就足够恐怖的事件。 但是,管它呢,现在一切我都可以不去想。 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们在饭店门口遇到,不是李冰也不是曾宜。她来得悄无声息,来得声息悄无,来得不着痕迹,来得如影随形……一见钟情的事情?别闹了,这又不是言情剧。 我努力在记忆里搜寻这样一个人的样貌,结果证明我没有存盘,或者不小心删掉了没备份。我想说我一定不认识这个人。要是非要说认识的话,那我就只好被迫认了。可是我真的不认识啊。她说她认识我。那好吧,认识我的女人多了,我不认识的女人也多了,而能够像这样不认识照旧搭讪的女人也多了。 好吧,我承认这是我多想了。一个人无辜无聊无事,总得找点事做不是?鉴于我一向至今还未改正掉的懒惰,只好空想瞎想最后想入非非了。虽然不至于每次想入总能非非,好歹精神的力量无穷大,足可以慰藉过一长段空虚的人生。 真实的情况是:李冰吃了饭就走人,连招呼都没一个。不过也幸得她没话说,她没话说,我就更不敢有话要说了。 于是我只好回家。 佛说我就是一个可怜的灵魂在飘荡,于是照着前生第十八世记忆里的模样,一路游荡着回家。我敢肯定我是会常常莫名其妙的走错门的,要是我没有走错,那为什么会有人堵在我的门口呢?而且这人我还不认识,最关键的是她还没有离开的打算。 当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正用她单薄的身体如同黄继光一般英勇的堵在我的门口,大有一夫当关,誓死不开的霸气。 我上前问她找谁。她一开口便说,她认识我。并且叫出了我的名字。我横竖看过这女人,看她的样子,我倒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不认识她。难道刚才的瞎想提前应验成真了?难道这种现象就叫做,男人的第六感?具有如同乌鸦嘴一般预知未来的功能? “小姐你贵姓啊?”这话刚问出来,似乎觉得不妥,很有些发黑的成份,立即改口道:“大姐你贵姓啊?”一看她表情,这句话好像还是不妥。“小姐你贵姓啊?” 问题又绕回来了。那好吧,我不问了,你爱姓什么姓什么,跟我又没关系。 难道我能说跟我有关系?事实也不允许我这么说的。 当我还没有说任何话而正要开始说话的时候,李冰总是会神出鬼没,这是以前的常常会发生的状况。所以我没有说话,正酝酿着假装要说话,以防备被李冰突然神出鬼没打断了难堪。结果左等右等没影子,两个人冷场了。 最后还是那女的先开口说话的,我只好把这称之为女权主义的先声了。 “我是来这里看房子,不是你要出租房子吗?” 哎,吓我一跳,拜托你能不能一上来就直接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啊,有你这样子玩暧昧的嘛?知道的人知道你是来看房子的,不知道的难免不会想成你是我勾引来的。两指一抹头发,上下看看,我应该还有点良好端正的形象吧? 哎,慢着,我什么时候说要租房子出去了?虽然我一直有过这想法,但从来没有乱贴过广告啊。 算了不跟你一般计较,把那女人让到屋里请坐。 我不知道那女人是不是闲着没事做,到处去找房子,找到房子之后却只字不提租房子的事情,安然自得的在别人的房子里走来走去,不住的打量房子里的一切,一副就像是打量自己的房间一样的神情,时或满意时或愤懑。 她最后干脆连房子都不看了,随意往椅子上一坐一躺,恹恹欲睡。见过许多人物,实在没见过还有这么个性无敌的人。我只能无比的吃惊加佩服,虽然向来自认为自己就是个很有个性的人,可是我从来没敢这么做过,无故跑人家家里自称是要租房子,就一觉睡在人家家里不起。这无比疯狂的世界啊,这都什么世界啊。 对于这种莫名的事情,也并非没有处理的办法,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没发生过,风雨不动安如山,你爱咋咋地。 那女人竟然能一直躺在椅子上安稳的睡觉,一直睡到下午。这期间我倒是很替她担心了许多次,这可是孤男寡女羊入虎口啊。 下午快要吃晚饭的时候,我听见上面楼道开门的声音。那女人霍然醒了过来,并且,立即就向楼上冲了上去。敢情她奔着上面的房子来的。 又听见曾宜的声音。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也没有见过她人了。尽管她还暂住在这儿。 “要搬家?”我问。这句话比我以往说过任何一句话都要虚弱无力,问出这一句话,连我自己都在惊奇,这还用说吗,这都明摆着了。明知故问,这是没事找事。 我看着曾宜收拾房间里本就不多的东西,打包,放在一起,打开窗子,给那个女人指点屋外。屋外是条河,对岸有两座峻拔的山。 195.第195章 第71小节 想要相信 曾宜搬走了。 这当然是预料之中的事情,然而却总是让人觉得很是意外,大大的出乎意料。 似乎那么一个人她应该一直静立在那里,就算天翻地覆海枯石烂星河枯竭她也应该一直处在一个地方不动,就像一座屹立的神像一般,永生。 那女人似乎还满意这简陋的房间,而那女人满意的结果,就是我突然多了个新邻居而已。要在以前我是很少会关注换个邻居这种小事的,而现在我不得不提的原因则是,那女人老是来串门,关门不见开门就见的情况下,叫人不得不提及。 她说她叫刘丽。作为邻居有必要知道一下名字。免得以后回忆起曾经有过一个邻居,跟别人说起,却只能统以“邻居”代称,甚至只有一个女字或一个男字那么一点微弱模糊的区分。 我不知道她的过去,她也从来不说她的过去,我也不知道她住在这里计划着想要拥有怎样的将来,她也从来不谈论将来的事情。她好像就是一个纯粹的住客,只为了住在房子里而住在房子里,别的什么事情都与她无关。 房东和周围的几家住户,时常在楼道外打牌,她也时常跟她们坐在一起看他们打牌。她也常常下楼来串门,而且常常谈一些很奇怪的问题。 有天她说她曾经养过一只狗,后来那只狗从她的屋子跑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有天她说她在春天种了一盆豌豆,可是等到冬天都没有开花。有天她又说,其实流浪的感觉很好,但是她迷恋红色。…… 等等,最后这句话好像没有必然的前后承接关系啊? 诸如此类,听得我胆战心惊,确定她确实没有精神不正常,才终于将那颗忐忑的心按下来。 你说这样式,突然跑出来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就住在你楼上,成了你的邻居,而且时不时的就跑来敲你的门,你的心还能从容镇静啊?想想就让人头痛脑袋大。 我一边擦冷汗,一边听她说许多莫名其妙的话。其实她不说话的时候我还是觉得这女人挺可爱,她一开口却是就要叫人毛骨悚然。 渐渐听得多了,才终于见怪不怪,只是她的那种不断跳跃的思维还是常常让人感觉有心无力。 有天她跟我说起她的一个朋友,可能是她说这话的时候精神太好,眼睛中都闪着有些异样的光,我敢肯定那是精力外泄的征兆。她说她的那些奇怪的性格就是从他那里学来的。这个我知道,所谓近朱者赤,那个下半句啥的,说的好听点叫久处芝兰之室不闻其香,一个人难免是要受到不良影响的。 她说也不见得完全是,我能够想到,你们大约都是同一类人。这句话惊了我一跳,这女人太深藏不露了,她让我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结果我还真睁眼就跳下去了。这绝对是个隐世的高手。 亡羊补牢,哦,当然好的方面影响嘛,可能也捎带了那么一点。反正你全是买椟还珠了。 而后我就听见她自语似的,说起她的那位朋友有时候像神经质一样的行为,并且开始对我说,你不要什么事情都漫不经心,有很多事情虽然无奈,但那也就真的像是无赖。这句话立即就被我反驳,你见我什么时候什么事情有漫不经心过? 那好吧,她说,你在乎过吗? 什么?我问。在乎什么? 这个问题是我问你的,她说。我就是要问你在乎过什么吗? 我当然在乎过。这个还用得着问吗? 那你在乎的是什么呢?我知道你关心的是什么。我的那位朋友也如你一样。可是从你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你从来有去关心过他们吗?你知道他们叫什么姓什么,早上吃什么,晚上穿什么?做梦梦见什么,心里在想什么?虽然我也知道你的心底爱着每一个人,然而普通人要的不是那种广泛得感受不到的爱,而是实实在在,一点一点可以数得出,可以看得到,可以感受得到,哪怕很微小的关心,他们也就满足了。 你说的是你的感受你想要的吧,我问。 但是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再继续说下去。自我回省,我对我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不管男的也好,女的也好,小孩子也好,老年人也好,可曾真正在乎过呢?事实好像我从来就没有留意到这些,确实如她所言,我在心底爱着身边的以及不在身边的每一个人,然而我没有办法实实在在的去在乎具体的某一些人。 我或者应该像她说的那样,我要学着去爱护在意身边的具体的人,而不是像以往那样捧着一颗心假装博爱。虽然我一开始就承认,生活就是一场没完没了的强奸,由不得你选择主动被动,因为到最后主动也会变成被动的。可是我是不是真的需要改变一下呢? 哎,还是算了吧,站着死睡着死哪个不是死。那么我只是要承认一点,我从来没有主动争取过,从没有在乎过。 只是,即便争取了又有意义吗? 听她说她的那个朋友,结果似乎是不好的,我听得并不真切。也许我可以想见最后的结果,只是那样的结果,实在让人心痛。 我想我肯定是不会步入那样的后果,毕竟我并不像她口中所说的那样神经质,虽然我也承认我曾经是个怀揣过理想的文艺青年,但是文艺那东西毕竟已经成为时间的牺牲,我现在就是一青年,并且即将人到中年等着步入老年。 我突然想起曾宜说的话,我想要相信。 那是她搬走的前一天,我在楼道碰见她,两个人相对无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不说。她最终只说了这句话。 196.第196章 第72小节 你拉链忘了 我在想着日子应该怎样过。 于是日子又恢复到风平浪静,将那点好不容易搅动起来灵性香消玉殒。 而人一旦无所事事,便又要开始胡思乱想了。 我就说过生活在无限制的重复,只是因为时间空间爬得太高太远的原因,你只能站在高处往下看而已。就像是你从底楼爬到九层高的楼顶,最后站在九层高的楼顶,往下看。上面没法再爬了。往事不堪回首,因为下面看不见了。不好意思,又发错感叹了。 近来时间,常常发出感叹。想想感叹也就罢了,人总免不了要感叹,看见不顺心或是背心的事或人,都有一点。只是这感叹不同于概叹,只针对某事某物,不会一棍子扫倒一大片。落了地才突然发觉,虽是感叹要比概叹好很多,却也不知道究竟好在哪里了。 然而这些感叹,就像倒霉了的人一样,生不逢时,一下来,就发觉被摆错了地儿,好在现在这会儿城管都回家睡觉了。要不该是连这点感叹,都该感叹了。 有太多的事情,在那一刹那回首,只能迷糊的记起一些。对不起,我记性真的不好,记不住全部。但就那么一点的印记,应该也够了吧?却真的又不够,因为转身又就会忘了。但这也是好的,要是一个人记心太好,那结果肯定就悲剧了。 风紧紧的吹,之后路过窗户,竟然瞬间变得安静了。 昨天翻看老黄历,天彻底的冷了。叫人奇怪的是,这竟然跟天气预报有很大的差距,天气预报是从外面的天气开始冷起,一看那老黄历却是从心的地方,彻头彻尾的寒意了。这种事情,我也还是没法解释,见识太少。 小寒了。 就看见前两天那天气一直酝酿酝酿,终于阴风怒号四面八方了。更多的时候,便开始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了。其实我也是一直很少出去,现在只是更甚,连吃饭都不愿意出门了。我叫这是节约。 突然莫名而空前的凝重,像是一堵墙将自己死死困住。想要穿墙而过,没有那么强横的身体。那么我还是一如旧往的孱弱了。 前几天在街面上看见一个小孩子,他同大多数的孩子都不一样,因为是个小乞丐。我看见他的时候,他也就正好在看着我,我往兜里掏钱,却发现没有零钱。想了想,很不忍心然后很是坚决的将一百块给了他。那孩子将来长大了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听说过乞丐堆里也是能出大人物的,比如皇帝,至少也可以是丐帮帮主。眼高手高的气度打一开始就显现。那孩子愣是看都没看一眼,随手将那钱往身上一放,然后继续拿那双渴望的眼神望着我,我知道大人物实际上都这种眼神,贪婪加上渴望再加上欲望,等于永不满足。最低的,出人头地有望了。 我几乎又是下意识的就想后退,这可能是长期不断的想要逃跑,不断不断之后,积累起来的潜意识了。 我才发觉这样的天气,更容易叫人脆弱了。屋里没有任何取暖的设施,唯一有的,便是一件厚重的大衣。不过那确实是难得的温暖。 围着被子,坐在椅子上,靠着桌子,手去拿笔。突然自己都被自己这动作吓了一跳,天气也未见得就有数九天的冷,可是竟然依赖了习惯了这样子,慵懒着不想动弹。棉大衣的感觉,和被子的感觉。 现在只能再次感叹,时间过得好快,几乎就一个转身的机会,那么一点的空白,夏天走完,秋天走完,冬天尽其隆重的登台。准确应该说,秋天和冬天是连体的婴儿,在没手术之前,一直都这样相依相靠。可是我也一直没见到他们有想要动手术的意念。这就算是自作多情了吧。 说到自作多情,大约世间的一切都是在自作多情吧,有一次我在经常吃饭的那家饭馆里看见一个女的,一连好几天我都看见她,而且每次我在她就在,我不在当然就不知道她在不在了。反正只要我在她都在,吃饭的时候,就看见她对我笑,回报一笑,她就跟开了花一样,更加灿烂了。实际上吃饭的时候笑,这绝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古人常识,要食不言寝不语,至于特殊情况,那只能算是另外。 我还奇怪呢,她没事笑什么喃?只好一阵胡思乱想,多半是看上我了。人类都有这样的心理,看见别人对他笑,就情不自禁的犯起贱来,还自以为是风度翩翩风靡万千,这时候就算是对方骂他,都当了对自己的爱慕。那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不要以为别人对你笑,就以为是看上你了,没准是正在笑你白痴呢? 我还正在陶醉呢,准备上去搭讪。后肩被人拍了一下,回头。没回头,那店里掌大勺的师傅将头搁在我肩膀上悄悄对我说,你拉链忘了拉。这下糗大了。后面他又紧跟了一句话,你每次来都没拉,是不是这儿当风凉快啊? 我也是下意识的将手往下捂,才突然想起,我确实从来没拉过拉链,问题是我的裤子上根本没拉链呀。 白了他一眼。我说话的声音向来都是很大的,全场人都听见了。 “你以为呢,我裤子上根本没拉链。”这话吼完才发觉有些不对,赶紧又跟了一句:“我这都是纽扣的。” 我就看见那女的刚喝下的一口水,噗的一声,一蓬浓雾。 “那……你裤子开裆了。” 这下轮到我吞水吐雾了,你说我自作多情也就罢了,你干嘛也自作多情往这儿凑热闹啊?呛死我了。 “咳……咳……这位大姐,”不敢叫小姐。“我说你为什么每次看见我老笑啊,啊?” “我哪里对你笑了,自作多情。” “你还说没有,看,你现在还在,这不是笑是哭啊?” “我这是严重的面部肌肉抽搐,已经僵硬了,只能保持这一种表情。” 面部肌肉僵硬?有这种病吗?好像没听说过。就算有,你换种什么表情不好,偏分要笑,还笑。忘了换不了。 其实大多数的情况,都是这样,因为不知是习惯还是不长记性,反正会一次又一次的犯,就像是,大约就是,天生贱格。 我无法归结原因,这当然是我不愿意归结原因,想那些没用的干嘛呢?又不能当饭吃。反正从这之后,我再也不敢在吃饭的地方看别的女人了,这是真的,我就怕她们对着我笑。你说要是我对着她们笑,那么也就算了,她们要是想错了,那就该是我得便宜。可要是还跟这次一样,她们一个劲对我笑,那不就得跟那次看见了那个卖包子的女人之后,我就再也吃不下早饭了一样?你总不能将我活活饿死吧,那还不如你直接将我杀了干净省事。 不能看,这样也是好事吧,也能省去许多的麻烦。可是没有麻烦本身也就是一件麻烦。就跟一直喝酒吃肉的和尚,突然看见了素食,这怎么办,想不想荤的?答案肯定是要想的。一旦想,便又开始煎熬了。 197.第197章 第73小节 这句话有点那啥 下了整整两天的雨,估计这雨还要继续无止休的下下去,天还是阴沉沉的,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 出了一趟门,没伞,回来竟然就感冒了。抱着棉大衣围着被子了,这下真的就只有棉大衣的感觉和被子的感觉了。 不过还好,还有一张床。但是感冒的时候,即便是床,人生最舒服的事情,也还是令人不爽。啊嚏,谁他妈这么狠心落井下石这时候还咒我啊? 躺在床上,迷糊的就只想睡。 却睡不着,但也不是睡不着。强行入眠,一觉睡起来,竟然整整一天已经过了。我的妈呀,我这是睡觉还是装死啊? 路过门口,总还是习惯性向里望望,房门没锁,却没有任何动静的声音。在大门口一站,忍不住浑身冷颤,这破玩意儿,昏天黑地阴风阵阵的,活像人间。 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发觉没事做。睡了一觉之后,感冒已经轻了许多。就往外边随便走了一会儿,还是发觉没事做。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反正怎么着,就是没事做。没事做,那就只好搜肠刮肚殚精竭虑地找点事做了。 刚想转身,发现有人朝自己过来。回头看着认出来,自己都吓了一跳,一身冷汗。这下感冒彻底好了。 “听说你感冒了,怎么还在这地方吹风啊,凉快吗?” 听说?这话她去哪儿听说啊?千万别告诉我,她是听算命的老先生算出来的。 “哎,你这是干嘛啊?我只是问一下而已嘛?” 我不想干嘛,你说我能干嘛,我就算想,我干得了嘛?我只是想先坐下,晕一会儿。你说她大冬天的她居然还穿裙子,这让我一看见,心嗖的一下凉了一大截。 心里真的有些发凉。 “穿裙子怎么了,你想你也可以去穿啊?”她看我看她的裙子,一脸的怒气。下到房间里,她这人喜怒太无常了。“好暖和,哦,好冷好冷,快将你的大衣给我穿一下。看什么看,脱啊!” 你说我看什么看,白眼没见过啊?将大衣脱下来给她,要不是死在这里懒怠跟警察局的做笔录,看我不忍心将你冻死。 她穿着大衣满脸的高兴,在屋子里跳来跳去,最后在沙发上像只猫一样,开始打滚了。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至少没她那么能高兴。 她没好气的看我,脸上笑意更浓,那得意。“你就知足吧,你看你这屋子冷冷清清的,除了我,谁还记挂着你啊?” 我做势朝着隔壁大叫的样子,她赶忙将我止住了。不过这架势也就是空做做罢了,真正的摆样子。陈天去一个朋友家了,上前天去的,今天还没回来,估计被人卖了。 “你想做什么啊?这么冷的天。”这么久,我也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看来天冷,是可以将一切都冻住的,包括思想。 她也发现了这一秘密。 “看你半天不说话,还以为天冷将你嘴冻住了呢,脑子还没哆嗦吧?”她立即换上一幅关心的样子,不过那样子叫谁看了,都不会感觉到被关心,有被耍弄的戏谑。“我就是来坐坐啊,你也坐啊。这儿,这儿……” 其实那天我应给将心里质问的想法说出来,至少不留在心里就会不憋闷。现在想起,那么也只好算了。 “你何必要这样子抓着我?” 这句话吓了我一跳,我不知道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至少就算要问,也应该说得婉转些吧,是不是?令我吃惊的是,这话也同时将她吓了一大跳,愣了。显然她没做好准备,没有准备会遇到这种残障的问题。 不过聪明的人就是聪明的人,几秒钟的时间,也就恢复过来,而且有答案了。 “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直觉。” “万一不准呢?” “我是女人欸。何况我知道什么实在,什么没用。”她突然嗖地一声站起来,将声音陡的提高了好几个八度,我只好配合她一下,吓到在沙发边上了。“女人向来就没有不准的,就跟每个月一次一样有规律。” 我还是干脆倒在地上安全些吧。 “那要是还不准呢?” 颤颤惊惊的说完这句话,猛然才惊觉,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论是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不值得去取的,至少砂锅没用了。她显然也没有料到我的这种敬业程度,再次愣住了。但是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抓狂了。 抓狂了半天,什么都没抓住,屋子没什么可抓的。慢慢恢复到平静,两眼怨毒的神情,让我瞬间到北极走了一遭。幸好没遇到风暴,全身而返。但是,但是,返航撞礁了。 “你要我如何证明,你才会相信我的直觉很准呢?” “啊,我相信了。”暴力女。 “你这是自己犯贱,你就是贱。”这话我听得很清,我本还想着反驳呢,就算我犯贱,事实好像我这也的确是在犯贱,但跟你也没关系啊。可是我没来得及开口,话还没说出来,空气一滞,再也说不出来了。 “我自己也犯贱。”神情刹那里黯然,泪水便开始在眼眶里晶莹。 这种情形,是我没料到的,想说的话自然也就再说不出来了。她这样自己说自己,自己自责,反倒是叫我很是不好意思。这下是真的不好意思了,很有些难过。 突然之间才发觉,外表的伪装如何强势,依旧只有内里最细致的柔弱。在坚硬的壳里,那些尖利的伤心都还是在倔强的生存着的,无法驱除。她竟然也有弱不禁风的时候,那般的虚弱,那般的柔软,不堪承受,需要一个人给她至少的一些些安慰。 “如果,我是说如果,……”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是如果什么了。这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如果,那也只是我随口说的。我未必就能给她那一些些的安慰。 “你说如果什么?” “这么急着追问干嘛?又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我说如果把你卖了。”破涕为笑。她其实应该笑。她笑起来特别好看。但是是不是每个人都应该笑,可以笑,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再说就你谁敢买啊,倒贴还得看运气。” 这句话算是玩笑。我发誓这个是纯粹的玩笑,虽然我曾经发过誓,我发的誓从来都不算数。她应该是那种绿灯亮着都无法安全过十字路口的人,不好意思,那兄弟忘了刹车,车祸了。 “那你把我卖给你自己得了,这样不用倒贴的。” 这句话好像有点…… 198.第198章 第74小节 你还不信 很多时候生活就像一面镜子,看似平静其实并不平静。当他不平静,那就当哈哈镜用吧。这个观点,我自以为还不错,可最终还是莫名其妙的平静了。 顺其自然的时候,不经意知道人还是软弱,而这实在也没别的办法。一只抓不住老鼠的猫,那就只好改行,退休在家当宠物了。天生不会而且一直不会抓老鼠的猫,肯定比会抓老鼠的猫要幸福,因为不用担心失业。 昨天家里一下子热闹了一把,来了许多的狐朋狗友,因为听说我请客。这结果很让人吃惊,我想我平时没认识多少人啊,怎么堆到一起,住房的屋子一下子变菜市场了。看来要是贩卖人口,还真的有希望。 “啊,你终于大方了。” 敢情以前我真的很抠门?还是我把他们给吃怕了,现在来报复了?我在记忆的长线上,苦苦搜索一点一滴印象的死结,我虽说很抠门,但是还远没有达到那种境界,最多就是和人一起打车吃饭喝酒买东西我从来不开钱而已,也用不着这样子吧? “是啊是啊。多谢你也大方的来了,居然什么也没带,你当白吃白喝不要钱哪?” “是啊是啊,不吃白不吃,吃了不白吃,你想怎么的,还想杀人越货劫富济贫鞭尸敲诈死后生财啊?”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场景里,我总是占不了便宜,推测这原因可能是很久没有跟人贫过,嘴皮子不利索,牙齿生锈了。所以还是那句老话说得好,三天不练手生。新鲜的说法,就变成三天不练口生了。参照实际上的情况,君子动口不动手,于是我知道,君子和小人实际上就跟手和口一样,完全是没差别的。要有的,也就是乍一看,一个披了人皮,一个连人皮都没披而已。 那个什么什么来着,突然忘了那个什么什么来着。记得很久以前我有个习惯,就是从来不吃稀饭,但是每顿吃饭总是将干饭冲白开水。别人说这是顶着石臼耍狮子,费力不讨好也罢了,还多此一举,我却是津津有味乐此不疲。而实际上却真的是画蛇添足多了一举。 谁也不能辩驳这种离奇式的举动,是吧?毕竟对社会无害,对人也无碍,顶多只是看着有些新鲜别致罢了。难道可以因为野草堆里别致的长出一窝不是野草的蔷薇就要一棒敲死了吗? 这倒叫我想起了许多人事,有时候离经叛道也是好的,只可惜,不知不觉中受了毒害,我自己都难以接受,不小心就会在背后偷偷给上人家一闷棍。 敲闷棍也仅仅限于此罢了,我是个基本上连棍子都不会敲的人,这偶然会的,也可以算是天生。老天的恩赐,一般人想学还没处学去。这也足可以作为骄傲的资本了。 事实我却又真真的骄傲不起来,精明如同诸葛孔明那么也就还好,事事可以未卜先知,也或者聪明同于周瑜者流,一看便知,却还是不能及曹操,时间里过去了很久,还是没能清醒。这也就是我的可悲了。 有一个朋友说了一句话,我直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不要讨论说我的愚钝,他是刚刚才说的,也就零点几秒之前而已,要不换了你一样的疑惑。因为结果就跟没说一样,他一转身,信号被他自己给挡住了,压根儿也就没让我听见。你等于什么都没说,这叫人怎么理解?看来语言还真是个好东西啊。 我在想着去做一番努力,至于这努力的目标是什么,纯粹是瞎想想。自己不能想得明白,只好瞎猫碰死耗子,能碰上的都是运气。可能这该是,我该自我检讨,深刻反省的时间了。然而又实在不能静心,是不是男人也有更年期,比女人还更闹腾?却是不大清楚。 将他们全部送走之后,屋子里的情状突然又恢复到了很久以前,有些冷落。那时候没事可做也有事可做,那会儿天还热,屋子里随时都是敞开的,一个人傲然决然屹立于天地之间。现在时间稍晚了,昨夜长风,早上起来,吹得一屋子的战栗。南方很少用到暖气过冬,虽是想过,想也从来就是虚弱不堪的行为,对于实际没半点用处,也浪费了。今年的天气异常,冬天来得特别早,也格外的冷,估计要下雪了。 人大约在人的行为轨迹圈子上,就必须得经过一些看着无用实际亦无用,却非经历的不可的事情。就像是将一个番茄凉拌,你想剥皮也可以,不剥皮也可以,总的你却要往里面加糖才行。而实际的情况,很多人拿着番茄就直接吃下去了。也就如一个女学生学了多年的市场营销,出来却是要做家庭主妇的。 曾宜是在上周走的。走之前我们聚在一起,她喝醉了,但我还清醒着。那情形大约就跟以前见到的欢送会一样,只不同的是,没有一个人送罢了。因为这实在没有什么送的必要,她不过就是从楼下搬到楼上而已,依旧还是那间屋子。 人一生也就是从一间屋子挪到另一间屋子而已了吧。之后各自一路。但是心里像是彻底的空了。空了就空了罢。 见到的时候,言笑晏晏,这是李冰,她比以前更喜欢笑了,看上去就像个人精。我都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的那么多笑料,还笑。其实我也应该笑。 猛然之间,我觉得有很多事情一夜之间都变了,具体却还说不清楚。哎,为什么总是什么事情都说不清楚想不明白呢,这原因目前也未知。看来最后我得死在这个不知道上面,几乎不管什么事情,习惯性的就来了一句不知道。其实绝大部分事情,我都知道。糟了惨了,说漏了嘴,赶紧捂住。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发誓,我的确犟嘴。 现在不管那些了,屋子一下空了,莫名的竟有几分无所适从。不过还好,李冰还在,勉强填补一些空白。这也是不好,她居然很得意的笑容,让我禁不住从心底生出些凉意,那样子完全一副吃了葡萄不吐皮的主。 “没什么了,现在剩下的就是怎么过日子的问题了,你想的也该是这个问题。这个是我站在朋友的立场上说的。” 这也才是我突然意识到的另一个问题,虽然传说爱情很伟大,就跟雷锋一样的伟大。不过看她比雷锋出现的频率还要高,可见最终的结果还是爱情稍伟大许多。但是雷锋的存在是个偶然,故此看来,爱情的存在也是偶然了。没有了雷锋社会主义道路一样光彩熠熠,同理,没有了爱情,生活还是多姿多彩。先前是我错了,上帝,请原谅这无知的孩子吧,阿弥陀佛。 “这个问题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是过日子的问题了。”又开始绕了,我自己都晕了,发誓以后再也不饶这东西了。再一次遭受一顿白眼,这个难道也是天生地长,老天注定要对我的惩罚? “就你能白眼,小心变成白眼狼了你。” “好心当了驴肝肺,不管你了,你爱咋咋地。” “不用我当,知道你从来爱管闲事,很过瘾是不是啊?” “不过瘾,不想管了,你找我有事,想都别想,我已经改行了。” “改行?”不小心又犯迷糊了。 “是啊,你想我不改行怎么成,你一上来就找我拉关系,我怎么说也是国家的人,我怎么好意思跟你拿好处啊?我不好意思跟你要好处,我怎么吃饭啊?我也是要吃饭的。” “你就得了吧你,舌头被闪了吧,告诉过你,这儿临河风大,你还不信。” 199.第199章 第75小节 现在还不迟 前天又和徐建出去逛酒吧来着,就是那大排档了。他打电话来,我正好也闲着,于是瞎猫遇到疯狗,就只好两人狼狈为奸了。难得的是,去居然碰到了何水,也是小学的同学,以前不知道,他竟然就是这店的老板,都是老熟人。这下子变成三人为伍,我看落草为寇够本了。更重要的是,吃干抹净拍屁股走人不用埋单了。 本着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的精神,我正在酝酿怎么吃不了就兜着走的时候,何水一本正经的叫我等等,趁他回头,赶紧多吃几口,人前还要装相的嘛。 结果等了半天他出去就再没进来,敢情是怕我将他的这家什么什么给吃垮了,所以只好提前溜了,不过最后走时,也没有结账啊,真是不知道他在躲什么,难道我上辈子是瘟神,这一世投胎还是,虽是变换了人形,精神都还在,让人见了就害怕? 想不到就不想了,反正最后我不结账,不结账就是不开钱的孪生兄弟,我又不吃亏。等他想起来了,对不起,人已经走远了。想叫回去,除非我头上长疮,脚底流脓,否则我是死也不回去的,除非你来绑架我。 “他到底想要说什么啊,结果一句话没说就走了,还不明所以的掏了腰包,回去肯定得心痛死他?”我在外面闲逛了一回,问徐建。徐建是我从最早开始便认识的朋友,基本上就是没事不找他,找他也没事的那一号人。反正他找我基本也是如此,礼尚往来,没事就拿来相互利用利用呗,这才是真正的社会公平嘛。 “不知道,管它呢,不过好像刚才我看见他表妹了,也在他的店子里。” “他表妹?那跟他掏钱我们吃饭有什么关系啊?” “他总不能在他表妹面前表现得吝啬吧,正好我们俩撞枪口上了。” “这样啊,看来这样的枪口以后得去多撞撞。” “这也很简单啊,你每次来这里就将她表妹拉上,那不是每回都能撞上了。” “这想法果然高明,不过是馊的。”我可不敢再去招惹更多的女性同胞,先前才撞上两个都让我头痛不已,虽是一个走了,一个下落还未知,余波未息,现在还在痛呢。 “哎,我问你啊,前几天还看见是楼上的大嫂来着呢。”夜风如月,有水一样的宁静和冰凉。或者,有些事情,慢慢就过了,不要去想了吧。 “怎么突然换人了?这个就算,要换,保质期还没到期吧,好像?” 这是什么问题啊?还保质期,咋不弄个有效期啊? “我说你小子啊,我不说你什么。” “你那个李冰大姐啊,很强势的,你小心以后别得罪了她,我敢保证你尸骨无恙,余寒犹厉……” 强势?我突然又记得了这个词,以前我用过这个词同时去形容了她们两个人,现在我只用它去形容一个了。或者原本她就应该很柔弱,弱不禁风。 我笑着问李冰这样的问题:“我觉得你特别强势,你有什么看法?” 李冰一脸理所当然的态度,不紧不慢的回答:“那是当然,我当然强势,怎么啊,你现在才看出来,还不迟啊。” 对于李冰,我从来不厌恶她,很多时候还真的喜欢,她是一个很好的人。确实也比很多人都要好。就因为这些好,而很是喜欢。世间万物都有可爱的地方,如此看来,其实恨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了吧。 我想,有些东西的确应该顺其自然的,尤其是很多事情,当你想要两全其美,而却只能选择一个失去一个的时候,那么无疑顺其自然是最好的办法。因为两个都是你想要的。请不要说贪得无厌,这只不过是最美好的愿望而已,鱼和熊掌,难道就不能做成熊掌炖鱼? 要知道,理想有动人心魄的魅力,现实也有让人感觉亲切的力量。这两者如何兼得呢?至今我也没有明白。 在没法选择的时候,那么就只好心平气和顺其自然的接受一切,不管结局如何,至少我是会笑着去接受的。没必要哭是吧,再说就算哭,也没人会同情。一如那些靠着哭换回来的爱情一样,可怜兮兮的不算,还是别人泛滥了的施舍。 我想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去施舍。 但是,我们都乐于接受施舍。 现实世界,实际并不会像电视剧里表现得那样不堪,就算是很严重的煽情,也绝不会像电视剧里的那样惨绝人寰。曾经看到一个场景,因为主人公伤心,天上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结果因为在冬天,最后变成雨夹雪了。 现实中不管什么事情,也伤心不起来,偶尔的一点小情绪,念头之间也就过了。过了之后,和先前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吃饭的吃饭,打牌的打牌,实在没事做的,那就继续闲着吧,愿意伤心的就去找地方坐着再伤心,不愿意伤心的也去找地方坐着开心,反正你不能在这里挡住别人的路。 当有了顺应接受的想法,就好像从反抗进入到享受的阶段时刻,看李冰时,就不觉得像以前那么隔远了,就像是有一股细细的太阳光,在莫名夹了冰冷的冷风里,在微微一声散落了的低息里,有股懒散的温暖,料峭着。 我想以后这酒还是少喝一些的好,这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场所,也还是不要多来,最好是不要来了。这些该是他们年轻人寻找刺激的所在,我是不必要了。 200.第200章 第01小节 脑子抽了 陆齐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抽了风,居然在这么严肃的时候想起了一个冷笑话,不然不会在这种分明觉得难过的时候想笑,以至于搞得只能边哭边笑,最后哭笑不得。 哎,酒割喉咙心好痛,感觉再也不会爱了。 突然之间,觉得厌倦,再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有了这想法,便觉得这地方连草木都在拿眼看他,先前爱的喜欢的,也一下子变了味儿,狰狞着脸,堵得慌,膈应着难受。 有股强烈的冲动想要逃跑,去到另一个地方。 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意志。来得好突然,好没有准备,陆齐只觉得自己一朝涌起的那股意念,越来越强烈,好似心里有一千只噬心虫一下分裂成一万只又变成十万只,不断啃食,只有去到那里如了意,也许才能将它们彻底封印。 想归想,这种时候要是真的直接放弃工作和生活逃了,像传说中那些一厢情愿天真幼稚的傻白甜一样,想起世界那么大,应该去看看,于是就不顾一切的冲出去寻找诗和远方,那就是真的太图样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能说图样就图样,起码也得先打个雷下个雨闪个电穿个越啥的。 作为成年人,当然应该拿出成年人的方法。我们不讲愿意与不愿意,我们只讲值得与不值得,将一切衡量。这当然也是成年人的好处。我们会冷静的思考利害关系,思考工作变动会带来的损失与风险。最后即便不愿意,只要值得,我们就会去做。 陆齐觉得,是应该好好想。 所以一开始陆齐是拒绝的,不能脑子里一念即起春暖花开,你说去,我就去,我总得先考察一下,万一发现实际上并没有特效呢。 陆齐在心里飞快的扳着指头计算,在这里打拼了三年多,用个苦苦的形容词一点儿也不为过,也算是有了比较稳定的圈子和生活,虽然离夏天有空调冬天有暖气的小康生活还很远,至少是站住了脚。职业生涯在稳步向前,一旦走了,就意味着事业丢下了,人脉丢下了,朋友也丢下了。 虽然他也不能确定这里是不是真的有朋友,但至少手机朋友圈里是有的。 离开,意味着又得从新开始。事物的发展充满了不确定,而开始总是充满了血泪和艰险。 但是当所有这些那些因素都考虑了之后,还是没有办法将陆齐心中那股熊熊的意念之火冷却扑灭。这时候,陆齐决定,遵从最原始最直接的意志。 陆齐开始安排离职的事情。在离职之前,还要找到新的工作。在另一座城市。 陆齐跟大兄打了个电话,在电话一头说,我想换工作,我想回来。 大兄居然就明白了陆齐的意思。 他们一定是在用神念千里传音,所以才能在电话里省略五千字。 不然的话,只能解释成,有很多话,本就不必说得明白。 刚毕业的时候,陆齐的家里人就找他的这位大兄帮忙安排过工作。那时候陆齐也没什么脾气,就只是倔。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不想服输,觉得自己一定要向冥冥之中的存在证明些什么。尽管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要证明什么。反正不知道问题不要紧,写个解字写个证明,表示表示自己的态度是一定要有的。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后来想明白过来才发现,他想要证明的,冥冥根本不在乎,监考老师也不在乎。于是他连看都没看这位大兄给安排的工作是什么就直接拒绝了。独自一人漂到这座城市。没有依靠,吃了些苦,好在都过来了,自觉心安理得并且自豪。 现在,陆齐隐隐约约也算是混明白了一些事。就像小孩子偷酒,偷本非礼也好,酒以成礼也好,不过都是个理由,自欺欺人也好心知肚明也罢,只要找个理由把自己这一关过去了,念头通达,便做什么都行。至于上帝哪里,他老人家从来只是围观不管世事。 陆齐觉得现在自己不用证明什么,不用赌气,也不用怕输。只要节约点时间,也让自己轻松一点就好。一个人或许完全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跟社会过不去。这里面没有对错,不用证明。也没有所谓的输赢,不存在较量。也许一开始不过就是自己多想了。 201.第201章 第02小节 一定是来报仇的 大兄问,什么时候回来? 陆齐说,我打算周五提交离职申请,这边工作交接收拾东西一周时间够了,下周五就可以回来。挺快的。 打电话的时候,是在周三。 周五的时候陆齐就去提交了离职申请。部门总监看着陆齐一脸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突然离职,之前一切好好的,没有任何征兆,好突然,好意外。于是很客套的讲,说不想他走。陆齐假装没看见总监的表情,坚持了几秒钟。见陆齐决心这么坚定,知道说话也没有用了,也就没有再多说。 周末的晚上,总监和部门几个同事一起和陆齐吃了晚饭。 周一开始交接,工作还是挺多,陆齐手上甚至还有案子没有做完,需要收尾,而公司也需要重新安排人来接替,也不可能立即就有。只能一边交接一边做。陆齐也觉得不急,又不是最后的战斗,威武的我军已经全歼敌人只等打扫战场,没那回事,有一周多的时间呢,完全可以打一场持久战。 周二中午的时候,大兄打电话过来问陆齐,去报社工作可不可以? 陆齐一听都懵逼了。半天想了一下,觉得行。只要是在那座城市。工作是什么不重要,先能立足就好,去了之后不行的话可以慢慢再换。 大兄说,那你明天过来我们一起去见见他们领导,就定下来吧。他们的资料你先看看。 随后就给陆齐发过来一封邮件。是一份电子报,报头如斗大的几个朱红大字,巴谷报,除了能将眼睛瞬间刺瞎外,读起来则很像是八股的谐音。 陆齐随手搜索了一下巴谷报的介绍。巴谷是四书省五经市辖下的一个区,就在城中心区,而这家报纸就是巴谷区委办到的一份报纸,国际标准它叫社区报,本国国情它叫机关报,举着镰刀和锤子紧紧围绕在身边的样子,永远不嫌累。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 陆齐点开从头看了一下,很有风格,虽然是社区报,报道的也都是些鸡毛蒜皮,好在那里的人民都生活得很幸福很和谐,家家相亲,人人相爱,更是勤劳勇敢心灵手巧,除了不会脸红,其他的什么都会。 这点很重要,要是那地方穷山恶水尽刁民,那就太危险了。陆齐不得不先替自己的人身安全作考虑。毕竟坊间都有传言,新闻是个危险行业。 在电子报最后一页,陆齐看到了他们登的一则招聘启示。这应该是大兄主要让他看的资料了。 招聘里除了将工作职位薪资待遇一句面议就含糊的交代完了外,主要介绍了这家报社的背景资料。写了很多,又是宣传部,又是事业单位,总之就是告诉人他们很有背景,很靠谱,最后又说连续很多年获得区县第一,还附了一堆荣誉称号照片,金闪闪的能亮瞎狗眼。最最后则补充了一堆条件,要求思想政治素质各种高,几个爱连在一起很有爱,满满的排了一大版,还特别上色加大加粗了。 这意思很明显啊,咱这是找人为国家办事,天家专供,劣等小民趁早滚蛋。 单是这最后几个附加条件,就让陆齐险些吓尿。觉得大兄这招肯定是在报先前被拒之仇,把他扔到这地方去,这些人思想素质都这么高,简直比喝高乐高长大的还要高,这让他以后怎么混啊?还有,这些人这么有爱算怎么一回事,都是吃闪闪红心长大的么? 最关键的,陆齐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 有人可靠,确实轻松多了。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中国人总要拉关系维护人脉的原因吧。 陆齐于是去订了机票,请了假,晚上十点过起飞,到了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过了。幸好大兄已经帮他预订了酒店,告诉了他地址,距离机场不远,免了不少麻烦,陆齐下飞机后便直接去了酒店。 202.第202章 第03小节 做人的差距 第二天上午十点半,陆齐到了大兄的公司。他已经有很久没见到过这位大兄了。 陆齐对他这位大兄有种很复杂的感觉,若是你家族里也出了一位很成功或者说是了不起的人物,你周围所有的亲戚朋友甚至父母都以他为榜样跟你说话,而你又始终庸庸碌碌一事无成,你就会明白这种复杂感受。 在陆齐他们这一辈人里,这位大兄无疑是很成功,这里的成功可不仅仅是指物质财富。他的这位大兄,至少他能感觉到的,很亲善,而且见多识广,修养也非常棒。你可以跟他聊政治经济,聊宗教哲学,也可以跟他聊文学艺术,上到天下大事,下到街头杂耍,他都能理解,而且往往让人讶异他的观点和视野,有所受益。 总之,不是社会上那种所谓的“有钱人”。气质太不相符。反而让人觉得,他们这类人越富有,越有敬畏,越有良好的修养和品质。 这也是陆齐经过很长时间想明白的一个道理。自小我们就受到一种奇怪的教育,给人一种诡异的阶级认知,甚至教会人本能的仇富,觉得有钱人不是地主就是资本家,他们都是黄世仁,他们都万恶缠身。 但很多事情,远不是社会上流传的那样,也不是课本里教的那样。人的身份并不能决定人本身,也没法决定人的品性。 陆齐也是真正见识了一些“有钱人”之后才明白过来。真正了不起的人从来不喧嚣,走得越高,反而低调,越是谦卑温良。而只有那些自以为了不起半罐水式的“人物”,才会反而嚣张跋扈,骄狂跳梁,不可一世。 陆齐见到这位大兄的时候,他正在和人电话通话。见陆齐进来,挥手打招呼向他指了指一边的沙发示意他先坐。带陆齐进来的前台小妹,给他倒了一杯水,又向他这位大兄点头打了招呼就先出去了。 转视了一眼这间办公室,虽然不是很宽敞,茶几座椅绿植倒也布置得从容。 陆齐还没细看,就听见大兄已经跟电话那头说:我这里来了客人,我们下次再继续聊吧?然后又简单说了几句话,结束了通话。 等的时间,没有超过三分钟,让人立即觉得有种被重视尊敬的感觉。这让陆齐感觉到这位大兄的非同一般,即便是对待自家人,也很有礼貌。要是陆齐自己,显然就做不到。很多人都这样,越是对待跟自己熟悉亲近的人,就越会随便,而失去应有的礼仪和尊重。 陆齐想了想,只能归因于,这就是做人的差距。 同样都是人,而且还是血缘近亲,差距就是可以这么大! 电话结束,刚才出去的小妹又敲门进来了。送进来两个礼品盒子。放下又出去了。陆齐坐得稍远了些,看得不是很清楚,猜想应该是两盒酒,或者茶叶。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礼品盒子是什么。但用来做什么,陆齐立即就猜到一些。 这时候大兄已经忙完了电话,要出去,对陆齐说,把两盒茶叶提上,司机在楼下等,有什么话,车上说。 原来是茶叶。离座,将两个礼品盒子提了。看了一眼,用紫黑色的木头盒子装着,外面也没任何标识。不说还真不知道。这些东西,陆齐一向接触得很少,也不知道价值多少。 竟是为他准备的。陆齐居然没想到这茬,他完全忘了这是要去见人家领导啊!连个见面礼都不准备,真是够傻够天真的!陆齐一头黑线,心里感慨幸好有大兄在! 大兄在前边已经走了,一时间陆齐也只好收起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跟在后面下了楼。 203.第203章 第04小节 传说中的走后门 坐上车,大兄说了地址。司机启动车子,从后视镜看了陆齐一眼,上了路。陆齐敢肯定,那司机真的看了他一眼。 走了大约三十多分钟,跨了三个区,车子在一座商务大楼下靠边停了。路边有三个人。一男两女。都是三十来岁的中年年纪。 大兄说到了,于是陆齐就跟着下了车,紧跟在大兄身后。像个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似的,陆齐一想,不对,什么叫像,本来就是头一回。这种事他以前从来不干。 大兄走,陆齐也走,大兄停下,陆齐也停下,亦步亦趋,生怕走丢了似的。手里提着两个盒子,手心捏着一把细细的汗。 这就是传说中的托关系走后门啊! 陆齐曾经极度排斥厌恶的事情,现在竟然也发生在了自己身上。感觉好紧张,但是……好刺激,而且……好有快感的样子。 陆齐再一想,心里咯噔一跳,这他妈该不会上瘾吧? 此时陆齐除了感觉手上有些沉重外,内心倒是一片平静。不禁低叹了一声,人真是好奇怪,原来真的可以这样。 那三个人就是大兄带陆齐要见的人。大兄下车,和那个中年男人一边握着手,一边很是亲切的说着话,一起走进了大楼旁边的一家装饰古色古香叫做金禧的饭店。后面两个女人跟上那个男人,而陆齐则跟上大兄。 一行五个人,进了二楼一个小包间。坐下之后,发现桌上竟然摆了七副碗筷。陆齐很疑惑。吃饭的时候才明白过来,还有两个司机。 大家坐下来,先吃饭,边吃边相互介绍。由于是中午,下午还要上班,也没喝酒,只点了饮料,以茶代酒相互敬了一圈。 “这是我大学同学的堂哥,是巴谷宣传部的部长,姓左,左部长。”大兄对陆齐说。然后又对着那个男人道:“这是我表弟,很有才华的一个孩子,中文系出身的,文章写得很漂亮!” 陆齐一听当然知道这是在推荐他,立刻变成了接盘侠:“左部长好!很高兴认识您!还请多多关照。” 但是接着就不知道该说啥了。今天虽然主要问题是针对陆齐,但主力却是他大兄。好在此时似乎也不需要他多说什么。有大兄在,肯定会妥妥的。 陆齐就算不来,那肯定也不会有任何问题。陆齐突然觉得,原来人生还可以这么自信。 于是果断决定不说话少说话,一切都留给大兄。 那位左部长跟大兄又说了两句,随即也介绍了和他一起来的两个女人。 “这是我们巴谷社的两位社长。” 那两个字真的怎么听怎么像“八股”。 这名字居然都能堂而皇之的这么用,陆齐想,当时起名字的那人肯定是个嬉笑怒骂身居高位的愤青,恰好遇到周围一群目不识丁的泥腿子,一听八股这么大气名字,简直八荒六合天下无敌,全都拍手叫好直接通过。 不过这时候陆齐也没那么多玩笑心思。记住了这两个女人将是他以后的直接领导。年轻一点的大约三十来岁叫杜云,是报社现在的代理社长,是正社长。后来听人都叫他云姐。另一位年龄要长一些,看上去老成不少应该四十岁的光景,叫王娟,是报社的副社长。后来听人都叫他娟姐。 陆齐从这两人身上也多少看出了点问题,这政府的职位高低,完全不跟年龄资历成正比啊。果然年少有为才高者,也是可以捷足先登的。 基本介绍就算完了,这时候陆齐突然发现,桌子上又只剩下五个人了。 两个司机都已经悄无声息的吃完了饭,然后又悄无声息的出去了。全程都没有人跟他们说话,也没人理他们,仿佛透明空气悄无声息。 其实陆齐也不关心他们吃没吃饭,让陆齐吃惊的关键是这吃饭闪人的速度,快得简直能创纪录。 这也是陆齐第一次在这么有官场气息的饭桌上吃饭。 左部长和大兄说着话,偶尔一笑,陆齐就看见那两位社长也就跟着笑了。 几个人都在笑,虽然陆齐根本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为什么笑,于是也只好保持微笑跟着笑。 大家都在笑,气氛很和谐,于是午饭会面就在友好亲切的笑谈中结束。 也没多坐,大家都很忙。走出饭店,就相互告辞。临走大兄又跟那位杜社长说了几句话,说我们带了简历,留份简历吧,回头好联系,好吧?! 陆齐把简历双手递交给那位杜社长。说了句多谢关照。 这时候司机也正好把车开过来,一分一毫不多不少。 204.第204章 第05小节 相爱相杀 大兄把陆齐送到酒店楼下。对此行陆齐的表现只有一句话评价,“你不学着善于和人交流打交道怎么行呢”,就揭过不再提。 却也还是对陆齐说了很多别的话,基本上都是一针见血的提点。他是个很有格局的人,说话从不纠缠边边角角的绿豆芝麻,又能切中肯綮的指出道理和方法,和这样的人相处,陆齐觉得的确可以受益,可以长进。 把陆齐放到酒店楼下,大兄就走了。大兄还有事要忙,暂时也顾不上他了。也不可能一直眼睛里看着。 陆齐定了晚间返程的火车,现在才中午。一个下午的时间,做点什么事好呢?总不能一直在酒店房间里补觉吧? 虽然也不是不可以,但真要那么做了,别说天怒人怨了,恐怕自己都想掐死自己。花几千块大老远的坐飞机来,就是为了换个城市换个姿势睡觉? 这也太奢侈太疯狂太没人性了! 可是也没别的事。突然想起,周小蔓就在这座城市。 在楼下的步行街踱步,走了几圈,决定趁这时间去看看她。 周小蔓和陆齐是高中兼大学同学。两个人关系也说不上非常好,可要说能找出比他俩更好的,也没有几个了。两人认识时间太长,想不好都难。 当然认识的时间长,关系倒也不一定会好。人和人相交有时候是很神奇的,十年相交转身成路人的情况一抓一大把,一朝相识而成生死至交的情况也麟凤可见。 不过他俩还真的就是靠时间累积生生把关系搞起来的。 高一的时候两人是同桌,结果就跟有杀父夺子之仇似的,谁看谁都不顺眼,整天给对方摆着一副“你是****,被我看穿了”的样子。 外人也不知道,两个人为啥这么仇视对方,完全看不懂这两人这仇恨值是怎么拉上来的,甚至连他们俩自己也不知道。他们都是从不同地方的初中考了升上来的,之前也都不认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大约只能归因于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反正两个人就是不对付,你看不惯我我也看不惯你,然后你不鄙视我我也要鄙视你,连姿势都不带重样的。 让一群围观的同学看得连呼好爽,这一定是用疯狗血开启的剧情,不然不会出现这么相爱相杀的狗血桥段。 高二的时候,高三的时候,偶尔调整座位,两个人也是分分合合,但还是同桌的几率大于不同桌的几率。两个人的仇恨值似乎有所下降,但对方那一脸的****相始终没变。 然后就在这一脸的****相里,大家一起吃完了毕业的谢师宴。 谢师宴上连老师都说,你们以后会天南地北各自飞,想要再见到怕是很难,所以该珍重的一定要好好珍重,错过可是后会无期啊。 这话就差直白的说,有恋爱的可以谈了,要房的也可以去开了。 可惜那年头的高三党,真是一群傻白甜,幼稚得可以,完全听不懂这话的隐藏意思,居然****兮兮的去写了一堆同学录,里面的内容,真的是“好好珍重”。 陆齐没给周小蔓写,周小蔓也没给陆齐写。但两人仇恨值似乎又有所降低。 本来说好的天南地北各自飞,两个人也真心的在努力飞,结果一不小心,居然飞进了同一所大学。 而且还是同一个专业。好在两个人从此不再同班,也不用同桌。 两个人的仇恨值居然神奇的消失了。看来一定是距离的设定。之前一定是不小心进入对方的领地,自动唤醒了对方的领地意识。 再打着老乡会的名义,时不时的聚个餐吃个饭啥的,两个人的关系居然渐渐由阴转晴然后就光芒万丈了。 当然这只能说是两人的邦交关系正常化了。最多再结个澶渊之盟。想要结个秦晋之盟,甚至还想着解锁更多姿势,那还是乘早打消念头滚蛋的好。 这点从陆齐毕业那段时间的举动也看得出来,他再疯狂的撩妹,也没去招惹这位。 205.第205章 第06小节 待遇面议 也好在陆齐这人头脑清醒,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现在还能和周小蔓保持着这么好的关系,完全是仰仗那时候没有冒失而打下的基础。 人与人相识,真的是一种缘分。 两个人从相互仇视到关系正常再到莫逆,这几年都没有见到过,但两人关系依旧没有减少,反而愈发深厚,想想这需要什么样的造化啊。 有多少人即便天天见到围着打转,都无法相知相识相亲相近,终于陌路。如此想来,陆齐觉得他们的情谊,的确已经超过了这世间很多人,这样很好。 所以既然来了,那当然应该去看看。 陆齐还想着,如果要是特意这么老远去看她,那还真算得上一段佳话。没准,还能来个感动啥的。 不过陆齐现在也不清楚周小蔓的近况,比如有没有男朋友啊之类的,只知道她还在读书,但这没关系,自己又不是去相亲,只是看望看望朋友而已。 打电话去问周小蔓是不是有空,就约在了她的校门口见面。 陆齐还担心迷路,走了很久,好在并没有。转了两趟地铁,就直到了她的学校门口。便看见周小蔓穿着白色印花体恤淡蓝牛仔短裤站在马路对面。正朝着他挥手。 两个人一起在她的学校走走,看见路边上了年纪一脸皱皮的香樟树,一大片据说能让蚕吐出彩色丝的桑树园,很多大大小小风格各异的建筑等等。 大学毕业后这几年,两人就没再见过。幸而依旧还熟悉,那种熟悉和亲近依然如故,并没有多少陌生的芥蒂。 傍晚,两人从学校出来,在附近一起吃了晚饭。 周小蔓送陆齐到公交车站,陆齐上了车,车上人不多,车子驶出,陆齐看见周小蔓才转身回去。 陆齐突然觉得,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小时候总觉得,朋友就一定要天天在一起,长大了也要在一起,老了也要在一起。 而后渐渐才明白,大家都会成为一个人,早晚的事。虽然真正的朋友保质期是一辈子,不用担心过期,但是相见会越来越少,相离会越来越远,相聚也会越来越短。 能有一两个朋友相伴不远,那是上天的眷佑,恩赐的幸运。 在火车上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六点过的时候,就到了。陆齐也没回住的地方,从火车站出来,就直接换了公交去了公司。毕竟先前请假也只请了一天,在新的工作没确定下来之前,这里的工作又没完全交接,当然还要继续工作着。 周五快下班的时候,终于把离职手续都办妥了。这时候,也恰好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一个男声,先问了陆齐名字,然后便说:“我们是‘八股’报社,你之前来面试过,如果确定要来,下周一就先来上班试试吧。” “下周一,好的,我会来。”道了声谢谢,然后挂了电话。 这时候陆齐才想起,他居然既没问对方工资待遇,又没问工作地址。 又翻了一下先前大兄发过来的资料,终于找到了他们的报社地址。又看了一遍文字资料,工作待遇一栏写着面议,那只好过去上班了之后再面议了。 周六周末,收拾了东西,这几年一直过得很简单,知道自己会随时飘荡,刻意没有置办很多东西,因而东西并不多,一起打包付邮,跟房东退了房子。 第07小节 说瞎话的能力 周末晚上,又坐了晚班飞机到了c市。打车到巴谷,已经晚上十二点过。这回可没有提前订好酒店可住。再说也住不起啊。幸好中国民宿旅馆的老板们服务周到很贴心,跟城管们斗智斗勇的在路边电线杆上贴满了温馨的小纸条,随便哪儿都能看到。打电话过去问,毫不犹豫就租了一间,八十块钱一天,暂时安顿了。 陆齐在那间小旅馆里一共住了五天。到巴谷后的第一个周末,才租到了房子,离报社也就是工作的地方只有十几分钟路程。每天上下班,走着都可以到。心情不好还能坐坐公交兜兜风风。因此早上也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睡懒觉。 这种生活,可是和以前那种每天在公交上就要花两三个小时的状态,截然不同。 一下子就没了以前那种忙碌劲头,工作压力也骤降,陆齐瞬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整天变得慵慵懒懒的,真舒服。 陆齐是星期天到的,星期一早上就去报道上班了。 报社一共有二十来人。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电话通知他的那个男声。姓白,叫白溪。既不是记者也不是编辑,既不是行政也不是人力。 白溪接待了陆齐,陆齐便很好奇的问了一下他是做什么的。陆齐觉得他应该是做人力的,因为给他打了入职电话,起码也是行政,因为现在正接待他。 结果都不是,他是做商务的。 然后陆齐就不可思议了,一个商务人员,给他打电话,做了人力的事情,然后又接待,又做了行政的事情……这都什么混乱情况?你这么不务正业你老板知道吗?对了你真的有正业吗? 白溪也没多说,便领着陆齐到了杜云的社长办公室外,敲门,推门,探头说“云姐,陆齐来了”,又对陆齐说“进去吧”,然后就走了。都不带多看陆齐一眼的。 杜云是个还算年轻的中年女人,先前已经见过一次。 “您好,我是陆齐。很高兴能再见到您。” 杜云看了陆齐一眼,指着沙发,让他先坐。并没有太大的架子,还算亲和。陆齐看见旁边就有黑色的皮质沙发,走过去立着身子坐了。 杜云又让陆齐简单介绍一下自己。这下陆齐心里一开始就真的很拒绝了,不过再怎么拒绝也只能在心里进行。 然后陆齐就巴拉巴拉例行公事一般的介绍了一大堆。将简历上的内容天花乱坠的翻译了一遍,又空穴来风似的添油加醋了一大堆纸上没有的,一番滔滔不绝,就差点直说自己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擒龙地上能跑马空中能变舞七十二项绝技全能了,末了还来了一句中心思想点题式的总结,嗯,世界那么大,家乡这么美,所以我要回来看看,嗯,没毛病。 虽然这里美不美跟他家乡完全没关系,而外面实际上也比这里更美,但瞎话就是这样睁眼说出来的。 当然陆齐在这里用“回来”这个词,实际也是有意义的。 一来可以打打感情牌套套近乎。 你看我那么果断的背信弃义抛弃了上一份工作,不远万里的来到这里,又不图你要你,连工资多少都没问,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家和这儿近啊,没准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虽然这个“近”实际距离超过上百公里,但你看我这么爱家,完全是个品学兼优的好男人啊。而且大家的家既然都这离得这么近,那就是老乡了,面对这么一个品学兼优的老乡,你见到了不说两眼泪汪汪,你至少也得关照我点啊。 除此之外,也还有一点。 很多面试,人都会揪着问,诸如最长的一份工作做过多久,能不能留下来啊之类。这实际是公司想要了解和解决的一个忠诚问题,单就人力成本而言,公司也需要一个可以长期稳定工作的人。 陆齐一向喜欢直接,既然都免不了一问,那干脆自己说出来好了。 这么说似乎有用。这句话说完后,杜云就没再问陆齐这方面的问题了。当然也可能,实际上并没什么卵用,人家根本不关心陆齐能不能留下这个问题。反正财政有的是钱,一向大方,才不在乎那点儿人力成本,你爱留不留。 “我看了你写的一些东西和方案,文笔挺好的,但是……你之前都没有过做新闻方面的经验,我怕你做不来。” 这个先扬后抑的转折是什么意思?陆齐心想,难道是不好意思在电话里拒绝,一定要当面拒绝才能表示诚意? 应该不会,这应该只是说话的手段吧。 陆齐没说话,等她继续说下去。果然这只是言语上的下马威。 杜云见陆齐没动静,似乎没将人吓到,于是只好继续道:“这样吧,你在这里先试用两个月,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可以介绍你去文联,怎么样?” 啥?你说得这么委婉但是意思我还是明白的。搞了这么一半天,原来你才是真的想拒绝。奈何大兄加那个啥姓左的部长两个人一起特效太厉害,搞得你根本没办法拒绝。 第08小节 你先看看 真相居然是这个样子。不过这状况陆齐也能理解。 要是你的领导也这么突然莫名其妙不管你愿不愿意的就将你带出去吃了顿饭,然后就硬塞个人给你,你也会很郁闷。 陆齐想着,这事我也没办法帮你啊,走后门嘛,比的就是谁特效更厉害,你现在这副勉为其难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整得跟被人**了还不许告状似的,我总不能帮你去你领导那里告状吧?状告你被你领导**了……意志? 突然觉得心里好像一下子多了点什么。 陆齐再一想,谁看你脸色,我假装不知道就行。管你是被迫还是自愿,总之答应了就成。 “那这两个月,还希望云姐多多指教,多谢费心了。” 杜云笑了一下,大约是觉得大家都叫她云姐,陆齐刚来也跟着叫,很有意思的小伙子呢。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了几个数字:“小白,来我办公室一下。” “云姐,有什么事?”很快白溪进来。 “你把陆齐带出去,让他先熟悉一下。” “有什么要求吗?” “你先随便安排看看,稍后再调。” “好的。我明白了。” 这几句话实际上陆齐没听太明白。觉得应该有深意。特别是那两句“有什么要求”“安排看看”,但是实在想不出。 从杜云办公室出来,是一条隔出来的过道,过道转个弯外面才是工作的格子间。白溪帮陆齐找了个位置,然后就真的安排看看了,扔了一堆报纸让陆齐先看着,就忙他自己的去了。 所谓的安排看看是这个意思?陆齐见这所谓的“安排看看”竟然真的就是“安排看看”,一下子就懵逼了。 好在陆齐干坐了一会儿后,就顿悟似的明白了一点。招聘上说的是编辑呀,编辑的工作当然是各种看了呀。 报社工作用的内网,此时陆齐还上不去,于是便只有上网看看,报纸看看。 陆齐想着,要是以后一直都只需要这么看看就行,那这真是一份好工作!就算没前途,至少安乐呀,养老多合适。 没错,某人不才区区在下就是这么乐天知命目光远大,公交车上遇到个妹子挨了自己手臂就想到两人连孩子都有了,这才刚入职就已经想到退休养老的事情了。哎,没办法不想啊,毕竟人生在世,安乐很重要。刘禅这么牛叉的官二代万里江山不要都只想图个安逸乐不思蜀,那你说啥才重要? 权势财富神马的都趁早死去吧。 只是,想要安乐,也不是那么容易啊。至少得有能安乐的资本吧?瓷器活还得配点金刚钻呢,没那资本还说什么说? 由于陆齐先前也不是做这行的,除了认识纸面上那些字外,基本两眼一抹黑啥都不懂。幸好大兄特效厉害,笔试没考直接过,面试也是轻松通关。要不然早就扑街那还有机会养老啊。 在网上搜了一大堆基础材料,编辑的基本知识啦,编辑的基本原则啦,编辑的职业素养啦,编辑的基本技巧啦……临时拿来抱一下,感觉还不错。 顺便也搜了一些关于记者的基础知识,采访技巧啊,职业操守啦,新闻理想啦,陆齐又是一惊,大呼我去,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提新闻理想这个词……让人很是惊奇啊。 一边翻着报社自己发的报纸,一边看着各种各样的新闻网站,时间很快就过了一周。期间白溪也没有安排任何事做,果然是“安排看看”。杜云也没有来找过陆齐。陆齐倒是去找过她两次,但都没有见到人。 一打听,听说一直在开会。陆齐也嘀咕,不知道开什么会需要连续开一周。 这几天陆齐也算是将报社的一些基本情况大致熟悉了。 从新开始,似乎也没有那么困难。 报社不大,毕竟只是一个区级的报纸,而这个区又恰好在主城范围内,上面有几家市媒压着,想大也大不起来。所以竞争力也有限。或者说根本没竞争力。 报纸面向全区百姓,但是没有刊号,是属于不能发行的内刊,印数却也不少,每期两万份,财政买单,免费赠阅。 这年头网络基本已经攻占手机,年轻人那么忙,谁还有空看报纸? 所以不空不看报纸,看报纸也基本算是成了一种身份标识了。 这话当然不会瞎说。 适应报纸阅读的那辈人,现在基本都靠近在退休的区间里。或者将退或者已退。但那一辈人实际上文盲率挺高的,能识字的,基本都算是国家的人,所以是老领导吧。不识字的人,想看也看不了。 而年轻一些的吧,大家都这么忙,网络又这么方便,谁还去看报纸呀。只有哪些坐在办公室闲得无聊,又在领导眼皮子底下不敢上网炒股没法斗地主也不方便玩手机的人,才能退而求其次堂而皇之看报纸。 所以这报纸基本算是办给领导们看的。 实际上也差不多。每期报纸发行出来后,会将一部分张贴到街上各偏僻处的阅报栏上。为什么叫偏僻处的阅报栏,因为寸土寸金繁华地段的那叫广告栏。余者大部分是送到各个街镇部门的办公室的,往各行政大楼下一扔,发行工作就算完成,搞定收工。 第09小节 不按套路 后来陆齐总结,基本原则是这样的:发不发是我的事,看不看是你的事。 反正我们把报纸做出来,也送到了,我们的工作就算完成了,至于你们看不看,我们真心不关心。我们可是很慷概大方民主自由的啊,我们不仅白送你报纸,而且绝不会附加条款强迫你们看,你们爱看不看。反正我们又不掏钱。 这些情况,陆齐现在当然还没有完全知道,只是初略了的了解到了“是内刊”的程度,很多东西接触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还有一家网站,是巴谷的门户。也是报社在负责做。 除了这两款平台产品外,报社下面还有一份手机报。叫巴谷播报。据说有近二十万群发用户。财政依旧大方,每天免费赠阅。内容由报社制作,然后交给一个提供群发技术平台的中间商过一道手,然后再通过通信商发出去。据说每年单群发技术和通信商就要花费三百多万。 恰在这段时间里,客户端大火。几个大领导一看风头这么好大家都在玩,追赶时尚算我一个不能落后啊,一定要乘兴而来兴之所至,于是赶忙花了几百万做了一个客户端,将其作为现代智慧城市连接未来科技生活的一种方式,同时也当做一种光荣的政绩而大肆宣扬。然后也扔给了报社,最终无疾而终败兴而去。 陆齐看到客户端的时候,就顺便跟坐在斜对面负责的编辑打听了一下,是一位瘦高的美女,客户端现在有多少用户,然后美女就竖了两根手指,摇晃了一下,一个胜利的姿势。 “二百万?挺不错呀!” 美女白了一眼。 “二十万?那也很不错呀!” “不,是两千。” “我看门上海报是半年前的,不是说就已经有超过十五万注册了吗?” 于是美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而这时候政务微博依旧很火。几个大领导再一看,有这么多人在玩,好像很好玩的样子,也得去圈点粉。好在这个不用钱。连报社都用自己的名头,抢了一个马甲。不久也就废弃了不理。 再而后不久,微信流行,朋友圈火到没朋友,全都是鸡汤。领导们这一喝就中毒了,又开始计划着攻占朋友圈。于是一大波政府公众平台纷纷跑出来刷屏。就在陆齐到报社的前两个月,报社才刚刚交了三百块钱,同样又抢了一个公众平台的马甲。 这样算起来,陆齐开着大兄的大号凭着特效光环一路杀到报社的时候,报社算是有四款单品两件马甲。可惜这些单品都卖不出钱,不但不能卖钱,还只能无底洞的烧钱。 除了微博微信这两个被称为新媒体代表的马甲,现在领导们还没有钱烧进来,因此随时可以脱下扔掉外,其余四款单品,本来想做成爆款,结果谁知道弄得领导们想把自己爆掉。前期大量投入大肆宣扬之后,满以为是一记还我漂漂拳,谁知道是一招面目全非脚瞬间踢成了一堆赖皮膏,贴上了就扔不掉。领导们也是心里苦呀,自己约的那啥,含着泪也要打完。 领导们玩嗨了,财政这时候也就有用武之地了,终于可以乖乖的上去埋单报销了。 所以财政其实很有钱。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这些钱是怎么用了的。虽然公开的已经很多,但未公开的更多。 这几天,陆齐一直在了解基本情况。想要开展工作,当然得先了解情况呀。 翻翻报纸,看看网站,点点手机报,戳戳客户端,逛逛微博,刷刷微信。 这小日子看来看去,真的很溜啊。 这么溜的日子,怎么能不和大家分享呢?但是一看微博上只有几百个粉丝,微信公众平台上只有几个用户。瞬间就觉得人生少了很多乐趣。 周五下班的时候,陆齐被杜云叫到了办公室。开了一周多的会,这女人终于想起了还有陆齐这么一个人。 “这几天一直开会,没有顾上你。怎么样了?” “了解了一下编辑的基本工作,了解了一下报社的大体情况。” “你觉得哪个平台适合你?” “我看了下,网站挺轻松的。”陆齐说。 杜云听了这句话,居然笑了。 “网站是挺轻松的。不过网站现在不缺人。” “我看了网站,现在都是将报纸上的内容直接复制上去。确实不需要人,不过如果改一下,不正好就需要人了吗?” 杜云问:“你简历说,你之前做过网站,做过策划?” “是啊,接触过一些。大体上都了解。”陆齐点头。 “那既然这样,你就去做新媒体好了。” “我去”,陆齐差点骂出来,我们不是在说网站吗?你这是不按套路出牌啊,要不要这么突然的搞神转折啊? “年轻人嘛,可以多试试新鲜事物。” “但我看你们并没有打算投入运营微博微信或者别的啊?” “嗯,其实主要是这样的,上面领导并没有要求我们做新媒体这块,所以财政没有投入。” 果然,免费的东西人们不会珍惜,白捡来的孩子不如花钱生的亲。 “简单说,就是这两块不在政府工作计划之内,年底也没有考核,所以也就一直没做。” 敢情你们政府部门里所有的工作不是为了事而做,而是为了考核而做的啊? 陆齐又一次觉得自己真是图样啊,又长姿势了。 第10小节 玩得很溜 “不过我倒是觉得新媒体的影响力以后会变得很大,而且好用。所以我不安排你去报纸和其他平台,当然,你可以在报纸的编辑忙有需要的时候帮帮手,名义上你还是报纸的编辑。” 陆齐这话是听明白了。报纸和其他几个平台那都是上面几个大领导的产业,只是交给她代管一下而已。而像微博微信这类在当时还算新事物,还属于野草堆里生出来的东西,因为几个大领导还没插手,相当于成为了报社或者是杜云的私产。所以杜云这是打算借着财政的人力,做她自己的事。 不过陆齐也不能说什么,她爱怎么玩,那是她的事情。名义就名义,狐假虎威假公济私这种事,陆齐又不是没见过,基本上也能玩得溜。 不过,陆齐总有种不安的感觉,本来是幕后,现在怎么好像一下子就变成前锋了?瞬间明白过来,这是要派他去前线冲锋陷阵开疆拓土啊。 “云姐既然这么说,我就试试好了。” “对了,那天和你一起来吃饭那人,和你什么关系,是做什么的?” 陆齐恍然明白。原来这个才应该是她今天主要想问的。 “是我们家大兄,不过我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我们平时见面都不谈工作的。”知道也不告诉你,陆齐想,不神秘点吓不住你怎么办? 其实陆齐知道的还真不多,很多工作上的事情,他都没有问过大兄。而他生活上的事情,知道得也不多,毕竟他们见面的时候也不多,即便见面也往往匆匆,更多时候反倒是大兄在关心他。而在陆齐看来,像大兄那样的人,如龙行天下,他又怎么可能对其了如指掌。 “不谈工作?那好呀,我们今天也就不谈工作了。初来乍到,最近生活还习惯吗?” “还好还好。”这杜云也是个人jing啊,居然就这样子直接掰弯转变话题! “对了,顺便你也给我个网站的改版策划,他们网站一下步想要进行市场化运作,我也看看你的策划能力。” 不是刚刚才说的不谈工作了吗?你说的话呢,都丢在风里了啊? “好的。”杜云这么生硬的直接变了话题,陆齐也不多说。“我下周一给你方案。那云姐还有什么交代吗?” “没有了,对了,你住的地方找好了吗?” “谢谢云姐关心,已经联系到了。” “那行,那你早点回去吧。” 周末在新搬进来的房子里,借着房东的无线网流量,愣愣看了半天网站。 看完了陆齐觉得很惊讶,政府网站真是太纯洁了。诺大的一个网站,一点杂物都没有,一览到底的会议新闻。连风格都保持着高度严谨的一致。 没有弹窗,没有外链,没有硬广,纯得简直像tuo光了衣服刚从水里出来的****一般。 至于那些新闻背后是不是贴着“发票”两个字。那就不是陆齐能知道的了。 陆齐使劲甩了几下头。简单整理了个思路。因为杜云说过了,并不是执行案,而是参考案。只要有框架和思路就行。那么执行落地的细节,是可以不用了。 周末的傍晚,也是这年五月的最后一天,陆齐记得那天天气晴朗得一塌糊涂,回光映照。便楼下走了走,附近看了一下。 以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了。这又是一段不会知道终点就开始的新旅居。愿和这座城市彼此相遇,不被辜负。 然后就在小区花园里一处能见天的空旷处,而立仰望,烧了一柱心香,发了一段安土祭文,诸神请福,吉凶趋避。 前向祭祷上苍,皇天在上,求老天赐我个妹子。 左向祭祷上苍,道君在左,紫微星照小人避退。 右向祭祷上苍,佛祖在右,慈悲普渡降服魍魉。 后向祭祷上苍,后土在下,还是赐个妹子好啦。 第11小节 闲来无事 新的一周开始,上班就应该比较忙了。不会只是坐着看报纸。 陆齐觉得应该会这样,毕竟上周五,杜云已经说过,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依然没事可做。 周一一来,陆齐就被杜云叫去听吩咐,说暂时不忙做新媒体,微信微博都先等等。 等等?上周你才说过的话呢?这种出尔反尔的行为,好羡慕。好在也已经见怪不惊,也就不在意了。陆齐其实在意的是一直看报纸。 想我堂堂男儿大好青年,难道来这儿就是为了天天翻桌上那几份可怜的报纸的? 好安逸,还请你们多订几份! 继续看报纸。上网乱逛。时或在报社的微博上发几条笑话,来点鸡汤,也算是找了点事情。 然后就无所事事了。 陆齐坐在距离门口两个位置的地方,隔壁靠里的位置坐着一位年纪偏大的大叔,已经头发开始染霜的那种。姓王,有时候听人叫他王主任,有时候也听人叫他王老。陆齐一下子就想到了隔壁老王的典故,好在没有叫出来。 由于格子间的挡板并不高,距离也不远,说话能轻松听见。 没事的时候,陆齐就斜靠在椅子上,转一下假装喝茶沉思,实际在观察隔壁老王。隔壁老王是在给报纸做校对。 隔壁老王工作的时候,很认真,很用力,比报社任何一个都要认真和用力。 中午的时候,一起去吃饭,然后陆齐就问了问隔壁老王的情况。 “您老今年高龄几何?” “今年六十五了。” “那您不是退休了吗,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工作。” “是退下了,我是返聘回来的,在家闲得很,就出来做点事。年轻人可能没感觉,人真的是很奇怪的,有事的时候,想着不做事就好了。而真不做事的时候,又觉得好像是被遗忘了似的。” 难怪隔壁老王要神出鬼没于众高邻之间没事找事,原来是为了刷存在感。 “您老说得对,我们可就想着天天没事做就好啦。”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等到周三的时候,陆齐依旧还是只能喝茶看报纸。 这状态不对啊,我是来工作的,我是来吃苦的,我是来为国家奉献青春的,我是来为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奉献知识和力量的,怎么一来就搞起享乐主义了? 对于一个初到新单位工作的人来说,这种状况太不正常了。 这时候,陆齐突然体会到隔壁老王所谓的被遗忘冷落的感觉,大约就是所谓的寂寞了。哎,这么轻松愉快的享乐机会,居然找不到人分享,朋友也不在身边,好寂寞啊! 同时心里也多了一种不安。 陆齐已经把那份写好的网站改版方案,改了不下十次,一字一句的改,又做了两个不同的版本。还是无法消除那种不安的感觉。 好在周四的时候,上午杜云来说:“你先帮着做做手机报吧,先学着,一会儿有人来跟你讲。新媒体先放一放,辛部长还没有同意,所以暂时先不做了。” 辛部长?陆齐这才想起来,网站上挂着一串名单呢。这个是宣传部的部长。原来是在等上面同意做才能做。 不过手里终于有事可做。便觉得心里一下好受了不少。 现在陆齐的电脑已经可以上内网。报社记者采写回来的稿件,也都放在局域网集中一个文件夹。里面按照时间,建了很多的子文件夹。 由于报社的报纸并不是每天出,隔天才出一次,所以夹子建立的时间很多也是隔天一个。 陆齐翻到最近一天的稿子,发现里面很空。往前一天,便有了一些零零散散的稿子。 点开一个二级文件夹,点开一篇稿子,是书记在视察,啪啪啪地强调了一堆话,再点开一篇,还是书记的稿子,还是视察,啪啪啪地又强调了一堆话。 陆齐忍不住心想,不会全是书记的稿子吧,继续点开看。不是书记,换人了。 这回是区长视察的稿子,照例啪啪啪的强调了一堆话,再点开一篇,咦,也是区长的稿子,不过终于不是视察了,在开政府第一百零一次会议,啪啪啪地也强调了一堆话。 陆齐看得有些抑郁,打死他也不相信稿件库里全是领导的会议稿子。于是继续往下翻,再再点开了一篇稿子,嗯,终于没有发现两个大领导了。这回变成宣传部长了。宣传部长去看了一场演出,演出结束,居然也啪啪啪的强调了一堆话。 陆齐看哭了。 第12小节 文字杀人 但是没办法,还是得继续看下去。 谁知道上面的几个大领导刚刚看完,下面的小领导也跟着活跃起来,好在虽然讲话在继续但终于没强调了。纪委早上开了个会,政府办下午就跟着就开了个会,人大刚开完会,政协又开始开会,财政局长上班时候刚开了个会,税务局长下班之前就组织开了个会…… 部门开完了街镇接着开,镇长刚开了个会,街道也开了个会,居委会开了个会,小区居民也立马跟着开了个会…… 合着全国人民都整天没事干,就天天开会啊!难怪最近楼下斗地主的人都不见影了。 陆齐心里已经在嚎啕大哭了。还在滴血。 擦干了继续看。 文件夹里大大小小的各种领导都在忙着开会,辅以各种讲话和强调。就像是筛过一遍似的。连文档的标题都惊人的一致,自上而下看去,形式统一,煞是整齐,还真有些工整和谐之美。 陆齐觉得每篇文章末尾都应该打上这样的字样,本文纯属套话,若有巧合,纯属雷同,不然让他这种初来乍到的人看了完全闹不清楚状况啊,还以为是复制了很多样本呢。 陆齐再次强忍着哭的冲动,强忍着一口心头血已经到了牙根下,继续看样本。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有一个人找到陆齐。是个男的,据说是手机报的编辑。杜云一直叫他小秦,陆齐就一直叫他秦老师。 秦老师就跟陆齐说了一些事情,手机报新闻怎么编,新闻材料从哪里来,有什么要注意的,都说了一遍。最后道:“不用想的那么难,很简单的,只要细心一点就好了,这不还有我嘛。” 听了秦老师的话后,陆齐终于吞下了心头血,感觉终于好受了一点点。这人挺和气的呀。 秦老师编发的手机报,陆齐倒是找到看了两期,想起稿件库里的那一堆稿子,能从那些稿子里,居然能真的能编出几条新闻来,可真不容易,真了不起。陆齐表示只能跪服了。 于是第二天陆齐就跪服着跟秦老师学怎么删稿子。 一篇一千多字的领导会议稿,删下来最后也就只剩下二三十个字有用,勉强能成一条短信新闻。有时候通篇删下来,最后居然把整篇稿子都删没了。 陆齐问秦老师:“每天这样找,多麻烦啊,难道不能让记者把有价值的新闻点提到前面做导语,开门见山,把领导们的行程和讲话,那些司空见惯的格式套话废话,押后或者干脆不写不行吗?” 秦老师说:“当然不行。” “为什么不行?” “套话一删就没有字数了,八百字作文你当那么好写?而且一直以来也都是这么写的。” “一直是这样,就是对的吗?为什么不能变个法子写,从来文无定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陆齐觉得这想法不对,有些嗤之以鼻。 大约是看出陆齐的心理,秦老师一副过来人看着菜鸟的表情也没生气,继续道:“你的想法是你的想法,不过你新来,我还是要先给你说说,遇到领导的稿子,千万不要动,容易出问题,就这样稳妥。区长和书记的次序,几个常委的次序,各位领导怎么排序,谁在前谁在后都要注意,这里面都有讲究,官场的等级你明白?” 嗯。这个,陆齐直接摇头,不关心当官的,所以不明白。 “不明白也不要紧,记住就行。上次有个记者,写稿子时候不小心弄错了两个常委名字的先后顺序就发了出来,然后整个报社都被重罚了,所有编辑和记者都集体写检查和学习。” “这么严重?” “这还是轻的。新闻是很危险的。你只听说一字千金,难道没听说过错字杀人么?写好字能诛心,写错字也会死人!” “听说朱元璋一字杀人这事干得很溜,杀着也利索,不过我没有认真读过历史。” “要读什么历史,现实就有。哎,反正你以后会明白的。否则你以为新闻是个危险行业是指什么?” 新闻是个危险行业,真的可以这样解释吗? “难道不是指亲临第一线,挖掘真相,触犯了利益集团被威胁,被流弹击中这样的吗?” “你也可以那样认为。哎,还是算了,还是说这个吧。如果你帮我做手机报,或者以后做新媒体,可以适当做些规避,尽量不出现领导名字次序这些东西。总之细心些是好事。” 陆齐对新闻很危险这个解释,还是不大明白,但对于像领导职位排序这样的事情,只好当做标准一样硬记下来。 第13小节 好像差个横批 然后陆齐又问了一个问题。 “秦老师,为什么稿件库的稿子都是领导们的会议,连一条社会新闻都没有?” “党报不报领导报什么?” 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但陆齐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党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党报难道不也该说一些人民关切的事情吗?而且既然是报纸,总该有些新闻报纸的属性才对吧。 但这都只是陆齐心里的想法,被秦老师连续几个理所当然的回答,噎得他现在都不敢再问了。 秦老师似乎看出了陆齐的想法。说了句“别管那么多”,就真的不管那么多的给陆齐安排了很多工作。 “你以后每天就帮我找所有的新闻吧,一般也不会很多,就六七条的样子。不过有一点,当天的新闻手机报最好及时出,你跟记者随时沟通好,报纸因为不当天发,这儿的记者也没有抢新闻的觉悟,很多时候你要催记者给你稿子。” 陆齐心说,这么说记者不太好吧。幸好周围没人。 “我把你说的要求都记下了。这样子看上去的话,这工作似乎很简单嘛。” “试试就知道了。” 试试就试试。 一条近千字的新闻,在陆齐手里刷刷几下就变成了几十个字,简单明了,确实好看多了。很爽利。 嗯,只要照着这方法做就行了。 但是很快就出了问题。 陆齐将第一次整理出的七条新闻短消息,发给秦老师。 秦老师看了一眼,问道:“新区开园的新闻里,为什么没有领导名字?” 陆齐:“不是你说的,可以规避吗,我只呈现新闻事实。” 秦老师:“别的领导当然可以啦,但这有书记和区长两个人到现场亲自参加。对了,还要写上亲自两字。” 陆齐:“到现场亲自参加?感觉有些语法问题。既然到了现场,自然是亲自,你为什么强调一遍亲自?这不是重复吗?难道还可以找人代替?” 秦老师:“总之就是很重要的好吧?” 陆齐:“所以我放头条了。” 秦老师:“不是,算了,以后记得像这样书记区长亲自参加的,就把他们名字写上。” 陆齐:“好,我记下了。” 虽然一切还在学习阶段。好在陆齐觉得秦老师人还挺好,没在他身上发现多少习气。 只用了两周时间,陆齐基本上就可以独立而不需要太多指导的编辑新闻内容。很多套路和模式也基本了解。 于是,在第一个月结束的时候,陆齐就和报社正式签订了劳动合同。 只实用了一个月。这让陆齐有种感觉,大兄的特效光环还真是厉害,到现在仍旧加持在自己身上没有过期。因为有两个人比陆齐先进来半个月,到现在还没有签合同。后来硬是拖到了两个半月才试用完。 签的合同工资不高,只有三千二。扣除五险,没有一金,一个月便只有两千八百多。比起之前的收入,少了大半截。 由于和大兄一起来初见面时,并没有提起待遇问题,之后也没有找到时间问,现在才知道实际情况,觉得很不理想。但又一想,好歹是政府部门,至少会比较安稳吧。 而且从现在情况来看,工作量并不多。而且看他们其余的编辑和记者,也都不忙,还有大把时间喝茶养花呢,这么多空闲时间,也值得陆齐在这里暂留。 所以陆齐只是想了想,估计都还没想完,就把合同签了。 然后他就发现秦老师用一副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陆齐低头看了一下裤子,难道厕所出来忘了拉拉链? 你以为空闲时间是留给你的?既然你这么高兴,老夫送你一副对联:卖身签约成徭役忙成狗了,考试过关拿编制闲得蛋疼。 这是什么鬼?难不成还是武林秘笈? 虽不是什么秘笈,但把时间给了你不做事,领导们还怎么玩? 不过,秦老师,好像差个横批! 第14小节 迟早都要死 陆齐又一次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图样了。数了一下办公室人员构成,立马明白了秦老师的意思。 报社里现在一共有十五个编辑和记者。合同职员占了三分之一。 编辑,共有七人。 报纸有四个编辑。一个主编一个副主编两个普通编辑,都在编。隔天出一期报纸四个版面。 另外还有三个合同工编辑。 一个维护客户端。全年三百六十五天无休。 一个做手机报,每天推送一期超五千字的内容。 还有一个就是陆齐。目前只算帮帮忙,帮帮忙的意思就是,我是一颗螺丝钉,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钉。现在兼着手机报,分配新任务后,开始手机报和公众平台兼做,手机报七条新闻,公众平台每天三条内容是基础,增加内容多少全看领导高兴。 报纸有专门的记者。 而这三个平台,都没有自己的记者。这个很尴尬。 记者,一共八人。 前面提到的,在陆齐之前进来的两个人,是新招聘的记者,男的叫李维佳,女的叫何林,也是合同职员。 其余记者都是在编。 在编的记者,他们基本只服务于报纸。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划分了口线对应各个行政单位,每天就负责跟着各个部门的领导走,而且他们的出稿节奏就是随着报纸隔天一期的节奏。 其他三个平台你们要用稿子,不好意思,今天不出报纸呀,有新闻,可以啊,我正在写,你等等哈,明天上午就交稿。 遇到这样的,好说还跟你聒噪几句。至少还理你。 遇到耿直的有些人,直接选择无视。陆齐好几次遇到这种情况,上周五,上午区长参加了一个会展会议,杜云交代一定要用,下午在办公室,陆齐就去问跟区长的记者。先是发消息问,结果没有回。陆齐站起来看了一下,记者已经回来,就在办公室电脑后坐着。于是走过去,走到记者身边问,上午区长的稿子什么时候可以出来?电脑上打游戏打得正海,没顾上看陆齐一眼。 陆齐静静的站了半分钟,尴尬无声的走了。 遇到这种事,难道还能去打小报告? 当然要打小报告了。谁规定成年人就不能打小报告了? 打小报告可是一种很能开发智力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推动人类向前发展的方法。 只是直接跑上去告状那都是小学生水平,成年人这么高明怎么可能那么幼稚的直接冲上去背后说人坏话。 陆齐假装不知道的跟社长说,问了记者记者没有回我消息,可能是很忙没注意到,你看要不要今天不用? 计谋就在这里,要是今天可以不用,还给你亲自说再三强调?但是记者不回复,那就不是我问题了。反正该我做的,我都做了。有责任也不在我。 于是杜云就只好乖乖的去打电话催记者。 其实这里隐藏着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陆齐待了一段时间总算是看明白了。 像合同工这种神奇的存在,搁以前比如唐朝完全就是募集而来的徭役,贱民一般的身份。在编的就不一样了,不管有品没品,就算不能称之为官,那也是吏的角色,到底属于这个国家的统治阶级。 再加上合同工基本都是新来不久的,完全就是新人一枚。 在编的,都是些资格颇深的“老”人。 你一个新来的贱民,哪里来的自信敢对本大爷指手画脚? 正确的顺序应该是大爷们垂拱而治颐指气使徭役们颠沛流离。 所以新来的编辑,根本没法策划个选题要求或是指挥那些老记者做什么。 即便在员工大会上,社长无比煽情的将天下都说成了一家,依旧无改于现状。 因为这个原因,再加上人手不够,客户端的新闻只能原样复制报纸内容,和其他市媒出的新闻。非新闻版块,也只能复制其他地方的内容。 一句话,客户端里没有任何一条独家的内容。 所以在报社代运营一年之后,客户端被宣传部收了回去,交给了网信办代理。 手机报之前的做法,基本跟客户端的做法一样。 好在现在终于有了两个新记者,口线只有那么多,而且新记者也没有资格染指口线跟领导,所以新记者只能乱跑,自己挖掘素材,才终于让手机报有机会可以派他们去现场采写一些社会新闻。 如此反让手机报多了几口喘息的机会,没有立即就死。 但说到死,那也是迟早的事。 第15小节 下不去手 合同现在已经签了。卖身契已成。陆齐现在就有种后悔的感觉,但事已至此,自己约的那啥,含着泪也要打完。 已经进入六月很长一段时间。巴谷的天气变得忽晴忽雨,忽冷忽热起来,就像一个更年期的女人产后失调了一般,让人连衣服该怎么穿都闹不清楚了。 有时候陆齐倒是不介意裸奔。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陆齐到报社后,学会的第一件事。 秦老师一开始就对陆齐讲了这个道理。 可惜道理这玩意儿,你不亲身经历,便永远不会明白它背后藏着的是血泪还是笑话。 更可惜的是,一个人明白的道理越多,就越容易衰老,失去那颗纯真赤热的心。 为那些永远不愿明白道理只相信真理的人干一杯。 报纸的编辑们星期三做报纸。画版,校对,出样。下午陆齐做完了手头的事还没到六点,也不好意思早走,于是顺手拿了份定版的样刊在一边观望。 观望了两遍,居然发现了一处错句。 将整版内容看完,一抬头,我去,办公室人居然都走光了。 但想来,印刷厂应该还没有开印,如果改的话,还来得及。 陆齐在办公室转了一圈,从外面走到里面,杜云居然还没有下班。 于是陆齐就把那份样刊给杜云看了看。 打电话问印刷厂,定版上果然也是错的,都已经开印。好在量还不多,才出了几十份。 杜云皱眉,看了看陆齐,似乎不高兴。 不高兴的杜云,在第二天召开了一次全体职工会议,很高兴的点名表扬了陆齐,说他及时发现了错误,救了一次报纸,大有关云长千里送嫂的侠义。然后狠狠地批了一顿做报纸的人,从编辑到记者,一个不落。 “你们这么多人,都是老人了,还不如人家小陆一个新手用心,我不得不表扬小陆两句。同时也要批评你们几句,你们成天都在想什么?你们是在做报纸,要时刻绷紧那根弦啊,政治正确,说多少次了?!” 陆齐觉得被这么点名表扬,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感觉真…… 陆齐正在想着“好”字来着,突然发现,卧槽,有些不对啊,周围这些人的眼神,分明是恨不得杀死自己。 自己居然一来就给这么多人点了炮,以后还怎么混? 其实杜云完全不用说是陆齐发现了错误,但是她就是这么光明正大的说了出来。陆齐突然明白过来,杜云这女人真他妈高明也真他妈狠,这他妈是专门在给他拉仇恨啊。这招表面上是表扬,实际上却是警告啊。 警告的对象,不是那群真正出了错的人,而是警告帮他们改正错误的陆齐。 警告什么?很简单,政治正确,陆齐越过界了。 政治有正确,官场有大小,谁准许你越级上访了? 散会后果然有人来找到陆齐了,是当期负责报纸的编辑。这位说话没有杜云那么高级黑,却是很干脆,上来就直接开骂。 “你有问题直接跟我说啊,我是负责的编辑,你有什么资格玩跳级,出风头巴结领导很爽是不是?这下你全家都爽了吧!我只想跟你说,风头一时爽,巴结死全家。” 陆齐恨不得当场就抽自己几耳光,人家错就错,干卿底事,叫你多管闲事! 但是陆齐没抽自己。差点抽了眼前这位编辑。最终却是忍住了,觉得同事之间,还是以和为贵的好。主要是担心自己是新来的,打起来对方有人帮忙。 就当遇到了个傻逼,陆齐这样想,但是没办法,这才刚来,也不能真把人都给得罪光啊,不得已,反而笑着脸给陪错道歉。 这世界真奇怪,做错事的人有理,做对了事情的人反而要道歉。 但陆齐从此也没有再跟这位编辑说过一句话,自始至终,连姓名都不记得是谁。幸好他们工作也没交集。 其他的那些编辑记者,虽然没有这么暴躁,但看陆齐的眼神依旧不善,估计都正在心里头计算看陆齐脚有多大,穿什么样的小鞋合适。 说起来,这倒也没什么。后来陆齐就想明白了,干脆假装不明白,就把警告当表扬。你们觉得眼神能杀死我?可惜我就是刀枪不入,你们不想让我好过,我偏偏就要很快乐,而且绝对不跟你们撕一嘴毛。 就算我穿着鞋,我也不怕你们不穿鞋。 总之,简单说来就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死一起死。 陆齐觉得自己并不是真的要找死。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作死。不作不死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只是明白归明白,它跟实践,一直都清清白白,从来没有发生过关系。 千万不要问明白是谁。也不要问实践是谁。 陆齐有时候觉得,自己其实要的很简单,只想与众不同而已。可惜,这太难了。 只好退而求其次。曾经以为能讨好全世界,最后发现只能讨好自己。那我也就不管你们死活了。 陆齐果断而干脆的成了一个告状专业户,成天没事的在报纸上挑错找错。然后就一脸得意的打报告。 杜云一看这小子找茬还找上瘾了,你喜欢挑错是不?好呀,就专门让你挑错,挑不出来就扣你工资,于是陆齐成了一名兼职校对。 陆齐更忙。事更多。 果然还是图样,斗不过人家,简直完败! 陆齐大呼后悔,恨不得再次抽死自己。但是又怕真的抽了自己,下不去手。 第16小节 发了条微博 一周很快过去,还没休息过来,下一周又接踵而至。 一旦熟悉了也就单调了,时间暂时很平静。 陆齐这时候才发现,就像他发现的所有真理都自带矛盾特效一样,他也发现了做人好矛盾。 比如在没有真正接触这行业之前,以前他觉得编辑是一份高贵的职业,后来才发现不是。以前她觉得记者是一份高尚的职业,后来才发现也不是。 陆齐最近天天看报纸,天天看记者们从前方发回来的领导们的开会报告,万里山河一片晴朗,人民一片幸福友爱,开始还觉得挺舒服的,少了多少担心忧患啊。但搁不住天天看连续看,就突然觉得这种日子太单调了,这么平静安逸,连点事都不发生,这做新闻也太假太没意思,真是要憋坏一条老命了,不行,一定要整点大新闻。 然后某天一早爬起来,哼着小调,高高兴兴来上班正准备平平安安去回家的陆某人,就发现巴谷几家门户网站被黑了。 先是从庄严的法院开始,继而是威仪的公安,继而是无私的检察院,而后一直到巴谷的各个门户。黑黑的大屏幕上卷起一面旗子飘着一行大字:正义联盟宣布对此次行为负责。 陆齐猜想,这事一定是某群技术宅男gan的,因为最近公安又开始净网了。至于为什么不是先从公安入手,可能是宅男的福利被封后,宅男打算起诉以维持自己的权益,结果失败,于是愤怒的宅男就拿法院开了刀,然后殃及了一大片池鱼。 其他瘫了一大片的门户们,心里也是苦啊!我们可是什么事都没做啊,这几年来都毫无作为,哪里惹着你了?要这样对我们。 宅男们平时翻墙都想爽,这下一定爽透了,gan了这么大一票,一定很有快感。 不管别人怎么想,陆齐就很高兴看到这种事情发生。这就是大新闻啊,不仅很有故事,还很有节操。这年头有节操事情,太少了。 陆齐觉得既然做了新闻人,这种大新闻一定不能放过。得挖,得深挖。 飞快的打了一份请示写了提纲,请示杜云这事需要怎么报道才更精彩,并附了一份方案,打算做一个新闻头条,然后再出两期后续,最后再来一个总结专题,引人深思。系列话题都想好了,一部电影引发的血案,宅男因何而愤怒,宅男的女人,永别了武器,最后再来一篇巴谷宅男运动考察报告,完美收官。 等了两个小时,终于等到社长杜云的批示:不报。 不报?陆齐还没想明白这么好的新闻为啥不报呢,群里就已经收到一条来自宣传部的通知,要求所有平台都不许报道门户被黑的事情,类似事件参考处理。 不能报?说好的新闻自由呢? “你是要新闻自由,还是要工资?” “秦老师,如果不说工资我们还是朋友。我只想问问这么好的新闻为什么不让报?” “控负啊!” “那是什么东西?“ “字面理解就行啊,控制负面。简单说凡是持不好不友好反对的否定的言论,都视为负面舆论,必须及时封锁,消除影响,越少人知道越好。” “负面新闻也有积极价值,为什么不用?” “十ri成虎没听过?大众都是盲从的,只会人云亦云,他们没有耐心去看真相。言论涛涛,舆论杀人。再说了,谁说我们在做新闻,我们在做宣传。” “宣传就要掩盖真相?宣传也不一定只能好话说尽吧?那些明星宣传自己,就算是弄出负面的绯闻八卦,都要上,因为没有持续的话题点,就会从公众视野消失,没有人关注,就没有影响,就无法产生效益。而最重要的应该是公关,从负面中挖取正面价值来,才是更高妙的宣传吧?而且有时候,出其不意,以退为进,不更能显示政府自视其短的决心和积极作为?” “那你跟领导们去说吧!” 陆齐无语。这不是一句废话么。我能见到上面那几个领导?记者不把我踩死才怪。我就算见到了,人家也得听我的呀! 但是好不容易发现这么好的素材,居然被两个字就坑杀了,这也太可惜了。 既然报社的平台不让用,没关系,咱自己就是一个平台,难道不知道这年头已经发展到了平台二点三点四点零,进入自媒体时代了吗?想这么简单就封住天下悠悠之口,也真是图样。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他们都不读书的吗?哎,没文化,真可怕。 陆齐行动起来手脚也很是利索,截图留证配文字,分分钟就把门户被黑一事给发上了微博。 这么大的新闻,上个话题头条还不容易?到时候下面肯定有一大堆网友喜闻乐见排队留言,哈哈,一定很热闹,自己也会跟着出名啦! 陆齐现在很犹豫,自己出名后到底是去唱歌好呢还是拍电影好呢?听说贵圈很乱啊!自己长得这么帅,进去会不会被潜规则呢? 不想那么多了,先坐等出了名再说。 第17小节 查水表谁专业 可惜世间太多事与愿违,陆齐等了半天,终于有了动静。但是等来的永远不可能是出名,还可能是电话。 好多电话。 微博大约是在下午一点过发出去的,到下午四点过的时候,就飞进来了一通电话。 陆齐接到杜云的,杜云接到宣传部的,宣传部接到网信办的,网信办接到网监的,最后陆齐也接到了来自网监的紧急通话。 这是要集齐十二道金牌强行召唤岳飞的节奏啊! 然后陆齐就被网监召唤了过去。 网监,即网络监察,也叫网络警察,属于公安的一部分。一般负责网络舆论监控,发现及处理。 在接到电话那一刻,陆齐终于知道了懵字怎么写了。 电话那头的说话,开门见山,简单粗暴易上手。“我们是网监支队,门户被黑的微博是你发的吗?” 陆齐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所谓何事,想着自己虽没上梁山也是光明磊落的好汉一条,就承认了。 “马上到公安局来做笔录口供。” “卧槽,什么情况?”陆齐在心里自问。自己没犯事呀!没犯事吧?好像没犯事!真的没犯事呀!好像似乎真没……吧? “客观,哦,警官,我好像没犯事吧?” “犯事没犯,你说了算的?” 这边电话接完,那边杜云人就到了。 “刚刚网监那边来电话,说报社有人乱发言论。还点了你名字,是怎么回事?” “我就发了条微博!现在让过去做笔录!” “哦,那赶紧去吧,好好配合,把事说清楚!以后要注意些,不要乱说话,网上也是,你当人家网监是不存在的么?” 于是在几个威风凛凛的武警注视下,陆齐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走进了公安局大楼。 转了好几圈,终于把自己送到了网监办公室。 两个大汉警察在办公室里聊天,正说到前几天在海南旅游那边水果龙虾好吃,看着陆齐进来,毫不犹豫就抛弃了水果抛弃了龙虾,立即威严起来! 陆齐一路过来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一点气势,立马萎缩了。先前还想着,我拒绝回答,有事请找我律师。一见眼前这情形,觉得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自己打不赢啊!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问题好了。 “姓名!” “陆齐。” “性别!” “男!” “籍贯!” “这也用问?” “少废话!” “中国。” “年龄!” “二十五。” “住址!” “巴谷大道巴谷山第四面一百零一号b one。” “职业!” “编辑。” “工作单位!” “巴谷报社。” “哦,政府部门啊,远亲一家人呢!”俩大汉瞬间态度要温和了一点点。 “是啊是啊!”陆齐立即兜着脸笑道。 “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因为我发了一条微博?”其实陆齐还真不太明白为什么来,总不能真的就因为发了一条微博吧? “看来你还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呀?” “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我就只是发了条微博!” “就是微博的事情。” “一条微博而已,不会那么严重吧!” “严肃点,我们完全可以怀疑你就是这次是事件的凶手。” “我就只是发了微博而已呀!” “那至少也可以是同伙!老实交代,你的同伙呢,你们的意图何在?” “真的有这么严重?” “这绝对不是个人行为那么简单,往小了说,你这是扰乱安定和谐的政治气氛,往大了说,你这是破坏国家安全危害人类社会!最起码也能混个造谣传谣,知道这个也是有罪的吧?” 陆齐当场就跪了。这什么情况?怎么一下子就上升到政治气氛人类社会了呀?还有最后那个什么谣?那可是事实啊! “可是我真的只是发了条微博呀!” “没听过蝴蝶效应?关系到人类社会的大事情,微博能只是微博?” “那还能是什么?” “少打岔,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 “我真的真的只是发了条微博呀!” “你这样不配合我们调查,让我们很难办?” “警察叔叔,我真的没有其他目的。你们清正廉明一定要要帮我呀,不然我的节操,不是,清白不保啊,我只是看到门户被黑这事,然后决定趁着新鲜赶紧和大家分享一下。” “那么看来你真不是故意的了?” “当然当然,警察叔叔,你看我长得这么帅,哦,不是,长得站么善良,天生热心肠又喜欢分享,怎么可能去危害社会!俗话说,喜欢分享的人,一定不是坏人!” “别给我卖萌!” “我坦白交代,以上供认事件全部属实,愿抵字画押!” “你是报社的,你应该知道什么能报什么不能报吧?” “不知道,领导没教。” “那就回去好好学学。” “一定一定。” “微博删了吗?” “你们打电话来说删,就已经删了。” “那好,看在大家都是一家人的份上,又是新人,就先不难为你。下次可别在干这种事了。来画押,不是,来按手印吧!” “谢谢警察叔叔,你真是个好人,你们全家都是好人!” 呼……陆齐飞也似的从公安局大楼里逃出来。 第18小节 她其实是个好人 录口供的过程,还没觉得紧张。直到陆齐打车回办公室,上了车,才突然发现自己心里一下子多了不知道多少只小动物在乱跳,一条腿似乎变成了几千条,不听使唤了。 自己居然进了警察局,居然还活着出来了。 陆齐打算下班后一定要去买两张彩票。 走出去很长一段时间后,陆齐才松弛下来,猛地想起一件事。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查水表? 陆齐原以为查水表一定是水务公司的事情,没想到公安局才是专业的。 更关键的是,陆齐一直以为查水表这种事情只是传说,没想到传说竟然是真的。 而且还发生在自己身上。这难道是撞大运了啊?这么好的运气,实在太可怕了。 但是警察说那句,什么事能报什么事不能报,这又是什么鬼? 好在这件事终于算是完了。 陆齐以为是,然而并没有。 下午正要下班,被杜云叫去了办公室。杜云估计也是赶着时间下班,直接就给陆齐下了行政命令。世间果然没有永久有效的特效,这次大兄的光环也失去作用了。 “晚上回去写份检查。自我剖析,深刻认识一下,写好了先给我看看,明天开社务会要通报。” 陆齐再次陷入懵bi状态中。 可是检查还得写。 这个陆齐不太熟。第一次。也还没有熟悉政府部门的行事风格。于是自诩也曾是中文系的才子,就自作主张的将整个过程回忆了一遍,写了份回忆录,最后表示自己错了,不应该乱发微博,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一定隔岸观火,整成了一份忏悔录。 写完了陆齐看了一遍,觉得文词质朴真切,读来撼动心神,足可以流传后世。于是诚意满满的发给了杜云。 有时候陆齐也猜不透杜云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这回,杜云让陆齐连续修改了两遍陆齐仍然还在写散文后,居然直接帮陆齐修改了。 除了事实经过描述没动外,其他全部删了新添了一大段。 看了最后定稿版的检查书,陆齐算是又看明白了一些事。以前是混公司的,处罚方式一向比较低劣简单粗暴,人家才不管你是不是思想路线出了方向问题,犯了错不是重写方案就是直接扣工资,反正把事做好了就行。显然政府部门不在乎能不能把事做好,就算你声泪俱下的检查完立马就去夜店酒吧狂嗨,也没人管你,关键是你得表态把面子上工作做漂亮才行。这是流程问题,也是态度问题。 于是陆齐就声泪俱下痛哭流涕的照着稿子念完了检查。 “一是政治觉悟不够,思想意识不到位,必须加强先进理论知识的学习,积极实践八荣八耻中国梦精神,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振兴…… “二是组织纪律涣散,思想麻痹大意,工作责任心不足,危机意识淡薄,中了敌人糖衣炮弹落进圈套,严重违背三严三实要求,影响工作作风……” 读稿子也是件非常费力的事情。读得声小了点,又怕大家听不见。读得声大了点,又怕大家真听见。 一大群人没有一个在听,一个个的不是埋着头玩手机,就是把读稿子的人当猴看。 陆齐一边读一边还要做出一副如丧考妣沉痛至极认真悔改的表情,生活如戏,这时候就全靠演技了。一篇政治理论似的检讨书,怎么读出悼文的悲概,读出情诗的调调,读出舞台大戏的感觉,功夫就全在这抑扬顿挫之间了。 中间拉长声音停顿了几处,陆齐语气哽咽。其实是一口气读下去给憋的。 “七要加强核心价值观的理论学习,端正态度,不断提升政治素养水平。严格遵照实事求是的基本要求,杜绝思想上的麻痹和松懈,努力反省深刻反省面壁反省…… “八要树立积极的职业心态和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爱国守法,明礼诚信,团结友善,勤俭自强,敬业奉献,为构建和谐社会而添油加醋……” 晕,是砖和瓦,幸好陆齐脑子转得快,没有念成添油加醋,昨晚写稿子居然打了两个错别字。 大家鼓掌。杜云做了总结发言。 “大家都听到了,很深刻的检查,希望大家引以为鉴。 “这里也是要借机给大家强调一下,最近新来的同事比较多,可能你们刚接触这个行业还不太懂,那么就需要记住,各行业有各行业的玩法。我们是什么身份?喉舌,不懂吗?不需要你去想说什么,当好传声筒就行。也不许你们自作主张说话。 “否则出了问题,谁也保不了你们。我想这里面的轻重大家拿捏得住,拿捏不住也要拿捏。总之原则就是政治正确。 “有些原则和方法一定要记住,负面舆论不要去碰,危险言论不许去碰,这是原则也是方法,要知道我们的身份,难道还要自己给自己公关?不能自己打脸。 “再说这个社会不需要那么多自以为是的畅所欲言,话多愈乱,有些话大家都明白,明白就装在自己肚子里,别说出来。大家都说好,你觉得不好,那是你的意见,没人在乎你的意见,你就算装好也得给我装起来。这是我们的立场决定了的。 “俗话所谓饭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谁说了网上就可以自由言论畅所欲言?全世界都看着你的一举一动呢。所以说话必须小心,作为媒体人更要自觉。不要掉进去。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随时绷紧那根弦。这是我以个人立场给你们提个醒。” 话说至此,也没必要再说下去了。于是散了会。 这么一点拨,陆齐越想越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杜云有时候还真是个好人。 但是再细细一想,恐怖之极。 反正这件事也就这么揭过去了。陆齐也实在没啥精力去结庐三年面壁思过,都懒得想。笔录做了,检查写了,事都完了还要叫人想着?还有没有公德心了,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 第19小节 这不科学 没有意外的日子,总是特别的顺利。陆齐有了一次经验,虽然不至于吓着,也嫌麻烦,所以也不再玩微博了。偶尔上去发个段子问问安,也没有人关注,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没人关注的日子,真寂寞。然而这寂寞的时间,就像是开了加速外挂一般过得飞快。 陆齐感觉一眨眼的功夫,六月过完九月来了然后十月竟然也快要过完了。 这寂寞的日子不但快,还快得有些凉飕飕的。 数个月时间眨眼而过,工作至于熟稔了,也谈不上什么起色。报社里人也还是那些人,没见多也没见少。该认识的早就认识,不想认识的陆齐也没去熟悉。期间来了两个在校的大学实习生,有一个很聪明待了一个月后就闪人了,另一个待了三个月被迫闪人了。 总结起来基本就是一句话,近来无恙,诸事平安。 眼看着十月过半,天气变凉,该添冬衣了。陆齐一摸钱包里的银行卡,想起来这时候九月的工资还没发呢!好像八月的也还没发。问秦老师,的确没发。 陆齐低骂了一声,连带着问候了一群不知道谁家的母系。 本来还打算去问问杜云的,才到走廊外,就听见走廊尽头里传出来声音,杜云和王娟两个人,一个正社一个副社关着门不知道什么原因,在办公室里居然吵起来了。而且看样子,还是王娟找shang门和杜云在吵。因为在杜云的办公室。 当然也可能杜云好这口,喜欢把人叫进自己办公室,然后两个人相爱相杀。 遇到这种事情,陆齐当然不能围观也不能偷听,虽然他内心那颗八卦的心已经熊熊燃烧,但这种明显的作死,还是不能做。 里面的声音,还是ting大的,叫骂的声音,推桌子的声音,东西落地的声音,战况似乎很激烈。不一会儿,走廊这端就站了一堆人,伸着长长的被人提着的脖子,望着另一端的走廊尽头。 声音突然停了。人群一下子散了。像是断链的珍珠四处滚落。 陆齐一步退回座位上,像是啥事没发生一样,神在在的翻着报纸。眼睛四处转。他看见好几双眼睛,也在四处转。 杜云走出来,端着个茶杯,去了厕所间。 陆齐一眼就看到了,杜云走出来时衣着工整,气色如常。这太不科学。明明听见拍桌子打椅子了呀!就算刚刚两个人只是在表演kou技,这时候出来,不是应该衣衫凌乱脸带chao红吗?毕竟不管是吵架还是拍桌子,终算是体力活! 这复杂的世界太让人糊涂了。 陆齐依旧还蒙着的时候,群里发了一条通知,说明天下午辛部长要来看望大家工作。在楼上会议室。 在会议室看望大家工作?这下让陆齐更糊涂了。难道她以为大家的工作都跟她一样,就是每天开会? 但这位姓辛的部长,就是这么任性,大家也只好跟着任性,放下手头工作,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就被要求着坐到会议室等候。 等到下午两点半,那位姓辛的部长比明星出场远有气势,在一堆人的簇拥下,在一堆照相机摄像机的镜头里,终于走了进来,在前面空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向下方环顾了一下,也不说话。陆齐感觉上面的人往自己这儿看了一眼。可能是错觉,将手机往下放了几分,放到了办公桌之下。这时候不知道谁拍起了掌,跟着响起了一片。 陆齐跟着刚拍了两下。掌声却完了。只好又放下。 等大家拍完了手鼓完了掌,有人作了开场白,辛部长就开始讲话了。陆齐觉得这位辛部长人还是挺好的,说的那些话让人一句也听不懂,但给人一种很熟悉很亲切的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陆齐懒,记心也差,很多东西记不真切。 其实陆齐也没怎么听。摆出很用心的样子,在桌子底下划屏幕。美女养成,就是比美女tuo衣好玩有内涵,因为这样才能收集更多美女,让更多美女tuo衣。 原计划这是一场半个小时的看望,让所有人出乎意料也在情理之中,一看望就过去了四个小时,可能是因为看望时间太长,大家都觉得无聊,于是这位部长只好弄了一堆指导强调。陆齐也没数到底有多少个指导多少个强调,反正有文章见报,每段都用了强调这俩字开头,连无辜的标题也没放过,算是躺枪。当然这是后话了。 陆齐强忍着中途退场悄悄转移阵地的心思,等到看望会结束,已经六点过了。晚上去哪儿吃饭呢?陆齐仔细考虑了一下肚子的感受,确实很饿了。中午食堂饭菜太难吃了,就喝了一碗小米粥。 一直在xia面听话的领导终于开心地恭送走了一直在上面讲话的领导。陆齐坐在最后,随即从会议室出来。右边的电梯前秩序井然的挤了一大堆人,都鸦雀无声的,挺着脊梁站得可直了。左边的一个人也没有,估计又坏了。 前面有两个报社的同事,陆齐招了一下手,就旁边站着也没排队。 第20小节 暖男速成法 电梯上来,一堆人呼啦拥进了电梯,陆齐最后也跟了进去,超载了。铃响个不停。大家你看我看他看天花板。都假装没听见。 陆齐只好悻悻的退了出来。门一下子就关上了。 赶着去抢食啊?这点了,的确该去抢食了。 陆齐心里正骂呢,突然发觉旁边的人直往一边退,悄然分成了两列,后边走过来几个人。最前面是那位一讲就滔滔不绝几个小时有些熟悉的部长,和旁边跟着的几个人,边走边小声说着什么。真怀疑是个话痨。后边也还跟着几位似乎见过,但其实根本没见过,不知道是哪个部门的领导。 陆齐正专心等电梯,假装脸盲不认识。 电梯又上来。门开了。 部长进去了。后面跟着的几个人也进去了。一看还挺空的,陆齐跟着几个人也进去了。 电梯门关上,辛部长突然问:“这电梯平时也这么多人吗?” “平时没这么多人,不过这电梯的确有些小!” “我们正在考虑是不是再改造增加一部电梯!” 陆齐低着头,偷偷的往四周瞟了一眼,真想问问,你们瞎啊? 这么大电梯还嫌小?核载十八个人,现在十个人都不到,你们还嫌挤?这么宽松的空间,广场舞都可以跳了。 好在电梯里时间不长,中途也没停,很顺利就到了一楼。门开了。 “部长,你先请!” 进电梯的时候,陆齐是最后进的,就靠门站着在最外面,也完全没有退在一边让领导先行的思想觉悟,见门一开拨腿就走,就跟后边有一群恶鬼追杀似的。 反正,那群领导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那群领导。谁在乎!他现在饿了。 楼下有家小面馆,蛋炒饭做得很好吃。 这是陆齐对这家小面馆的评价。 评价是好评价,内容有些不正经。面对这样一本不正经的五星好评,老板有些忧伤。就好比一个画家给你画了一幅画,然后你夸他,你的公文写得真好。略显讽刺! 捡了个位置,想坐下,椅子竟然挪不开。“老板,这地儿怎么这么紧?人都挤到桌子上了。” “可不呢吗?”老板立马跟上来,问要吃什么,笑容可和气了。“地儿就这么大,外面街道不让摆,要罚的。正是饭点,多担待啊!” 小面馆的蛋炒饭,果然还是很好吃。有些挤,可以因此给老板少点几个赞,但不能不点。 仔细一想,到这儿之后,自己竟然一周至少有三天在这店里吃炒饭。其他时候,则各地打游击,简直就像一个风一样的美男子,来去无定行踪飘忽。 是时候买些柴米油盐回去,自己埋锅做饭了。 不知道那谁说过,不会做饭的美男子,总少了几分烟火气,不温暖。难道陆齐是想要成为一枚暖男? 也没听说过经历柴米油盐后,就能成暖男啊?成为大叔,倒是一定的。 说干就干,饭吃完就去买锅。 但是饭吃到一半,突然有电话进来。是秦老师,陆齐等手机响了两声后,接了。 “你在哪里啊?会开完了,怎么没回来啊?” “不好!”陆齐听见这话,立马想起了,今天工作好像还没完!灵机一动就扯了个慌。“会开完了,我看这点了也饿了,所以先下楼吃饭啦!马上就回来!” “算……” 电话一挂,几口将饭咽下,匆匆回到办公室,看见秦老师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咦,怎么走了?” “刚给你打电话,正要告诉你算了不用回了,结果还没说完,你就挂了!” “你才挂了,你们全家都挂了!”陆齐在心里腹诽,笑着脸道:“原来这样啊?手机报你已经发了?” “都弄好了,下班吧!” 秦老师果然是个好人。他们一家子肯定都是好人。 “对了,等一下。”陆齐刚要走,被秦老师又叫住了。“明天云姐让我去跟他们技术商谈点事,可能来不了,明天的内容,你就先做做吧。” 明明刚刚才在说你是好人呢? “选题也要自己找哦。完了先给云姐审,然后发给技术他们那边审了就可以发了,你都会的吧?” “我都知道。但是我们这是做的新闻,不是宣传部在管么,为什么要发给技术商审?” “我怎么知道,你就当他们家是亲戚帮个忙好了。” 还可以这样帮忙么? 为什么不可以? 下班了。秦老师先走了。陆齐也就下班。顺便去超市逛了逛,顺便买了只锅,扛在肩上背了回去。 第21小节 这样不好吧 在有一段时间里,陆齐比较喜欢给自己做饭吃。 陆齐做饭的时间,一般很有规律和原则。心情极好的时候,他就做饭。心情极糟糕的时候,他也做饭。平时打死都不做饭。 他觉得只有这样的有些极端有些任xing的选择,做的饭才会活得某些神秘的意义。至于好不好吃,邻居大爷经常看见他在楼道垃圾桶倒剩饭。 何况世上也没有规定,做了饭必须得吃。 当然这个逻辑不适应所有场合。比如,上班了,就一定要工作。 但这年头总有人想搞事,只想拿工资不想工作。 其实这想法大家都有。 关键的问题不在想法。你尽可以这么想,但不能这么做。 陆齐趁着早上刚来上班,还有点精神劲儿,下一刻即将昏昏欲睡前,大胆的想象了一下这桩事,顿时心生向往。 这时候,他刚好打开电脑,打开浏览器,打开网页,打开新闻,看了标题。 滑鼠标。网页卡了一下。突然跳出了好大一个美女。呃,其实不是美女大,是xiong大。 美女正走过来,视线焦点恰好在******。陆齐在美女xiong上停留了三秒,遂决定看看,于是多看了三秒,然后又是三秒。 突然,啊,美女,哦,美女的xiong不见了。窗口黑屏了。 陆齐决定继续看看。手一抖,就点了进去。弹出了一个页面。果然美女还在,颤抖着一对,上下起伏,风姿曼妙地朝陆齐走过来,发出了一条邀请。 陆齐于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飞快的偷偷的,打开了游戏网页,抬头四顾很清楚,很好,大家都埋着头在努力工作,又偷偷的飞快的,注册了一个帐号。 嗯嗯,有点忐忑。但还有点小激动是什么情况? 哎呀,美女和野兽大战三百回合,好好玩。一刀升一级,shuangbao了。这个怪打完了就可以飞升啦。 一个怪物倒下,又一个怪物倒下,突然脑后起了一阵yin风。 鼠标一甩,视线一转,没有怪物偷袭啊。嗯,不对,你一大早的没事站我椅子后面gan什么? 上班打游戏,老板就在背后看着。这特么的就尴尬了。 哦,云姐,早啊! 脸不hong心不跳的问候了一声。陆齐道,对了,云姐,你正好进来,我有事跟你说,你看到我刚刚打开的这个网页了吗?你之前让我想的方案,我有了一个初案。呐,你看,现在的网络技术越来越厉害了,像这种,这种浏览器上可以自动弹出youxi广告,甚至你只需要点一下,连注册都不需要,它就会自动进入并游戏。这么liu氓的技术,我们其实也可以用用啊! 杜云问:这方案,拿来做什么? 做弹窗啊,做广告做新媒体客户端推广啊,我们有自己的网站,可以推送广告呀,我们还有自己的客户端不是也需要推广吗?正好呀!做一个弹窗,像客户端的话,别人只要点一下,就网络地址绑定默认下载安装qiang制关注! 杜云想了想,觉得很有意思的样子,回道:这么liu流氓,群众不会投诉吐槽? 别人能做liu氓,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就算我们是职能部门,一样也可以的。再说这又不是真流氓。就是技术强势而已。现在正处在野蛮生长时期,如果不能浑水摸鱼及时zuo大,错过了风口,等用户都聪明了,等行业成熟规范了,那时候想liu氓都来不及了。那时候再想做推广,就只能哭了。最近不是天天开会说,要占领舆论阵地吗?没人关注,就没有影响力,没有影响力,哪还有舆论引导力?都没有舆论引导力还怎么控制舆论呢?做给自己看,自娱自乐吗?用户就算是投诉吐槽,相比起来,那也只是小事! 嗯,想法很好。不过我们是政府职能部门,这么liu氓的事,我们怎么能做! 看杜云一脸正义的样子,陆齐默默的相信了。这么liu氓的事,做着的确不好! 那我还有一个简单单行之有效的主意。陆齐手一甩,就将游戏端口关了。让宣传部下道行政命令,下属单位部门,人人都要关注,每个人还要再拉二十个人关注,列入工作考核!怎么样? 嗯,这个注意不错!不过,我们提过了,但我们就是下属部门的嘛! 原来不是不想这么做,是没条件这么做。 陆齐在心里狂翻了三十二个白眼! 一本正经地胡说,陆齐发觉自己已经越来越适应这种节奏,而且这技能用来居然十二分意外的熟练。用来转移注意力真是再好不过了。杜云现在或者已经忘记刚才打游戏的事了呢! 等会儿你来我办公室一趟,嗯,我一会儿有事,下午两点嘛! 杜云说着就走了。果然,她没有再注意打游戏的事!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水喝了六大杯,半小时一杯,上了六次厕所,也是半小时一次。喝一杯水五分钟,上一次厕所五分钟。匆匆的,一上午的时间就去了三分之一。 十一点半开始去吃午饭。十二点钟回来,刷了会儿剧,跟周围同事闲七杂八的聊了会儿天,躺桌子上shui觉休息。睡着之前,陆齐想着该去买个抱枕。没有抱枕的日子,其实也还可以,就只是手臂很酸脸发麻。 第22小节 这件事最好能忘记 一觉醒来,恰好两点。生物钟规律已经成型。 去杜云办公室敲门,居然没有人。问同事才知道,宣传部又加了一场会议,扩大型的那种,杜云又被临时叫去了。 那看来,不用进办公室谈谈了。 这样最好不过了。万一杜云是那种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类型怎么办?嘴上只字不提游戏的事,心里却记得清清楚楚。说不定身体就会做出一些动作,让她自己很愉快,而让某些人装作很愉快实际根本不愉快!说不定一个回合下来,会让人感觉身体被掏空! 虽然一个领导不至于给手下人穿小鞋,但是给点又痛又痒的惩罚还是可以的吧?比如,扣工资! 所以任何时候,能不进办公室,那就最好不进。 有些事情,大家最好都忘记。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最好! 这种事情算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有一种地雷,扔出去专炸上班玩游戏的,办公室里绝对要尸横遍野全军覆没。 之前他走到记者桌子前要新闻稿子的时候,人家理都不理他。你有事啊,对不起,游戏忙着呢,这局完了再跟你说话。 陆齐心底有些忐忑,虽然被他机智的糊弄过去了,但这种被擒个现行的事,就像是捉jian在床,都成现场直播了,怎么可能就跟没发生过一样?人不应该这样呀,至少也该脸红一下吧? 为什么别人就可以旁若无人心安理得玩得嗨,自己却这么战战兢兢寝食不安? 陆齐有段时间很深沉的思考过这个问题。他简单归纳了三点可能的原因。第一,他有贼心也有贼胆,但是脸皮不够厚,一根嫩油条!第二,别人都是人jing,他最多只能人惊。第三,他有些害羞! 想明白了之后,果然好受多了。要想在一堆人jing的办公室里混,特别是这种政府职能部门办公室,要脸这种事,千万不能gan,脸皮太薄,都不行,羞耻心更是不能要!总之,不要脸就对了! 估计这件事,也不可能这么不了了之。毕竟是领导亲自发现的。 这年头领导好不容易才亲自做一件事,没道理轻易放过!趁机大肆宣扬,才符合他们的画风! 就算这是家丑,那至少也得在家里敲山震虎指桑骂槐,弄点动静才行,不然何以显示自己这领导的存在。 何况这人,也是个逮着蛤蟆都想要攥泡尿出来的主儿!怎么可能轻易饶人! 果然,第二天,早上陆齐一到办公室,就被杜云叫进了她的办公室。 世情就是这样。有些地方虽然一看就是个坑,你明明不想进去,最后也只能乖乖的进去。而且你还得动作麻利的快点进去。不管进去会发生什么,你都只能要么痛苦地承受着要么愉快地享受着! 杜云让陆齐沙发上坐!陆齐在沙发上坐下。 接下来是时长约莫半个小时的主题教育。陆齐在心里计算过时间。差不多。 她说的话,都好有道理!但是为什么感觉一句都听不懂。听不懂的话,果然都很有道理! 面对这种谆谆教诲,要是搁以前,陆齐现在一定是梨花带雨般的哭成喷水器了。 但是他前面已经开悟了,要脸和羞耻心这种事情,他已经完全可以自由随心地丢掉或是捡回来。一切视需要而定,掌控如意,就是这么给力。所以他现在也可以风轻云淡了。 哦不,他现在的样子,很痛苦,痛心疾首啊!怎么可能云淡风轻!并且一而再再而三地沉痛表示,以后上班再也不玩游戏了。他愧对天地君亲师啊!所以以后一定要努力工作,好好工作,回报组织回报国家回报人民!虽然照他这年龄,已经做不了花儿,但是做个四有青年还是可以的! 杜云表示,很好,看来你已经在思想上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陆齐在心里狂吐槽,这特么的,不是思想上认识到,难道还能是身体上认识到的!有本事你教我怎么在身体上认识啊! 但别管这些细节。总之大家一唱一和,玩得很溜! 结果嘛,一个过了嘴瘾,一个也算愉悦,皆大欢喜! 然后陆齐就退出了杜云的办公室! 还没走到办公桌前呢,手机提示,收到一条群消息,下午三点报社开学习大会!全员必须参加! 第23小节 我什么不懂 又是开会。难道又遇到了什么思想问题,需要大家一起讨论决定?很好嘛,很民主,很科学,很三观! 中午也没休息,想着赶着到两点半的时候,应该可以将手头的工作做完,结果做到了三点才堪堪做完。急忙将内容发了预览给杜云,又提交了一份给中间技术商审核。 每次提交审核的时候,陆齐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技术服务商这年头特么的专业不做正经事,该做正经事的都特么天天无聊得只会开会。 但是现在,吐槽无意义。 内容提交了之后。急忙跑到会议室去开会。就挨着格子间。 会议室比较小,乌泱泱的一挤了二十来个人,围着中间桌子严严实实的围了一圈。 陆齐看里面竟然已经没有空位置,搬了一把凳子靠着门口坐下了。他这坐像也是绝了,配着他那一身大爷的派头,简直天生就像是看门的! 杜云正讲到投入处,兴高采烈,神情激动。 陆齐只是注意听了一句,一张脸瞬间就乌云密布了。好在也没人看见。 “平时上班,你们在办公室打个游戏,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从来不说你们……” 不说你还在这里叨叨,还叫我去你办公室?都像你这么手上一套嘴shang一套,你老公怎么受得了的? 杜云继续讲。 “今天我不是说你们某一个人,我是说你们所有人。除了新来的,给你们每个记者,都分了口线吧。我一再说,不要去部门街道写会议,你们偏偏依旧要写。那好,我也就算了,只当他们领导有需yao。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跟人打jiao道,把人围好一点也是应当。 “基层的工作是难做,但是做人要有原则。一个新闻记者,你不去跑新闻不回来写稿子,那要你们做什么? “千万不要把别人当傻子,除非你聪明绝顶到招人恨。也不要以为别人什么都不知道?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我也是记者走过来的,这里面的门门道道我比谁都清楚。平时你们去人家单位签到,拿了人家的会议材料就走,甚至还要人家把稿子给你写好,你们改都懒得改就交回来,你们自己说是不是这样? “这些我也都不想说了。 “你们确实辛苦,天天风里雨里往下跑,人家看你辛苦,给个感谢信,都很正常。 “毕竟人情就是这样嘛,水不搅不浑,人不走不亲。我从不做那种挡道的事,我甚至还鼓励你们多去跟部门街道接触,多往来,没事多串串门,这样熟悉了工作起来就容易。 “是啊,你们是记者,黑的白的,春秋笔法,微言大义,褒贬完全在于你们。你们想怎么写都是你们的。诛字诛心,你们有这个能力,反正批判的武器在你们手。 “但这不代表你们就可以任性,可以放肆。有些事做了也就做了,无关痛痒,我们都睁只眼闭只眼。 “前提是你得做得漂亮,手脚干净,你把人家卖了,人家还高兴的替你数钱,我也会夸你高明。 “但你们自己说,你去找人家领导报销车费是几个意思? “我就想知道,你们当时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难道你们都是智障的传人?吃核桃的时候,脑子还被核桃砸过,留下的yin影面积太大至今无法痊愈? “就算真是智商受过伤的人,也gan不出这种事吧? “当然我不会点是谁的名字。该说的我们都已经说过了,我们大家都只当这次是开了个玩笑。 “但是这种玩笑能开?你们都多大人了,这个chi度把握不好? “把握不好的,回去翻翻前车之鉴。实在不想要这chi度,建议直接去岛国。 “再多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了。我更不想重申第三遍。勿谓言之不预。” 好像讲完了。 陆齐一想,怎么可能。这么就结束的话,也太平淡了吧。一点高chao起伏都没有呀。这跟一贯的画风完全不搭呀。 咦,刚才杜云说了句啥,不要尺度去岛国。我kao,这么有bao点的一句话,下面居然没人激动。简直不科学! 杜云继续道,“另外今天开会还有件重要事要跟大家通知一下。王社跟你们仔细说。“ 王娟说话就直白多了,也随意了很多。接过话题道,“最近查得很严,单位车子取消了,所以没有车。大家出去采访,自己想办法解决交通问题。“ 会议室骤然阒静。然后轰的乱了。陆齐感觉这会议室一定是个超级空间,里面之前一定隐藏了两千个人,瞬间这些人全都把嘴巴放了出来。 杜云轻轻敲了一下办公桌。 会议室突然又安静了。他们都是怎么听见的? 杜云轻轻问王娟,“交通补贴现在每个月还是在发吧?“ 王娟接着大声问了句,“交通补贴有谁没收到的举个手?“ 本来陆齐想举手的,但是一想,万一自己那三千大洋的工资里就已经包含了交通补贴呢?当时签合同也没仔细看,何况又这么久了,都忘了。再一看没一个人举手,他要是举起手来,就有些别出心裁了。 王娟看着大家,于是半开着玩笑,“所以大家要注意素质,我们是报社,是记者,要有社会责任感,像这种公车的私用行为,我们都应该把自己曝光一下才对,哪有像你们这样的。忘了要为人民服务啊!“ 这个笑话真有意思。 大家低着头默默不语,偷偷地笑。 第24小节 是成语的错 但是陆齐完全没听出这个笑话的笑点在哪里呀。 那到底是跟着一起偷偷地笑,还是假装没听见一本正经?那万一要是领导发现,自己讲了这么好笑一个笑话,某某员工居然没有跟着偷偷笑,会不会秋后算账给人穿小鞋啊? 陆齐用力的掏了掏耳朵,哎,发现这件事居然还挺难的。 但他真的就听懂了报销车费和不要尺度这两句。但是工作出门嘛,打车报销不是应该的吗?那以后不能报销了?靠,单位又变着法子扣发员工福利! 但要是不要尺度的话,那倒是最大的福利了。 然后杜云又讲了一些,反正陆齐听得昏昏欲睡头疼脑热。似乎跟他也没啥关系。他唯一担心的只有打游戏被碰上的事情。但一直到会议结束,杜云也没有再提。居然就这么放过了陆齐。 陆齐突然觉得,以前一定是自己错了,一定是自己对杜云有偏见,杜云真是个慷慨大方的好人呀。这样的好人,现在真是越来越少了。 嗯,这件事,可以怪自己。 会开完,居然还没到六点。还差二十分钟才到下班时间。今天还是可以准时下班的。 希望可以。 然而陆齐还是太年轻了。 开完会,赶紧去看了后台。嗯,虽然天天吐槽技术服务商是部长亲戚,不干正经事,但节操还是不错的,这效率也还是可以。虽不是一路火光带闪电,但争取年底评个先进,还是蛮有希望的。到时候一定可以领回一块大大的镀金铜牌挂自己门口上,就写政府优秀供应商巴谷五百强。 审核过后的稿子,安安静静的躺在后台里。看来已经过了很久了,不然不可能这么安静,连鼠标都有些冷了。 稿子要三审。这是一遍,连同陆齐看一遍,杜云再看一遍,恰好凑足三审。 平时都是秦老师充当第一审,可惜秦老师今天下午又出去了,连会都没开。 现在就差杜云了。 办公室门关了一半。里面在打电话。陆齐敲了一下门,推开了一条缝。 云姐,内容你看看还有没有问题,那边已经过了。 杜云一手捂了电话,答应了一声。好,等我电话打完就看。 陆齐去上了个厕所。 出来门口遇到两个跑时政的记者小姑娘,边走边聊着天。 你一会儿还有采访吗? 是啊,书记有个会。 我也有个会,是副区长的。 有车吗? 有啊! 一会儿一起走吧。 陆齐正准备打声招呼,两个小姑娘已经走了,就擦肩而过,进了女厕所。 回来坐桌子边,想着记者这下班时间了,居然还有采访,也挺辛苦的。嗯,当领导也不容易啊,加班加点的都在开会。 手头上暂时无事。忍了忍,最后终于没有再打开游戏。打开网页,进了一个冷笑话网站。里面的笑话都好冷。不信,给你讲个冷笑话,冻着了别怪我。 传说小明会魔法,摸一下就可以让人得到幸福和快乐。小红不相信,于是对小明说,你来摸我呀。于是小红和小明福快乐的生活在了一起。 一点都不好笑。这年头的段子手越来越没幽默感了。而且……还很没……节操。 但这还算好的啦。陆齐又翻到了一个。 姑娘坐在临街的咖啡屋里,看着窗外风起卷着地上的枯树叶,想着他们第一次在这里相识。不曾想转瞬已是三年。蓦然,一抹熟悉而陌生的影子出现在在她的视线里。没想到三年后,情景在旧地再现,时间在旧地重逢。姑娘望着窗外,突然剧烈地颤栗,下雪天果然好冷。 陆齐:…… 他现在心里简直有一万只羊驼跑过。这种东西也能叫笑话?这才是真正的笑话。 鼠标一甩将网页狠狠的关了。 现在似乎没事了。可是也还不能走。起身站窗边吹吹风。透明的落地玻璃,能够看到窗下街上的行人,来去匆匆。 杜云终于把电话打完了。 看完了手机报,没毛病,可以发了。 终于可以下班了。飞快地关上电脑挪开椅,一步退至门口。却又突然被叫住了。被杜云在门口拦住。 居然还是走不了了。陆齐简直对这杜云无语了。每次都是这样。 陆齐此时在想,干脆买凶杀人算了吧。如果实在买不到凶,比如杀手太贵或者杀手要装逼,那就干脆自己亲自出手算了。 陆齐被叫到了办公室。杜云的办公室。 都下班了,现在这时段,孤男寡女的呆在一间办公室,陆齐暗想,该不会要搞事吧? 陆齐于是偷偷的第一次这么近的打量了杜云几眼。这个看上去就能显露年龄的中年妇女,身材不算好,个子也不算高,胸前就像完全没开发过似的,穿衣打扮似乎想要讲究却又总让人觉得缺点什么,属于典型的办公室白领,还是天天加班的那一类,竟然有些粉面含春。 陆齐觉得不对,一定是这个成语错了。 第25小节 搞事情 什么鬼?套路,绝对是套路。这都多少年前的招式了? “我可以不过去吗?”陆齐很想这么一问。 还是起身走了过去。杜云就着杜云坐在自己的电脑后面,让陆齐沙发上坐。陆齐坐下,就见杜云一直在那摆弄电脑,鼠标连续点了几下,又在键盘上敲了好几下。 “咦,我怎么打不了字了,小陆过来帮我看看” “我靠,我成小鹿了。”陆齐觉得这个称呼简直有些丧心病狂,一听就让人小鹿心头乱撞。但是打不了字是身子往旁边稍微斜了一下,也没让。 陆齐将鼠标拖过来,将键盘拖过来,幸好这办公桌面挺大。随便点了点,都是正常的。建了个文档,试着敲了几下键盘,确实动不了。看了一下键盘。然后飞快的在键盘上敲了几下。 “好了。”陆齐对杜云说,飞快的闪身出来。“现在可以用了。” 杜云身子直过来,试了下,发现确实可以了。很高兴的夸了陆齐几句,说什么现在年轻人真厉害。 陆齐心里默默的吐槽:“你他么的把键盘都锁了,这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手机带了没?”杜云突然问陆齐。 陆齐有些蒙。 “没带。在那边桌子上,要不要我去拿过来?” “嗯,没带就算了。” 陆齐很有些蒙。 既然可以算了的事。你这么特地一问是几个意思啊? “我发你个文件,那你回去看看,明天讨论一下。” 陆齐彻底蒙了。 什么事要跟我讨论?讨论这种事情,那不是你们领导该干的事么?我只是个小编辑好伐? “那你回去接收一下。” 陆齐正好趁此机会溜之大吉。手机一拿,点了文档接收,看都没看,直接下班走人。 果然是要搞事呀。 陆齐回到家,吃了晚饭,躺床上,才慢条斯理的将文档翻出来看。 翻上划下的看了好几遍,这杜云,还是有些想法的。 猛然看明白过来,啊呸,这哪是有想法,简直好恐怖啊。坐在上面的人,果然没一个简单的。 仔细又看了一遍文档的内容,话又说回来,如果真这么做的话,倒也不失为一次机会。 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但是杜云这个中年妇女才刚进中年吧?现在就开始蠢蠢欲动了?错了,这不是蠢蠢欲动,这根本就是已经骑身上马在动了啊。而且还动了很久了,动到现在可以大声喊出来了。 说白了其实也很简单,貌似现实安稳的杜云,她现在不想安稳了,世界那么大,又这么闲得无聊,那不如就改变一下,将报社内部人员打散重新组织划分。 如果陆齐没有理解错的话,应该就是这么个意思。 陆齐在这里也呆了几个月了,很多事情,也都看到了。但凡思考一下,就能看出一些实质问题。 之前报社里的人员构成,一直很规范严谨,基本上就是现在做报纸的那一个小团队。用个比喻的话,他们就像是固若金汤的一盘散沙。 好听点说,他们分工明确,组织严谨,团结一心,换个说法就是,都走开点,老子谁都不待见,俗称排外。 他们喝茶看报,灵光一闪,便在周围布下一道看不见的大网,将他们保护在里面,密不透风,外人不是那么容易进入。 陆齐很明显的切身感受过。 现在的状况似乎变成了,网外面有人想戳破那道网进去一窥究竟,而网里面也有人想戳破那道网到外面的世界瞧一瞧。 虽然说,举起屠刀是不对的,但看来杜云这次也是下定了决心,管他那么多,先捅两刀试试。 而这刀,肯定不是柳叶小刀,而是剔骨大刀。 至于结果,是分筋错骨,是四肢瘫痪,还是大量出血,或者只是擦破了点皮,现在估计她自己也不知道。估计是不想知道。她现在只想捅刀,捅爽快了就行。 而最近杜云也确实在打着报社的旗号,大量的招新人。 对于这类明争暗斗,陆齐一向不搭理,因为感觉不灵敏。突然想起之前那次办公室拍桌子打椅子,貌似也可以理解了。 而且现在动作都这么明显了,如果还看不出来,就不是敏感的问题了,就该被人骂妈的智障了。 想到这一点,有那么一瞬,陆齐甚至有点感动,这么一个女人家家的,突然觉得杜云还是很了不起的。默默的佩服了几秒钟。 那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有出现过变动呢? 估计是一直没出现合适的机会。那么这次杜云应该是找到了机会也找到了出师理由了吧? 陆齐随即就升起一股不好的念头,因为他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呀,还有新来的这一批小朋友啊。 我勒个去,你他么还我的感动。 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就要成为背锅侠。而且还是一只没有办法选择拒绝的背锅侠。 陆齐此时只想发条朋友圈,不配文字就贴个表情就行:我真的好绝望啊! 不,朋友圈不够,要找个聊天群,然后刷一组表情刷满屏,直到绝望得不能再绝望,从此再也不相信爱了。 诅咒这帮一个个在背后搞动作的。 第26小节 今天很平静 可能是诅咒起了效果。第二天杜云居然没有找陆齐去办公室讨论一下。 领导们说的话,依旧还是可以不用讲信用的。 整整一上午风平浪静波澜不惊,整整一下午也风平浪静波澜不惊,一整天过了差不多就要彻底风平浪静波澜不惊了。 下班的时候,终于浪了一下,波澜微惊。 如果能像动漫人物一样随意画表情的话,陆齐现在在望天翻白眼。 信不信我弄一千只***在你面前狂奔啊,每次有事你就不能上班时间做,非得等下班后?到底谁将你养成这种口味的?! 来了几个工人,送来了几张桌子,将杜云办公室旁边原本是办公室后来做了储物间现在依旧是储物间的房间给腾了出来。 房间倒是很大,也有两扇窗子,桌子放进去,电脑安好,可以坐六个人还能站起来自由伸展,空间很宽敞。 然后门上就钉了个牌子,新媒体部。 于是从这一天起,巴谷报社里正式多出了一个山头。 虽然这山头没啥纵深,也没啥海拔,好在小花小草还有那么三两根。 秦老师搬了进去,陆齐搬了进去,差不多一起来的两个记者,男的李维佳女的叫何林的也搬了进去,还有刚招进来的三个小姑娘,陆齐都还不知道她们名字,也搬了进来。 六张桌子,都是朱红的实木漆桌,格外的沉稳有派头,而且还喜庆。 六个人,位置也正好。每人桌子上,还摆了一盆绿萝。生机盎然。 山头就这么搭建起来了,确实没啥纵深也没啥海拔,只有小草没有花。 陆齐试了一下新办公桌,感觉跟外面的格子间,没啥不同。 唯一好的地方是,有窗子。外面格子间,由于隔断的原因,白天不开灯就要摸瞎。现在好了,既然有窗子,那就有阳光,这点好。 要是午后太阳夕照,或是能见晚霞,临窗而坐,再泡杯茶,简直绝了。 可惜最近茶叶死贵,陆齐都不怎么喝茶,改喝白开水了。减了几分意境。 一切完成。快八点了。杜云也过来看了新办公室。 觉得自己终于要干一件大事。可喜可贺。一定要敬自己三杯。 于是杜云很高兴的决定要请大家吃晚饭。单位报销。 陆齐肚子叫了好一阵,饿得发晕,感觉就跟脑子被掏空了一样。早就瞅准机会开溜,本来人都已经撤到电梯口了,被秦老师叫住了。 “云姐说一起走,大家今晚一起吃晚饭。” 陆齐一听是吃晚饭,立马点头,管它呢,正好。 吃饭的地方,居然就是第一次来那家。就在报社对面,过马路斜着走几步就到。 可能是大家都饿了,都有气无力的却很积极。也不知道谁走的前面,反正陆齐落在中间跟着大家一起走,进了二楼一间包间。发现居然菜都已经点好了。 大家都坐下了。茶倒满了,酒倒满了,围着桌子看着筷子,等着开吃。 扫了一眼,发现桌子上居然有八个人,多了个人,坐在杜云旁边。陆齐还是勉强认识,财务部的一个小姑娘。 杜云端起了杯子。然后站了起来。 哗。推椅子的声音。其他人也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这什么鬼?大家这才刚坐下呢,才刚夹了两筷子菜呢。 陆齐心里老大不情愿,却还是跟着大家伙一起站了起来。听杜云表演。 “今天是个好日子。” 这台词略熟。陆齐差点跟着唱了起来。 “今天我要敬大家三杯。” 大家一起举杯。 “我们的新媒体部,今天就算正式成立了。为我们新的开始敬大家第一杯。” “敬新事业。”满饮。 “这是一个新的开始,你们六个就是我们新媒体部的核心,以后重担就交给你们了。敬我们的战士第二杯。” “敬云姐。”满饮。 “虽然前路漫漫充满艰险,但你们只管放心去冲锋,我给你们搞后勤,希望大家一起努力,精诚配合,为我们新的事业敬大家第三杯!” 嗯,大家一起努力精诚配合合作愉快快点去死。陆齐见缝插针心里偷偷吐了个槽。 “敬新事业。敬云姐。”满饮。 三杯酒毕。 七个人又每人回敬了一杯。 然后大家就自己玩自己的了。 陆齐原只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然后安静的吃顿饭。他才想着去找人呢,就有人找上他,然后一圈接着就是一圈,根本就没完没了。 现在的小姑娘怎么都这么厉害。他现在已经晕头转向五迷三道了。 桌上少得可怜的三个男人,端着杯子走到一起,彼此看了看,相视一笑。 大家情况差不多。轻轻碰了一下杯子,都默契的意思了一下。然后也不说话,悄悄的集体躲到了一边。 偶尔抬头,发现几个小姑娘还在走圈子大杀四方。白酒换了红酒,红酒换了啤酒,啤酒又换了红酒。地上已经倒了一堆瓶子。 他们原来只是无辜的躺枪啊。三个人眼眶微红,默默的刨了几口饭。 都说女儿不如男,以后谁要是还敢这么说,他们仨铁定第一个就要跳出来反对。 连喝酒都喝不过姑娘,三个男人也只能默默地蹲墙角去画圈圈了。 直到时针堪堪将近十一刻,看看酒局终于是要散了。 店里客人也散尽了。已经准备打烊。厨师都已经下班,就还剩几个服务员,单等他们这一伙好收拾桌子下班。 是时候,该撤了。 有两个小姑娘喝得比较厉害,但竟然没有一个人醉。 第27小节 互相伤害 打车。陆齐绕了一圈顺便将一个姑娘送到了姑娘家楼下。才绕回了家。 至于其他人,陆齐完全没印象了。至于姑娘是谁,姑娘家在哪里,陆齐也没有印象。 半夜的时候,觉得口渴。爬起来满冰箱找牛奶。宿醉,好难受。 冰箱打开,里面空空如也。上周忘了采购。 最后还是跑进厨房,按着水龙头灌了两口生水,才觉得好受了些。 又躺回床上去。一觉到天明。连梦都没做一个。这睡眠质量,在全年里简直都可以评优了。 七点半闹钟响了。 照旧起床,洗漱,出门,吃早饭,上班。 相互打招呼,问早安。埋头苦干又是一天。 陆齐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昨天不才刚成立了新部门吗?还搬了新办公室,自己现在就坐在新办公室里呢,为什么新事业新气象新开始没有让人有一点新的感觉呢? 难道是自己昨晚喝了酒,出现了酒精中毒效果,导致思维感官迟钝整个人都老化了? 不过这问题也只能自己装肚子里不能说出来。没有老化也就罢了,要真是老化,那更不能说,正好赖在这儿养老。 更奇怪的是,新部门刚成立,这几天又看不见杜云了。也没见杜云有什么交代。不知道她是个什么计划。 只好手头的工作继续做着走。也没有别的事情。编手机报就编手机报。做微信就做微信。反正都熟得很。 倒是陆齐突然发觉自己这么混吃等死,有些无聊。 既然无聊了,那么不妨做点事。 陆齐一下想起了,后台粉丝那点可怜的数字。嗯,应该做做推广,吸收点用户呢。 营销推广的话,感觉……也不算太难。陆齐有经验。毕竟上一份工作,主要就是在围绕网站推广打转,偶尔也兼职广告文案客串营销策划,经验是可以共通的。 一份新媒体平台的营销推广方案计划,分分钟出炉。当天下班前就邮件给了杜云。 这还是陆齐第一次这么主动。第一次啊,他都被自己的第一次感动哭了。 很快就收到了杜云的邮件回复。杜云觉得他的想法很好。给他点了六十六点六个赞。多打了个小数点。 只是陆齐看见邮件回复,却已经是隔天上午了。好在也不影响什么。 只是依旧没看见杜云人。难道又是去开会了?中午午觉醒来去上厕所,在门口倒是碰到了一下,又见她匆匆忙忙的走了。 “云姐,前几天发你的方案觉得可行吗?如果可行我这边就可以做活动方案。” “挺好的,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一下,等空了我找你聊聊。” 说着就钻进了电梯,不见了。 嗯?挺好的?这算什么回答?如果好,那是不是说就可行?如果可行,你就不能直接点说? 看杜云急匆匆的神色,还有说话时的状态,陆齐又明白了一件事,挺好并不定等于可行,说可行也并不等于要执行。 前期规划设计做得天花乱坠那都是假的,得最终执行落地才是真的。换句流行的鸡汤体就是,不要看他对你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为你做了什么。 不过既然说好,那也好过说不好。还是可以按照好的状态,提前准备些东西。 于是陆齐又给发了一份具体的活动策划案。 这回陆齐倒是开了消息提示,杜云也是很快就给了回复。感觉她人也并不忙呀。 “这方案操作性很强。” “那云姐,要不要准备一下去落地试试?” “不过经费预算有点高啊。” “做推广嘛,不管线上线下,涉及到很多方面资源调配,要按照预期效果算,这预算我倒觉得挺便宜。” “嗯,我把方案发给辛部长,先请示一下。” “辛部长不是对新媒体挺感兴趣吗?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用邮件回复聊着天。突然杜云就没回复了。过了半天,杜云又来了回复。 “这个方案先放着,你有没有什么内容建设方面的建议?” “我之前一次性就给你发了三个有关内容方面的方案呀,一个是平台基础架构,一个是内容基础架构,一个是日常维护架构。你都没有回我,估计是没看到,要我再发你一份吗?” “那你再发我一份。” 找到之前的邮件,重新发送了一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杜云也没有再回复。估计是又忙了。 过了很久,陆齐忙完了手上的事。又快要下班了。 这时候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提示。杜云居然给她转了一条图文。 “文章讲得很有道理,你看看。” 为什么突然给他发这个?不是在说推广吗?难道他们刚才聊的是假天? 中间停顿一下,话题就这么直接转变,真的好么? 不管了,点进去看看。 虽然读的书不多,文章还是能看明白的。又是讲故事又是说经验又是谈感受,连篇累牍的说明了一个问题,内容很重要,内容超重要,内容最重要,内容最大,内容为王。哇,好高的阅读量啊,两万多呢,一进制一下就是十万了呢。 陆齐看了,想吐槽,一时间竟然不知从何开始。槽点太多。 感觉发这篇文章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是在挖一个大坑,它假装自己就在这个坑里,表示这个坑很深很大值得一跳,然后就等人跳进去,他再转身跳出来,一举坑掉所有信了他的人。就算不能坑掉所有人,至少坑一个是一个。然后他就可一家独大以唯我独尊了。 可惜,似乎挺多人还真的信了呢。 比如前几天陆齐就进了个群,然后就有人讨论这个问题,然后就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内容制胜自带特效,另一派主张别人赞成什么我们就反对什么。于是两派你来我往刀光剑影狗脑子都都差点掐出血来。 然而陆齐早就看穿了这一切。 这是一种典型的,不靠强大自己,而是靠削弱敌人来赢得胜利的方法。 因为他们在发这篇文章的时候,绝对不会告诉别人,文章发的这个平台其实有几百万人关注呢。 嗯?你问陆齐怎么知道的,陆齐假装要投广告,问人家后台直接要了平台刊例和资料介绍。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内容重要,还是推广重要? 第28小节 我就偷笑一下 这个有些学术性质的问题不能拿去问领导。 给领导们做做选择题还可以,像这么学术的专业论述题,那就是故意为难了。 为难领导也没什么,只要领导不为难你。 曾经有人说过,不要用自己的专业去教育领导。但你可以鄙视他智障。 亦不要用自己的识见去衡量领导。但你可以骂他白痴。 应该有人说过这句话。于是陆齐就去试了试。 “云姐,营销很重要的。” “内容才是王道。” “云姐,推广也很重要。” “内容才是王道。” “云姐,用户也很重要。” “内容才是王道。” “云姐,转化也很重要。” “内容才是王道……” 现在的情况到底是个什么鬼。这跟一开始的节奏完全不一样了啊。她一定是设置了自动回复。 陆齐表示已经绝望。但是陆齐真的还想再抢救一下。 “没有用户的受众基础,哪里来的影响力?” 咦,这话陆齐怎么感觉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呢。 哦,前几天跟秦老师聊天的时候,跟秦老师说了这么一句。 秦老师还说了句话,让陆齐心底特别鄙视却又很觉得经典。 “我们的影响力来自领导。领导有多满意我们就有多少影响力。” 总感觉这话应该由妖怪分支里靠月光修炼的天狼们说。而不是从他这样一个人类嘴里说出来。 天狼:“我们才不说这样的话。我们对着月亮吼就行。” 陆齐:“……” 天狼:不过意思是一样的啦。 陆齐:那你们一般怎么吼? 天狼:月亮啊,请赐予我力量吧。 陆齐:“……” 天狼:“下次别乱说,不然我就要代表月亮消灭你。” 陆齐:“靠,我脑子怎么回事啊,怎么连天狼都跑出来了,尼玛,还是个逗比。” 天狼:“……”你才是个逗比,你们全家都是逗比。 赶紧把这句删了,算了,陆齐放弃治疗了。邮件关了。不问不说了。算了还是下班吧。 今天发了工资。好高兴啊。于是陆齐路过超市买了点菜,一个人回家做饭去了。 又因为太懒,选青菜的时候,发现品种太多,选择困难症复发,一时间踌躇起来,干脆全部放弃了。 都是青菜的错。 青菜:“品种太多,这也怪我咯?” 最后买了两桶方便面,一桶是红烧的,另一桶也是红烧的,欢喜地去了。 发了工资的有钱人真可怕。陆齐觉得自己再这么奢侈下去,迟早会没朋友。 想起没朋友,貌似现在就没有朋友啊。嗯,还是有的。 发短信约周小蔓晚上出来吃饭。周小蔓说不空。改成了周末。好期待周末。 说起周末,记得好像是上周,不对,不是好像,而是就是。上周周末,陆齐还有秦老师以及秦老师的两个朋友,一起出去吃饭。聊天的时候,听秦老师说起他以前一个同事的朋友的领导的妹子。 “我见过一次,一起吃过饭,感觉跟杜云可像了。” “后来发现就是杜云,妈的,世界真小。” “嗯,好像跑题了,其实我不是要说同事的朋友的领导的妹子,我是要说同事的朋友的领导。” “那个领导有句口头禅,世间本没有妥协,有人厉害了自然就有了妥协。你们要是有我厉害,老子天天给你们脱鞋。” 这么听着,怎么感觉这领导一点都厉害,反而有点犯二呢? 不过这情形感觉跟自己有点像。杜云不同意做推广,胳膊拗不过大腿,那自己也只好妥协了。 有时候陆齐忍不住想,秦老师其实是个愤青。 只是陆齐现在还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一个愤青妥协的低下愤怒的头来,天天坐在办公室里编新闻,还编得那么溜,看上去就像央视新闻联播。 如果最终也找不到答案,那就只好说成牛叉不解释了。 想来这句话还真的有些意思,陆齐突然就觉得没意思,自己也是自作多情。偏偏没事找事,陆齐自我反省了一下,隐隐觉得有些拍马屁出风头的嫌疑。 陆齐也是觉得,再不刷点存在感,那就彻底废了。 但就这么被迫妥协了,也是感觉极其不爽。就好像,本来自己有心要去拍马屁,结果刚起了个意才举起手,还没拍上去呢,马儿已经自个儿撂蹄子跑了,剩一只手风中凌乱。 拍马屁不成,也很容易抑郁啊。 “老子这么厉害,居然要遇到一群猪队友生生给带弯了路,现在都可以曲线救国绕地球一个圈了。” 内容为王什么的去死吧。能理直气壮喊出内容为王这句话,还开启鄙视光环的人,除了是脑残,还能说什么? 不做推广,内容做得再好,你每天早晚三炷香供着自己看吗? 要是没钱做推广你说出来啊。说出来,又不会嘲笑你。我最多就是偷笑。 虽然俗话说得好,空手套白狼,但是至少你得把手伸出来吧。连手都舍不得伸一下,就想下套,这尿性,也是简直了。 奈何剃头的挑子,一头热,也是无可奈何。 周末。周小蔓也没有现身。说是要忙着看书,写论文。陆齐信了。假装没看见她在朋友圈晒爬山。万一她只是想假装自己周末过得很丰富呢。很有这个可能。 于是周末就变成了在家死睡一天。也没人打扰。很清闲。很惬意。好久没这么自在过了。 第29小节 捅刀子 周一正常上班。 从在办公室外面钉了个新媒体部的牌子,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周了,陆齐做的工作还是跟之前差不多。反正日常工作,从一开始就是这么做的。 几个新媒体部这边的记者,做的工作也还是差不多。只不过他们跟陆齐一样,他们现在在新办公室,没有在格子间。反正他们是新媒体部的。有一个新字就够了。 拿出去的方案依旧处于搁置状态,提出来的推广还在待审定,策划的活动也还在待执行。就在陆齐都已经忘了还有新媒体部这一回事的时候,好像终于有一点新的动静。 应该是某个周二的上午,照例是开会,杜云在会议上终于亮出了手里都已经握冷了又握热了的刀子。 “新媒体部成立了,为了显示我们的决心,所以我们决定先改变一下绩效方法。原则就是一句话,能者多劳。但我们绝不让大家白白辛劳。我们鼓励每一个人都参与创作。” 嗯,不做事,先做人。酝酿了这么久,这第一刀,到底算是捅下去了。 奇怪,现场居然很安静。没有人有异议。 接着,一份绩效改革的方案就发了下来,人手一份。陆齐也有。 陆齐仔细看了一下绩效办法,密密麻麻印了两页,一行都没看懂。但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陆齐也就没有异议。现场一片祥和,很完美。 到月底的时候,有人有异议了。不是一个人,是所有人。 虽然感觉这反射弧略长,但总算见到反应了。 陆齐很高兴,工资条上居然罕见的多了四百块钱工资。正高兴呢,就听坐对面的小姑娘一路抱怨进来,说自己这个月为什么少了四百块工资,然后又一路怨念的进了杜云办公室。 正好自己多了四百块,那小姑娘少了的,该不会跑自己这儿来了吧? 难道所谓的新绩效,就是这么改的?故意拆了东墙砌西墙,杀贫济富,好树个典型? 不管那么多,反正陆齐自己得了钱,管别人死活。但是好像总感觉有地方不对啊? 要是报纸那边的记者少了工资,那自己可以不必在意,毕竟隔着一间办公室太远,隔岸观火就好。但人家小姑娘就坐对面,这么近,完全能感受到那股委屈。关键是大家现在组着队呢,拿队友下刀,这么干,特么的叫人以后还怎么愉快的相处? 先看看,万一不是小姑娘的那部分呢。 陆齐坐在自己椅子上没事就偷偷竖着耳朵听墙根。陆续有人进去找杜云,可惜这些人一点都不考虑别人感受,一进门就把办公室门给关上,说什么听不大清楚。 好像又有人进去了。这次居然没关门。里面说话的声音隐约还能听见。 好像是王娟。两个人说的,正是绩效的问题。声音渐渐的就有些高了。 王娟先出了招普通攻击:“报纸这边的编辑记者都在问,大家都说没看懂。” 杜云提手上势轻松格挡:“新媒体这边也有记者在问。” 王娟发了个小招二连击:“报纸的记者说,普遍的工资都被降了。” 杜云再次提手上势格挡:“没有完成布置的任务,新媒体这边一样有人降。” 王娟普攻加嘲讽三连击:“报纸似乎降得更多。” 杜云以退为进反弹伤害:“算法就在那里,人手一份,又不是我一个人算的。”。 王娟干脆瞬间转换了立场影分身出了暴击:“我看新媒体这边普遍都比上个月高出三四百。” 杜云一步流星赶月移形换影也是会心一击:“报纸记者最高的多了一千多。” 两个人这么一番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夹枪带棒,一时间难分高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王娟觉得在这么浪费时间没意义,干脆出了终极大招。 “报纸的编辑记者都觉得,这绩效有利于新媒体。” 杜云很想说,我本来就是要利于新媒体。但话不能这么说。虽然这是事实。也是杜云的初衷。但这种初衷,一开始就带着个人的小想法,带着明显的偏袒。既然偏袒,就失于公平。更没想到,这才一开始,这把剑还未伤到别人就先伤了自己。 王娟在想,果然还是大招管用。所以说,事实永远是最好的武器。 杜云也在想,想了一阵子才道:“我不偏袒任何部门。” 这下,陆齐终于觉得,这个杜云不只是脑子有病,可能心理也有病。尼玛,你是一个领导啊,你做事还需要解释?你自己把自己搞得这么被动,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喜欢受? 话题似乎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王娟出了杜云的办公室。杜云的办公室里半晌没动静。 会不会现在正在进行新的秘密活动?自己要不要去敲开门假装有事实际看一下?但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太八卦没有眼见不会做人?陆齐转头环视,发现大家都很好奇的样子。嗯,想法很好呢。 到底还是没这么做。对面的小姑娘,先前去了杜云办公室,中间消失了一段时间,现在很安静的坐在位置上。大家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键盘在手指下跳跃,偶尔抬头看一下就算是交流了,外面有阳光透过窗,一切都很好的样子。 到十一点半,可以去吃午饭了。 “秦老师可以去吃午饭了?”陆齐问。“林思思你们呢?” 办公室的人基本不会全在。记者平时都会比较忙要在外面跑。不过吃午饭的时候,一般都要回来,毕竟食堂免费。有两个姑娘瘦高瘦高的,惯常都不怎么吃午饭,喜欢自己带着牛奶面包。说是要减肥。那个叫林思思的小姑娘,就是陆齐对面那个小姑娘,现在情绪还有点低落,摇着头,也不去吃。 那就只有秦老师李维佳何林他们一起四个人。 十一点半吃饭的人已经很多了。看来大家上午都挺辛苦的,这么早就饿了。 也没几个人说话,排队就排队!看来大家确实饿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几个人也是闲得无聊,一边满嘴胡扯,一边排队等着打饭。 “今天好像有一道新菜,以前没做过!” “是吗?” “白斩鸡呢。” “真的呢。你看这鸡身上千刀万剐的,它会不会生气啊?” “刀都已经挨了,生气也没用!” “但还是会生气!” “生气了又能怎样?” “听说有道菜叫爆炸鸡你们吃过吗?” “爆炸鸡?” “黄焖红烧盐焗我都吃过!” “难道是口水鸡?” “吃肉的时候小心骨头卡喉咙!” 终于轮到他们,可以去打饭了。 第30小节 果然没事了 最近陆齐觉得手机报越来越难做了。稿件库稿子越来越少。 虽然这年代网络很发达,可是很多本地的新闻事件,靠网络依旧不行,还得靠人去采。 好在手机报需要的新闻本就不多,网上勉强找几条,也能凑合着用。 微信推送就更简单,没新闻的时候,找鸡汤都能凑齐。所以稿件库稿子消失一事,除了头两天让陆齐突然觉得有些生机枯竭外,稍微适应,就基本上没影响了。 如是过了一周多,情况好转了很多。稿件库稿子逐渐又开始多了起来。 陆齐也闹不准是怎么回事。听说新闻就跟做生意一样,也有淡季旺季。 而后又发生了一件小事,这件事对陆齐有点影响。 改绩效的事情,杜云最终让了步。一周之后又出了一份新的绩效方法。 虽然跟最初未改之前的有些不一样,但仔细看看就知道,实际上相当于又恢复回去了。 陆齐一开始完全没有将稿子和绩效这两件事联系起来。突然某天回味过来,竟是一阵恶寒。特么太恐怖了。 瞬间又觉得,太特么精彩了!简直跟看大戏似的!真人版,太刺激了! 只可惜了,以后再也不会突然多四百块工资。四百块呢,就这么没了,想想还是有些心疼。不过换个角度就很好接受了,组织福利太好了,四百块一张票,现场真人秀,内场前区无座随便看。 办公室暂时很平静。好像这章就悄悄地揭过去了。大家忙着各自的工作,一切井然。时不时还能听到同事关了笑话网站,抬起头来相互打招呼组队去吃饭的声音。 前天中午有梅菜扣肉,大家都觉得很好吃。 昨天中午食堂有糖醋鱼,师傅把糖放多了,陆齐不喜欢。 今天中午食堂有东皮肘子,大家都觉得很好吃。 明天中午食堂,大家猜可能有火锅味的水煮肉片,大家都很期待。 火锅味的水煮肉片?陆齐也有些期待。 饭打过来,居然没位置,转了一圈,碰到了杜云。食堂吃饭都是拼桌子,她这桌的其他人估计也都不认识,这时候都走了。正好空出了几个位置。 今天陆齐和秦老师一路,本来打算出去吃的,想了想出去也不知道吃什么。早知道还是该出去吃。秦老师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喊了一声云姐算是招呼,就在杜云的桌子对面坐下了。 全程用心吃饭,节奏控制得极好,毫无破绽。 “你们下午没事的话,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呢。” 什么叫高手?高手就是能无中生有。杜云就是高手。 “喂,有本事你别走,你先说清楚什么叫没事?” 陆齐很想当着杜云把这句话吼出来,却只能看着杜云吃完了饭收拾起盘子走了,一边笑着答应好的,一边假装自己我没听见我没听见。 直到杜云走远。陆齐刨了两口饭。 “秦老师,你下午有没有事呀?” “当然有事呀。你没事?” “哈哈,我当然也是有事啊。” 陆齐又刨了几口饭。还夹了几筷子菜。 “秦老师,你下午有事你还去云姐办公室么?” 秦老师挑饭握筷子的手都抖了一下。 “手机报做完了就没事了。” “说的是呢。我其实想说,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要不你去这么再回一次云姐?” 秦老师挑菜握筷子的手也抖了一下。 “那你去试试!” 中午又没睡午觉。吃了饭后,也没去散步消食也没休息,就回到了办公室努力工作。陆齐想想自己都觉得感动,自己这么拼命这么努力,还是单身,真是活该。 下午三点,终于把手头的工作都做完了。陆齐很高兴,自己现在果然没事。 “下半年了,今年宣传部要完成一个手机报相关的课题,现在报社负责。你们两个做一做?” 杜云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开门见山的直接。 “是什么?”秦老师问。 “做份手机报读者问卷调查。主要是看看手机报的受众现状,调查结果供宣传部决策。以后是加大还是缩减在手机报方面的经费投入,就看调查结果。” “具体有什么要求?” “我把方案给你们都发了一份。你们稍后过去看看。现在先分配一下任务,看看要准备些什么,小秦你记一下。” 秦老师立即就开始在笔记本上开始写。陆齐不知道写啥,反正将笔按在笔记本上没错。 “调查问卷需要设计,你们来做,两周内拿出来可以吧?” 秦老师没应声。陆齐也没吱声。似乎杜云也不是有意在问,继续往下说。 “调查方式你们安排,调查过程你们也要参与,主要数据收集整理。这个过程两个月时间够了吧?” 继续没声。杜云继续说。 “最后就是数据的分析整理,出报告,也要你们来做。一个月时间可以吧?” 没声。 “你们两个合作也很久了,这几个月就辛苦你们了。遇到什么困难随时给我说,我会帮你们解决。” “现在就去准备吧。先给我一份详细的方案,安排一下具体流程。小秦你先主打,小陆你多配合,跟着秦老师多学学。” “知道了,云姐。” “好哒,云姐!” 第31小节 报告的正确写法 时间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 但最终也并没有要陆齐他们几个自己去执行一切。毕竟办公室里就这么几个人,大家又都有日常工作要完成,不可能去执行一个庞大的数据调查项目。 杜云亲自去旁边的大学,坐在小楼上喝着咖啡谈笑间就找好了一家数据调查公司。这公司一切行政手续齐全,自称很专业,看上去好像也很专业。杜云一见面就叫对方老师,很愉快就谈妥了要求谈妥了价格,外包了。 一个半月后他们还真的提供了一份样本调查的数据。并且提供初步的数据模型。 果然有点很专业啊。 那么接下来就该是对着数据做分析,然后写调查报告了。 根据这份调查结果的数据,可以知道一个事实。 在所有调查对象中,了解手机报的算一拨。这一拨里面有四成左右的人表示,不要钱的话,当然愿意订来看啦,这样的好事给我来一打。而其中近六成的人表示,免费的东西贼贵,打死我也不订。什么?你说还可以付费订阅啊?免费我都不订,还付费订,你是觉得我傻吗? 嗯这是有效样本中,至少还对手机报表示过关注的。除此外,还有一拨人,差不多占据整个样本数量的四成。一听是问手机报,表示很疑惑,手机我知道,报纸我也知道,手机报这玩意什么鬼没听过啊。然后经过提醒,恍然大悟问道,这年头到处都能上网,新闻铺天盖地,还要手机报干吗? 陆齐有天走在街上就见识过一个调查人员问问题时,被反问得哑口无言。那人嘴角抽搐了半晌回道,我也只负责问问题,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我也很绝望啊。 陆齐此时也感觉到一种绝望的情绪。如果了解过手机报的占六成,而愿意订阅又只占四成,那就相当于只有总量的两成多一点点啊,两成半不到,就算再扩大十倍,连个二百五都不够。 这一堆糟糕的数据,简直就是一个噩耗啊。 报告还怎么写?写出去后,领导们看了还会不会高兴?还能不能得意?一直以来,手机报可是被领导们当作手中大杀器一般珍若重宝,一再表示手机报好啊,读屏时代顶呱呱啊,一定要大力滋瓷啊。 只有两成多点人愿意看手机报,这他么前景不容乐观。 不对,岂止不容乐观,简直是一片黑暗啊! 这数字写出去,就是将宣传部领导们的脸拉过来端到自己面前,啪啪的打啊。 嗯,领导一定不能不高兴。上面的领导不高兴的话,肯定会请杜云去喝茶,一起交流心得体会。那杜云喝茶肯定不能喝醉,回来后,也不可能请陆齐他们喝茶,但是一定会交流心得体会。 但是数据就是数据。数据本身一定不会骗人。怎么办呢?陆齐坐在电脑后面,简直要搔白了少年头,完全写不下去啊。 抬头看见秦老师,发觉秦老师居然正看着他呢。 “怎么样啊,看你样子很难啊?” “秦老师,你看了那组数据了吗?” “看了呀,怎么,有什么问题?” “那,怎么根据那组数字分析得出手机报订阅现状?” “等下,我看看。”说着,就听见秦老师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字,中间停顿了几下,删删减减,半分钟就给陆齐弹了个聊天窗口过来。 陆齐点开闪烁的消息头像,聊天窗口里躺着一段文字。 根据调查数据,近四分之一的人,有经常阅读手机报习惯,其中百分之四十的人表示愿意订阅手机报,约六成的人没有订阅过手机报,或不感兴趣,手机报潜在订阅用户数量巨大,有很大的市场成长空间。 他么的居然还可以这样?陆齐怎么没想到。 简直化神奇为腐朽,哦,错了,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啊。 这样一样,原本严峻的形势,瞬间由黑白转为彩色,一片生机勃勃啊。 厉害了,我的秦老师。啊不,是大家的秦老师。 “是吗?其实这很简单了。”秦老师立马传授了陆齐一招经验,秦老师果然是个好人。“就是个思维方向的问题,如果你往坏的方向看,就会觉得不容乐观,但往好了想,就会觉得还有很大的奋斗空间。” “咦,这话听着有些耳熟呀。”陆齐想了想,突然醒悟过来。“其实就是只说好的别说坏的,是吧?” “少年,你知道卡耐基吗?你知道成功学?做最好的自己看过吗?励志学读过吗?灵性修习术讲啊,消极否定的想法会引来宇宙中的负灵力,让人走向悲观,乐观积极的意识会为你带来向上的力量,让人变得美好,所以……” “所以什么?” “数据分析就是要看态度。” 陆齐当场就表示,秦老师别说了我直接跪了还不成吗?成功学励志学灵性修习?俗称鸡汤?那不是用来发朋友圈的指定用品吗,能将所有人的智力轻易拉到同一水平,表示虽然我是个渣但是我发的动态很优秀实际上我还是个渣但你被我骗了不知道所以你也是个渣。 原来鸡汤也是能用来做数据分析的。秦老师你一定是书读得多,故意来骗我的,对不对? “骗你做什么?难道你给糖吃?” “那,这块巧克力给你。” 秦老师:“……” 陆齐看了一眼,秦老师现在一定很想打死自己。 “数据分析,不是要求客观吗?” “数据分析当然要客观啊,但是数据分析之后,写报告就不用啊。其实不是不用,而是怎么用。让客观的数据,变得可以支撑领导的想法作为结论才是最重要的。” “数据是基础啊,总得先有基础,才能再出结论吧?不按顺序来,那要是领导先有了想法作结论,后来数据不足以支持结论怎么办?” “谁告诉你需要讲顺序的?有了想法的结论自然就会有数据的基础。” “……”这回轮到陆齐无语了。 秦老师,别再说了,算你厉害。 有了数据再有结论,还是有了结论就有数据,这种事情对陆齐来讲,其实没多大影响,只是写报告的时候会觉得蛋疼,恶心人。 先定了中心思想,主题先行,原来这种事不止是写作文的时候才会有。写报告的时候,一样会有。 不同的是:写作文百八字就可以,还可以划点剧情凑凑字数跑点题,大不了老师判个不及格,绝对不会给零分;写报告少了八千字,都不好意思交出去,凑字数跑题什么的,你有本事试试,领导办公室分分钟教你做人。 想起来就好忧伤。 一连写了两周,在杜云的各种提议中,修改了十二遍。终于把报告打出来了。周二下午提交了上去。然后就什么动静都没有了。不仅秒沉,还沉得深沉,如石牛入海。 第32小节 房车我也有 这几个月一直忙调查。一忙起来,时间就飞快。中秋放了假,国庆放了假。中秋收了假。国庆收了假。一放一收,十月就没了。 还没怎么的呢,十一月也快没了。十月一过,十一月一过,就十二月了。十二月一来,元旦又近了,元旦一近,春节也到了。 这么一想,今年居然就要完了。 就算现在还没完,很快也就要完了。 这种算法,总让人感觉有些不对,太快了。这么计算,感觉明年都快要过完了。 可是陆齐都还什么都没做呀。 做了半年的编辑,没出过一期报纸,没策划过一次营销,没做过一次推广。除了周围一溜的饭馆楼下的食堂都无比熟悉了外,也就只有小区外面有帮天天跳舞的老头老太太比较熟。 陆齐可是去过好几次呢。 可这玩意无法写到年底总结里面呀。 看来写年底总结的时候,只能把秦老师的拿来抄了。毕竟他大多时候跟秦老师做了一样的工作。这样应该能行。 ri常工作嘛。就是这样了。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心头为之一松天地为之一宽。 陆齐觉得不能这样下去。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句话还是听说过的。可是像这样虚度人生,感觉真的很爽啊。 唯一不爽的时候,放国庆的时候居然没发工资。没发工资啊。会死人的好不好! 放假之前去办公室问了财务,说九月底发。巴巴地盼到了月底,结果还没来得及发呢,放假了。十月一号早上起来,陆齐就坐在窗子下,计算了很久,想了很多地方,决定着国庆去哪里玩。 没发工资的时候,也没定行程。他是一缕优秀的月光,觉悟超级棒,不见着工资到手,打死不敢决定去哪里。 就这么想了一天,计算了一天,等到晚上的时候,还是没动静,银行卡始终没有到账提示。一想平时发工资那德行,陆齐放弃了。 放假第二天,干脆躺床上追剧刷电影,都不起床了。 中午叫了外卖,一个小哥送过来,靸着拖鞋开门取了。 晚饭叫了外卖。一个小哥送过来,靸着拖鞋开门取了。 “咦,这位小哥,好眼熟啊?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人生若只如初见,我已送了两顿饭!” “西出阳关无故人,明天继续行不行?” 在床shang躺了一天,好累啊! 陆齐打算起来出去走走休息一下,抬头一开,窗子那块竟然是黑的。到底谁这么大胆,在外面挂了帘子把天给遮住了? 算了,天都黑了,还是躺床上睡觉吧! 一不小心就睡了七天。 睡觉真的好累。 等发工资的心好累! 工资迟迟不见发下来。国庆期间已经是不用指望了。 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去问工资的事。就被亲切的告知,系统故障,要等到月底九月十月两个月一起发。 陆齐简直想骂,ma的智障。又一想,也好。两个月一起呢,到时候发下来,就是一大笔钱啊!是自己这半年来都没见过的一笔巨款!想想还真有点激动呢! 只是两个月连在一起,显得很是漫长!上班。等待。等待。上班。这日子一定是打开了单调模式。 就不能有几件让人觉得不那么单调的事吗? 一件也成啊! 就要进十一月。光棍节已经举目可望。 陆齐干脆就报了名去相亲。 事情是这样的。 进了十一月,十一月一号,十一月十一号,又是小光棍又是大光棍,在这么具有象征意义的日子里,广大的单身狗同志们,又一次走到了伟大的历史舞台最前面。其实,基本上是想表达一个意思,狗狗们jing力过剩,没有xing福,只好刷屏。 这事狗狗们已经刷过好些年了,很有kuai感! 没事正闲得那啥疼的各种组织,一见大家刷屏这么厉害,不行啊,也得跟着刷两把,不然会让民众说闲话,说俺们不与时俱进高高在上官本位没有与民同乐! xia面的说说其实也没啥,谁在乎,可是这年头风声紧,万一上面的也说,咋办? 独刷刷不如众刷刷!单身狗刷得,我们就刷不得? 大家一起刷屏,才是王道! 陆齐这次决定跟着组织走一次。听说,组织报名的都是内部职工,隔壁单位隔壁学校隔壁医院隔壁啥的。这种事情,相信组织,kao谱! 于是陆齐就去报了名! 报名还填写了资料。一张白纸打印的表格,一看里面跟调查户口似的,习惯ai好姓甚名谁,分分钟将自己暴lu了个彻底。以后要是想调查一个人,就让他填份相亲表,绝对不打自招。 陆齐心肝齐颤着填写了一部分。比如那个交友经历,他就没填。那是黑历史,是打死都不能说的秘密。再比如有一栏问经常做的一件事,当然是每ri三省吾身,陆齐填得飞快! 还有一栏,有房有车吗? 陆齐卡住了。 有房有车,所以简称房车? 上个月恰好给家里小侄子买了一辆,看着好玩,陆齐给自己也弄了一辆,很漂亮。就不知道这种积木搭的算不算。 算了,这一栏不确定。先跳过。 最后发现许多栏都被自己跳过了。就像某些人的人生一样,不断的跳过不断的跳过,最后人生都过完了,才发现留白太多,白茫茫的一片,简直是千里冰封鸟飞绝,万里雪飘人踪灭。 有些人的人生留白,是英雄回眸风流千古,比如武则天的碑,留得一手历史绝响! 有些人的人生留白,没啥意义,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叫留白,于是毫无章法,乱七八糟。 人生的很多留白是没法事后填补的。 想要填补?也不是不可以。除了让时间倒流,除非……写在纸上。 现在知道大家都喜欢纸上谈兵的原因了? 陆齐又倒过去补填了一些空白。填完一看,感觉超级棒啊!这资料里描述的人,简直完美,唯一遗憾的是,这人不像他。不过没关系啊,虽然不像他,但是他啊! 这年头照个相,还美图修一下呢。填这么多文字,自己也只稍稍修饰了一下,连形容词都没有用,已经很客气了,没毛病! 一式照填了三份。因为有三个组织活动。 去剪了个头发。 去买了件衣服。 咦,在十月的顺数第三十天倒数第二天,终于发了工资。 果断给自己又挑了一条裤子。 两个月的工资啊!终于可以想买就买,有钱的感觉真好! 第33小节 只能怪这个世界 陆齐很快就发现了一件不那么好的事。 收银的漂亮小妹,微笑着,双手把卡递还给了陆齐。 “先生,您这张卡余额不足!要不换一张?” 银行卡刷爆了?陆齐一脸懵逼,一头问号!人生第一次给自己买东西刷爆卡,这种感觉……果然很爽! 换张卡就换张卡。这年头,别的没有,就是卡多! 一张卡里就算只有一百,十张卡也能给刷出一大千呢。 拿着小票,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没花那么多呀,卡里怎么就没钱了呢?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黑洞还是高手?后者可能性更大。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遇到了一个高手高手高高手兄,将他的账户黑了将他的钱洗了。不然怎么解释,连系统都没给点提示。 陆齐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卡里那点钱,居然能被高手兄看中,真是万幸。 再一想,万一不是高手兄作怪,万一是个高手妹呢?自己不能冤枉坏人呀。不能让高手背锅。 那这个锅,也不可能自己背啊。也不是说陆齐就绝对不背锅,得看情况,比如有时候领导高兴,随手给他甩个锅,只要不压死人,也还是可以背一下的。 现在这锅,不适合自己。 不管是高手兄还是高手妹,陆齐都不打算轻易让他们背锅。陆齐很多时候,其实是个好人。大家都这么说。 现在都是法治社会了,一切得讲证据。 陆齐去打印了证据。排了半个小时队,打印证据的纸,没收钱。这让陆齐觉得,银行管着全国人民的钱包,虽然随时都在大家的钱包里上下其手,但关键时刻和他一样,还算是个好人。 好人此时拿着证据,打算证明有人是坏蛋。 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呢? 以前从来没见过自己的银行账单,这还是第一次,打印了将近本年的流水,一长串数字,收入支出,日期行程,连论坛充个会员都一清二楚。 把这些数字一综合,简直立马变出一个数字模型版的陆齐。 原来数字还可以这么玩,好神奇。 从上看到下,最后余额显示,卡里还有二百三十八块四毛五。陆齐拍着自己的小心肝儿,长吁了一口气,幸好没剩成二百五。 六月七月八月,每到二十七八号的样子,就有一笔钱进账,不是两千九就是两千八百多点儿,他也不知道这金额为什么一直起伏晃荡。八月多了四百块。九月断了。十月果然有一笔巨款,五千一不到后面零了几十块。 咦咦咦,好像少了六七百? 陆齐一问,其他几人也是。跑去问财务,财务那姑娘说,十月放假,有五天没上班,那五天的绩效就没有了。 我特么能不能爆粗口?陆齐一听这话就差点炸了。我们就算读的书少,你也不要骗我们,大家讲诚信不好么?我们领的是死工资,什么时候有绩效算法了?再说国庆节,那是法定。你们这么明目张胆的私扣工资,真的好么? 财务姑娘说,你别跟我嚷嚷呀,这是领导说的! 是所有人都扣了吗? 实行绩效的人都扣了的! 实行绩效的人?这言外之意,还有不实行绩效的人了? 财务那姑娘抬头看着陆齐几人,就像看见一群土著外星人一样,不是惊奇,而是疑惑!大家从她的表情里看出来了,她一定是在想,妈的怎么遇到一群智障! 编制那么闲,那么有钱!而我们这么辛苦,还要被扣工资? 大家都一致觉得,我吃饭的家伙,命根子呀,你居然把手伸进来上下左右!这件事舒服了也就算了,但现在明显不舒服,不算完。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完。 对,一定要强硬坚挺。不能怂,就是干! 你要是说扣就扣,那么就请允许我们,包括但不限于对你表达一下亲切诚挚的慰问,领导你好!你妈贵姓?你去死吧! 大家一致又觉得,这口气不能咽下去,至少得挑明白了。就算于事无补,也得让人知道他们其实什么都知道哪怕他们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不然让人觉得他们是软柿子,圆的扁的随便拿捏好欺负,就算他们的确很软好欺负,也不能让人看出来真的欺负。 大家一致还觉得,算了,还是直接去找社长。重在沟通嘛。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呢。 杜云坐在办公室的时间,总的来说,还是很多。只有当大家需要她的时候,才会变得很少。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下面有问题。嗯,下面的确有很多问题!但只要这些问题有人解决那就没问题。 几个人翘首期盼着杜云快点开完会回来。好帮他们解决问题。毕竟杜云平时那么照顾他们,肯定是和他们一条战线的。到时候一定会帮他们说话。 杜云还真帮他们说话了。还专门开会问了一下新绩效是怎么个算法。然后就把那份改了好几次之后,改得大家完全没耐心再看的绩效方法,甩在了大家面前。 陆齐翻着全新打印版的绩效通知,神思不属,眼神飘忽。他看完了,现在在想着别的事。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发应过来,发现尼玛这一路居然都是坑。 而且这里面还有杜云的影子。之前的种种,根本就是杜云和王娟合着演了一出双簧啊! 就为了名正言顺的扣工资,从他们这些人碗里夺食,竟然铺了这么老大的连环套! 这脑子,太特么恐怖了。 更恐怖的是,一屋子的领导,居然一起跟着演戏。 陆齐真想掀桌子走人。再一想,这事人家之前就说明白了的呀!是自己没注意看仔细。就算有心机,也不算阴谋,只能是阳谋。 这怪不得报社一屋子的领导们!没错,只能怪自己。 只能怪,当时太年轻,看不见静水下的暗流汹涌,看不懂笑意里的尔诈我虞! 只能怪,这个世界没有跨等级的爱,有的只有互相伤害。 第34小节 有妹子 陆齐生病了。对,是心病。很严重的心病。 不高兴。不想上班。心好累。好绝望! 陆齐去跟杜云请假,想了想,请一天假够了吧?应该够了吧?偷个懒就赶紧滚回来上班。不然都不知道下个月又要扣多少工资。 走到半道,临着到了杜云办公室门口却拐了个弯去了厕所。没敢进去。 不请假,坚决不请假,带病上班是优良传统。陆齐心里默默地想着。像我这样的大好青年,当然要带病工作了。带病工作绝对不可能是因为上班有钱。如果有人这么说,那一定是有人恶意中伤。 那我为什么要带病工作?那当然是工作使我快乐呀。 作为一个新时代的优秀青年,别的啥都没有,就剩青春了。还剩了这么多。当然要挥霍了……哦,是奉献。 不然你告诉我,青春不拿来奉献拿来做什么? 交给双手吗?快拿开你恶心的双手! 这样,总有一天,他也可以对人说,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时,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也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 不好意思,说错了,陆齐其实想说,碌碌无为和虚度年华都很好的呢!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天天碌碌无为,一辈子子虚度年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混吃等死。 可惜事与愿违。天不遂人意! 再说了看在这么勤奋的份上,说不定年底单位就可以评个先进。称号不要也没关系,万一可以换成两千块现金呢。 总感觉这些想法有些逻辑混乱啊。难道是最近没睡醒? 中午偷偷的睡到两点半才醒过来,抬头一瞧,没人注意自己。再一看,左边右边旁边对面躺了一桌子的人头,干脆趴着再眯几分钟。 陆齐觉得这种忙里偷闲消极怠工的事情,干起来真爽。而且一定要偷偷的干,才过瘾。 “六哥,晚上下班一起吃火锅啊!”李维佳从外面进来,坐了会儿,把假装睡觉的陆齐摇醒了。 “你他么才六呢,你全家都六,再喊六哥,就友尽了!”陆齐心理正在想着是不是该继续去请假,听见李维佳声音就不爽。 陆齐最近跟李维佳混得熟,两个人经常在晚上约出来吃烧烤,一时间风生水起勾肩搭背。 陆齐白了一眼李维佳。保持着一个姿势,四十五度白眼望天单手撑,另一只手攥着只笔在桌子上狠劲的画圈圈。 “让你扣我工资!让你扣我工资。有本事你全扣完啊。” 毕竟一个月工资就那么点,咸菜罐子泡菜坛子,酸的咸的味道不一样,本质上也完全没差别!最好是一下子全扣光了,还能搞个大新闻,让大家贱笑一下。这么不痛不痒偷偷摸摸,算你厉害! 想到这里,突然脑子灵光一闪。大新闻……貌似……还真可以有。 这年头遇到事儿不可怕,怕只怕,事儿太小,不会搞事。 搞个大新闻,分分钟拉下一堆垫背的。不问世俗修得一身仙气的地方领导们可怕吧,只要一见大新闻,那也得立马献膝盖! 就这还得看收膝盖的人,愿不愿意给他表演机会。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痛打落水狗,不对,打蛇打七寸,也不对,反正一物降一物,神仙也怕脑后风。饶是神仙都有弱点,何况区区领导。领导也有怕呀。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他痛点。抓住了,那就任你予取予求。抓不住,那就是老虎的须子也敢撩?趁早死去吧。 所以,搞个大新闻,这里面其实有隐藏的风险。毕竟我们很早就说过了嘛,新闻是个危险行业。危险都有,风险自然免不了。 这事可以合计一下。先在日记本上记下来。 “晚上没事呀?不回去陪你女朋友啊?” “分了。感觉不是我真爱。” “……”陆齐一脸懵。“真的还是假的?你前天才……” “是啊,昨天分了。今天还没和好。” “那你们到底是打算分啊还是和啊?” “没想好。” “……”陆齐一口老血险些憋出内伤。感觉这娃的套路,越来越像某个人的曾经。不,不像。不,他们根本不是一路。 “我们商量了,分还是和,由这周最后一天来决定,最后一天是分我们就分,最后一天是和那就和。” “我说,你们这么不累吗?你们这么分分合合,是打算再来一次三国无双吗?” “没那个打算。这么分分合合,我也挺累的。” “哎,年轻人,有时候呢,我们一定会进入一片森林,去找一棵树,会因此迷路,怎么办呢?你可以砍光那一片森林,砍到只剩一棵树。等你到了我这年纪,你就会明白,森林里的树多得是,你根本砍不光。所以随便选择一棵就行了,别那么挑。” “我表示不懂,行不行?” “年轻人,那我代表组织再告诉你一个真理,这世间哪有你想象的爱情。爱情就像是两棵树,两棵树靠近长在一起,习惯成自然,慢慢就会枝叶交错相互成荫,如果离得更近,树干也会长在一起长成一体,这就是爱情。” “所以我这不是还在想吗?” “你当我没说。” “那你还去相亲干吗?” “我又不是去砍树。我就是去见见世面。顺便看看有没有树愿意砍我。” “要不给你介绍一个嘛。我有个同学……” “先留着,等我下个月发了工资再说,怎样?” “……”李维佳也终于无语了一把。“那下班到底还去不去吃火锅啦?” “两个大男人吃什么火锅。” “没有啊。有妹子也去。” “我去,那你不早说。” “这不都是你一直在说嘛!” “你直接强调重点呀。最见不得你们这种写会议稿子的套路,整个人都学歪了。” 李维佳:“……我可以问候你妈贵姓吗?” “当然不能,对了,忘了件事,你母上大人贵姓啊?” 他母上大人的贵姓,陆齐当然不是要真知道。所以李维佳自然也不会随便讲。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吃火锅的时候,果然有妹子。还不止一个呢。 第35小节 还能这样 十一月十一号有点特别。 很多的单身狗在刷屏,更多的单身狗在窥屏。 倒回去几天。 周六。 陆齐去相了个亲。 周末。 陆齐去相了两个亲。 上午一个,下午一个。 周六的相亲比较正常。周日上午的相亲也比较正常。下午的相亲,亲是好亲,画风有些不正经。 人还是挺多的。说是整整一百个呢。数字吉利。里面居然还有大爷大妈。这年纪,应该连身体功能都没有了吧?这种年龄段也相亲,让陆齐一度觉得,这要是能在一起的,肯定是真爱。 除了估计是走错场的大爷大妈外,还有很多怪蜀黍怪阿姨,更多的是,像他这样的小年青,以及不像他这样的小年轻。 怪不得组织要关心单身青年的个人问题,看这么多人来相亲就能明白,单身问题这根本不是个人问题,这是社会问题。 既然是社会问题嘛,那当然就需要组织关心了。组织要是装作不关心,个人问题演变成社会矛盾怎么办?社会和谐最重要。 现场有主持人。一开始大家都比较矜持,之前就说过,毕竟大家都是来自隔壁的,隔壁医院隔壁学校隔壁单位啥的,大家都觉得邻里邻居的,应该保持涵养,素质不能太低,否则让人笑话。 于是男的个个就像岳不群,一派君子风范,斯文儒雅,女的个个俨然杨太真,一款闺秀模样,温婉如玉。 主持人一男一女,场上一看,这怎么能行,大家都在位置上坐着清谈,那直接开茶话会聊聊天就好了,还要他们干什么,还相什么亲? 现场必须嗨起来。燃起来。把水搅混起来。不然怎么浑水mo鱼,怎么趁乱揩油。没有油,就不溜,大家怎么放得开。 于是两个主持人就组织了个现场活动。大家先和周围人彼此认识了一下,然后一男一女,自由邀请结对,面对面……xiong膛挤气球。规则也是简单,手不接触气球。 俩主持不愧是老手。但是一来就玩这么劲爆的,前xi没有,中间也没个过度,这他么就尴尬了。 大家都觉得有些尴尬,万一对方真趁着机会揩自己油怎么办? 男士们一想,我kao,揩油啊,shuang啊。 女士们一想,让人揩油啊,没试过,会不会怀孕?但应该也会很shuang吧?毕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大不了,再揩回来。应该不吃亏吧? 大家还是觉得挺尴尬。毕竟以前从没有主动让人揩油的经历。万一真会怀孕呢?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这真的挺尴尬的。但是,好像,真的很好玩的样子。 不得不说,当一堆人集体失去羞耻心,世间也就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人可耻了,反而会有种打破禁忌的神秘kuai感! 要说起来,这也没什么不好,辩证点学术点来看,我们可以将这种行为称之为庶民的胜利。 胜利了,总比失败好?或者可以取个中间值? 有一对大胆的男女组合,试着上中间的临时舞台上去了。一看有人开头,接着又有几对上中间台子上了。 “好一对对……”陆齐找了个词,“狗男女?” 单身狗男单身狗女,合称狗男狗女?简称狗男女?没毛病! 反正自己不上去,说的就不是自己。刚才坐得太靠窗离人堆太远,导致身边没人根本没法组队。 活动变成了竞赛制,用时最短的,还有奖品哦! 这种时候,这么好的机会,只要不傻,谁还在乎奖品,当然是要好好享受过程了。老话不就讲了嘛,结果不重要,过程才重要。 这么面对面,xiong对xiong,摩擦摩擦,没准一不小心就擦出火花呢。 就算擦不出火花带闪电,不要忘了揩油啊。 主持人一番煽情后就喊了开始,于是就见着几对狗男女在那里相互挤xiong挺肚摩擦啊摩擦。 这场面越看越有些少儿不宜。陆齐环顾了一下四周,底下也还有很多人没参加这环节的,看得可认真啦,看得双脸生花两眼放光,左前方有个姑娘居然在流口水。幸好这里都是成年人,没有小朋友,少儿不宜一下,还是挺让人喜闻乐见的。 台上角落里,有一对站着竟然没有相互揩油,让人觉得一点都不科学。那男的看着那女的,那女的也看着那男的,气球就在两人中间,xiong口顶着。两人差不多高,男的只有几公分的优势,感觉挺尬尴的。 突然那男的一把将那女的抱住,砰,气球炸了,传出一阵仿佛骨头被压碎的声音。 wo槽,这怀中抱妹杀,不对,没有怀中,这抱妹杀的姿势好帅啊。 咦,还是不对呢。陆齐又仿佛听到了一阵咚咚咚心跳加剧如擂战鼓的声音。这姑娘怕不是瞬间就沦陷了吧? “我kao,还能有这种神级cao作?我怎么没想到?” 大家都是吃了一惊。惊得还在继续摩擦的狗男女们都停下了动作。 胜者已经产生,他们还要再一副恋jian情热的样子继续摩擦下去的话,那就不是相互揩油了,那是当众耍流氓了。很可能会被现场没流氓可耍的单身狗们嫉妒,然后给他们套麻袋。 为了人身安全,还是不要耍流氓为好。 胜者果然有奖品,是一个杯子,估计是拉的赞助,连商标都没撕,幸福牌的,广告语都还在。幸福牌杯子,幸福一辈子。 两个人领着一杯子幸福,欢喜雀跃的下台了。 相亲还在继续。经过上一环节的摩擦,大家都解锁了不少姿势。就算先前还矜持的,现在也放得开了。 按照惯例,大家总得先相互认识。陆齐本来也没什么想法,于是想着坐等上门,毕竟这年头瞎眼的姑娘还是挺多,没准就有人瞎猫碰死耗子般的撞上来,这样他就可以捡大运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陆齐还真不是想要来相亲,主要是好奇,想来长长见识,看看这种相亲活动是怎么cao作的。他一直都挺好奇的。 谁知道这俩主持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一开始就出大招拿王炸。让陆齐看得是目瞪口呆。 后续照旧还有游戏,主持人在上面卖力的拉皮条大声的叫,底下的男女们也不害羞了热情似火的回应。 互动游戏的尺度越来越大,男女的热情越来越高,后面的环节连穿的衣服都越来越少了。穿针引线玩捆绑啊,吸心大法俯卧撑啊,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最后连闭着眼睛解xiong罩这种tuo衣游戏都出场了。 虽然xiong罩是戴在男的身上,女的在解。 但一说解xiong罩,还是很容易让人误会,并且想入非非啊。 谁能告诉我,你们才刚刚认识半个小时不到? 这场景,一度让陆齐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对,肯定是自己走错了地方。 就算大家你情我愿,算不上xing骚扰,但这么大玩tuo衣游戏,这么闭着眼睛乱mo,真的没问题?底线都快掉了好不好。 陆齐觉得这里根本不是相亲现场,这里应该叫天上人间更准确啊。 你们不要太会玩啊!看得人荷尔蒙都在飞,刺激过了头血液倒流怎么办? 陆齐觉得这次完全可以给组织发张好人卡,走心走肾还走光。这种专给宅男宅女发福利的事情,以后可以多多益善。不过以后还是不要轻易来参加这种相亲活动,多来几次怕肾虚。 第36小节 人家可是第一次 下午场是下午四点开始的。结束后已经晚上将近七点。原本计划时间是两个小时。结果生生掰成了三个小时。 陆齐坐在角落和一个男的聊了半小时,又和一个姑娘聊了半个多小时。 不要问怎么只有一个多小时,陆齐也不知道其他时间gan嘛去了。 到现在,连晚饭都没吃。 陆齐准备撤了。那姑娘聊得居然还起劲,不停地说话。看着就有点二。 “饿了吗?一起去吃晚饭吧?”这是陆齐提议的。 两个人就打车兜了个圈,到星月广场吃晚饭去了。 边聊着话,边吃饭,边等上菜。晚饭吃完,已经晚上十点过了。又坐着说了会儿饭后闲话,埋单出来,就要到十一点了。 “忘了问了,你住哪里呀?方便的话送送你!” “东城那边。” “东城国际?” “是啊。” “在南边那个?” “是啊。” “东城在南边的话,那ting远的,一个半小时能到么?” “差不多吧。地铁的话,四十多分钟就够了。” “这点了,也没地铁,你回去也挺麻烦吧?不如,附近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那姑娘眨着眼看着陆齐,道:“你这是……暗示我,一起去kaifang?” 好像,真的有点二啊。陆齐点头,一副你答对了的表情样。 两人背后就有一家如家。 “才刚见面聊了几句,就跟人去kaifang,这也太突然了吧……?” “……”陆齐无语。突然?那你一脸向往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陆齐突然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说错了什么话。现在可以从新来过么? 哎,管那么多呢。肉都到嘴边了,先吃了再说。chuang单都开始翻滚,老天都要看不过去了。 正想着打算上下其手呢,世界突然停顿了。 “好刺激,早就想试试了,但是我有些紧张。” “哈?”陆齐懵bi。这种时候怎么能紧张呢?不应该是放松,然后大家一起享受欢愉吗?“紧张什么?” “第一次出来……!” “我kao。”瞬间,陆齐连身体都觉得冷了。“你别告诉我,是第一次和人……?” “是啊,有什么问题?” 问题你一头黑线啊!你肯定是来耍我的对不对? 陆齐僵直。想要回家。出来混,尼玛,说好的诚信呢,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了。 “刚才不是挺的好吗?” 特么这种事,你刨根问底就尴尬了。 难道要告诉你,出来混的,有些规则,大家心知肚明就行。 至于心知肚明什么?难道还要划成重点背下来?前方路况复杂,不是老司机,没个门儿清,请不要出来瞎混。 瞎混归瞎混,但也要讲点底线不是?风险还是要规避的呀。主要还是规避风险,毕竟这是场只能投入routi不能投入感情的交易。 一个破罐子,再摔一次还是破罐子,就好比二手货,反正包装盒子已经开了,再打开一次两次三四五六七八次的也没啥,反正还是叫二手货。拿陆齐的话讲,这个叫做破罐子理论,新罐子一摔就成了破罐子,破罐子再摔也还是破罐子。嗯,破罐子的好处,摔过的人都知道。 当然了,不仅仅是破罐子破摔的原因。你要是原装货一个,包装一开,就折旧成了二手,瞬间跳楼价贬值。谁为贬值埋单?当然是第一个打开盒子的人呀。不然呢,想不负责啊,可以呀,然后威廉华莱士就会跳出来高喊着自由,分分钟教你做人让你明白什么叫chu夜权。 当然这个权利属于过去式。但有一点还是得值得考虑,要是遇到个原装货,先不论是不是正品,得先想好,方不方便退货。 不方便退货的话,那必然要和掌柜扯皮,甚至最后以投诉威胁,耗时耗精力,这都麻烦不是。最可怕的是,万一这当头一pao开门见喜,弄不出人命却弄出了感情呢?那可就尴尬了。 约pao约出感情来,这算怎么回事?大家偷偷从柜子里钻出来,是来玩shenti,又不是来谈感情的。要弄出感情来了,那不明显不务正业嘛! 身体的归身体,感情的归感情。不然的话,真的会上演自己约的那啥含着泪也要打完的戏码。 陆齐这人孝悌忠信礼义廉俱全,但有些事,他是不做的。学术上称这种行为叫讲原则,坊间管这种行为叫一根筋。 估计也是这些年遇到得太多,所以他就成了一个有原则的人。 “你是不是不行啊?” 陆齐:“……” 姑娘,你知不知道,祸从口出这句话啊。尼玛,居然说我不行。你的贞cao是彻底不想要了对不对?我去,她本来就没打算要。 “算了。”陆齐咬咬牙,忍了。“我送你回去吧,应该顺路。” 正好顺路。 将姑娘送到楼下,司机掉了个头又拐了几个弯,都没换道,就把陆齐送到了家。 临走的时候,那姑娘要加陆齐好友。陆齐无奈,加了,打了个招呼,飞逃而去。 这种女的,也敢撩?我抽烟喝酒纹身yuepao,但我是个好女孩。这姑娘简直就是个中典型啊。虽然她在敢于尝试勇往直前的道路上才迈步才开始学,那也是在学的典型啊。 陆齐觉得有时候自己是老实人,这种牌坊世界实在不懂。所以还是远远避开为好,不然,万一真撩出感情了怎么办? 这世界上,好女孩,很多。 这世界上,抽烟喝酒纹身的好女孩,也很多。 这世界上,我抽烟喝酒纹身yuepao,但我是个好女孩,这么说的女孩,挺多。 这世界上,我抽烟喝酒纹身yuepao,但我是个好女孩,这么说着,最后打算找个老实人嫁了的女孩,也挺多。 前面两种都很好。第三种也可以接受。但总不能,坐等最后一句成为现实,真的变成个老实人吧? 我是老实人,不懂你的精神世界。但你玩你的,玩够了就要嫁给老实人,让老实人为你背锅,老实人惹你了,还是欠你的? 没二话,果断拉黑。 这样一看,有时候陆齐也应该算是个好人吧。 我抽烟喝酒yue女不纹身,不碰黄花闺女,不碰良家妇女,也不坏人家庭,所以怎么看都像个好人,估计最后也会娶个老实人吧! 老实人,真好,简直是人间真爱呀! 第37小节 想试试吗 周末两天,算是又浪费而过了。 想想也还好。总比像以往一样宅在家里无所事事要好。 如果仔细想想的话,其实没差别。最终结果一样,什么都没做。 事情有时候就是不能看结果,一旦看透了结果,就觉得整个人生都没意义了。 所以,还是得看过程。 可惜这是句废话。 世间事情那么多,有几件能够两全其美的?有了鱼和熊掌,还有谁关心如来和卿谁是谁? 就做个嘴上很诚实,身体也很诚实的吃货,不是很好么? 回到家,洗漱,躺shang床。想着明天又要上班,顿时一阵焦灼,头皮发麻,整个人都不好了。成功睡不着了。在床shang翻来覆去刷手机。发现还有几条留言。 小黑黑:哥! 小黑黑:怎么打电话不接呀! 小黑黑:最近没在学校上课,能不能到你那里住几天? 小黑黑:顺便问问有没有地儿,帮找份实习工作呗! 小黑黑:看到了给我回消息哈! 小黑黑,这昵称一看就是键盘打字按快了懒得改的结果。这是陆齐他二爸的大姐的三哥的侄子,一个表弟的账号。姓刘,后面名字是个单字,甦。这字笔画多难写也不好认。刚见面的人,一不小心就会喊成刘更生。就算念对了,听上去也有些yin怪怪的感觉。 平时陆齐都管他叫小二黑!大家也都这么叫。小二黑,这名字扑面而来一股乡土气息,质朴,喊起来又朗朗上口,更带着一股萌宠属性,简直是乡土文学与现代次元文明结合的典范,完美。 陆齐想了想,回了两句:“下午有事,没注意到消息。放假了?” 也没打算等消息,准备睡觉。结果那边却是秒回。现在都这时间了,居然还没睡。学生党惹不起啊! 小黑黑:学校没课,准备实习了。想自己找份工作实习。 陆齐:明晚空不空?过来吃晚饭? 小黑黑:好。后面跟了个龇牙笑的表情。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陆齐不知道该发什么表情,聊天就这么尴尬的结束了。 算了,这种时候,还是选择睡觉好。 就算真睡不着,假装也得睡。假装睡着,一会儿就会真睡着。 这样明早才起得了床。上得了班。 上班其实挺没意的,可是不上班更没意思。哎,人啊,就是根骨头棒子,不剁都会溅的那种。 有很长一段时间,等上班,上班了等下班,下班了又等上班,陆齐觉得自己陷入了这种单曲循环的状态。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连找女朋友都无法刺ji他兴奋起来。 果然还是应该gao事情。不然自己都被生活麻木了。 晚上下班陆齐在楼下见到了小二黑。挺帅的小伙子。这点挺像他的。陆齐有时候会这么觉得。 在一家街边小火锅店里。店里正没客人。美女老板坐在前台的桌子后面玩手机呢。咦,美女老板啊! 看见来了客,美女老板赶紧起来招呼,又是让座,又是pei聊,又是送水,又是送瓜,嘘寒问暖,宾至如归。 一看这架势,这热情劲儿,简直就是四十度的六月天啊,就问你感不感动? 哪敢动啊,后面还有个男老板看着呢。 不过就冲美女老板这份热情,也得多点几样菜慰劳一下自己。 刷刷刷,菜单选好,夏天就过完了,入了冬天。 时间过得真快。 ”咦,老板,再坐会儿呗,说会儿话呗。“ 好啊,你先等等,马上就来。 男老板:你要的老板来了,请问有什么需要? ”哦,加点水。” 又加了两瓶啤酒。锅里开了,两兄弟对面坐着就吃起来了。 “你们要毕业了啊?” “没呢,学校要开始实习了。” “想实习什么工作呀?” “不知道。没想法。” “你学的什么专业呀?” “经济学。” “那你可以让大兄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现在只是短时间实习,不好麻烦大兄吧?” 小二黑有些迟疑,这情况似乎不大对啊?敢情这货也有些害怕那位大兄啊。咦,为什么要说也呢。 “你不要找份工作,实习完了之后就转正工作吗?” “想等毕业了之后,在正式找工作。” 这孩子原来是想再玩一阵子呀。你这么好玩,你就不怕你爸知道了揍你呀? “我在这边时间也短,认识的人不多。我们那边最近倒是在招人,也要实习生,但我们是搞新闻的。” “你们搞新闻做什么?” 这孩子语文怎么学的呢,乱说话,要注意断句,注意用词,我们是搞新闻的,但是我们不搞新闻。算了,搞就gao吧,随你了。 “ri常工作就是做采访写文章了。” “写文章呀,这个好像很简单啊,大二时候,学校做文艺,我还写过剧本。” “我想你肯定误会了。我们不是写剧本的。” “那写什么?” “我们写作文。命题作文。” “不是吧?” “八百字作文,就问你怕不怕?” “有点怕。” “比这个还可怕。我们通常是千字文。” ……这年纪轻轻的小伙子,酒量一点都不好,才喝了这么点,居然shang脸,还发白。奇怪。 “我当然不是吓你啊。你要想试试,我就去说试试,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和大兄说说,找个地方实习,完了都不用另找,还愁什么毕业就失业。你想啊,等你毕业了,别人都在找工作,你已经领工资,等别人终于入职成了新人,你都成老油条了。何止快人一步,你直接就比别人快了三四五六七八步。是不是很shuang?” “这个提议确实可行xing更高!” 咦,不对。陆齐突然那么一想,再往自己身上一比对,倒是提醒了自己。 你要是去的地方,遇到群尽不做人事的,就特么全指着临时工。关键是你就是个临时工,背黑锅你来,送死你去,别说老油条,就是混成老腊肉,那也只能是临时工牌老腊肉。有个鸟用。 这样哪里爽了?爽个毛线啊。 所以,关键还得看地方看机遇,有些地方就不该去,不能去。 悔不当初啊! 但是路是自己选的,哭着跪着han泪mo黑也得一路向西走下去。 要是哭着跪着含泪趁黑也mo不下去,那只好卷起包裹分行李,你去你的高老庄,我回我的花果山了。 从前某个青楼奇女子,发明了跳槽这个词。你风流,我俊雅,和你同年少,两情深,罚下愿,再不去跳槽。然而那是以前。备不住也没料到,红尘中人,大家都有一颗向往青楼的心。所以,这么好的一个词,连ji女都用得,我就用不得? 现在这世界,不是男的想散伙,就是女的想跳槽。连节cao都没了,也懒得管贞cao了。 第38小节 走个后门 回去的一路上,陆齐把这问题,前后反复地想了一遍。 然后决定了……再看看。 强压下一颗蠢蠢欲动的心,觉得还是把小二黑送给大兄更好些。 陆齐是很想去试试的。走后门托关系这事,感觉真的十万分有意思。想得再多,也是空想。这种事一定要理论联系实际,勤加练习,才能为以后走更多的后门,打下坚实的基础。英明神武的某位前辈早就说过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哦不对,是三天不练手生…… 这种情况还算好的。有些人是三天不练,直接成了门外汉。 细想一番,陆齐觉得自己的情况,至少是站在门外几百里远的地方,连门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大兄,特效不够炫,或者相反,隐身属性加得太多,别人很可能发现不了他,或者根本懒得理他。 如果这种时候冲上去说,领导有件事帮个忙呗。可能会很尴尬。 估计领导都会忍不住吐槽,我又不是你们家的,凭什么要帮你忙啊? “不过,我可以先试试!要是这边不行,再给大兄说嘛!你觉得呢?” “行啊!那我最近就住你那儿了?” 于是小二黑就在陆齐屋子住下了。 陆齐第二天下午的时候,趁着让杜云看手机报的时候,顺便就问了下。 “云姐,你之前说的实习生的事,今天上午有两个大学生打电话过来问!有一个我恰好认识,之前出去采访遇到的,他们想到我们这儿来实习一段时间!” “你认识?”你这什么表情,眼神都变了。“有简历吗?” “我让他们都发了一份!刚才我转给你了!” “那好,等下我看看,一会儿你再来!” 陆齐从杜云办公室退了出来。也不知道这样直截了当地说行不行。虽然是顺便,就像软广植入,天衣无缝,到底有种走后门的感觉。而走后门的标准流程,难道不应该是先找个时间,大家好朋友,不如一起坐下来吃个包子喝杯茶啥的? 这前戏都没开始呢,就开门见山了。 算了,直接就直接吧,就当是创新了! 好在这话直白也不直白。直白吧,说是自己认识的人,那点小心思想谁都能一眼看穿,实在不是什么高级的招式,杜云应该是一听就明白了。不直白吧,也没明说,老板我想走走后门,给留个缝呗? 要的就是不清不楚,要的就是大家旁敲侧击的不说穿。有些话,是不适合说明白的。如此要是此路不通,还有缓和的余地,另择他法。 搞了半天想了这么多,估计还是陆齐新手上路的原因,有些左右不是莫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第一次嘛,没有经验,战斗力总是不行的。 现在也只能先这样了。听天由命。 这种时候,陆齐再一次觉得还是大兄好用!简直就是个人形外挂! 大兄那样的人,不用加任何特效就可以轻轻松松碾压全屏。相较之下,陆齐完全就是个特效黑洞,就算加持两个亿,看上去都只有五毛,土得掉渣! 哎,人生的副本,果然还是开外挂更容易些! 一个怪一个怪地打,一级一级地升,能炼成大号,但成不了大神。 没有奇遇的大神,听上去都不励志! 可惜不是每个人的人生副本,都有奇遇,都有外挂可以开。 跳崖摔断腿,外挂欠了费,这些情况才是标配,才是正常状态! 应该找个时间和大兄讨论一下,他的奇遇历险和外挂心得!嗯,应该是学习一下。 咦,不对,怎么能有这种投机取巧的心理呢。毕竟,一步一个脚印,老老实实的打怪,才是最稳妥和最安全的人生升级方式!黑金黑装备虽然爽,可也容易仇恨加身被人追杀被人爆。 手机报发了,微信也更了。杜云一直没有动静。 看看就要下班。陆齐打算门前去截个胡挡个道啥的。秦老师估计是上厕所回来,看见陆齐在敲杜云办公室门。 “云姐,刚刚出去了。” 出去了?说好的一会儿呢?你还能再随意一点吗?连条冷板凳都没给,就把人扔这里,也不看看人家可是长着一颗水晶肝儿玻璃心,完全不管人家受得了受不了。 看来真的得想想办法。 为了完成大业,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去卖萌啦。萌即正义。 只是,陆齐要是去卖萌的话,很可能被人打。不管是在杜云面前,还是在别的人面前,这结果没跑。长得漂亮的才有资格卖萌,他那不是卖萌,那是恶心人。 卖不了萌,那就只能唱征服。 要想抱大腿,就得先跪下。求人嘛,不装孙子,你想做大爷呀?没毛病! 信不信,分分钟跪给你看! 但是现在杜云都不在。别说跪了,就算躺下都没用。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人走后门更轻松点,急,在线等! 陆齐现在就开始琢磨了,为什么大兄的特效那么亮,自己就不行呢。肯定不是因为自己是假的。是自己等级不够高,所以打怪不给力?还是幸运属性点没加对,所以碰不上奇遇? 想来想去,晚上连觉都睡不好了。第二天起来,整个人都无精打采,但是满脑子的,还是那问题。 走后门果然会上瘾。 那,还要……再看看……吗? 还是……再看看吧。 杜云又去开会了。连人都看不到。就这么一开会,一周又过去了。 最终还是把小二黑,扔给了大兄。他也没那么多时间浪费,一等一周。 想想陆齐的人品,一个聪明,一个热爱学习,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一个曾经为了吃西瓜,学习了二百五十种切瓜方法的男人,当他认真地想要走别人后门的时候,竟然连布料都没摸到。只能站在门外边,偷偷看着别人进进出出。 感觉好悲催,好伤心,不胜唏嘘! 第39小节 十一月过了。时间仿佛过得更快。事务也变得多起来。又到了要写年终总结的月份了。 编辑们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像特务盯梢一般的眼睛睁得鸡蛋大容不下沙子。 毕竟又接近年底了。年底的领导们总是容易神经质,就像是身体min感的shao妇,不把下面看紧了,就容易出问题。 总之这是段会让身体min感精神也变得min感的月份。 也幸好,这种情况一般都有抗过敏治疗。编辑们早就注射过疫苗了。甚至还接受过临床治疗。对于这种情况,熟得很。 如果疫苗不能产生抗体,临床治疗也不管用,那就只能开一剂精神原子弹作为处方药,强行关闭五感。这样,对于很多敏感点,知道了也就知道了,然后就可以装作不知道。高高兴兴的去写总结,漂漂亮亮地堆数字,对,数字一定要堆得漂亮,形容词也不要吝啬,营造一个温馨和谐的环境是首要。 一年到头了嘛,欢欢喜喜大团圆才是人们喜闻乐见。 对编辑来讲,注射抗过敏疫苗很重要。而注射完了,让编辑们都变得只会用力地卖萌才更重要。 这事陆齐已经有过两次小小的经历,也没啥好诧异,业务熟练。 下午杜云突然把陆齐叫进了办公室。 刚进去还没说话呢,又进来几个人。都是编辑,报纸的网站的手机端的等等。 “我长话短说,想必你们也都听到消息了!” 什么消息?陆齐很疑惑,我特么一天看几大张报纸,逛几十个网站,我怎么知道你指的哪条。 杜云接着道:“最近不要发孙二的稿子,报纸已经做好的版,马上通知印刷厂停印,能撤回的都撤回来。网站和移动端已经发了的,你们现在都回去速度删一下,什么五个注意,低调务实,凡是相关的,讲过的话,到过的地儿,哪怕只有一个字,全部删了。这事出去不要传。” 孙二?我靠,孙有福啊!那不是巴谷最大的那位?孙有福这名字虽然一听就感觉是奶奶带大的,但备不住奶奶们都喜欢啊。子孙有福,多好的愿望,又接地气,真好。于是很多本地老奶奶,都拿他名字挂门上,叫他孙门神,据说能旺财。 也鉴于此,有两个名字的这位,被人称为了孙二。总之,孙二不是真二,孙二是老大。 连说过的话都不能留,话说低调务实这话很正确呀,为什么也不能留,这难道是要除名的节奏?这是遇到大事了啊! 上周的时候,同事还给他分享过这位二门神的简历,感叹简直就是开了挂的人生。谁知这么快外挂就欠了费。 第二天陆齐终于知道了准确的新闻内容。不得不感叹,哎,当官当成这样,既不能偷又不能抢还不能贪赃枉法,真是丢人啊,不对,是丢官啊。 概括起来,其实只有一句话,因为在人群里多看了你一眼,你瞅啥?瞅你咋地?乒零嗙啷……就被请去喝茶,住小黑屋了。 所以没事别乱瞅。随时会被打。 报社因此灯火通明的整整忙了两天。网站,电子报端,各个平台,反是沾了名字的,新闻啊,文章啊,统统删掉,搞到最后,连带福字的,祝福,福气,福利,发福,幸福等等,都一起删了。简直跟二十七层纯净水层层过滤似的。 被杜云召唤去的时候,是周四下午。检查了一下后台,移动端上手机报啊微信啊其实跟门神相关的内容发得很少,不然总发门神,读者不喜欢看,老百姓投诉说迷信怎么办?所以主要还是实用的消息占得多,倒是很简单,删了几条就干净了。 陆齐倒觉得,删不删有什么关系,搞政治的人就喜欢小题大做。政治正确害死人啊。毕竟,都成过去式的人了,删不删又能怎样,难道还要像以前那样把人挖出来鞭尸啊? 过了周末,周一一大早来上班,打开网页想看一下本地消息,才一点开,网站上就出现了各种提示无法访问,多大半的地方,大片大片的面积变成了空白。 真是信了你的邪,陆齐一直以为,像网站无法访问这种事,那只能是技术问题,现在才知道,狗屁呀,真是天真的想法,技术根本不是问题,政治特么才是问题。 这操作,太神奇了。简直像是给黑暗封闭的屋子开了一扇天窗,天光倾泻,顿时让人觉得世界之大,连脑子都开始漏光走光大散光。又一次刷新下限,长见识了。 可是问题也来了,一下子空出那么多空白怎么办? 幸好走了一个门神,立马又有门神补上!这得亏中国的神仙多,候补的神仙更多,不用担心缺个把门神啥的! 要是神仙无法上位,还不如当个走地鸡。林子里逍遥快活! 新来的门神还是很有用的,分分钟就把网站给填满了。比起那一片片的空白,这样确实好看多了。 感觉强迫症都好了不少。 就是膝盖有些疼。 嗯,陆齐有点痛风。形天晴下雨。 果然,周二起就开始下雨。一连几天都不停的。 这新门神刚一上任,就连着下雨,总让人感觉兆头不好啊,下雨会发霉的嘛! 但是门神还没发霉,就有人先霉了。 晚上小饭馆里吃饭,抬头看电视播本地新闻,听见那个很熟悉的主持人插播天气,用一贯亲和接地的口气,说最近天气不好,又冷又湿很难过,家里洗的衣服脱了水晾了一周都还没干,而且未来一段时间,还会阴雨连绵。 多好的主持人。说话一点距离感都没有。就像久别的朋友,跟你说起家常。 隔天就真听见同事们在办公室说家常,楼下电视台台长和一个主持人被开了。 于是陆齐就再也没在电视上见过那个主持人。 这是个什么状况?把家常有意识的那么仔细一想,陆齐突然醒悟过来! 新闻好危险啊! 不对,是说话好危险啊! 不对,归根结底,还是新闻好危险。 楼下那主持了好几年新闻的哥们,估计也是一脸懵,我就顺口说了句,天气不好,又冷又湿很难过,竟然成了政治嘲讽。我特么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陆齐听到这里的时候,也是一脸懵。幸好现在不是在清朝,也不是在讲明史,不然连听过的人也有罪,那可就冤死了!不过现在要真是清朝,有人在电视里讲明史,听过的人也有罪,那特么才真有意思。 总之,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历史上玩烂了的各种套路各种梗,放今天,一样有效一样溜。 历史嘛,你演我演大家演,就靠重演收门票赚钱,反正又没有版权保护。 虽然历史这部剧,早被大家玩烂了,可是再烂也不用担心票房,因为大家就是喜欢它烂俗,千百年过去了,也没见改变过。 哎…… 第40小节 不知当讲不当讲 就自己这连五毛都没有的政治觉悟,陆齐觉得,迟早要玩完。还不如趁早滚蛋,免得晚节不保。 不,不对,逃避问题不是好男儿所为。再说他要晚节也没用。 或者可以换个岗位试试。客串一下记者也挺好嘛。稿子写回来一扔,编辑不仅会自动排雷,也会自动扛雷。人生如此轻松写意,不要太爽。 于是陆齐就去找杜云。看能不能让他换个岗位,去客串一下记者。 一连找了几天,没见到人。 办公室里悄悄就流传开了一则小道消息。杜云要调走了。 “调到哪里?” “电视台。” “不才刚走了一个吗?” “所以正好呀!” 就这样换人啦?嗯,就这样换人啦。 这变动真是来得好快好无征兆!简直如雷霆雨露! 听说新领导是外调来的。 过了一周,终于来了。 新的一周周一就见到了那位新领导。 那位新领导周一上午到。这之前也没跟任何下面的职员发通告,就这样静悄悄的到了。 周二下午跟大家在会议室见了面。召开了新社长上任后的第一次全体会议。并发布了四个重要的战略通知。 第一,领导很重视新媒体,所以这个部门要打散……重组。 第二,为了显得我们真的很重视,所以给新媒体部飞两个主任。 第三,新媒体的记者去报纸。 第四,新媒体部又要调整工资绩效啦! 全是针对新媒体的呀!为了显得重视,所以就要派一堆当官的。没毛病!而且现在变成当官和做事的一样多了!果然这才是典型的与民同乐! 记者也变着法子调走了。 但……让人吐槽一句啊!这脑子特么到底得抽成啥样,才能做出这样神奇的决定啊! 这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新媒体部是杜云一手组建然后留下的,所以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要清除残余势力影响? 总感觉大事不好。 至于绩效,一提这个,陆齐就有一句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话想要讲。 “又要调整工资办法了呀?希望这次真的可以涨工资!” 会议完了,刚走进办公室。何林就感叹了一句。 陆齐秦老师李维加,三人眼睛里都发出诡异的光,一起看着她。 “你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美好的想法?”陆齐问。 “还能怎么办?能想想也是好的呀!” “前几天不有领导还在说,有些员工就天天想着加工资,做事怎么没见那么积极?”李维加补了一刀。 “难道我们这些人做了事,不该拿钱吗?你说说你的合同工资是多少,实得工资又是多少?就多了五百交通补助,那点工资当得起一个月做的事吗?说得好像就我们会争利?” 何林这姑娘越说越溜,有些气愤了。 “在编的当然可以高尚不争利!又不做事又不缺钱。谁不知道他们有钱,每个月上面财政发一笔工资,本单位发一笔工资,光公积金都比我们的全部工资还多!哼,合同员工都是狗,就合该被欺负?” “嘘……”秦老师坐在靠门的位置上突然打了个手势! 声音就压低了,不说话。外面好像有脚步声近来。 是王娟。陆齐反正好久都没见过了。进来扔了个通知。两个主任要和大家同甘共苦,一会儿搬进来,新媒体部之前的两个小姑娘走了,空的位置现在正好够用!记者位置暂时可以不用动,反正你们坐办公室的时间也少。 桌椅电脑都是现成的。后面跟着就见两个主任一起进来了。 一个是做报纸的在编编辑,另一个也是做报纸的在编编辑。陆齐都叫不出他们名字。 几个人站起来,象征象的鼓了一下掌,就在位置上站着。也没人起来帮帮忙接个东西挪个位置啥的。 “大家都同事这么久啦,都认识,不用拘束,坐吧!” 大家假装真的很拘束,坐下,还是很拘束,拘束得都做不了事!没个半小时,根本缓不过来! “看这俩人,过来干嘛?” 何林弹了一条消息。陆齐默默的看了一眼。 陆齐回问:“这俩人叫什么来着?还有那个社长姓什么来着?” “那个社长啊?周一来的,大约应该姓周吧!至于他俩,不知道!” 陆齐打了串“……”配了个擦汗的表情。 “反正我们不属于新媒体部了,关我蛋事!” “也是哈,你们要去报纸!” “说得我们之前就没给报纸写稿似的?哈哈,倒是想看看你和秦老师,以后怎么办?” 这话有点落井下石。既然是你说的,就懒得计较了! “看看吧,大不了走人。” “给你看个东西!”一个大笑的表情。 表情后面是一张截图,跟秦老师的聊天记录。同样的问题。这女人手速真快! 秦老师的回复就比较直接啦。 “到时候送她一句,圈圈叉叉,去他娘的!” 没想到秦老师这么温厚的人,居然还隐藏了暴脾气。真是人不可貌相! 手头的事,照旧做着。也没因为来了两个主任就有啥变化。 该陆齐的事还是陆齐做。一切还是照旧。 只是下午内容审核的时候,以前是杜云一个人看,现在变成了两个主任看,跟着新的社长也进来一起看。 两个主任,估计也是觉得初来乍到,还不好多说,反正也不发表意见。除了挑挑错别字。完美履行了校对的职责。 然后这位新的社长,脑回头就不对头了。天天来跟陆齐纠缠标点该怎么打,语气该怎么用,句子该怎么写,标题该怎么起? 然后整天讲自己当年做记者的时候,多么牛,会议新闻稿写得多溜!领导可喜欢了!你们居然能把新闻做成这样!一点都不把领导放在眼里! 陆齐有些气愤。你行你上啊! 你那么厉害,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送你十万骆驼兽啊! 你说你堂堂一个做行政的领导,一社之长,来跟个小编辑费,你还能再越权些吗?还能再不务正业些吗?这特么是你该管的地方吗? 得亏你是政府机关里养的,就你这样的,在电视剧里活不过两集,你要是出去开个公司,分分钟倒闭! 陆齐这次真怒了。 你说,要是真的编辑很烂,你这么找刺,也就当是学习了。可是这么明摆着,拉人帮你拍马屁,有一个不要脸如你,世界都嫌够了!老子才给你当枪使! 不行,再这么下去非被逼疯不可。还是去申请换个岗位算了,离开这是非地,眼不见为净。 第41小节 靠希望而活 十二月近底了。又没有发工资。 陆齐去申请了换岗! 居然没同意。没理由!一边呆着去吧! 信不信我掀桌啊! “小鹿啊!” 玛德,上周还叫我全名,现在居然叫我小鹿!你才鹿啊!你们全家都鹿啊! “小陆啊,年底了要计划明年工作了,做个新媒体下年度运营计划给我,我星期四要!" “啥?”陆齐一脸懵,你确定没说错话? “那个主任啊,是这样,我可是一线的呀,只负责具体执行,制定战略这种东西,我们眼光不够!还得您来啊,您眼光好,全局把握得住!” 想把工作推给我一边偷懒,门都没有! “哈哈哈,你可以给提提建议嘛!我们也想听听你们的建议!” 特么真当我新来的小白啊!信了你的邪! “那个啥,主任哈,你看我们做执行的,就只会盯着一个点不放,你们交代的方案我们一定努力,但是像高瞻远瞩做决定这种事,我们没见识不合适提意见,不然反而影响你们战略布局,你们乾纲独断就好了!如果你没时间写,要不你一句一句说,我帮你打字录下来?” 居然还想兜着圈子让人帮你做计划,之前帮杜云做,最后都他么落了杜云的名字。这套路又不是不懂! 真当我傻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把别人当傻子的人,才真是傻! 有前辈早就说过,人要学会拒绝。 陆齐自从到这里来见识过这一群人精之后,挖坑的本事虽然没学多少,但至少学会看坑了,分辨得出哪些坑可以跳,哪些坑不能随便跳,哪些坑坚决不能跳。 都是一个一个血淋淋的教训换回来的。说多了都是泪。 没办法,人精堆里混,就算变不成人精,至少也能变聪明。因为变不聪明的,都被人吃了! “哈哈哈,那既然你们没有意见,还是我自己打字好了!” 十二月最后一天,工资终于发了下来。陆齐收到了短信提示!看着那数字,脸都黑了。 有个记者跑进办公室,和那位新来的领导吵了一架,辞职了。 “怎么办?你们怎么打算?”李维佳建了小群,群名片叫作“讨薪群”。拉了何林陆齐还有秦老师。“工资迟发也就算了,这个月又扣了一截!” “三千都没有了!怎么办?”陆齐问。 “这已经连着两个月这么低工资了,这很明显是要逼人走啊!”秦老师也跟了一句。看了后大家都好一阵安静无语。 “是啊,所以我打算辞职了!”何林突然道。 秦老师跟着道,“其实我早想辞职了,之前就是被忽悠来的,本来我之前在新浪地方部,被杜云给忽悠了过来。” 大家陷入了沉默! 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陆齐说:“就这么走了,不甘心!” 然而不甘心也没有什么用。 “难道大家都打算走了?”李维佳问。 陆齐道,“不走还能怎么办?” 秦老师道,“这么走也太容易了,就没见过这样的领导,一上来就人事变动,这也就算了,还出阴招,打压人,关键是扣工资变相撵人,太他么蔫坏恶心人了。他这么恶心,就算要走,咱也得恶心他们一下。” 大家一听,秦老师这是要搞事呀! “求问秦老师你想怎么搞,带着大家一起来一波啊!” “我就开个玩笑,你们还当真了?” “你这语气,哪里像玩笑!”何林发了个信了你的邪的表情。 陆齐跟着也发了个谁信谁傻叉的表情。 李维佳在排队。 秦老师顿时一阵冷汗。 话题既然变成了玩笑,就继续不下去了。 但这倒突然提醒了陆齐,他之前就想过搞事,能不能成是一回事,至少恶心一下人还是可以的。 现在这情形,在这里待下去也真是没必要了。 秦老师大约也是看到了。之前新媒体部,论业务熟练程度,也就秦老师经验最多。陆齐后来一些。这是这部门里待得最久的。原本陆齐以为,这部门要是选个主管来管理业务,那基本上也该是秦老师。 可是突然横空飞来两个主管。 这两主管也是俩豆逼。而且还完全是小白豆!啥都不懂的那种! 来的第一天,居然就跟陆齐讲,我看到后台了,之前云姐在,你们做了整整一年,才四万用户,不得不说你们工作太慢了。我们要在一个月内做二十万用户。半年要把整个区内一百万人变成我们的用户! 哇靠!我都不想吐槽了。有雄心是好事!但是……他么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自信啊! 有本事,你们在没有任何资源支持,连领导都是个坑的情况,一年给我做出四万试试? 陆齐淡淡的看了一眼装逼装得信心满满的俩人。默默的问了一句:“请问你们预算有几千万?” “哈?”俩小白豆很惊奇,估计很是看不起陆齐,一张口就谈钱,多庸俗!还有没有点理想了!理想! “你们的意思是,推广不用花钱,用户自己就来了?还是说,只要你们从人家门口路过,人家就自动变成了脑残粉,追着喊着要加你?” 那你们直接去当个人形吸粉器好了,还上什么班! 陆齐不想说话了! 秦老师是看到了这一点了。 按照常理,要找一个部门主管管理业务,多是会内部择优的。可是就这么突然横空飞来了两颗小白豆。他想要晋升的道路被断了。至少在这里的职业生涯,是没有希望了。 而同样的,陆齐也是如此。 像他像秦老师这些拿着合同的人,无论工作做得再多,做得再好,永远都只可能是牺牲品。 这里只有一条绝路。 以前或许还想着就算工资低点,做个一两年也许还能晋升。现在工资没指望。晋升也别想。希望彻底破灭。 人可以拿着微薄的工资,长久处在低位的地位上,但不能没有希望。人就是靠着希望而活的。人没了希望,只有两种结果,要么麻木但安稳地等着去死,要么忍痛断旧重新寻找一个。 第42小节 隐藏的高手 陆齐打算搞事! 可是还没等陆齐动手。居然有人先动了手! “快看快看,刚刚网上又出了一段视频,好劲爆!估计立马要删,速度看!” 在某个周一的早晨,才刚到办公室打开电脑,何林那姑娘就甩了个链接过来。这风格,偷偷摸摸的,怎么越看越像岛国小电影。难道又出了什么门?不对呀,最近试衣间都不许放蔬菜水产啥的了! 嗯,应该不是那种小电影,但是这姑娘这么激动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陆齐转视了一下周围,没有人注意他,声音关小,戴上一只耳机,偷偷地点开。 果然哪,场面好激烈,男男女女,一群人啊! 视频以第一人称视线,一直对着人家p股,而且还这么近,什么鬼? 哦,原来是偷拍的! 终于,视频的视线向上向前移了些,视线也长了些,找到了片空白地儿,照了小半个全景,黑压压一群人,估计得好几百,一条横幅出现在了镜头里。 “黑心老板,还我工钱!” 零零散散的声音也喊着这句话。还有各种说话的声音,很激动,很气愤,很嘈杂! 咦,这场景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 “呀,视频里横幅后面那幢大楼,好熟悉呀!” “那不就是我们这幢楼?” 何林这么一讲,还真是啊!我靠,zheng府大楼都被人围了,我们怎么不知道啊! “不就是上周四下班时候的事,忘了,前面围了一堆人!大家看见这么多人,还问干什么,然后绕着就回家了!” 还真是,我都以为天下无事了呢! 一会儿,李维佳秦老师都来了。 李维佳说:“新闻大家都看了吗,哎呀妈呀,最后居然都激动得动手了。好在jc们够克制,没还手,不然还能闹得更好看!” 秦老师道:“今天大家都在说这件事啊!” “都年底了,还敢拖欠工钱,活该!”何林估计是想到了办公室一堆人也被拖欠着的工资,很是不爽!真是个好姑娘! “这事都上头条了,够领导们忙一阵子了。” 然后两个主管冲了进来,交代了一句上面领导的意思,最近新闻不要碰这件事。 这算是强行压制了! 这么个小平台,压制有个屁用啊,网上满大街都是,见识到舆论的力量了吧。让你们不发工资! 陆齐闲着没事,又把视频点开看了一遍。 嗯,现在视频还没删,估计是区zheng府还没反应过来。 我去,什么情况,才说还没删呢,一下子就出错不能播放了!立旗果然要打脸。 不过,有个屁用,微信群里到处都在传! 半个小时后,居然都有人在群里转发辟谣的消息,说这事是假的! 这套路,还是熟悉的味道!咦,不对,这视频看着也好熟悉! 陆齐眼睛一亮! 飞快的点开自己电脑里的一个文件夹,找到了上周的一个文件。又点开微信后台的消息记录。嗯,上周有几条消息,被人删了! 文件夹里的文件,是上周后台的消息记录存档!每天整理时,特别下载存下来的! 里面恰好就有刚刚被删的那段视频!是一个网友发过来的! 这一刻,陆齐再看秦老师的眼神都变了,太了不起了。我要崇拜你!忍不住想要赞美你! 这事要不是秦老师的手笔,打死陆齐他也不相信啊! 当然,也不排除还有后台发送消息的那人! 但是上周发生的事,过了这么整整一个周末都没有传出只言片语,怎么看都不像啊! 秦老师一表示,想要搞事,这家伙就送材料上门!他以为他是外卖员,还能随叫随到? 更关键是,这东西,明显是今天早上才爆出来的呀,短短一两个小时,就能上热搜,朋友圈里传疯,这么精准的手法,他么不是有经验的职业玩家谁信啊? 如果单从借势营销的手法来看,简直厉害得不要不要的! 当然像秦老师这么厉害的人,那肯定也是计划好了,铁定会将自己撇清,不会让人知道是他做了这事!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不对,这事想高调也不行啊,这是以一己之力实力搞事,要是高调了,难道打算分分钟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好机智的秦老师!快让我崇拜你赞美你! 陆齐原本都计划了,他也要去搞事,找个人去楼下门口摆个摊擦皮鞋,然后拍几张照片发网上,还要配段文字,某某单位职员,励志好青年,政府楼下兼职擦皮鞋。 再找一群水军,分分钟送他上头条! 然后就要问了,这么好的青年,为什么不去上班,要在zheng府楼下擦皮鞋呀? 那当然是挤时间励志呀! 励志个毛啊,快说真相! 于是某个机智的网友就会不小心说出真相,当然是要赚钱啦! 那为什么要在zheng府门口擦皮鞋赚钱呢?难道这地儿是擦皮鞋领域的蓝海? 那当然不是啦。在这儿擦鞋,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单位没发工资! 于是吃瓜的围观群众就会恍然,我靠,zheng府部门,居然也拖欠工资! 真是讲得一手好故事! 不过现在一对比,立马觉得自己的想法好温柔啊! 而且意图这么明显,很容易暴lu自己,等于直接的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不安全!这年头,万事安全第一! 不过现在秦老师这么一搞,倒是不用自己去抛头lu面搞事了。秦老师真是个大好人! 看你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搞了事,虽然已经有人知道你搞了事,但我也会假装不知道你搞了事,默默给你点个赞好啦! 总得来说呢,就在大家都期盼过年家家大团圆的时候搞事,这事搞得很及时。威力也很大。 区府一把手,在会议室里发了火。 然后宣传部领导在办公室发了火! 顿时间,编辑们又感觉到了风声鹤唳思想麻木! 陆齐无所谓!感觉高兴得很,都是山间清风明月,于我如过眼烟云。 反正他们办公室几个人计划好了,准备等这事平息了,再送个大礼包出去! 时间在一个月后吧,过了年回来就送! 不知道她们几个人同一天去辞职,新来的社长会不会觉得很刺激很惊喜? 不知道。陆齐也不想知道。 反正……第二天,发了一月的工资! 第01小节 一条新街 师兄,还是那个师兄。但是已经没有人喊他师兄。 他现在只要一把名字写出来,就会变成姓杨名飏读作风。他纠正过几次之后,也就懒得纠正了。你们随便叫,你们高兴就好。 所以有时候朋友也会喊他风子,就像疯子。 风子骑个摩托在县城里一圈又一圈的转,一边转就一边想起了隔壁不远家酒店的墙上挂了幅画。那是法国印象派画家莫奈的《印象·日出》。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下子记住了印象这个词。 他记住了印象这个词,完全不是因为那印象非常好就天经地义的该记住,而是看见了后面多出的那两个字。说两个字其实也还不准确,应该是一个字,ri,太顺口了,不假思索的就记住了。 差不多在没办法再将圈子数清的时候,他基本已经晕了。晕了的这时候,他居然已经神清气爽的出现在县城外边的高速公路上了。上高速公路,这本来是没他的份的,他曾经想,这辈子要是能骑着摩托在国道上跑跑就该满足了,可惜连省道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亲自上去过。 摩托刚上了高速公路,突然就不对头了。突突突突的冒了一阵烟,咽了几口气之后,终于咽气了。 要是换做以往他的脾气,这会儿早一脚踢飞了那破车。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观众的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他就是没有以前的脾气了。 照朋友的观点,是干那事干多了,应该是虚脱。但是他也狡辩过,就算虚脱,也不能连着脾气一块儿虚脱啊? 这个原因,一直无处可寻,他也是实在不得知道。不知道也就不知道了,没有必要非要闹个明白,他天生就不是那种凡事都非要明白不可的人。暂时自我安慰一下,自己没那么大的力气。何况那破车也还是的确挺重的。 将那破摩托停在一旁。看见下面一片光秃秃的山,斜阳映照,有几分粗狂的气息。管它妈的是印象还是意象,站在高速公路上看风景就是不一样,连风都这么大。其实风子现在想的还是很简单也很单纯,就是想将那辆破摩托当场就砸了。不能踢,总能砸吧?他妈的,这年头买辆破车,都是二手的。 老实说,现在风子的那破摩托已经算是很好的了。听说朋友的一个朋友,买了辆摩托刚开出门就直接撞上了十字路口的电杆,当场报废。自己的摩托好歹也是上过高速了,也算死得其所了。 问题接着就来了,死得其所,尸体总要处理的吧?这年头,坟地那么贵,棺材都买不起,只能弃尸荒野?这是很好的办法,风子现在就有这想法。 想法归想法,真要这么做又舍不得了。围着摩托来来去去的跑了几圈,不会修。其实车子就像女人,花钱骑就够了,至于保养还是交给别人吧。反正风子是这么想的,打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打了许多个电话,最后只好自己将摩托推着下来高速。幸好是辆破车,上去的时候走得就不远,现在也好了,一下就下高速了。 在路边找了个修车的地方,胡乱搞了几下,居然又好了。真他妈的扫兴,好不容易上了高速,还没过瘾,就下来了。这就好比一个人突然痿了,虽然是shang过了,但是总还是没尽兴。心里的sao乱,像猫抓,又抓不着,憋得实在难受。 风子再一次骑个摩托开始在县城里转圈。这城市太乱,到处都长得像没摆好的地摊,也像他那被猫抓过的心情。沿着青石街一路疯跑进百花街,掀起一串裙子之后,又从百花街一路直接闯进新街,跑了几大圈之后,他又出现在了新街。他刚想刹车来着,就听见刺啦一声,衣服被挂烂了。管它三七二十一,先下手为强。正要破口大骂,已经有人先过风子开始骂了。这段时间是不是自己中了迟钝效果? “这么宽的路,青天白日,你没挂灯笼,还是你的灯笼被人ri瞎了啊?” 风子听见这声音,本来想开口骂的,咬在嘴里,吞回去了。这人他是惹不起的,因为骂不赢。死缠烂打蛮不讲理,风子本来还是很能骂的,可是每次一遇到她,就像遇了霜的茄子,没词了。风子也不想惹她,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怎么着,骂你一句不服气啊?” “你长得这么漂亮,连根草都不敢往你家坟上爬,我敢不服?” 这算是回骂了一句。不理她,一加油门,一串烟的出现在了新街的另一头。 新街的另一头,其实还是叫新街。只是门牌号不一样而已,情形和新街的那一头基本一样,甚至连住的人都是一样。 这里来来往往住的人也一样。 第02小节 得加价 这地方的人也和这街一样的乱。 下车,将摩托往旁边随便一靠,抬头一望。楼房太高,望得颈子痛。按了按门铃,又等了半天,没人开门。仔细一看按错了,按上猫眼了。这他ma的都什么东西啊,装个门铃跟个猫眼搞得一模一样。真想不出现在这些人都干什么吃的,咋不直接拿耗子当狗养呢? 又等了半天,还是没人开门,也没半点动静。猛地一通使劲按,才发现这门铃根本就是坏的。丫的不早说,害得白站了这么久。更叫人郁闷的是,门根本就没关,还开着。 上楼,二楼。这下确定门铃是好的了,也确定门是关着的,才放心的按了门铃。你说这年头,做什么事都没称心如意的,连按个门铃都搞得死去活来的。 门开了,一个二十四五岁左右的女人,探了半个脑袋往外看。之所以能说出她的年龄,那是因为她的脸看上去很年轻,也就二十来岁。何况风子往这地方跑也不是第一次了,虽然年龄上各有差异,到底都差不多。拿个七老八十,都能当奶奶供着了,谁吃饱了撑的还来啊? “没别人,就我,不认识了啊?上周才见过的。” “我还就希望来个别人呢。看见你我就觉得晦气。” “那我就走了,找对门的。” “别呀,都来了,还往哪里去啊,就当我再倒霉一次了。人家是折财免灾,你说我这叫什么?”那女的边让进去,嘴上还在唠叨。 “那你说呢?”风子干净利索的脱了衣服,还没走进屋三步,上身衣服已经tuo光了。接着就有tuo裤子的倾向。“别废话了,干正经事吧,一会儿万一还有别人来。” “没人来了。”那女的慢吞吞的走进屋来,在沙发上坐下来,一副慵懒的样子。点了一支烟,咳嗽了两声,立即腾起一个烟圈。“我才说晦气啊。上个月你从这儿是上午走的吧,结果你走了之后一天都没人来。上周你也是上午走的吧,整整一天都没人来。今天一天都没人来。我还说呢,今天该我倒霉,估计你要是再多来几次,我就只能去跳河了。” 风子又将脱了的衣服捡回来穿上,跟着也在沙发上坐下。顺手从女人那里取了一支烟,可是突然又不想抽了,玩了一会儿,掐成几段,扔了。 “这个你总不能怪我吧?就算你是上帝,那上帝面前,也该人人平等吧。” “我也没怪你啊,我自认倒霉。”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那我今晚不回了,补偿你损失总行了吧?” “得加价。” “多少?” “过ye二百五。” “你抢劫啊?我看你长得就像二百五,你还真拿你自己当卖的了啊?” “两百。” “你直接先杀了我,然后有多少你拿多少,行不行?” “不能再少了。” “一百。” “一百五。” “不行,一百。” “一百二。” “一百。” “一百一。” “好了。出去别人知道,还说我抠门。一百,我再象征性的给你加一块,一百零一。” “你真的抠门,算我倒霉,一百零一就一百零一。” “一块你也要啊?” 翻云覆雨。风子倒是突然想起了刚才走在街上碰到的那个女人,其实那女人也不丑,相反长得比一般人还高出许多,就是太泼辣了。 完事。天还没黑。其实天也就快要黑了,下午六点过了。风子突然觉得有些饿,记起来了,实际上中午还没吃午饭。这日子过得还真是朝秦暮楚丢三落四。 “我还是回家了。” 说完,他已经在楼下了。风子自己也感觉到奇怪,就刚才突然想起了那个女人,这里却突然丧失了兴趣。不过叫人还是有些心痛的是,这个价格太不合算。 风子骑上摩托,一路狂飙。他常常骑车,在乡级公路上能跑出国道的标准。这事不知道究竟算怎么回事,过后一想起,反正自己是吓了自己一大跳。就好像自己拿包夜的钱,结果只做了一回。但是知道一点,那绝对不是乡级公路的质量超越了国道。总之,不知道就不知道了。 风子将摩托车当成飞机在开,心里想着恨不能要是变成火箭就好了。一路狂飙,半小时之后,才发现方向反了,没有往家里去,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第03小节 谁来了 风子住的地方在城东,一个破落的巷子里很深的地址。走尽那段巷子,等到没人家了,再往里走十几步,就正好了。 别人的房子都是门对门的在街两边,就他一个人横在路尽头门朝外。那样势就跟横路抢劫的强盗差不多。 因为隔离得大多数房子太远,又加上房子是六七十年代修成的砖瓦结构的房子,风吹雨打的,破破烂烂,于是正好有了称作破落户的资格。 要说这位置,其实还不错。因为是巷子的最深处,也是巷子的末尾,后边左边右边全没人家。前边虽是稀稀落落,但也只限于有房子,根本没人住。所以冷清是有点,但是安静。而且房子后边靠着山,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竹子。县里说没钱,还开发不到这里来。其实是县里不想开发这里,因为没钱。 风子原本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可惜楼房不是他一个人的,因为这房子不止一层。虽然很旧,到底还是叫做楼房啊。好像楼房,天经地义的就不止一层。 最先没人来的时候,是可以说这楼房就是他家的房子。这就好比不拉屎占着茅坑,至少名义上那茅坑暂时是你的了。但是现在不能了,有人来了。上周风子不在家,回来的时候,居然发现有生人的气味。 说气味,这是夸张,主要想突出,这里很少有人来。风子学着武侠传奇侦探小说鬼故事里的样子,灵敏机警的嗅察了一番,结果没发现小偷,发现了女人的踪迹。 这完全不是灵敏的嗅觉导致的,因为他四处勘察的时候,那女人恰好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突如其来骤然出现的女人,倒叫风子很不好意思。不是怕女人,而是在一个女人面前表现得神经兮兮,像做贼一样,这就叫风子受不了,有些窘迫。 等那女人走了之后,风子立马又表现得一切如常的跟进去去跟踪调查了一番,终于发现那女人的目的,是要住在这里的。似乎这还能忍受。不能叫风子忍受的是,那女人居然是住在自己楼上的。这下好了,风子想到了一个比喻,最终被女人骑在下面了。 其实这些事情,都算不得事情。这房子,风子也基本上没回来住过,一周里,大约恐怕,也就那么一两天而已。有时候甚至一两天都没有。房子只是个符号而已。 当风子觉得事情都弄明白了,那女人确实要在这里住的时候,他突然有了想要搬家的冲动。这里住得太久了。一个人是不适合在一个地方住得太久的。身上长霉灰了。 准确的说,似乎很久了,风子都不大适合与人住在一起。但也仅仅是限于住,还是常常与这人那人混在一起。所以可见得,他的不适合与人住在一起,完全是吃饱了之后,偶然想出来的,专门拿来消食的。只是这一顿饭吃得太久了,长久无法消化。 事实上,从毕业之后,这么六七年之久,风子也确实没有再和人住在一起的经历。看来他真有不适合和人住在一起的特性。否则他也不会在这城市哪里不好住,专门找这么破烂偏僻的地方。除非那人是心理有毛病,放着宽敞亮丽的高楼大厦不住,偏要自己给自己找罪受。风子应该是没有心理疾病,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风子也想过住宽敞亮丽的高楼大厦,现在这种情形,只能归因于,生前没那么好的运气,生来也没有那么好的福气。那就只好期盼死后阎王能有点人性,那么没准就会特别关照他,给他一个单间,那也就是住大房子了。 在没找好房子之前,风子不敢贸然的搬出去,还是要继续在这里住着的。什么事情都可以果断,唯独这件事,不能决然。估计这也就是他这一辈子难得做的唯一一件谨慎了又谨慎的事情了。 风子在家里,将屋子里的东西无所适从全挪了个位置,摆放了又摆放。将窗子玻璃也擦了个无数遍。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擦不干净。终于累得不行的时候,只好自我安慰,擦干净给人看啊? 人其实是个很可怜东西。风子看见自己这家,就慨然有了这番慷慨的想法。他ma的,你说国家要是允许个人的抢劫行为合法那该多好!那至少可以时不时的富裕一把吧? 站在窗下,外面什么也看不到。因为什么都没有。 天色极其浓重,远远近近的看不清楚。 第04小节 风雨夜归人 风子骑着摩托车,向着城西的方向一路而去。城西是临着一条河的。这城市地理位置还是很好的,城东靠山,城西临河,有山有水。 风子想人也应该有山有水,也的确如此。风子路过的见过的,除了山就是水,刚刚上了山,一路奔下去,被淹了。想转身都来不及,真的有山有水,水深火热了。 这样的夜晚也是充满了诡异,对于风子来说这叫相当的诡异,当然不是恐怖,恐怖这个词其实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本是想着将摩托开到那河边,然后停在靠水边的地方,自己也就停下来。结果那车子自作聪明,看着已经要到水边了,却突然心血来潮,照着地上的一块石头就蹦了上去,它还自以为它在表演蹦床呢,咔嚓一声,将刹车条给蹦断了。 刹车条坏了,坏了就坏了呗,可是那破车竟跟他发起脾气来。风子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有脾气的车,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样子,一个劲头就大义凛然地直接跳进水里了。幸好那河名过其实,只是段河滩,这时候的水也不是很冷,风子站在浅水滩上怪异地看了半天,不知道是在看车还是在看水,反正就是看了半天,半天里都没点动静。可能是给气着了,最后终于在憋了半天,静穆了半天之后,狠狠的骂了句“他ma的”。没声音了。 风子其实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意外,因为发生在他身上得太多,已经有些害怕了。然而害怕终于被压下去之后,才发觉这种意外竟然有些冷。 赶忙从水里跳出来,费了好大力气将那破车也拖到岸上来,风子脑子里终于有了一个新鲜的想法,他要把这破二手车当二手车拿去卖了。有些事也就是这么奇怪,用一次之后的叫二手,用了好几次之后还是叫二手。就好像一个女人没嫁人之前叫做姑娘,嫁了人之后就变成了女人,而嫁了好几次人之后还是女人。事物就是在这里停止了生长的。 风子现在也搞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了,来的时候,也没想过,似乎从来做事也就没想过为什么。想回去,只能走路,但是走路这显然又是不能的,走到明天早上估计能走回去了。 四处望了望,沿河向着一块全是鹅卵石的地方过去。因为他看见那地方有人。 虽然这大晚上的,风子也在想自己很大可能是遇上了鬼,但是就算是遇到了鬼,最后被鬼吓死,也总比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闷声闷气的最后闷死要好吧? 有时候找个鬼陪,也不错。 比如像这种时候,就很明显。 风子突然记得老家屋子就常常闹鬼,看来鬼之一说还不算是空穴来风。先前老太爷的太爷的太爷的老太爷还在的时候,有个女人在祠堂上吊死了,据传是想不开;到老太爷的太爷的太爷的时候,又有个女人在祠堂上吊死了,据传还是想不开;等到老太爷的太爷出生来,还是有个女人上吊死了,听说还是想不开;后来老太爷的时候,终于没有女人上吊了,可是老太爷死了。后来,连祠堂都被拆了,没有后来了。 至于死人的原因,是不是真的想不开,和在老太爷的几个太爷之前,以及在老太爷之后有没有人上吊,就无人可知了。因为活着的人没心思去想,而去想并且知道了的人却都已经死了。 一边等风将自己晾干,一边往前走,顺道想些牛鬼蛇神的事情。乱七八糟。 可惜风子明显犯了一个黑白颠倒的错误,就是晚上绝对不是白天。想来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原来总是敌不过一颗小星星的。谁让星星比太阳要多呢。 夜风还真是有些凉爽。啊嚏。他妈的,好吧,坦白交代,这时候真的很冷。 而风子现在也只想找件衣服,或者是弄一堆火。 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转了几个圈,忘了没有纽扣。他也不是想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扯下来,风子就是想看看身上的衣服到底湿了多少?感觉好像全湿了。但是他的感觉向来不准,几圈转晕了头之后,这次终于准了。 见面打招呼,虽然不知道这个开头该怎么开,可是风子竟然在磨蹭半小时之后,在实在觉得天气已经从夏天掉进冬天,自己再不开口,春天都要来了的情况下,挤出了几个字。 风子到现在都还在想,这个真的很有难度,反正比吃饭穿衣都要困难了好几倍。真他ma的不爽,估计这辈子都得在心里留下阴影了。 因为那人竟然是个女的。 第05小节 好男好女 是不是该怪晚上光线不好,自己没看清呢?这理由应该可行。 可这荒郊野外的压根儿就没灯,天上的星星月亮虽然明亮,他也不愿意往这块儿照。 风子一时先站住了,没有过去。因为他此时还在想着一些事情,以及一些问题。 风子想了万千种可能,这可能极可能没有一点实现条件的可能,也就是说一点都不靠谱,但是不得不说,未雨绸缪确实得先想想。在还没没见到以及确定那女人之前,诸如被认成是流氓而惨遭暴打一顿,因为这时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不得不让人产生强烈的自我保护***。而***一旦强烈则可能出现意外之外的事情。那更凄惨的则可能是自己遇到了一个流氓,之后却反被当成了流氓,一顿暴打。 不过一切都证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不用多想了。想了也是白想,因为那就是多想。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风子已经站在她面前了。而且刚才兜圈扯衣服的样子也被看见了。 而正是这点,令人极为不爽。像是在一个陌生的女人面前tuo光了衣服,无从遮掩。好像也用不着遮掩。事实证明,风子现在真的是脱光了衣服的。 有些窘迫,再强化一下程度,很有些窘迫。 “呵呵,这篝火可这真暖和啊!借我烤烤?” 这纯粹是牙齿急了咬了舌头。这他妈哪来的篝火,就是火星子都没有,一地的石头,要有篝火也就那女人身上穿了件大红的衣服。那女人却听得一乐了。她这一乐不要紧,关键是风子也跟着乐了,否极泰来,于是乐极生悲了。 那女人看了看风子,乐完了就该言归正传了,眼神一变,就把风子当疯子当成流氓了。风子几乎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接着还往后退了两步。 “你想干什么?”风子盯着那女人手里拿的两块石头,一蹲身,自己也捡两块石头,正当防卫总行吧?干脆不起身了,这满地的石头,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你说我干什么?我想干什么你管得着吗?”将手里的石头晃了晃。“我捡石头不行啊?” 那语气到不似是见了仇人。只是让人寒颤得慌。 这下风子痛苦了,想就这么一直蹲着捡石头吧,手没那么大,拿不了。不捡吧,说不准得手忙脚乱。想就这么站起来把手里石头先下手为强丢过去吧,好像那女人确实没干自己什么事,何况她没先动手,名不正言不顺,出师无名啊。那就算了吧,前面那么夸张的动作都做出来,就这么半途而废,戛然而止,实在有些虎头蛇尾,说不过去。 风子向来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他自己都这么说。 站起来,或是蹲着,这是一个问题。 “那个?”风子一时半会没想出什么好话来,但是不说,也显得有点那个啥?反正风子这会儿是没办法轻易走开了。 “干嘛?” “干!你说呢?不干嘛,这么晚你待在这儿?” “我在这儿碍着你了?” “没有碍着我,你站我前面干嘛?” “一个大男人,说话怎么那么不讲理啊?姑奶奶我就爱在这儿怎么了?有本事你把我从这儿挪开啊?” 风子终于想起一句话,好男不跟女斗。不过这句话从意念里冒出来,生成的第一个想法却是:好男跟女斗斗,也其乐无穷啊。 不过这想法没让跑出来。刚爬到半道上,被风子一把拽回去了。这句话在这儿,有点儿不合时宜吧? 虽说大家都不是什么贤女淑男。 “哟,怎么不说话了啊?” “好男不跟女斗,我忍了。”忽然记得,这后半句话好像是风子他妈说的,风子暗想。似乎那会儿风子他妈正跟风子他爹打架,可忘了为什么风子他妈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这很有可能风子他妈在暗示风子,至于暗示什么呢?风子以前没想过,现在也没想清楚。 但是那句话可以肯定是风子他ma说的,可以简称“他ma的”。 那女的不知道风子正在想“他ma的”话,忽然见了他不说话,也没好再展开她的唇枪舌剑冲锋陷阵。但是她看着风子,左看不顺眼,右看,也不顺眼,摆正中间看,还是不顺眼,反正就是不顺眼,看了也白看。 很明显,可能她后悔了,错了,她的确是后悔了。想来还是应该用唇枪舌剑刀山火海班门弄斧将他灭了元神才好。 没有话说。夜显得很寂静,声音变得害怕,小心翼翼。河水偷偷的从夜底下,流过去,将眼前的昏暗,一并带到遥远的远方。浸染开来,晕染开去。一大片,一大片,连成一片。 夜还是在黑暗里安静才好。 第06小节 你想怎么样 “你干嘛?” “你说干嘛就干嘛!” “你想干嘛?” “我怎么知道我想干嘛?”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我什么意思?” “那你挡住我路干嘛?” “谁挡住你路了,我只是站在我的路上而已。”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的站着。她挡他的路,他让她的路,两人就这么挡来挡去,让来让去,足足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还在挡来挡去让来让去。 风子终于忍不住了。再次发问:“你到底干嘛?” “你说干嘛就干嘛!” “那好,你去捡柴!” 那女的一下子愣住了。风子却忍不住了,捂着肚子,哈哈大笑。风子还是很聪明的,聪明人总有聪明的办法,这就好比一个哲学家,虽是手无缚鸡之力,不足以持刀杀死人,但是他可以用一句话把人直接晕死啊。不但省了力气,还不伤小手呢。 风子捂着肚子从那女的身边绕了过去,那女的还愣在那儿没缓过神来。不到两分钟风子真的拖了一大捆柴块过来,全青冈木,还是整齐捆着的。他还真敢想,看来他跑到人家家里,顺手牵羊,结果羊没牵出来,木柴变扫帚跟着飞来了。 真是流年不利啊,风子一边暗骂,一边划拉。结果一个不小心,流年再次不利,好好的一个打火机瞬间变成了一堆零件。照这个拆迁速度,明年就该轮到拆迁办了。 “有没有火?” “你问谁呢?”那女的明显还没有从刚才的状态中彻底缓过来,即便是缓过来也因该正处在怒气积聚中。一句话一个圈套,放地上就让人钻了,哪有那么轻松的事。这年头你污蔑人家人格可以,但是万不能污蔑人家智商。 “这里还有谁啊,除了我就你,你当我对着鬼说话啊?怎么啊?想打架啊?先把火借给我,让我生了火先再陪你打。” 火生起来,这火竟然一整晚没有熄灭。也可见得风子这人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因为他就在那火边坐了整整一晚。 但是架也没打起来,空闲下来的时候,对骂了几句,那女的开始不理不睬,远远坐在石滩上去了。 噼噼啪啪声,火旺旺的燃烧。风子反正没事,将一部分柴块,弄到水里浸湿了,就一直往上加。加了柴之后,就拿根棍子在火里不停地刨,刨一下,火星四溅。也不知道他想要刨出些什么东西。一会儿取出棍子,前面那一截已经烧没了。连手里的那一截也扔进火里,反正都已经残废了,扔了也就扔了吧。 那女的也不走。等一段时间过了,她还坐在石滩上,微微缩了脖子,望着头,屈膝抱紧了身体。可能是夜太深,露重了,确实有些冷了。 不过风子不冷,相反离得火堆近了些,一张脸烤得通红,油都烤出来了。 倒在地上,试试看能不能睡觉,地不平,有些微的磕得慌,但是还行,皮粗肉厚的不在乎这个。 起身转了转,别说,离火还真有点冷。这季节虽然白天气温很热,可是早晚温差还是有些大的,特别是半夜里,要不是有堆火,还真想捂床被子。 “那个谁,你过来坐吧,这火也有你的一份。” “那个谁,我有名字!” “什么名字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有名字?” 那女的走到火堆的另一边坐下,但是没到两分钟,就已经哈欠连连了。风子一边看一边想,早知道就不该叫过来了。这种时候,好人做烂了。 那女的一张眼看着风子怪异的眼神,问道:“你在想什么?” 其实风子正在纠结呢,要是她不问,风子也肯定会站起来跑过去。这下问了,那省事,不用跑过去了。 “看你瞌睡来了,我在想你是不是要睡觉?” “你想怎么样?” “没什么意思啊。”风子这话说出来,淡淡的语气,一听就知道是那种要犯罪的人,而且还是暴力前的刻意轻松。“我本来在想是不是要借你一条大腿,让你可以安稳躺一下。不过现在看来不用了。那你继续坐吧。柴在那边,麻烦帮忙一会儿加点啊。我先睡会儿。” 说完已经躺下。干净利落。他ma的,幸好刚才提前试躺过了,要不然这下子下去,胳膊都得磕断了。 但是他真的就躺下睡了。风子从来就这么轻松洒脱自在,没什么可以阻拦他的这种性格。 拥着这一堆火仿佛就拥有了全部,这全部包括很多,几十年的生长,几千年的累积,几万个光年的沉淀,几兆亿的舍弃,和连接着的生命的美好,快乐,欢喜,痛苦,悲恨,忧伤,还有记忆的丰满和空白,甚至和正在存在的,已经毁灭了的事物,一样多。都来不及列举出来,纷纷的从火中闪烁而过,烟消云散。 恍惚中,火光灼灼。姣好的面容。 第07小节 一个噩梦 那女人居然还没有走。 突然忘了,她是要住在这里的。风子站在窗子边,望见那女人。那女人回来的时候,很不巧,风子也刚好回来不久。 有个问题风子这几天一直在纠结,没看见那女人的时候,心里在想,看见了,连嘴上都开始想了。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感觉中午吃饭的时候,那米饭都跟面包一个味道了。而那面包跟想象中的蜡是一个味道的。蜡是什么味道?没想起来。 你说那么多好的地方,她为啥偏偏不住,要跑到这地方来?又破又烂,风遮不住雨挡不了的。其实这完全不能够成为一个问题,只是风子突发奇想的要去想,那就作为一个问题吧。 风子飞快的跑下楼,又悄悄跟在她的身后随着上了楼,因为他想要去观察一下那个女的。没有为什么,反正就是想观察一下。 楼道很阴暗,比想象的都要阴暗,还潮湿,一股子霉味老远就呛鼻。不过还好,幸而鼻子没过敏。长长的楼道,像是走在一个狭长而困顿的笼子里,一直走不到尽头。 忽而到了尽头,那女的却突然不见了。风子站在楼道尽头,像是站在一道悬崖上,临风而望,就只见到下面白惨茫茫的雾汽翻腾,像一只凶戾的野兽,张开了血盆巨口,在下面声嘶力竭大口开阖,想要将上面的人吸下悬崖。当然最好是上面的人自己跳下去,落在它口中,坐享其成。 风子在心里计较,难道是遇到鬼了吗?没道理啊,楼道尽头,并没有房间,三面墙壁。转身那女的竟站在自己背后,就像是从墙里钻出来的一样,不动声色。 “你想干什么?”说实话有点慌乱,风子想退后一步,后边已经是墙了,没退成。可那女的身上的那感觉,总叫人碜得慌。像是冬天睡觉的时候,被人从后颈放进了几个冰块。 “你想干什么?”那女的反问。 风子突然觉得,自己应该理直气壮一点,反正又没做亏心事。就算了做了,也没人知道。不搭理那女的,径直回到楼上。 他又开始擦窗子上的玻璃,可擦了半天也没见比先更干净,反是因为抹布的原因,倒似乎更脏了,模糊不清。整理屋子的东西,摆了几遍,还是乱七八糟。 那个女人似乎一进屋就将门窗紧关上了,好像也从来没见她打开过。 风子站在窗子下面就开始想楼道的事情。 这破楼房该拆了重修了,至少也该重新装修,风子有了这想法。这是他在想起搬家之后的第二个想法,比卖摩托,要早些。 当然了,家还没有搬,摩托车也还没有卖,这个想法也就还只是个想法而已。 这地方后半的夜里,常常下雨,这点很叫人受不了。特别是漫漫长夜里,没事做只能睡觉的时候。冬秋还好,一到春天夏天,不是春雷阵阵,就是夏雷轰隆,容易将人的熟睡惊醒,像是噩梦一般的醒来。 风从窗户里灌进来,雨也会跟着吹进来,万窍怒号,就像是惹了它祖宗一样,不停不休。 风子忽然想起一句话来,他就是一只被养家了的鸡,天黑了总是离不了圈。因为几乎每个下雨的晚上,风子总是会在家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感情上,风子在心里无数次的诅咒上天。但这也不妨碍他开始喜欢上那种狠重的雷声,因为他会把人不当人一样的惊醒过来。惊醒了之后,还要让人清醒害怕。风子自己也说,他就喜欢那种惊醒,惊醒后,歇斯底里尖叫的害怕。 问题还是离不开那个女人,因为他常常便会听到那女人半夜里尖叫,鬼哭一样。 于是风子很得意,蒙着被子就高兴。人其实都挺喜欢看见别人受苦难的,因为可以藉此给自己的苦难找到一点心里安慰。不过高兴完了之后,风子也开始有些害怕了,毛骨悚然,那叫声叫得太久远了,久久的落在心头散不去。 睡下去,连宿的噩梦。 最终又在尖叫声里醒过来。夜猫子躲在屋后边的竹林里,一声一声,像是死了亲娘一样。然而那叫声也没持续几下,就像是一个饿急了的人,吵着要吃这吃那,结果一下子吃得太急,噎住了。 风子爬起来,在屋里晃荡了几圈,大半夜的,又跑下楼去,站在那栋楼房的前面,像一个幽魂一样开始游魂。没人知道他要干嘛,可能是在屋子里睡得太久,难受了。 夜色沉默。 第08小节 夜半不回的人 感觉大腿有些麻。翻一下身,身上一松,恍惚听见砰的一声,立即警醒,翻身坐起来,怀里蓦然有冷风灌进。 那女的突然从风子的大腿上落下去,一下子惊醒,是落地上碰醒了。坐起来,揉着头。火还燃得正旺,烤得脸通红。 “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 两个人对望一眼,风子立即就有脱口骂她的冲动。因为这是经验总结,基本上他要是不立即骂别人,那铁定得被别人骂。 风子霍的站起来,那女的跟着也陡的站了起来。只可惜两个人靠得太拢,起得太快,猛地一撞,又摔了下去。两人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慌乱不顾,下意识的将对方抱住,滚在一起。 风子从来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一个很正常的想法,这下抱都抱住了,说什么都不会放手的,要倒下去,也得将对方摔在下面,那样不会把自己摔痛。 巧合的是,那女的也有这想法,就是不肯放手。这下子只能麻烦老天爷了。好在老天爷还是公平的。两个人谁都没有上下,同时摔在地上了,一起痛。 风子抱着那女的。那女的问道:“你干什么?” 那女的抱着风子。风子反问道:“你干什么?” 火燃得正旺,噼啪,爆起的火星四溅。人离得太近,脸被烤得通红,全身燥热。 那女的突然将一张嘴贴上来,将风子正准备开骂的嘴封住了。风子也没法再骂了,由此可见吃人嘴短。不用想,死就死了,把那女的紧紧抱住,一翻身将她压在下面,唇枪舌剑,上下其手,随意肆掠。 呼吸瞬间粗重,翻来覆去,炽烈的火焰。两个人尽情肆掠。 “可是,我都不晓你名字!”正在兴头上升之际,风子突然像是被倒了一盆冰水,瞬间冷淡,索然无味。 “那有什么关系,不知道就不知道了。” 火还在燃烧,通红的火苗子,呼哧呼哧的往上窜,老高老高。不知为何,风子总感觉有个影子,像个鬼一样阴魂不散,就飘在自己脑子里,想细细看清,用力而有点模糊,那样子居然像极了楼下的那女人。 其实风子在刚刚就是突然想起了那个像鬼一样的女人,瞬间感觉全身一冷,就像是下午的情形,因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影像,意兴阑珊,索然无味。 那女的在风子身上乱蹭,重新开始温存,风子也就在她身上乱蹭。像两只小猫一样,厮咬着相互蹭着脖子。 “你为什么半夜三更的一个人也不回去呢,跑到这荒郊野外的?” 风子突然被问住,怔了一下。这个问题谁说得明白啊。 “谁说人就该天黑了回家,天亮了起床啊?”风子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不回去,还是一个女人家的?” “不想回去。”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因为我看见你了。” “你不要说你是想研究我,所以不想回去啊?” “你怎么知道?” “那还不简单,看你又没有伤心事,大半夜坐在那里抬头望天,你不是遇到鬼,那肯定就是在思考宇宙。” “嗯,可以这么说吧,我想体验一下深夜无人,万物回归的感觉。” “就是这样的想法?”风子用手指了指自己,包括两个人。 “当然不是了,我是说形而上的想法?” “不懂。你是搞哲学的?” “不是。” “那个谁,你叫什么来着?”风子总在想,名字一定有某种特别的含义,不至于为何他对她的名字总不能释怀。 “那个谁?”躺在怀里的女人重复了一遍风子刚说完的话。“你就叫我‘那个谁’吧,我喜欢这个喊法。” “这是为了方便找人?那个谁,你看见那个谁来过吗?” “呵,你说话怎么有点不着调啊?你住在哪里的?” “城西头。” “那还挺远的,你怎么过来的,看你来的时候,还一身都是水。” 风子翘起头望了望,身边的火堆,火苗跳动,照亮老远老远。那破摩托还在。看见它就来气,怎么先前就不直接将它扔在河里了呢? “我在河里洗澡来着。” 风子突然霍的站了起来,发足便狂跑,一下子消失在不远的浓重的夜幕里。隔了十几秒钟,听见扑通一声,将夜微微搅动。又迅速恢复了平静,毫无生气的平静。 那女人站起来向远望了望,什么都看不见。后半夜里青黑的雾汽笼罩,四野凄凉的宁静。那股子宁静,突然变得死寂,心也忽的变得慌乱。 “喂,你在哪里啊?” 过了几分钟,风子出现在黑暗的边缘,全身湿淋淋的,一言不发,隔着火堆远站着,也不近拢来。身后青黑的夜雾,前面忽闪的火光,分明不定,若恍若惚。 “你干嘛啊?”那女人突然跑过去,抱着风子。一股寒意袭来,只感觉怀里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瑟瑟的发冷。那寒意里,却有几分踏实,带着担心的满足。 第09小节 莫名其妙的爱 这场景兆示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竟然在为他担心,并牵扯到了自己的喜怒哀乐。或者,她竟是莫名其妙的爱上他了。 不过,这却是许久后才被证实的事情。那会儿她都快把他给忘记了,或者是,他把她忘记了。 “好冷!”风子被那女人拖到火堆跟前,因这火,才突然感觉到身体的寒冷。长久的寒冷。 “你说你这是干嘛啊?” “就是想跳进水里。看看水里冷不冷?” “这还用试的吗?谁都知道这时候河里的水肯定冷。”语气有些责备似的,看风子的眼神,却是微微发生了变异。 “烤烤就好了。”风子没有多说什么,突然像是想节约话一样,不愿意多言。像是春天的一支野蔷薇,自生自长,自开自闭。看了看身边的这女人,突然觉得奇怪。却是也没问什么。 “要不回去了吧?或者你跟我到我家,我有车,就停在那边的路口。” 风子看了一眼那女人。“车啊,我也有啊,喃,就在那边,不过是辆摩托,坏了。”努了努嘴,朝着那辆破摩托躺的地方。 那女的忽的扑哧一笑,看着风子的眼神,突然洋溢着一种不知道的元素。 “你这人还真幽默。” “等等吧,我想看着这堆火燃尽。”风子不言,那女的也就不说什么了。坐在他旁边,手里拿根木棍,在火里不停的舞来舞去,像是划着什么。后来干脆头靠着,歪在他怀里,风子也不管,任由她蹭动。 身上衣服慢慢烤干,不久火堆也就开始变小,慢慢燃尽了。等到火堆终于燃尽的时候,厚厚的青雾,有预谋似的忽然侵袭过来。天亮了。却是禁不住的寒意,比半夜里跳进河里出来的时候更加的冷。沁骨心的寒冷。 坐到车里立刻暖和了很多,风子却觉得那种暖和很怪,说不清楚的感觉,总之就是很怪,有些沉闷。 那女的竟然就真的开车和风子一起回她的家了。她的家比风子住的地方要敞亮很多,而且也干净许多。房子朝阳,视野很开阔,而且暖和许多。风子第一次踩在那地板上,有点不适应,全实木光滑亮丽的表面,有点眼花,让人想要滑到。而风子也是站在门口,在感觉里稳了半天的身形,才最终走了进去。 那女的一进屋,像是有意要捉弄风子一样,在屋子里跑来跑去,跑得飞快,整个身体都在飞了。 不一会儿一杯温热的开水飞到风子手里。风子端着那杯子,一口没喝,握来握去,看样子似乎有想要将它掐断的冲动。突然有些头痛。 那女人看着风子的情态有些不对,拿手在他额上摸了一下,忙将她扶到床上躺着,连外衣都没脱,取了一床厚厚的被子一并给盖上。 躺是躺下了,尽管头还是晕痛,风子却怎么也睡不着。可能是昨晚感风寒了。翻身坐起来,望了眼卧室外面,屋子里很安静。走出来,却没有人了。那女人出去了。 看见屋子里的摆设,心里蓦然一动。又重新走进卧室,这应该是那女人的床。俯身将床单上的褶皱拉了一下,还是很多褶皱,甚至变得更多的褶皱。生活就是一张摊开的床单,永远也拉不平整。 站在窗边,看见下面横竖穿越的街道凌乱不堪。抬眼远望,高高低低的房子,像是一根根参差不齐的干尸,僵直呆死的站着,没有半点表情。忽然觉得这城市荒凉不堪,像是站在广袤的冬天的荒漠里,北风吹过,蓬草乱飞,光秃秃的荒凉。 风子看见那女人的身影,正朝着一家药店的方向,在楼下的惨烈荒芜的路面上一动不动的移动着。 转身开门疯了一样的跑出去。几个瞬间,已经到了楼下。远远的看见那女人正过马路,朝回走。风子迅速的穿过几个条街道,拐了几个弯,像是慌怕一样。终于再看不见那女人,那女人人也再看不见自己了为止。 这时候才稍稍停下来逃跑一般的举动,看了看四周,确定了一下方向。慌忙里逃跑,都差点忘记了方向。风子一向的方向感就很差,这样不知方向的乱跑就更差了。他也知道,似乎生来就是如此,看来是没办法改进了。 风子停下来的时候,就开始想了,下一步该往哪里去。想了半天,没想出多少结果。这样决定性的结果自然是不需要很多的,可到目前为止,他所谓的没多少,竟然是一个没有。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这样的问题,难道可以找个人问问? 徘徊了一阵子,风子终于还是决定,先回到河边,自己的摩托车还在那儿呢。尽管是破的。 第10小节 坏了坏了 破也是有破的好处的。就像是一个人,全身弄得脏兮兮的去坐火车,即便只是买一张票,坐了三个人的位置,都不会有人逼着他让座,也不会有人逼着他补票。甚至,还要千方百计的给他让座,巴不得离得那人越远越好。 风子现在就深切的感受到了这种破带给自己的好处。那破摩托扔在河边都快一天了,却没有一个人去把它偷走。 但是风子真的在想,要是有人愿意将那破摩托偷走就好了。自己不看见,眼不见便心不烦。而且还会高兴,终于可以不再骑破车了。 然而终于还是没人偷,甚至拿去废品回收,都没人愿意来偷。也可能是没人看见。 风子到河边的时候,快大中午了。一边咒爹骂娘,一边推着那破车往城里去。应该找个地方借个工具先修一下车。 口上那句话虽是说,车子就像女人,花钱骑就够了,至于保养还是交给别人吧。可问题是,现在这车子却是自己的。 推着破车一路走,搞得一路上见到的人都睁大了奇异的眼睛望着风子,像是看见了外星人一样。有个摩托车不骑,却偏要推着走,这是出来故意摆富呢,还是脑子出问题了呢?搞得风子一路上只好不间断的对人说“车子坏了”。开始的时候,别人问起,木才子就说“这车子坏了”,可是说了一会儿嫌烦,干脆就省成“坏了”。于是远远见人,就来一句“坏了”,搞到后来,没见着人的时候,风子也一边走一边在嘴里言语:“坏了,坏了,坏了,……” 将车子推到修理处,修车那老师傅都给他修好了之后,还听他在那儿言语“坏了”。那老师傅瞧了他一半天,终于摇摇头。这下真的坏了,脑子出问题了。 估计风子是有意要这样做的,那老师傅一看他一脸的痴像,慈悲之心大作,将修车的两块钱都没要了。结果风子就在那儿握着那老师傅的手,一个劲的只说谢谢。搞得那老师傅,甩了好几次手愣是没将手甩开。这下更加确定,脑子是出问题了。 那老师傅也真是挺好心的,临走还不忘对着风子关心,对着风子说了句:“你还是将车子推着回去吧。” 风子就真的推着那车子走了长长的一段路。拐过一个菜市场,在一个卖油饼的摊子前停住,花了两块钱,买了两个油饼,靠着车子一顿狼吞虎咽。之后,骑着摩托,一阵烟尘,扬长而去。 反正风子再回到家的时候,他都不记得是在上次出门之后的第几天了。其实不用想那么多,在不在家,都是一样。家,抑或者房子,都只是一个符号而已。 屋子里还不是很脏,偶尔有不经意的灰尘,不用打扫都可以住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风子每次回到家,都是忍不住的要将屋子打扫一遍。甚至很多时候,都不止一遍。 玻璃擦了。可就是擦不干净,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风子自我安慰开玩笑说,其实这样也不错,就当是夜晚的时间长了一点而已嘛。自己一觉睡起来正好白天,那岂不就可以将白天的夜晚和晚上的夜晚比较一下,看看这两者,人造的夜色和自然的夜色,他们到底有什么不同?可惜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在玻璃上看到夜色与真正的夜色有什么不同。 当然,天还是照样一天一次的黑下来。 东西也整理了,还是乱糟糟的。这叫人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下午就没出门了。而且居然这后面一连好几天都没怎么出门了,除了出去买东西的时候。 长长的睡了一觉。这一觉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感冒还不见得分明,也就是因为感冒的原因了,所以这一觉睡得特别长,睡得昏天黑地不知时月。风子捂着头从被子里钻出来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 但是还没吃饭,屋子里也没有任何可吃的东西。只好去到外面买一些回来。 下楼走过长长的楼道,像是走在坟墓里一样,而通道的那另一头也就连接着另一个坟墓。坟墓,风子突然想起了这个比喻。是的,生活就是自己从一个坟墓里出来,立即又进到了另一个更大的坟墓。 而坟墓之外,什么都没有。 回来再次走过楼道的时候,楼道里的灯突然熄灭了。黑暗像心一样,迅速将一切包围。突然就想起了原本是要住在楼上却不知怎的就跑到自己楼下住着的那个女人。他是最先想到河边那女人的,之后顺着就想到了楼下的那个女人。 风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想到那个女人之前想起那女人。 第11小节 楼下的女人 中午和朋友出去,瞎晃荡了一天,半夜的时候才回来。走到那栋楼房前面的时候,看见楼房后面黑压压的一片竹林,竹叶子之间摩挲着发出沙沙的响声,落在心里,感觉就好像听见了一个鬼在哭一样,还是声音尖厉的女鬼,凄厉得有些叫人受不了,也想要跟着尖叫。 睡到半夜的时候,风子突然被一阵声音惊醒。躺在床上,就听见那声音,好像在自己门外一样。风子细细的听了一会儿,却又是什么动静也没有了。开门看,也是什么都没有。 这一醒来,就没再睡着过,整整一夜,几乎一闭上眼就开始做梦,像是一条连续不断的长线,醒来又睡去之后,那个奇怪的梦居然还站在那里等待,又连接着醒来之前的梦继续了。一宿,一个长长的梦。 而且那个梦不是梦到别的,就只是梦到楼下的那个女人。每次一进到梦里,就看见那个女人站在楼道口看着自己。像是腐烂了一样的眼神。奇怪的眼睛。 在抽屉里取出一包烟,风子这是第一次抽烟,一口吸进去,吸得太急,一阵猛咳,呛得双眼眼水直流。终于还是没抽下去,将火头在桌子上按灭了,拿着剩余那半截烟,一点一点的在手里撕得粉碎。 接近天亮的时候,天竟然下雨了。细细簌簌的雨声,窗子上落了满满的一玻璃。风子看着窗外,水线就在玻璃上一条一条的凌乱的交叉。看了一会儿,终于看累了。便睡着了。 睡里不知饥饿似的,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外面艳阳高照,这也是少见的。那鲜艳的阳光打在玻璃上,散了一地清脆的心情。可能也只有在雨后初晴,那么几刻钟的一段短暂的时间里才能见到这种光景的。 风子坐在窗下,细细看了一会儿外面的太阳光,受不了这种美好,晃得人懒洋洋的。却是又暗暗骂了一句,这刚刚睡醒不久神清气爽了一刻钟,又开始犯困了。 其实算算,人一天也没什么事可做,吃饭穿衣,还有什么呢?或者换个说法,工作吃饭,工作了吃饭,吃了饭工作,一天结束,夜静人深,就只剩下一张赤裸裸的床? 突然想起了刘丽,她应该叫刘丽吧,他也是听别人这么叫过她的。于是风子就给她打电话了。电话拨通,里面喂了一声,问是谁。风子正想说话,请她出去走走,当然这回可能真的只是走走。却听见哼哼啊啊的声音,旁边还有粗重的喘息,不由得啪的一声将手机盖子重重的盖上了。 那哼哼哼哼的声音却还停留在耳边响着,不曾随着手机关上而盖下。 风子终于忍不住了,浮光掠影,开始浮想联翩了。然而思绪又在瞬间僵冷了,如被针刺。因为他觉得有点饿。且是,这回饿得有些肚子痛了。却突然想要呕吐。 算一下自己睡了多长时间,结果最后是将历书翻出来,又在手机上查了半天,终于才搞清楚。有一个黑夜和一个白天的时间。应该是大于二十四小时了吧? 在厨房里四处翻找,一阵翻箱倒柜后,终于找到一包方便面,看日期,很幸运的事,居然还没过期。风子记得有些天没有出去买东西了。然而撕开方便面的时候,不禁陡的火气上升,里面已经发霉了。难怪居然可以放这么久,指着方便面就是狠狠一通骂,摔进了垃圾桶。可能气饱了,终于静下来了。无力的望着天花板,视野下移,近乎绝望的望着窗子。 外面有阳光。雨后的太阳。 不得不再次出去。说实话,风子有些害怕出门。开始的时候,就是楼下的女人没来时,他觉得外面有些令人害怕,这后面的一丛竹林,将四周罩得有些阴森。每次出去,他都是飞一样的从楼口跑出去,像是要逃脱身后死亡的恐惧一般。楼下的女人来了之后,就连出楼的过道都变得有些害怕,像是那黑暗里站着的死神,就堵在楼道里,紧紧地盯着他看,想要将他的头发都毁灭掉。 那个女人究竟是怎样的?风子不止一次对他掀起好奇。然而又不得知,好奇变得愈加厚重浓烈。 突然一个激灵,风子想起那女人的眼睛。不自觉的便一震颤栗,那近乎是从灵魂里发出的冰冷,袭遍全身。 这算是午饭还是晚饭呢?风子看着桌子上的碗,发出惨白的光泽,心里想了一下。或者这既不是午饭也不是晚饭,这该是早饭。中午吃早饭,晚上应该出去看朝霞了。 第12小节 那个谁 风子在外面晃悠转了一阵子。算是饭后消食了。不期然遇到了刘丽。两人在市中心外临河的一小块敞地上,坐着晒了一下午的太阳。说实话,那太阳一点儿也不暖和,反是因为雨后不久的原因,空气很潮湿,坐在那儿也是凉森森的,脖子发冷。 傍晚的时候,吃过晚饭,风子带着刘丽回到自己的家里。刘丽进来的时候明显有些吃惊,这房子,比她的窝,还……还要乱。不过凌乱中倒是颇能见出别致,有些想不明白。房子很窄小,一间是厨房,一间是厕所,一间就是张床。连凳子都没有多余的地方可放。坐在床上,那床就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质量不好。 两个人在屋子里干坐着,没事可做,最后只好做到了床上。干净利落的脱掉衣服脱掉裤子,正起劲,忽然啪的一声,门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应该是门将什么东西撞到了。风子一惊,刘丽没听见,怪他神经。风子一停止动作,门外便寂然无声。刚刚开始,结果门又将什么东西撞了一声。 这让风子很是无语,说不出的忿恨,你说这什么时候,就算是鬼打墙,你不会另挑个时间来撞啊? 最后风子披了条毛巾,开门,什么都没有。干脆在门后边站立一小会儿,恍惚听见了脚步声,仔细听,一串轻细的脚步自远而近,在门前消失。 风子豁然将门打开,啊的一声惊叫,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楼道里快速消失。夜里昏黑,楼道了没有夜灯,看不清楚。但是风子敢肯定,那一定是楼下的那个女人。 风子和刘丽相拥在一起,疯狂的缠绵,脑子里就清晰浮现了那个女人的影子。她想做什么?风子一连问了好几句。 “你在说什么呢?”刘丽听见风子自言自语,不禁问了一句。被风子忽视了。没理她。 “啊!”刘丽突然从风子身下滑脱出去。索然无味,兴趣全无。风子猛然清醒过来。 “你听我说,我不想这样子下去了!” “人生短暂,光阴似箭,你是不应该这样子下去了,老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你和我关系最好,我想跳槽了。” “你确信你想要改姓?姓字虽多,良字难从,你以前那么多的熟客见了面怎么办?” “我想换一个城市,我想从新开始。可以吗?” “当然可以。” “那你呢?” “我要想想,或者我想你了,我就会去找你。” “我打算去广州,明天就走,我这算是来跟你道别吗?” 风子看这刘丽,摸着她光滑的脸颊,一抹流云。 “算是吧。” 相视无言,最后沉默。风子抱着刘丽,刘丽也抱着风子,两人最后陷入疯狂,一次又一次,像是勇士奔赴死亡一般。一夜风雨。 睁开眼,天已经大明。屋子外太阳高高的照着,时间已经八点了。风子抄起件衣服,边走边穿,噔噔的跑下楼。该死的时候,那破摩托竟然这时候再闹脾气。幸好还有一点时间,风子知道,城内就一个汽车站,直接上高速。火车经过,但是没有站台。第一班车也通常是八点半。 这个城市,和人一样,整体比较懒。 但是风子在站台外停住了脚,他看见了刘丽,然后就一直站在那里足足一刻钟。直到汽车远去。他没有上去给刘丽送别。刘丽应该是看见他了的。 汽车远去。风子转身从站台出来的时候,远远看见“那个谁”的那个女人,也正朝站台而来。风子再次远远的躲避。或者她已经忘了他,但是风子还是快速地逃逸。 风子没有在街上逗留多长时间,快速的回到家里。像是做了贼,被人追赶一般。 而实际上,他的动作从来看上去也就不怎么光彩,真像个贼。 楼下,风子再次遇到了那个女人。一次比一次奇怪,这次那女人看风子的眼光,有些异样。 当然这种异样是相比上次而言。而上次看见的时候,也是异样。两两相加,所以这次的更加异样。 你要是两两相乘,也成。 终于风子将那女人拦住,问了一个问题。 “我请你吃饭吧?” 风子话到临头,实在没问得出他真实想要问的。 那女人抬头看了风子半天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估计也是白痴。不过她还真敢白吃。犹豫了一下,干脆利索的就答应了。 “昨晚,是你在屋子外面?”风子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那女人脸刷的一下变成了惨白,眼神里射出一股怨毒。背脊阵阵的寒意。 风子就没再说下去。跟她吃饭。然后送她回家了。顺道也送自己回家了。 第13小节 有人偷窥 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自己变成了一条狗,想翻过一条栅栏,去追一只兔子。那兔子跑着跑着猛地就消失不见了。 醒来一看,被子掉在地上了。想抓,没抓着。 下床,找鞋子,结果鞋子也没找着。丢了鞋子。 天还未断黑。似乎一直都在白天里睡觉。至晚就醒来了。 光着脚,光着胳膊,光着身子,光着腿。全光了。能光的地方光了,不能光的地方,也光了。一盆冷水,劈头倒下,啊一声长叫,声动九天,惨绝人寰。应该用热水洗澡。这是风子后来才想起的,只能算为失策。 浑身战抖着风一样的跑进被窝里,等了好半天暖和过来。赤裸着身子,东奔西跑,在屋子里找衣服。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屋子里变得越发混乱了。东西也跟着丢三落四起来。实际上,风子的房间一直都是又脏又乱。所以他才会没事就整理屋子,结果可悲,越整越乱。 听见门外,簌簌的声音。每天这时候,屋子外都有这声音。 “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裈衣,君何为入我裈中?君既入我裈中,何为如蚤虱,隐其形而藏其声?” 簌簌的声音,像是轻风过窗,悄然远逝。 风子越想越忿恨,像是被鬼缠上了一般。你说你偷窥也就得了,你还要弄出点声响,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偷看啊? 此后一连几天,风子竟然没再听见那声音。而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一样的还是能够看见那个女人,形色间却是匆忙了许多,特别是看见风子的时候,像是在躲闪。 然而奇怪的是,风子从第一次见到那女人,至今,少说也有几个月了吧?竟是没听见那女人说过一句话,像是个哑巴。或者她真是个哑巴。 风子在偷偷跟踪过几次之后,放弃了继续跟踪的行为。倒不是突然发现跟踪有失光明正大,而是跟踪有些无聊。因为那女人似乎真是哑巴。 风子就一直在思索,想那个女人。 当人沉浸进一件事的时候,是可喜可贺的也或者该说是可怜可悲的。因为他会忘记身边的一切,纷争,吵闹,甚至包括精彩和浮华。世界悄然寂然。 风子突然想起曾经,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件事。那时候他正在读高中。 的确很久了。 他站在女生浴室的玻璃墙外,雾汽蒸腾,一个一个赤裸着的少女的身体,活泼可爱,不断在眼前跳动。瞬间就点燃了他生命最原始的冲动。 那浴室的地理位置不是很好。许多男生都去看过,他不是唯一一个。 哗啦啦的水声,很响的水声。风子突然一股冲动,他跑下楼,在那女人的门前向里偷看,屋子里没人。门竟然开着,没关。风子轻轻推开门,悄身进屋。 一直走到浴室。楼上楼下的房间,都是一样的布局。 玻璃门。风子在门前站住了,一动不动,半个钟头。直到,一声尖叫。 门,哐当一声,紧闭。 隔了好长一会儿,浴室里没有水声,竟传出来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 风子推开了浴室的门。赤裸裸的身体,坐在地上,湿漉散乱的头发,水滴一滴一滴乖戾的往下滑。滴落。 几乎看不到脸,也看不到眼睛。但是风子敢肯定,那双眼睛一定是睁着的。在凌乱不堪的头发下,像是死鱼眼睛一样的睁着。 风子拿了一条毯子,将那女人裹着抱到了床上。用毛巾,给她擦头发上长长短短参差不齐的水珠。给她盖上软和干净的被子。 这一切动作都没有话语。屋子里就只有动作碰及物体上偶尔发出的微弱的声音。 和那女人一直抽泣着的呜咽。 风子最后还是决定回去。都说好奇害死猫,虽然不至于真的死了猫,但是眼前的这种情形确是好奇惹出来的。 “你能不能陪我说会儿话?”那女人显然没有看,风子将要踏出门槛的脚一下子停住了,最终又收了回来。 “你说吧!”风子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来。窗子挂着一张黑色的窗帘,拉上了。屋子很昏暗。风子想要将窗帘拉开,这样说话时也就能敞亮些。被那女人摇头止住了。 这女人却一直不开口说话,她发现实在找不到什么可说的。 风子也就不说话。望着这女人,一会儿转头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楼下。外面该有太阳的,只是没有阳光,被屋子后浓密高深的竹子遮挡住了。 风子就突然想起了那一次在路上碰见的那个女人,个子很高,骂人很凶。骂人的时候,一手叉腰,不断的往前指,追着人骂不放,两个**也就跟着她的走动上下不断的晃荡。 那似乎是他目前见过最大最凶猛的,女人。 第14小节 我忍不住 “你害怕?”风子突然转头对坐在床上的那女人说话。 风子突然觉得这句话问得不好,便改而又说了句。“其实,你不用怕,我没什么值得你害怕的。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那女人看着风子,眼神无光,点了点头,半晌,又用力的摇头。 低泣的声音继续,像是捧起的一捧细沙,从指缝间细细的漏走,一并漏走如时间的匆忙。一分钟,两分钟,一个小时,两小时,一天,或者一个月…… 风子在说完那句话之后,消失了一段时间。也并不是失踪,只是没有在出现在这幢楼房里而已。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因为那个谁的女人来找过他。他再出现在楼道里的时候,跟之前没什么区别。至少身体相貌上是没丝毫变化。 风子将屋子整理打扫了一遍,和以前一样,并没有因为整理打扫而变得多么干净整洁,该乱的依旧乱,该脏的继续脏。 用热水洗了澡。奇怪的时候,风子突然注意到自己的身体,那似乎已不如以前的健美,反而多了几分阴柔。他像是一个女人一样审视自己身体的每一处,他本来也像一个女人一样骄傲自己的身体的某些部位。 一个像女人一样审视自己身体的男人,是不是觉得好笑? 一点都不好笑,风子突然就变得反感。想要呕吐。 因为那些地方,突然像是肿胀了一样,只剩下一层肉。而之所以让他觉得恶心的,就是那一层一层的肉。 他的日子似乎就全长到身上的肉里面去了。 以前风子经常去找刘丽,一不顺心便去。所以他现在就突然想起了刘丽。那时候他们经常在一起,尽管是要付钱的。实际上,风子每次都比别人付得少。有时候几次加起来都没有别人一次付的多。甚至,有时候根本就没付钱。 可以开玩笑的说,甚至他请她吃一碗面条,他们就会在一起缠绵一整晚。风子记得,是有这样的时候。而且还不止一次。 他想起刘丽,就觉得身体慢慢在发热,尽管洗澡的水,慢慢的就变得冰凉了。突然停电了。他还不知道,浑然未觉。 他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天就快要黑了。他洗澡一般时间不长,但是这次确有点儿长了。 雨下下来,一丝丝,短短的,落地,融化消失。似乎那雨还没来得及落地,便已经先消失不见了,融化在了暮色四合的苍茫里。 夜是一件太单薄的衣服,冰凉如浸。 那声音再次响起,从楼下传上来。像是夜枭的眼睛。风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声音入耳,越听越觉得心烦。 “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风子推开门进去,几乎发疯了一样的吼道。似乎这道门从来就没有锁过。或者这里根本就没有门? 披散了的头发,落在雪白的身体上,下半身到处都是血印和伤口,如同刀子划出的伤口,像是荒漠一样惊心的布局,凌乱不堪,荒凉不堪。 “我忍不住!”那女人突然抱着风子,放声大哭。 寂静的夜,像是一只鲜血淋漓的手,举着,在空中乱舞。 其实风子已经知道这女人的名字。只是他总是不想叫她。 “这样不好!”风子摸着她的头,声音忽然变得温柔。可能是他突然觉得先前的态度过于恐怖了,把她吓住了。 “可是,我忍不住……”话到最后,细得已经听不见了。变成了嘤嘤的啜泣。 风子拿了一张毯子包在她的身上,将她抱在床上,陪着她,就坐在旁边。 “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风子对着她说道。 “不,我不去!”她的神情突然变得很紧张,很害怕,像是在极力想要挣脱那种可怕的束缚,却怎么都挣脱不了,身体被恐惧紧紧的绑住。心也被恐惧紧紧的揪着。 那恐惧,就像是一把刀,从她心上一刀一刀的剜下肉来。 风子看着她,赤luo的身体,正一点一点得变得荒凉。正如心一样的荒凉。黄沙无限,寸草不生,瀚海千里。 “你陪着我好不好?我害怕晚上……” 点了点头。但是风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宽解她的心理。只能静默无言,无言的陪着她,看着她慢慢睡着。这样可以找到一些安全感依靠感? 风子望着天花板,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天花板。人家都说不动的望着一处,眼睛容易疲劳,可是风子半点没感觉到疲劳,相反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清醒。 那种清醒,是怎样的一种清醒呢?清醒得让人害怕,像是怕死的人畏惧死亡一样的害怕。还伴随恐惧,心弦紧绷。就像是拿着一个点燃的炸弹,却不知道它究竟什么时候会爆炸。 第15小节 睡着了 后半夜深的时候,这女人醒了过来。或者可能也没有到夜深,只是睡了一觉。这一觉的时间也不长,只是一小会而已。风子却坐在床边靠着床头,睡着了。 这真是件怪事。风子一直都清醒着,却忽然睡着了。睡着了的人,却永远清醒。 这就好比念经的和尚一直期盼成佛,却永远成不了佛,佛祖从来不念经,却天生是佛一样。实在有点喜剧的成份在。 这个比喻当然是不恰当的。只是脑子实在有些昏沉,昏沉的时候,难免连比喻都找不准,混乱不清了。 风子从床头坐起来,摇摇头,终于清醒好受一点了。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突然觉得肚子饿。这个是不是有点不正当联想?…… 每次风子起床,就会感觉到饿,口渴,然后一大杯开水。就跟他不断的擦玻璃窗子一样,喝了越发的觉得口渴。其实这喝水的习惯还是从一个朋友那里感染来的呢。一旦成了习惯,也就是自己的了。 人将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就是这么简单。连招呼都不用打。 他起来找杯子,结果就是找不到,最后是抱着水龙头直接灌了两口冷水。喝冷水也还是有诸多好处的,一点儿也不用担心烫。 水喝了之后,又该怎么办呢?风子想回楼上,继续睡觉,因为他突然觉得很困,出奇的乏困。 风子从来就是一个自由惯了的人,做什么事都随便。 说走便走了。那女人只是痴痴的看着他,什么都没说。然后簌簌的泪水,滚了下来。 今天晚上竟然有月亮。风子很久都没见过月光了。 楼下整层里都是灯火通明,楼上的灯火也是通明的,连楼道里也被灯火照得通明。月光从楼道尽头的窗子打进来,也是通透明亮的光线。 一丝丝冷风从墙缝里吹进来,这冷风叫人清醒。这清醒是真正的清醒。只有寒冷,才能够让人清醒,不至于昏沉迷醉。 所以风子干脆就走下楼去,走出了楼层,到了楼下的街道。竹影婆娑,冷月无声。 突然忘了,月亮没长嘴,是说不出话的。 风子朝着街道向外走了一段。又是心血来潮,外面啥都没有,走了半截,又不得不兴味索然的转身往回走。他似乎有一个毛病,那就是经常心血来潮,净做出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月光淡洁,有很多黑梅似的斑块,如此,亦是莫名其妙。 风子再进楼梯间的时候,这短暂的时间,竟恍如隔世,如梦初醒。 那个女人站在楼道的尽头,似乎是在等他。风子却没有走过去。径直上楼。就听见一阵鞋子砸在楼道上那特有的下层中空的地板上的声音。 咚咚嗒嗒。很好听的声音。 一股温暖而异样的感觉,被人从背后抱住的感觉。风子停住了正想开门的手,钥匙还插在锁孔里,钥匙链摆动着,悠悠的晃荡。 “别愣着了,进来吧。”门开了。风子一步跨进屋子,顺手将倒在门后边的一堆衣服,甩到床上了。那些衣服本来开始挂在浴室外边的衣橱里的,那样好找。结果发现并不是每次洗澡都会换衣服,只好将地方改成出门必换衣服的门后了。因为那里还有一面镜子,正好。 “随便站啊,当然你也可以坐着。”这句话算是口快了。但真正这句话的意思却没错。这句话也实在不应该说,就算是随便站,也没地儿可站。天花板上倒是有多空着的,就是想法还没到那么高境界。 她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进了屋。就站着了。 屋子不止一次的凌乱。当然也只是乱,并不脏。脏和乱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吧?站在这屋子里,慨然而有天下落寞,无限荒凉之感。但是风子现在没这感觉。他就是想有,时间地点不对,也不能有啊。 她也没有。当然了,这是风子的猜测。可能她有,但是没看出来。那就当是没有了吧。 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不知道。谁管这个啊!爱有不有。 风子东拼西凑的忙了一会儿,找杯子倒了杯茶。结果就端在他自己的手上,忘了交给她。等喝了一半才突然想起这杯子是要给她的,赶忙那去倒掉,重新换水。 她却将他拦住了,抢了他手里的杯子。一口将杯子里的水喝光了。然后就坐在靠窗的一张矮凳上。懒洋洋的靠着墙。就像是喝醉了的人,瘫软一片,不省人事。 她好像有意在气风子,风子觉得。 “哎……”欲言又止。风子将伸出去的二指,立刻又收了回去。拿二指指着别人,这个习惯不好。 管她呢,她爱坐着就坐着呗。 风子也实在没办法,就只好任她了。就当她不存在好了。 第16小节 孤男寡女 但是真的将她当作不存在,这事却一点都不好。为什么呢?谁知道为什么。要是知道为什么,风子现在恐怕就上床睡觉了。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又是为什么,能不能不问为什么啊?为什么人总是要问为什么呢? 风子突然觉得恐慌。心里莫名的那种恐慌,好像比死都更加叫人可怕。像是站在一片广袤无垠的苍穹之下,朔风凛冽,衰草连天。九天之上,九地之下,那浩浩荡荡的压力凌空绝世,将时间连同大地彻底湮没。 想要挣扎,拼命的想要挣脱出来,无奈啊,最终难逃生天,却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沦陷。 世界上最残忍的并不是杀人,而是看着别人杀人的时候,想救,自己却无能为力。 那是自己心里的痛苦,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的痛苦。那也才是最最痛的伤口。看不见的。 能看到能听到的苦痛,能算得了什么呢?只有别人看不见听不见的苦痛,那才是真正的痛苦。 一个平静开朗的人,或者没有痛苦。假设他有,那么他才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人。 左看右看,风子却突然想笑。这个问题问得……没法回到。 笑是用来掩饰尴尬,或者用来回避话题的。这是笑的一大基本作用。风子一直都还记得。这好像是一个朋友告诉他的。 却是没笑出来。突然牙齿抽筋了。意外。这纯属意外事故,不是悲剧,这是喜剧,绝对的喜剧。 风子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喜剧的时候。 “一进屋,就是我在说。你当我是在跟鬼说话啊?我还鬼撞墙了呢。”赶紧闭嘴。这句话太长了。牙齿痛劲儿还没缓过来呢。 半天她没什么过激的反应,风子才算是放下心来。看来这句话也不是很长。但是风子倏忽变得更加的紧张,这个信号,更加让人不安生,心上心下的。 她脸上竟然忽然有淡淡的笑意。说实话,她的笑,实在不好看,比鬼夜哭的声音好不了多少,一样的碜得人慌。这可能是从来没笑过,突然做这个动作,难度太高,生疏不会。风子仔细看了半天,比较一下,得出结论,她还是哭更好看些。 风子真有想劝她继续哭的冲动。但是别人都说,冲动是不好的,冲动是魔鬼。忍住了。 其实冲动哪里是魔鬼嘛,冲动就是条蛇而已。还是条充满了聪明和智慧美人蛇。 她还是那句话:“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风子就真的紧闭了嘴。突然之间,竟是无话可说。就像是一个少女,被人脱光了衣服,站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 这个“少女”慢慢走到窗子前,将窗帘往下拉。这动作让人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将窗帘拉上,还是想将窗帘拉开。因为窗帘原本就是放下了的。 风子自己也是莫名其妙,不知不觉又莫名其妙了。 其实莫名其妙的事情还有很多,现在他还清楚记得,有一次走在大街上,伸手伸懒腰,右手边过来个小姑娘,其实该是个大姐。风子本来没调戏人家小姑娘,连想法都还没有,天意弄人,一只手落下来,恰好落在那小姑娘的头上,还顺着头发滑了好长一段路。结果那小姑娘转身极不安分的看了风子一样。破口一声,其异曲同工之妙,大有醍醐灌顶之势:“神经病啊你,大白天的,你有本事再往下摸。” 风子真的就顺手往下摸了。这是她的要求嘛,风子一向乐于助人。 那小姑娘杏眼圆瞪,柳眉倒竖,就差怒发冲冠,须发上指了。 风子什么话都没说。对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说两个不是很相熟的人走到一起,又怎能说些什么呢? 或者还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不需要说话? 话语何其无用,文字何其误人。 也或者风子是不敢跟她说话。这种不敢,就好像人类心底对于蛇的隐怕一样。属于潜意识的行为。 但是风子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会因何而去。 其实又何必管。她大可以随风而来随风而去。 “你还是自己回去吧。”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有些让人……煎熬,不得不想入非非。 就算想入非非,想象也会是合法的吧? 就算不合法的想象,也会是合理的。 但是这合理的想象,风子现在却不愿意去想。风子现在不想想入非非。 她还是慵懒的样子,似乎根本就没听见风子的话。甚至一双眼睛都是紧紧闭着的。 她是睡着了。可能这会是她睡得最香甜的时刻。永远里,最香甜的一场睡梦。 你说两个人在一起,难道就一定要做些什么吗?难道不应该做点什么吗?那么既然什么都不做,为什么还要走到一起呢?可是走到一起,就真的要做些什么吗? 风子将她轻轻的抱起来,轻轻的放到床上,轻轻地盖上被子。立在窗前。窗帘很少拉开过,因为白天的时候,风子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晚上的时候,拉开却什么也看不到。 月光如水的冰冷,也如水的温柔,从眼角的余光中流落一地。 第17小节 睡得香 风子终于下定决心要将那辆破摩托卖掉,让它彻底的从视线里消失。因为那实在有碍观瞻。彻底不能骑也就罢了。每次骑,骑了那么一小段路,它居然就开始跟人叫板。你不推它,它不走。再后来一点,你推它它都不走了。真想不明白是人在骑它,还是它在骑人啊? 然而有想法很快,真正想要卖出去落实到行动上,还不止一打的困难。除非直接扔垃圾回收站,废柴一根的处理,兴许还能烧出两斤废铁。 可要是真扔进垃圾回收站,恐怕废铁都见不着了。俗话说敝帚自珍,到底是自己用过很久的东西了,就沾上了情感。东西可以只是件东西,但是人不能也只是件东西。 所以尽管有了想法,可是却一直没见卖出去。一等二等三等四等,等着等着就看见那堆破铜烂铁在楼底下开始生锈了。 生锈就生锈吧。这下就卖不出去,也不用卖了。 终至于风子忘却了那破摩托的存在。每天走走路,对身体也是有诸多好处的。只是从此鞋子底儿磨得太快。后一双还没穿到脚上,前一双就已经穿底儿了。 中午吃饭吃得太饱,结果撑住了。一个下午坐在河边的小广场上,就看着几个老头老太瞎扯话。这也算是给自己找事做了,消食,比山楂丸还顶用哩。 风子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却在对着他说话:“真是奇怪,在你家里,我竟然能睡得很安稳,连梦都没做。” “我又不是睡得香。” 笑容会因为多笑而更加灿烂。就像是梅花在重寒的天里,会更加娇艳。 但是风子心里的一股感觉却不好。手里小小的茶杯,就像一个漂泊不定的梦境,浮浮沉沉宦游的,是时间的伤痛。像是刀子划开而愈合留下的清晰的疤疖。 然后他就将这杯子里的茶全倒了。向身后倒在了河里,随水悠的一声流得不见了。又坐了一会儿,几个老头老太依旧未走。尊老爱幼,只好他自己走了。 其实他听他们说话听了好久,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几乎都在听。人走了之后,他的心还留在那里,还在继续听。 人老了之后,心境就会平和,对于一切的事情都看淡了,就会无所欲求。不管一个人年轻的时候,怎样媚于权势物质,老了,行将就木了,他们就全返老还童了,心里便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身份高低,没有地位高下,没有财富多少,没有工作好坏,没有儿女聪明优劣,……。什么都没有了,唯有的,也就是嘘寒问暖一阵子,彼此真诚的关心一下对方,要注意保暖,身子骨已经不多了。 那样彼此间的问候,平淡得像是冷了白开水,没有一点味道,但却不带有一点杂质,那是最纯净的声音。比百分之百的钻石还要纯。 但是,人,为什么不能年轻的时候,便明白这道理?明白这道理里的一切,一切到头来都是空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还要去找那无穷无尽的尘世的痛苦? 人,生命,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就是为了结果里注定的空无吗? 这样的生命存在是不是太过于悲苦? 可能年轻的时候便明白这个道理,才是真正的悲苦。为了生存的物质而苦苦奔忙,却明知道那最后的结果是一场空无。 所以风子不想这个问题。那不是他要想的问题。这问题显然也无解。谁爱解谁解去。就像他看见茶杯的时候,你偏分要跟他说茶道,他才懒得搭理你。看见茶高兴喝就喝,不高兴就倒,什么道不道的。只要心情好,心就是道。 他只是觉得看那几个老头老太在那里瞎扯话,看着实在太有趣。比净站在大街上看美女有别样趣味。这纯粹是现代后现代主义审美,不属个人喜好。 “你怎么在这屋子里?”是意外。风子回到家,竟然发现那女人站在自己的屋子里,记得好像这女人有大约一周左右的时间没出现过了,一出现竟然出现在这地儿。似乎事情不大正常。 事实上,他也就从来没正常过。哦不是他,是她。的确,她也从来就没正常过,自从风子见到她至今。 “难道你又犯病了?没去看心理医生?” “看心理医生有用吗?” 风子倒是摇了摇头,这个别说去找心理医生,就算是精神分析师也没用。 “这算不算是绝症?”风子突然自言自语。又点了点头,似乎肯定了这个想法似的。 第18小节 给你一个苹果 “或者,你就是一味良药,只要一想起,便比什么医生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病总是要用药的,只是药的形态各有所异吧。 这句话是在隔了很久之后,久到黑白都要颠倒的时候,她说的。说完这句话,结果就真的黑白颠倒了。天黑了。 但是风子对这句话完全没一丁点的感觉,就像是将一块冰扔到零度的水里一样,冷不起来,也热不起来。所以他半带玩笑的口气: “这么说来,我不仅是睡得香,还成真主了。阿弥陀佛,仁慈的上帝与你同在!” 尽管是半开玩笑的口气,心里却在隐隐的害怕,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最终是冷静忍住了。这地儿就是他家,况又是晚上,没地儿可逃了去了。 恍惚之间,风子突然对这一间破旧的壳一样的屋子,存有了某些特殊的感情。也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状态。就是觉得,这地儿是自己的,就算应该逃避,也不该是自己吧? 但是这种想法存在的时间不长,甚至是很短暂的,他就再次表现得叫人吃惊了。像是逃离监狱牢笼一般的逃了出去。还将桌上的杯子都打烂了。那是不小心带翻的。 因为他突然觉得那女人对他格外的好,几乎天天跑到他家里来,就像是进自己家一样,对他甚至超过了对她自己的好。 他害怕别人对他好。因为他从来就不对别人好。没那份闲心,这是他的理由。 但是风子自己也觉得奇了怪了,她怎么总是可以进到自己的屋里呢,记得好像每次出门都是锁了门的吧?她上辈子是开锁匠他妈啊? 然而他回来,桌子上被打碎的玻璃杯子,已经换了一个新的。新得都有些不忍心拿手去端。 她看见他的时候,特别高兴。那种高兴里含有的快乐,就像是一小块砂糖,突然变成小孩子手里的棉花糖一样。 也就在同时,风子看见了她眼里的忧伤。就如同一颗奶糖,甜到发腻的忧伤。 那是深藏在眼底的,轻易不被人发觉。但是既然已经发觉,也只好装作没看见。 所以风子就被她的高兴同化了,也很高兴。 “你为什么总是能进到这屋子里啊?”风子想了很久就是想不明白,看来有时候还是直截了当的问,更快些。 “你都没锁门啊,就直接走进来了。” 一口茶吞得太急,差点将人哽住了。咳咳,这是怎么回事啊,明明记得是锁了门的啊,难道门上多开了扇门不成? 事实证明这个想法完全是正确的。真的是门上还有一道小门,出去将门开了,钥匙挂门外,又从小门出去取钥匙。这个小门的初衷,可能是给小朋友设计的,小人走小门,大人走大门。而且小门几乎永远都是开着的。 以前没发现,现在发现还是只能让它继续开着。因为那小门不能上锁,锁不知道是在几个文明前就被撬坏了,也无法闩。最多只能关上。风子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有一种感觉,一双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紧紧的看着他,就像是赤裸裸的站在广场上被展览,就像是在菜市场猪肉板上被人挑,千万人过去,你刚看罢我来瞧。原来注定今天门被撬。 好像不是今天被撬了的? “我其实很想对一个人好,但是我不能。”风子也有深沉的时候,只是这种深沉看上去老是跟他不搭调。他说这话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个苹果递给她。 “要不要?” 她正要接,结果他突然将手缩了回来,一口咬在了苹果上。 突然醒悟过来,才又去重新拿了一个苹果给她。 “我想,恐怕不久我就要从这楼上搬走。”这是一个计划,虽然从来没真正计划过,但是毕竟落下过种子,现在总难免要发芽破土了。他真的在想,从这里搬出去。且这想法也已经想了已经很久了。 他总是难以在一个地方真正住很久。就像是浮萍一样,最多只是暂留而已。因为一旦住下,便又有人对他好。他害怕人对他好。 “你想搬到哪里啊?” “不知道,找到房子才能知道。” “我也不喜欢这里的房子。”她的理由很简单,简单得没有。“不如我们两个人合租一套房子吧。”她的理由更简单,这样,房租可以便宜一半。 实际各人开一半的意思,就相当于原本属于你一个人的一张床突然多出一个人。这算不算是一种便宜?鬼才知道呢。 第19小节 喜欢这种感觉 房子最终还是没搬,人也没走,或者是现在没走。屋子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凌乱,像是被鸡爪子划拉了的乱鸡窝。 睁开眼便看见这屋子里的一切,还看见别的本不属于这屋子的东西。风子总会看她安静睡觉的样子,在别的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你都无法看到他如此的用心,像是朝拜一样的虔诚。 紧闭的眸子,忽然睁开,黑白分明的瞳仁,长长的睫毛,那一双清澈美丽的眼睛,一下子便影在了心底。无法抹去。 细细长长的胳膊,缠着脖子,软玉温香。 疯狂的缠绵。风子就突然想起了刘丽。若非这时候,他是绝不会想起她的。因为都忘记好长时间了。大凡不在眼前晃荡的人,风子基本想不起来。他的记心一向不好。而能想起的,也只有靠着相似联想才能够唤醒。 现在的这种情形,就是极其相似的。相似度百分之百。刘丽临走的时候来找风子,两个人就是这般。那个谁谁谁说,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我猜这话肯定不是上帝说的,他老人家应该不会那么厚颜无耻才对。 疯狂是毁灭的前奏,由此也可见得这句话应该不是魔鬼先生说的。这位老人家虽然疯狂,但是从来就没毁灭过。就让那个谁谁谁,继续说吧。 极尽疯狂过后,便是沉入死亡地狱一般的安静。这安静叫人深深的恐惧和不安。一如那些不曾开放却已经凋落了的花朵。灵魂里的孤寂的寒冷。阵阵的悲伤和苦痛。 她现在可好? “你想起了谁?” “没有。”风子知道这样说是掩不住的,便又添了句:“想起了一件事情。往事。” “难怪你的神情不好。”她也没有深问。便过去了。 长长的手臂,长长的胸膛,长长的拥抱。风子突然就再也不想放开手。一个人一辈子总该是要抓住一些东西的。若是这一辈子走完了却没有抓住任何丁点的东西,那样的人生是不是一个悲剧的人生?还是那样的人生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 “谁说我的神情不好,怎么样的才算好啊?难道是这样?”风子立即做出一副欠扁的样子,那神情就跟个无赖似的。 嫣然一笑。这也预示着他的神情真的很无赖,而她也是被无奈了。 “这是第几次了?”风子突然问道。 她伸出五个指头,然后将大拇指和后面几个指头全弯了起了,最后终于伸出食指画了个数字,这才让风子心里有数。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喜欢这种感觉。有你我便会满足而踏实。你呢?” “日升而落,月盈则亏,万事万物,总没有可以长久的。”风子这绝对是故作深沉。 “但是我们不能长久这样吗?” “难道你不结婚,你不嫁人?你不生活?”这是将深沉进行到底。 她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风子:“你有可以和你结婚,可以和你一起生活的人?” 风子倒是很干脆的回了一句:“没有。还没去找媒人呢。”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呢?” 这个问题风子没回答,只是暗暗摇了摇头。这个问题要问为什么,谁知道啊,反正风子是不知道。你就是敲了他嘴落了他牙,也还是不知道。谁知道啊,站起来代答一声行不? 她原本还闪烁的眼睛,就像是充电的彩灯,忽的就黯淡了光彩。一下子电用完了。 也或者是屋子的灯太亮,看见想起这世间的喜剧也挺多的,再多出那么一星半点,喜上添喜,将点光彩硬要整得气焰吞天光芒万丈,好不容易有的一点色彩,对比太强烈,黯然失色,彻底没了。 喜剧悲剧化了。 “其实我们可以在一起的,是不是?” 风子听这话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啊。但是像而不是,圣人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还是挺有道理。那么这句话终究还是对的了。 但是这实在是超出了风子的预料范围。风子不想在这上面耗费折腾。管它对还是不对,来者不拒,照单全收总不会错吧。 照单全收也是一种错误。想想那句很有道理的话:女人就像摩托车,自己骑就够了,至于保养,还是交给别人吧。 所以风子聪明的,还是继续选择沉默的好。反正是不能答应,将自己套进去了。这就像是买股票,你不能保证它一定涨,但也不能将自己套进去啊。 第20小节 你是谁 就像是有一个法则:饭是每天都在吃,日子也是每天都在过。而且这法则会永世延伸下去。 这句话不全,有前半截没了结果。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因为不知道是谁说的,所以就没了结果。有一点但是知道的,就是这句话搁这里,完全没任何意义,纯属意外。说话速度太快了,没收住口。 一个女人和一个女人。两个女人。这绝对不是两个女人的见面会。当那个叫“那个谁”的女人突然出现在风子面前的时候,这个法则就显得有些局促了。日子是每天都在过,可是饭却未必每天都在吃。因为那个谁她说她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饿着了,找风子蹭饭来了。 这是风子的想法。但是她恐怕不是仅仅来蹭顿饭那么简单,她要蹭很多顿饭。 蹭饭不是不可以的。但是来找风子蹭饭那就错了。绝对比这年头说真话这样不靠谱的事情错得更加离谱。因为风子这时候正好倒过来蹭别人去了。 你不来蹭我,还不能让我去蹭你啊? 实际上风子猜想她可能真是来蹭自己的,但是他又不想蹭她,所以只好避让一下。但是孔雀开屏,光秃秃的屁股也就毫无遮掩的露出来了。即便孔雀不开屏,当你转过身,后背肯定也就露出来了。当然风子的后背是怎么都不会露出来的,就算是露出来,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能引人遐思。 所以“那个谁”,我也不知道那个谁是谁谁谁,就遇到了她。换个角度,也就是她遇到了不知道是谁谁谁的“那个谁” 前面说过了,这不是见面会,更不是茶话会。但是现在而今眼目下,总得找个会先开着才成吧? 于是什么都不是的偶遇,摇身一变,变成了碰面会,可惜这不是讨论国家大事,也没人许多的世界人民围观,所以没有成为峰会。 “你?……”省略号的意思是,话没说完。 上面这句话是那个谁首先开口的。她还没开口,因为她正在开门。 趁着她开门,于是那个谁见缝插针再接再厉跟着又问了一句:“你是……?” 有些吃惊。这地方不应该是她的吧? “秦静。” 这个名字好不好听?一般般了。反正风子就从来不愿意喊这个名字,那感觉就好像你变成蜗牛,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将房子带在身上,而且还特地将门卸下来带身上了。 “不用客气,站一会儿我就走。”她没听明白,所以就毫不客气的身子还在门外,脚已经跨进门里了。管它这房子是谁的呢,她既然请进,难道还有不进的理儿啊?门口站久了,累脚。 秦静顺势一让,却不是让路,突然将身子拦在门口,那意思是,很明显挡住了不想要人进屋的意思。 那个谁没理解过来,只当她在给自己让路,让错了方向。两人结果撞上了。她捂着鼻子,眼里射出一道淡淡的光,将那个谁看着。那眼神实际上是一种仇视。深藏不露,所以看上去就是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看不出这种事物的任何特征,才是一种事物极致的状态。 她没找到风子。风子现在在哪里呢? 当然,有人知道风子的所在。只是知道归知道,不知道的依旧不知道。 她就坐在靠窗的地方等。没看出来,她还是一个相当有耐心的人。只少这点从外在的行为举止是看不出来的。一个下午,长长短短,一地散碎的时间,就这么穿透过窗帘悄然没了。夕照如手,微微弯曲的惊艳,跳跃着深邃的满足和不安。 要再耐心等下去,只好先睡一觉再说了。 她突然想起了那个很意外的晚上。事实上,事情也就是从哪里开始的。要是没有那个晚上,当然她敢肯定自己正跟另外一个男人,没准一起约会打情骂俏,也没准做别的事,比如散散步。好吧,这也算是约会。 但是现在她却坐在这里,看着一双淡淡似乎带着怨恨的眼光,她愿意坐在这里。谁知道这是为什么呢。她自己可能是知道为什么的。上一周突然就想起他来,然后就是一股强烈的冲动。她找了一周,已经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这城市就这么小,城东头一跤跌下去,起来就得到城西头去捡帽子,想要找人还不容易。 然而确是很难。打听是打听到了这里,两次却都没见到。 那个晚上,似乎不是一个好的时间。事实上,即便第二天也不是一个好时间。现在也不是。 她确实是喜欢,或者说爱上他了。否则干嘛费那么大力气跑到这里来啊?天涯何处无野草,何况还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呢。 冷冷清清的落照,冷冷清清的窗子,冷冷清清的人和冷冷清清的影子。 第21小节 总比盗版好 那个谁看着秦静,奇哉怪也,记得自己刚刚问过她的名字,就是没听见她说。不会是她这名字很特殊,问问名字得先收门票吧? 狐疑了一下,但是没狐疑够两分钟,疑神疑鬼,没意思,便不再狐疑了。 “你找谁?”秦静问道。 “这家的主人,是你吗?” “是,怎么了?” “我怎么打听的是另外一个人啊?那你知道风子住在哪儿?” 秦静不温不火的回了句:“不知道。谁知道。” 她突然再次问秦静的名字,她真的记得她刚才没有告诉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秦静反而问她。哼,你不说,我也不说。她不想说,结果随口却已经说出来了。 “白如雪” 秦静看着她,左右二十四个来回之后,终于确定自己没听错。这实在是人如其名……差得太远了。 “你见过死海吗?”秦静问道。 “照片上见过。” “你见过珠穆朗玛峰吗?” “问这干嘛?” “你到过三江源吗?” 她只好摇头了。 “那你见到过长江入海的地方没?” “你有话就直说,这样是什么意思?”白如雪可能没找到人脾气不好了。有些发急。这实际上是被奚落的征兆。 “我就是想知道他们之间有多大的差距,好帮你找个比喻。” 到这时候白如雪才明白过来,真的被奚落了。那眼神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这会儿要是还不明白的话,那就应该回去将小学老师抓来狠揍一顿了。但是她也不是吃素长大的,偶尔还吃点荤,看她的两颗小虎牙就知道了。 于是两个刚刚见面的女人互相掐起架来了,虽然没有让手参加,有嘴的亲自出马,嘿嘿,立竿见影,效果更好。因为白如雪突然想起了,知道了她的名字就应该叫秦静。 “差得远没关系,总算还有吧?就怕两个是非同类不能比较。” “就算不能比较,也强过盗版好。” “盗版有什么不好,虽说质量差点,还是完整的系统。茅草柴房的,也总是一个独立套间儿。就怕没设防火墙没拦篱笆,随便什么东西都可以进去。” “你!……”秦静的脸色一下子变成了死灰,笼罩在一层黑雾里。 “你什么你?难道不是?” 她才没口里积德的想法,反正都已经说出来了,说一句是说,说两句还是说,死猪还怕开水烫啊?口舌之利也未必是不可以趁的。 “请你出去!”秦静实在没办法只能用用这种终极杀招来充数了。也幸好也有数可充。要是在别的地儿,咬咬牙忍了,那是不可能的。 “滚出去!”那个谁霍的站起来,将门一摔,走了。房间里一下子就只剩下秦静一个人了,一扇门,摔过去没关上,又狠狠的被弹了过来,如此往复两三,摇曳似风中飘摇的落叶。最终飘落了。 那个谁狠狠的摔门走出去,刚下楼就遇到了风子。倒是把风子突然给吓了一跳,因为他从来没想过会在自己家门前遇到她。最主要的,他没想过她会来找他,以他的想法,她也不会来找他。 一个人从来想不会的事情,却突然会了,还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不得不说这种情形对于自己的坚信,近乎是信仰一样的信心,是一个打击。赤裸裸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般的打击。就好像一个骷髅堆里突然走出个人来。这只能感叹,这辈子终于见到活的了。 风子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来来回回,十二个来回之后,似乎终于有了一点印象。但是这点印象的有无,也仅仅只是停留在似乎的阶段,似乎更多的印象还是似乎没有印象。这倒不是风子健忘,他实在记住了别人的,可惜两天没见,又忘了。何况也仅仅只是见过一次呢?还有那么一点印象,这对于遗忘规律而言,已经是个奇迹了。 奇迹并不是处处都有的,而在风子身上连遗忘都成为奇迹的时候,这就不得不说,风子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了。 而当一个人将奇迹本身都变成一种奇迹的时候,那这个人,是不是有点神经病啊? “那个,你是?”风子的这个习惯不好。俗称叫做不长记性。是不是该去长长记性呢? “忘了?”她居然这么问,敢情她不说她还有理了。你的名字别人生来就该知道,你当你是黄帝啊? “我问你名字呢,忘了我还问你名字?”其实这个也不能怪他,她没说过她的名字,叫人怎么知道。风子这句话说完才觉得似乎有些语病。于是又改了句:“我记得你,就是不知道你名字。” “白如雪。不许笑!” 白如雪看着风子一脸的怪笑,那样子就像是一个女人让蚊子把ru房叮了一样,想搔一下痒,才发现青天白日大庭广众的站在人堆里。憋着,憋着,突然抽筋了。 风子在想,其实羊癫疯就是这么被憋出来的。想笑,刚刚开了个头,突然面部肌肉僵硬,这纯粹是天太冷的缘故,冻住了。今天好像不冷? 缓缓神,终于缓过来。风子突然正襟危坐,神情肃穆的看着白如雪。直到把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为止。 “你找秦静的吗?” “不是,找你。”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这句话没问出去,突然就收住了口。他自然不会那么傻兮兮的问这没营养的话。 “那你怎么不上去坐坐?” “既然来了当然要坐坐的,你当我是这么站下来的啊?” “那就上去坐坐吧。” 原路返回。也不多说废话,于是她又跟着风子上楼。 第22小节 吃饱了 白如雪奇怪的发现,自己又走回来了。当她看见那道门的时候,恍惚有被欺骗了的感觉。原来自己走了半天,竟然真的走回来了。造门而不入,这是不是有点瓜田李下的感觉? 狗屁的瓜田李下,她一定要找那个女人骂回来,还要加倍的骂回来。白如雪在心里迅速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 实际上,她早已经骂得差不多了。反正刚才似乎就是因为自己赢了所以才被那女人赶下来的。现在嘛,大不了再接着骂一会。谁怕谁啊? 赢了居然被赶出走了,这是不是太难以接受了? 风子想到了秦静可能在自己家,但是他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又在自己家里。秦静看见风子又看见白如雪的时候,很明显的没有好脸色。甚至先看见风子时有的那么一点,都因为后面看见了白如雪而将全部都给盖住了。 这一堆人没一个人有好脸色。也难怪,你要是突然就被鸠占鹊巢了你也高兴不起来。至于另外两人,更明显。像她们这样势的两个女人,见面通常都是这样的,没直接掐起来已经是给阿弥陀佛的面子了。 风子看着秦静,秦静看着白如雪,白如雪看着风子。黄金三角就是这么形成的。因为我们知道三角形具有稳定性,于是三人的眼光就这么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了。 难道这样子看着不动可以医饿? 打破这稳定局面的不是当局者,也不是外敌,而是人民群众。由此你可以知道人民的力量是强大的这句话的准确性了吧? 这句话也不是很准确,应该是物质的力量是强大的。因为有人突然就饿了。开始没人觉得,在风子突然这么问了一句之后,于是三个人好不容易形成的黄金三角关系轰然破碎。 “你们不饿吗?”这句话的原话,据可靠消息猜测,版本至少都该是这样的:你们都吃饱了撑的啊? 晚饭还没吃呢,何来吃饱了的说法。 这是白如雪的心里想法。秦静一眼就看出了白如雪心里想的什么,就像是自己心里的想法一般的准确无误。任何人在饿了的时候,都是这么的无力,想掩藏任何东西都不行,包括思想。就跟脱光了赤裸裸的站在朗朗乾坤之下是一样的,遮无可遮,避无可避。 “不饿,我已经吃过了!” 白如雪立即抢上去,就有纵身飞扑的阵势,临门一脚,结果可以预料,踢空了。那叫一个恨啊,狠狠望着秦静,却什么都没说得出来,只能在心里将她扒光了衣服拿鞭子解气。 “你不饿啊,那我们出去吃点饭吧?”风子转头对着白如雪说。也不停顿的就噔噔的下楼了。咱们的风子做事从来都是干脆利索。那句记不住的歌词咋来着?说走咱就走啊,风风火火闯下楼啊……摔了。 白如雪还正转头呢,人影一晃,没了。其实风子这下楼的速度一点儿也不快。只是为了配合一下他的动作直截了当干脆利落,不得已用了几个动词来形容。 “哈哈,我不饿,我已经吃了。”白如雪一脸春风带雨雨夹雪的表情笑着跟下楼去。这话却是扔给秦静的。 秦静站在门口,直咬牙,那个恨呀那个气呀。气呀恨呀结果那就是边恨边气,再再后的结果就是又恨又气,再再再最后以至于最终结果那就是恨沉于内气逾于外动静结合内外兼修,一个不小心,终于走火入魔,气血沸腾,筋脉寸断,功力全失。等于白恨了。 爱之深则恨之切。这句话不知道是谁说的。当然这里我没有要用这句话的意思啊。只是突然想起就顺便问问。 秦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噔噔的也就下楼了。只是这回,她的速度可真的就是很快了,砰砰两下,就跟是从楼上直接跳下去似的。一步迈到楼口落脚,一声,下楼落地,一声,就两声,也是干净利落。 门还在门框上继续摇曳,像只翩跹的蝴蝶。让人不得不担心一下,她会随时掉到地上摔成粉碎的,啪的摔成像心一样的粉碎。 夜,原来是这么的寂寞,当没有人的时候。秦静一个人站在窗子边上,这会儿她可是站在自己家的窗子边了。一个人独处难免寂寞。 风子不寂寞,风子永远都不会寂寞。他现在也不寂寞,至于将来,谁爱管管去。风子,即便是一个人的时候,他也不会寂寞的,他自己说的,因为他会想办法排遣寂寞。 一个人的寂寞,其实很好排遣的。 只是有些人不愿意排遣罢了。对于这类人,也没什么好办法,就让他自己忍着呗,反正受罪的又不是你自己,那句话不是怎么来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就这么挂着吧。慢慢悠悠的晃荡。像月光一样悠悠的晃荡。 第23小节 你理解不了 “你就慢慢挂吧,总有吊死的一天。” “谁说不能呢,吊死总比饿死了强吧?” 风子无语成伤,内伤,严重的内伤。江湖传言说,内伤不是被高手震出来的,都是装b的时候憋出来的。 白如雪抱着风子的胳膊,像只树袋熊一样的缀在风子身上。原来都是一群动物啊。 其实上面这两句话,完全的风马牛不相及,甚至风子都不明白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不得不说,风马牛不相及也是有好处的,随便找个王八看绿豆,绝对对眼儿。 “你说饿死,什么意思?” “没意思。饿死就是饿了然后死了的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啊?” “要是有别的意思,你能理解吗?” “凭你的智商,我理解不了。” “那我就不说了。伤人心。” “你还伤心啊?……其实我也伤心。”于是两个人坐在人家桌子上不吃东西开始伤心。你说这叫什么事?纯粹糟蹋人家桌子来着。 …… “你那次为什么突然跑了?”白如雪突然问风子。这个问题,其实不问还好,既然问了,也就当是没什么吧。风子是这样想的。但是他却没法回答。因为没什么回答就是连回答都没什么了。 “吃了饭,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回去吧?”风子觉得跟她有些话说不到一块儿,于是干脆不说。 “怎么叫没事?我就是来找你的啊。” “那你有什么事?” “没事。”这回答干脆而肯綮。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无赖模样。 风子相当的无话可说。能将没事当成一回事的那还真不是普通人。你要问具体是什么?至少也是半神之体,不人不妖的范儿吧?不人不妖,省略合并一下,简称人妖。 实际上风子和白如雪之间的这种关系相当的尴尬。虽说距离产生美,可是这个距离是不是也太远了点?都赶上横跨两个太平洋了,有也早该淹死了。 很多时候,风子显得既白痴又弱智,就像是天生智障了一般。比如现在的情形,就是证据。 在这种情形,便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什么都装不知道,所谓无知无惧就是说的这样。一个人吃饭吃得是津津有味兴致盎然,另一个看别人吃饭看得也是津津有味意趣盎然,就是不知道她眼睛累不累? 或者她真的不会累,只可惜了风子,风子累啊,还有累喊不出来。这就好像听了个冷笑话,本来是要笑的,结果别人对着你就是这么两句甩了过来:不准笑。死死的要忍住憋着,这不是活活的要人难受吗?不得胃溃疡,也该胃穿孔了。 一路走回去的时候,看见那条走得发白的平坦而且光滑的路,就很不能使劲的跺它两脚。太熟悉了,闭着眼睛都能走,一点陌生感一点新意都没有。想踹出点新意来,可惜这两脚是太软了,街道公路又太硬,脚痛。 生活从来就是这般模样,永远的不会有一点新意,没有新意也就罢了,偏偏还生硬得紧。犟嘴的鸭子,硬上加硬。叫人看着就手痒,想上去狠狠的扁它一顿,扇它一顿耳光。 这不怪乎任何那些在生活中出格的人,实在是生活它跟错了人家,取错了名字。 这强大而且剧烈的悲剧,有人能明白吗? 不知道,事实上,也没人愿意去讨论这个。当然风子也没有去讨论这个,此处讨论无效。白如雪依旧和他一道。这是他没心思想别的事的原因。美人在侧,我不信你还有心思想与美女无关的事?好吧,我承认你牛,你柳下惠。听说柳下惠是性无能。 何曾见过夜晚这么的安宁?这不正好,月黑风高杀人夜,良辰美景共眠天。有事做事,没事?没事这么简单的事你还问?你没事找事啊? 那就洗洗睡吧。 一起说些简单的话,相对沉默,最后相拥而泣,无关与风月,无关与红尘,与一切的人事都没有关系,这或者就是人这一辈子能够谋求到的最大的也是最简单的幸福了。 我就说喝酒误事吧?这纯粹是酒精给闹的。 不过酒精也还是有诸多好处的,至少跟安眠药的效果还是有得一比的。 所以晚上的觉,就会分外的踏实。连心跳都踏实了。像是沉溺进了无边的深渊,无声无息,悄然寂然。 在两个人都沉沉的睡去之后,夜晚才真正的变得宁静厚实。淡白色的月光,淡青色的雾汽,河汉无极。像是一盏多年没有洗过的油灯,厚厚的灰尘,发黑的光亮。 第24小节 做个测试试试 似乎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不想这一下子却突然睡着了,人生在世,能够有床睡觉,天底下还能有什么能比这更痛快更叫人兴奋的?要是哪天突然死了,你说是不是也能带张床到地下去呢?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但是肯定的是,嫁人的时候,那肯定得将床一块儿嫁过去。 话又说回来,死了之后还需要床吗?以天为庐地为席,不亦壮哉! 猛然坐起来,昨晚是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突然就这么醒来了。这实在是件很叫人惊奇的事。 “如果我说我爱上你了,你觉得能吗?” 她找了这么远费了这么多心力,不就是想跟他说这么一种意思的一句话吗? 当她把这句话明确说出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那句话很不适合表达她的心情。很多东西可以心领神会,却没法子真正说出来。真正说出来的只是芝麻那么一点,而自己真正的心思,却是宇宙苍穹一样的广袤。至少能够将眼中的人儿包裹住,不至于再次逃走。可惜,那些未尽的意思,是永生永世都说不出来的了。这也是上天注定了的,她们只能生死轮回在喉咙以下的位置。 所以她将这句话说完,立即就后悔了。就跟彩票中了五百万之后,才突然发现,彩票丢没了。找都无从找起。只能任着空气像流水一般的在身上周围绕啊绕的,然后就真的像空气一样消散远逝。记忆都像是被真空了。 不说话。不说话不代表无话可说,而是说不出来。沉默,算得上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一种表达方式,只是大多数人都不愿意用这种方式而已。 语言,是一件太过于繁复狡猾的东西。生活,其实我们只需要简单的具象而已。春柳潋滟,夕雾成霜,拈花一笑,都是如此的亲切。 过于长久的沉默,就会有人主动打破沉默。总不能就一直这么沉默下去吧?那岂不成了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这么伟大的社会理想,还是不要早实现的好。因为毛爷爷的经验邓爷爷告诉我们,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给个理由先?” 错愕,惊愕。这种事情还需要理由?当然了,存在即是合理的,当然得有理由啊。不过这种事情要找理由,这纯粹的无中生有没事找事。要知道改行容易,改性难,无中生有的给这事找理由那岂不更是难上加难? 白如雪真想问一句:又要改行又要改性的,还让不让人活了?不过这话最终没问出来。因为她的确是喜欢风子的。所以她就可以忍受一些东西。爱屋及乌,不招人待见的,也会变成另一种美妙形式的存在。 “没有理由。这个理由总行吧?” 没有理由,的确是最好的理由。所以风子没有任何异议的就接受了这个理由。但是他似乎还没打算完结。别忙,事情得慢慢的一步一步来。 “可是我并不爱你啊?” “那你也没讨厌我呀,而且看得出来,你对我很有感情,这不就是爱情了?” “等等,你说爱情,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你见过爱情吗?爱情是什么样的?什么颜色什么味道什么形状?你所说的我们之间没有的爱情叫爱情,难道真的是爱情?到底你所谓的爱情是不是爱情?还是爱情本身就不是爱情,这个世间根本就不存在爱情?别激动啊,学术讨论一下嘛,切,一点专业精神都没有!” “跟你说不清,不过也不用说了。来做个选择题,给你判定一下就知道你爱不爱我。问题是:你觉得爱情有下面选项中的哪一项表现特征。a:想她;b:很想她;c:非常很想她;d:非常非常很想她;e:非常非常非常很想她;……” 看得出备选答案到z之后肯定会循环的,没准到后面二进制这么高级的东西都会拿出来的。先不说这里,只看风子一点脸色都没有,早上起来还没洗脸呢。 “这个……” “快选啊!” “我没别的想法,我只想……” “想什么,想我?” “想痛扁你一顿!” “哎呀,你真聪明,最后一个答案就是这么说的。” 风子一脸无知的模样。 “难道你就只想打我,不想骂我吗?” “有这想法。” “哎呀,打是情骂是爱。看看,我说的没错吧?” 这下彻底无知了。 风子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白如雪也开始想起一些事情。 再次沉默无言。那短暂的言语之间的热闹,就这么倏然冷落。不经意间的发生,却似是精心刻画了许多日月年轮的结果。没有半点突兀,当然也没半点生趣。 屋子像一个硕大的瓷缸,两个人相隔了无数空间的距离,就这么静静在水里游来游去,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尾断了尾鳍的金鱼。 第25小节 她有毛病 不是不想动,是动不了,真的动不了。我们都是一尾断了尾鳍的金鱼,努力的游走,却最终在生活的水域里迷失。水草太深太杂了。这一切,有待神仙来解救。或者岸边的渔人就是自己的神仙,也说不准。 风子现在也就是这中心理这种态度了,既然做了也等于没做,那几干脆不做了。 只是做了和没有效果,究竟是不是等价的一回事呢?这个问题值得深思。 “不过,我跟你说件事。能听听不?” “什么事啊?” “别抢话。”脑子有些痛,使劲的摇头,这样子好像可以将头脑里的错乱摔得流顺一些,有助于记忆。只是这样真有效的话,那估计这老天天天都得往下下脑袋雨了。 “突然忘了,刚刚还记得。被你一抢,头痛。”真的是头痛,就跟几天几夜一直睁着眼没有睡过觉一样。 实际的原因可能正好相反。昨晚睡得太多了。昏天黑地,日月不分。 “不想说就不说了吧,不过有件事,你总该知道吧?” “什么事情?” “不知道,我也忘了。” 风子白了她一眼,结果正碰着她对着他也正翻白眼。其实青眼更好看。 “楼下的那个女的,似乎跟你有说不清楚的关系。” “什么都没有的。只是她有些毛病。” “毛病?什么毛病?” “不知道。这个是真不知道。所以我不忍。” “所以你就对别人无缘无故的好?你这样子会害了人家。” “我会害她?你又不是她怎么知道我伤害了她?” “每一个人都没有权力,私自进入别人的生活,而你就主动的走了进去,这不是在害别人?” 风子想了想,这说法还真是新鲜。不过好像是有点道理。 “如果我真的伤害了她,那也不是我的意思。每个人都有她自己独特而自主的意愿不是,她愿意要别人伤害,在别人看来这是伤害,在她自己,虽苦也甜,这就不是什么伤害了吧?” “她愿意吗?” “这个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但是她没有异议,那就代表愿意了啊。”风子突然警觉,想起了一件事。 “你说一个人不能轻易的进入到别人的生活,那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啊?我的生活就不是生活了啊?” “是你先闯进来的。河边上,不记得了?” 很多事情,风子都不愿意去想,特别是过去了的事。都过去了,还想着干嘛,怀旧啊?那是诗人作家的活儿。一般人与之无关。 但是这事既然被提起,那就顺便想一下呗。 一个不善于怀旧的人,必定不是一个颖悟,性子完善的人。风子本来是想这样子想的。但是却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子:一个不善于回忆的人,肯定记忆力衰老了。 因为风子基本上就是这样,但是他又不是这样一个人。他的记忆力特别好,没见一点的衰老,可也更是没见到过他回忆任何的东西或是事情。那感觉就好像他将回忆这东西愣是整成一笔不动产,长期定期的存银行了一般。 白如雪见风子不说话,想要下意识的想要提醒。却是突然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不是好好的,为什么那天就突然跑了?” “突然我有急事啊。” 这是第几次问这问题了?忘了,或者根本就没问过。 风子不回答,白如雪也没继续再问。立起身来,向窗子边站过去。早上起来,衣服都还没穿戴好。也是奇怪,为什么到了风子这里的人,都喜欢往窗子边站呢? 风子自己也喜欢。 窗下是没有任何吸引人的事物的。 “出去吃饭?” 风子终于觉得饿了。这时候应该是好大的一早上了吧?估计都快吃午饭了。 早上从中午开始,不过这已经是特例了。更正常更准确的说法,风子的早上是从傍晚开始的。一觉睡起来正好看见灿烂的晚霞,烧了半边天。 这样的夕照,岂不很美? “走出去吃饭吧,我请客!” 这是几乎是可遇不可求千年难得一见的事情,就因为风子要请人吃饭了,而且还是这么主动的。 好像上一顿也是风子请的? 这叫人无话可说无可奈何。这表情就是这样的,吃饭记得那么清楚,为啥付钱就没人记住呢? 其实风子就记得每一次别人付过的钱,帮他的时候。 第26小节 一个故事 是有一个故事的。 风子付钱的故事。 但是这故事一点儿也不好听,也不有趣。甚至是无趣得紧。 因此,也没人知道这故事。 也没人讲这故事。 拿出来不过是丢人现眼罢了,因为这种事情一般都属于私人行为,私人行为一般也就是地下行为,是见不得光的。尽管并没有什么好恶的说法,不过他自己总免不了看见阴暗的一面,开始耿耿于怀。 吃饭并不是一件紧要的事情,在很多时候都是这样,难道不是?但是在很多时候吃饭又显得无比的重要,上升到生命的高度。 风子和白如雪吃完饭,白如雪提议要继续玩玩。立即被风子否定了。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现在该轮到说说那个故事了。 风子却已经起身走了,和白如雪一道。 “哦,对了,你找我好像没什么事啊。” “没事就不能找你啊,等一下,我先接个电话。” 电话接完,却匆匆和风子告别走了。剩下风子一个。这里离河不远,风子经常站在河边。因为这实在太近,一不小心顺便的就走到河边了。也没事可做。没事做,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是比无聊更无聊的事。 河边常常可以看见许多人,许多光着身子的人,不光男的,还有许多女的,他们都自顾自的。风子喜欢站在这里看,原因也就是那些光着的身子。没有半分邪念,突然就觉得干干净净,连思想都在那一会儿变得白纸似的的光洁,世界也还是有这么纯净透明的时候。 可是风子从不跳到河里去,那一个晚上纯是意外。而碰到白如雪,那则是意外中的意外。 这意外来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意外。 现在那河里就有几个人人,光着身子,两个男的,两个女的,掀得水花老高。要不是风子站在高远的护城河堤上,怕是早被水花溅湿了。所以风子避了开去,向后退了很多步,直到再看不见那几个人为止。眼不见为净。 很多时候都是没事做的。想想也就是了。人一生那么多的时间,除了吃饭穿衣这两件事之外,还还有什么是可值得做的?睡觉固然是件天地无极的美事,可是谁又能说,睡觉不是等同于死?人活着的时间很短,死的时间却会很长,那时候可以尽情尽兴的一觉不起。 风子顺着河走了走。住在这里的人,没人会说这河怎么怎么样,既不美也不动听。他们都是脚踏实地的人,终日诚实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事情,永不厌倦。但是风子不行。他也很想稳稳地站在这地球上,却总是将思想飘浮起来。而且还漂得很远很远。 所以他会和许多初来到这里的人一样,看见这河总免不了感慨。像是惊叹,又像是悲叹。 河,很精致的一条河,也很漂亮。水既不静,也绝不喧闹,是在两种状态之间寻找中间点的那一瞬。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都会毫不犹豫的消费他们的赞美之词。但是奇怪,从来也没有出现过漂亮的词句。最漂亮的最高深的一句也就只有一个字:啊! 风子看看也就走了,没什么好停留的。风子甚至连那么一个字的一句话都不会说,还留在那儿看什么。不如走开。 在街拐角的地方,风子碰见了一个人,当然是熟人了。 熟人见面,有什么奇特的吗?当然没有。很正常也很自然的事情。 “这么巧啊,这里居然碰到了你!” “这句台词平常都是我说的欸?” “我不是抢你的台词啊,这是问候,大不了你也可以这么问候啊?” “这么巧啊,这里居然碰到了你!!” 他竟然真的就这么重复了一遍。 “一起走走吧?” 这是一个很独特的人。一个很独特的朋友。在一起工作认识的。 “前面有家水吧,里面坐坐?” 风子没有拒绝,欣然前往。 屋里并没多少人,可见得生意不是很好,也或者这会儿不是生意的是时段。两人坐着,却没什么话可说,一人手里拿个杯子,一言不发默默无语。 “这么不见,你都在做些什么?” “外面随便走走。” 其实风子知道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该问这种问题。但是这么坐着,实在有点儿浪费时间,也就等于是在浪费人生。 “我还没问你这么久在做什么呢?在做什么?”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礼尚往来? “也没什么事做,除了工作两三个小时,都在家里,也没出去过了。” “想到你家里去看看。”他端着个杯子,像是自言自语。忽然又说道:“还是算了,懒怠走。” “其实我也有这想法,想到你家里看看。有时间,我一定会去你家里看看。” “有时间再说吧。”他知道,这么说,那就意味着风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去他家。他亦是如此。 他们都不是好跑的人,走家串户,没有那么高雅的兴趣。 “要不就回去吧,坐也坐了,实在没什么事了。” 事实也是如此,问好吗?不需要。客套,就更不必了。当看见对方好好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问候就已变得多余了。他们都是很实在的那一路人,只要没死,还活着,那就是最好的问候。 第27小节 她是谁 好安静的街。好安静的房子。好安静的竹子。好安静的人。 突然又好热闹。 人在人群里挤来又挤去,最后终于变成一句故事。 我们总有一天也会变成别人的故事。 风子看见那么多的人围在楼下的时候,他就知道故事已经发生了。但是他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故。 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人突然跑到这里来,房子四下都是安静的,没有任何的变故。往里一点,风子终于看见了几个警察,拦着努力想往里挤看热闹的人群。其实他们也只是站在那里而已,就那么一站,就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一点点。 那种威严,很强烈。那种害怕,天生一般的恐惧,也很强烈。 风子被拦住了。任何人不能上楼去。 但是他是住在这楼上的,所以最终他还是进去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 站着的警察没有理他。他只好自己走上去看看。在楼下的楼道口停住脚。那些警察居然是来这里的。 “事故现场,无关的人请走开!” “我是她的朋友,不可以进去看看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风子说,他不该进去。他后悔进去,可惜那已经如同一个噩梦攫紧魇住他了。实际上。他还没有经验可以应对这种事情。 尽管无数次的想象过这种事,但突然真实面对的时候,还是错愕震惊,接着就是无影无形附骨的恐惧。 不是恐惧死亡,而是恐惧活着。恐惧活着的意义。 只是这恐惧也不会是很久远的事情,当然也不会是新鲜的事情。 “可以跟你了解一些情况吗?” “如果我知道,我就会说。” “她是你朋友?” “嗯。” “她叫什么名字?” “秦静。” “秦静?她是哪里人?我们没有找到可以证明她身份的证据。” “不知道。” “她在做什么工作?” “不知道。” “她之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不知道。” “据了解,这里一向少有人住了,她是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的?”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不知道。” “那你说你是她的朋友?” “是。” 风子也才突然知道,自己除了知道她的名字外,什么都不知道。 这么一个确确实实在这世界上存在过的人,原来终将不会被世界知道。甚至相貌、年龄、性别、经历都不会被知道。 这是不是一个很大的悲哀呢? 悄悄地来了,又悄悄地走了。除了引得几个人围观之外,最后连名字都一并带走了。 风子发誓,从此以后,他一定要牢牢记住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的名字。 还有他自己的名字,他也要牢牢的记住,因为他害怕最后将自己都忘了。 “你可以先走了,不过稍后我们还会跟你了解情况的。” 风子转身就走了,他不愿意站在这里看,即便是闭上眼睛,他总也还是能够清清楚楚的闻到这里的一切情形。他的心实际比他的眼睛更加清晰,也更加灵敏。 楼下的人渐渐退去,因为料想中的稀奇热闹并没有出现,相反还被拦在了大门外,这里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事实似乎从来也是这样,许多看热闹的人,他们明明知道看不见真正的热闹,但是却要慷慨豪迈义无反顾的去凑,哪怕热闹一点儿也不热闹。或者他们去凑,这本身就是一种热闹。而他们要的也就是这一点而已。 很小且容易满足的愿望。 风子又走下了楼,他始终放不下心来,虽然不愿目睹。屋子基本已经被封了。几个警察忙着取证,想来快要结束了。 站在远远的楼道口望见屋子里的情形,风子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是站在这里静静的望着。沉默无语。 “你们能不能不动屋子里的东西,让她保持原样?” 风子突然对着自己最近的一个警察说了这么一句话。那警察回过头来望了一眼风子。 “我们处理了尸体,屋子会暂时封闭以便随时来取证,自然会保持原样不动。” 风子最不想听见这两个字,他努力逃避,却最终还是让这警察说了出来。 在他们的眼里,人只有尸体和非尸体的区别。 这样的分断,岂不也是非常精妙? 风子再次转身走了,这次却不同的是,刚刚转身,却被哪位警察叫住了。 “你说你是死者的朋友?你真是死者的朋友?” 这话是怎么说的,自己和她并没有物质利益上的往来?为什么就不能是真的呢? “如果你真的是她的朋友,有一件东西倒是应该交给你。” “什么东西?” “遗物。” 风子已经不想跟他说话了。 第28小节 笔记本 是一个笔记本。 很厚的一个笔记本,能够记录完一个人的一生。 那个警察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的已经翻过很多遍了。 法医已经有了鉴定结果,排除了一切可能的他杀。 所以他会提到这些遗物。这或者应该是朋友的权力,他应该继承下这些遗物。 风子取走了笔记本。 房门的钥匙,他原本就有的。 警察也早已经离开了。 好安静的房子,好安静的房间,好安静的笔记本,好安静的人。 天很冷了。 这是开篇第一句话。 风子突然就不想再看下去。合上了笔记本,立在窗前,天还不是很冷,雾汽起来,微风轻动,有一点点的寒意罢了。 无月低沉的夜晚,不是都是都有一点这样的微寒吗? 他很有好奇心将笔记本彻彻底底的看完,但最终还是放下了,他控制住了自己的好奇,都说好奇害死猫,相信这倒不至于,但他的确只是看见了开篇的三个字而已。 有几个晚上没有出现过月亮了?有几个晚上没有看见过星星了?这是第几个晚上站在楼上望着楼下了?但是无一例外的是,这晚上都是一样的青色的雾汽,还有黑沉沉的手和眼睛。 雾汽很大。所以天下雨了。 这雨一下就是半个月时间,每天按部就班的都要洒下一阵子,秋雨绵绵嘛。 风子记得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场秋雨,所以特别大,特别久。 任何事物,在临别的时候,都会表现出悲壮的气势。时间久,也是一种壮烈的表现。 雨下完了之后,天就入冬了。 入了冬的天,反而不断的晴朗,气温也很温和。很温暖。 风子始终没有多看一眼那本笔记,始终都没再翻过。也不再想去翻看,心懒,没有兴趣想去知道。 事情悄然过去,就这么完结了,没有人再会记起这样的一个人。风子似乎都会忘记,他是刻意的忘记。 人一旦刻意,什么事情就都会弄假成真。 风子就真的忘记了。 一个人在屋子里住着,总是觉得有点怪异,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那感觉就像是一个女人好好的怀孕,却突地流产了一般。虽然现在都是无痛人流,但是不影响留下阵痛。 月亮被拉上来,来了又下去,下去了又上来,最终还是没有被长天挂住。也可能是手还太短,抱不住。 所以长脚长手的长是有好处的,比如女人长嘴长舌,就是优点,而且这长处还要不断的进化,与时俱进,否则信息传播就很成问题。 风子已经有很久没有在这么晚的时候还醒着,这种情形,就跟酒鬼突然喝不醉了一般模样,很难受。料想,酒鬼应该时时刻刻只想喝醉的吧? 这不怪风子,实在是睡不着。难道你要他装睡,装睡这样的事情,就跟装逼一样,不是所有人都会装的。风子就不会。 睡着的时候,做梦了。做梦其实有时候就跟两个人做爱一样,男的都已经高潮了,女的却还在性冷淡。这是典型的搭腔不搭调。 所以这种梦的结果,做梦的人,只好高潮结束之后,被冰醒。 当然这也怪不到任何人,做梦是本能,这是遗传。就跟有些人永远害怕安静一样。 有些人为什么会害怕安静,害怕没有事做呢? 这个问题太难,不在而今现在眼目下的讨论范围里。 夜,会越来越安静。守着夜的人,也会越来越寂寞。这感觉是有一个变化过程的,先是宁静,宁静变成寂静,最后终于变成了寂寞。 夜晚,就像一个男人的寂寞,包含着强烈的冲动和不安。 所以他在做梦,做梦的时候自然就想起了秦静。这种想念方式却叫人很不舒服,因为做恶梦,被鬼吓着了。 这比被冰醒,更加让人觉得森寒,甚至有点恐惧。 一个人总难免是要想起一个朋友的。 哪怕这朋友只是名义上的朋友,根据“人只有失去的才会珍惜”这一原理,名义上的也变得有些心理上了。 于是风子想去翻那本笔记。在这方面,风子绝对是一个言既出行必果出尔反尔说到做到的一个人,也不管先前已说的不看,真的去看那本笔记了。拿到笔记,翻了一页,看见第一页第一行总共三个字,又将它给合上了。 都没来得及往下看。 喜怒无常出尔反尔,就应该说的是他现在的动作了。 天很冷了。 还是这四个字。这四个字不因为他想看而改变,也不会因为他想看打开了而又不往下看而改变。总之,这四个字怎么都不会改变的了。要真是变了,那就成毁尸灭迹了。 天很冷了。的确很冷。 猜想这笔记开始的时候,肯定不是热天。很有可能是冬天。而且还在下着雪。 于是这么一猜,天都猜亮了。没有猜出半点什么可靠的信息。一切还是臆想加乱想。乱得屋子都跟着乱了。 乱七八糟的屋子,乱七八糟的人,乱七八糟的生活。 第29小节 心情不好 很多事,没有证据即便你纵有天纵之才,也只能胡猜加乱想。而乱想的结果一向是不好的。因为乱想容易导致思想混乱。思想一混乱就容易乱说。 那些女人一见面就八卦,信息传播就好比在她们身上修了数以万计的高速公路。没事就三八,所以流言满天飞。这下直接建航空中心了。 流言不像流产,要经历阵痛艰苦,所以可以不计成本批量生产,自然可以满天飞。但是乱想却像极了怀才,都说怀才就像怀孕,不但过程漫长辛苦,结果也是痛苦。 风子就突然觉得秦静的死,是跟他有关系的。换个说法,就是因为他而死的。再换个说法,就是被他害死的。 因为白如雪就这样说过呀: “每一个人都没有权力,私自进入别人的生活,而你就主动的走了进去,这不是在害别人?” 这就是乱想的结果。 越想就越觉得是这样。 因为他一看见白如雪就想起这句话,而他又常常看见白如雪。现在也是。只不过现在是白如雪在看着他。 根据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又根据光的反射定律,那也就等于是风子在看白如雪了。 除非闭上眼睛,白如雪也闭上眼睛。 白如雪闭上眼睛,这绝对是不可能,因为风子看见她的那双眼睛这么久就像死人眼一样,动都没动一下。要闭上,除非先有个瞑目的死法。 所以风子只能自己闭上眼睛。但是一闭上眼睛,思想更见活跃,就好像吃了两斤兴奋剂。 然而现在终归还是兴奋不起来,不知道为何,这有点像一个ji女突然想要从良,却不知道该怎么注册手续。 风子下意识的,就突然想起了刘丽。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他知道,这回恐怕他真的要搬家了。 白如雪不会明白他现在的心理,她也没有要明白的意思。即便是明白了,她也不会理解。 因为他突然有股说不出的感觉,那种感觉像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突然有人给你加了一床二十斤重的棉絮被子,没见到半点暖和不说,翻身都艰难了。 沉闷的知觉。压抑的心情。 白如雪注意到了他这一点表情,但是她也没说任何话。任何的话,都没说。 “你心情不好,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沿着河边。” 为什么要沿着河边走呢?白如雪这段时间经常到风子家来,风子最初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在某天早上一觉醒来之后,忽然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说实话,这两人的关系还真有点不清不楚男盗女娼的感觉。 他现在清楚的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的恶劣的脾气又开始作怪了。他害怕别人对他好。他希望别人都对他冷冰冰,永远的冷漠。他不怕冷漠,他会把那种漠视当作理所当然而觉得习惯。有人一旦开始对他好,他便会全身战栗,只想要打断,尽快逃离。 但是他还是和她一起出去散步了。沿着河边,一直走,慢慢的走。那动作就像是河水水流的清澈。一样的轻缓。 就好像一个要死不活的人,弥留之际,回光返照了。 河水很像是河水。 两人一路走,不时说东道西,人也很是像人。晕,这话怎么说得他们两个压根儿就不是人似的。 有些人可能因为一些些微的缘故莫名的就喜欢上一些东西,她自己往往也不知道具体原因。人是个很奇特的动物。 就好比白如雪现在说的,就能是一个很好的证据。 “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河边,所以我现在常常莫名的就喜欢河了。” “以前呢?” “以前我讨厌河。” “她跟你又没相干,干嘛你要讨厌啊?” “有一个比喻,看见河,就像是一个怨妇站在你面前一样,让你动作都得小心翼翼的,一不小心就像是要得罪她似的。你说这样子,你还能喜欢?” “那你现在又喜欢?” “因为你的缘故,所以我会觉得她很美。” 风子看着白如雪,她竟然用的是美这个字。 风子突然记起了他对秦静说过的一句话,就突然觉得自己也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然而世间之医者,真有医者耶? 一个小孩子要是睡着了,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弄醒他。然而当一个小孩子醒着的时候,任何人都没有权利要求他永远醒着。 然而一个小孩子睡着总还是有梦可以做,他可以永远不醒来。 风子其实就常常睡着,在做梦。所以他有点小孩子心性。 “不过现在你要敢跳河的话,我就不会觉得她美。” 风子本来还在神游别的事,这一句话就说得他真有跳河的冲动了。这次是真的是跳河,就跟跳楼的跳是同一个意思。 第30小节 吃干抹净走人 天亮了的时候,就是很大一早上了。幸好是在冬天,睁眼没多会儿就是大早上。 冬天的早上没有太阳,在没有太阳的情况下,所以天很冷。雾很重,空气湿漉漉的,森冷得刺骨。 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冬天的。这完全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甚至都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没有准备便猝然来临,有点让人防不胜防,错愕,慌乱,慌乱得手忙脚乱。 这是入冬后的第几天?反正天已经很冷了,可以证明入冬已经很久了。似乎还没下过雪,但是天确实难得一见的冷。 惯性的往一边摸去,空空荡荡。这突然的感觉不好,猛然坐起,床上已经没有人了。起初只以为就只是起床了而已。但是房子里也没找到人。 “你个混账,吃干抹净拍屁股就走人。”这是白如雪的声音。似乎很生气。然而这生气说出来的话,却是叫人很是无语,换个词就该是瞠目结舌了。 吃干抹净走人却是事实,风子走了,风子向来有这么优良的传统,吃干抹净甩手走人,这是他最大的特点。 现在还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白如雪更是不知道。 白如雪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手机。哎,这个人哪,跟风子混久了什么好的脾气没学到,乱扔东西的毛病倒是学了一大堆。因为现在她要找的手机,就在一大堆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 电话是找到了,声音却是没有一点回音的。就像是一个人站在某地,自言自语,想要有回音,分贝还不够,可恨旷野又太辽阔。 “这个挨千刀的,千刀万剐的,该被分筋错骨,挫骨扬灰的……”终于是找不到别的更厉害的词来骂了。扑的一下倒在床上,伤心欲绝的样子。是在哭。 但是她毕竟还是没有再继续哭下去,哭一下,伤心一下,伤心过了那么就该了结。所谓了结就是放下眼下的,去寻找眼睛之前的。 因为这世界上,原本就是如此的,有些人值得伤心三两分钟,有些人值得伤心几天几夜,有些人值得伤心几月几年,有些人值得伤心一生一世几生几世,个个都是不同的。 或者,风子,就应该只是一个让人只值得伤心几分钟的人而已。所以伤心过了,就不该伤心了。 这还是自作多情往高了在说,不好听点,也许根本就没人想认得他。这个可能也完全不是不可能。 风子自己都曾经这么说:我都不想认得我自己。 谁会守着一个影子过日子吗?何至于这还不算是一个影子,而只是自己心里的一点意愿而已。有人守着自己心里的一点意愿而过日子吗? 也许有,但是当这着意愿只是一厢情愿式的空的念想时,那么这最后的一点一厢情愿恐怕也都会没了。因为有人说,人类之所以能够生生不息的生存下来,是因为人类有希望,希望总会出现在不远的远方。而有希望的存在,一切便能够找到生存的价值。 有价值的东西,自然就应该存在,而且是好好的存在。 所以也因为如此,人有了希望了的存在,便没有了坚守。这个道理是简单的,这个希望行不通时,那就再换一个呗。反正希望总是会不穷不尽永生不灭的。随时恭候人的光临。就像一个职业,迎来送往,那仅仅就只是一个职业而已。 白如雪并没有走出多远,又返回来了。这有点像是回马枪,不过马回来了,枪也是回来了,可惜刺了空枪。没有靶子啊。 但是她这回来,似乎也并不是找人的,更多像是找东西。 找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找已经丢失的东西。 现在的房子里,基本上也就算是空了,人去楼空嘛,只要人不在,什么东西好像都只是一具空壳而已。不仅物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什么都没找到,所以也就没人知道她到底要找什么。 今晚的夜风格外的安静,就像是心忽的一下破裂开来。也是很令人吃惊的一种声音,听见那阵惊悸,就好像看见那声音在小楼下步履矫健地徘徊。屋后那丛竹林,深黑的一丛竹子,摇曳着在小楼的墙壁上,投出深深浅浅的影子。倏忽轻微的晃动,就像是一个喝醉了酒正在跌跌撞撞走路的女人。 女人是不是也该走了呢? 去找点别的事做。 她将风子的房间翻了一遍,没人知道她想要找什么,因为最后她到底还是空着手走了。反正回马枪是白杀了。 那双手,和风子的房间一样的空荡。 第31小节 不负责的人 风子自己不说,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会负责人的人。这点,不但长得不像,看着也不像,横看不像,竖看也不像。所以风子是一个很彻底很干脆光明磊落毫不忌讳的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他的存在价值就好像专在于好事不干,坏事做尽似的。 但是现在风子在哪里呢?他可知道有人或者还在找他? 火车站是一个好地方,非常非常好的一个地方,很吵很闹。这就是它好的地方的所在。似乎永远没有白天和黑夜的间隔,月亮上去太阳下来,太阳上去月亮下来,昼夜如是的热闹,一点儿也不觉得疲惫的繁华。 当然这也是个让人觉得无情的地方,它永远不会在意人的行为,在意人的想法。就像是是一个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人,热闹越大当然是越好。相比风子更加无情,更加懂得无情,更加会无情。所以风子一走进来就只觉得有说不出的羞愧。是那种菜鸟见着老手,外行碰着里手,并且还是正在耍大斧的时候碰上的。这不该脸红一下,也该稍稍赧颜一阵吧? 风子坐在候客大厅的时候,就在想着往哪里去。哎,这个问题都是因为想得太多闹的。很久以前他还一个人站在那栋楼里的时候,就在想要是有一天不想呆在这城市里的时候要往哪里去。结果这么久了,还是没想清楚。 不过,他现在又只是一个人了。问题所以倒回到了还住在楼里的时候。 一个人守着一幢大房子,并不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那顶多只相当于你晚上起夜,发现多了一个马桶而已,而那一个马桶还是你根本就是用不着的。难道你能同时用两个? 何况,情况还不仅仅只是这样。因为那幢房子是空的。 当一个人还没发觉那房子是空着,而站在里面,会让人有错觉,这很充实,不是人充实了房子,而是房子充实了人。所以一旦发现,原来这房子这么空旷的时候,就会觉得寂寥失落。像只孤魂野鬼。 风子住在那里的时候,基本上就算是只孤魂野鬼。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又闯进来另一只孤魂野鬼,于是,现在就变成两只孤魂野鬼了。 孤魂野鬼这个词其实不好。听着碜得慌。白骨森森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不是野鬼碰着厉鬼了。 要往哪里去,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根本用不着想那么多。风子确实是自己想得太多了。目前已知的可以去的地方很多,比如北京比如上海比如广州比如深圳比如全国各地东南西北的每一座城市。经过大致筛选了一下,最后留下了两个地方,北京和上海。一时不知道如何再选择,所以他就想了个很简单的法子,以决定去向:抛硬币。 这个法子应该是简单有效的。拿出一枚硬币,正面朝上的话那自然就去北京,毕竟老天都这么给面子;底面的就下海吧,那当然就上海。 但是,当他刚把那枚硬币抛下,他后悔了。强烈的后悔,猛烈呼啸而出的后悔,痉挛一般的阵痛。铮的一声,硬币破裂成了两半。 这是不是说明他应该到中印边境上去啊?还是去钓鱼岛吧。随手往那岛上再丢一个硬币,没准一下子就又砸出一个九州四岛。 这种结局,始料未及。 始料未及的结果,那只能再来一次。这次好了,硬币直接滚出去滚不见了。风子那个心痛啊,又是一块人民币啊。 看来这抛硬币的法子,虽是简单但是已经行不通了。可见得有时候天命是难测的。 事不过三,就不信连一个硬币连一个硬币都抛不出来。前思后想左思右想,最后经过艰苦的思想斗争,那好,再来一次,最后一次了。铮的一声落地,风子干脆傻眼了。硬币立起来了。 不算,以上都不算,再重新来一次。自己的去向,人生这么重要一步,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以拿抛硬币这么幼稚儿戏的方法来决定呢。尽管北京和上海也是靠抛硬币决选出来的。正面,正面,还是正面,算了,这都是迷信的东西,不能相信的,否则会教坏小孩子的。 还是去广州吧。风子最终决定。实际这个决定是在预想之外的,顺口说就说出来了。当然这原因肯定是很多的了,比如潜意识,比如集体无意识,再比如: 去广东的车票最便宜。 有此也可见得,事都是人为的。 所以风子就这么简单直接干净利落的从这城市走了,走得干干净净悄无声息。 实际上他也没有发出一点声息,就连检票的那小姑娘一脸微笑的看着他,他都没点声息。活像根木头。换个表情,漠视一下,再鄙视一下,还是没声息,没看出来,这根木头还是保质保量的。 睡了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日月失色鬼哭狼嚎之后,一觉起来发现还在火车上。这火车还应该再提速,不争说能赶上飞机嘛,至少应该比电瓶车快一点吧?实在不行,比毛驴快一点总可以吧? 睡起来了再接着睡。 天亮了再接着天黑。 第32小节 伊甸园的路 火车就像是一座会漂移的城市,日以继夜的不停前进,没有目的,只有稍作停顿。长得就跟人性一样。 人性?到底啥模样? 前面不是刚刚说了吗,人性,就跟火车一个模样。 风子在半夜醒来,上了趟厕所,然后再回来床铺上躺下,就睡不着了。 车厢里的人不多,空空荡荡的,就看只自己下铺有人,隔壁的床铺上层有人,中间隔了窗子。隔壁的隔壁的两层铺里有人,对边还有几个人。整个车厢就只有十个人不到。而且基本上都正睡着。 火车上什么时候人变得这么稀有了? 床铺一点儿也不舒服,但是相对坐着就太舒服了。风子是一个那种只要能躺着就绝不坐着,能坐着就绝不站着的人。所以尽管不是很舒服,差强人意将就了。 火车上如果说有事可做的话,那么就只有一件事,睡觉。这件事似乎比日里吃饭穿衣还重要。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反正睡起来是不计时辰的。 外面黑漆漆的风,从车皮上刮过去,真的就像是在刮一样,霍霍的响,刮得人牙龈发炎。 风子盯着外面什么都看不见得玻璃窗子,看了一会儿,换个姿势,滚一下身,接着继续看。似乎有无穷无尽的东西在外面招呼他似的。 而事实上,外面还是黑漆漆一片,什么都没有。除了霍霍作响的乱风。 这样的时间,有两个字形容就够了,无聊。 无聊这种事本身就是一件很无聊的事,再加上现在无聊的时间,遇到这么一个无聊的人,无聊的特征就凸显了。 所以风子就更加无聊了。他本身就是一个比较无聊的人。 但是无聊也不见得就是不好的。比如在无聊的时间里遇到一个无聊的人,那么接着该出现什么事情呢? 风子现在就在想这问题。 一个问题,纵然不能全然想得明白。但问题总是去要想才会有机会明白的。 “对面床上的美女,没睡着,聊会天啊。” 其实风子对火车上这种不分美丑不分性别的混居现象很想不通。那感觉就像是一个真正的道学家正在维护道统的时候,硬生生的让人给禁止信教了。找个形容词,郁闷了。 火车这地方,可能是人类现在以及未来能够通回伊甸园的唯一途径。 问题也在这里,伊甸园都说那里的生活是理想,但前提那个女的必须是个美女才成啊。要不是,那一地的小蛇儿,没处使坏多可惜,对于一地的绿草如茵,不更是浪费? 所以美女在任何时候都是人期待的存在。 但是还好,至少不会将人吓倒。想想这世间,所谓红颜多薄命,所以能够稍微好好活着的,都不是那么有颜色,但也正因为红颜已逝,所以不是红颜的颜色,可以顺利霸占了有美人称号的位置。所以现在遍地美女。 如此也可以欣慰,不必让人心不足。 风子现在才发现自己不是那么会跟人搭讪,特别是跟雌性动物。实际上,雄性动物他也没兴趣。 对面床上那女的根本就没理他,因为她还是睡着的。 风子实在没事做,看着窗外,看得两眼黑线直冒,最后连大脑都染成一片黑。 饿了之后起来吃点东西,喝点水,之后再接着睡。不过天已经快亮了。这时候已经可以不必再继续睡觉了。 但是也得益于他那一嗓子吼叫,对面床上睡着的女的竟然醒了。醒来还在寻找,像是有人打断了她的春梦似的,一脸怨气。 当他寻找到风子的时候,眼光突然闪了一下,那感觉真像一个正做春梦的女人,突然春雷滚滚,被雷给劈醒了。 有听说过被雷劈死的,没听说过被雷给劈醒了的。 但是最后倒下的绝对不是那女人,而是风子。只听说过有倒下的男人,谁听说过有倒下的女人? 男人就是一块白铁,是良好的导体,所以她那一雷,是对着风子,召唤而来的。结果可想而知,外焦里嫩头顶冒烟了,风子不是避雷针,还能指望他将祸水东引啊? 只能这样总结,这悲剧的人生,总是无时不刻不存在的。而且还是在闪闪发光的存在。看起来很像一场喜剧。 列车员吆喝着从车厢走来又走过去,走了两遍,无意瞟了风子一眼,像一缕空气般,悄悄地来,悄悄地去,又像是一个空气一样的消失。 让人有碰到鬼了的假象。 太阳都是冷冰冰凉飕飕的。这感觉太诡异了。 第33小节 有见面了 风子在火车上过了将近两天,这时间一点儿也不短。因为这都足够他将一个人混熟,然后两个混熟了的人再一起道个别了。 也就仅仅只是两个厮熟的人道个别而已,不要想太多,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但是必要的开场和旁白是需要的。甚至结语,也是需要的。 好吧,既然你说这是多余,那我就不说了。 风子从火车下来,恰好那女的也从这一站下来,两个人就一同下来的。这也可能就是风子所期待的。 但是情况出了点意外。 抬头一看火车站站牌上几个大字,才猛然醒悟过来。太阳他个娘的,下错车了。 这不要紧,下错车本就没什么要紧的,你想人生一世,哪有不犯错的时候,圣人还有圣人之失呢,何况像风子这样的普通人,而且也仅仅只是下错车而已嘛。要命的是,火车已经走了。好吧,他承认发现这个问题时间有点长,反应是迟钝了些。 你一辈子坐火车有几次下错过车的,像这种千年难得一遇的事情,就这么千年难得一回的神奇的发生了。风子在心里正在揣度,是不是应该去追火车?平时追追公共汽车也就罢了,追火车这事很有创意,但是有点难度。 出火车站来,来来往往的人,其实哪里都是一样的。刚走了几步,突然又退回去了原位置。傻逼呵呵的立在那儿想事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得不退回去,要是再多走几步,估计一会儿连退回去的可能都没有了。这人就是一天生的路痴,一遇到公路就迷路。 这种情况下,应该去买份地图。在一个公共厕所门口外边碰到个当地人,卖地图的,风子连比带画的说了一半天,结果自己都没听懂自己说了些啥。 看来懂得一门外语就是好啊。 转过身去,就发现了车上一同下来的那女的。她刚好从厕所出来。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美女我们又见面了。” “你不是说,你要到广州吗?怎么在这里啊?” “啊哈哈,反正我也没事,我在车上看见这里的风景秀美,就忍不住下来看看。看看这里的风景可真美啊!”话刚还没说完,一阵风过,地上瓜皮纸屑乱跑,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这就是典型的装逼,没装住。自己把自己给忽悠了。 “这风景的确是挺美的。”那女的都快忍不住要笑喷了。不过立即就觉得这人挺逗,至少不招人厌。比先前有的印象更加深了点。 “这里有没有什么可以稍微长住的地方,既然来了,就到这里住一段时间吧。”这句话倒真是真的。反正不小心到了这里,到了就到了呗,去哪里不是去? “你倒不如到我家去住,我家不远,家里也没怎么有人。”有些人有些事就是这么神奇,相见一次就可以当成相识几十年的至交一般对待,无所防备。不用防备。 风子一下闪到这女的身边,把这女的都吓了一跳。连问她想要干嘛,做着一个想要自卫的动作。 “跟紧你啊,我怕迷路。” 这个理由,听得人是牙根痒痒,恨不能一根指头就灭了他。想跟美女套近乎,也不带这样的啊,这理由,实在是,太有创意了。 不过事实就是这样,虽然想法很有创意,实行起来是很困难的,两相比较,想法就成了华丽的泡沫,啪,轻轻就碎了。 风子就紧紧跟着,过两个十字路口,走得风子是头顶直冒星星两眼发黑汗流浃背。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就成了孤独的流浪者了。不过还好,一路过来,顺顺当当。 十字路口过完,接着就是巷道了。刚刚走完一条巷子,突然不好的事情就发生了。那女的仅仅只比风子快两步而已,转瞬就找不到那女的所在。现在终于知道那泡沫是怎么华丽的破灭了的了。 前面有岔路,但是那不是一个,有四个。妈呀,东南西北,整个一迷宫啊。 风子只好站那儿等。 那女的倒真是返回来了,只是这时间有点……很让人无语。估计是走路走得太认真,一时没发现,然后往回走,自己也被迷住了。 “我还以为你也迷路了,幸好走出来了。” 这是风子看见这女的之后说的话,那意味很像是隔岸观火事不关己,就差再来个落井下石。 不过风子不是会落井下石的那种人,他顶多是在人落井后,问问别人需不需要救命,假装没听见,然后扬长而去。 再有可能,那就是,看见了别人落井,他装作在挑水,有事,现在没空来关心问候你。 “哈哈,没想到你真的会迷路啊。”她这一笑啊,冬天的冰看到了都要自行解冻。 风子心里一悸,悄然升起一些奇怪的感觉。猝然而逝。 “这个不是我的问题,我妈生我那会儿就已经这样了,我爸说这是优秀的遗传。”他一句话,黑的变成白的了。 “这次可得跟紧点,这边的短巷子都是这样,岔路特别多,第一次走这里的人大都会迷路。” 两边屋遮墙掩,窄窄的巷道,深不见天。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在房檐下不得不低头?风子下意识的就低下了头。 第34小节 总得有理由 这城市也不算大。相比自己原来的那城市,恐怕也就是王八眼瞪绿豆的感觉,不相伯仲。甚至还要小一点。 风子在一张中国地图上找了好几天,愣是没找出来这地方的所在。 更多的的原因,风子这人太大方了,也太懒。懒得去记地图上有没有这地方。当你无心去知道的时候,就算是一件事情摆在你面前并展示给你看,你也不会有任何的知觉。风子就是这么大方的一个人。大方大方着什么都不知道了。 随遇而安。这倒真的是风子的性格。 这城市不大,不漂亮,风景也不秀美,人也不熟。但这这里住着的感觉很舒心。可能也就是因为什么都不好,又是新来的原因,新鲜感还没溜走。 没有人知道一个陌生人的到来。所以他可以悄悄而又自满地生活。 那女的家的房子,并不在城市中心地带,而是隔城市中心比较远,已经到了边缘。隔三差五的一座房子,很旧,灰黑的颜色,衬着灰白的天,一副破败一副荒凉了的感觉。 里面的感觉却很好,完全不是外面看见的样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里来了个彻头彻尾的革命。 那女的分了一间房子给风子住,厕所浴室是公用的。 风子到这时候才知道,这女的家也没有更多的人,就只是她一个人而已。不过这年头一个人能够有这么几间小小的房子,这个女人很了不起。 “这房子是你自己的?”风子看见两个卧室是紧邻的。参观了一下,回头问。 “这是我的老家,现在不住在这里。” “这里倒是挺好的,比我以前住的地方要好。”这句话不管是不是真的,或者是顺口开河,都是有道理的。 唯心主义哲学说,心境意识决定了外物的存在。风子虽不能意识就决定了外物,但是这不妨碍他的心境有这方面的存在。 事实上,当你遇到一些事情,比如说莫名其妙的,而致使你的心情郁结的时候,你也想要意识来决定一下外物。 好像中国自古以来就有这样一个传统,流行在文人士子上层社会之间:心境至上。而心境则反映在性情上。所以就是性情之上。 虽然说风子压根儿就没性情这个东西存在,但是偶尔装装逼,还是能装出个二百五十克啥的,半斤八两,日子算是能将就过了。 是性情,不要乱想,不是情性。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性情,稍微粜换一下位置,也就与情性长的一个模样了。可见得这两者还是能相通的,不决然对立。 所以风子在没有装有性情的情况下,他就只好拿情性来滥竽充数。反正狗头羊肉谁也分不清楚。 用一句话总结那就是,风子这人,有性有情,就是没性情。 这是他的一般生活状态。当然了,有一般,就有特殊,但是一般生活,那意思就是说绝大部分如此,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如此,那一丁点的特殊,直接被说成下不为例,忽略不计了。 其实风子最终也并没有在这地方呆上多久。来一天去一天,加一起好像一周不到。成观光旅游了。 没事的时候,他还真就这城市细致浏览了一遍。一如既往,什么印象都没有。 这是一件可悲的事情,很可悲。可悲程度跟孟姜女哭长城的性质是一样的。不过孟姜女还好,结果到底还是将长城哭倒了的,别人问起来,至少没有白哭一场。没有白哭,那也算是功绩了。风子不同,完全不同,他没任何印象,没有印象的结果就是白看了一场。 这白看就跟疯子不知所谓的手舞足蹈是一样的。 “我发觉这地方真的很好。” “好?” “嗯,地方好,人也好。” 这句话说得这女的很高兴,一高兴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不自在起来。其实他不理解风子的为人,他一旦说好,那也就证明他要走了。这是暗中的告别。 这也是风子在这城市角角落落的地方瞎逛的时候,领悟到的。不管怎么样,来了一趟,走的时候,应该留下点声息,跟人告一下别。这不仅仅是礼仪性的。 但是严肃正经的去跟人说,我要走了? 他突然发现严肃正经,是一件很煽情的事情。 “那啥来着,哦,我想问你在哪个城市工作,以后要是有空闲,没准又会像这次,莫名其妙的跑来撞着你,顺便就看看你。” 有时候,他真想出去找找远在天之涯的某个朋友,去看看他。 “乌鲁木齐。” “就是那个满地都是沙子的城市?” “嗯?” “新疆的嘛,不是满地黄沙?” 笑笑。“那地方倒还可以。” “有些远。不过你既然在那地方工作,你回来干嘛,也没见你有什么事?” “这是我的老家,自己家,想回来就回来了呗,谁说回家一定要有事啊?” “没事,没事总得有理由吧?” 这女的看着风子,像是看怪人一样的眼神。 “没事,也没理由。就因为想不可以啊?” 想当然是可以的了。自认可还没那么大的能力能够将她的思想统一到自己的思想的旗帜下来。 只是这个回答,实在让人有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软弱感。这种软弱感就是无语的表现前兆。 沉默。静默。默默。 第35小节 无家可归 广州,其实是座很好的城市。当然了这是初初的印象。很漂亮,很丰满,很暖和,或者是叫热,当然也很潮湿。多雨的地方,自然少不了潮湿。这还是第一眼的印象。 多雨多热也避免不了这城市的味道很独特。那是一种像是海里的鱼虾死后发腐的气味。人说,那是海的味道,海鲜的气味。 风子从来没有想过,海居然会飘出那样的味道,特别是夏天的时候。原本以为海的气味会和他深蓝的颜色一样,是纯净碧蓝的。 只有一小段时间,这味道会变化。午后,好好的晴天,突然一阵风暴雨落下来,将味道冲淡许多。雨过天晴,那种味道又开始散漫。 广东人说话也黏稠,也就像那种味道。这也难怪,自然环境的作用不可逃脱。 风子慢慢就开始习惯这种味道。以及总是午后朗朗晴天之下的阵雨。 现在风子又是一个人了。他似乎一直也都习惯一个人。 但是他又总不会是只有一个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寂寞。 风子找了一间房子。这边外来人多,想租房子,那是很容易的事情。 都说移民城市具有包容的性格,广州城市的建筑也具有这种性格。包容的另一个解释,那就是驳杂,毫无风格,毫无特点。没有特点的特点,就是这座城市的最大特点。其实现在的中国,所有的城市,都可以算是移民城市了。没有风格,也没有特点。 移民城市也是最无情的城市,就连城市建筑都修得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的样子。那样子他们就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冷漠无情。 租的房子,很小,一个人住够了。房租却是太贵。这哪里是寸土寸金,简直就是寸土丈金嘛,你要知道这句话不是乱说的,如果把一百的人民币换成一块的硬币再拿去铺路的话,你就会知道,这句话简直就是真理中的母理,母理中的公理。 一个人住,原本也不必要太大的房子。有那么三尺之地可供立足可供容身,世间还有什么可值得去在意的? 结果刚住了一天,第二天那房东,一个老太太,后边还跟着一个老头子,硬是跑来说要把房子收回去。风子猛然醒悟,那老头子为什么要跟着来了,敢情他是来帮忙的,所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当然了她来收房子不需要钱,就是需要一个保安。他是来出力来了。 风子想都没想,也就将房子交了出去。他实在不想看见一个老头子对着自己恶狠狠的发狠,不清楚的还以为是自己骗拐了他家儿媳妇。 于是这天晚上,风子同学第一次无家可归。这是到广州的第三天。无家可归的时候,他就在网吧呆了一夜。 这件事对于风子来说影响很大,当然不会像历史教科书上那样说,具有历史性质的深远影响,更不会开启历史的新篇章,但是已经足够让他漂泊的心再继续漂泊一阵子了。也就那么两三天。啊,不好意思,说漏嘴了。 事实证明他还真的就漂泊了,这人典型的就是给根棍子就上墙给口空气就飘扬的那型。没有素养啊没素养,一点儿也不成熟稳重。 他在网吧呆了一宿之后,无师自通的就学会了飘荡摇晃,在广州继续摇晃了两天。一下子莫名其妙的就摇到了汕尾。在汕尾摇了一天多,不小心就将大多数中国人都要犯的毛病给摇出来了,争先恐后,宁做鸡头不为鸡尾,虽然眼下这个尾与鸡压根就没什么关系,但是大约这个尾听着始终都是不如头好的,然后就跟吃饭换餐馆似的,突然就换到了汕头。照他这摇晃速度,估计过不了两个月青藏高原就得从世人眼中消失,改变平原了。 然而事实往往不按人意,他本来都已经计划好也做好准备继续晃荡,生活却突然就让人静了下来。 其实能安定下来是好事。人就像是一只飞出风子的鸟儿,飞得再高,天黑了总要找片风子栖宿。虽然不见得那片风子,足够枝繁叶茂最后会成为森林,就会是长久的栖息地,但好过找不到风子,没有栖息地。 就跟那句什么话来着,思想品德不及格,总比没有好吧? 风子现在就要将这片风子作为一座森林来栖息了。尽管也是天黑寄宿一会儿而已。 陌生,带来了陌生的感觉。但是这种陌生感令人欣喜,就仿佛给一个人在疲惫的时候注射了兴奋剂,那简直就是生命的涅槃新生。 风子的适应能力极强,不管走到什么地方,不需要时间的过渡,随遇而安,俨然就是在那地方出生的一样,一副感情深厚得比长江还长的样子。 但是风子的适应能力也极孱弱,因为随着随遇而安之后,便是长久得比长江还长的怀念。他会从最先的房子想起,然后自然过渡到房子里的床、被子、地板、书桌、椅子、镜子、衣柜、衣架……,直至最后厨房里曾经用过但是就只用过一次的已经好久没找到过的一个玻璃杯子都会被他想起。并且终于耿耿于怀,一副誓死不忘的样子。 第36小节 不用客气 风子到了汕头,没有急着再离开的念头。但是据他已经惯有的行为个性来推断呢,风子在这地方也是呆不久的。 超出所有人的意料,甚至都超出了他自己的意料,他竟然在这城市住了很久。 很久是多久?几个月吧,至少。 找了一间房子,这回算是学乖了,跟房东签了份合同,有了这份合同算是可以安心住一段时间了。实际上,上次和那老太婆也是签了合同的。 一进房子,才发觉这年头合同也并不好用,就跟那年头的三民主义一样,都只是理想状况。原因何在?原因是里面先已经有人住了。还不止一个人,他娘的,还得在一个的基础上再加上一个。 风子这一来,后悔不迭,这算什么回事啊?这下好了,进门之前还是个独立自主的第一人称行动者,一脚踏进去,就成第三者了。乍一看去,确像个第三者,仔细看去,还真像个第三者。 “这样的房子,你还租给我?” “哪里哪里,他们后天就走了,就两天我总不能将他们赶走吧?我最看不得别人居无定所流离失所,我一看见别人流离失所我就心痛,看看吧,你就当是发发善心?” 看他那样子,还真有点像是救苦救难普渡众生的那主儿。 “敢情你还是个慈善家啊?没看出来!” “哪里哪里,全国人民都知道我很善良,看见我那屋子没,那上面就写着呢嘛。” “那你把房租给我免了吧?我也流离失所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是不以金钱衡量人的良善的。” “那好,你给我打折!” “怕了你了,便宜你一点,九点九折!” “哇靠,你不如直接给我两分钱的返券。” “好吧,既是你的要求,我就勉为其难的满足你的要求吧!” “你够狠,七折!” “八点五!” “七点五!“ “八折!” “成交!” “年轻人啊,不要斤斤计较,还看着我干嘛?” “你还没找我钱?” 结果那房东一愣,这才想起钱已经收了,一句话不说,转身就消失了。 早来的两个,风子叫他们原住民,实际上只是因为来得早的缘故,至于真的是不是原住民,谁爱知道谁知道去。 房子还是挺大的,三室一厅,外加一间厨房一间卫生间。风子刚开始以为这是给自己一个人住,想老天不亏,终于让自己住着大房子了。心里正合计,该怎么住呢?一天一次的轮。没想到一进来,原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三间卧室,瞬间就成了三人各自的私有财产,至于客厅厨房卫生间,则无条件的变成国有财产了。 房东说,那两人后天就走,没想到所谓的后天就是一候一天,终至无日无夜不见天日,仍然没见走的意思。看两人时常看风子的眼光,他们似乎也在等风子走,只是没想到的是,也是一候一天不见天日。 难道那房东对他们说自己是他亲戚,只是在这儿暂住两天?这种可能极有可能成立,也好,平白无故的就多了个亲戚,算是赚了。 那两人是一男一女的两个人,风子开始以为住在一个天花板底下,应该是男女朋友或者夫妻关系吧,结果看了好几天才终于看明白,什么他娘的朋友夫妻关系啊,人家压根就一点关系没有。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该别是共产主义社会里穿越而来的吧? 往来还是在往来的,但是关系,的确是自己想多了。 “你们好!”风子记得自己是这么波澜不惊习以为常的开场的。本来是想说句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让别人印象深刻,又怕自己一不小心说出句带闪电的,将他们一雷劈死了没什么,就是伤及到自己这个无辜太不划算。 比如甲和乙,一见面就来句:你妈贵姓? 这种问候别人母亲的方式,绝对惊天动地。但是伤己方能伤人,不可常用。这方面风子是有经验的,所以干脆选择既没创意又没新意的招呼方式。 “不用客气了,能住到一起就缘分,这屋子个人随便。” 风子一听,敢情这地方还能乱来?看来哪天自己要将客厅搬出去卖了。有便宜难道不占?还是那句话,不占白不占,占了就不白占了。但是这句话还没完,那男的立即又补了句: “客厅里张贴有规则,君子之约。” 将军还有这样的?风子差点一声吼出来,我一半是君子,一半是小人。说白了也就是什么都不是,所以你们的约定对我不管用。 想了想,最后没吼出来。 那男的倒是很热心,一直帮着风子整理房间,到最后风子的房间里就只看得到他一个人了,而风子则坐在客厅里喝茶了。 你们说说这算什么世道? 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那女的现在就坐在客厅里。于是乎,风子一会儿跑到自己房间里整理两下,一会儿又跑到客厅里喝两口茶。 风子对任何事情都是很好奇的,这好奇是从小遗留下来一路没进化掉的产物。也算是文化遗产了。坐下来,仅仅只是适应好奇文化的一点点要求而已嘛。 那男的很热心,女的则显得有些性冷淡,哦,不好意思,是性子冷淡。但也只是相对的,比起风子一贯自以为是冷漠无情的个性,她就已经是热火朝天了。 第37小节 忍了 李云林,张露。 风子这是主动也是第一次去刻意记住别人的名字。他曾经说过要记住从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的名字的。 初次见面,三人就在一起煮了一顿饭。这种聚会方式,似乎很适宜。饭当然是那唯一的女的,也就是张露煮的了,他们两个大男人只负责买东西。结果,不好意思了,浪费了材料。 饭没煮到一半熟,突然没气了。 风子是想过饭煮不好的结局的,毕竟这种事情在他手上的发生,就跟克林顿的性丑闻一样,也是层出不穷的。 只是现在看着这情形,那饭生得是没一点脾气,看得人也是没一点脾气。被饿的。 从此之后,这三人再不说一起煮饭了。 这一顿饭在三人之中产生了极其深刻的影响。风子决定以后再也不在家做饭了。事实上,他也就基本上没在自己家里做过饭。倒是清闲了他家里的锅碗瓢盆。 李云林嘛,不知道,他没表态。倒是张露,从此见着锅就像是看见了十八世的宿仇,恨不得立马张弓搭箭来招杯弓蛇影将之射成惊弓之鸟。 当然了,好的影响也还是有的。那就是有人今天晚上有锅可以做饭了。 一阵风,就看见张露噔噔噔的从三楼一口气跑到楼下,一个收破烂的中年汉子正站在楼下,一大方,直接将那铁锅给送人了。 看见收破烂的那汉子,一脸高兴的样子,风子终于醒悟,原来送人铁锅是比送人炭更加高尚的行为。只是可惜,现在没下雪。 风子现在再看张露,连表情都变了。他怎么没发觉这女人居然还心怀天下专干舍己为人的事? “看什么看,那是我家的东西,我想送人就送人。”她是真的气昏了。由此可见,修养再怎么高的女人也还是只感性的动物。 “没意见。看你晚上用什么东西做饭,自己用两手摊着。” “我再也不会做饭了。” “我真的没意见,不过问题好像是这样的,那个锅也还有他的份儿。”风子拿手指了指背后坐在客厅里喝茶的李云林。 风子是刚来的,这客厅厨房的东西,全都与自己无关。与自己无关的事,风子从来只信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就算关己也要高高挂起。 李云林似乎性子很好很温和,则无所谓的样子,完全不搭一言。 风子看着李云林就突然觉得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事实上他真的犯了一个错误,虽然不属致命,可是他不应该和一个女人分辨,更不应该费话。 “我高兴你管不着,再说这也不是你的东西,就算是你的,我扔都扔了,你能怎么的?”张露咕噜着两只眼睛,恨恨的盯着风子,那样子是在说明:小子,趁老娘没发脾气,尽早趴一边凉快去。 可惜风子前天感冒,六识不灵,感受不到她眼神里的杀意。虽然有所感悟。但是,感悟是一回事,感悟了之后能够醒悟则是另一码事。所以,可以想见,风子今天注定是扫把运当头丧门星高照。 风子如果当即闭口一言不发,那么今天就会风平浪静万里无云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可事实上,他没有闭口,也不是一言未发。 “我只是多说了一句,何况也没说你,用不着那这样的眼神看人吧?” 历史证明,战争就是因为这样一句毫无意义的话开始。 而且历史还将继续证明,战争会因为这一句毫无意义无关痛痒的话而持续,并且升级。 “我就拿这样的眼神看人怎么了?我高兴你管得着嘛?有本事你大可以也拿这样的眼神看人啊,怎么啊,不说话,以为不说话就可以平安无事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想说我没用就直接说,谁怕谁啊!” 这女人今天是吃火药了?还是撞邪了? 这个也太巧了吧,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逢十五,神仙没降世菩萨没开门,就算你想烧香拜佛祈求成仙,也用不着这么激动吧?肯定吃错药了。 风子本来真还想再开口的,可是还没开成,立即又被抢白了。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没胆没量的男人,真可怜!” 风子这下差点被呛得直接跳起来骂人了。他也是一个在骂场中惯走的人,要说起骂人,还真是有点瞌睡遇到枕头的意味。虽然可能并不一定高明,但是至少能骂啊,骂得你狗血淋头体无完肤,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然而没跳起来,自然也就没骂出来。说真的,风子还真有很久都没和人骂过了。长久没开过口,骂人这项本能好像退化了,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了。也可能那句话起作用了,三天不练口生,正想将这项本能再找回来,一想,算了,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又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忍了。 第38小节 那个来了 风子在屋子里无辜的四处瞎转。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可转的,一间屋子统共就那么大,一眼看出去,挡都没东西挡一下。 纯粹是瞎转。拿风子的话来说,就是拿来掩饰心虚的。 只有李云林还是一脸无辜的笑,招手将风子拉到茶几边坐下。 “她那个来了。” 风子一脸怪像的看着李云林,就像是看着一块石头,而那石头突然说话了。 “你不信?” “我也知道女人那几天很烦躁,但是也没见过这种状况啊。” “你想什么呢?” “不是你说那个?” “我是说那个,但是我没说是那个啊。想歪了吧,自己一边面壁去。” 风子直接无语了。你这样说话,不就是叫人往那里想吗? “我是说他的病又犯了。” 风子将手探了探李云林的额头。“我看你才有病吧,好像还不轻!” “她有病,间歇性神经错乱。” “那不就是精神病?怎么没送进不正常人类研究所啊?” “你们说谁有病呢?” “他说你有病。神经病。”风子眼睛也没眨一下,拿手指着李云林。 风子这一指是有深意的。可惜这深意太深了,将能明白的人一下子全淹死了。 没有出现想象中的祸水东引,也没有出现殃及池鱼一团混乱的现象。这女人对他的指示完全没反应。 难道她真有病,不会这么快就好了吧?这个好得也太快了吧? 没办法,再找机会报复。 张露就跟什么都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坐在桌子边上。 就算你是在演戏也总得有个演变的过程吧?说雨就是雨,说晴就晴,还阳光万丈,光彩照人,这谁受得了啊?风子嘟囔了几句。无奈,只好表示自己也无所谓,坐在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开始数自己有几个手指几个指甲了。 风子不知道这是那女的有意在耍他,而且是和那个李云林和着起来一起在耍他。他要是知道了,怎么说,当时就是跳起来肯定都得还他们几句。说不准还很大方的,免费多送他们几句。 他知道这是在耍他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陈年旧事,也就不好再拿出来当做专题讨论研究了。 在风子善良纯洁的心里面,他就真把张露当了病人,而且还处处让着她。不让没办法啊,人家一个不高兴,就跟你来个神经错乱胡搅蛮缠,没辙了。别说,这也还挺有好处的,一个月下来,风子忽然变成谦谦君子文质彬彬了。 活像一只病猫。 虽然不见得这种在形式上得来的君子美名,有没有实际的用处,但至少,一看上去更像个人了。 这还只是好处之一,有其一当然就有其二。第二个好处就是:可能这两个捉弄人的家伙,看着风子被捉弄并且死心塌地的上当之后,突然良心发现,这样做有违天地仁和,居然帮他找了份工作。 虽然工作不尽然很好,但是补偿完全算是够了。 面对这两个都已经成精了的人物,风子就只像是个小屁孩,把他给卖了,除了知道住的地儿换了,还真不知道已经被卖了,没准还真在给他数钱。 可见得,我们的风子同学还是很单纯善良的,只是单纯善良得有些不像话了。 现在他心里就在想是不是这两家伙又在算计自己,虽然自己身上的确没什么值得他们算计的。但是谁说得准他们不是别有意图呢?既然是意图别有,那当然得别出心裁了。否则,岂不太落俗套,遭人笑话? 本着任你心胸奸似海,我自岿然不动的精神。风子一副大而无当往而不返有去无回视死如归的样子,直接将他们无视掉。不过工作还是接受了。 有人说过这样的一则计算公式:猪=吃饭+睡觉,人=吃饭+睡觉+工作,等量代换就变成了:人=猪+工作。 由此可见得,工作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他直接将人和猪区分出来了。 可能猪听了这样的区分,也是不会高兴的吧。 反正风子就是不高兴的,本来就是同类,还偏要分门别类的区分,显得自己与众不同很有学问,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嘛?纯粹的头脑发热闲得蛋疼。 转念一想,风子又突然觉得,其实这样的生活状态也很好。 和两个不是很熟的陌生人住在一起。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妓女突然改行从良,啊,人生豁然开朗了。 半生不熟的陌生感,让风子觉得欣喜。大可能就是因为这种改行似的感觉,刺激了他老油条似的神经,老枝新叶,心态也跟着焕然一新了。 吃饭穿衣之后,找份工作,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岂不是最好的? 那你说说人生还该有什么追求? 那就颠倒一下吧,找份工作之后,吃饭穿衣,走在大街上顺便看看美女,也让美女顺便看看。 这样的生活,岂非就是所谓的幸福? 第39小节 谁是神经病 幸福,自在的幸福。 然而这种状态不能持久,三天两头,便被悄然断折了。 “怎么样,工作还不错吧?” 风子到现在都闹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和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一定要帮着给自己找一份工作。难道天底下都只有好人了吗? 人都说好心当了驴肝肺,但是有时候,有些人的好心还真只能当做驴肝肺。 拿来下酒你都会发觉没用。没煮熟,或者根本就是生的。 尤其是当那层表面上撒的不知道是什么粉末东西的时候,就更加只能这样认为。 风子这才发觉,自己原来住到这里来是个错误,而这错误的根源则是在那房东身上,他不该为了一点房租就将这房子租给自己。更加不该的是,他不该将自己推进这电灯泡一般光亮并且光荣的第三者行列。 千不该万不该的则是,风子自己不应该也贪图那一点点便宜,就真的住进来了。伤心呀伤心,后悔呀后悔,现在终于明白一个事实了,什么看着就像个第三者,压根就是个第三者。真是小三一入深似海啊。转正是不能指望的,彻底不见天日了。 开始风子没发觉,现在知道自己完全多余的时候,已经晚了。 其实想想也该明白的,孤男寡女的能住到一起,就算没事,这么久也该有事了。还能有什么事是不能解释的?亏得风子好好一个人脑突然长到非洲长颈鹿身上去了。 照风子的意思,这两人给自己找工作,就是因为电灯泡照着太亮,不好办事。 所以,这些肯定是他们对自己扰乱社会秩序的不请自到,展开旷日持久悄无声息而又富丽堂皇的报复行动了。 “怎么不说话了啊?是不错嘛。” “你别说不错,你不说不错我还真想说不错。”语气稍一转:“既然你说不错,那我只能说,你这诚心耍我呢?老实交代,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张露立即表情得像个小孩子。 “这点,我是能证明的。” 李云林在旁边补了一句。 “没你什么事,一边凉快去。”两个人同时作狮子吼。 “切,懒得理你们,两个神经。” “你才神经呢,你不神经,你去试试。靠,这句话说错了。” “现在知道你神经了吧?” 风子自想了一下,难道真是自己秀逗了?不理李云林,转向张露。恨不能将他一眼掐死。这下真秀逗了,眼光也能掐人? “我可是好心,看你闲得无聊,就帮你找分工,我可是连谢谢都没要你一句,你该知足了。” “我的大姐,那你也不能这么好心啊,你要是想谋杀,就说出来,大不了我直接让你动手!” “没有,真没有。”一脸的正经。真诚无辜得让人要错以为这世界都没光明了。哦,不好意思,说快嘴了,是没黑暗。 “那你自己说说,你给找了份什么工作?” 风子突然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给他找了分什么工作啊?”这两人一问一答,有模有样,开始双簧表演了。不知道的人,还真会以为他们是窦娥,而风子则是那无良的官吏。 “很好的一份工作啊,就是到楼下旁边不远的‘女人坊’里卖胸罩。你说这工作不好啊?免费看美女。” 风子总觉得吧,一个人脸皮能厚,但是总不能厚得不要命吧? 当然他也是想看美女的,但是相比看美女,活命还是更重要些。 他要是敢往那里一站,然后见人进来就是一句话:小姐,你胸有多大?现在也就差不多尸骨无存了。就算尸骨还在,估计也魂飞魄散,早死却永世不能超生了。 “你说你这还不是故意整我?” “哎,小兄弟,姐姐也是喜欢你才开你玩笑嘛,早知道你开不起玩笑……”耸肩摊手,表示无奈。简直就是无赖。 “下次不开你玩笑了。” “还有下次?” “没了。真没了。你还是自己出去找吧,免得你到时又瞎闹。” 这是自己瞎闹?吃饱了撑得慌啊?从来没见过还有这么能混淆是非颠倒黑白的人。 不过风子从这总算是学到了一点东西,千万不能跟女人较劲。现在回想,大可能就是那第一顿饭跟他较了一回劲,然后就被怀恨在心,终于在平安度过了十几个月黑风高的青天白日之后,被她一报了君子之仇。 “其实话也不能那么说啊,你想想,你一天的生活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件事,不给你制造点无辜的意外,添点喜剧的料,逗人笑笑,那多无聊!” “话不能这么说吧?” “那你说?” “生活本来就是一出闹剧,你还将他变成喜剧,那结果只能是一场悲剧了。” “这句话怎么这么熟呢?” “刚刚才出炉的啊!” 第40小节 意义 风子突然发觉,那个张露,真的对自己很好。 除了第一次捉弄自己之外,还经常捉弄自己。 但是他却从不不捉弄李云林,这是为什么? 自从站在河边上,第一缕风吹过来,风子就开始在想这个问题,直到现在,风都没了,他依旧在想。然而真正让人糊涂的是,面前这到底是河还是海? 风子从来没见过海,到了汕头也一样没去看海,估计就是到了海南也未必见得他就一定会去看海。不管那么多了,有一点却是共同的,水都是一样的脏。比来来往往的眼睛更加让人觉得污浊。一阵阵的不安。 风子站在河边看着远处的大桥,突然就像是看到一把让人心惊的菜刀,冰冷而锋利的剁碎眼睛向外想要延伸的想象。 桥的那一边是什么呢? 应该还是眼睛吧,是眼睛里痛苦绝望的想象。 想象之后呢,还剩下有什么? 没有答案,这种事情是永远不会有答案的,当然也没人说一定要答案。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风子这人本来心就是太过不安分,不安分的人,难免就要常常陷入某种无知却偏要想知道的痛苦和绝望之中的。 想要不痛苦,不绝望?办法也不是没有。然而他自断后路,不愿意去尝试,那也就是相当于没有了。不愿意去尝试,那么就只能有一个结果了,痛苦依旧享受着他的痛苦,绝望继续挣扎着他的绝望。 生活突然在风子到汕头之后第十二天的时候,变得平静。一如海面上矗立的大桥一样的安稳。 也就是这一天里,他终于将汕头大大小小的街道都走了一遍,大大小小房屋都看了一遍,大大小小的人,也想了一遍。 张露继续拿他作为捉弄的对象,然而风子不上当,个个都觉得没意思,也就不再拿他玩笑了。风子现在算是明白他为什么不拿李云林捉弄了。 日子一旦平静,忽然就变得单调可怕起来:一天又一天,昨天和今天,今天和明天,昨天和明天,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样的区别。一点儿区别都没有,完全只是简单的重复罢了。 而这种日子,是风子受不了的。 他似乎一直在找一种不是单调的生活。但好像也不完全只是这样。 突然就想起秦静,但他无论如何不愿意再继续想下去,也不愿意去想关于她的任何事情。 那么就换个人吧。 白如雪,现在肯定过得很好。刘丽也许在广州,一切都该还好。至于那个乌鲁木齐的女的,乌鲁木齐应该是座漂亮的城市吧? 风子突然发觉自己认识竟然就只有这么几个人,可想的也就只有这么几个人。这样的生活状态是不是很悲剧? 当然这不是说风子这么多年真的就只是认识这么几个人,然而真正现在能让他去想的人,却只有这么几个。可能这只是因为认识时间还很新,不至于已经淡忘的缘故吧。 生活一成不变,不能给人带来一点的新意和惊喜。 一成不变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这是风子在一觉醒来之后的突然感悟。前面就说了,感悟是一回事,能够在感悟了之后醒悟则是另一回事。风马牛不相及,两者完全没丝丝缕缕的瓜葛。 所以,风子也不知道生活既然已经一成不变,接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嗯,这个结果,难免在情理之中出人意料了。生活又在眨眼之间变得和以前一样。和在最先的城市一样,和住在那栋破烂的楼房里一样,甚至,和在那栋楼房之前的日子也一样了。 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跑到这里来?他突然反思。 要知道哪里过日子不是过,为什么一定要跑到这里来呢? 现在怎么办呢?凉拌? 凉拌也是好的,总还得人去动两下,总比半死半活要死不活的好。 这是我们的风子同学亲身实践的结果,可信度,当然还是有的,尽管比较低。 不过这难不倒我们的风子同学,所谓静极思动,虽然他也不明白一成不变的日子接下来还有什么意义,无聊久了,那么就去做点有聊的事呗。 于是风子就去找了份工作,这次是真的去找了份工作。 这是风子唯一能够想到的所谓的有聊的事。 由此也可见得,工作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不是怎么坏。居家过日子之必需装备。 屈指流年,那么日子就一天天的过了。不惊不乍,不动不静,不清不楚的过了。 第41小节 去看海 风子突然想去看看大海。真正的大海。 这是在这么多天的日子里,第一次产生了“想”这个念头。 想就是欲望,有欲望便能驱人奋进,一点都不错。 所以风子在有了这个想头的时候,身体便突然觉得有了动力,充满了力量。一改先前懒散即将幻灭一般的状态。 他叫张露和李云林一起,然而他们不去。 风子在去之前很努力的想了一遍,去看海,到底去看海的什么?翻卷的海水,安静的沙子,跌进海水里的阳光,遗落在沙子间的贝壳,和夹着海盐味而吹来的海风,或者翩飞的海鸟?所有看海的人难道不都是看这些嘛?这些简单的事物连结在一起,一定会让人心巨浪滔天,汹涌澎湃吧? 然而当他一旦站在海的面前,却什么都没看到眼里。眼里除了空蒙蒙的一片混沌,什么都没有。 这是怎样一种奇怪的感觉? 管他什么样的感觉呢,既然看不到,风子现在也就不想了。没感觉就是没感觉,还想什么想。站在海边静静的看了两个小时的海风吹,听了两个小时的海浪涌…… 实际上,海风吹和海浪涌,都是同时进行的,所以两和两合起来,也还是只是两而已。事实就是这么奇怪,不管你怎么重复叠加,其结果丝毫未变。 风子站在沙滩上想要细细感受海的气息的时候,就看见一只海鸟落下来,落在隔风子不远的沙滩上,闲庭信步的走了几步,停下来了。拿眼瞅着风子,头偏过来又偏过去,俨然一副正在思考人为什么长成这样的样子。 风子看着那只鸟,忽然弯身捡了块石子,朝着就扔了过去。石子自然是没打中,鸟却是扑腾一下飞走了。然后风子就看着那只鸟在低空中不住的盘旋,最后停落在水面上,随着水波摇摇荡荡的起伏。 眼睛也就在跟着摇摇荡荡起起伏伏了。 风子干脆就坐在沙滩上看着一只一只的海鸟,飞来飞去,不停不休。 看了一会儿,猛一阵摇头。可能是看腻了,觉得实在也没什么意思,也就不再看了,转身回家。 下午的时候,家里竟然只有风子一个人,他们两个都不在。这简直比在现代社会见着原始人一样的令人惊奇,只能说奇迹啊。也不知道他们出去干嘛了。这也是风子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见两人同时下午不在家的情形。 一个人就一个人,要这样想:难得这么清闲的时候。 不过没人在的时候,还真是有点清闲,不光是清得有些闲的程度,开始发冷了。 泡杯茶坐下来。 风子似乎很久没有端过茶杯了,茶的味道,在飘溢的瞬间,让人跌落。 很熟悉的味道,很熟悉的心境,悄悄在萌芽之后,破土。 天突然下起雨来。汕头的天气也是这样,刚刚还晴空万里,说风就是雨,就跟猴子一样,听不得锣鼓响。来去得一点儿也不庄重典雅。 整个城市在转瞬之间,就只听见哗哗啦啦的雨点打落声。 风子站在窗边看外面下雨,说实话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这么急的雨。真像是一群小孩子挤挤嚷嚷吵吵闹闹着从天上跳了下来,摔得稀里哗啦,触目惊心。 细细听这雨。 却突然发现,身边蓦地变得寂静。外面雨的声音愈大,屋子里身边却愈是寂静,庄重而肃穆的静。静得连呼吸都变得嘹亮。最后却连心都全然沉寂。 像是阴暗衰朽的死亡一样,恐惧,清冷。 雨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停的,总之时间不会很长,早熟则早衰,来得快的去得自然也就会快。只是自此之后,风子每天则多了一项工作,就是每天下午等着天下雨。 不知道为什么,风子很喜欢这种下雨的感觉,可能是因为下雨时候身边的那种阒静,悄然无声。 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他很想知道,下雨时候,街上的那些人躲到哪里去了? 这个问题,当然以及肯定是多想也是空想了。 风雨兮萧萧,天地兮飘摇。 下午风子就没再出门了,自打到了这座城市,似乎就习惯了不出门,就跟以前他总是习惯往外跑一样。 两个极端。 今天会跑出去看大海,只能说是意外。 当然这种意外绝不会太多,但是也没人说得准,否则“意外”这叫法就只好去趟派出所拜见户籍警察了。 然而不出门又没有什么事可做,睡觉吧,那句话怎么来着,生前不必久睡,死后必定长眠。说得多好,多有哲理。 显然睡觉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那总该找点事做吧。 但是除了睡觉,风子找不出来还有什么是比睡觉更值得让人去做的。在风子一贯的认为和生活经验中,人生在世,吃吃喝喝,一觉睡去,一觉醒来。完了之后,将以上步骤循环无数遍。那么这一辈子,就算是完满了。 第42小节 堕落 风子一来汕头至今,不知不觉过了两个月。其实这两个月也是有知有觉,起码现在他对于每天过的生活就是有知有觉的。 也亏得他心老脸皮厚,竟然能够一住两个月这么久,这不得不说,这也是形如六月飞雪一样的人间奇迹。 奇迹来临,对生活的影响,难免是要有那么一点,或者许多的。 可惜,奇迹不是神仙,不能与岁月同春长生不老,更不是古典文化中多情的女子,只要你不离不弃,他便生死相随。风子也在想啊,他自然是愿意不离不弃,猛然抬头,才发现时间地点全然不对。 所以想想,奇迹他顶多只是只蜉蝣,朝生夕死,如水中观月昙花一现。而且还是只能远观的那种型号。 没办法,总不能拿绳子将他缚住吧,强扭的瓜不甜,只听说过拿绳子去拴太阳的,那是因为太阳好歹还是实实在在的一件物事啊,想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凭感觉都不确定真实存在的东西,自然是没法拴的。 所以奇迹就很是慷慨激昂,落落大方的从风子身上溜之大吉了。 没有奇迹的日子,就是一支干涸了的钢笔,想要写一些精彩,对不起,没买墨水。风子突然之间又回复到了之前的日子,尽管并非全然无事做,然而做事变得比没事做益发的百无聊奈。 这是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状态? 跳动着的心,一旦开始了不安分,就再也难以安闲下来。那种不安分,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每天去上上班,余下所有的时间,就是在家看看电影,吃吃饭,睡睡觉。更多的时候,他又开始犯病了。这当然不是说他有什么生理上的顽疾犯了,而是他的状态又开始疯疯癫癫不知所谓了。 他并不是像以前一样,一没事就整理屋子,也不擦玻璃了。因为他总是感觉这间屋子不是自己的,尽管人还住在这间屋子里。 屋子不整理,玻璃不能擦,地板也不愿意拖,那还能做些什么? 端着个茶杯,立在窗子前,一口接一口的喝茶。这事情,后果很严重,月末水费突然翻了好几个翻,那势头,简直比三步走战略还猛。搞得张露和李云林都郁闷了,想平时用水很节约了啊,就差一点一点的往外抠了。 这原因,其实也是很简单的。你想啊,不停地倒茶喝茶,自然是要水的,水一喝多了,上厕所的次数也就多了。几个人里,就差他将厕所完全包揽独占了。上了厕所,自然就要冲厕所,于是水费……可想而知,钱就是这么给冲出来的。 风子喜欢喝茶,这高雅的爱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培养的,也更加不知道是从什么开始有的。至于这爱好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一时半会儿,他自己还不知道。 不过当他掏钱的开水费,以及那两人拿铜钱那么大惊异的眼神看他的时候,他才终于知道这爱好原来是不好的。 人闲了的时候可以不做事,养精蓄锐,也可以没事找事,打发无聊,但是劝告你,千万不能培养出这么一个高雅的爱好来。这是风子亲身得来的教训。 可信度,自然很高。 可惜,风子这教训得来价值不大,甚至可以说一点儿也没有,这种情况很明显不适于所有人类,有钱有时间又有心情的主儿,人家不去培养高雅的爱好,又能去做什么呢? 晚上站在窗前看月亮,风子自认为这也是一件危险的事情。月亮很暗,或者是很明亮,这都无所谓,只要是月亮就行。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恬静安然的睡着了。危险就在这里,站着居然也能睡着,人毕竟不是马牛一类的畜生,天性使然便能站着睡,万一要是突然倒下去了怎么办?幸好,这种事情从来就没发生过,虽然风子也就才站着睡着那么两回而已。 睡着两回,结果两回都没倒下去,这说明,倒下去的可能性还是不大的,至少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还是百分之零。 估算出这么一个百分之零也是相当的不容易的,事情现在虽然岌岌可危处在一个非常糟糕的过程,但是也在迅速的发展,美好的前景相信还是有的。风子突然一反中国人自来好大喜功好高骛远,喜欢数字越大越好的常态,不将数字努力放大,反而努力将数字变得这么小,这种行为,只能叫做自甘堕落。 再进一步就成了彻底堕落。 但是风子也想通了,不必计较那么多,一个人生活在世,估计,可能,大约,难免是要堕落的。今天不堕落,明天也是要堕落的,白天的不堕落,晚上也是要堕落的,上面不堕落,下面也是要堕落的,……总之一句话,反正都是要堕落的。就只看你选择怎样的堕落时间,堕落地点,以及堕落方式,不同的人,各个的选择内容都不尽相同而已。 第43小节 迟钝反应 现代城市里,各种事物可谓形形色色,然而最数有特色的,当数酒吧。你走到哪个城市都一样,从哈尔滨到海南,从喀什到上海,从英国伦敦飞到斐济的苏瓦,再从挪威斯瓦尔巴群岛的朗伊尔城飞到阿根廷的乌斯怀亚,那一路上可真是,找个形容词,酒吧林立,霓虹闪烁,粲然大观。 酒吧这一词,无可厚非,国际惯例。却也成了最没特色的事物了。 风子总认为啊,在中国这片土地上,酒吧的出现,绝对是人类文明史上的一场严重的灾难,是落在现代文明皇冠璀璨的珍珠上的一坨蚊子屎,是特意出来在光辉耀目的辉煌里,给人抹黑添堵的。 因为酒吧的存在,堕落便变得理直气壮名正言顺了。 在大街上无意识的随便走,走过一条大街,顺便就发现,那一条街竟然成了酒吧街。一个门口挨着一个门口,一个人挨着一个人的进进出出。 但存在就是合理的,逛荡了大圈,风子终于奇迹般得再次想通了,就算是“抹黑”那也该是人类文明的一部分。 都说历史是人民创造的,文明也是人民大众创造的。风子是人,是人民的一份子,自然也就是人民了,是人民自然也就该去创造人类的文明。没办法,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去违背历史潮流吧?就算是闲来无事顺水推船,风子想着也觉得应该进去为人类文明贡献点力量。 所以,风子就专门去给人抹黑添堵,为文明贡献力量了。 但是进去不到十分钟,他又出来了。与进去稍有不同的是,进去他是和张露还有李云林一起各自走进去的。出来则是被两个人夹着胳膊抬出来的。风子扶着墙,蹲在墙角,一边吐啊吐,一边还是吐啊吐啊吐。 原来的小城市里,也是有酒吧的,但是因为城市小的缘故,没什么人光顾,所以很是清冷,而且内容也干净纯粹。现在一比较,小巫见大巫,是自己没见过世面了。 说什么吐啊吐的就习惯了,那纯粹是当骗子早上出门太急忘了带脑子。风子从此一听见酒吧这两个字,条件反射,先是手脚痉挛,进而由外到内,心肝脾肺肾,都是一阵阵的痉挛,最后终于连胃也没能逃脱,也开始痉挛了。 他现在算是终于知道,宇宙是不独立的,事物是相互联系的,牵一发是要动全身的,人来这世间是来受罪的。 但是他只是动了一下念头,还没去牵发呢。 吃一堑长一智,这唯一能够贡献光和热的地方,就这么富丽堂皇的拒绝了他。没办法之下,风子终只能再次想通,看来给人类文明抹黑,他是无能为力了。想想也是,这么光荣而艰巨的伟大任务,交给他这么一个抱着柱子都没安全感的人,叫人情何以堪? 酒吧是不敢去了,那还能去些什么地方呢?风子每每看着张露和李云林,以及看着那些男男女女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就恨得牙根痒痒。这话听着怎么那么碜得慌呢? 但是事实的确是这样的,风子就是见不得这样的天下清明歌舞升平,那种见不得,就跟狗仇猫,猫拿耗子一样,天生的。 原本就没什么活动的风子,这下好了,当今世界最流行的一种娱乐消遣方式,也是现代都市人唯一能消遣作乐的方式,就这么在他的面前烟消云散,夭折了。 风子只好再次萎缩进不盈三尺见宽的天地里,早上起来,推开窗子看看下面的街道,晚上看看下面的街道,然后关上窗。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风子再也不敢随心所欲的走出门走上大街了,一不小心,说不准哪个街角突然就冒出家酒吧,那不诚心谋杀吗? 这个时候,风子就想起了火车上遇见的那个女的。 虽然风子现在仍旧不知道那女的叫什么。 风子为什么会突然想起火车上遇见的那个女的,而不是别的人呢? 他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想起了。 风子想起那女的的时候,就突然想起了火车,现在还在不停的亲切的奔跑着。 什么时候,再去看看火车。 那个女的,现在是不是在乌鲁木齐?或者还是在那个自己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镇子上? 风子突然就觉得很是难过。自己打这一路走过,竟然连一个名字都记不得。 这蘧然而至的伤罔,就像是傍晚太阳落下之后慢慢升起的雾汽一样,又慢慢的洇散开来。捉摸不到,却又无处不在。 竟然有几分清冷。这天气难道又要开始冷了?何至于在这么南方的国度,还是会有这么明显的季候差异? 还是,一个人的日子一直都这么冷冷清清,自己起先一点儿都没察觉,现在才突然醒悟? 这后知后觉的感官,迟钝的反应…… 第44小节 回来 这思绪一旦打开,便再也不能轻易的关上。 就像是一扇门,独自在苍茫的旷野里,任呼啸的北风摇曳,生凉。 但是他不能走回去,因为他没有长出双脚。 风子突然明白了,思念,绝对不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甜蜜。她是一个合成词,且思且念,因为时间漫长而且艰难,在循环往复的过程,刻骨铭心就成为痛苦的掩饰。 但是明白了亦是无能为力,反而只能加剧这痛苦的剧烈。 他还记得小的时候,拿着一把长长的刀子,去糖罐里偷砂糖。 小孩子是喜欢刀子的,据说这是在小时候便已经暴露了的男人的本性。小孩子也是喜欢糖的,这应该不仅仅只是男人的本性在小孩子身上的体现吧? 拿刀尖子,像瓢一样去糖罐里舀糖,然后小心翼翼的送进嘴里。就是这小心害了他,他一小心,手就有点发抖,生怕刀子会割到肉上。事实却是,刀子已经割到他的嘴了。 鲜血,里面还混合着白砂糖。 现在这样的情形岂非与那相像得紧? 风子向来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是十指各有短长,谁又能说一丁点的例外没有呢? 一个不善于多愁善感的人,一旦感愁起来,比善愁感的人更加用心,悲苦也就来得更加真切。 突然之间,他就不想再在这城市住了。也就是说,他想离开汕头。因为他想起了那栋破烂的老房子。这想念来得突然而且剧烈。那破烂衰朽的老房子,在想念之间,变得无比的亲切,甚至超过他对自己身体的信任。 可是又突地迟疑了。他在心里一面极强烈地愿望想重新回去看看,一面又有点害怕回去似的。回去看什么呢?看看那破烂的老房子。可是又害怕什么呢?害怕,风子自己也不知道。 风子在屋子里无力的徘徊了无数个时间,由时间串联起来的一个个单位。结果却是没有一点分明的迹象。从这方面来看,风子的性子是相当软弱的。 傍晚从外面吃完饭回来,看见张露一个人乱七八糟的躺在沙发上,心里一动,在那一瞬间,他终于决定要回去了。 时间并不是很久。从离开那栋破烂的老房子那个混乱的小县城,到途中那个不知名的小镇子,再到广州,再到汕尾,再到汕头,几个城市,也不过才将近四个月的时间而已。有时候,时间就是把自己看得这么贵重,从而在珍重了之后,步子就变得缓慢了。 风子是决定要回去了,而风子一旦决定,相比在思想时候比豆腐还不及的软弱,行动起来那简直就倏忽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子。快刀斩乱麻,风行雷厉。 也或者说,是他太心急了。 想想,一个人走出家在外太久,难免是要发急想要回去的。就好像一个刚断奶的小孩子,饭再怎么美味,也还是会饿的。 这促使他下定决心的原因,突然也变得简单而分明了。因为他突然和另外两个人吵了一架,还差点打起来,至于吵架的原因,则是在吃饭的时候,不知道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不知道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实在没什么脸面再继续留下了。 所以在作出决定的第二天下午,风子便起身走了。 他又看见了火车。并且他坐的也是火车。 他对火车,似乎情有独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喜欢那块冷铁疙瘩,但是他一看见飞驰的火车,便像是看见了一只天马在自己眼前飞过,他自己也忍不住想要变成一只能飞的东西,一路飞奔。 至于方向,无所谓。 大约能飞的东西速度都是很快的,比如火车,虽不能飞,但是能飞驰,也算是带飞的了,所以也就特别快。再次回到这小县城,时间不过一天多点,不到两天。 风子这人应该是真的有点神经的那种人。为什么这么说呢?他一回来,既没急着回家,也没去找朋友。 那他在干嘛?他坐公交去了。 他坐公交,并不是坐着公交回到了他原来的那栋小楼,而是坐在公交上,顺着公交线路,在城里转圈子。 小县城的公交数量很稀少,线路也很简单,城东是落初文学站,穿城而过,城西就是终点站。到了站你还不下车,那么公交倒回来,你就将一个城市逛了整整一圈了。 风子现在就在做这事。他硬是坐在公交上要绕这城市一圈,那司机睁了铜铃一般大的眼睛凶神恶煞看着他,风子当时就是这么感觉的,只是风子比那司机更加具有无赖精神些,直接将他的存在以及眼神无视了。 终于过了两分钟,司机忍不住了,眼睛痛。才改而提醒风子道:“交钱。” 风子猛一听,突然想到一个情形,打劫了。仔细一看,车上没有多余的人啊。连售票员都没有。看来是自己想错了。 “兄弟,回去还要买票的啊。”司机终于忍不住,这回改成正常语气说话了。估计刚才的样子,应该是被西北风鲠出来的。 “哦。”风子想都没想,哼都没哼一声,别人叫交钱,立即乖乖交钱。可见得风子这人绝对是个遵纪守法的良民。而实际的原因则是,他实在不想照着现实那套规矩去看人的正面,而那人后面的情况,也远远要比他正面的情况好看得多。因为那样看不见那人的脸。 就这么在公交车上晃荡了两个小时,下车吃了顿饭,天就要近黑了,他才走回那栋他自己的小楼。尽管很破。 第45小节 何处不相逢 或者一个人从一个地方走了之后,就不应该再回去。就像有那么几句,“从前早是多成破。何况经岁月,相抛亸。假使重相见,还得似、旧时麽?” 赫拉克利特也说,一个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 多好的话。一旦走过,便已经物是人非了,难道转身还能将已去的拘回? 风子站在那条长长的街道,暗黑的夜色是在一瞬间扑上来的。 天确实黑了。连点灯火都只是如萤火微明,显得那么孤苦。 天真的黑了,所以风子现在就站在这里开始看夜色了。多黑的夜,多黑的夜色啊。 他突然发觉,现在除了看夜色,真的就没有事情可做了。 能做什么呢?你说能做什么呢?你说究竟还能做什么呢? 风子在街角边坐下,带的东西也乱放在跟前。看着前面那一大片零乱的空地,让他蓦然想起,乱坟岗一样的安谧。 何其奇怪的感觉。他突然觉得整个夜色都变成了浓烈而刺目的红色,一滴一滴,正妖艳的冲着自己呼吸。那是嘲笑吗? 就算是吧。风子真希望那是。可是,那感觉却疏忽就消逝得无踪了,连一点影子都没留下。风子甚至想去抓住她,却也只是徒劳的挥了挥手。 他忽然记得一个场景,那还是很早的时候,天气还很冷,比这会儿要冷多了。是某个秋天的傍晚,刚下过雨不久,雾汽湿漉漉的,草木都已近是冬天的颜色了。他在路边一个草坪里发现了几株野蒿:干枯的茎,萎蔫的黑色的叶子,被挂着的露水打湿,又在冷风里,簌簌的发抖。 到底,那都只是几根野蒿而已。 街上偶尔还有来来去去的人,但是已经不多了,一个个都只是孤魂野鬼一般的在游荡。除了一些小巷,灯火还往往明亮着昏黄之外,这时候,大多人都愿意而且也已经在家睡觉了。 风子只是想不明白,县政府为什么突然变得有钱了,办事效率也这么高了? 其实后面的房子还并没有拆,风子看得见。蓦地,他却不想再往里走了。 顺着河,河风吹上来,夜里的这风竟然让人微微的发抖。风子没有一点倦意,就站在河边,让风吹着吗,且停且走。到后来,干脆在一块石头后面坐下来,坐下来的时候,他才突然觉得自己很累,很疲惫,连抬眼连呼吸都没了力气。 或者,他竟是在这里睡了一夜。 可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没有太阳。也就是说,他不是被太阳晒醒的,而是被冷醒了的。风子现在无论如何是不会回去看那栋所谓的破楼了,可是现在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了。又能够去哪里呢? 脑子里一时跳出无数的地方,却总在摇头之间,被远远的甩开,一干二净。 风子漫无目的的穿过数条街道,这些街道都是以前熟悉无比的,那会儿骑着摩托车,就是闭上眼睛也能来去自如。在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这些街道不再是以前的那些街道了,因为他一点儿也不熟悉它们了,有隔着天涯那般距离的陌生。 这城市,变了。人,也变了。 坐在车站里,昨天才从这里走出去,今天他又来了。就像是在绕一个圈子,人是不是一直都在做这样的事情?就像是一只小狗,记忆被丢在了风里摇曳的尾巴上,不断嗅找,所以就不断的转身,不断转身,最后变成了不停地转圈?看着街上那一辆辆像是怪兽一样奔逐不停的东西,风子突然觉得有一种荒凉的感觉弥漫,恰如荒漠里野草一样的丰满。 一会儿时间,风子却又从车站里走了出来。有时候他的行动的确很是出人意料让人匪夷所思,但要是问他为什么进去了又出来,他自己或者也不会明白。 从车站出来向西走了几步,猛抬头,风子就突然看见了公路对面的一个女人。这女人风子认识,不是别人,正是白如雪。 人生何处不相逢,风子暗暗想。白如雪没有看见风子,她在那里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等人。果然不一会儿,有一个男人走近白如雪,然后两人亲偎着走了。 风子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又转回来。他在看见白如雪的那一瞬间便就明白了。这就好比一个人临终,总是想要将一些事情回顾一番,总结抑或者告别一下。他就是在这种莫名的心理驱使下,义无反顾的又留了下来。 风子想再看一次白如雪,但风子也不仅仅只是为看白如雪,他还想看看这里认识的许多人和事。 既然已经看到了,也就不用再去看她了。白如雪转过一面街,消失在视线的时候,这一时风子竟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步莫知所举。 第46小节 害怕 前面的房子已经被拆完,连地势都已经推平,场面是很彻底的七零八落。但是后面靠着山的那栋楼还并没有拆。 这可能得益于,那里离前面的大路确实有点儿远,何况后面的一整座山,并不是一下子能全推掉的。也可能是得益于,那栋老房子里现在居然还有人住着。那人,风子是知道的,他走的那天,那人刚好搬进去。就住在自己原先住的那房间的隔壁。 那辆破旧的摩托还在,上面全已是层层锈迹,就像一朵一朵正肆意盎然的霉斑。什么时候,青苔也能够爬上这额头? 过道里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昏暗,竟没一点爽朗开明起来的意思。楼道弯曲,七折八拐,推开房门的时候,一股扑天的霉味撞过来,几乎让人站立不稳。 咳咳,人走茶凉,这才多久没人住啊? 走上楼看见隔门关着,却亮着灯。时间正是白天。不过风子知道,这楼因为靠后近山的原因,一直都这样,即便是白天正午,也比较阴暗。他以前在屋子里一个人就常常开着灯的。 风子上去敲了敲门,就隔着一扇墙,打声招呼总还是可以的吧。却没有人。这可真怪了。不过也不在意,随即开了自己的门。 一股霉气扑面而来,风子迈步进去立即又退了出来。大开着房门,然后独自一个人在门外的走廊里站了将近大半个小时。 要说屋子里有什么值钱的金银财宝,非要让风子这样的人心心念叨眷顾不已,那全是屁话。屋子里确然没有什么值钱的,也没有什么可看的。尽管风子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屋子却还是老样子,走时是什么样,现在依旧是什么样子,连桌边而上的玻璃杯子都没有移动过分毫。这场景,就像一个贞烈的女子一样,任这时间的风雨如何吹打世事多么艰难,就是矢志不渝忠贞不二孤身自洁。 风子突然觉得,自己被这种忠贞感动了,毫无保留的犹如沦陷一般的被感动了。 桌子,地板,床上,等等,凡是能让灰尘踮着脚尖儿站住的地方,都被灰尘占据了。 偌大一个空旷的屋子,什么都没变更过,就像一个人某一天突然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来审视自己的身体一样,从来没有过的熟悉。风子看着满眼的熟悉,却蓦地里升起一种荒凉的感觉,这感觉竟然隐隐逼迫得人发疯,最后的时间里,他终于落荒而逃。 他连头都没多回一下,就一直走出来那栋大楼,楼下出口将正好要上楼的另外一个人给撞了个满怀。 是个男人。理所当然的是个比较年轻的男人。 愿意到这地方来住的,都不会是那种上了年纪的鳏寡孤独。毕竟这里太清净,清净得往往磕碜得慌。 风子看了那男人一阵子,那男人也看了风子一阵。两个男人互相看了一阵,居然都没有先走开的意思。 风子就请他喝酒。是在街边转角的一个小饭馆。那饭馆很小,小得随意,像是随手丢的一般。老板是认识的,老板娘也是认识的,上来的菜也都是认识的。所以一切就变得很是随意。 风子给自己倒一杯酒,然后给那男人倒一杯酒,你一杯我一杯,就这样一直不停地倒下去。两人都没说话,酒倒完了,终于才有人说话了。 最先开口的却还是风子。于是两人就开始谈些没用的话题。 “你住哪里多久了。”实际上他是很清楚他在哪里住了多久的。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话来说。 “搬来不久呢。你应该不是住在那里的,我没看见过你。” “哈,我以前在那里住过。看见楼下的的摩托车没?”眼光向那边看着,似乎眼光折射,正看见青苔一层一层的往外长。“那车就是我的。” “我还一直奇怪呢,那栋楼又没人住,怎么会有辆摩托车。好像都长青苔了!” “我承认它就像个剽悍的女人,你不能征服它不说,它还时不时的对着你气喘,不过到底他还是个女人,女人的特性一点儿也没少。要不我就把它留给你吧。不用了随便你怎么处理都可以。” 那男人不知道风子在想什么,看着他,喝了口茶。转而问他:“你在那栋楼里住了多久?” “也不是很久,大约两年不到。”风子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就住在你的隔壁。” 然后那个年轻的男人就说起了他自己的来历。 “其实我也只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当然这一段时间可能几天几个月,也可能很久,几年那么久。” 在什么地方住着,开始的时候,两人有着将近一致的想法,他们都无所谓。然而时间一久,便不那样觉得了。年轻的男人说他以前在一个地方住了两年,之后离了那地方,时常就想再回到那地方。然而终于还是一次都没回去过。 “我有时候觉得害怕。因为这种害怕,所以我即便很想回去,我也不再回去。” 可是究竟害怕的是什么呢?年轻的那个那男人说不清楚,风子也不知道。有一点的风子却是知道的,他自己似乎也在害怕那种不知的东西。 第47小节 没计划 对于这种害怕,不同的是,那个年轻的男人不回去,风子却回来了。但是不是回来又意味着要走呢? 风子突然之间就很明白他的那种不回去的心理,即便回来也还不是落荒而逃? 风子先前的举动就是这样的,他看见屋子里现成,几乎是一成未变的屋子,落荒而逃了。 他又想着去看白如雪,看见的时候,却还是站在街的另一边。 这城市他认识的人不多,有那么几个朋友而已。他都见过,都是一般的在一边见着就走了,也没有上去招呼。他从来就是一个不善于招呼的人。 这之后,这城市就没什么他认识的人了。 晚上的时候,风子也没再回那栋楼里,在街上肆意游荡了一会儿,走到河边吹了会儿冷风,再度开始在街上游荡。不知道晚上该去哪里,他一想起睡觉的那间屋子,心理立即就有一种烦闷的感觉。所以他最后还是在街上飘荡着。 这种飘荡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没人知道。 路过新街一条小巷,这地方灯火还是如往常一样的辉煌,一样的昏暗。 旋即一个女人将风子拦住。 “你有房间吗?”风子问了她一声,便跟着她走了。 其实风子什么都没做,他跟那女人一进屋就躺在那女人床上睡着了。那女人看着风子,推了他两把,没推醒,躺在一边也就睡了。或者她从来没想过,钱有这么好挣的时候,什么事都不用做。 后半夜风子醒了,醒来之后他也就没再睡了。陌生,常常能给人带来热闹而全新的感觉。现在也不例外,这屋子风子从来没呆过,推窗向往外望,见到的全是不同往昔。然而这新奇带来的热闹之中,入眼能见到的所有的事物却都被笼罩着一层可怕的孤寂。 落地窗白得没有一点儿生气,窗台上凝结的露珠甚至也枯瘦消殒,月亮投下的影子全投落在了云的缝隙里,洒下大片大片的不尽朦胧。 望着这静悄悄的一切,直到最后近已成痴,闭上眼也还全是眼前的那些单调浅薄的颜色,弄影成婆娑。 风子陷入一场久时间的回想中,时间的开头并不明确,似乎极远,也似乎极近,总之在恍惚之间便发生了许许多多。他原先并不如现在这般孤寂,但是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种感觉并且沉迷其中的呢?或者他根本不曾喜欢过这种感觉,却不明所以的陷落进去吸毒上瘾一般的无法自拔。 至于想象里,发生了什么事呢,昏暗的夜色褪尽之后,青色的晨光挤着照耀进窗子来,记忆便丧失了时间给予它的功用了。 天又亮了。 女人醒了,风子本就是没睡着,自然也是醒的。 这女人一醒来,就一直在奇怪难安,她怕自己碰上了一个神经病,之后会跟着她纠缠难休。那你说会有这样的人,付了钱却什么事都不做的吗?她还从来这样心里忐忑惶恐过,就像是不小心端到了一个放着开水的杯子。 不过这难安也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风子并有表现出过多的疯子的举动,这叫她勉强还是可以安心的。 等她从卫生间梳洗出来,风子就已经走了。在街角买了俩油饼,一袋豆浆,边走边吃。突然发觉,时间过了这么久,他这个习惯还是没变,一旦走到这地方,那习惯就像自己的两只手一般的亲切自由的伸了出来。他还是安于简单的食物。 但是接着该去做什么呢?风子还没计划过。风子一直就是个不愿意计划的人,走一步算一步。因为他总是相信,人生一团糟,就算你想理清前面的形势,思考得再深远,总会与现实相悖,不如人意者,与其出人意料不如人意,那还不如顺其自然。俗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就是这样吗? 其实这样也不错啊,风子过活了这几十年,无有半分计划,还不是一样的好好的照样在生活?天亮起床,天黑点灯,谁又敢说没计划的人,没思想的人就不能好好的活着呢?甚至这类人比常常思这想那忧这怀那的人,要活得更加自我,更加幸福美满。 第48小节 离开 风子终于又一次决定,要离开这城市,因为现在风子已经坐在候车大厅的长凳上了。至于要去哪里,不像上次的情形,前面说了风子是个没计划的人,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那么只好任其自然了。 举着那张车票,仔仔细细翻来覆去的看。车票不是假的。却蓦然发现一个飘过去的身影,一瞥而过。 看着那影子,他只觉得那身道影很是熟悉,似曾相识,突然就想起了刘丽。广州的确是座很漂亮的城市。 风子一遍又一遍的翻看那张车票,就像是一个男人打量他恋爱中的女人一样。这车票上写着的名字,风子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你要哪里的车票?” “距这儿最远的那一趟。” “现在只有三天后的票了。要不要?” 距离很远,那车票上打印着地址也清晰可见,可他依然不知道那所谓的远究竟在何处。风子抬头,似乎想看见那所谓的远,到底有多远,却只是看见了几行滚动着的字幕,闪得人眼花。 这城市也还是有好处的,毕竟还有火车经过。火车其实是个很好的事物,火车一过将所有能带走的不能带走的都可以一股脑儿的带走,并且干干净净。 质本洁来还洁去,干净岂非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然而好往往也就预示着不好的,物极必反,月盈则亏,干净也就容易被污染。这都是无可挽回的规律。直到那一串长长的铁轨延伸到视线的尽头的时候,风子知道,那才是预示着干净的开始。因为眼不见为净。 所以干净的东西,永远都是在看不见的远方。这道理等同于,美好的东西,也存在于远方。因为任何事物变得亲近之后,就变得真实而丧失了想象的留白。真实嘛,自然就不需要在处于空想阶段,难免就要暴露出各种各样的弊病短缺。所以就是那句话,眼前真实的东西尽管也可能美丽,美好却只存在于那些不实用的遥远事物上。 美丽和美好,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美好的事物,往往会很美丽,然而事物常常却并不因为美丽而变得美好。这是真理。 风子摇摇头,因为远方实在叫人看不见,而想象又生得太过于虚弱,还没有那么大的力量,能够一路延伸下去。 不过也不用遗憾,尽管看不见远方,而想象也是虚弱,却依旧可以沿着想象的路线一直往那里缓缓的行走过去。 往前走,应该就可以看见那些美好了。哪怕步履蹒跚。 即便永远也看不见,那也不应该有什么害怕担心的。 所以风子索性闭上眼睛。趁着火车未到来,也许还可以在这座城市睡上最后长长的一觉。他喜欢不知不觉的离开。 闭上眼睛的时候,立即就觉得,似乎有人在盯着他,让他浑身不自在。 所以他又睁开了眼睛,抬起头来看。 那是另一双眼睛。就站在几步之外,盯着他,仿佛已经看着他几生几世的荒凉。 第49小节 喝酒 那到底该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 风子直到很久以后的都没有看得清楚,也没有想得清楚。 突然回想起自己认识过的各种各样的人,奇怪的是,这回想里,全是女人,没有一个男人。 最后的定格,女人也只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影子。就像早上挂在草叶上的露珠,轻轻摇晃,太阳出来微微一照,就晞干了。随风消散,荡然无存。 风子最恐惧最害怕的,也就是这种荡然无存的空白。 然而风子现在拥有最多的,也就是这种空白。 当那些影子一个一个消失在自己脑子里,干干净净的时候,他就再也想不起什么了。于是时间就只剩下吃饭穿衣,睡去醒来之后的狼狈和惊慌。 他犹自还记得小时候的许多事情,然而奇怪也就在这里,每当他要用心去记得一些东西的时候,脑子里就像是用水洗磨过后的情景,光滑如镜,毫无瑕疵。那些需要回忆的事物也就随着水洗得光滑干净了。 那他到底还记得什么,风子猛然惊醒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就好像一个失忆症患者,不仅连发生的事情不记得,想要去做的事情也已经忘得干净了。 当风子回到那栋楼房前的时候,他就看见了昨天晚上的那个女人。于是风子便问她,你在找什么?那女人回了句,没找什么,然后就走了。 白天的时候,她们一般是不工作的。 然而也有例外。 当那女人走了很长一段路之后,发现风子居然跟在了她身后的时候,她就停住了脚步。她反过来问风子,你在找什么?风子看着那女人却没有回答。那女人再走,风子便又继续跟着,始终一语不发。 最后的最后,那女人走进了一间小酒吧,或者她是从风子身上看见了于她不安全的因素,想要借此来甩掉风子;也或者是风子让她感觉到不舒服,她想要从新洗换一下心情。 事实确实是这样的,所有的好与坏,喜或怒,高兴或恐惧,都是来自人心里深处那部分阴暗的地方。应该及时换洗的。 但是风子也跟着进去了。 并且风子先一步要了一杯酒,等着那女人到来。 风子不常喝酒,但是每一次喝酒必然会醉。醉到哪种程度呢,不好说,就看你愿意用什么样的形容词了。 但是风子为什么不大喝酒呢? 这原因大概来自于他的善忘,当他没喝酒的时候,他就已经将生活中许许多多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或者应该说他压根儿就没将许多事情放在心上。 没有人观察过他的行为,如是有人观察他的行为,那么或者就会知道。实际上风子是害怕。一旦喝酒,喝酒即醉,他就害怕连生活中仅记得的那点事情也忘了,将少许的那么一点放在心上的事情,也不小心从醉梦中丢掉了。 而在醉梦中丢掉的那些东西,他更害怕醒来之后就再也找不到。 毕竟,风子不是一个富人,没有许多的身外之物,可以随意丢弃,毫不珍惜。就像一个老乞丐,除了那件那件破烂褂子,那根破的竹竿,裂口的碗,他还有什么东西能丢的? 风子,甚至连破烂的褂子,破的竹竿,裂口的碗都没有。 所以风子就很少喝酒。也不想喝酒,不敢喝醉酒。 或者喝酒喝醉本身不是什么大事的,但就怕醉后什么都忘了,最后连思想都醉成了空缺。 第50小节 不付账 应该说风子是幸运的,因为他还知道自己有自己的思想,想这世界上有多少人可悲到连思想都没有呢,更别论是自己的了。千万分之一的机会,上天青睐,让风子遇到了,岂不是大幸? 同时风子也是不幸的,就好比创世的神,创造许多的守护,却独独将他流落到了尘世,千万年的寂寞啊,只允许他一个人呆在九天之上,静静的看着眼下这片茫茫的土地,芸芸众生。 所以风子一直就在幸与不幸痛苦与欢乐的煎熬中撕裂了度日。 风子突然觉得自己的思维异常的清晰了。说话也开始有条理了。 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似乎是酒精的作用,他不能再喝了。 于是他端起杯子,又倒了两杯进肚子。 酒精的作用一点点的显现,但是这现象越来越不明显。风子刚刚沾酒的时候,就似乎已经喝醉,嗓子亮了,说话的声音也大了,大话也就说得出了,牢骚也就有了亮光的机会。然而酒喝到越多,他的话就越来越少。 直到最后,沉默,终于以它最真实的面目毫不修饰的出现。 风子坐在椅子上,醉眼朦胧,像是这世界整个都化成了一团雾一样。他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抓住什么,结果抓了个空,舞了几下,最终不得已又收了回去。 其实风子应该记得一些人和事的。 当一个人思绪泛滥的时候,常常无意识里就会跑出许多应该记得却忘了的人和事。 他现在记得,白如雪似乎是个写作的人。所以她的房子很漂亮,地理位置也好,布置得就像是一个理想。 但是当风子问起她什么而写作,她却没有回答。隔了半天她却突然回了句,不知道。风子大约是知道她不回答的原因的,说与不说,都是个人的自由,所以也就没有再问。 但是风子就那之后再也不敢看见她。还故意躲开,不要她找到。或者风子是在躲避自己也说不定。 他还记得秦静,但是他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所谓的记得,就只限于名字。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这个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恰好,偶然,在他这里经过了而已。并且就真的只是经过了。 他唯有能比较深的记忆的,是刘丽。或者这记忆深的原因,是眼前有可供相似联想发生的材料。同样是一个逢人卖笑的风尘女子。岂不就跟眼前的这个女人一样? 这仅仅是从职业类型上发生比较,可以得出的结论。但是真实的境况如何,谁又能知道是不是一样呢? 风子曾经说去广州的时候,一定去找刘丽,然而去了,却没有去找。其实风子之所以会莫名其妙的去广州,而不是去别的地方,原因也几乎就是因为刘丽说去了广州。 但是刘丽是不是真的去了广州,风子不知道,风子连她的电话,通信地址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一样也没有。 风子倒是很能了解刘丽心里的一些想法,或者说从这点看来风子还是个不错的piao客,但是也就仅仅止步于是一个piao客罢了。甚至更多时候,风子就piao客这个职业的职业标准都是不够,因为他更多的时候,都不付账。 那是一种怎样的关系状态呢? 第51小节 哭了 要说风子,其实风子记得最清楚的是他自己。 风子记得他自己。 但是事实往往就是这么喜剧,你越是想要记住,遗忘发生得也就越快。在你伸出手指,弹指的一挥间,已经全然忘记。 这种例子,俯拾即是到处都有的。往往酒精的挥发作用都及不上这种喜剧的突变。 风子跟着那个女人回家。回的是那女人的家。 风子突然发了疯的抱住她,一把把她按在床上,撕扯她的衣服。那女人半点动作都没有,就尽着风子动作。可是风子的动作突然停了,风子将头埋在那女人******,突然稀稀簌簌的哭了。 那女人微微的错愕,轻轻拍着风子的后背,轻轻的抱住风子的头,就像一个母亲轻轻抚过幼小的孩子。 一个人无论从事的职业怎样,纵然看惯了交易,人情冷暖,有时候还是难免会触物感怀,黯然伤神。那女人突然紧紧抱住风子,两个人最后,缠在一起,抱头痛哭。 可是哭过了之后呢? 风子突然想起了刘丽。他现在的记忆,突然毫发毕现的清晰。 风子的记忆越是清晰的时候,他的动作就越是疯狂,他想要将他自己撕裂成几块,将自己撕得干干净净。 风子又一次点燃烟。那个女人的桌子上放着有。风子顺手给那女人也扔了一支。点燃烟,风子就直咳嗽,连同眼泪都一起咳下来。 那个女人坐在床上,就像是一尊佛陀一样的,看着他。说不清那眼神里是什么样的意味。 风子像是还是没有学会抽烟的这个动作一样,最后只能将烟在桌子上捻熄了,剩下半截拿在手里,一点一点的撕得粉碎,然后撒得满地,就像一地破碎的表情。 两个人也不说话,就坐着。可能是都累了,正虚弱着。那女人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烟,吐出来的那烟,就在那屋子里自由的轻轻的飘啊飘啊。 有种情景,忽然和这样的景象很相像:一个人被关在囚笼里,自由的歌唱。 唱着自由的歌。 风子透过窗帘,往外看,阴沉黑暗的色调。风子有多少时间没有这样子静静的看着窗子之外的世界了,不管是人也好,事也好,暗月笼罩下的沉默也好?总之很久了吧。 细月无声。 风子突然站起身来,走出门去。那女人就睁眼看着他走出去。 忽然风子又推门进来。他的衣服,他的裤子,还有他的钱夹,都还在这屋子里。 风子穿好衣服,将钱夹往那女人的床头边的桌子上一放,无声的走了。那意思很明显,钱夹里所有的钱都给她了。 当一个人哭过之后,就再也哭不出来了。 这时候或者换副表情,但是却也决不会大笑出门去。 有能够大笑出门去的人,但是绝对不是风子。风子很多时候想笑,想大笑,但是他发现他笑不出来。当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声音比鬼哭还难听。还有一个不笑的原因,则是风子怕一笑起来,他就再也停不下来,以后就不知道难过悲伤这类词是什么意思了。 你为了掩盖真实做出一个虚假的动作,久而久之,这虚假就会弄假成真真的遮掩住真实,代替了真实,成为主宰。 风子向来就是一个比较极端的人,说不好听的,这极端叫做偏激,但是这极端同样还有一个好听点的名字,叫做完美主义。所以他就不敢笑了。 第52小节 一个梦(完结) 风子不管在什么时候,他都愿意也确实在想着他的这间狭窄破旧的屋子。风子把它看成自己的归宿,把它看成自己的根。风子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在这间破屋子里走完这一生。 所以尽管屋子里很脏,没有打扫,但是他还是愿意回到这里来。 当他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自己的火车票还放在那钱夹里。 进而他才想起自己所有的钱,都留在了那女人那里。于是风子就突然失眠了。 夜色这样的沉寂,人却是要睡不着的。天刚刚亮的时候,风子从楼上匆匆的跑下去,一直跑到了那女人住的那地方。那女人还没有起来,门关着。但是风子没有上去敲门。这时候门却开了。那女人听见门外有人走过。但是他还不知道是风子。有点惊错愕然恍惚。她的衣服都还没穿,只是一件内衣。 给我点钱,他说。那女人将风子让进屋子,将她的钱夹往风子怀里一扔,又钻进被子睡了。风子看着钱夹,然后眼睛还在搜寻,他在找他自己的钱夹。但是并没有发现,也没有在她的钱夹里发现自己的火车票的影子。 风子利索的从里面抽出五十块钱,快速走出门去。 在街角转弯的地方,有一家小饭馆。风子不知道它的存在有多少时日了,但至少自风子来到这里,它就一直存在。壁橱已经被油烟熏得发黑发亮,门外边的路面,都已经像是有几百岁的一张老脸那般皱褶残破了。 就像店里的那对风烛残年的老人。 但是这里还是有很多人来吃饭。特别是早上。他们都说,这里的饭很好吃。 风子进去的时候,店里还没有别的客人。风子吃了一碗面条。被找了四十四块钱。风子拿着剩下的钱,合成一摞,突然一把从中间撕了,丢进了路边的一个垃圾桶里。然后风子就又回了他自己的那栋楼里。 风子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他将房子比喻成囚笼,而我们就被关在囚笼里,自由自在的生活。风子就曾想过,再也不进这囚笼,但是事实悲哀的发现,最后他只能困死在这囚笼里。永远也出不去。 有什么是比这种发现更让人觉得悲哀的呢? 所以那句话,难得糊涂,才会那么深入人心。一个人要是不自醒悟,那么他是幸福的。一个清醒着的人,他也就永远都沉溺在痛苦的暗渊里了。但是你还不能叫醒在这屋子里沉睡的人,所以鲁迅先生的那些话,何其深沉,何其苦痛。 太阳的光线干净明白,屋下有树,映着清清静静的影子,投在芜乱斑驳的墙上。阳光带着点陈旧,和湿润,树影的色调也带着陈旧湿润,这一切就能让人心静,放松下来。 风子觉得他就需要这样带点陈旧湿润的心情,但是干净。 他慢条斯理不忙不急的将屋子整理一遍,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整理不整洁,越整理越乱。一遍又一遍的擦洗窗子上的玻璃。阳光就是从玻璃上透进来,而变得湿润的。 然后就是,房间变得简洁了。窗帘子拉开,整个房间倏然就变得明净了。 饱满的阳光。 这一切都做完了的时候,风子坐在床上。他的房间只有那么大点,床的功用便又回到了它的最初。暖暖的阳光照着,突然觉得很累,很困,这大约就是失眠之后的后发征了,想要一觉睡去就再也不不醒来那般的疲惫。 倒下去睡着。人岂非就应该累了就困,困醒了有事便做事,没事的话,继续等困的下一次亲临? 如此简单的人生。 如是在这过程还有梦可以做,那该是多美好的事情。 风子做了一个梦,他似乎看见了昨天的那个女人,在他的梦里走来走去,忽然钻进被子,抱着风子的钱夹,然后簌簌的哭起来。突然他又看见那女人站起来,连衣服都没有穿,跑下楼去,仿佛逃跑。可是一直这么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前面一大群人围着那栋楼,红红绿绿的影子,乱哄哄的说话,一句也听不清楚。那女人的脸突然却变成了白如雪,又变成了刘丽,又忽然变成了秦静。风子这时候似乎就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他是哪里人?” “不知道。” “他在做什么工作?” “不知道。” “他是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的?” “不知道。” “他之前有什么特别的行为吗?” “不知道。” “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不知道。” …… 人群散去。空空荡荡的楼道,空空荡荡的房间,就像一个人举着一只空空荡荡的手,在风里轻轻荡荡的摇晃。 阳光正灿烂。 风子梦到了一列火车,火车缓缓的开去,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那一片灿烂的光影里。只剩下两条冰冷单调的铁轨,绵延向远方,和几根生长在枕木的缝隙里,不曾被碾压到的,落单的荒草,随风招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