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财闺女 卷一》 第一章 【第一章 未来将军不跛脚了】 宁婉立在路口凝神望着三家村,小小的村子背靠着大山,掩映在树木之间,二月天,天气寒冷,枝叶凋零,几十处房舍清晰可见,有如棋子般零星分布在半山腰间,村旁是成片的田地,盖着厚厚的一层雪,银白发亮。 寒风吹过,将地面上的雪粒卷了起来,打在她脸上,又冷又疼,可她依然一动也没动。 这几天的遭遇实在太奇怪了,她一直如在梦中般迷迷糊糊的,她打算吹吹风,把事情想清楚。 明明早已经走出三家村的她突然又重新回来了,还刚好回到了被同村的郭小燕打伤的十三岁那一年,而郭小燕、爹、娘、二姊等等所有的人也全都回到了过去,过去的经历彷佛一场梦般。 宁婉吃惊地发现,梦中所见到的东西竟然都是真的,她就是用这样的先知先觉伸张了正义,教训了郭小燕,让郭家赔了自己的药钱,改变了先前被诬赖後还因为治伤花光了家里积蓄,随後带来一连串的苦难命运。 可是,世上怎麽会有如此荒诞的情形发生呢?到底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梦?哪怕吹了好一会儿的寒风醒脑,宁婉还是想不明白。 突然间,一声嘶鸣在身後响起,宁婉回头一看,就见一匹高大的黑马有如疾风般跑过来,马上的人拚命拉着马缰,可是那马早已经失控,活像一只疯狂的凶兽,扬头奋蹄,不管不顾地向前冲,眼见着就要撞向自己—— 宁婉一惊,就在她觉得那马就要冲到自己面前时,就见马在不远处的冰面上滑了一下,将马上的人「啪」地一下甩了下去。 就在那个长长的梦里,宁婉也曾见到这一幕,与眼前一模一样。只是这一个小小的插曲,与她将来的生活完全没有什麽关系,她早把它给忘了,直到如今重新出现在眼前她才回想起来。 宁婉怔了一怔,却也如梦中一般,急忙跑过去查看那人。 就在她跑过去的时候,摔倒的少年已经自己坐了起来,而那马也不似先前那般狂野,因被少年紧紧地挽住马缰而停了下来,马叫了两声,终於老老实实地停在一旁。 宁婉的目光落在那少年的右脚上,因为脚和腿之间已经扭曲成非常奇怪的形状,与她梦中所见的情况一样,显然是骨折了。 梦里的宁婉急得哭了,她那时因为被郭小燕欺负,害家里赔了全部积蓄而十分伤心,不料又遇到了惊马——这一次的确是因为自己挡在路口,那少年是怕马踩伤她而急着拉马,才会摔倒在冰面上的。 可眼下的宁婉心态并非真正的小丫头,早知道哭是没有用的,她冷静地上前查看他的伤处,想着该怎麽将骨折的地方暂时固定住,然後送他去医馆,这样的应对方式才是眼下最好的法子。 乍然看见那少年要动,她赶紧按住他,「不能动,你等等我。」 她要去找合适的树枝和布条,至於怎麽固定折了的骨头,她早学会了。 少年并不把眼前小女孩的话放在心上,「不必了,我急着赶回去。」说着还是站起来,可是骨折的他哪里能站得住,人又摔到了地上。 宁婉沉下脸,「你想将来成为瘸子吗?不许动!」话一出口,她心里一动,瘸子?瘸子将军? 她抬头去看那少年,年龄比自己略大一些,棱角分明的脸,肌肤是经常在外面活动晒成的麦色,浓黑的眉毛,略上挑的凤眼,大约因为疼痛,嘴唇抿成一个坚定的弧度,却不肯表现出一丝软弱。 不错,应该是他,与十几年後的瘸子将军有几分相似,只是现在的他还很稚嫩,再看看他受伤的脚,也正是他後来瘸了的那只——原来他的脚是这样伤的啊! 从窥见真相起,宁婉的眼前便出现了许许多多的事。 原来她都错过了!但眼下她又无暇细想,因为未来威名赫赫的瘸子将军就在她面前,一时间她竟十分地局促。 她的梦最後结束时,正是与瘸子将军在城墙上说话。 宁婉看着年少的瘸子将军并不听自己的话,还想站起来,她立即静下纷乱的心思,目前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没有空想别的,便再次严厉地向少年喝道:「不许动!否则你会後悔的!」 女孩子还很小,声音更是稚嫩,但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度,镇住了少年。 见少年果真不动了,宁婉急忙跑去找到了一段树枝,在他受伤的地方比了比,准备绑在伤处,瘸子将军——不,现在他还是卢家二少爷,如果能先将骨折之处固定住,再找良医治疗,一定不会成为瘸子的。 树枝大小正好,现在还缺布条。她便问:「你有匕首吗?」 其实她知道卢二少爷有,因为梦中自己见了如此状况吓哭了,卢二少爷便说了声「不关你的事」便起身要再上马,可是他已经站不起来了,是自己过去扶起他,帮着他上了马,他就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送给自己,然後打马走人。 卢二少爷瞧瞧她,十分不解,但还是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来。当年这把匕首到了宁婉手中没多久便被抢走了,只记得是牛皮鞘,现在接过来一看果然没错,什麽纹饰都没有的牛皮鞘,寻常的木柄,但是她拨下鞘便露出十分锋利的刀刃。这不是一把好看的匕首,却是一把好用的匕首,将来一定会在战场上有所建树。 宁婉握着匕首说了声,「别动。」刷刷几下从卢二少爷外袍上割下几条布来。 卢二少爷先被惊到,下意识想挡,才抬起手便明白了她的意图,接着全由面前的女孩处理,她虽然小,可手却很稳,动作十分麻利,一看就是值得信任的。 宁婉放下匕首,用树枝和布条将骨折处仔细地固定好,按理说,她应该将卢二少爷抬到自家先住下,让爹去告诉卢家人来接他,此时她却没有如此提议。 卢二少爷说过有急事要赶着回去是真的,再者就是宁婉知道他是卢指挥佥事的儿子,一定有难言之隐,毕竟卢家的事情太复杂了,她还是当不知道吧。 宁婉把一切都弄好了,确定骨折之处再不会因为移动而加重,致使卢二少爷留下残疾,这才扶卢二少爷起身,将自己当成拐杖送他上了马,又再三嘱咐,「你的伤很重,回去後一定要去虎台县专治骨伤的孙老大夫那里医治,只有他才能把你的骨伤彻底治好!」 孙老大夫也是她曾经梦过的人,当年夷人攻城时,自己就是跟着他学会了如何固定折断了的骨头。 卢二少爷点了点头,「谢谢!」将宁婉递回来的匕首重新给了她,「你留着吧。」 宁婉摇头,她就是留下也保不住,且这把匕首明显是卢二少爷身上最好的东西。要知道现在她已经不再是什麽都不懂的乡村小丫头,而是有许多见识的人。 眼下的少年虽然是安平卫四品指挥佥事家的二少爷,身上穿的也是绫罗绸缎,却没有佩着玉石项圈等等贵重物件,身边亦没有成群的下人小厮,更没有像他的大哥和三弟一副官宦子弟的做派。 当然,他骑的这匹大黑马也不是他的,而是他父亲安平卫卢指挥佥事的。 人们都说,卢二少爷小时候特别调皮,偷骑卢指挥佥事的马不小心摔了下来,从此瘸了一条腿。 又有人说,当初正是卢指挥佥事告诉卢二少爷,只有会骑马才能从军,所以卢二少爷才会不管不顾地骑上马,然後摔坏了腿。 至於到底哪一种说法是真的,卢家父子都没有澄清过,因此宁婉也不知道。眼下她以自己粗浅的骨伤经验看来,卢二少爷之所以成了残疾,不是因为他摔得重,而是因为没有得到及时和良好的治疗。 卢指挥佥事向来都说对几个儿子一视同仁,其实只从这件事便能看出他说的话有多不可信,他一个武官不可能不知道骨折的治疗有多重要,但却大意地让二儿子的腿残废了。 不过,卢二少爷是个倔强的性子,既然要将匕首送给宁婉哪里还会收回来,因此他在马上弯下腰,将匕首塞进宁婉的手中,「给你!」 宁婉不接,她知道瘸子将军硬邦邦的脾气,一向吃软不吃硬的,於是柔和地笑道:「我是女子,要匕首没有用。而你将来一定会成为勇敢的大将军,就用这匕首保护我们安平卫的百姓吧!」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二章 卢二少爷,将来的瘸子将军,即使他身有残疾,还是成了安平卫最勇猛的军官,在夷人大举进攻昌平卫时,他甚至顾不上他的家人,带兵援驰虎台县,而宁婉当时正在县城中,亲眼见到他的到来使满城绝望的人重新恢复了信心。 「那好,」还没有长大成人的卢二少爷对这样的话很是赞同,点了点头,「以後我再来谢你。」 「不必了,只要你成为勇敢的将军保护百姓就是谢我了。」 是的,他会成为一个大英雄,高高在上,自己能够帮他一次是难得的荣幸,毕竟他将来会庇护更多的人,包括她自己。 从梦境中,宁婉知道卢二少爷之後再也没有来过三家村,而且他很快就去了离夷人更近的多伦百户所,在那里慢慢地成长起来,几年间从寻常的小兵到小旗、总旗、以至六品的百户,每一步军阶的提升都是用夷人的首级换来的,同时他也得了瘸子将军的浑号。 瘸子将军的称呼似乎不大好听,可是虎台县的人们并没有恶意,叫起来亲切得很,而卢二少爷自己也不在意,宁婉曾亲眼看见有人这样叫他,他也很自然地应答。 听说在夷人那边,每每提到瘸子将军,便把这个名字当成恶鬼,很多人甚至不敢直接叫出来,只怕瘸子将军杀到了他们面前,将他们的首级如同玩物般轻易拿走。 宁婉看着卢二少爷骑着大黑马哒哒地走了,忍不住摇了摇头,想将自己梦中最後的情景甩掉,那些记忆模糊又混乱,她似乎见到瘸子将军整个人向她压迫过来,眼睛亮得吓人,在对她说着什麽,而自己心如擂鼓……那感觉实在是很难以用言语形容。 不管如何,现在她将卢二少爷的伤裹好,送他离开三家村,便不会再与他有任何交集了。 宁婉捂着发烫的脸,望着大黑马转过山路再也见不到踪影,她忽地想通了。 梦里的她太过坎坷,可眼下的一切如此的真实,远山近水,宁静的小村,虽是贫困而简单的生活,但许多事情是可以改变的,像瘸子将军将不会成为瘸子了。 而她的家,保住积蓄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许多的坎坷等着自己去扭转,因此她轻快地转身向家里走去。 宁婉回想着梦里一桩桩的往事,思绪越发清晰。 然後她在回家的路上不出意外地遇到了郭小燕和她的三哥郭秋柱,当年就是他们在这里抢走了卢二少爷给的匕首。 那时的她,担心会给家里带来更多的麻烦,便没有将匕首的事情说出去,加上她并没有将那把匕首当成什麽好东西,以为只不过是少年的小玩意儿。 可刚刚宁婉在救卢二少爷的时候突然想通了关连,梦里郭小燕应该是用那把匕首攀上卢家的,然後才做了卢二少爷的妾。郭小燕还真有本事,只靠一把匕首,不仅找到匕首的主人,还成功地赖上他,从此摆脱了乡村贫穷的生活。 想来郭小燕一定是冒充她,毕竟她们年纪相仿,现在都又瘦又小,隔了一两年,卢二少爷未必能认得出她。但是想到郭小燕的後来,她不禁轻蔑地笑了。 「你笑什麽?」郭小燕看着宁婉的笑容无端地不舒服起来,想到因为诬赖宁婉不成反被爷爷打了一顿,又被村里人嘲笑,更加恨宁婉,只是她如今有事情想问宁婉,却不好骂她,便急忙道:「刚刚那个骑马的人是谁?他来做什麽的?」 当年郭小燕也是这样问她的,只是自己真的不知道。而现在知道了,可她却绝不会告诉他们! 郭小燕锐利的两只眼睛已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宁婉几回,她远远地看到宁婉与一个骑在马上的人说话,赶过来时那人已经走了。对於马上的人递给宁婉一样东西,宁婉又拒绝了这一幕更是没有错过,是以她没有东西可以抢,便凑到宁婉身边继续追问:「他是来寻亲访友的?寻的是谁?刚刚他要送你什麽东西?」 郭秋柱也凑上前问:「他对你说了什麽?」 宁婉看郭秋柱的目光更是不屑,在郭小燕攀上了卢二少爷後,郭家人便以卢家的姻亲自居,处处占卢家的便宜,其中郭秋柱最过分,他竟跟着郭小燕住到了虎台县卢二少爷的官衙,吃着卢二少爷的,喝着卢二少爷的,还时常给卢二少爷惹一些祸事。 当年的卢二少爷一定觉得很无奈吧。 如今想来,她要为那时卢二少爷的遭遇担上一些责任呢。 不齿这对兄妹,宁婉冷哼一声,甩开了郭家兄妹快步回家了。 回到家,见母亲于氏正在准备二月二的炒黄豆,拿木盆盛了半盆豆子端出来,宁婉赶紧上前接过。 「娘,你有了身孕,早说过不要再做重活,都交给我们来吧。」先前娘的这一胎没保住,如今自己再三要娘小心,可娘还是不放在心上,竟端着这麽重的盆子。 果然于氏笑说:「哪有那麽矜贵?怀着你们几个的时候,我也一样干活。」 一旁的宁清看妹妹瞧着自己,明白宁婉是在怪自己,便拿着手里正做着的荷包比了比说:「我手里正有活儿,倒是你跑到哪里去了?」 二姊并不是懒,宁家就没有像郭家一样的懒人,只是她现在急着给刘五郎做荷包,明天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村里会非常热闹,他一定会来卖货,二姊一定想在那天把荷包送给他。 从去年刘五郎接替了他爹到三家村卖货後,他们就认识了,来往也慢慢多了起来。 爹娘对刘五郎很满意,毕竟是马驿镇上的人家,日子过得比大山里的三家村要好得多,爹娘自然愿意女儿嫁得好,因此并不拦着二姊,宁婉身为妹妹也没有管姊姊亲事的道理,再者,他们後来果然结成了夫妻,从性子和为人来看,倒也般配。 宁婉随意应了一声,「我刚刚出去透透气。」说着将黄豆洗净,再用清水泡上,里面还加了盐和花椒、八角等等,等到明天炒的时候滋味就都进去了。 二月二,龙抬头,家家户户炒黄豆。据说这样最能辟邪,还能为一家人祈福。因此这天一大早,宁婉就将锅烧热,将泡好的黄豆放到锅里,用小火慢慢炒。 豆子是湿的,因此遇了热也不爆起来,而宁婉又只加很少的柴,小火慢炒,锅里冒出丝丝的水气,将豆子一点点地炒乾。泡过一夜的豆子早已经胀了起来,现在便慢慢变小,颜色也变得焦黄。 然後,就闻到香喷喷的豆子香气了。 炒黄豆可是一件大事,于氏哪能放心地交给小女儿?要是炒坏了,家里可再也拿不出这麽多黄豆了,因此她一定要在灶旁盯着。 此时到了最後的时候,于氏赶紧从宁婉拿过铲子,「不行,现在得我来,千万别炒糊了!」又炒了一会儿,便用铲子铲出来几粒递给两个女儿,「尝尝炒好了没有?」 宁清和宁婉也顾不上烫,用手各捡了一粒丢到口中,异口同声地说:「真香!」 于氏自己也捡了粒豆子尝了,「好了。」说着将豆子全部铲到了盆中,将家里所有的盆碗都拿出来分装。 原来炒熟了的豆子不能堆在一处,免得豆子里的热气不散会焦糊了,必须要摊开晾起来。 宁婉接着做了高粱米粥,切了一块咸菜,这才是家里日常的早餐,摆上桌子,看着就没啥食慾。 可于氏并不觉得有什麽不好,见早餐好了,就催着两个女儿,「赶紧吃了饭好去看祭神。」 每逢二月二日,全村人都要祭拜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只不过这样的大事只有男人能参加,是以爹一大早就去土地祠前帮忙了,而娘是不必出去的,至於宁清和宁婉则可以去看热闹。 山村里日子十分地平淡,祭土地神的热闹通常是没有人愿意错过的。 宁清急急吃过饭,然後拿出帕子包了满满一兜炒黄豆,将四角系上放在怀里先走了,出门前却还找了个藉口,「婉儿太慢,我可等不得你了。」 宁清是想见刘五郎,自然不愿意带着自己,但其实宁婉根本不想跟她一同去,只是瞧她把家里如此珍贵的炒豆一下子带了许多走而不高兴。很显然,宁清是给刘五郎带去的,可她怎麽就不想想,自豆炒好了,娘只尝了一颗便舍不得再吃,自己也只吃了几颗而已。 宁婉就道:「你去吧,我在家里陪娘。」说着抓了黄豆要陪娘。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三章 于氏早抓了一大把炒黄豆也用帕子包了递给她,「去吧,难得有热闹可看,家里又没有什麽事。」 只要没嫁出去的女儿,娘就把她们都当成孩子,宠得很。 为了让娘安心,宁婉便笑着接了炒黄豆走了出去,跟在众人後面冷眼看着热闹。 三家村的土地祠在山脚下,一人多高的祠堂,十尺见方的屋里面供着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据村里老一辈的人传下来,三家村最早是三户人家自关内到了关外安家,是以才有了这个村名,而土地祠就是三户人家收了第一年的粮食後凑钱修建的祠堂。 从那时起,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就一直保佑着三家村的人,而三家村每年二月二的大祭祀也没有停过。此外,春秋时节也常有一些小的祭拜,至於各家各户,除了村里一同的祭拜外,每每遇了难事也会来土地祠前磕个头,求三家村的保护神保佑。 主持祭祀的正是郭家老爷子,眼下他是三家村辈分最高的人。三家村,三姓人家的村子,全村里的人都能论起亲戚。 郭老爷子几日前从每家每户收了二百钱,又在马驿镇买了香烛酒水面果子等等,今日一早又杀了猪。 眼下宁婉与于氏到了土地祠前,远远就见平日里锁着的木栅栏门打开了,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都披了红,郭老爷子正带着一村的男人们跪拜行礼。 因离着远听不大清楚郭老爷子说了些什麽,但不外是求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保佑三家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之类的话。好一阵子郭老爷子才站了起来,大家随着他一处起身,将原来供在桌上的那头猪和几样酒果都抬了下来,接着就是三家村人最关心的分祭品了。 祭品中最受瞩目的自然是那头猪,这猪还是在春节之前就订下的,特别留到了此时专门祭祀土地神。只不过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只能享用气息,真正的肉还是要分给三家村所有的人,大家吃了这祭肉,便能保佑各家这一年平安康泰。 分祭肉自然也要由郭老爷子操刀,这是十分体面的活儿,又有权力,如何分配祭品全由他一个人做主。 没多久,宁父宁梁便一手拎着一条肉,另一只手拿着两个面果子面色沉郁地走了回来。 宁婉赶紧上前接了东西,「爹,娘炒了黄豆在家里等我们呢。」 宁梁的神色缓了缓,「我们回家。」行二的他,村里的人叫他宁二郎。 此时三家村的人也都陆续自土地祠前回来,就有孩子们自他们父女面前跑过,又笑着喊着,「你们家的肉真少!」 确实,宁家的这块肉差不多是三家村各家中最小的一块,今年郭老爷子分祭肉不是沿先前的习惯按收钱的户数来分,而是按全村男丁的人数来分。如此一来,宁家只爹一个男丁,分到的肉自然就少,爹又是老实人,不会与人争执,所以只能心里不痛快。 祭肉少一些也就算了,可是这块肉着实也不怎麽好,一只猪蹄子连着一根猪腿骨,骨头上面的肉几乎都剔了,只留了薄薄一层,大约也觉得实在太少说不过去,便又搭了一只猪蹄子——看来郭老爷子对自家的恨可真深啊,就因为自己没有被他们家欺负了去。 在宁婉的梦里,自己家吃了哑巴亏,郭老爷子还是很大度的分了他们家一份肉。 可是要宁婉选,她当然不会後悔,依旧要揭穿了郭小燕欺负自己的事实,让郭家赔钱、丢面子,宁可不要祭肉。 看着爹神色黯然,宁婉却一点也不难过,她反而有些开心,因为在她的梦中,二月二日这天娘小产,宁清和自己要陪着娘没有出门;爹拿了祭肉刚进门,却被郭家的小孙子闯进门笑着嚷了一声,「你们家是绝户,以後就分不到肉了!」 一家人愁容满面,娘趴在炕上哭了一整天。 眼下的一切情况已经比梦里好得太多太多,唯一比梦里差的就是这块祭肉确实比那时少了。可是想想,这一次从郭家拿来的赔偿钱,不用说买肉,就是猪脚也能买两三只,因此宁婉便笑道:「这又急什麽?明年我们家就有小弟弟,就能分两份肉,後年再有一个小弟弟分三份,大後年还有……」 宁梁被逗得笑了,「你当你娘是什麽,一年生一个!」 宁婉笑说:「就算娘只生了一个小弟弟,可以让小弟弟娶了媳妇多生几个孙子呀,那时不是也一样分很多份祭肉吗?」 回到了家,宁婉将大骨头砸开,熬了一大锅骨头汤,又用小火把猪蹄炖得香糯绵软,香气就在宁家的屋子里弥漫开来。 虽然没有大块的肉,但只要想到家宅平安,于氏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宁家也就充满了希望。而人呢,只要有希望,就能活得很幸福。 【第二章 坏了二姊的计画】 过了二月二,祭过土地神吃了祭肉,半盆炒黄豆也终於吃完後,家里的日子又恢复了平常的情况。 家里上顿下顿地吃高粱米饭、高粱米面窝窝、咸菜,若能用清水炖些白菜、萝卜、酸菜,就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了。 这季节到处都是青黄不接,大家早已经习惯了,各家的日子都是如此,只要能吃饱饭就算是好日子,谁也没有什麽可抱怨的,只等着大地回春,各种好吃的东西就出来了。 算着日子,今天刘五郎会到三家村,因为三家村人少地偏,过了二月二他便没有过来,这一次一定会带许多东西来卖,三家村买东西的人也会多,当然就会停留长一些的时间。而做过买卖後,他还会到宁家来拜访。他和宁清的亲事已经说定了,估计这一次会捎话挑个时间,让媒人过来下聘。 宁清脸上掩不住兴奋之情,一早起来便把屋子收拾得分外乾净整洁,又催着爹杀了只鸡,快手快脚地炖在灶上,自己又重新洗了手脸,用装了滚水的铁壶将衣裳熨得平平整整地穿好,这才拿着针线坐在炕上,可两只眼睛不住地瞟向大门。 到了正午,刘五郎果然上门来。 宁家夫妻赶紧招呼他上炕吃饭,农家人就是这般,不会说什麽客气话,只实实在在地待客。 刘五郎才一坐下,宁清就端了一大碗鸡肉,再烫了一壶自家酿的高粱酒,倒在两个酒盅摆在爹和刘五郎面前,请他们先用。 厨房里,宁婉打下手,娘又用酱炒了鸡蛋、剔下的鸡脯肉炒木耳、炒白菜、炒酸菜、鸡汤煮了萝卜丝,每做好一样,都盛了大半让宁清端进去。 三家村的风俗就是这样,如果是一家人都在一处吃饭,但若是来了客人,不只要男女分席,而且男人们只要有一样菜上桌就可以开始喝酒吃菜,而女人们却要将所有的菜都做好了,最後再做好了饭才能开始吃。 当然也有例外的,那就是家里辈分高的女人,一般都是五六十岁以上的老太太,娶了儿媳妇,有了儿孙,她们往往可以享受与男人们一样的待遇,也与男人们在一桌吃饭,一起喝酒,让小辈人伺候着。以于氏的年龄和资历还远远不够的。 这些场面,宁婉自小就是看惯了的,但是有了经历的她,竟觉得很是不平,明明刘五郎是小辈,却在炕上坐着喝酒吃菜,于氏是长辈,却在厨房里忙着。因此她一早就让娘上桌吃饭,由她来做菜。 只是于氏哪里肯,她倒是心甘情愿地在灶间里忙。宁婉毕竟还是太小了,怎麽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做菜,而宁清就要出嫁了,这时候更要多教她一些,免得她到婆家做不好让人笑话。因此,于氏让宁婉在一旁做打下手的活儿,却指点着宁清上灶。 做好了菜,于氏最後又拿出了家里收藏的猪油烙了一叠白面油饼,黄灿灿的,看着就十分香甜美味,不过她只留下三张,其余的都让宁清送到了男人的桌上。 事情都做完了,于氏才带着两姊妹到炕上吃饭,几样菜都只留了一点,鸡肉也只有几块没有肉的肋骨,三人一人拿了一张饼吃了,不够的又添了些高粱米面窝窝。 说起来这顿饭也比平日好多了,但是宁婉吃起来就是不舒服,似乎有一种屈辱的感觉。可是三家村的风俗就是如此,她又能如何?现在的她还没有能力改变什麽。 此外,宁婉还有一件压在心底的事要弄明白,因此坐下来後就一直关注着刘五郎,听他与爹说话。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四章 宁梁陪着刘五郎,自午时稍过一直喝到了未时,两人的脸都红通通的,这时刘五郎终於笑着提到了—— 「叔叔和婶婶什麽时候有空?我们家好请了媒人来下聘。」 原本这些事情应该刘五郎的父母请了媒人过来,但是因为三家村实在太偏僻,媒人来一次的跑腿钱就不少,因此由刘五郎自己来传个话,其实宁家倒不在意这些,只要女儿将来过得好就行。 因此宁梁含笑道:「我们整日里有什麽事,还不是闲着?你们家挑好了黄道吉日告诉我们就行,我们在家里备好。」 「那就三月十六吧,我爹让人看了黄历说是好日子。」 宁梁一向是好说话的,「好,好,就三月十六。」 刘五郎又笑问:「我爹让我问问,这聘礼叔叔和婶婶有什麽说道没有?」 谈婚论嫁时,聘礼是第一件大事,必须事先说好。 三家村许多女方家是要将聘礼留下一半或者全留下的,毕竟将女儿养了十几年养大了,出嫁後就成了别人家的人,总要把爹娘养育女儿的钱留下来。 但这样做的多是家里日子过得不好,指望着用女儿的聘礼给儿子娶亲的,也不算不对,只是也多有男方不愿意,因此下聘前总要问一问,能还回去多少聘礼,免得将来起纠纷。 在这件事上,常有两家人不能达成共识,亲事便不成了。 宁家自爷爷嫁姑姑时起,就将男方的聘礼全返了回去,还拿了与聘金一样多的钱给姑姑做了压箱底,因此姑姑嫁到了姑父家底气十足,没几年就当了家。 到了爹娘嫁女时,只怕留了聘礼大女儿宁贤到婆家受气,按着爷爷嫁姑姑的规矩,添了与聘礼一样的数目,又打首饰做衣裳的,热热闹闹地将大女儿嫁出去。宁贤的婆家果然高看儿媳一眼,过年时走娘家带来的礼品都是上上乘的。 眼下到了宁清,宁家更不会争聘礼多少,而是愿意女儿嫁个好人家。 因此宁梁便摇头笑道:「只要清儿将来的日子过得好,聘礼都随你们,将来我还添些给清儿做压箱钱。」 宁婉自听了聘礼二字,便一直看着宁清,见她先是红了脸,低头不语,现在却抬起了头,含羞带笑地道—— 「我们家一向都是聘礼给多少,再加一倍银钱压箱拿回去的,当年爷就这样嫁我姑姑,我爹也这样嫁我姊的。」 刘五郎闻言笑道:「爷爷对姑姑真好,叔叔和婶婶对女儿也好。我们镇里人家也多是如此,我还以为三家村不能呢。」 说着他眼睛却向宁清瞟了一下,宁清回了一眼才重新低下头。 宁婉此时已经肯定,这番话是宁清和刘五郎早算计好的。先前她还存着一线希冀,以为宁清是随口说的,只是刘五郎却因此生了心思,後来才下了三十二贯钱的聘金,将自家逼到了十分为难的处境。 三家村这一带的聘礼通常都是八贯钱,亦有家境好的不过十贯、十二贯,最多不过十六贯。刘五郎家境好,但是他的大哥娶妻时下聘也不过十二贯,按理说,刘五郎不应该超过哥哥才对,但是刘家就是下了三十二贯钱的聘礼。 只因为爹娘性子弱,人又老实,在刘五郎和宁清说到这番话时不好意思直接反驳,含糊应下了,因此接到三十二贯钱的聘礼时便不知如何是好。如果不陪嫁三十二贯,只怕宁清将来日子难过,可若如数陪嫁,家里还真拿不出来这麽多钱。 娘是几斗米卖到宁家的,除了一身破衣裳没有一文的陪嫁,便受了许多人的笑话和轻视,因此她一向最看重女儿的陪嫁,总觉得只有陪嫁多了才能在婆家挺起腰杆子,免得步了自己的後尘。而爹也是十分疼爱女儿,亦怕女儿出嫁後受了委屈。 可毕竟是三十二贯,不是八贯,不是十贯,也不是十六贯,凑起来十分地困难。又有宁清寻死觅活地说不肯嫁,怕到刘家让人笑话,爹娘最後只得卖了六亩地,又想尽一切办法凑了三十二贯才嫁了宁清。 爹娘至死也不会相信这是宁清与刘五郎商量了给自家下的套,先前宁婉也不敢相信,但是现在她明白这就是事实,宁清一向是如此自私和冷血的人。 她既然知道了,哪还会让宁清成功挖空家里的钱,见爹娘为难地随口漫应时,她笑着说:「爹,娘,如果将来有人给我下了五百贯的聘礼,你们是不是也给我五百贯呀?但是咱们家就是把地全卖了也不够,可怎麽办?」 宁清没想到宁婉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马上冷笑道:「你作梦吧!谁能给你五百贯的聘礼?」 其实宁婉离开娘家时,给家里留下的聘金是五百两,宁清还真小瞧她了。 当然,那时宁婉是为了要五百两银子给爹养老,等於是把自己给卖了。 可是,总要比宁清只想着从爹娘手中弄走钱要好得多。 所以对二姊的嘲讽,宁婉一点也不生气,「那也不一定,也许就有人愿意呢?」 她今年十三岁,虽然不小了,但也不算大,她笑嘻嘻地说了这样的话,既让人没法当真,又把眼下的局解了。 于氏笑着说她,「那样就是把你爹和你娘的骨头敲碎卖了也不够给。」 宁梁也接着道:「陪嫁自然是女儿家看着自家的情况给的,我们家一向不留男方的聘礼,但是陪多少,还是要看家里有多少银钱,多就多陪,少就少陪。再有你们几个女儿总要差不多才好。」 宁清这会再也说不出话来。 倒是刘五郎反应快,马上笑道:「叔叔和婶婶说得对,哪里能为女儿的陪嫁把子孙的家业都花用光了。」 在梦中,宁家可不就是把子孙的家业——也就是家里赖以为生的地拿出来卖了才凑够了给你们的钱!然後刘五郎带着宁清与刘家分了家,两个人用这些钱做本,开了个收卖山货的小铺子,日子越过越红火。 这一次,宁婉就等着看刘家会下多少的聘。 刘五郎走了之後,宁清便与宁婉对上了,一天总要吵上几架,当然没有一次是因为嫁妆的事,那样的话她也说不出口,但是姊妹俩住在一起、吃在一起,要挑些小毛病找个小藉口闹翻还不容易? 只是宁婉不大理二姊,不论二姊说什麽,她都只坐在娘身边绣自己的鞋面,毕竟她也算大了,得要自己做鞋。 于氏听了几次,忍不住说二女儿,「你比婉儿大好几岁,本来就应该让着她,现在总为一点小事与她吵架,要我看都是你的不是。」 见宁清一脸的不服气,于氏加重了语气道:「在娘家你们姊妹拌几句嘴没什麽,但是等你到了婆家,还有谁能容你这样的脾性?你婆家兄弟多,将来不论是婆婆还是嫂子们说你,就是不对的,你也只能听着,到那时才会知道骨肉亲情的好。」 宁清一肚子的气怎麽也消不下,强辩道:「我是为了婉儿好才训她的。」 于氏难得地动了气,「你现在还不赶紧做针线活?一共二十几双鞋,还有你的八套衣裳,再给刘五郎做两套总共是十套,再就是袜子内衣什麽的,要做多久?过些日子地里的活多了,哪还有时间做!」 宁梁正摆弄着锄头,他是个肯干的庄稼人,离开春种地还早着,却急忙拾掇起农具了,此时也说:「婉儿还小,等两年自有我和你娘教她,你还是先把你自己的嫁妆做好,过些时候你娘肚子里的这个月分大了,也不能帮你做太多。」 宁清见爹娘都不高兴了,再不敢闹事,低头做起活计来。她的嫁妆本就不少,只说那二十多双鞋就很费工夫,特别是最难做的鞋底。 于氏虽然生二女儿的气,但是给二女儿和二女婿做起鞋来却一点也不马虎。她先将事先打好的袼褙按鞋样子剪好,两层叠在一起,包上白布边,再将四个包好边的袼褙叠一个鞋底,用专门纳鞋底的锥子用力地穿透,然後拿穿了麻线的大针从其间引过,再用锥子穿下一个孔,再引麻线过去。 虽然有锥子先在鞋底上穿过了,但是用大针将麻线引过去时也是要用些力气的,而那麻线在袼褙中穿过就发出沉闷的沙沙声,又因为一个鞋底尽量只用一根麻线做好,所以最开始时总要将许多麻线从鞋底的一侧穿到另一侧,因此屋子里沙沙的声音便一直不停地响着。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五章 麻线是自家种的线麻,腊月里闲暇时搓出来的,又长又结实,盘成了一个又一个麻线团,眼下这些团子慢慢变小,于氏纳好的鞋底也就越来越多。 每双鞋底上面密密麻麻的针脚,随着鞋底子的形状一圈圈地绕了起来,不论是谁拿起来一看,都会由衷地赞一声,「好细致的活计!」 因此宁清的心情也慢慢好了些,她虽然不大理宁婉,可也不再与爹和娘生气了,用心做起了鞋面鞋帮,她做起活来其实又快又好,只是她只肯给她自己做罢了。 宁婉抬起头来看看一家人,不由得感慨,爹娘都是老实人,一辈子只知道干活,性子和软不会与人争抢,可偏偏三个女儿个个都不像他们,宁清的厉害是有目共睹的,自己之後也被人再三称为有本事,就是性子最温柔的大姊,其实心里也是有主意的。大约正是因为爹娘的老实,女儿们才不得不坚强起来。 大姊早嫁出去,宁清也很快就会嫁到刘家,将自家抛开过好日子去,如今家里只剩下自己一个,娘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是男是女,家里唯一能指望的还是她。 虽然在梦中宁婉最终过上了好生活,但那条路太过艰辛,而且一路上她失去的又太多,因此自醒来後,她一直想着怎麽做能改变未来。 说到底,宁家的许多事情都是因为没有钱。 如果有钱,娘就不会小产後调养不好病逝;爹也不会为了挣钱累出了痨病;而自己也不必自卖到赵家做妾…… 她到了赵家之後发现挣钱很容易,但对於此时此地的宁婉来说,却一直没有想到什麽好办法赚钱。 自己现在才十三岁,既不能看帐,也不能管铺子,更不能打理家事,即使告诉别人自己会,也没有人会相信,反倒以为她疯了。 而且在三家村里,她的这些本事完全用不上,家里没有铺子也没有本钱,唯有二十亩地,小小的山村土地有限,就是想多开些荒地都不可能。 三家村人在种地之外能想出挣钱的办法就是养些猪鸡之类的,虽然养得多挣得也多,但也不能扩大太多,毕竟没有足够的粮食喂养猪鸡,而且把猪肉和鸡蛋送出三家村又是一个难题,因此想以此挣大钱也不容易。 所以宁婉自梦醒至今依旧一筹莫展。 但是今天她被宁清闹得越发不耐烦,决定抢先占用宁清和刘五郎发财的法子。 在宁婉的梦中,刘五郎和宁清成亲後就用自家给的压箱钱做本,在卖杂货的同时开始收山货。山村里不起眼的山货卖到县城里,卖的价钱竟然很高,刘五郎与宁清靠着山货的买卖,成了马驿镇上的富户,後来还搬到了虎台县里开铺子。 现在刘五郎和宁清因为没能成功算计宁家,也就没有经营山货的本钱。 因此宁婉便向爹娘笑道:「我其实已经长大了,又听别人说县里还有更远的地方,那些人都喜欢我们的山货,只要能将山货送过去,价钱要比我们三家村翻上一倍到好几倍。我想,今年开春就到山里采山货,送到县城去卖,不就是给家里挣钱吗?」 宁清马上转头看向她,「你怎麽知道县里山货比我们这里卖的翻上几倍?」 这一直是她和刘五郎的秘密。 宁清认识刘五郎已经几年了,她最喜欢听刘五郎给自己讲三家村外面的事,後来两人情投意合,便商量起嫁娶之事。天从人愿,两家人也都同意,一切进展得顺顺利利。 两人再见面便特别的亲密,刘五郎就告诉宁清,他不想做一辈子的货郎,早有心改收山货,并且有信心能挣到大钱。只是刘家的长辈们都不同意,他若是想改行,一定要先分家。虽然刘家家底厚,但是儿孙却多,就算能分家,也分不了太多,不够做生意的本钱。 而宁清听了十分心动,就将自家会给压箱钱的事给说了,又答应刘五郎将来拿着压箱钱给他做生意。 听到会有这样一笔钱,刘五郎又生了更多的心机,与宁清算计好一同问宁梁和于氏,如果他们答应双倍返回聘礼的钱,便想办法说服父母,将分家钱提前给他们,都做为聘礼送到宁家。宁家若是双倍返还了聘礼,他们做生意的本钱就够用了。 不料他们的计画却被宁婉的一个玩笑给破坏了,刘五郎虽然失望,不过他原本就不大相信宁家这样寻常的农户会双倍返回聘礼,因此不是很难过。但是宁清却知道,如果没有宁婉插话,爹和娘会含糊地答应下来,将来自然不能反悔。 原本算好的几十贯钱没了,现在宁清又说要收山货卖到县里,正是要抢刘五郎的生意,宁清立刻板着脸冷哼一声,「你知道县城在哪吗?门朝哪开?而且你自己能采多少?去县城一次值不值得?」 「我虽然采不了多少,但可以把村里人采的山货一起拿到县城去卖呀!」宁婉听了宁清的话立即就知道她果真和刘五郎商量过收山货的事,不过,自己比宁清还清楚他们之後怎麽做的,因此眨着眼睛笑道:「至於县城在哪里,只要打听打听就知道了,老人家不都说,路出嘴边嘛!」 「村里人采的山货凭什麽要给你,你又没有本钱。」 宁清这话倒提醒了宁婉。「我可以先采山货换钱,拿这些钱做本再买了别人的,一点点地把生意做大。」 「你一个小孩子胡说起来倒容易!」宁清皱眉叱道。刘五郎和她岂会没想到这个办法,只是采山货很累,背到山外去卖更辛苦,想要这样做起生意简直不可能。 宁梁也笑着摇头说:「你们最多只去过马驿镇,哪里知道虎台县有多远?从我们家走到县里要好几个时辰,而且县城还是有城门的,早上打开晚上关上,进城时有兵将们守着,过往的人都要一个个地检查,不是那麽容易的。」 于氏也道:「你听谁说的?这样土的东西县里的人能看得上眼?再说就算是真的,告诉你的人不早自己去挣钱了,还等着你做这个生意?」 宁婉瞧瞧爹娘,他们正是因为一直没有真正走出三家村,才不知道外面是什麽样,不相信她的办法——不,其实是刘五郎和宁清的办法,当然现在已经成了她的了,她肯定这个办法一定能挣到钱。 就算她现在没有本钱,又有许许多多的困难,但她认定,只要自己肯吃苦,一定能成功。她笑道:「你们只管看我的吧!」 宁梁和于氏闻言笑了起来,当这只是小女儿的无心之谈,看天色渐晚,就催着做饭,「早些吃了睡吧。」 家里一向节省,灯油平常都是舍不得用的。 待宁婉回西屋躺下,朦胧间,忽然听见宁清问—— 「婉儿,你听谁说卖山货能挣钱的?」 就是你。可是宁婉只含糊地推道:「我忘记了。」 「是不是那一次你在村口遇到的那个骑马的人?」 也不怪宁清能想到卢二少爷身上,宁婉一直住在三家村,只有去年过年前跟着一家人去了一次镇上,她哪里会认得外面的人? 但是卢二少爷吗?他一定不知道,因为宁婉听到人们聊起他,只说他醉心於练功,打仗特别厉害,至於别的事情全然不放在心上。 「不是。」 宁清还是不甘心,「那是谁?」 宁婉索性不吭声,装作睡着了,不一会儿,她也果真睡了。娘的肚子越来越大,如今她已经将所有的家务接了下来让娘歇着,一天下来,她真的很累。 【第三章 野菜也能赚钱】 于氏已经年近四十,中间隔了好几年没生养,如今又怀了身孕便十分辛苦。先前她还只当自己没事,後来竟有了流产的症候,把全家人都吓着了,又是请大夫又是买补品的,很快将家里的积蓄全花用光了。 寻常农家的家底实在是太薄,禁不起一点的事。 看着娘只能与大家一样吃咸菜、高粱米,宁婉就悄悄劝爹,「把家里多余的粮食卖掉,这时候粮食是最贵的,怎麽也能支援一段时间,等暖和後就有山货可以采了,再用山货换钱。」 农家日子过得都苦,宁家在三家村里还算是中等,地不算少,平时也能吃得饱,宁梁夫妻又一向节俭,去年秋收後家里留的粮食除了口粮还有些剩余的,倒是可以卖些出去,宁梁听了便点头同意。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六章 宁家的粮食就放在东厢房里,所以想卖粮是瞒不过于氏的,先前拿出家里的积蓄买药买补品她就十分不舍,现在更是不肯了。 「补品吃完了就不吃了,再下去不就成了无底洞?我只在炕上多歇歇就行。」 宁梁此时却有了主意,「婉儿说得对,不说现在家里还有余粮,就是没有余粮借钱也要卖地要给你养好身子。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家不就散了吗?」 于氏听了眼圈一红,她其实是宁梁买来的,但这麽多年相处下来,宁梁待她特别好,这更让她深感内疚,本想说与其花钱给自己养身子,还不如留着粮食和钱将来再续娶一房年轻好生养的。但看看丈夫,再看看两个女儿,她怎麽也舍不得,顿时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宁婉将手盖在娘的手上,温声劝道:「娘,大夫说了,你一定要开心才能养好身子呢,到时候给我们生个小弟弟。」 这些时日二女儿要做嫁妆,么女便将家里的所有活计都接了过去,还要时常安慰自己,逗自己开心,于氏看着似乎一下子长大了的么女,心酸之後便感到欣慰,「娘一定要给你们生个弟弟,将来能给你们姊仨撑腰!」 宁梁和宁清听了这话也点头,毕竟在三家村,家里没有男丁是不成的,除了顶门定居、传承血脉,更实际的在於最繁重的农活儿只有男人能干得动。若是遇到了争地争水、替家里被欺负的出嫁女出气等等事情,也是要靠男人。 就比如眼下,要将粮食卖掉就要背到乡里,宁婉纵使想帮忙也帮不上,几斗的粮放在筐里她拎也拎不动,更不用说还要走上一个多时辰的山路送出去卖。 么女说此时粮价最贵的话一点也没错,这时候的粮食比秋天时还要贵上两三成,宁梁卖了一天粮之後十分开心,进了家门就笑道:「听说过些时候价钱又会落下,这两天我天天跑一趟,好多卖一些钱。」 宁婉给爹端来留好的饭菜,道:「明天我跟爹一起去。」 「你去做什麽?」 「我挖了些野菜到镇上卖。」 宁梁笑了,「哪里会有人买那东西?」 怎麽没有?那时候自己在赵家住着的时候,天气刚一回暖,最新鲜的野菜就摆到了桌上,她看过帐,那价格不比冬日暖房里种的菜便宜呢。 乡下人吃野菜是因为没有别的菜可吃,可是富贵人家是为了吃个新鲜。小镇虽然不大,周围农田亦多,但是总有人不会自己去挖而买别人的吧。宁婉一定要试试,她确实急於要挣点钱,手里一文钱都没有的日子太难过了。 宁清听了嘲笑宁婉,「原本说要采山货,现在已经等不及了,连野菜也要拿去卖。」 于氏其实也不信野菜能卖钱,但是她舍不得么女被笑,开口说:「婉儿挖了一整天的野菜,也不过挖了一篮子。」 这时天气刚刚有一点暖意,只有最向阳、最暖和的地方才有点绿意,野菜夹在青草间,还十分幼小,挖上半天才小小的一把。宁婉差不多把三家村跑遍了才挖了一些野菜,自家只捡差的吃,她挑了又大又好的留着明天到镇上卖。 第二日一大早,宁婉起来做好了饭菜便跟着爹出门,向三家村外走去。 山路狭窄,宁梁背着筐子走在前面,宁婉挎着篮子跟在後面。 清早的初春,虽然依旧有阵阵寒风,但终究与冬日里刺骨的冷意差很多,父女两人又都身有重负,脚步自然快了,也就不觉得冷。 宁婉看着前面的父亲,因为背了沉重的筐子而佝偻着身子,竟有几分苍老的感觉,那样子和几年後的父亲重合了起来。 记得那时,娘已经卧床不起,爹娘对子嗣再无希望,看自己到了十六岁,便与自己商量招赘。自己怎麽能不答应?通常家里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的,都是留着么女不嫁招赘,生了儿子随娘家的姓氏,家里也就不算断了香火。 那时的宁婉哪会不答应? 爹便托了人张罗起来,相看了两回後却再没消息,宁婉十分不解,论起品貌,自己不差,家里也还有几亩地,怎麽就招不到女婿呢? 後来宁家人才知道,原来郭老爷子联系了村里人暗中将自家招赘的事搅散了,他们就是想让宁家成为绝户,然後分绝户财,分绝户地! 爹得知他们的黑心时,抱着头坐在炕沿上呜呜的哭,他想不到一个村子里的乡亲们会四处败坏女儿的名声,只为图谋自己的家产,逼自己绝嗣。 娘一气之下咽了气,她走之前百般放不下爹和自己,眼睛怎麽也闭不上。 办过丧事,宁婉狠下心来,悄悄去了胡家村,把自己家剩下的几亩地卖给了胡姓的人家,虽然是世仇,可他们买自家的地却没有像村里人压价压得那样狠,然後她就带着爹离开了三家村,那时爹已经得了痨病,留在三家村只有死路一条…… 「婉儿,把篮子给爹帮你拿。」 宁婉正在回想梦里的情景,听见爹叫自己,她抬起头来一笑,「爹,篮子很轻,我拿着一点也不累。」 山路难行,就是不拿东西也会累的,更何况满满一大篮子的菜!宁梁瞧着乖巧的女儿不禁笑了,「要麽我们歇一会儿?」 宁婉知道爹是照顾自己,「不用了,我们走吧。」 越早些赶到镇里,才有更多的时间卖粮卖野菜。 父女两个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镇子边上。这里逢初一、十五便有大集,平时的日子也常有来卖各种东西的,三家村人卖粮就到这里。此时不过辰时,却已经有了许多人,父女二人赶紧找了个地方放下东西,将粮食和野菜摆了出来,等人来买。 红通通的高粱米十分饱满,却是粮食中价格最低的,要三、四斤才能顶得上一斤白面,六、七斤才能顶得上一斤稻米,因此马上就有人来问价。这时候要买粮的多是些穷户,青黄不接时家里吃不上饭,因此讨价还价十分地激烈,不过,随着一次次的争论,粮食还是一点点地卖出去了。只是野菜却无人问津。 爹见小女儿守着一篮子野菜,却连一个问价的人都没有,小女儿呆呆地坐在一块石头上,说不出的可怜,他抽了个空劝她,「没有人买就算了,我们拿回去自家吃。」 宁婉正在想为什麽没有人来买野菜,明明这样好的野菜,每一棵都是她仔细挑出来的,将泥土去了,乾乾净净,新新鲜鲜,一样样摆得整整齐齐。 可是,就是连一个问价的人都没有! 这时又过来一个买粮的,穿着破旧的棉袄,与爹商量了半日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抠出几个钱数着买了三斤粮走了,宁婉突然醒悟了,来买粮的人再不能买野菜!他们想的是吃饱肚子,怎麽会舍得花钱买野菜呢!若是想吃,早自己去田里挖了,毕竟镇子不大,周围也有田地,挖野菜也不难。 原来她的法子弄错了! 想通了问题所在,宁婉提着篮子向爹说了声,「我去街上卖野菜。」话落,就提着篮子跑了。 宁梁想要拦住她,却扑了个空,又因为有人要买粮而走不开,只得向她的背影喊道:「你认得路吗?」 「认得,爹放心吧!」宁婉应着,却想起了梦中她曾与爹在马驿镇住过一段时间,那时他们原本是来投奔宁清的。当然她不会白吃刘家,因此住下来後就接了浆洗缝补的活儿挣钱,每日收衣裳送衣裳还不是得到处走?是以将小镇走得十分熟悉,後来,因为宁清容不了爹和自己,才离开小镇投奔了大姊。 镇里的街道与她记忆中的一样,石板路踩上去与三家村的土路很不同,不带一丝的尘土,她轻快地走着,有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突然,宁婉在一扇黑漆木门前停了下来,抬起手想叩门,可是在叩响之前还是放下手。 听见里面隐隐传出的读书声,宁婉站了一会儿正要离开,那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一位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从里面走了出来,不想门前站着一个人,怔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下宁婉,便温声笑问:「小姑娘,你有什麽事吗?」 宁婉自然认得许老夫人,她路过这里正是想到了许老夫人才停下的。 想到这里,宁婉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七章 许老夫人见门前的女孩子略有些黄瘦,一双大眼睛却黑白分明,十分有神,花布棉袄,没系裙子,穿一条肥大的撒腿黑裤子,一双黑布棉鞋,裤脚和棉鞋上都绣着小花,乾乾净净的,心里有几分喜欢,再看向宁婉手中篮子里的野菜便笑了。 「原来是卖野菜的,我正想吃这一口呢。」 宁婉才回过神来,赶紧把篮子捧了起来,「老夫人,您喜欢哪一样就拿吧。」 篮子里的野菜有好几种,车轮菜、婆婆丁、小根蒜、马齿苋,分门别类地放在大大的篮子中,有碧盈盈的,有白生生的,还有带着些许灰色的,鲜嫩得都像要滴出水似的。 许老夫人一见就点头,「每样我都要一点。」说着回去拿出一只菜篮来,每样都捡了些,然後拿出二十个钱给宁婉,「拿着吧。」 「不,」宁婉摆手,先前她就受过许老夫人的恩惠,这些野菜她不想要钱,可是她突然想了起来,许老夫人还不认识自己,便又改了口道:「不,不用这麽多。」 「怎麽不用?」许老夫人还是这样和蔼慈善,微笑着说:「这时候野菜本来就少,挖起来一定很费力吧,而且你又收拾得这样乾净整齐,二十个钱不多。拿着吧,孩子。」 当年,许老夫人就叫自己孩子。她发现自己浆洗过的衣裳都熨烫折叠得十分整齐时,每次也都要多给自己几个钱。 宁婉先是鼻子一酸,然後开心地笑了起来,接过钱向许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谢谢您,我走了。」 正如世上永远有坏人一样,世上也永远有好人,而自己注定是要受到许老夫人的恩惠的。 许老夫人也笑着说:「再有新鲜的野菜还送来啊!」 宁婉灿烂地笑道:「好的。」 既然找到了正确的路子,宁婉便沿着镇上的街道一路走过去,敲了几处大户人家的门询问,见了头戴首饰,衣着富贵的妇人便提着篮子叫卖,毕竟只有家里生活富裕的人才肯拿钱买野菜。 果然,陆陆继继地又有人向她买,虽然给的钱不能与许老夫人相比,每份只几文,但野菜慢慢减少的同时,宁婉荷包里的钱却多了起来。 只剩下不多野菜的时候,却遇到了谢大夫的太太,镇上人都叫她谢师母,自己被郭小燕打伤後,还有娘差一点早产都是请谢大夫看的,谢大夫不但医术高明,心地还特别好,见宁家贫穷便只收了点药钱。宁婉一直记在心里,此时就走了上前笑着拦住谢师母。 「我是三家村的,谢大夫给我和我娘都看过诊,现在我们都好了,十分感激谢大夫。这些野菜是我自己采的,谢师母拿回去吃吧。」 谢师母平日里常遇到这类的事,因此倒没有吃惊,又见不过是野菜,并不是什麽值钱的东西,就笑着接过来,「我们家谢大夫最喜欢吃野菜。」又从荷包里拿钱,「我们不能白要你的东西。」 「不用了。」宁婉说着,一溜烟跑了。 虽然送了谢大夫一些野菜少挣了几个钱,但宁婉还是非常高兴,每卖出一份她都算了数字,因此知道自己得了四十二文,虽然不多,但毕竟挣到了钱。 重新跑回市集上找到爹,见他刚卖了一份粮食正抬头四处张望,看见她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真怕你走丢了。」 「这麽小的镇子,只有一条街道,怎麽能走丢呢?」 宁梁闻言笑了,「怎麽这麽大的口气?好像你去过县城似的,所以不把小镇看在眼里。」 宁婉一时倒忘记了,自己现在还是个只来过一次镇上的乡村小丫头。於是她向爹吐了吐舌头,「我不是听爹说县城里好大好大,里面有好多条路,一不小心就会迷路吗?」 宁梁倒没有疑心,却从怀里拿出几个高粱米面的窝窝,「还不太凉,你赶紧吃。」 这是两人带来的午餐。宁婉这时才想起来早过了午时,可能忙着卖野菜的原因,自己竟忘记饿,现在看到高粱米面窝窝,肚子就忍不住叫了起来。 她见窝窝一点也没少,不禁埋怨道:「爹,你怎麽不先吃?」 女儿不回来,宁梁哪里有心思吃饭,现在也觉得饿了,因此笑了开来,「我们一起吃吧。」 宁婉接过窝窝,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重新把窝窝还给了爹,「等我一下。」 她几步跑到了路口一家卖羊汤的小店,拿出三文钱道:「付掌柜,给我来一碗羊汤,要多加葱末和香菜。」 付记羊汤在马驿镇十分有名,掌柜的做生意很厚道,羊汤货真价实,羊肉虽然是单卖,但是羊汤里却有许多羊杂。当年自己穷得很,便时常用三文钱买了羊汤给爹喝,掌柜的每次都笑哈哈地多加些葱末和香菜。 「好。」付掌柜正在收碗,闻言赶紧响亮地回答一声,以为是老顾客,转头一看却是个陌生的小姑娘,却十分乖巧可爱,倒笑了,「你是谁家的孩子?」 宁婉也笑,自己怎麽又忘记了,因此笑道:「我跟我爹来卖粮的。」 付掌柜只当自己忘记了,立即拿起一个大大的碗公盛了满满一碗羊汤,里面倒有小半碗羊杂,又抓了许多葱末和香菜撒在上面,笑着递给宁婉,「小姑娘,拿去喝吧!」 宁婉接了汤却不喝,用头向一旁点了一下,「我和我爹在那边卖粮,先端过让我爹喝,一会儿就把碗送回来。」 付掌柜点头,「去吧,小心别把碗打破了。」 宁婉小心地端了汤回去,「爹,你赶紧喝几口,正热着。」 宁梁时常到镇上,自然知道这家羊汤有名,可他一次都没舍得拿钱喝过。现在见女儿花钱买了羊汤,哪里肯喝,「你先喝。」 「爹,你先。」 两人相互让着,慢慢地将一碗羊汤都喝尽了,里面的羊杂也吃光了,当然还有他们自家里带来的高粱米面窝窝。 到了太阳偏西的时候,还剩下小半筐的粮食,爹不肯贱卖,因此还要背回去,宁婉自梦醒之後虽然总觉得三家村这点子钱简直不算钱,但是眼下她却没有钱。俗话说得好,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她不是英雄,却真真实实地感觉到英雄的为难,便默默地把想劝爹低价卖了轻松回家的话收了回来。 眼下宁家的情况,多得一文钱也是好的。 一文钱能换两个鸡蛋,两文钱就能买一个大肉包子呢!宁婉在回家前就花了二十文钱买了十个大肉包子,皮薄馅大,也是镇上最实惠的包子,买到手立即拿出一个递给爹,「还热着,先吃一个。」 「回家再吃吧,」宁梁不肯接,「吃过了就走不动路了。」 宁婉却道:「吃饱了才有力气呀!」逼着爹立即吃了,当然她自己也吃了一个。卖了一天的东西,这时肚子里早空空的了。 不过,爹说的还是对的,他们吃了包子,浑身上下都懒洋洋的,回去的路走得比来时慢多了,两个时辰才到家。 宁清便抱怨道:「怎麽才回来?饭已经凉了。」 宁婉就拿出包子,「加上包子一同热一下,我已经吃饱了,你们三个人每人一个,明天再把剩下的几个热了吃。」 宁梁听了赶紧说:「我已经吃过了,只热两个就行。」 宁婉却板着脸,「不行,爹你太累了,要是不多吃点好的,身子撑不住。」在自己的梦里爹就是一直辛苦做活,舍不得吃好的,结果得了痨病,怎麽也治不好。 宁清见了大肉包子立即不再抱怨,赶紧将灶火吹旺,将饭和包子一同热了端上去。 宁婉指着包子笑道:「娘,你看,这包子就是我卖野菜的钱买的。」 于氏不胜惊奇,「还真有人买野菜呀?」 宁清也问:「你卖了多少钱?」 「四十二文。」 于氏惊呆了,「野菜竟能卖四十二文!」 其实若是到县城里卖,宁婉可以肯定能卖到一百多文,甚至更多,镇里比起县城还是差太远了。可是家里人已经觉得用白挖来的野菜换了钱实在不可置信。 「但现在只剩下十九文了。」宁梁接过话说:「这孩子好不容易挣了点钱,又都大手大脚地花了出去。」 于氏听了心疼,「一下子就花了一多半呀!」 明天自己还要把剩下的钱都换成鸡蛋给娘补身子,因此宁婉说:「我为什麽挣钱?还不是为了我们大家随便花用。」 宁梁、于氏还有宁清都瞧着她啧啧地道:「听你的语气,似乎已经发了大财了。」 宁婉便一扬头,「你们焉知我发不了大财!」 她一定会做给他们看。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