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开棺见喜》 第1章 不想死就安静点儿 听闻安国公府的二小姐死了,云七夕乐了。 等到夜深人静,她挎上自己的工具包,上山了。 几天前,她盗了一个墓。原本打算干完最后一票,就金盆洗手。可谁知道不过戴了一个墓主人的玉扳指,就穿越了。 金盆洗手?洗个屁啊! 她如今倒是觉得,盗墓这职业挺不错。投资少,见效快,最关键的是,永不被淘汰。 有这一手本事,无论老天爷把她扔哪里,她都能活出一朵花儿来。 盛夏的晚风,清凉如水。 这位二小姐今天刚刚下葬,墓前的香烛都还没有燃尽,那一堆燃烧过的纸钱,仿佛还冒着余温。 云七夕望了一眼漆黑的四周,确定无人后,取下包,从包里拿出一把冥币来。 蹲在墓碑前,借着还没燃尽的烛火,她点燃了冥币。 “二小姐,这是一点儿小意思,你拿去,里面那些你死不带去的东西,我就拿走了,江湖救急,我云七夕在这儿谢过了,你……” 云七夕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瞪大眼睛,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看清了墓碑上的字迹。 云氏七夕? 她背脊一麻,手里还在燃烧的冥币一扔,猛地站了起来。 靠,不带这么玩人的好吗! 火星子在她的眼前胡乱地飞着,她缓缓地镇定了下来,火光落入她眯起的眼睛里,闪动着一抹狡黠,唇角邪气一勾。 这普天之下,同名同姓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缘份哪! 看来,今儿干的这一票,是天意! 好歹是一个资深盗墓者,心头哪能有个怕字? 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她将包往肩上一挎,提步往墓室门口走去。 门,是开的? 她放缓了脚步,走得谨慎了些。 突然,她顿住脚,眼睛死死地盯住墓门。 由于常年夜间出动,她晚上的视力练就得极好。晦暗不明的月光下,她看见大开的墓门上,赫然有几个血手印。 她眯着眼,打量着那几个血手印。 手掌很大,指骨略粗,这手印的主人应该是个男人,绝不会是墓里这位二小姐。 太过诡异! 进去?还是不进去?在她 的字典里好像还没有退缩二字。 她正在纠结着,突然一阵阴风席卷而来,墓前的火烛瞬间扑灭,燃烧的冥币飞上了天。 正抬手遮挡扑来的纸灰,云七夕突觉有一只手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大力地往里一拉,她便整个身子扑了进去。 她扑进了一个宽大的胸膛里。 “喂……” 她刚想发声,嘴巴就被一只大掌扣住。她越是挣扎,那只手就扣得越紧。 “不想死就安静点儿。” 耳边响起一个不耐的声音,嗓音低沉好听,但气息却有些弱。 是活人,不是鬼! 因为,他说话时,云七夕清晰地感受到了耳边的热气。 入鼻是一股很浓,很浓的血腥味儿,盖过了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 他受伤了? 云七夕抬起头,努力想看清他的样子。可惜墓室里太暗,没有一点光线,她看不见。 见她停止了挣扎,扣住她的那只手也放松了一些,给了她呼吸的空间。 “你……” 云七夕刚想开口,他的手就再次堵紧了她。同时,她能够感到,他的身体瞬间绷得很紧。 她没有再挣扎,因为,她也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 “他受伤了,跑不了多远,一定在这儿附近,给我仔细找。”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在墓外响起。 “可是这附近都找遍了。”另一个男人道。 “再找!这次若让他逃了,回去如何向太子殿下交待?” “我看他伤得很重,就算逃走了,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不行,必须把他找出来。” 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人迟疑地道,“不会在这墓里吧?” 听见这话,云七夕屏住了呼吸。 外面是半刻的安静。 身旁的男人捂着她的手不放松,另一只手圈着她一步步后退。 “进去看看。”那个粗犷的声音突然命令。 “是。” 紧接着,杂乱的脚步声向着墓室走来。 耳旁男人的气息越来越重,云七夕也很紧张。她不知道这人跟他们之间有什么仇恨,但她知道,一旦被发现,她也是逃不掉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清晰地听到 ,他们已经进来了。 云七夕缓缓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身旁的男人可能明白他们马上就要暴露了。所以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也并没有阻止她。 “娘的,什么也看不见,点个火把来。” 男人的啐骂声在很近的地方响起。 第2章 人吓人,吓死人 话音刚落,漆黑的墓室里却突然出现了一缕亮光。 紧接着,墓室里响起了震天动地的惨叫,几个男人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墓室。 亮光处,那张原本翻着白眼,伸着长舌头,如一只索命女鬼一般的脸突然画风一变,眉眼一弯,俏皮地吐了两下舌头。 “切!就这怂样,还敢踏进坟墓来?” 咚! 身后一声闷响。 云七夕拿着手电往后一照,就见那男人已经倒在了地上,衣服几乎被血浸透。 “我说,这得是多大的仇怨啊,非得要了你的命不可?” 云七夕蹲下身来,第一件事便是看看这倒霉蛋到底长啥样。 手电的光落在单连城的脸上,云七夕呆住了。 天哪,这倒霉蛋竟然长得这么天上有,地上无的? 五官俊朗却又不失阳刚。他轻轻掀了掀睫毛,想要睁开,却又太过吃力。轻蹙的眉头暴露了他此刻的痛苦,但他却硬是没哼出半声来。 是条硬汉子!云七夕心里不由升起了一丝敬佩。 “你这是失血过多啊,再不止血就玩儿完了。” 单连城没有说话,只是虚睁着眼,盯着她手上那只会发光的东西,一动不动。 不再迟疑,云七夕立刻放下背包,拿着手电在包里翻找。 突然,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飞快看了单连城一眼。仿佛想起了什么,她收起包,将手电放在地上。起身将单连城扶起来,双手从他的背后抱住他,吃力地将他拖到了墓室深处。 可墓室开阔,一眼望穿。除了……那具石棺。 于是,她将他拖到了石棺背后,平放到了地上。 “混江湖的人没那么好骗,他们一定会再回来的。” 说着,她拿着手电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回来了,找了些细沙擦掉了墓门上的血手印,又用一些土将一路上的血迹都掩盖了起来。 望着微光里忙碌的身影,单连城的眸子眯起了一丝深意。 这样一个看似大大咧咧的女子,竟然有如此缜密的心思?现在是她逃的好时候,她竟然不逃? 做好这一切,她再回到石棺背后,从背包里快速翻出碘伏和云南白药喷雾剂。 这个背包,可是她出门贴身不离的宝。不仅有手电,尖刀之 类的小工具,还有一些以备不时之需的外伤药和常用的消炎药。 话说,这药如今对她来说,可太宝贵了,她为啥要拿着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呢? 好肉痛有木有? 她完全可以在山上就地取材,采些草药来做一些应急处理。好歹她还有一个掩人耳目的职业是资深中医嘛。 可,他的伤太重,一刻都不能等。 看在他是一条硬汉,还是一条长得不错的硬汉的份上,她就当献爱心了吧。 他上身有刀伤,腿上伤得尤其重,像是被什么重物砸伤的。 “你起先还那么大力气呢,腿应该没问题吧?嗯?”她问。 单连城蹙着眉,额间密布着冷汗,却没有吭声。 看着他高冷的样子,云七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手指就那么往他大腿上一戳。 见他突然咬紧牙关,云七夕笑了。 “看来你的腿还没废。” 她将手电放在一边,照着他的伤处,此时条件有限,她只能先给他清理伤口,止住血。 “喂,你能放松些吗?我又不能吃了你。”云七夕捏着他绷紧的大腿肌肉,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黑暗里,单连城的神情有一丝怪异。 然而云七夕此刻已经投入到了职业医生的状态,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碰的是人家多么敏感的部位。 伤口处理工作快要接近尾声时,云七夕突然停了手上的动作,看了单连城一眼。 单连城的眼底猛地聚起一道冷光,竟如一根冰针直刺人的心底。 云七夕飞快关掉了手电筒,屏住了呼吸。 “火把都给我举起来,我倒是要看看,那到底是人还是鬼。” 墓外再次响起了那个粗犷的声音,同时,有火光从墓室门口透进来。 果然,他们回来了。 随着脚步声走近,墓室里的黑暗一寸寸被吞噬。 云七夕突觉被用力一拉,猝不及防,她的重量就这么砸在了单连城的身上。 见他的眉头狠狠皱了一下,云七夕想抬起自己的身子,腰身就被一只手臂圈紧,不能动弹。 整个墓室都被照亮了。 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发现,石棺背后是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吧? “是谁在装神弄鬼?” 一个故作镇定的声音颤抖地问了出来。 一阵安静过后,那个粗犷的声音冷哼一声,“给我瞪大眼睛看清楚了,鬼在哪里?嗯?” 第3章 死而复生 话落,啪一声,想必是哪个倒霉蛋挨了一巴掌。 虽然此刻云七夕的处境很危险,可她却仍是忍不住想笑,尤记得刚才逃跑出去的时候,可没有谁有多冷静呢。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整个墓室都安静了下来。 云七夕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因为,她清晰地听见,声音就是从身旁的石棺里发出来的。 众人的目光聚在了这口石棺上。 “有,有声音。”一个颤抖的声音说。 “他,他不会在这棺材里吧?”有人胆战心惊地猜测。 “去,把棺材打开。”一个人被一脚踹了过来,碰到了石棺。 “这,这……”那人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没用的东西。”粗野的男声斥道,大步朝石棺走来。 此时,他们站的位置,与云七夕之间,就只隔了一个棺材的距离。 “娘的,这么沉,上来几个,推开它。” 男人试着推了推棺材盖,咒骂了一声。 云七夕感觉声音就在自己头顶,于是尽力将身子伏低,这样她就与单连城贴得更近了。但她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不是有句话叫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么? 此时棺材里的声音似乎没了,等他们大力地将棺材盖推开,火把举起往里面这么一照。 “啊……” 墓室里响起了更加惨绝人寰的尖叫。 五秒之后,所有人都逃出了墓室。只余慌乱下丢在地上的火把在石壁上投下的跳跃的影子。 石棺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吓成那样? 云七夕趴在单连城的身上,暂时没有了动弹的勇气。 以前,她从不相信这世上有鬼,但自从有了穿越事件,她不得不开始重新看待这些唯心的东西。 “救命……”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石棺里传了出来,虽然声音很小,但因为墓室太过安静,所以听来依然很清晰。 云七夕心里暗惊,看了单连城一眼。她这会儿倒是希望他能说句话,好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然而他此刻虚脱了一般,闭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均匀的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 “救命……” 声音再次响起,这让云七夕确信,不是幻 听。 莫非这二小姐死而复生了?又或者是她有什么冤情,所以魂魄不肯离去? 单连城仍然闭着眼不动,云七夕好奇大过了恐惧,一点点地抬起了头来。 听这声音,就算是鬼,也是一只没什么攻击力的弱鬼,她怕个屁啊。 做好了心理建设,她打开小手电,缓缓站了起来。 深吸了一口气,她大着胆子将手电的光照进了石棺里。 这…… 脸颊还有血色,额上涔着汗珠,这位二小姐还没有死? 但她惊讶的不是这个,她惊讶的是这位二小姐竟然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突如其来的光线令二小姐的睫毛颤了颤,皱着眉头似很痛苦的样子,又低弱地唤了一声“救命”。 云七夕走上前去,搭上她的脉。 还有微弱的脉象,却恐怕是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你……” 云七夕刚想开口说什么,石棺里的二小姐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云七夕的手电“啪”地落进了石棺里。 二小姐吃力地掀开了眼帘,借着散落的火光打量她,抓住云七夕的那双手很紧,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你是另一个我吗?你是老天爷派来了我的遗愿的吗?”二小姐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又有种回光返照般的兴奋。 她虽然未死,但从脉象看来,却已是无力回天。 不仅同名,还同脸。云七夕陷入了疑惑。 难道她是她的前世吗? “你有什么遗愿未了?”云七夕问。 二小姐的眸子里浮起了一层水雾,眉头纠着痛苦。 “三天后,就是我与太子殿下,我的子隐哥哥成亲的日子,子隐哥哥曾许我十里红妆,一生荣华。我要的不过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如今看来,今生我与他却是缘分已尽了。” 说着,她颤抖着从衣襟抽出一块绢帕来,塞到云七夕手里。 “我死了,子隐哥哥定会难过,我不要他难过。我日日在闺中,将我对他的所有情感都绣进了这块绢帕里。姑娘代我交给他吧,代我成为太子妃吧,就让他当我还活着,好吗?” 代她嫁人?这,不好吧? 况且,她一个代嫁的太子妃怎么会在临近出嫁突然就死了呢?是巧合还是阴谋? 云七夕向来过惯了无忧无虑的日子,她的生命应该是一本发家致富的种田文,绝不会是一本宅斗小说啊。 第4章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可不知道为什么,云七夕看着她眼角滑下的泪,就好像是看着镜中哭泣的自己,心里也感染了难过。 “在我闺房的床底下,有一个暗阁,里面珍藏着三样东西,若你成为我,那三样东西,会对你很有用。”二小姐继续说道。 吔?听这意思,那三样东西是什么价值不菲的宝物? “这辈子我与子隐哥哥有缘无分,一切只待来生了。”二小姐幽幽地盯着黑暗的上空,眼里的神采正在一点一滴消失。 云七夕突然想起了什么,忙抓着她问,“你是怎么死的?” 二小姐突然好似缺氧了一般,张大了嘴巴,大口地喘着气,直盯着云七夕的眼睛。 “你的出现一定是上天的指示,答应我,代我活下去,答应我……” 二小姐将她的手抓得很紧,声音因为激动而变了调,可云七夕开不了口。 她从不轻易许诺,一旦承诺,必定会说到做到。 这件事情对她来说,确实很为难。 然而二小姐捏着她的那只手却缓缓松了,下一刻,就重重地垂了下去。 她死了,可她的眼睛却一直睁着,透着一种不甘。 云七夕有些不忍心,若她真是自己的前世,她怎么能让她死不瞑目呢? “好吧,从此这世上只有一个云七夕,是死而复生的国公府二小姐。我做不到代你嫁人,但我可以代你活下去,活得比以前更精彩,你就安息吧。” 她的尸体不能再留在这里,若是被人发现,就穿帮了。 云七夕快速出去,找了一块空地,挖了个坑,随后将二小姐的尸体埋了进去。一切做得毫无痕迹。 做完这一切,想起单连城还在墓室里。 回到墓室里去看了一眼,却令她大吃一惊。 单连城已经坐了起来,背靠着石棺。看样子他已经清醒多了,盯着她惊愕的样子,他鹰隼般的目光里仿佛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敏锐。 他,他都看见和听见了? 既然这样的话…… “嘿嘿……” 云七夕扫了一眼他受伤的腿,阴恻恻地笑了笑,吊儿郎当地一步步凑过去,一只手撑着石棺,另一只手灵活地玩转着一把精巧的小刀,弯着腰低着头似笑非笑地瞅着他,整个一副痞子相。 “你说我是割了你的舌头呢,还是杀了 你灭口呢?” 黑暗里,单连城眉头挑开,深遂的眸子稍抬,淡然地看着她。 在瞥见他唇角邪气地一勾时,云七夕心里不祥的预感刚起,就被一把大掌揪住了她的衣襟,再用力一带,下一秒,她倒在了地上,宽硕的黑影如大山一般倾压了下来。 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夹杂着血腥味和一股强势的男性气息扑鼻而来。 眼前这张棱角分明,帅气冷峻的脸此刻离她很近,很近。近得他有几缕发丝都触到了她的脸颊,如猫爪子一般挠得她脸皮发痒。 “你说,我是割了你的舌头呢?还是杀了你灭口呢?” 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候,云七夕竟然有一瞬间不争气地被眼前的美色迷走了心智,直到听到冷冽中带着半分戏谑的声音响起,她才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她还没来得及挣扎,手腕就被紧紧一扣,吃痛地松开了手,那把小刀就轻易地易了主人。 此刻那冰凉的刀刃贴着她的脸颊,稍动分毫,就可以让她脸蛋开花。云七夕瞬间如挺尸一般身体僵直。 她怎的忘了一个道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从刚才那几下,她便了解他的身手了。即便他受着伤,要捏死她也是轻而易举。刚才不赶紧跑路还主动挑衅,不是找死么? “呵呵,不要激动,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吗?”云七夕强挤出一丝笑来。 “爷从不开玩笑。”单连城英眉一挑,语气冷硬。 暗淡的火光下,冰寒的刀光在眼前一闪一闪,向来脑子灵活的她也凌乱了。 “那个,我想,可能有些误会,我就是个路过,打酱油的,呵呵。” “……” “那啥,我保证不会跟任何人说我见过你,今晚的事情,会在我的脑子里完全格式化,你可以放一百个心。” 云七夕真心觉得此刻的自己忒怂,怂就怂吧,保命要紧。毕竟,在这个法律不健全的古代,她还真不知道,杀一个人算多大回事。 然而上空寂静无声,单连城没有半丝回应,只盯着她的那双目光冷如刀锋,如警察盯着待审讯的犯人,强大的气场便足以令犯人崩溃,逼得她自动招供。 第5章 如果姑娘不想死的话 可,云七夕毕竟不是那待审的犯人,她毕竟耐性有限,软语求饶也不是她的风格。 所以,她恼了。 “喂,我说,刚刚救你的人是我,不是别人,要不是有我在,你早被发现了,我好歹救了你,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 单连城眉梢一抬,盯着她的目光莫名多了一丝趣味,正欲说什么,却突然听见外面不远处传来了几声鸟鸣。 于是他收住了要说的话,将手放在唇边,吹了一声响哨。紧接着,便有脚步声朝着陵墓方向跑来。 拿着剑冲进来的人看见墓室里的场面,脚步滞住,愣了一下,方问道,“爷,你没事吧?” “还好。”单连城轻描淡写。 “如今怎么办?”那人又问。 “把她带回营地。” 单连城淡淡一句话,就宣布了她的命运。 于是,她被那人像扛麻袋一样十分不温柔地扔在了肩上。她的胁骨撞上他结实的肩膀,痛得她呲牙咧嘴。 “喂,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我……唔……” 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云七夕才刚开口嚷嚷,那人便失去了耐性。她只觉后颈一痛,眼前黑了。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她只有一个念头。 这世道,好人做不得啊! 京城外二十里,一行军队驻扎在山脚处。几队身着戎装的守军正在整齐有序地来回巡逻,夜黑风急,几处篝火被吹得火星子乱窜。 主帅的帐篷里,灯火通明。 不停有人忙碌地进进出出,紧张的空气里飘浮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爷,您的伤被处理过了?”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坐在床头,仔细查看过单连城的伤口,不由心生疑惑。 “嗯。”单连城简短地应了一声,并未多言。 而不远处的另一座帐篷里,云七夕已经悠然醒转。动了动,才发现手脚已经被捆绑住了。 四周很黑,借着外面隐约透进的光线,她的视线渐渐适应了黑暗,才看清身处的环境。 外面时不时地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刀剑擦着铠甲的铿然声。 这里就是他说的营地?听起来像是军队扎营的地方。 仔细想想,那个人的确有股子军人的硬气,而且恐怕级别并不 低。军人可不好玩,见惯了腥风血雨,杀人就跟削萝卜似的,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不行,为了自家的小命儿,她得赶紧离开这里。 蹭到一张桌子边,云七夕背靠着桌子腿,在桌腿上用力地摩擦着手腕上的绳子。 这是个笨方法,却是现在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不一会儿,里衣汗湿了,双手也软得不像是自己的了。此时的她肠子早已悔成青黑色了。 云七夕啊云七夕,你是善良的人么?动什么狗屁善念啊? 在第n遍问候过某人的十八代祖宗后,大概人家祖宗也听不下去了。终于,她手腕一松,捆绑在她手上的绳子断了。 不再迟疑,她飞快地解开了腿上的绳子,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帐篷门口。 轻轻掀开门帘,露出一条缝往外看。 哟,门口竟然没有守卫? 呵呵,连个看守都不给她安排,还真是有够自信的哈!料定她逃不掉么? 听见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放下了布帘,飞快回到原地,重新坐回地上,伪装出被绑着的假象。 然而脚步声只是从帐篷外经过,便越来越远。 她再一次站了起来。 黑暗里,她伸展了两下麻木的四肢,眼睛眯起了一丝狡黠。 想像那货发现她逃了之后的黑炭脸,她仰天张大嘴巴,无声地大笑了几声。 哼,忘恩负义的男人,姐不陪你玩了,后会无期。 走到门口,猛地一掀布帘,她呆住了。 门外立着一个背影,像是已等候了多时。 于是云七夕抬起来的脚又硬生生地放了回去。 那人转过身来,云七夕认出了他,他不就是一掌打晕她的那个粗鲁的混蛋么? “姑娘,请跟我来一趟。”戈风面无表情地道。 凭啥?云七夕心里本能地反驳,不过,脸上却是未动声色。 瞧着这态度,不像是打算立刻了结了她,还想请她喝杯茶,唠唠嗑? “如果我不去呢?”云七夕笑眯眯地抄起了手。 戈风冷着脸盯着她,“如果姑娘……不想死的话。” 嗬,她是吓大的么? 谁怕谁呢?还能比被杀人灭口更坏么? 唇角一撩,她笑了笑, 便提步跟了上去。 跟着他进了另一座帐篷,看见床上躺着的人,云七夕惊住了。 第6章 救人救出麻烦来了 最初在墓室里,光线暗,她还看得不甚分明,如今在亮堂的灯光下看来,这货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不仅长得天妒人怨的,而且……他此时只着了一条黑色袭裤。 “赤裸裸”的诱惑啊! 忽略掉他身上的伤,他的身材简直太过完美!六块腹肌非常明显。紧崩的小麦色肌理上,那一道道血肉模糊的伤口反倒令他看起来多了几份男儿的阳刚魅力。 她的视线,就如那x光一般,滴溜溜地在人家身上打转。 直到听见一声干咳,云七夕才吞了下口水,慢悠悠移开了目光,将自己花痴的本性淡定地隐藏了下去。 只见床边一个年过半白老头盯着她,皱起了眉头。 “就是她?” 这语气!她是有多遭人嫌呢? 原本闭着眼的单连城听见问话,睁开了眼,视线不带情绪地投注在她的身上。 老头盯着云七夕,问,“姑娘,爷的伤是你处理的?” 瞧着他半信半疑的样子,云七夕没急着回答,看了单连城一眼。 怎的了?莫非她处理的不好?要知道,她用的可是他们见都没有见过的高级药。更何况,这货目前的状况看起来可比在墓室里的时候好多了,若不是幸好遇到她难得地动了一次善念,他早见阎王去了。 却不曾想,救一回人倒救出麻烦来了,难怪雷锋越来越少了呢。 “你该问他自己呗,谁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不是应该最清楚么?” 揉了揉鼻子,云七夕说话也没什么好气儿。 老头看了单连城一眼,见他虽然神色漠然,却没有否认,心头便有数了,顿时拔高了嗓音。 “你到底给我家爷用的什么药?为何爷的伤口会变成这种颜色?” 颜色? 云七夕看了单连城的伤,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禁失笑。 “太过落后也怪不得你,我只能告诉你,我的药比你的药管用一百倍。” “胡说八道。”老头嗤之以鼻,“老夫行医几十年,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竟敢在老夫面前夸口。你才多大点儿的黄毛丫头?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云七夕无语中! 行医几十年又如何?还抵不过她在医学院一年所学。 “信不信随你。”云七夕也懒得与他解 释。 “老夫自然是不会信你这个黄毛丫头信口胡说。” “闭嘴!” 单连城冷声一斥,两个人顿时都禁了声。 “开始吧。”单连城重新闭上了眼睛。 “是。”老头暂时将云七夕凉到了一边,从旁边的托盘上取了一把小刀来。 他的伤口是有必要重新处理的,毕竟在墓室里,她只是仓促下草草处理,他腿上被砸伤的坏肉,淤血都是需要清理的。不然,在这样的夏天,伤处很容易感染。 举着刀,老头却犹豫了。 “爷,如今没有麻沸散了,可能会很痛,您……” “无妨。”单连城眼皮未抬,声音平淡,就好像要下刀的对象不是自己。 老头深吸了几口气,“爷,老朽要下刀了。” “嗯。”单连城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然而老头的刀却迟迟地没有落下去。不仅如此,他的手还越抖越厉害,而且,额上竟然还冒了汗珠出来了。 “你抖什么呀?”云七夕实在忍无可忍地发声了。 不是自称经验老道,行医几十年么?也是醉了! 谁知老头扑通一声就给跪了。 “恕臣无能,爷伤得这样重,臣生怕万一,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云七夕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你行不行啊喂?不行我来。”说着他伸手夺过了老头手里的刀。 “你要干什么?”老头紧张地盯着她。 下一秒,一道冷冽的刀光一闪,一股冰凉吻上了她的脖子。剑法精准,紧贴动脉。 “你若敢乱动一下,人头落地。”戈风的声音冷冷地在她身后响起。 森寒的剑气喷薄出来,凉到了她的骨子里。 云七夕不露声色地压下心中的紧张,从鼻子里哼了两声,“我原本是有可以让他不痛的方法的,既然这么不相信我,好,我不动,我可能是吃多了才多管闲事,反正这伤又不在我身上,痛的又不是我。” 说完,她手一松,哐当一声,小刀落在了地上。 而老头却听进去了,紧紧盯着她。 “你有可以让爷不痛的方法?” 虽然这黄毛丫头看来有点儿不靠谱,但眼下,爷是大事。若真的能减轻爷的痛苦,就算让他拜她为师,他 也甘愿。 云七夕哼笑了一声,“不重要了,反正也是没人会相信的。我只是为自己喊冤而已,如果我真的要害他,当时在墓室轻而易举,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老顾,让她来。”单连城睁开了眼睛,淡淡地道。 第7章 治不好,要你小命 一句话一锤定音。戈风的剑也收了去。 云七夕虽未动声色,心里却偷笑了。只要给她机会,她就可以谈条件了。 “银针。” 如主刀医生使唤助手一般,她向老顾摊出手。 顾远却还是有些迟疑,真的要让这个黄毛丫头来么?真的有可以让爷不痛的方法么? 见他不动,云七夕老神在在地抄起了手。 “你慢慢磨叽吧,我一点都不着急,反正耽误的又不是我,” 顾远闻言一震,看了单连城一眼,咬了咬牙,忙走过去取了针灸包过来。 云七夕取出一根针来,一低下头,入眼便瞧见诱惑满满的肌肉,貌似手感还不错。 咳! 手指轻捻银针,云七夕却没急着下针,视线从泛着冷芒的针尖缓缓转向某人的脸,展了个天然无公害的笑容,放软了声调。 “我这个人呢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更何况是这种独门绝技,诊金得翻倍。” 要知道,做无痛的,当然贵了,毕竟无痛人流都那么贵。 一旁的顾远又是惊讶又是着急。这姑娘,这种时候,竟然还提诊金? “姑娘,你若真有那本事,自然是亏不了你。” “治得不好,要你小命。”戈风在她身后又冷冷地补了一句。 云七夕不爽地回过头,瞪了他一眼。 “我说,动不动就要人小命,很影响手术心情的知不知道?” 回过头,云七夕神色立刻严肃起来,找准穴位,一针一针地扎了上去。 脱下医生的白马褂,她也许会很逗比,但一旦面对病人,她还是很严肃的。 “遇上我是你运气好,要不然,还不得给你痛晕过去。” “……” “我之前就说了吧?做人不能恩将仇报,万一有有求于我的地方呢?是吧?” “……” “话说,之前我不止用我的好药治了你的伤,还用我的智慧替你挡了那些追杀你的人,这会又来给你止痛,你难道都不觉得你欠我的,已经越来越多了么?” 无论她怎么叨叨,单连城都始终不吭一声,这让云七夕有种在对鬼说话的错觉。 视线一转,却发现单连城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这双眼睛与之前的冷冽 ,霸气有所不同,深遂平静如一口古井,却仿佛又如两个深深的漩涡,只一眼便可以让人陷落进去。 这货除了气场冷了点儿,还真是一副勾人的长相。 为免走了心神,云七夕强迫自己移开了眼,把注意力聚到手中的银针上去。 偏头见顾远在一旁看得认真,又很好奇的样子,她身为未来人的优越感就起来了,不由得意地向他解释起来。 “这叫针刺麻醉,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局部麻醉,比麻沸散的效果好多了。” 说完,她已经做好了针麻。便拿起小刀开始处理伤口。 见单连城面色如常,果真感觉不到痛的样子,顾远不由心生佩服。 “这真是太神奇了,老朽闻所未闻,想不到姑娘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精湛的医术。” 当然没见过了,针麻是20世纪五十年代的产物,你们见过才叫怪了。 云七夕自得地挑开了眉梢,笑了笑。 “老先生,您虽然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还多,但还是多少有一些我懂你不懂的东西,三人行必有我师嘛。” 听着云七夕的话,顾远顿时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 人不可貌相,他的确是小瞧了这个丫头了。 见单连城一直冷着脸,跟谁欠了他八百两银子没还似的,云七夕起了玩心,笑着对顾远道。 “身为大夫,一是要修炼自己的医术,二是要修心,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情况,多大的伤势,无论患者是什么样的身份,都要心如止水,冷静对待。否则有可能在慌乱之下处理不当,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你若是紧张,完全可以把对象当成一只猪啊。” 此话一出,顾远和戈风都风化了,而单连城原本就冷的脸一瞬间黑了下来。 云七夕偷瞥了他一眼,心里小小地爽了一把,便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了。 小小的报复一下就好了,她还是懂得适可而止的。谁让他恩将仇报将她抓回来的?不过看这架势,他的身份应该不一般。初来乍到还是不要结怨的好。 除掉污血,坏肉,上药,缝合,包扎。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好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剩下来的就是休养了。” 大功告成,云七夕站起身,拍了拍手,长吐了一口气。 有丫头上来给单连城盖好了被子,顾远坐在床头给他听脉。 起先做针麻时,说了那么一大摞的话,无非是想一再强调她对他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好为后来给自己申请自由和诊金作铺垫。 云七夕这会儿正琢磨着该怎么开口要了诊金走人,却突然有一个粉衣女子掀帘而入。 第8章 太子大婚 看着床上受伤的单连城,粉衣女子眼眶一红,扑到床边,声音好不凄婉。 “爷,您怎么样?怎么伤得这么重?” 一直沉默着的单连城终于开了口,声音柔和了许多。 “我没事。” 单连城想要坐起来,女子就赶紧上前将他扶起靠坐在床头。 云七夕砸摸着下巴,打量着这个女子,像个丫头,却又不像是普通丫头,至少比其他丫头穿得精致一些。 女子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站了起来,说道,“爷,青黎这一次来,是来告诉爷,后天便是太子殿下的大婚之日,关于送礼这件事,爷心中可有什么想法?” 太子殿下大婚?他的未婚妻不是已经死了么? “他要娶谁?”云七夕脱口问道。 听见声音,青黎仿佛才发现她的存在,诧异地看向她。 “姑娘,你是?” “我……”云七夕迟疑着未回答。 她该说她是谁呢?要是说她是安国公府的二小姐,他们会不会吓死?如果说不是,她又如何去代替这个二小姐呢?这个受伤的男人应该知道她是冒充的吧? 云七夕还没想清楚,只听单连城问道,“钦定的太子妃云二小姐不是死了么?太子要娶谁?” 这正是云七夕想问的,听他问出来,于是赶紧竖起了耳朵。 青黎回过神,收回视线,回道,“是安国公府的云大小姐,云揽月。” 嗬?有意思! 云七夕眯了眯眼,恍惚明白了什么,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闻到了高门府邸那股浓浓的阴谋之气。 云七夕啊云七夕,亏你临死还惦念着你的子隐哥哥呢,却不想你这还尸骨未寒,人家就要另娶他人了,连婚期都不改。 也幸好是死了,眼不见未净。要是未死,听到这个消息,得多寒心啊。 “你先下去吧,我自有安排。”单连城说道。 青黎咬着下嘴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单连城开了口,她不得不走。 “是。”她福了福身,临走时又抬眼深看了云七夕一眼,才转身走出帐篷去。 单连城又道,“老顾,戈风,你们也下去吧。” “是。”顾远退了出去。 而戈风却没有动,只扫了云七夕一眼,道,“恕属下不能从命。” 神情刻板,却表达了他的坚决。意思很明白,生怕她吃了他家主子。单连城并没有坚持,应该是明白他的性子,也就由着他了。 帐篷里一时间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人,安静到有一种压迫感。 “你是谁?”单连城问得平静。 云七夕没有及时回答,沉默了一会儿,吊儿郎当地笑了笑。 “我?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怎么,已经救了你两次了,不对,三次了,难道你还想否认么?” 单连城深遂的眸子暗了暗,正要说什么,突然一个身穿铠甲的士兵匆匆走进来,利落地跪地抱拳。 “启禀晋王殿下,云将军在帐外求见。” 云七夕心头一惊,原来他是王爷,怪不得气场这么大,也难怪之前那老头会不敢下手了。 竟然把晋王比喻成猪,云七夕,你在找死么? 单连城的目光带着一些惴忖缓缓向她看了过来,淡淡道,“你如果不想暴露的话,最好回避一下。” 嗬,看来这个晋王确实知道她是个冒牌货了。怎的?这个云将军姓云,莫非和这个云二小姐有什么关系? 不过听他这话的意思,他暂时并不想拆穿她。 云七夕走到了一旁的镂空屏风后面,听得单连城道,“让云将军进来吧。” “是。”那个士兵得令下去了。 不一会儿,听得脚步声走了进来。 “臣云冲参见晋王殿下。”一个浑厚好听的声音,听来却有一些异样。 云七夕忍不住透过镂空望出去,只能看到一个侧颜。身材高大,一身戎装,倒是英姿飒爽。 “起来吧。”单连城淡淡道。 “殿下怎的伤得如此严重?”云冲站起来,语带关切。 “并无大碍。”单连城轻描淡写。 云冲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有些迟疑,半响,听得单连城道,“云将军,军中喝酒可是大忌。” 语气平淡,倒没有责怪的意思。 怪不得他的声音听来有些怪异,原来是有半分酒意在里头。 只见云冲埋低了头,“请殿下恕罪,臣是来向殿下辞行的,后天便是臣的妹妹与殿下的大婚之日。” 她的妹妹?那么他是安国公的儿子?那也就是云二小姐的哥哥吗? 想到此,云七夕好奇心 更重,想趴在镂空格子上看清他的样子,就忍不住往前凑了点儿。 不料啪的一声脆响,她踢倒了矮脚凳上的花瓶。 这一声响,在安静的毡帐里听来,格外清晰。 云七夕猛然咬紧牙关看出去,只见云冲的视线正向屏风这边看过来。 第9章 晋王殿下您真不要脸 有那么一瞬间,云七夕甚至觉得云冲的视线与她对上了,她看见云冲的眼睛里有一瞬间的茫然。 做贼心虚,她飞快往后缩了缩。 寂静的空气,如一根崩紧的弦。 “这是喜事,云将军应该高兴才是,为何看来却有些失意。”单连城淡淡地打断了沉默。 听他这么一说,云七夕倒也有些觉得了,他的声音听不出半分欢喜,却反倒有些伤感。 云冲望着屏风出了一会神,听见单连城的问话,回过头,再开口时,语气里多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悲痛。 “只因臣收到了家书,得知臣的二妹已经香消玉殒,不免悲伤难过。” 听这语气,云冲的心里还是很在意这个妹妹的。云七夕不由为死去的云二小姐感到了一丝安慰。 单连城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往屏风处瞟了一眼,淡淡道,“节哀顺便吧。” “谢殿下,那臣就先行一步了。” 云冲走了之后,云七夕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我再问一遍,你是谁?”单连城面色淡然,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 云七夕面无表情地抬眼看他,突地嘻嘻一笑。 “我是安国公府的二小姐呀。” 单连城盯着她,眉梢微抬,唇角勾了一丝冷笑。 “那你可知刚才进来的人是谁?” 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猜测出,他应该是云七夕的哥哥. 可她静静立着,不答。 “他是安国公府的大少爷,你既是安国公府的二小姐,不识得他么?”单连城带着淡淡奚落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怎么?长得不像?”云七夕依然笑着,半丝慌张也无。 “即便长得再像,也是假的。”单连城淡然地下了结论。 “知道还问?” 云七夕突然没好气地瞪过去,倒是让单连城怔了一下。 “知道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要拐弯抹脚的浪费时间。” 面对眼前这个明明冒充别人的身份,还这般理直气壮的女人,单连城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 云七夕当然知道他知道,既然掩盖不了,她索性豁出去了,冷笑了一声。 “晋王殿下,原来您是尊贵的晋王呀,我说怎么能这么霸道呢,但,王爷又如何?王爷就可以不 讲理了?王爷的规矩就是杀人灭口,恩将仇报?” “爷,看来这女人的舌头是不想要了。” 要知道,哪有人敢这样跟晋王说话的,戈风也是忍无可忍了。 “你闭嘴。”云七夕吼了过去,“你以为手上有把剑了不起啊?是王爷难道就不讲王法了?就可以草菅人命了?” 戈风被噎住了,手掌紧紧握着剑,见单连城似乎并不生气,终是忍了下去。 “哦,你还要跟本王讲王法,讲道理?”单连城眉头扬了扬,如听见了一个笑话。 云七夕也笑,“那当然,我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我用了我的药,治了你的伤,这会儿又给你做了针刺麻醉,晋王殿下您没失忆吧?身为王爷,您有您高傲不讲理的资本,但,莫非您连脸皮子也不要了么?” 换言之,晋王殿下您真不要脸! 她的弦外之音,单连城怎能不懂,盯着她气鼓鼓的样子。 “你想如何?” “双倍诊金!晋王殿下,您看您,手术前不是说得好好的么?您又玩失忆。”云七夕没正形地笑着。 面对她的暗讽,单连城不动声色。 “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揭穿你,还会给你诊金?” 云七夕抄起手,笑眼里泛起了自信的光芒。 “尤记得,我们在墓里的时候,追杀你的人说过一句话,如果抓不到他,回去如何向太子殿下交待?晋王殿下,不用我再说下去了吧?你这一身的伤就是拜太子所赐,他根本就是想要了你的命。” “这跟你有多大关系?”单连城神色未变。 云七夕哈哈笑了两声,伸手优雅地撇开额前的头发。 “是啊,这跟我有多大关系呢?晋王殿下,这哪能没有关系呢?如果云二小姐还活着,太子殿下这婚还能结得那么顺利么?而且,不管你信不信,确实很巧,我真的就叫云七夕。” 单连城神色莫测,只盯着她不语。 云七夕也不相催,她知道,他是个聪明人,必定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更何况,他不揭穿她,不就是认为她有利用价值么?这是双方受益的事,何乐而不为? “你要多少诊金?”半响,单连城开口问道。 云七夕抿唇一笑,眼底有了一抹阴谋得逞的得意,慢悠悠地开口,“我要的不多。” 说着,她一只手伸出 来,五根手指一张,笑眯眯的眼睛里露出了她财迷的本质。 “五百两?”单连城淡定地抬眸。 哟!云七夕盯着自己招财进宝的五根手指,乐了。她原本只想要五十两的,想不到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就翻了十倍。 果然,姓王的爷就是霸气啊! 谁也不能嫌钱多不是? 深吸了一口气,云七夕按压下了内心的小兴奋,故作平静地看过去。 “晋王殿下够爽快。” 单连城眸光微动,看了她一会儿,淡淡开口。 “先付一半。” 第10章 扮猪吃老虎嘛,容易 一半,那不是二百五么?你丫的才二百五。 “为何?哦,我知道了。”云七夕恍然大悟地拖着长音,随即扬起了唇角,“你放心,我的把柄不是还在你的手里么?我是被动的,你是主动的,你怕什么?” 单连城未否认她的话,只道,“一个月后,如果你还活着,就来取剩下的一半。” 废话!冲着这一笔横材,她也不会那么短命。 咦,这意思是打算放她离开了? 云七夕心花怒放地在身后比了个胜利的姿势,脸上却笑得云淡风轻。 “戈风,送云二小姐回去。”单连城对戈风道。 “是。”戈风答。 单连城又看向云七夕,“即便云二小姐没死,太子的婚礼也已成定局。” 云七夕愉快地扬了扬眉梢,连声音都轻快了。 “那有什么关系,你以为我当真会代替二小姐嫁给那个负心汉吗?未婚妻尸骨未寒,转身就可以去娶别的人,这样的渣男,倒给我一万两,我都不用考虑。” 正要走,又似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对了,我的包可以还给我了吗?” 单连城看了戈风一眼,不一会儿,戈风就取来了她的包,外加那二百五十两银子。 云七夕高兴地接过,将银子一股脑儿倒进了自己的包里,掂了掂份量,那嘴边的笑意就绽放了。 正高兴得合不拢嘴,只听单连城淡淡道,“若是云二小姐死而复生之后,性情大变,恐怕就会活不过一个月了,那剩下的二百五十两银子,恐怕也就无福享用了。” 回味着他的话,云七夕颇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这是在提醒她,她的性格太不符合云二小姐的身份? 笑容深了几分,她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闪闪发亮的眼睛里透着一抹自信。 “放心吧,扮猪吃老虎嘛,容易。” 说完,她将包往背上一扔,从容转身,大步走出了帐篷。 不远处,一匹马打了一声响鼻。 “云将军,你还好吗?”夜色下,传来关切的小声问话。 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两个人。云冲一手牵着马,另一只手撑着树干,弯着腰在作呕。 云七夕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隐在了暗处。 呕了一会儿,云冲直起身子,朝着那个人摆摆 手。 “我没事。” “云将军,不如让小的驾车送您回去吧?”那个小兵建议。 云冲摇摇头,固执地跨上了马,拉了拉僵绳。 “不必了。” 说完,他一夹马腹,马儿奔了出去。 云七夕从暗处走了出来,望着云冲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轻轻一勾唇角,回头对戈风说道,“我想你不必送我了,给我一匹马就好。” 不一会儿,一匹油光大马被送到了她的面前。云七夕摸了摸油滑的马鬃,一脚跨了上去。 还好以前从不爱消停,马技练得不错。这相当于考了一本古代的驾驶证啊! 云七夕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一绽银子来,向戈风抛了过去。 “这绽银子还给你,算我买了这匹马了。” 戈风接过,一脸愕然地抬头。只见她眉梢一抬,盯着前方邪气地扬了扬唇角。 “驾!”一声娇喝,马儿奔了出去。 哼,她宁肯要二百四,也不要二百五啊。多难听! 想着将要面对的一切,她的眼底聚起了一道锐光,于是屏气凝神,专注地盯着夜色深处,朝着刚才云冲的方向跟了去。 后天是太子大婚,在这之前,她得跟着云冲回趟国公府。 云七夕走了之后,戈风重新回到了单连城的营帐里。 “她走了?”单连城端祥着手里的东西,随口问道。 “嗯,她要了一匹马,还大方地给了一绽银子。”戈风回道。 单连城静静地听着,视线停留在手里的东西上没有离开。翻来覆去看了好一阵,突地,一道光从里面射了出来。 瞧着那道亮光,单连城的眼底蓄起了一丝深意。 怕被云冲发现,云七夕并没有跟得很紧。 盗墓这一行,不仅要有很好的视力,还要随时做好面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准备。同时听觉也要极其敏锐。所以,即便隔着很远的距离,她也能辨别马蹄声的方向,绝对不会担心走错路。 即便喝了酒,云冲骑马还是很沉稳的,但夜黑风急,又加上半分醉意,他一路都没有发现身后有一匹马跟着。 到了京城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响午,眼见着云冲进了国公府,云七夕沿着国公府转悠了一圈,瞄好了点,便悠哉悠哉地找了个饭馆吃了点便饭,又去京城各处转 了一圈,熟悉了一下环境。 直到天黑尽了,三更过后,云七夕才又回到了国公府的背后。 第11章 云大小姐 找到围墙边上白日里瞄好的那棵大树。黑暗里,她谨慎地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无人,便身形灵巧地顺着树干爬了上去。 “大少爷,您又喝醉了。” 府门口,云冲刚刚回来,跌跌撞撞,走得不是很稳当。一个下人连忙上前去扶着他,将他一路扶回房间。 这位云大少爷是个酒鬼么?昨日晚上喝得半醉,今日晚上又喝,还喝到三更才回来。看样子今天是彻底醉了。 “冲儿,明日就是你妹妹揽月大喜的日子,整日不见你人,一回来就喝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一个女人的轻斥声在院子里响起。 云冲没有回应,只是任由着下人将他扶回了房间里。 不一会儿,整个王府便又恢复了安静。 这个国公府还真是够大的,至少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城,要拥有这么一个大宅院,不是一般的土豪可以做到的。 哎,奢侈啊! 猫着腰在房顶上边走边望,发现有一座院子的房间里还亮着灯,于是云七夕便走了过去。 “小姐,您若再不睡,可就要天亮了。” 丫头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我睡不着,一想着明日我就要嫁给太子殿下了,我就高兴到一点睡意也没有了。”一个兴奋又激动的声音响起。 呵,没错了,这就是那个云大小姐的房间。 趴在房顶上,云七夕轻轻揭开一片瓦,便有光从下面透了上来。 正下方,正有一个穿着精致的女子坐在镜前,对镜自照。 “红雨,我美吗?”云揽月自恋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问身旁的红雨。 红雨笑道,“大小姐当然美了,大小姐是红雨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只有大小姐您,才能配得上一表人才的太子殿下啊。” 噗!云七夕在房顶上差点没一口喷出来。 真是拍得一手好马屁! 听红雨这样一说,云揽月心头那个美呀,娇羞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越发觉得,自己才是世上最美丽的那朵白莲花。 “大小姐,早些睡吧,明日是大小姐的大日子,您得养足了精神才行啊。”红雨再劝道。 云揽月点点头,“是,明日,我一定要把最美的自己献给太子。”说完,她终于起身,离开那个她自恋了几个时辰的地方。 不一会儿,房间 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云七夕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仿佛突然间有了好主意,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从自家的包里拿了一根鱼线出来,她重新趴下,将线从洞口里伸了进去。 做好了一切,云七夕躺在房顶上,看着天上的一轮半月,心情大好。 “明日,我一定要把最美的自己献给太子殿下。” 想起云揽月先前说的这句话,云七夕就猛地扣住了自己的嘴巴,将笑声堵在了喉咙里,然而她笑得身子发抖,身下的瓦片都在作响。 “什么声音?是下雨了吗?”下面传来了云揽月的问话。 红雨开窗望了眼,回道,“大小姐,没有呢,大小姐的大日子一定会艳阳高照,老天爷不会这么不开眼的,大小姐,您就放心睡吧。” 当房间里再次恢复安静,云七夕躺在房顶上,双手交叠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脚,盯着那一轮半月,心中想着,老天爷啊老天爷,人家费尽心思盼到这一天,你可一定得给这个大小姐一点面子不是?大晴天的,这戏才好看嘛。 云七夕不知何时就睡着了,是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把她从周公家给请了回来。 一睁眼,已经大亮了。夺目的阳光刺得她刚刚睁开的眼睛立刻又眯了起来。 果然是个大睛天呢! “啊,我的脸,我的脸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 “小姐,怎么会变成这样?昨晚不是还好好的么?” “揽月啊,这可怎么得了啊,你的脸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 听见身下的房间里炸开了锅,云七夕笑得肚子都痛了,抹了下笑出的泪,她伸了伸懒腰,望着碧蓝的天空,觉得整个世界都美妙了。 听着喜庆的唢呐声越来越近,云七夕翻身起来,灵巧地来到了前门院子的房顶上。 她实在好奇,云二小姐到死都惦念着的人,云大小姐千方百计要嫁的人,红雨口中那个一表人才的太子殿下,到底颜值几何呢? 迎亲的队伍越来越近,云七夕俯低了身子,缩小了自己的目标,只探了个头出来,向骑在高头大马上那个穿着红色锦袍的男子望去。 第12章 惊悚的大礼 倒是凤表龙姿的长相,自有一种皇家贵气。高高立于马背上,气度不凡。红色喜服加身,满身惹眼的喜庆。脸上只有当着新郎倌的喜悦,绝没有刚刚丧了未婚妻的悲伤。 这样的渣男,即便他是一克拉的亮钻,她也只能看成一块劣质玻璃。只想拿块大石头,大力砸下去,让他瞬间变成玻璃渣。 喜娘将盖着红盖头的云揽月牵了出来,送上了花轿。 成为太子妃,她只差最后一步,即便生了变故,她又怎肯就此放弃? 想像太子洞房时,揭开红盖头时那惊吓过度的表情,云七夕就乐开了花了。 但,一肚子坏水儿如云七夕,又怎会让这一刻等到洞房再上演呢?那岂不是太无趣了? 花轿被抬了起来,喜庆的奏乐重新吹打起来。太子调转马头,迎亲的队伍越来越远。云七夕猫着腰重新回到国公府后院外,沿着墙边那棵树下去。 想来想去,她在大树下挖了个洞,将自己的包埋了进去。然后骑着马,朝着唢呐声的方向跟了过去。 走得匆忙,所以云七夕并没有发现,就在她埋包时,头顶上正有一只脚在悠闲地踢踏着。 马蹄声渐远,懒洋洋躺在树干上的人眯起了眼睛,饶有兴致地望着马上那个娇俏的背影。斑驳的日光落入他的眼睛里,璀璨夺目。 一个翻身,他飘飘然落了地,嘴里含上一根小草,他拉低帽沿,他快步跟了上去。 太子大婚,是皇家,乃至全天下的大事,整个京城的百姓几乎都涌到了街上来,想要一睹太子的风采。 “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 …… 一路上都是百姓整齐响亮的道贺声音。 太子单子隐高高地坐在马背上,俯瞰着两边黑压压跪了一路的百姓,神情颇有些自得。 来到太子府门口,单子隐下了马,花轿也停了下来,吹奏也暂时歇下。 “请太子殿下三踢轿门。”喜娘满面红光地朗声道。 单子隐盯着轿门,抬步,精致的皂靴一步步地来到花轿前,嘴角轻轻扬起的笑意里,有一丝尘埃落定的轻松。 抬脚正要踢上去,却突然一个小男孩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撞到了单子隐身上。 一个锦盒往他手里一塞,小男孩便跑了。 当秦子隐反应过来,抬头去看时,小男孩已经淹没 在了密集的人群里,看不见了。 他将锦盒打开来一看,顿时脸色大变,一把扔了出去。 锦盒“啪”地落了地,滚了几圈,里面的东西飘落了出来,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太子殿下,怎么了?”众人都看出了他脸色不对,太子府的管家上前关切地问。 秦子隐盯着地上那块绢帕,眼睛瞪得老大,满面惊疑。 迟迟不见太子来踢轿门,又听见周围起了小声的议论,气氛诡异得紧,云揽月有些按捺不住了。 “喜娘,怎么了?”她靠近窗口问。 喜娘凑到花轿窗边,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人给太子殿下送了一样东西来。” “什么东西?”云揽月的心提了起来,有些紧张。 喜娘偷偷看着太子的脸色,将地上的绢帕捡了起来,递到窗边来。 云揽月掀开盖头一角,往外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那些日子,她每次见到云七夕,她都在绣这个东西。一对鸳鸯,一个夕字,一个隐字,有它的特殊喻意,她过目难忘,又怎会不认得? “扔了它。”云揽月紧张到声音都尖锐了。 喜娘有些犹豫,看了秦子隐一眼,见他没说什么,拿着绢帕正要走到一边去扔掉。却突然一只素手出现,将她手中的绢帕夺了去。 “子隐哥哥,七夕花了无数个日夜才绣了这块绢帕,您不喜欢吗?” 一道温柔的声音幽幽地响起,秦子隐满面惊骇地倒退了好向步。 “七夕,你,你……” 太子府的人及时扶住了他,其他所有知情人也都惊疑不定地盯着她。只有围观的百姓,大多一脸茫然,却又有种预感到好戏就要上演的兴奋。 云七夕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子隐惨白的脸,双手绞着绢帕,一步一步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来到秦子隐的面前,眨巴着天真的双眼,望着他。 “子隐哥哥,七夕还没有死,我活过来了,您不高兴吗?” “我……”秦子隐不由自主地又后退了几步,一张好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只盯着眼前的云七夕,说不出话来。 花轿里的云揽月猛地攒紧了衣摆,不可置信地竖起了耳朵。 不可能,怎么可能?那个贱人不是已经死了么?不是已经葬了么?怎么可能活过来? 不行,眼见着她就要进门了,她可不希望有任何事,任何人来破坏她与太子的婚礼。 第13章 算不算抗旨 云揽月推开轿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哎哟,大小姐,你怎么从里面出来了?使不得啊。”喜娘连忙阻止。 云揽月一把推开喜娘,站定在轿门口,隔着盖头开口了。 “二妹,即便你还没有死,今日太子殿下也已经娶了我了,吉时不可耽误,你就不要胡闹了,赶紧回家去。” 呵,竟然大庭广众下明着抢丈夫了。不是说古代女子矜持么? 见云揽月只是远远地站在花轿门口,却不敢上前来,云七夕不由心中冷笑。 虽然对这个渣男无感,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戏弄他们一下。于是笑嘻嘻地道,“姐姐,只是到了门口而已,这不是还没有过门吗?妹妹现在来,应该也不算晚吧?” 这贱人,竟然学会顶嘴了?云揽月恨得直咬牙,只得向秦子隐呼救。 “子隐哥哥……” 单子隐渐渐镇定下来,纠结地看着云七夕,“七夕,我,我以为你死了,所以……” “我知道,子隐哥哥是以为我死了才娶姐姐的,我能理解。” 云七夕抢过了他的话头,十分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见单子隐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云七夕又说道,“不过……” 这二字一出,单子隐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云七夕笑得甜美,“不过,既然还没有过门,那我来得岂不是正是时候?我这就上花轿,子隐哥哥赶紧来踢轿门吧。”说完作势就要上花轿。 单子隐脸色大变,盖头下的云揽月也慌了。 “云七夕,你在胡闹什么?” 云七夕故作无辜地皱着眉,“我哪有胡闹?皇上钦定的太子妃不是我么?姐姐,胡闹的人是你吧?” 云揽月气得不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看着那双握得泛白的粉拳,云七夕机灵的眸子眯起了一丝狡黠,一步步地向云揽月走了过去。 “姐姐,若是有什么误会就当面说,你总这样遮着怎么好说话呢?”话落,她已经一把扯下了云揽月的盖头来。 “啊!姐姐,你的脸,怎么了?”首先惊叫的是云七夕,她用生怕别人听不见的音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闻言,无数道目光都向云揽月看了去,只见她满脸红肿得变了形,还长满了红疙瘩,顿时,周围响起了窃窃私语。 “这云大小姐怎么生得这般模 样?” “早听说云大小姐生得不如云二小姐好看,不过,这差距也太大了一点。” “是啊,真是太难看了。” 惊讶的,嫌恶的,取笑的…… 云揽月尖叫一声,后知后觉地捂上了脸。周围的议论声却如无数只苍蝇一般直钻入耳,一张张嘲笑的脸在她的眼前放大,再放大。 看着云揽月几近崩溃的样子,云七夕心头暗爽了一大把。谁能知道,这不过都是因为昨夜她在云揽月的胭脂里加了一点料而已。 这位云大小姐以前长什么样她不知道,若是单看眼前这张脸,还真是好难还原事实真相呢。 云揽月楚楚可怜地看向单子隐,只见他也正盯着她,而她竟然在他的眼中也看到了一抹惊恐。 “子隐哥哥……”她好不委屈。 “揽月,你的脸,怎么了?”单子隐忍下心里的恶心问道。 云揽月差点哭出来,急急解释。 “我也不知道,昨晚还好好的,今天早上起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子隐哥哥,会好起来的,你,不会嫌弃我吧?” “不,不会……”单子隐盯着她的脸,说得没有了底气。 “子隐哥哥,我还没死,你却要娶姐姐,看来你们确实两情相悦,我这个做妹妹的自当成全。只是……” 云七夕不高不低的音量再次响了起来,说到关键地方,她刻意顿了顿,淡淡的目光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成功看到了单子隐的紧张,以及云揽月眼神里满满的怨愤。她故作困扰地皱起了眉头。 “只是这样的话,算不算抗旨呢?” 此话一出,单子隐和云揽月同时变了脸,而单子隐的心中也不由生出一丝疑惑来。 眼前这个,真的是云七夕吗?为什么死而复生之后,好像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二小姐,你活了?” 突然,一个尖细而激动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云七夕闻声回过头,只见不远处的人群里,一个宝蓝色长袍的中年男人正手持拂尘向她跑来。 这跑的姿势,却有些……娘。 云七夕心头打着鼓。 完蛋了!此刻距离前方五十米,正越来越近的这个人,他认识她,她却不认识他。 第14章 原来还有个大靠山 中年男人来到云七夕面前,激动非常地看着她。 “二小姐,真的是二小姐,您真的活过来了,真是太好了。” 而当这个中年男人一出现,单子隐与云揽月的脸色就变得更白了。 中年男人激动得手都不知该往何处放了。 “前两天,得知了二小姐的死讯,皇上难过了好久,如果皇上知道二小姐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的。” 皇上?看来这个云二小姐还有个大靠山啊! “尤公公,父皇他……” “太子殿下。” 单子隐刚开了个口,尤万山就截了他的话了,而同时,激动褪下,换了一脸正色。 “太子殿下,既然二小姐还没有死,今日的婚事自然就要从长计议。” 此话一出,云揽月的脸一丝血色也无了。 尤万山是御前侍奉多年的老太监,也是宫里的太监总管,虽然只是一个太监,却深得皇上信任,连皇妃皇子都要尊重他几分,他说的话自然也是有份量的。 “可是,我……” 单子隐心有不甘,虽然云揽月的脸如今丑不忍睹,但他之所以娶她,本就不是为了她的美貌。 “不用可是了,太子殿下,此事咱家会立刻回去禀告给皇上,由皇上来做定夺,花轿就先回去吧。”尤万山下了定论。 回去?已经坐着花轿出了门,眼见着就要进太子府了,如今让她回去? 云揽月捂着脸,很是委屈,“尤公公,今日我若被花轿送回去,今后还怎么见人呢?” 尤万山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便匆匆移开了眼。 “云大小姐,你如今这般样子,怎能嫁入皇家,岂不损了皇家威仪?还见什么人呢?还是呆在自己的闺阁中吧。” 此话一出,周围响起了隐忍的窃笑声。而云揽月起先还惨白的脸此刻红得像个西红柿。 云七夕也看出来了,这个尤公公说话还是有一定的威力的。 呵,真是令她想不到,半路还杀出来个帮忙的。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一锤定音了。与云揽月的第一回合,完胜。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云揽月被花轿沿着来时的路一路抬了回去。 来时,是一路山呼海啸的道贺声,去时,却只有刺耳的议论。 “听 说这个云大小姐长得很丑,是真的吗?” “是啊,真是太丑了。你瞧,不是被送回去了吗?” “也是,太子妃是什么地位,将来可是要母仪天下的,长得太丑,如何统领后宫,母仪天下呢?” …… 云揽月本能排斥这些声音,可这些不大不小的声音却一路长驱直入,直往她耳朵里钻,她直觉脑袋都快要炸掉了。 不由愤恨地捏紧了拳头,眼底聚满了杀气。 她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原本风光大嫁,是一场令京城所有名门闺秀都羡慕的婚礼。不想花轿还未进夫家门,就被原路送回,这是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忍受的耻辱。 云七夕,她一定要让她不得好死。 尤公公嘘寒问暖了好一阵之后,又十分贴心地安排了一辆马车,将云七夕送回了国公府。 热闹看完,人群渐渐散去。 街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人抄着手依墙而立,帽沿很低,只能看见他鼻子以下。听着百姓的议论之声,想起之前那精彩的一幕,他的唇角轻轻牵起了一丝弧度。 马车比花轿快,她比云揽月还先到一步。 当马车在国公府门口停下,她从马车刚走下来,府门口一个已经得知消息的高大人影立刻冲了过来,紧紧捏着她的肩膀。 “七夕,你真的还活着?” 云冲的手劲儿很大,捏得她有些疼,可云七夕没有退缩。 自那日在单连城的营帐中,她听见了他说的话,她对他的印象就不差。那天,她只看见了他的侧颜,而此刻,他离她很近,激动神情里,有难以置信,更多的是惊喜。 俊眉朗目,眉宇间是那种邻家大哥哥的亲切,身材颀长,宽肩窄背,也有一种军人气宇轩昂的气质。这是一种矛盾的结合,但在他的身上,却全无违和感。 可他不是邻家大哥哥,他是自家大哥哥。 云七夕朝他微微一笑,“是,我还活着。” 下一秒,云冲有力的手臂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那样紧,生怕她再消失了似的。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他的身子在抖。 云七夕有一种模糊的感觉,总觉得云冲所表达出的感情太过强烈,不像是哥哥对妹妹,这种感情里,仿佛夹杂了一些别的东西在里面。 第15章 姜还是老的辣 在被云冲抱着的时候,云七夕看见府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同样欣喜激动地望着她的方向。 云冲松开了她,那个年过半百,却身形挺拔的男人激动地走了过来。 “真是老天有眼,七夕你活了,爹改日一定要去寺里烧柱高香,感谢菩萨保佑。” 原来他就是安国公! “爹……” 她只唤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初来乍到,云七夕不敢表露太多,言多必失。而且她记得单连城提醒过她,若是云二小姐死而复生之后性情大变,恐怕就活不过一个月了。 她既然决定来做这个二小姐,那就要做得稳当。既要为原主申冤,又要为自己以后的米虫生活做好铺垫。 虽然她只唤了一个字,但安国公云风烈却看懂了她那怯怯的小眼神,满脸疼惜。 “好了,别怕,爹知道,你受惊了。回来就好,一切都过去了,爹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这时,花轿也到了府门口。 云揽月下了轿,再顾不得自家的形象,愤恨地将盖头一扯,气冲冲地冲到云七夕面前。 “云七夕,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是你破坏了我和太子殿下的婚礼,你为什么没死?你为什么还活着?” 云揽月的手几乎快戳到云七夕的鼻子上。 “胡闹。”云风烈一把打开了她的手,怒斥,“揽月,你是怎么做姐姐的?有什么比七夕还活着更重要的?你在计较什么?” 被云风烈这么一吼,云揽月委屈地咬住了嘴皮子,眼底泛起了泪花。但因她的脸实在太过出戏,即使再委屈,在云七夕看来,也只有笑点,看不出一点儿萌感来。 云七夕努力地咬着舌尖子,忍着笑。 “爹,女儿从来都知道,你的心里就只有她,你何曾在乎过我的感受?今日女儿被花轿原路送回,成了全天下的笑话,今后女儿还怎么做人呢?”云揽月将一气儿的委屈都吐了出来。 “揽月。”随着一个平静的声音,一个贵妇从府里走了出来。 云揽月一见她,嘴角一瘪,就扑了过去。 “娘,女儿都不想活了。” 苏玉婉轻轻拍着云揽月的背,声音很温柔。 “好了,乖,不哭了。” 说话的同时,她的目光向云七夕这边看了过来。 一瞬间的震惊,几秒之后,都化作了平静。 “好了,揽月,七夕还活着,这是天大的好事,咱们应该高兴才是。”声音一丝异常的波动也没有。 呵呵,果真,姜还是老的辣呀! 只听苏玉婉继续说道,“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在门外站着了,都进去吧。” 云风烈经这一提醒,好似才反应过来,忙道,“是啊,七夕,你赶紧进去跟爹说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云七夕正大光明地以云二小姐的身份进了府。 在打算成为云二小姐的时候,云七夕就已经想好了对策。关于她怎么又活了过来,又是怎么从棺材里出来,又如何回到了京城,她都不打算细说。一个惊吓过度的神情,就可以抵挡一切。说白了,她被吓坏了,需要压压惊。 于是,云风烈看着她心疼,不忍心逼问,其他所有人虽然好奇,也就不敢再问了。 云揽月受了挫,情绪不好,苏玉婉也就带着她先下去了。 “二小姐,您,您真的还活着?” 二小姐的贴身丫头巧儿闻讯一路飞跑到正厅,见云七夕果真还好好地站在那里,又惊又喜。 “巧儿,你带着二小姐先下去休息吧。”云风烈对巧儿说完,又转头对云七夕,“七夕,回来是好事,什么都不要多想,好好回房休息一下吧。” 云七夕乖巧地点了点头,“是,爹,那我先回房了。” 跟着巧儿走出了正厅,一直佯装镇定的云七夕终于松了一口气。 目前虽然进了府,但毕竟对他们每一个人不够了解,也不知道二小姐以前跟他们的相处模式是怎样的。呆得久了,即使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也有穿帮的可能。 所以,她需要一个缓冲期。所谓知已知彼,她不能打无准备的仗。 目送她的背影离去,云风烈却陷入了深思,好半响都没有说话。 “爹可是有疑问?”云冲问道。 云风烈看向云冲,父子眼神交汇间,仿佛有一种了然的默契。 云冲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派人去墓地查看一番。”说着,他快步走了出去,临出门时,他又停下脚步,回过头一脸正色地看着云风烈。 “即便她不是七夕,我也宁愿当她是,至少这样,七夕还活着。” 第16章 三件宝物 云风烈深看了他一眼,云冲已经回过头,匆匆地离去。 跟着巧儿走了一路,云七夕一直在默默地观察她。她知道,这个巧儿既然是二小姐的贴身丫头,也就是最了解二小姐的人,那么也是最容易看出她破绽的人。 看她一路脚步轻快,有些小兴奋,是真心为她还活着而感到高兴,应该是个懂事贴心的。 “巧儿,我活了你高兴吗?”云七夕仿佛无意地问。 巧儿立即展了个大大的笑容,“当然开心了。” 说完,她的神情又黯淡了下来。 “二小姐,您知道这些天巧儿有多伤心吗?巧儿成天就想,像二小姐这么好的人,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要是您还活着,该有多好?没想到巧儿成天这么念叨,就真的把二小姐您给念回来了。” 说话时,巧儿时而开心地笑,时而又伤感难过,她所有的情绪都表露在脸上,完全没有一点心机的样子。 云七夕不露声色地看着她,“可是,我有好些事情记不起来了。” “什么,您有些事情记不得了?”巧儿很是惊讶。 云七夕无声地点了点头。 惊讶过后,巧儿又好似安慰般地笑了笑。 “没关系,只要二小姐还活着,就很好,记不起来应该是暂时的,以后都会慢慢记起来的。可二小姐你不会水,以后一定要记得离池塘远一点儿,可不要再发生意外了。” “意外?”云七夕捕捉住了关键词,一瞬不瞬地盯着巧儿的眼睛。 巧儿狐疑地看着她,“难道二小姐你不记得你是怎么出事的了?” 云七夕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巧儿有些紧张,四下看了看,才凑近小声道,“二小姐,那日大小姐说池塘的荷花开了,便邀着您一起去赏荷花,巧儿本来是一直跟着的,可期间大小姐差了巧儿去拿点心,谁知道回来时,二小姐您已经落水了。” “哦?”云七夕纤长的睫毛眨了眨,竟然笑了。 果然,她死得并不单纯。 巧儿讶然地看见她的神情,担忧地问,“二小姐,您没事吧?” 云七夕笑容不减,“我没事,我只是有些记不得了,所以当你回来的时候,姐姐在做什么呢?” “大小姐被吓到了,站在池塘边不知所措,直到看见我,她才叫出来,说您落水了。” 云七夕静静地听着,云淡风轻地笑问,“那姐姐没有吓坏吧?” 巧儿道,“大小姐的确吓得不轻,您出事以后,便一直呆在房间里内疚自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你。” 她还真是挺自责的呢,自责的方式便是代替她嫁给太子,代替她成为太子妃。 透过巧儿简单的描述,云七夕已经基本可以还原现场了。她没有再说什么,有些事情心里清楚就好,她刚刚进入国公府,还在摸底阶段,不能太露了锋芒,等她有了足够的把握,她会找那些害了二小姐的人算总帐。 京城二十里外,骄阳似火。 晋王的大军正往京城方向开拔,队伍走得不急不缓。 远远的,有一人驾着马向他们奔来,在晋王车驾前下马,单膝跪地。 “启禀晋王殿下,京城的急件。” 戈风接过那人手中的信件,从马车窗帘处递了进去。 单连城接过,将信件打开,神色如常地看完,淡淡开口。 “吩咐下去,本王身体不适,全军放慢速度。” “是。”戈风得了令,便将命令传递了下去。 巧儿将云七夕一路带回了二小姐的闺房。虽然一路弯弯绕绕,穿过了很多的庭院,还说着话,干扰了注意力,但仍然不影响云七夕记下路线,相信再走出去时,她绝对不会走错路。 她之所以干得了盗墓这一行,除了胆子大,跟自己超强的记忆力也很有关系。白日瞄好了点,夜间出洞时,必须要准备无误,包括道路位置,包括五行方位。 “二小姐,本来您房间里的东西大夫人说要一并烧掉,可老爷一直不允,还不让任何人动,所以房间一直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巧儿推开了房门。 果然是大家闺秀的房间,清新雅致,满室才气书香。 书架,几案,墙上挂着的古琴,以及几副字画。这些东西统统都可以说明,云二小姐曾经是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 看着这些配置,云七夕默默感到了忧伤。 这意味着,她要学着装逼么? “巧儿,我有些困,想休息一会儿。”云七夕略显疲惫地打了个呵欠。 “好,那小姐您就好好休息吧。”巧儿给云七夕铺好了床,便退出了房,还体贴地关好了门。 待巧儿的脚步声走远,云七夕走到门边,听了一会 儿外面的动静,又将门栓栓了起来,才快步走到床前,如一条灵巧的蛇一般,动作敏捷地钻入了床底下。 摸索了半天,果真找到了二小姐所说的暗阁。从暗阁里取出一个小木盒,云七夕从床底下钻了出来。 坐在桌前,打开小木盒,云七夕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第17章 一颗真心喂了狗 一个烫金的令牌,上面大大的免字。云七夕脑海里灵光一闪。 这竟是一枚免死金牌! 这对她这个初来乍到的人来说,简直太有用了。相当于多了一条生命啊! 第二个东西是一块玉佩,云七夕常年干盗墓这一行,对于古玩玉器这些还是相当有研究的,不用细看她也知道,这是极品货。不仅如此,它雕功精致,上面所雕的苍鹰栩栩如生。这不像是一个女人佩戴的玉佩,倒像是男人的随身之物,而且,是一个身份不一般的男人。 难道这玉佩曾经是太子的?毕竟,二小姐曾经是钦定的太子妃。 放下玉佩,云七夕继续拿出第三件,是一个已经泛黄的小册子。云七夕翻阅了一下,便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古代就已经流行记日记了么?或者二小姐早有先见之明,知道有一天她会来替代她,所以将她的过去都记录了下来,以便她对她的生活习性有一个全面的了解? 看着眼前这三样东西,云七夕不知道怎么形容自个儿此刻的心情。 简直太实用了有木有? 这本日记对她坐稳二小姐的身份有很强的指导作用。而这免死金牌更不必说,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宝啊,一条命的价钱呢。至于这块玉佩,虽不清楚他的来路,但云七夕知道它价值不菲。就算哪天当不下去这个二小姐了,拿去换了钱,也够她逍遥好一阵子了。 这位二小姐果真没有坑她。 人家留了宝贝给她,她总不能让人死不瞑目不是?她虽然不能代她嫁给太子,但她至少可以为她理清这一世的爱恨情仇。想到此,云七夕迫不及待地翻开日记,一页一页地读了起来。 原来在十六年前的那个七夕夜,国公府里添了两个小姐。云揽月不过比二小姐早了时辰,就成了姐姐。二小姐刚刚出生,母亲就因难产而死,不曾给她留下一个好名字。所以,她们的名字都是大夫人取的。 云七夕真心觉得自家这名字简单又好听,但这名字用在咬文嚼字的古代就不同了。 同样都是生在七夕夜,二小姐的名字就取了七夕二字,草率得像是野生的,而云揽月的名字却明显是带着期许,仿若镶珠嵌玉一般。 只因云揽月是嫡出的大小姐,而云七夕是庶出的二小姐。 还好,从小到大,安国公一直都很疼爱她,还有哥哥云冲的百般呵护,他们给她的爱,填补了她缺失的母爱。而奇怪 的是,这个云冲和她是同父异母,与云揽月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 日记里用了很大的篇幅,写了她对太子的感情。 最后一篇日记停留在待嫁第五天。 “终于,还有五天,我就要与子隐哥哥成亲了。这一天,我盼了太久,从我十岁那年,皇上定下这门亲事起,我就一日一日地数着日子了。《女诫》,《内训》,《烈女传》我已经读了无数遍,只为能配得上子隐哥哥,做子隐哥哥最贤良淑德的太子妃……” 合上时,云七夕如看了一部精彩的电视剧,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二小姐对太子的感情太深,云七夕越看越想骂娘。她这一腔深情错付,只为一个其实并不在乎自己的渣男,太不值得。 即便在墓室里,在二小姐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她心中所想的,也是不想让太子难过。 可,他难过个屁呀,没见他迎亲时,脸都笑成了一朵花么? 一颗真心喂了狗!不值!太不值! 云七夕曾经也有一个完整的家,可一切都因一个小三的出现给生生破坏了。长到二十二岁,她都不知道父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所以,她平生最见不得这种陈世美,如今既然她代替了二小姐的身份,必然要为她好好清算清算。 无意识地随手再翻开,看着二小姐娟秀的字迹,云七夕又忧伤了。 二小姐啊二小姐,你这么优秀,不是为难她么?她确定她没有这方面的慧根,学不出这一手好字来啊。 云七夕把三样东西收好,重新放回原处,疲累地往床上一躺。 没想到一来到国公府,便能有这么大的收获。如今,读过了二小姐的这本日记,她心中也有了些许底气,要在国公府里生存,就容易多了。 瞄见墙上的古琴,云七夕又心塞了。 这是她永远也不可能模仿的领域,她也不想再想了,一想就头疼。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已经下葬的二小姐突然死而复生回来了,想必有些人还有些接受无能,等她们反应过来时,她就消停不了了。所以赶紧趁着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养足了精力,好应对即将到来的一场大仗。 可天不从人愿,她这才刚进入睡眠模式,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第18章 第二回合 “大小姐,二小姐在睡觉呢。”门外是巧儿胆怯的声音。 “大白天的竟然在睡觉?”云揽月声音尖锐。 “大小姐,您,您有什么事儿不如等二小姐醒了再说吧?”巧儿小声地建议。 “你竟然让本小姐等?活腻了吗?那个贱人她竟然还睡得着?”云揽月拔高了声音。 话音刚落,门从里面开了。 云七夕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视线落在云揽月那张脸上,于是磕睡瞬间就醒了一大半儿。 还别说,她这张脸,出来吓人效果还不错。 “姐姐,有事吗?”云七夕忍着笑意,状若无辜地问。 云揽月横她一眼,“你破坏了我的婚礼,让我成了全天下的笑话,竟然还能睡得着?” 云七夕不急不恼,挠了挠耳朵,懒洋洋地将视线转向巧儿。 “巧儿,我饿了。” 巧儿愣住了,二小姐与以前不一样,太不一样。大小姐在跟二小姐说话,二小姐竟然说她饿了? 看了云揽月一眼,巧儿道,“巧儿早已将饭做好了,因为想到您还在睡觉,所以就没有叫醒您,巧儿这就去把饭菜拿过来。” “嗯,去吧。”云七夕笑着对她道。 云揽月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云七夕,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云七夕终于拿正眼看着她,笑眯眯地道,“姐姐,不介意就留下来一起吃顿便饭吧。” 说完,她也懒得管云揽月什么神色,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走了进去。 云揽月恶狠狠地瞪着她的背影,恨不能在她的背上戳出两个洞来。 这贱人,怎的这次回来之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不一会儿,巧儿就将饭菜端了过来,摆放在了桌子上。 “姐姐,你吃不吃呢?反正我是饿了,我就不客气了哟。” 执起筷子,云七夕瞟了一眼云揽月愤怒的脸色,笑嘻嘻地说了一句,便吃了起来。 “嗯,好香啊,巧儿,你手艺不错。”她一边吃着,一这赞了巧儿一句,完全已经当某人是隐形人一般。 云揽月气极,三两步走过去,一把掀翻了桌子。一连串瓷器破碎的声音之后,平静下来,便剩下满地杯盘狼籍。 巧儿吓傻了。 “我让你吃啊,你吃啊。”看 着地上自己的杰作,云揽月仍不能解气,朝着云七夕吼道。 嗬,以前这个大小姐也是这么对待二小姐的么? 云七夕脸色半丝未变,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有褪下去。盯着一地的狼藉,她打了个响指,笑着向云揽月看过去。 “姐姐,巧儿的手艺挺不错的,这菜真的挺好吃的,倒了可惜了。” 说完她慢悠悠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那一地的饭菜前,蹲了下去。 “呀,这是怎么了?”突然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紧接着,脚步声急急地走了进来。 “巧儿,这是怎么回事?” 巧儿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夫人,二小姐在吃饭,大,大小姐掀了二小姐的桌子。”巧儿一边说一边怯怯地瞟云揽月的脸色。 不过云揽月此刻并没在意她说的话,一双怨毒的眼眼只瞪着云七夕的背影。 她没有生气,没有恼怒,更没有惧怕。云揽月瞪着她,心里越加堵得慌。 太不相同,跟以前的云七夕,完全判若两人。 既使不问,苏玉婉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看着蹲在地上的云七夕的背影,她以为她在伤心,于是轻轻叹了口气。 “揽月,你怎么能这么对妹妹呢?”说着话,她深看了云揽月一眼,眼神里大有指责她沉不住气的意思。 “七夕,你也不要跟姐姐怄气了,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你姐姐心情不好,脾气难免坏了点儿。”苏玉婉又对着云七夕的背影说道。 心里冷笑,再冷笑。 当云七夕站起来转过身面对她们的时候,她的手里端着一只残破的盘子,脸上依然带着笑,一步步地向云揽月走了过去。 不知怎的,看着云七夕似笑非笑地走近,云揽月心里莫名有些发毛。这种感觉她以前从未有过,这让她心中越发烦燥。 “姐姐,这菜真的挺好吃的,不信你试试看。” 话音刚落,云七夕手里的盘子已经扣在了云揽月的脸上。 当盘子从她的脸上掉下来,发出清脆的破碎声,一旁的苏玉婉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云七夕。 不远处的巧儿猛地捂着嘴,吓呆了。 原本就跟毁了容似的一张脸,此刻粘着油水和菜叶子,整个就跟在猪槽里面拱过的猪头似的。 云七夕想忍,却实在 没能忍住,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啊……”云揽月好半响才声嘶竭力地尖叫出来,同时扑过去一把掐住了云七夕的脖子。 第19章 笑面虎 “你个贱人,竟然敢这么对我,你怎么不死?我要你去死,去死!” 在云揽月扑过来的那一瞬间,云七夕便瞥见了门口出现的人影,于是她收敛了身上的刺,顺着云揽月扑过来的力道,柔弱地倒在了地上。 “姐姐,不要……”云七夕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 听见她的求救,云揽月笑得得意。 “不要?现在知道求我了?晚了!你以为你活着就可以嫁给子隐哥哥了?你……” 突然,一把大掌紧紧捏住了她的手臂。 “揽月,你在做什么?还不放开?” 被这么一喝,云揽月吓得松了手,气焰没了,委屈地咬着嘴唇,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 “哥,你就知道护着她,从来你就护着她,要知道,我才是你的妹妹。” 云冲将云七夕从地上扶了起来,冷冷地扫了云揽月一眼,转头看着苏玉婉。 “娘,你把揽月先带下去吧。” 女儿受了委屈,自己的儿子帮着别人,苏玉婉心头也压着气。不过她好歹老辣,将自己的情绪收敛得极好。 “好,冲儿,你也安慰安慰七夕吧,她受委屈了。” 苏玉婉尽量维持住端庄说完,扶着云揽月。 “揽月,走吧。” “娘。”云揽月瘪着嘴巴,有些不服,眼泪就要掉下来。 苏玉婉半扶半扯地将她带出了房间,还一边劝着她。 “揽月,娘早就告诉过你,你是姐姐,要让着妹妹一些,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听着苏玉婉的声音越来越远,云七夕心头一阵冷笑。 经过这一回合,她也算是摸一下对方的底了。云揽月是个沉不住气的,这样的女人最好对付。她越是恼,云七夕就越是淡定无所谓,这样就足以让她抓狂了。 不容易对付的反倒是她那个娘,明显是只老狐狸,笑面虎,表面上让人拎不住错处来。 不过,没关系,再难对付也不过就是一个高门宅府的女人而已。且不细数她无聊时看过的那无数的斗智商的电视剧,就光一部七十六集的甄嬛传,就是一部制作精良的撕逼教科书。 哎,刚才实在没忍住就回击了。她也是个沉不住气的性子啊。 不过,她当时也的确顾不得那许多了,总不能任人往脸上踩吧?那可不是她云七夕的 作风。 “七夕,你没事吧?”云冲的问话将云七夕的思绪拉了回来。 云七夕看向云冲时,一双盈盈大眼里,便只余无辜了。她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我没事。” 说完有些神伤地垂下眼,语气里有些隐忍的委屈,也有愧疚,“哥,我是不是不该回来?姐姐说,我为什么没死?我应该就那样死掉,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对不对?” 没有得到云冲的回应,云七夕诧异地抬起头,只见云冲正目光深遂地盯着她,眉头轻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比起在府门口相见时的激动,他此刻要冷静许多。 “怎么了?”云七夕心头有些悬掉掉的。 云冲舒展了眉头,淡淡一笑,摸着她的头发。 “傻瓜,有什么事比你还活着更重要的?别想太多,揽月她今日是受了一些委屈,但这都跟你没有关系,以后她慢慢会想通的。” 说完他看向巧儿,“巧儿,把这里收拾一下,重新去做些饭菜来吧。” 巧儿惊吓过度的表情终于收了回来,忙不迭地点头,蹲下去收拾残局。回想刚才的情形,她还有些接受无能。 虽然得罪了大小姐,巧儿有点担心二小姐以后的命运,但就在刚才,二小姐一盘子扣在大小姐脸上时,巧儿心里还是暗暗爽了一下。 这些年,大夫人和大小姐当着老爷的面对二小姐是一套,背着又是另一套,二小姐受了不少的委屈,却从不向老爷告状。巧儿经常都暗自为二小姐感到委屈难过。如今,二小姐明显变了,变得再没那么好欺负了。 “七夕,你若是觉得累,就吃了饭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会吩咐下去,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你。”云冲道。 云冲似乎有事,没停留多久,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接下来,果真清静了,直到晚上,云揽月和她那老狐狸母亲都没有再来打扰她。 云七夕属于夜间出行的动物,所以她有一个毛病,到了晚上神经就异常兴奋,深夜也是她头脑最灵活的时候。 听着更鼓敲了三下,云七夕终于在床上躺不住了,下了床,吹熄了蜡烛,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门边,轻轻地将门打开一个缝隙。 第20章 千金万金也还不回来 巧儿早已睡下了,此刻院子里寂静无声。 正常情况下,三更到四更是人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所以昼伏夜出的人一般都会选择在这个点儿出门。 想必今日这个国公府,除了云七夕之外,至少还有一个人是睡不着的。 想到此,她又回到床边,做了一件事,才摸出了房门。云七夕顺着院子里的一棵树很快爬到了房顶,俯瞰了一眼整个府里的情况。果真,云揽月的房间里还亮着灯。 呵,昨夜,她兴奋得睡不着,因为自家要当太子妃了。今夜,她还是睡不着,因为洞房花烛夜就这样泡汤了。 这人生还真如过山车,大起大落啊。 轻车熟路地越过一座座房顶,出了府,站在了国公府背后,云七夕猛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我去,她如今身份不同了,难道不能从后门直接出来么?用得着飞檐走壁?真是秀逗了! 暗黑的天幕,一轮圆月高挂,洒下很好的月光。 云七夕来到树下那么一望,顿时虎躯一震。 她曾经埋包的位置,有被挖过的痕迹。她紧张到头皮发麻,徒手扒了几下那松松的土。 不见了?怎么可能?太诡异得紧了,谁会知道这下面有宝贝? 夜,静得出奇。 云七夕的眸子突地一眯,竖起了灵敏的耳朵。因为她似乎听见了细微的声响。 暗夜里,她眸底流光,听声辩位,视线飞快扫向左侧不远处。 只见墙根儿下,隐着一个小身影。 云七夕视力超常,尤其是在晚上。即便那人隐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下,她仍然看得很清楚。那人正靠坐在墙根处,扒拉着一个包。 没有半刻犹豫,云七夕提步跑了过去。 那人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吓得身子一抖。出于一种本能,他飞快站起身,跑了起来。 云七夕紧追不舍,因为她已经看清,他手上拎着的正是她的包。 可前面的人虽然个子小,但速度很快,而且他很聪明,不走大道,竟在一条条小巷子里穿来穿去。这对不熟悉地理环境的云七夕来说,相当吃亏。 正在这时,她看见前方巷子口突有一个人影慢悠悠地走过。 如看见了救星,云七夕一边跑一边大喊,“抓贼啊!抓贼啊!” 按理说,这夜深人 静的,她又刻意拔高了嗓门,百米外都该听见了。可云七夕喊了好几声,那人愣是跟没听见一样,脚步都没乱了下。 靠,原来无论在什么时代,人都是一样的现实?一点儿雷峰精神也没有。都只受利益驱使。 云七夕来不及多想,大叫,“帮我抓住他,十两银子酬谢。” 那人仍未动,也未回头。 “二十两。” “……” “三十两” “……” 云七夕怀疑,那人是聋子不成? 对她来说,那包里虽然有一笔巨款,可更多的是在这个时代万金也买不到的东西。 “抓住他,包里银子全归你,其他东西归我。”云七夕真是下了血本了。 “一言为定?”一个好听的声音被夜风送了过来。 此时云七夕已经跑到那人身侧,只见那人头戴一顶毡帽,帽沿很低,遮住了他的眼睛。他面朝着云七夕的方向,在等着她的回答。 原来不是聋子啊。亏大发了! 可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千金散尽还复来,可包里那些宝贝,是千金万金也还不回来的。 眼看着偷包的人越跑越远,她当即一咬牙。 “好,一言为定。” 此话一出,云七夕只见帽沿下的唇角一勾,那人已经飞快地奔了出去。 不知真是他跑得快,还是前面那人慢了,竟然没跑多远,就被他给追上了。 云七夕快跑几步跟上去,一把夺过包,气喘吁吁地瞪着这个偷包人。 可,原本要爆粗的话却堵在了喉咙里。 眼前的人个子瘦小,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一张脏兮兮的大花脸,衣服褴褛,脚下一双草鞋已经破得不像话,整个一副十分寒酸的样子。 小乞丐? 云七夕又动恻隐之心了,像这样的半大孩子做乞丐,通常都因背后有着凄惨的身世,更不肖提什么美好的童年了。 所以,她那些上不了台面的骂语出口时变成了这样。 “你说你,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竟学着偷东西?” 小乞丐有些委屈,低着头小声反驳,“我没有偷。” “还说你没有偷,这都人赃俱获了,还狡辩。” 云七夕本着诲人不倦的原则, 耐着性子引导他认识错误,回归正途。 小乞丐越发委屈了,苦着脸。 “我真的没有偷!” 第21章 敢情拿她当银行了? “我,我是在地下挖出来的,不是人偷的。”小乞丐嗫嚅着。 一个挖字,让云七夕有点讪讪了。 说白了,她自己也是干的挖盗这一行,只不过,她盗的是死人无福享用的财物而已,终归也是一个盗字,又有什么资格去教训别人? “那,那我追你的时候你跑什么呀,说清楚不就没事了?” 小乞丐不吭声了,怯怯地看向抓住自己的那个人。 那人伸手轻轻一拍小乞丐的脑袋,“再穷也不要偷东西,要偷也不要偷女人,江湖规矩,懂不懂?”声音明朗悦耳。 云七夕诧异地看向那人,不禁一愣。 竟是一样的画风。 打着补丁的布衣,破旧的草鞋,还有一顶同样破旧的毡帽。毡帽下的嘴角,吊儿郎当地含着一根小草。 大乞丐? 小乞丐偷了她的东西,大乞丐帮她抓了贼,这是什么情况? 眼前这个人虽然是个乞丐,可是声音却好听得很,她下意识里很想看清他的长相,可他的帽沿太低。 被大乞丐斥责了,小乞丐万般委屈,低着脑袋,瘪着嘴不说话。 大乞丐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抄起手面向云七夕。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空口无凭,这东西既然是这小家伙挖到的,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可写有你的名字?” “这当然是我的了。”云七夕理直气壮,声音自然就高了起来。 “那你说说,这里面有什么东西?”他问。 云七夕笑了,“告诉你也无妨,这里面有药,有些小工具,外带两百多两银子。” 话落,云七夕似乎看见他唇角弯了一下。她猛然惊觉过来,就在不久前,她似乎承诺过,包里的银子全部归他来着。 傻叉了! 意思性地给几十两银子不就得了,反正他也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咋就这么老实地和盘托出了呢?她此刻好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呵呵,”大乞丐的笑声清悦入耳,“想不到半夜睡不着,出来走一走,竟然意外得了这么多银子。” 云七夕望天,郁闷至极。想不到半夜睡不着,出来溜达一圈儿,竟然丢了这么大一笔财富。 轻轻抬头,从帽沿底下看着她悔恨交加,痛不欲生的小表情,毡帽下的笑意更深。 虽然肉痛,但云七夕向来说一不二,不肯输了一个信字。乐观一点想,其他宝贝都拿回来了,已经算是运气好。银子嘛,以后再遇到单连城那样的土豪,再狠狠宰上一笔就是了。 当即打开包,要把银子拿出来。“你可能得拿个东西来装,这二百多两银子,一双手捧不住。” 那人却半丝未动,很困扰的语气。 “还得拿东西装啊,可我身无旁物,拿什么装呢?” 云七夕嘴角抽了两下,停了手上的动作,用看一个奇葩的眼神看着他。 “这还要我教你啊,你随便弄个什么东西一包不就好了?比如你身上的衣服。” “哎,”那人长长地一叹,“像我们这种居无定所的人,抱着这么多银子,岂不太招人惦记?钱是小事儿,命是大事儿。虽是贱命一条,也得珍惜不是?” 这事情被他这样一说,感觉天都难了。 云七夕狐疑地想,莫非这家伙是看上了她的包,在合计着将她的包讨过去?毕竟她这种款式的包在古代可是个新鲜玩意儿。 却不想那人似乎想到了主意,缓缓地开口了。 “这样吧,我看姑娘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我的两百多两银子就暂时寄放在你那里吧,等我需要的时候,来问姑娘取就是了。” 啥? 云七夕愣住了,第一次遇到不想把银子带回家的乞丐。明明是个乞丐,听这口气却像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高雅人士。 你说他看轻金钱吧,刚才她不提价他还不肯帮她抓。说他现实吧,面对这么一笔巨款,他却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这个人记性不太好,要是不小心忘了呢?”云七夕干笑了两声。 他这算盘倒是打得好,敢情把她这当银行了? 那人也是一笑,“我这个人记性也不太好,不过,没钱的时候,自然就想起来了。” 说话的同时,那人抬手摘下来了帽子,云七夕终于算是看清了他完整的庐山真面目。 跟所有的乞丐一个风格,脸上脏兮兮,看不出本来肤色。唯一可以看得清的,是月光映照下的那一双眼睛,如撒入了星光,此刻带着淡淡的笑,格外地澄澈明亮。 云七夕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对着一个乞丐看入了神,只因那双夺目的眼睛。 第22章 放长线,钓大鱼 直到那人轻咳一声,她才回过神来,略显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你叫什么名字?”云七夕问。 “我叫云七,他们都叫我小七。”那人答道。 云七夕一愣,看着他,“真的假的?” 她叫云七夕,他叫云七? “当然是真的,我一个四海为家的人,又不是什么响当当的大人物,一个名字而已,有必要骗你么?”云七说得十分严肃认真。 说得倒是有点儿道理,也许真就有那么巧呢? 他们的名字就差一个字,想来相识也是一种缘份,而且,他与她同姓,是本家,光这一点就瞬间拉近了他们的距离。云七夕从来都没有嫌贫爱富的思想,更何况像云七这种面对一笔巨款,还能这么淡定坦然的,她的心里还多了几分欣赏。 “那好吧,那我就替你保管着,不过话我可说在前头,要是我一时记性不好,不小心挪用了,可不要怪我。”云七夕半开玩笑地笑道。 云七无所谓地一笑,“挪用也无妨,总记得我在你那里存着两百多两银子就行了。一辈子很长,慢慢还。” 说完,他将破旧的帽子往小乞丐头上一扣,笑着对小乞丐道,“走,小鬼头,让哥哥教教你江湖规矩。” 帽子的型号明显跟小乞丐不匹配,一盖下去,便遮住了半个脑袋。但他却没有将帽子拿开,许是有些惧怕云七,便只是将帽子往上顶了顶。 云七转身缓步离去,小乞丐果真屁颠屁颠地跟在了他的后面。 云七夕看着他的背影,衣衫破旧,裤腿半卷,汲一双烂草鞋,可不知为什么,这月华中的背影,却偏生让人感觉出一种如嫡仙落入凡尘的高洁来。 望着他们慢慢没入夜色里,云七夕才甩了甩脑袋,提着包,往回去的方向走去。 已经走出很远,拐过街头,云七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只望见夜色深处,一个小小的背影,正越来越远。 小乞丐也同他一样,停下了望着远处一会儿,又收回视线,抬起头望着他,摸着脑袋,有些不懂,还有半分不愉。 “公子,江湖规矩就是像你这样哄骗小姑娘?” 话刚落下,大掌当头落了下来。看来凶猛,落下时却是轻轻的。 “小鬼头,人小鬼大。”他轻斥了一声,脸上却是带着笑的,转过身继续朝前走。“我这不叫哄骗。” 小乞丐伸手顶了顶帽子,帽子又掉了下来,他索性摘下帽子,拿在手中,小跑着追了上去。 “不叫哄骗,那叫什么?” 暗夜里,云七一双黝黑的眸子,蓄起了一丝笑意,熠熠生辉。 “这叫……放长线吊大鱼。” 话说云七夕可再不敢将包埋在外面,于是带着包原路返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咦,她记得她走的时候是关了门的,怎么这会儿却是开着的? 她放轻了脚步,走了过去。 “云七夕,去死,去死……” 靠,竟然跑到她房里来诅咒她,也是够了! 云七夕依在门框上,耐着性子等着。直到里面的人似乎终于用尽了力气,累了,站在那里喘着粗气,她才慢悠悠地开口。 “我说我这不过才上了一个茅房而已,姐姐就梦游到我这里来了?貌似做的这个梦还很血腥,很暴力?” 只见站在床前的云揽月背脊一僵,猛地回过头。 屋子里虽然没有掌灯,可外面透进来的月光已经足已让她看清楚。那个懒洋洋倚在门边,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的人,正是云七夕。 “还是姐姐半夜睡不着,想找妹妹我聊聊天?” 云七夕一步步脚步沉稳地走进去,在云揽月惊诧地注视下,点亮了蜡烛。 整个房间恢复了光明。 云七夕不理会云揽月举着匕首惊呆了的样子,含笑来到床边,掀了把自己那被砍得棉絮乱飞的被子。 她笑了,似是忍不住地笑,淡淡笑语。 “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姐姐还真是贴心,你咋知道我想换新被子了?” 已经从惊诧中恢复过来的云揽月脸色有些难看,但终归自己被抓了个现形,也多少有些尴尬。索性彼此已经撕破了脸皮,她也就没什么好再伪装的了。双目赤红地瞪着云七夕。 “云七夕,我今日受到的耻辱,总有一日会向你讨要回来。” 云七夕半点也没有受到威胁,脸上笑容不减。 “好啊,我等着那一天,不过我还是希望姐姐下一次要过来找妹妹的时候,能尽量白天过来。毕竟……”她故意拖长了音,似是难以启齿地看了云揽月一眼。 第23章 丢失的宝贝 “毕竟,姐姐如今这张脸……”她意味深长地顿了一下,“妹妹我胆子小,心脏脆弱,经不起吓,姐姐可千万不要见怪啊。”说完还嘿嘿一笑。 “你……”云揽月气得直咬牙。 偏偏云七夕还一副笑嘻嘻,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 “云七夕,你等着。”重重地丢下一句话,云揽月转身冲出了房间。 看着她气冲冲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云七夕笑眼精明地眯起。回头看了眼破碎的被子,冷哼了一声。 起先她出门时,只是无意间想到云揽月今晚应该会睡不着,肯定恨她恨得牙根痒,兴许会气不过过来报复一下。所以她又回来把被子弄了一下,弄成了一个假装里面有一个人睡着的假象。 真是想不到这脑残还真就按套路出牌,一点悬念也没有。 无趣啊无趣,跟这种智商的人斗,不是侮辱自家的智商么?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太无趣了! 还好现在是夏天,被子基本可以不用。 她将那些残破的棉絮一股脑儿地扔在了地上,然后想起了自己的包。于是她将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倒在了桌子上。 数了数,银子一点儿不差。工具什么的也都还在。可是,她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坐下来仔细想了想,视线落在摇曳的烛光上,她猛地想起来了。 她的小手电不见了! 靠,她当时从小乞丐手里把包拿回来,都没来得及检查一下。只是看着小乞丐可怜巴巴,便不忍心再追究了。谁能知道他竟看上了他的小手电? 要知道,因为云七夕常年夜间野外行动,有时几天都不回家,所以她备的装备绝不会差。那个手电不是一般的手电,那是太阳能的。即便在没有电,没有电池的古代,那也是个相当好用的宝。 不想小小年纪,还挺识货!竟然放着银子不拿,只拿了她的小手电。 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夜发生的事,她的脑海里再次浮现起云七那双璀璨的眼睛。他给她最深的印象,就是他的眼睛。仿佛令他的整个人都踱上了一层光辉,即便穿着乞丐的破衣服,也掩盖不住他的光华。 云七夕越想越觉得有些蹊跷,有太多不合常理的地方了。 小乞丐拿了包为什么不走远一些?偏偏就在案发现场不远处坐着慢慢地翻东西? 云七不早 不晚,为什么就那么巧,在她追小乞丐的时候就出现了?要知道,那时已经是三更了,睡不着出来走一走的理由太站不住脚。 为了让云七帮忙抓贼,她的酬金几次提高,可他都不理睬。她说包里的银子全归他时,他就答应了。他怎么知道包里的银子一定比她之前喊的多呢? 当她报出包里的东西时,云七并没有检查一下,怎么就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呢? 云七夕心中一万匹草泥马闹腾得那叫一个欢畅。 向来只有她算计人的,竟然有人敢算计到她头上来了?关键是,她当时看着小乞丐那寒酸样,同情心就泛滥了,这漏洞百出的事件她竟然愣是没有深想下去。 可,云七若真是为银子,为什么又不拿走银子呢?若不是为了银子,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是……吃饱了撑的? 本来以为已经想明白的事情,此刻又有些糊涂了。 云七夕一向不会让一件事情影响她的心情太久,没一会儿,她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乐观点儿想,虽然答应包里的银子都给他,可如今银子不是还好好地在她手里么? 她从包里取了些银子出来放在身上,把剩下的东西和包一起,放进了床底下的暗阁里。 忙活完,她终于可以躺下后,又暗自磨了磨牙。 好你个云七,最好别让她再碰到他,否则,哼哼……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打照了进来,大地的温度顿时升了起来。 巧儿打开房间的时候,看见一地的破棉絮,吓了一大跳。 “二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云七夕昨晚睡得太晚,此刻还没睡醒,睁了睁眼,小声咕哝道,“没事儿,被一只骚猫给撕的。” 骚猫? 巧儿还没反应过来,云七夕已经翻身朝里,又睡了过去。 于是巧儿也不再说什么了,只默默地将地上收拾了干净。 云七夕原本打算好好补个觉,睡到响午再看看要不要起来。可谁知这边才刚和周公握上了手,巧儿又大叫着回来了。 “二小姐,二小姐,快起来,出大事了。” 第24章 糟心的圣旨 云七夕一抬腿,重重地翻过身来平躺着,因为没盖被子,整个人看起来四仰八叉,特别没有形象。 她瞧着巧儿气喘吁吁的样子,懒洋洋地道,“什么大事啊?天塌下来了?没有吧?就算天塌下来不还有高个子顶着么?所以啊,巧儿,淡定!” 她倒是足够淡定。可巧儿淡定不了了。她此刻没有多余的心思分析现在的二小姐与曾经有多么地不一样,她急喘着气,吞了吞口水。 “不是,二小姐,真的出大事了,宫里的圣旨到了,让您去接旨呢。” 圣旨?云七夕迷糊了几秒之后,慢慢地,终于想起来圣旨是个什么东东了。于是,她也跟着淡定不了了。 一瞬间睡意全无,她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动作利落地穿衣洗漱。 圣旨,以前只在小说里和电视里认识过的东西,自来到古代之后,她还是第一次面对。圣旨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是最高总统的声音。她实在想不出来,这皇上会相要对她说什么呢? 他不会是知道她还没有死,所以重新下旨要让她嫁给太子吧?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云七夕吓得身子一抖。 她就是嫁猪嫁狗也不要嫁给那个渣男啊!简直太惊悚了! 冷静,冷静! 洗了把脸她就想出门,巧儿拉住了她。 “小姐,好歹让巧儿给您梳一下头吧?您就这样出去,恐会让有心人说你藐视皇恩呢。” 想不到巧儿平时看着不多言语,关键时刻还是有些头脑的。 “那好吧,不过尽量快些,让人等太久也会有藐视皇恩的嫌疑。” 她边说边回到铜镜前坐了下来。 一边任由巧儿帮她梳头,她一边想,如今这一切想法都只是她的猜测而已,兴许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就先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巧儿已经梳好了简单的发髻,却突然疑惑地问道,“二小姐,您的左耳怎么有两个耳洞呀?” 云七夕心里咯噔一下。这巧儿果真心细,这么快就发现她的破绽了。 在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最好的答案就是不回答。 她飞快起身,拉起巧儿就跑。 “快走吧,别让人久等了,呆会儿判个藐视皇恩的罪过下来,可不得了。” 被云七夕这么一吼,巧儿很快忘了刚才的事,心里祈祷着颁旨的人不要等得不耐 烦才好。 正厅里,府里的所有人都已经在了。 无意间视线扫过云揽月,她也正面色不愉地盯着她,见她看过去,她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她这个脑残对她的恨意,不用说云七夕也明白。一是昨夜没杀成她还被抓了个现形,二是一早上的让一大家子人在这里等她一个人,架子端得太招人恨。 见云七夕来了,大椅上拿着圣旨的人站了起来。 云七夕认得他,他不就是那个昨日帮了她忙的那个尤公公么? 尤公公面上带笑,慈爱地看着她,看样子,并没有责怪她让他久等的意思。 “尤公公,对不起,我来晚了。”云七夕先卖了个乖。 尤万山笑了,“无妨,二小姐,接旨吧。” “是。” 云七夕被迫跪下时,心有点塞。 她这一辈子,还没向谁下过跪呢。即便当年她偷偷地将她渣爹和小三的照片放到网上,害她爹颜面扫地,她爹拿皮带抽着她让她下跪,她都没有跪过。 可如今,看样子以后下跪就是家常便饭了。 哎,入乡随俗吧! 府里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云七夕瞥见云揽月颇有些不情愿的样子。 尤万山将圣旨展开来,清了清嗓子,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七夕自冰雪聪明,才貌双全,温婉贤淑,一直是朕心中的太子妃不二人。朕初闻七夕死讯,内心万分悲痛……” 冰雪聪明,才貌双全,温婉贤淑。 云七夕苦着一张脸,越听越忧伤。 冰雪聪明这四个字用得还算贴切,至于才貌双全,貌还算有八分,可才,古代所谓的才,无非是琴棋书画,而这些都貌似跟她没有缘分,如果硬要说她有什么才,那就是挖人坟墓和治病医人。更不肖提温婉贤淑了,这四个字跟她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然而更令她忧伤的还在后面。 “……然昨日又闻七夕尚在人间,朕甚感欣慰,虽然朕迫切想见到你安然无恙,但思及您这些日子必定吃苦受罪,便自在家中将息吧。与太子的婚事则另定佳期。” 果真,怕什么来什么,还是要让她嫁给那个渣男。 云七夕木着一张脸,心里糟透了。 第25章 她可以抗旨么? “七夕,赶紧谢恩啊,别让尤公公久等了。”云风烈见她不吭声,不由有些心急,忍不住小声提醒她。 云七夕慢吞吞抬起头,满脸幽怨地望着尤万山。其实她想说,她可以抗旨么? 可她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将所有的情绪都暂时压了下去,低着头道,“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尤万山满意地笑点点头,将圣旨递到了她的手里。 “二小姐,皇上是很疼您的,您这就好好在家里将息自个儿的身子,等着嫁给太子殿下吧。” 云七夕郁闷地扶了把额,强笑了笑,“是。” 随后,尤万山又与云风烈寒喧了一阵,便离开了。 正厅里,有人欢喜有人忧。 云揽月昨日嫁太子没嫁成,今日一道圣旨直接让她的梦想破灭。她此刻的眼刀子恨不能在云七夕身上剜出无数个洞来。 云七夕烦燥得很,当她愿意啊?那样的渣男,谁爱嫁谁嫁去。 苏玉婉的脸色也不大好,即便她再能装,此刻也似乎笑不出来了。 云冲看不出喜,也看不忧,只是视线一直落在云七夕的身上,像是在沉思什么。 云七夕被他瞧得心头有点发虚,便对云风烈道, “爹,我先下去了,头有些痛。” 云风烈关切地望着她,“你没事吧?” “没事,”说完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扫了云揽月一眼,才道,“昨夜房里来了一只野猫,叫唤得厉害,还把我的被子都给抓破了,闹腾得我一夜没有睡好。” “野猫?”云风烈皱眉。 成功看到云揽月怒目圆瞪,云七夕满意地翘了翘唇角,才缓步走出了正厅。 她知道,即便云揽月气炸了肺,她也不敢在这里挑衅她。除非她真的想将昨夜刺杀她的事抖落出来。 顾忌着自己大家闺秀的形象,没说骚猫,已经算是她口下留情了。 回到房,巧儿端了早饭来,然而云七夕并不想吃,只是坐着不动筷。 “二小姐,这回皇上替您撑腰了,又给你抢回了太子妃的身份,您怎么不高兴啊?”巧儿察言观色地问道。 “我……高兴!”云七夕重重地咬着高兴二字。 “那你怎么不吃呢?” 云七夕郁闷至极,捂着上腹部,“我胃痛。 ” “那要不要巧儿给您请个大夫?您瞧着真的脸色不大好,没事吧?”巧儿有些担忧。 云七夕摇摇头,“我没事,缓一缓就好。” 看着巧儿,云七夕想起一件事来。两个耳洞的事,今日巧儿能发现,以后别人也能发现。如果不及时解决,迟早得穿帮。 “巧儿,我有些吃不下,不如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于是,云七夕和巧儿出了府。 她是个宅不住的人,要让她成天遵守大家闺秀的原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真是难为她了。再加上今儿一早被一道圣旨堵了心,她必须出来走走,拯救一下这被塞得密不透风的心。 大燕的夏天还好,虽然热,可日头却不算太毒。 巧儿一直跟着她慢悠悠地走,瞧见云七夕一直在望街道两边,像是在找什么。 “二小姐,您在找什么呀?”巧儿忍不住好奇。 “没什么。”云七夕回答没什么,眼睛却仍然不放弃地一直看。 明显就是有什么,但她既然不说,巧儿也不好再多问了。 突然一阵悠扬的笛声入耳,云七夕不由放缓了脚步。 这笛声,清幽如来自山间的晚风,又如清凉的泉水潺潺地流过心间,让一颗原本浮躁不安的心,莫名就沉静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云七夕有一种错觉,街头所有的嘈杂似乎都被屏蔽了,只有这笛声悠悠,如不绝如缕的清风,一阵阵地,温柔地飘进人的心里。 循着声音望去,瞥见了檀木雕花的大匾上,写着“沉香阁”三个字,门匾两边挂着两只木雕精致的老鹰,门上一排彩色珠帘垂下。 笛声便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这奇特的设计,配上这笛声,颇有几分神秘感。 正看得入神,珠帘脆响,一个女子从里面掀帘而出。 女子衣着打扮充满了异域特色,尤其是耳朵上垂着的那又大又长的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地晃动着,发出叮铃的轻响,格外地动人。 “巧儿,你去城东给我买几个包子来,我饿了。”云七夕望着沉香阁对巧儿说的。 巧儿有些不解,“二小姐要吃包子,前边不远不就有个包子铺?为什么非得到城东去买?” “因为城东的好吃。”云七夕随口答。 “那好吧,那二小姐您不在 这里等我,我怕呆会儿巧儿找不到你。”巧儿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就往城东方向走去。 虽然从这里走到城东,得走上一柱香的时间,但既然二小姐有令,她也只有照做。 待巧儿走远,云七夕朝着沉香阁走去。 第26章 沉香阁 “姑娘,您要买什么?”女子见云七夕站在门口,便迎了过来。 女子声音很温柔,长得眉清目秀,说话时面带笑容,那两个长长的耳坠子跟着晃荡着。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云七夕笑问。 “当然可以。”女子忙为她掀起珠帘,“姑娘里边儿请。” 云七夕一走进去,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扑鼻而来,然而笛声却在这一刻嘎然而止。仿佛突然间被掏空心,云七夕呆愣在了原地。 “姑娘,您先看着,我去给您倒一杯茶。”女子说完便转身去了。 高高的天花板,如一幅大大的油画,然而却看不懂画的是什么,各种色彩夹杂,像是梵高的抽象画,更像是充满神秘的藏地密码。 一张张色彩迥异的屏风像图书馆的书架一般,整齐地排成一列列,屏风上面挂着很多珠宝首饰。这些首饰元素复杂,设计夸张大胆,很有民族风情的味道。 一排排屏风的中间,梨木桌案上展示着各种胭脂水粉。 通常卖胭指水粉的地方都有很浓的脂粉味儿,不过这里却完全没有,只有一种令人安宁的淡淡的檀香。 她并不知道,在她缓缓地穿梭在屏风中间,投入地欣赏这一切时,阁楼上正在一双眼睛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 “姑娘,请喝茶。”女子递过来一杯茶。 云七夕接过茶,却并没有喝,而是瞧着女子的耳朵,由衷地称赞。 “你的耳坠很漂亮。” 女子脸上略带羞涩,笑指着屏风上挂着的首饰。 “姑娘过奖了,这些全都是我们公子描画的图样,姑娘可以看看,兴许能看到喜欢的。” “你们公子?他一定是一个……很会天马行空的人?” 云七夕突然对她所提到的公子产生了一丝兴趣。 “嗯。”提起公子,女子脸上的笑容明媚了不少,“是的,我们公子是一个很有才情的人。” 云七夕笑了笑,视线落在那各色的首饰上。 女子见她取了两副耳坠下来,忍不住夸道,“姑娘真是好眼光,这两副耳坠也是公子自己非常喜欢的两件。” 云七夕有些困扰地轻轻皱眉,“如今耳坠子是有了,只是还差一个耳洞。” “耳洞?”女子看了云七夕的耳朵一眼,“姑娘的意思是?” “你们既然对女人的饰品这么有研究,想必一定也有打耳洞的经验,可以帮我打一个耳洞吗?我想要一只耳朵两个耳洞。” “这……”沉香阁在大燕的京城开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我可以付你工钱。”云七夕深信有钱能使鬼推磨。 女子闻言笑着轻轻摇头,“公子常说,沉香阁做生意从不单单是为了银子,更讲究的是与客人的缘分。既然今日与姑娘有缘,我就试着照姑娘的意思做吧,只怕做得不好。” 此刻,云七夕对她口中这位公子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女子请了云七夕在一面铜镜前坐下,便去准备打耳洞所需的东西。不一会儿,她拿了一根绣花针出来,在油灯上烤。 看着女子手里的银针,云七夕心头不免有点发毛。 在这个没有麻药,没有气枪的古代,不知道穿耳洞是个什么样的感觉,会有多痛?可无论有多痛,她都必须要打这个耳洞。 女子拿着烤好的针来到云七夕身边,见她盯着她手里的针,笑着问,“姑娘,你害怕吗?” 想必是自个儿的眼神流露出了些许胆怯,她才会这样问。 云七夕干笑了两声,“不是很害怕。” 女子低着眼,面色有些尴尬,“可我有些怕。” “啊?” 见云七夕诧异地瞪大眼,女子的尴尬更甚,“我,我从没有为客人打过耳洞,我……” “婉兮,我来吧。”突然一个清醇如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声音好听到令云七夕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还未回头,就感到耳垂被冰凉的手指轻轻捏住,凉凉的触感,让云七夕如被点了穴,僵住不动了。 他并没有急着穿耳洞,而是用手指捏着一颗小珍珠,在她的耳垂处轻轻地滚动,一下一下,力度适中,动作很温柔。 云七夕从铜镜中看过去,男子一身纯白,虽然镜子里只有一个侧颜,却仍然可以看出,他的五官精致,上扬的丹凤眼带着半分妖媚,表情极其专注认真。 难道他就是婉兮口中所说的公子? 向来脸皮子厚的云七夕此刻只觉得耳垂越来越烫,连带着脸颊也一寸寸被染了色。 第27章 她不是以前的她 她的耳垂渐渐麻木,而她盯着镜子中的男子,有一瞬间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 直到耳垂上突然一股刺痛,她才猛然惊觉,针已经穿进了她的耳垂上。 痛,但却没她想像的那么痛。 “婉兮,把止血药粉拿过来。”男子开口。 婉兮很快递了过来。 男子将针取出,云七夕的耳垂上就冒了血珠起来,他用干净的绢布将血珠吸掉,把药粉洒在她的耳垂上,然后在耳洞上插了一根茶叶梗。 “好了。” 云七夕在铜镜中看见,男子盯着她的耳垂,唇角勾起了一丝笑容,似是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 云七夕觉得此刻耳垂越发火辣辣的,站了起来,终于正面打量这个男子。 一身用料考究的锦锻白衣包裹着他颀长的身材,腰间除了一块精致的玉佩,还挂着一支玉笛。 云七夕猜想,刚才的笛音应该就是这支玉笛发出来的。 “姑娘记得这几日,最好不要沾水。” 男子说话时,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带着淡淡的温润的笑意,眉目轻转间,添了半分妖娆。 真是个妖孽般的男人!好看得让女人都妒忌。 不好意思直盯着人家瞧,云七夕轻咳下,低下眼。 “谢谢你,嗯……” 看出她难以启齿的样子,男子淡淡一笑,“姑娘有话请直说。” 云七夕终于抬起眼,正视这张好看的脸,艰难地说,“我有个不情之请。” 男子始终含笑盯着她,面色温润如玉,等着她的下文。 “如果有人问起,可以说这边这只耳洞也是你打的吗?”云七夕指着左耳朵。 男子的眼中微微闪过一丝诧异,云七夕生怕他不答应,忙道,“我会付你双倍工钱的。” 闻言,男子笑意渐浓,丹凤眼更生了许多妩媚,连声音也充满了媚惑的味道。 “今日能为姑娘打耳洞,是在下的荣幸。” 说着,男子纤长的手指在陶罐儿里取出一根茶叶梗,上前走了一步,在她左耳朵的第二个耳洞上,也插上了一根茶叶梗。 “三日后,姑娘过来,我再给你看看。” 云七夕的耳朵又烫了一下,点了点头,拿了一绽银子递过去。 男子却并未伸手去接,笑 道,“我刚才已经说了,今日能为姑娘打耳洞,是在下的荣幸。另外,既然姑娘看上了这两副耳坠,那便送给姑娘了,也算是它们找到了有缘人。” “那怎么行呢?”像这样做生意,不亏得倾家荡产么? 云七夕执意将银子放在桌上,男子似是无奈地轻轻一笑,叹了口气, “相识是一种缘份,姑娘不必如此。” 云七夕爽朗地笑了笑,“送就不必了,以后我来买东西,你给我打折就好。另外,一定要记得,这两个耳洞都是你打的。”她不放心的再次强调。 男子眉梢轻扬,笑着点了点头。 “一定。” 想着巧儿可能快回来了,云七夕便告了辞,出了沉香阁。果真,巧儿已经等在那里了,正在焦急地四处张望呢。 沉香阁里,婉兮忍不住好奇,“公子,为何……” 男子透过珠帘望着云七夕和巧儿离去,淡淡一笑。 “如果我没有认错,她应该是安国公府的二小姐,也就是将来的太子妃。” “云二小姐?”婉兮蹙眉,“是公子专门为她画过首饰花样的云二小姐?” 男子点了点头。 “公子这样说,婉兮倒有些印象了,可为何这云二小姐似乎不识得公子了?” 男子轻笑,狭长的丹凤眼眯起了一抹高深。 “因为她根本就不是她了。” “二小姐,城东的包子都已经卖完了。”巧儿空着手,有些丧气。 “没关系。” 解决了一件大事,云七夕此刻无比轻松。 “二小姐不是饿么?”巧儿不解。 云七夕一揽巧儿的肩膀,“包子没有,我们可以去吃点儿别的呀。”说话间,看见了街边热气腾腾正出锅的馄饨。 “姑娘,来碗馄饨吧?”看出了云七夕口水横流的样子,正在煮馄饨的老人家热情地招呼起来。 “好啊。”云七夕笑嘻嘻地走了过去。 巧儿皱起眉头,“二小姐,您就在这里吃?不太好吧?” 二小姐是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将来的太子妃,怎么能吃这路边小摊的东西呢? 云七夕却已经一把拉着她坐下,眼神期待地望着那口冒着热气的锅,声音轻快愉悦。 “有什么不好的?我告诉你,真正的 美味在民间,你不懂。” 一句不懂让巧儿有些郁闷,二小姐倒是懂得越来越多了,而她不懂的也越来越多了。 见云七夕不时用手扇着自己的耳朵,巧儿惊讶,“二小姐,你的耳朵?” 云七夕得意地抬起了下巴,“沉香阁的人刚才帮我打的耳洞。” “二小姐为何要打两个耳洞呢?”巧儿不解。 云七夕笑了,“这有什么为什么的,就是喜欢呗,这叫特色,你不懂。” 又是不懂,巧儿好郁闷。 “听说安国公府前几日死了的那个二小姐突然活了。” 旁边一桌突然传来了八卦的议论。 第28章 晋王殿下回京 “是啊,这还真是一件奇事呢。已经下葬的人竟然还能活过来。” “据说这云二小姐是皇上钦定的太子妃,因为突然死了,太子妃才变成了云大小姐。谁成想,这云大小姐的花轿都到了太子府门口,这死去的云二小姐又突然出现了。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嘿嘿,这事情,兴许并没有咱老百姓看到的那么简单。” “何出此言,你给说说……” 呵,她俨然成了京城的风云人物,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一碗馄饨上了桌,云七夕拾起筷子,有些迫不及待,可太烫,她一边吹着一边吃。 听着这些议论,巧儿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但她瞧着云七夕却半点也没有受到影响,一颗心思全放在那碗馄饨里。 “嗯,老人家,手艺不错,好吃。”云七夕口里含了馄饨,还没忘夸一句。 卖馄饨的老头儿一边忙活一边回头笑了笑,“多谢姑娘夸赞,我做这个都几十年了,多少得出一点儿经验来,姑娘若是喜欢,以后常来光顾。” “一定一定。”云七夕嘴上不停,含糊地答应。 突然,街上嘈杂了起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百姓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来。 只见一人驾着一匹马儿飞快地奔来,驾马的人身穿银甲,手举一面旗帜,迎风飘展的旗帜上,赫然写着一个“晋”字。 马速很快,呼啸而过,马过处,余留一阵扑面的疾风。 酒楼茶馆里的百姓都涌了出来。就连刚才旁边那几个还要议论二小姐的人,也都不再讨论,走了出去。 “怎么了?”瞧着百姓的反应,云七夕有些好奇。 “这应该是晋王殿下回京了。”卖馄饨的老人家这会儿得了空,看出云七夕好奇,就与她解释了起来。 哦?那位高冷的爷要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云七夕随口问。 老人家笑了,“我虽然只是个小老百姓,但毕竟在京城卖馄饨这么多年,见得多了,你没瞧见起先马上那个人,手拿的旗帜上写着一个晋字么?应该是晋王殿下已经到了城门外。这会儿派人进宫禀告皇上呢。” “晋王殿下是咱们大燕的常胜将军,最大的功臣,战场上,无不让敌军闻风丧胆。这一次,晋王殿下出征乌尔丹,大胜而归。你瞧着吧,一会儿,宫里就会有人出来迎接晋王殿下了。” 这货这么厉害?怪不得那位渣太子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树大招风嘛。 天子脚下的百姓都是见过世面的人,都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儿了,所以此刻都涌到了街上来。 看来,今儿出来是来对了。 结了帐,云七夕拍了巧儿的肩膀一下。 “走,看热闹去。” 看着云七夕买了一块绢纱,遮住了自己的脸,只露了一双眼睛出来。巧儿有些不解。 “二小姐,您这是干嘛?” 云七夕讳莫如深地笑了笑,“不干嘛,本姑娘太美,怕被人看上了。” 巧儿的嘴角顿时抽了一下。虽然二小姐确实长得美,但二小姐一直都美,以前怎么也没见着她这般自夸呢? 事实上,云七夕有自己的考虑。呆会儿肯定会有很多大人物来接单连城,她身为安国公府的二小姐,应该是有好些人认识她的,到时,再出现别人认识她,她不认识别人的情况,不就麻烦了么? 没一会儿,起先策马经过的那个人又原路返回了。 街道两边汇集的百姓越来越多。 “听说晋王殿下要回来了?” “是啊,已经到城门外了。” “哇,可以见到晋王殿下了,真是太好了。” “人说西凉王子是天下第一美男子,而在大燕,只有晋王殿下可以和他相媲美。” “西凉王子长什么样我倒没见过,不过晋王殿下出征回京时,我有幸看过几眼,骑在马背上,如天神一般,这天下该是没有长得比他更好看的男人了吧?” …… 身边不远处,传来几个少女花痴的议论声。 云七夕偏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几个少女红光满面,想必是恨不能直接飞到单连城的床上去,将那货扑倒。 至于么?不也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巴?不就长得比别人帅一些,身材比别人好一点儿,又不能吃?不就本事比别人大些,又不能领回家当保镖?就那副冷样,大夏天的都得冻死八百里外的鱼了,有啥好稀罕的。 “来了来了。”人群突然兴奋了起来,大家齐齐望向一个方向。 只见街头,一面面旗帜迎风飘展,气势如洪。浩浩荡荡的队伍正簇拥着一辆精致的黑漆豪华大马车缓缓行进。 马车旁骑马的那个人她认识, 不就是他身边那个总爱要胁人的侍卫么? “晋王殿下呢?以往晋王殿下不都是骑着马的么?那多威风帅气,怎么今日坐马车了?” 他的伤,应该还骑不得马吧?面对这样花痴少女的茫然和失望,云七夕心中有一种优越感。 若是让她们知道她趁着治伤的便利,摸过她们心中的男神结实的肌肉,她会成为全城少女的公敌吧。 马车缓缓地越来越近,不知道为什么,云七夕的心竟然突突地跳了两下,有些紧张。 第29章 惊了惠妃娘娘的驾 而那些花痴少女就再也淡定不了了,那颗雀跃的心呀是怎么藏也藏不住。就好像车上那位尊贵的晋王殿下,正是踏着彩云为自己而来。 “参见晋王殿下,晋王殿下威武!”看着晋军浩浩荡荡的气势,百姓们们也是激动不已,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一声比一声响亮。 就在马车经过云七夕眼前时,一阵风吹来,掀起了车帘的一角,云七夕看见了马车里的那张冷峻的脸。 而他,也刚好望向了车外,视线与她相接,有一瞬间的停滞。 “哇,好帅啊……”惊鸿一睹,少女忍不住惊呼出声。 而云七夕有一种感觉,总觉得她即便此刻蒙着面,他也已经认出了她了。他的眼神过于敏锐,令人无处遁逃。 风过,车帘重新放了下来,遮挡住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冷空气。 马车已经从她面前走过,云七夕定了定心神,抬起头视线跟随马车的方向,却突然,瞄见了不远处人海中的一个人。 她怒目一瞪,啐了一口,便抬脚追了过去。 “二小姐,您去哪儿?”巧儿还没反应过来,云七夕就已经跑出了好远。 人家云七也不是傻子,不能任由她来抓他不是?所以他跑了。 他跑,她追。在这样一个人挤人的时候,实在不适合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但,她必须抓到她。竟敢坑到她的头上来了,她一定会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于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一个官家小姐打扮的姑娘,突然插入了百姓夹道欢迎晋王殿下的画面里。在中间你追我赶,生生地破坏了这个庄严的场面。 被追着的乞丐跑得很轻松,明明可以很容易甩掉身后那个尾巴,却偏生一会儿快一会儿慢,速度随意。而后面的小姐虽然追得有些吃力,但却是势必要追到他的架势。 官兵还来不及喝一声,两个就已经超过了马车,跑到了前面去。 “你给我站住。”云七夕大喊一声。 听见她气呼呼的声音,云七没有回头,却是笑了。 站住等她来抓,他傻吗? 前方拐角处突然出现了一辆马车,云七在发现时便已经巧妙地避开,然而专心追人的云七夕是卯足了劲儿,所以当她发现马车时,已经来不及收住脚步。 眼见着就要跟隔壁匹马来个亲密接触。情急之下,她身子往后 一仰,堪堪从马肚子下面滑了过去。 一旁围观的群众都替她捏了把冷汗,可差点儿被马蹄踩扁的云七夕却愣是没有感觉到危险的存在。 当她重新站直时,头有点晕乎乎。她耸了耸鼻子,刚刚从马儿身下滑过去时,她的鼻子差点儿擦到了马肚子,这会儿鼻端好像还飘着那股子马臊味儿。 那匹马却是被这个胆儿肥的姑娘给吓到了,前蹄子一扬,长长地一声嘶鸣,颠了好几下,身后的马车也跟着剧烈地摇晃。 一路跟随在马车周围的人吓得不轻,一个太监慌忙上前,拉住了受惊的马儿。 “怎么回事?”马车里传出了女人惊恐下的质问。 太监一边拉着马,一边回道,“回娘娘,是马受惊了。” 说完,他看向闯了祸还浑然不觉,正打算跑路的云七夕。 “哪儿来的野丫头,敢惊了惠妃娘娘的驾,抓起来。” 一声令下,好几个人都向着云七夕的方向快速涌来。 惠妃娘娘? 且不说她惊了惠妃娘娘的罪名,若她真是被抓到了,面对那无数认识她,她却不认识的人,她想要再多当一天二小姐也难了。 别的且不说,为了那剩下的二百五十两银子,她也得至少坚持一个月啊。 云七夕脑子飞快地转着,得出一个定论来。不行,她一定不能被抓,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在发生这个小插曲的空档,那个云七也早已不见了踪影。先管不了他了,此刻,先保自己的命要紧。 回过头,她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也就是迎面向着单连城马车的方向。 “还敢跑,给我抓住她。”太监尖细的嗓门儿又喊了一声。 “是。”几个侍卫齐齐追了上来。 在惠妃娘娘的马车后的人群中,云七轻轻抬起头,从帽沿下望着那个被无数人追赶的小身影,轻轻蹙起了眉头。 云七夕撒丫子跑得飞快。 眼见着跑近了单连城的马车,后面的人也越来越近,她伸手入怀,掏了一把起先买馄饨余下的碎银子,往身后一抛。 天上掉银子的事儿谁见了不激动啊?当即,周围的百姓一窝蜂涌了过来,一阵疯抢。本就涌堵的街道顿时水泄不通。几个侍卫与百姓推搡之际,再抬头,竟已不见了云七夕的踪影。 虽是这些贪财的百 姓坏了事,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把这些百姓怎么样。只好将他们赶到一边。 马车里,云七夕盯着眼前端坐着的人。狭小的空间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 第30章 一条船上的人 与那日躺在石棺背后,受伤虚弱的他不同;与在营帐里的明亮烛光下,只着一条袭裤,露出精壮身材时的他也不同。他此时一袭织金锦袍,一条青色龙纹玉带,发冠将一头黑发束得一丝不苟,再配上他精致逼人的五官。英气,贵气,傲气,浑然一体。怎不让人垂涎欲滴? 可,即便他长得再美,也仍旧是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云七夕心里默默地吐槽,才几天不见,竟又冷出新高度了。 起先她洒完银子,原本是想趁着百姓哄抢之际拔腿开溜,却不想突然被一只大手给拎到了马车里来。 危机倒是暂时解除了,可她真心不想面对这张冷脸,大夏天的,都能让人汗毛直竖。 “胆子倒是不小,以你目前的身份,你不是应该好好呆在闺阁里么?竟然跑到大街上来横冲直撞,是觉得自己不够引人注目?”好听的嗓音一开口,便是无情地揭穿。 果真,即使她蒙着面纱,他也已经认出她的庐山真面目了。。 云七夕觉得无趣,索性将面纱扯了下来,撇嘴一笑。 “怎么,不行吗?谁规定大家闺秀就该呆在闺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与这位爷杠上的时候,她俨然已经忘记了前一刻她才正被追捕,是这位爷及时给她解了围。 “启禀晋王殿下。”马车外突然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 “惠妃娘娘前来迎接晋王殿下,却不想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给惊了马,原本是要抓那女子回去置罪,却不想那女子甚是狡猾,一不小心就让她给逃了。” 不知天高地厚? 云七夕偷笑了,这太监倒是给她下了个精准的定义。 她有些小紧张,不知道外面的人会不会突然打开车门?又或者眼前这位高冷的爷会不会把她交出去?同时她又觉得有些刺激,毕竟车内车外,不过一板之隔。 单连城如古井般深遂的眼睛淡淡瞟了云七夕一眼。很明显,他知道太监口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就在眼前。 “母妃还好吧?”单连城问道。 母妃?云七夕心头一跳。 “请殿下宽心,娘娘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没有大碍。奴才这就让人全城搜捕,一定将那女子缉拿回来。” 全城搜捕?云七夕心跳得不规律了。 “不必了,既然母妃并没有大碍,就不要小题大作了,弄得人心惶惶。让 母妃早些回宫,请太医给看看吧,好好休息吧。”单连城淡淡说道。 “是。” 他这样说,太监自是求之不得。若真让他追查到底,他还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那个如灵狐般狡猾的女子。 太监走了之后,马车再次缓缓驶了起来。 单连城用一种极度冰冷的目光瞪着她,瞪得她浑身发毛,云七夕终是憋不住,索性反瞪回去。 “喂,你可要搞清楚,是你欠我的银子,不是我欠你的银子,你摆着这么一副臭脸是给谁看呢?” “你可知你冲撞的人是谁?”单连城冷冷地问。 云七夕歪着脑袋想了想,貌似刚才他称惠妃娘娘为母妃来着? “是,是你娘?”云七夕不太确定。 单连城没有吭声,只是面色很不爽地盯着某人,盯得云七夕心头虚了。 好歹他刚才替她解了围,而且,儿子在意自己的母亲,这一点也无可厚非。更何况,此刻自个儿人还在他的马车上,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咳咳,”云七夕清了清嗓门,讪讪地笑了笑,“呵呵,对不起啊,我不知道那是你娘,而且,我真不是故意的,好在并没有伤到惠妃娘娘。” 见她态度小心了,单连城微微抬起了下巴,贵气的五官里有几分傲然。 “知道错了?” 靠,教训小孩儿呢? 云七夕心里暗暗地问候着他的祖宗,嘴上却没有吭声。 她忍! “今日若非本王,你此刻已经在皇宫的大牢里听侯发落了。” “……” “一个月的期限,才过去了三天而已。” “……” “照这样下去,你极有可能无福消受那剩下的银子。” “不行。”云七夕猛然开口。 其他的事情她统统都可以忍,可是有关银子的事情,她怎么能忍气吞声。更何况,那些银子是他已经答应过的诊金,只是暂时存在他那里而已。一个月后,她自然是要拿回去的。 可,她现在似乎活得危机四伏。 想了想,她带上了一丝讨好的笑意看过去。 “晋王殿下,其实我回来这几天也已经弄清楚一些事了,我已经知道云二小姐死得并不单纯。这意味着什么?” 云 七夕冲他眨了眨眼睛,单连城眼皮都没颤一下,对于她这种吊人胃口的阐述方式,他一脸不为所动。 云七夕也不介意,挂着一脸精明的笑,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晋王殿下,您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这意味着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了,也就是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单连城神色未变地盯着她,“那倒未必,父皇一道圣旨,你就是太子妃了。” 提起圣旨,云七夕就心塞。 “我才不要嫁给那个渣男。” “莫非你还敢抗旨不成?”单连城淡淡挑眉。 云七夕哼哼了两声,眨了眨眼,突地又笑了。 “圣旨虽然是不敢不从,但若是让皇上主动改变圣意呢?” 瞧着云七夕一脸高深的笑意,那双灵动的眼睛闪动着自信而聪慧的光芒,单连城毫不留情地淡淡打断了她的遐想。 “如果不出本王所料,父皇很快就会召你进宫,你确定你能够应付自如?” 云七夕心头咯噔一下。 不能,她太不能了。有太多她不认识的人,她会穿帮的。 看着云七夕忧伤的小表情,单连城似是对她的忧虑完全了然,淡淡道,“本王可以帮你尽快认识那些人,但本王不能白白地帮你。” 哟,云七夕颇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是哈,他是堂堂的晋王殿下,威风八面的大将军,本事还是有一些的。 “帮我不就等于帮你自己,毕竟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嘛。”云七夕笑得眉眼都弯成了两道月牙。 面对她的卖萌讨好,单连城淡淡抬眸,“虽是一条船上,但也有可能会有人失足落水。” 第31章互利共赢的协议 看着淡定沉稳,吃定了她的样子,云七夕笑不出来了,咬了咬牙,沉着脸。 “你的条件是?” 单连城瞥她一眼,目光缓缓黯淡下来,低沉的嗓音缓缓道来。 “本王长年征战沙场,见过太多的生死,有很多的将士,跟本王出征时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然而最终却是冰冷的白骨留在异乡。其实有很多人尚有一丝希望,可他们忍受不了剜肉切骨的痛苦,心灰意冷,就放弃了自己。那日本王见你确有一手本事,你可否愿意做我的随军太医?” 呵!原来是看上了她针刺麻醉的医术呀,早说呀! “没问题。”云七夕当即爽快答应,“我不仅可以做你的随军太医,还可以做你的半个军师,本姑娘智慧过人,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自卖自夸,丝毫不脸红,单连城怔愣了一瞬,随后又浮起了一丝淡淡的不屑。那眼神仿佛在说,姑娘,你哪儿来的自信呢? 马车已经到了晋王府门口,云七夕总不能跟着他进府去,扯了个笑出来。 “那个,今日谢谢你的帮忙,我就先走了。”正要下马车,又笑嘻嘻地回过头,“那你有什么办法让我尽快熟悉那些人呢?”她实在好奇。 云七夕虽然与他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她心头却莫名对他有一种信任,觉得只要他说出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也许是他身上那股漠然高贵的气质,带给人一种说一不二的信任感。再加上刚才他提到战场上那些牺牲的将士,低沉的嗓音里有一丝不辨情绪的沙哑。身为高贵的晋王殿下,他并非如初识时她所想像的那么视人命草芥。一个爱戴部下的晋王殿下,还是让她的心里生出几分敬意来。 “明日亥时,你到翠柳居门口来。”单连城道。 “好。” 云七夕重新将面纱挂在了脸上,打开车门,飞快地下了马车。 晋王殿下的马车里突然跳出来一个女子,马车周围的侍从都吓了一大跳。 跑出几步远,她又回头看,马车的窗帘掀开了一角,里面那双深遂的眼睛也看了出来。想着刚刚达成的那个互利共赢的协议,她心情很好,突地一笑,嘴角的酒窝很深。在其他人怔愣地目光下,她如一只机敏的灵狐一般,欢快地跑远了。 望着那个灵动的身影消失在街头,单连城对已经来到窗前的戈风说道,“戈风,准备一下,本王要拟一道奏折。” 拐弯处,云七夕一眼便瞧见了抄着手背靠在墙上的那个戴着毡帽的人。 她暗骂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去,胳膊肘顶住了他的脖子。 云七夕冷笑挑眉,“再跑啊?” 尽管云七要比她高出许多,可此刻他们距离很近,所以云七夕仍能看得见毡帽下的那双眼睛,带着一丝淡淡的愧疚。他没有挣扎。 “对不起,差点儿害了你。” 险些陷进了她的眼睛里,一句话却让她回过神来,顶住他的那只胳膊加了力道。 云七夕从鼻子里哼哼了两声,“你还好意思说?你再跑啊,你怎么不跑了呢?” 云七没有狡辩,只是盯着她,半响才道,“我怕你出事。” 简短的五个字,夹杂着淡淡的担忧的味道,用好听的声音说出来,不由让云七夕心神一晃。 “怕我出事?”云七夕冷笑,“你心里不是应该感谢那些官兵么?若不是那些官兵帮你的忙,我早就抓到你了,说,把我的东西藏哪儿了?” “什么东西?”云七一脸茫然。 “还装是吧?”云七夕气极,顶着他的那只胳膊不放松,另一只手就在他的身上搜了起来。 料想他一个乞丐,家无定所,有什么宝贝肯定是放在身上。她那个小手电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放在身上是很容易摸到的。 手下的肌肉在她摸来摸去下崩得越来越紧,可云七夕却毫无所觉,只一心惦记着自己的宝贝。 “没有?放哪儿去了?说。”云七夕瞪着他。 哪有一个女子当街把一个男子乱摸一气的?云七气息有些紧,更有些无奈。 “你什么东西不见了?怎么就断定是我拿的了?要知道,两百多两银子我都没拿走。” 云七夕头往后仰,眯起眼睛,“还装是吧?你和那个小乞丐难道不是一伙的么?” 云七正想说什么,可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不要不承认,昨天晚上半夜,你怎么会不早不晚刚刚好那么巧出现在巷子口?谁会三更半夜睡不着跑大街上来溜达,你糊弄三岁小孩儿呢。”说到后来,她语速加快,语气越发笃定。 “你不也三更半夜不睡觉出来?”云七小声反驳。 云七夕气结,“我,我不一样,说你呢,别扯上我。” 云七更是哭笑不得,敢情是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 “如果东西不是你拿的,是不是那个小乞丐拿的?你赶紧让他给我拿出来。我可没有多大的耐性。”云七夕如个小痞子般地抖着身子,自认为说出的话威胁十足。 他若真要拿她的东西,她昨夜就该坐在那树底下哭了。 “我真的没有拿你的任何东西。”云七无力地解释。 “我们真的没有拿你的东西。”另一个怯怯的声音小声地在她身后响起。 云七夕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小乞丐。 如抓到了证据一般,云七夕一脸精明地抬高眉。 “你看,我说你们是一伙的吧?还有什么好说的?” 云七无语,他知道,她既然已经认定,再多的解释都是无力的。 云七夕缓缓松开了云七,目光狐疑地在二人脸上流连,过了一会儿,手指着他们两个,好似恍然大悟一般。 “我知道你为什么昨晚不拿走银子了,贪得无厌是吧?我昨夜怎么就那么天真,竟然相信你们两个乞丐不贪财呢?这天下哪里有不贪财的乞丐呢?你们最好是把东西给我拿出来,我告诉你们,那东西并不值多少钱,但对我来说很重要。” 云七的脸虽然因为脏看不出本色,可是也能看出,他脸色变了,尤其是那双原本璀璨的目光,此刻黯淡了下去,声音里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和小雨真的没有拿你的任何东西。若真的拿了你的东西,我今日不会在这里等你。” 第32章敌不动,我不动 第32章敌不动,我不动 他的意思是他刻意在这里等她? 看云七一脸认真,还有半点儿被冤枉了的委屈样子,云七夕差点就相信他了。可理智将她拉了回来。 “你编故事呢?像你们这种常年在江湖上混的乞丐,一定淘了很多骗人的伎俩吧。若真是没有拿,你今天看见我跑什么呀?难道不是做贼心虚么?” 他,那只是在逗她而已。 见云七不说话,云七夕一脸精明的笑,“解释不了了吧?我告诉你,你如果不拿出来,那两百多两银子,我也就不打算承认了。不讲道义大家都不讲,谁怕谁呢?” 论耍赖的高度和深度,谁能比得过她呢? “姐姐你不要冤枉了……云七。”小雨终于听不下去,忍不住发声了。 “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巧儿找你好久了。”巧儿的声音突然出现。 云七夕望过去,只见巧儿正从远处跑过来。 云七夕匆匆对云七说道,“如果哪天想起了东西在哪里,记得拿来还给我。” 巧儿见到云七夕正在跟两个乞丐说话,脸色还不大好的样子,狐疑地问。 “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一点儿小冲突。”云七夕轻描淡写,又递给云七一个警告的眼神,便拉着巧儿离开了。 小雨望着她们的背影离去,有些委屈和不平。 “公子,你看你,真是钓到一条好鱼,这条鱼还挺刁蛮的。公子若真是有心拿她的东西,她还见得到她那些个奇奇怪怪的东西么?” 云七没有吭声,只是盯着云七夕的背影,神情里有丝丝落寞。 小雨许是瞧出他脸色不对,嗫嚅着说,“对不起,公子,小雨说错话了。” 云七将帽沿拉低,朝前走去,淡淡道,“拿了便拿了,没拿便没拿,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的。” 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云七夕觉得有些累。但想到单连城说的,可以帮她,她又有了几分精神。 不过目前摆在眼前的问题是,她绝对不能遵照那道圣旨,听了他们的安排,嫁给那个渣太子。否则,他就不可能帮她了。 单连城虽然高冷霸道,但凭着她对他不多的了解,他的人品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一个怜悯属下的将军,不会坏到哪里去。她如今必须找准自己的位置,明确自己的方向。 走着走着,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既然云揽月那么想当太子妃,不如就让她嫁给那个渣太子好了,渣男配渣女,绝配。反正那个狗屁太子妃,她是不稀罕的。就算二小姐在天有灵,知道了背后的真相,相信也不会再执意想要嫁给太子了。 “巧儿,你等我一会儿,我去买点药。”云七夕停在一间药铺门口。 从药铺里拿了药出来,她与巧儿快步回了国公府。 一回去,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倒腾起买来的药材来,连饭都顾不上吃。直到天黑,巧儿一催再催,云七夕才终于放下手上的东西,准备先吃饭。 她这边吃着饭,那边巧儿却一直在一旁长吁短叹的。 “巧儿,你怎么了?” 巧儿又是一叹,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哎,二小姐,你说这好人咋就没有好报呢?” “又是哪个好人没有好报了?”云七夕随口问。 巧儿说道,“刚刚我去厨房的时候,听其他丫头说,大少爷刚刚从晋王府回来,说是晋王殿下这一次在战场上伤得很重,腿残了。” “啥?”云七夕刚夹起的一块黄瓜掉回了盘子里,猛地抬起头。 她过于激烈的反应让巧儿愣了一下,才又低声重复道,“说,说晋王殿下腿残了。” 怎么可能? 他的伤她看过,虽然伤得重却并没有伤到筋骨,至于残了这么严重么?而且她今日还见过他呢,他的气色比前几日刚受伤时好多了。 转念想了一想,她就明白过来了,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便低下头继续吃饭。 巧儿有些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一开始听到消息的时候那么激动,这会儿又跟没事儿人似的。如今的二小姐还真是越发让人猜不透了。 吃完了饭,云七夕正准备睡上一会儿,半夜再出洞,不想巧儿又带来了一个消息。 “二小姐,老爷让您去正厅一趟。” 又要面对他们,云七夕本能排斥。但既然点名要她去,她也不能不去。云七夕发现与他们交流是一件特别烧脑子的事,说的每一句话,都得细细地斟酌,生怕露出什么破绽来。 来到正厅,所有人都在。云风烈,云冲,云揽月,以及那个精明的大夫人。 一进去云七夕便察觉出气氛不对,她不知道她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深吸了一口气,她来到云风烈的面前。 “爹,您找我。” 云风烈此刻看来有些许疲惫,视线落在云七夕的脸上,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叹了一声。 “七夕,你也已经回府好几日了,休息得怎么样了?” 云风烈的话虽然表达的是关心,但他表情里的凝重却没有逃过云七夕的眼睛。她有一种风雨欲来的预感。 “我很好,爹。”她回答得很谨慎。 云风烈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于是一旁的苏玉婉就笑着开口了。 “七夕啊,是这样的,我们确实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但你爹怕伤了你的心。就我来说吧,只希望你不要记恨大娘才是。” 云七夕心头暗笑,真是又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典范。 她淡定地抬起眼,看了一圈。云风烈脸上纠结又无奈,云冲情绪不明,苏玉婉脸上挂着笑,披着圣母的羊皮,而云揽月的一张猪头脸上,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兴奋。 她在高兴什么?莫非她有了她的把柄? 淡定! 敌不动我不动,若真是遇到打假,当不下去这个二小姐,大不了发挥她如泥鳅般滑溜的本事,开溜便是。即便不做这个二小姐,凭着她一手挖死人财,一手治活人病的本事,她也一样可以活得好好的,还可以活得更加逍遥自在。 想通了这一切,她的心也就平静了。 “爹有什么话就请说吧。”她淡然地看着云风烈,而不是苏玉婉。 苏玉婉有些尴尬,可云风烈却依旧说不出口。最想要报复她的云揽月见到这种情况,终是按捺不住,急了。 “你就不要再装了,你根本就不是云七夕,你就招了吧。” 第33章是真?是假? 第33章是真?是假? 果然是这样! 云七夕淡淡一笑,半丝慌张也没有,又故意露出了一点委屈。 “我知道,姐姐万般不想我活着。” 这一句话,就好似一颗重磅炸弹,让云揽月原本自得的脸变了色。 苏玉婉的脸上划过些许不自然后,又强扯出一个笑容来。 “七夕啊,你可不要误会你姐姐,你姐姐她是在乎你才会这样问的。既然揽月已经问出来了,我也就开门见山了吧。你这一次回来,我们确实有很多的疑问。你怎么会突然活过来?你虽然跟七夕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我们与七夕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还是很了解她的,你的脾性跟她大不相同。你真的是七夕?” 云七夕想起单连城的话来,如果云二小姐死而复生,性情大变,恐怕就会活不过一个月了。 呵,单连城早提醒过她了,这一切只能怪她自己。怪她自己沉不住气的性子,想要给二小姐报仇之心太切。 云风烈面色纠结,他期待知道真相,却又害怕知道真相。 云冲眉头轻锁,盯着她神色莫测,那一双幽黑的眸子里,却不经意地透露出了几分担忧。 苏玉婉虽然一直装得温柔贤良,可掩藏不住她那颗急于想要揭穿她的心。更不肖提云揽月了,她因为激动而发光的眼睛,带着几分得逞的爽快,似乎已经看到了她期待的结果。 一一扫过她们每一个人的脸,云七夕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笑。 “你们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吧,多说无益。相信的自然就深信不疑,不相信的解释再多也无用。” 闻言云风烈面色有愧地移开了目光,而云揽月听着云七夕避重就轻的回答,哪里肯就此放过。 “你还想狡辩是吧?我看你还能装多久。” 看云揽月一步步走向自己,满脸自信,云七夕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足够淡定。 在自己面前站定,云揽月一双眼睛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抬起了高傲的猪头。 “想要证明你是云七夕很简单,你知道她身上有什么特征吗?” 听完云揽月的话,云七夕崩着的那根神经松了,心里笑了,脸上却未动声色,淡淡地盯着她,就像看一个跳梁小丑为了讨好观众在卖力地表演。 看见了她眼里的几分奚落,甚至还有几分同情,云揽月气极。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在拖延时间吗?没用的,今天,我必须要让爹和哥哥看清你的真面目。” 此时云风烈叹了口气,终于开口了。 “七夕,你大娘说得对,这一次的事情确实太过蹊跷,我当然是希望你还活着的,可大家心里都存着疑问,你就给大家一个答案吧。我也给你一颗定心丸,即便你不是七夕,我们也不会怪罪于你的。” 听完云风烈的话,苏玉婉再开口时,又有了些许底气。 “是啊,七夕,你的左手臂上有一个大雁样的红胎记,如今,那个胎记还在吗?” 苏玉婉问得极是委婉,表现出了她最大的风度,但事实上,她还是没能隐藏住她的那份迫不及待。 此刻所有人都盯着云七夕,云风烈的神情里有几分痛苦,云冲面色淡然,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关心。只有云揽月母女俩,最热衷于知道事情的真相。 云七夕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们。在云揽月看来,这是因为她根本给不了她们想要看的证据。 这样想着,云揽月的气焰就更嚣张了,抬高了头颅,如一个高贵的公主一般盛气凌人。 “怎么,拿不出证据来了吗?你倒是让大家看看呀,不敢吗?” 说着,她就伸手来扒拉云七夕的衣袖,云七夕嫌恶地甩开了她的手,云揽月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是她心虚的表现,于是她近乎粗鲁地拉过云七夕的手臂。她不是云七夕,她也就不需要在她爹面前伪装什么姐妹情深了。 迫不及待地撩开她的衣袖,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 然而,周围一瞬间寂静无声。 她的手臂上竟然有那个胎记?怎么可能?她的一举一动分明就不是当初那个云七夕,就连她把云七夕的怪异形为讲述给她母亲听时,一向精明的母亲都肯定她不再是原来的云七夕,她的手臂上又怎么可能有那个胎记呢? 云揽月盯着云七夕的手臂,满脸地难以置信。 云风烈似松了口气一般,神情一瞬间就放松了下来。云冲看着云七夕的目光深了几分。苏玉婉虽然极力藏着自己的心思,但仍然有几分失望露了出来。云揽月始终不敢相信,猛地揉了揉眼睛,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你明明不是云七夕,怎么可能会有这个胎记?这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够了。”云风烈大喝一声,“揽月,不要再胡闹了。” 云揽月不依,“爹,我没有胡闹,她一定不是云七夕,她太狡猾,你们都被她骗了。” “揽月,好了,既然七夕还活着,这是好事。”苏玉婉忙劝着自己那沉不住气的女儿。 云七夕望向云风烈,又将视线转向云冲。这两个人是府里真心对二小姐好的人,是真心希望二小姐还活着的人。 缓缓地,她的眼底浮起了泪光,盈盈的大眼就那么睁着,水汪汪的,显得格外地楚楚可怜。 她一句话都不需要说,只一个幽怨的,隐忍的眼神,就可以表达一切。 “七夕,你不要难过,我们并没有怀疑你,我们只是,只是……” 云风烈心疼云七夕此时万般难过又故意隐忍的样子,想要解释,却终究是无从解释,毕竟,他是真的怀疑过的。 “我知道,我终究是惹人嫌的,我应该死,不应该活着回来。”云七夕故意说着负气话,把云风烈的愧疚推向了顶峰。 “爹,她一定不是云七夕,她……”云揽月不甘地大叫。 砰! 云风烈猛地一拍身边的几案,连茶碗都震得险些掉落下来。 “揽月,你闹够了没有。”云风烈几乎是吼出来的。 而此刻,云七夕却心里偷笑了。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为自己解释一句。有时候,过多的解释反而显得急切。能够说服人的向来都不是说词,而是证据。 还好她在埋葬二小姐的时候,多了个心眼儿,检查了一下二小姐身上的特征,用心记下了她手臂上的胎记,并依样子画了一个逼真的在自己的手臂上。 此刻的云七夕,看起来十分地委屈可怜,云冲似是不忍心,说道,“七夕,你先下去休息吧。” 听他这么一说,云七夕当即转身跑了出去。 在云风烈眼中看来,她是因为难过得紧,所以连告辞的话说起来都困难。不禁为自己今日的做法感到了懊悔。 跑出正厅,出了一个拱门,云七夕停了下来,放缓了脚步,她深深嗅了一口花园里香甜的空气,嘴角轻轻翘了起来。 今日他们把事情摊开来,其实对她来说并不坏,至少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怀疑她了。就算云揽月母女俩有所怀疑,云风烈也不会再相信她们了。 不管怎样,为了那二百五十两银子,她也得拖过一个月才行。只要拿到那些银子,她大可以跟他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抬头看了看天,天幕黑沉,夜已深了。 看来补觉是补不了了,不过她暂时还不能离开,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应该还会有人来找她的。 回到房间里,果然,没呆一会儿,房门便叩响了。 “七夕,你睡了吗?” 云七夕走过去,打开了门,见云冲端着一盘点心站在门口。 “哥,有事吗?”她神色憔悴地望着他。 云冲走进来,将点心放在桌上。 “没事,哥就是来看看你。顺便给你拿了一点儿绿豆糕来。” 云七夕不动声色地眯起眼,盯着桌上那盘绿豆糕,幽幽地道。 “哥,你忘了,我不吃绿豆糕的。” 云冲神情微滞,目光落在云七夕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失神。好一会儿,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对不起,哥忘了。” 云七夕笑着摇摇头,十分懂事的样子。 “没关系,哥关心我,我知道。就算我不吃绿豆糕,但因为是哥端来的,我可以尝试着吃。” 说着她在桌边坐了下来,拿了一块绿豆糕放进了嘴里,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而云冲的笑容却在一点一滴地消失,脸色越来越白。 云七夕刚吃完一块,正准备再拿的时候,云冲却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他过于激烈的反应让云七夕微微诧异,云冲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猛然松了手,端起盘子,笑得有些勉强。 “七夕,不喜欢就不要勉强了,哥下次一定不会再忘记,你不喜欢吃绿豆糕,你喜欢吃玫瑰酥。你累了,早些睡吧。” 说完,云冲端着盘子逃也似地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云七夕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还好她记得二小姐的日记上曾经写过,她不吃绿豆糕。 第34章渣男上门 第34章渣男上门 云冲明知二小姐不吃绿豆糕,却拿了绿豆糕来,这说明云冲其实也怀疑她,他在试探她。 可他刚才那么激动是为什么? 吹熄了灯,云七夕静静地躺了一会儿,仍然想不明白。 又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估摸着府里的人都已经睡了,她才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再重新关好,然后轻车熟路地出了府。 虽然她可以走门,但在这个大家都怀疑她的非常时期,若让人知道她半夜出门,必定会引起大家的怀疑。为了省掉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走房顶靠谱。 出了国公府,她径直来到了太子府门口,扣响了太子府的大门。然后将一盒东西和一张纸放在门口,便闪到了隐避处。 太子府里的人大概也都睡了,好一会儿,才见到有人来开门。 管家揉了揉眼睛,探头看了看,发现无人,有些疑惑,低头时看见了地上的东西,于是捡了起来,再又看了一圈,才又重新将门关了起来。 没有在外面多做停留,云七夕回了府。 第二日,她起了床吃过饭,闲来无事,便把二小姐书架上的书翻上了一翻。 不一会儿,巧儿进来说道,“二小姐,太子殿下来了。” 这在云七夕的意料之中,她头也未抬,只淡淡地“哦”了一声。 巧儿却没有离开,云七夕抬起头,见她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 巧儿气呼呼地道,“太子殿下来了国公府,却去了大小姐那里,要知道,您可才是将来的太子妃呢。” 原来她计较的是这个,云七夕笑了。 “没事儿,巧儿,他不来找我才好,我乐得清静。” 巧儿有些不解,二小姐以前不是最在意太子殿下么?总是盼着太子殿下来看她的,如今怎么这般不在意了? 然而清静哪儿那么容易,巧儿出去才没一会儿,又回来了。 “二小姐,太子殿下过来了。” “哎。”云七夕轻叹了一声,其实她真心不想面对那个渣男。 单子隐已经走了进来,巧儿转过身,朝着他福了福身。 “参见太子殿下。” “嗯,你先下去吧。”单子隐道。 云七夕没有抬头,视线都没有从书里移开。 脚步声来到书案前,单子隐盯着她,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七夕,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云七夕闻言抬起头,似是才看见了的样子,却没有多少惊喜,只淡淡笑道,“子隐哥哥,你来啦。” 虽然笑着,但单子隐却感到了她笑容里的几分疏离,神色黯淡了下去。 “七夕,你果真在生我的气?” “没有,我怎么会生子隐哥哥的气呢?”云七夕轻描淡写的笑了笑,却听得出来她的言不由衷。 单子隐幽幽地道,“七夕,你知道我自从知道了你的死讯,心里有多难过吗?” 云七夕好不容易才忍下想吐的冲动,她其实好想问这渣男,他到底想表达什么?他难过吗?一点也看不出来啊,难过还另娶了别人?当她是白痴吗? “子隐哥哥不必难过,七夕如今不是还好好的么?”说完,云七夕自个儿都起了一身鸡皮。 “除了有些事情记得不太清楚了之外,其他都还好。”云七夕又补了一句。 “有些事情记不得了?”单子隐好不吃惊。 云七夕笑得无辜又无奈,“是啊,所以如果七夕忘记了什么事情,子隐哥哥可千万不要见怪哦。” 单子隐一张英俊的脸忧虑更重,闷了一会儿,才问道,“那你记得你幼时说过的话么?” “呵呵,”云七夕手指缓慢地轻敲着书面,笑得牵强,“幼时说过那么多的话,我不知道子隐哥哥说的是哪一句。” 单子隐有些急了,“那你还记得父皇钦定你为太子妃那一天,你说过的话吗?” 云七夕想起二小姐的日记里说过,皇上是在她十岁的时候钦定她为太子妃的。 她再笑,“那么久远的事,我更加不记得了。” 在她说完这句话时,单子隐更加急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唤回她的记忆来。 “你,你曾经说过,将来嫁给我的时候,会拿免死金牌做嫁妆的,你不记得了?” 云七夕翻书的手一顿,下一秒,她合上书本,眼睛眯起,怒极反笑了。 原来啊原来,就说他怎么还对她有所顾忌,没有撕破脸皮呢,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在里头。兴许对他来说,免死金牌就是她唯一的价值了。 “我不记得了。” 缓缓吐出几个字后,她成功看到单子隐脸色白了。 云七夕站起来,走出书案,笑得好不无辜。 “子隐哥哥,你没事吧?”她眨巴着眼,天真得那么可气。 “没,没事。”单子隐一步步走到云七夕面前来,伸手握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那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我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被父皇责罚,你一定会拿着免死金牌来救我的。” 二小姐竟然说过这样的话?真是太,太没出息了。 “我,”云七夕不动声色地抽开了渣男的手,走到一边,似是十分愧疚,“对不起,子隐哥哥,我真的记不起来了。” 单子隐扳过肩膀,一脸认真地盯着她。 “你不记得,那我如今告诉你了,七夕,假若真的有那么一天,你还会拿着免死金牌来救我吗?” 凭啥嘞?就算是打游戏,送条命也得看人品的好吗? 云七夕正没想好该如何回答,却正好有一道不悦的声音插了进来。 “子隐哥哥。” 偏头一看,只见云揽月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当她看见单子隐此刻正捧着云七夕的肩膀,两人状态甚是亲密时,更是气得肺都要炸了。 她大步过来,拉过单子隐,“子隐哥哥,免死金牌多么重要,她不肯拿出来,根本就是不在乎你。你放心,揽月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子隐哥哥在揽月在心目中,比揽月自己更重要。倘若子隐哥哥有事,揽月一定会用自己的生命挡在你的前面。” 单子隐缓缓松了手,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脸色苍白得厉害,如失了魂一般,转身一步步地走了出去。 云揽月狠狠地瞪了云七夕一眼,冷笑一声。 “云七夕,你连免死金牌都舍不得拿给子隐哥哥,有什么资格做太子妃?只有我,是最在乎子隐哥哥的人,而且……”她顿了顿,脸上现出一抹得意的神色,“而且,子隐哥哥在意的人也是我,你以为他是来看你的吗?我告诉你,子隐哥哥是来给我送药的,用不了多久,我的脸就会好了,只有我才是最配得了子隐哥哥的人。” 她高傲地抬着下巴说完,又重重地哼了一声,才赶紧追了出去。 云七夕笑了,无论怎么高傲,那张脸都能让人分分钟出戏,怎么看怎么像跳梁小丑。 她当然知道他是来送药的,那可是她亲手制的,想着如果是她送过去,云揽月一定不会接受,不如给他们二人一个表达关心,增进感情的机会吧。 一屁股坐回椅子里,云七夕往后一仰,将头靠在椅背上。 她终于知道原本不想娶二小姐的太子为何没有与二小姐撕破脸皮了,原来只是为了那块免死金牌。也终于知道二小姐为什么到死都不知道太子的假心假意了,只因被太子为了免死金牌而伪装的表相所蒙蔽了。 二小姐啊二小姐,你怎么能这么天真呢?被别人卖了你还帮着数钱呢? 还是你原本就知道太子的心,只是因为太过爱太子,才用手里的那块免死金牌做诱饵拴住他。 过了一会儿,巧儿来告知,说太子已经离开了,只是脸色却不大好。 他的脸色能好么?就跟打游戏时不小心因为失误丢了一条生命一样,肉痛得很啊! “管他呢,随他去。”云七夕重新翻开书来。 她的态度让巧儿越发诧异,她还真的是以前那个在乎太子殿下的二小姐么? 云七夕看书也并非做做样子而已,她知道,要长期在古代生活,尤其是要当好这个大家闺秀,就得了解古代的文化,学习她们平时学过的东西。 可,翻了翻《女诫》,云七夕直觉三观尽毁。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就非得从一而终,这特么地什么逻辑。更可笑的是这个作者竟然是个女人。 云七夕真是很难理解这个女人的思想,她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写出这样的文章来的。简直把人雷得外焦里嫩的。 以她现代女性的思想,自然是崇尚专一的爱情,不过如今看来,她这样的思想到了这里却反而成了一种奇葩。想要找到对象恐怕有些难,看来只有当尼姑的份了。 所以这样的书在她这里是用来催眠的,她还没看上一会儿,直接就被一股困意给打败,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身上披着一条绒毯,听巧儿说,是云冲来过了,见她睡着了,便没有吵醒她。 “哥找我有事吗?”云七夕揉了揉睡得麻木的脸,问道。 “倒没什么大事,大少爷只是问二小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巧儿回答。 云七夕的手顿了一下,问,“那你怎么说的?” 第35章银狐面具 第35章银狐面具 “我说二小姐很好啊,并没有哪里不舒服呢。” 云七夕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再加上她惦记着与单连城今晚的约定,一直好奇他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帮她,就更是没有心思再去分析别的。 终于等到了天黑,吃过了晚饭,她让巧儿早早地就去睡了,自己也躺了一会儿,却不敢睡,她怕睡过头。 离亥时还有一段时间,云七夕实在等不了了,决定先去约定的地点等单连城。 翠柳居是个什么地方?她当时走得匆忙,竟然忘了问清楚了。 茫然地走在大街上,她看见一个妇人迎面走来,便拦住问了一下。 “这位大姐,请问翠柳居怎么走?” 妇人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就快步走开了。 看着妇人如躲避怪物一般匆忙的脚步,云七夕的小心肝儿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她长得很像坏人么? 再拦住一个中年男子,“大哥,请问你知道翠柳居怎么走吗?” 中年男子怔愣了一瞬,随即摸了摸下巴,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番,脸上笑得腻歪了起来。 “知道,当然知道,不如哥哥我带着姑娘你去吧?” 说话时,那人一步步欺近,咸猪手伸过来就要来拉她的手。 反应过来自己在千分之一的概率下,问路问到了狼穴口,云七夕一边不动声色地后退,一边伸手入怀,去摸那把随身携带的小刀。 那把刀不仅是她的盗墓工具,也是她的防狼武器。云七夕心里暗暗地想,不知今日这事儿算是她倒霉还是这个淫贼倒霉呢? “姑娘,别躲啊,你想去翠柳居,哥哥我这就带你去。”那人把云七夕的不吭声当成了怯懦,越发淫态毕露。 眼见着那只咸猪手就要抓住她,云七夕眸子一沉,正要来一击杀着,却突然有一只手先一步捏住了男人的手,力道之大,令他半分也不能再动弹,顿时痛得呲牙裂嘴。 云七夕抬起头,瞧见一张精致的银狐面具。 “他娘的,我……”中年男子粗口爆了一半,便收了声,因为,他触到了那双嗜血的目光。 即便他看不见面具后的容颜,但只面具下那双冷如刀锋的目光,就已让中年男子顿时腿软。再加上手骨快被捏断,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中年男子心虚地挤了丝讨好的笑。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呵呵。” “滚。”一声低沉的怒喝,大手一丢,中年男子一瞬间被丢出了老远。 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来,男子再不敢多做停留,赶紧落荒而逃。 云七夕不动声色地放回了小刀,看向那张银狐面具。 虽然他戴着面具,可云七夕熟悉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薄荷香。所以当他一出现,她便莫名有了一种心安。 战神出现,还怕收拾不了这种小喽罗么? “你不知道翠柳居是什么地方?”面具下的那双目光看过来,语气有一丝淡淡的嫌弃。 不用看她也可以想像出面具下那傲慢透顶的表情。 “我该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云七夕挑眉反问。 虽然他的气场过于强大,眼神过于冷傲,但云七夕不肯输了气势,也是不甘示弱地回瞪了过去。 两双视线相接,火药味儿渐浓,两人杠上了。 云七夕暂时压下了自己花痴的本性,一瞬不瞬盯着那双阴鹜的目光,愣是脸不红心不跳。 半分钟后,云七夕的眼睛里若有似无地划过一抹狡黠。 比气场,她也许会输,但若比搞怪,这个冷面王爷又怎么可能比得过她呢? 下一秒,她画风一变,两片睫毛猛眨,那频率就跟那扑闪着翅膀的蝴蝶似的。 面具下的那双眼睛明显一愣,似是不忍直视,终于别开眼,负手大步离去。 论对视时谁能坚持得更久,这个游戏她早已是无人能敌的高手了好吗? 望着那个冷然的背影,云七夕的心里有些得意,在他的背后自得地手舞足蹈,瞥见单连城突然转过身来,她才猛然打住,快步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她跟着单连城来到了翠柳居门口,便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 只见门口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正舞着绣帕在招呼过往的公子少爷。开口时首先是一声千回百转,拖着长音的“哎哟”,那软腻的调调令云七夕瞬间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怪不得那妇人不回答她,还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她。怪不得那男子笑得那么腻歪。原来翠柳居就是妓院。 这她哪能知道呢?首先,她对京城并不熟,其次,在她的印象中,妓院不都叫什么怡红院,春满楼什么的,偏偏叫个翠柳居,明明是个不雅的地方,还硬要取个雅致的名字。 她斜斜瞟了那张银狐面具一眼,心里不由对他一阵腹诽。 还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呢?原来也不过跟普通男人一样,是一个精虫充脑的混蛋。 “你要逛窑子还拉上我,不嫌碍事啊?”云七夕的话冲出口,十分地阴阳怪气。 单连城瞥她一眼,唇角微牵,大步朝一边走去,却并没有走进翠柳居。 云七夕挣扎了一下,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来到一个巷子深处,单连城停了下来,云七夕扫了眼黑漆漆的四周,心里有些不踏实。 这货不会耍她吧?毕竟这货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正想翻两句嘴皮子,突觉一只手将她的腰一扣,她贴紧了他的身体,还没来得及产生点儿啥遐想,只觉脚下一空,她已经从地面来到了房顶上。 这便是传说中的轻功? 云七夕的嘴巴变成了一个大大的o字型,虽然她也经常飞檐走壁,但借助的是外界工具,这还是第一次化验轻功的便捷。 她看向那张银狐面具,月华下,面具下的那双眼睛越发深遂迷人。再加上鼻端萦绕着的那股淡淡的薄荷香,云七夕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样的轻功,这样的人,忒地惑人。 直到看到这双眼睛里划过半丝戏谑,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这个不适当的时候,又对着不适当的人犯花痴了。 单连城已经提步往前走去,不知是不是故意在考验她,他步伐很快。好在云七夕走房顶如履平地一般,所以她也能跟得上。 走了一会儿,单连城回头看了一眼,见她紧紧地跟在后面,走得很稳当,眼底闪过一丝意外,才又继续往前走。 云七夕盯着他硬朗的背影,唇角一翘,暗暗地想,想看她狼狈追赶他的样子吗?嘿嘿,让他失望了呢。 他们最终停下来的地方可以将街道上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尤其是对面的翠柳居,完全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单连城一撩衣摆,坐了下来,视线投向街面。云七夕也跟着坐了下来。 每次偏过头去,云七夕看见的都是那张没有任何情绪变化的银狐面具,看得人心堵。 “喂,你干啥没事儿戴个面具呢?”把一张颜值逆天的脸都遮住了。 单连城此刻右腿伸直,左腿曲着,左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听见她的问话,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至少能看见他的眼神,似乎写着一个大大的笨字。 而与此同时,云七夕视线落在单连城的腿上,猛然明白过来了,鬼灵精般地眯着眼笑了起来。 “哦,我知道了,若是让人看见已经腿残的晋王殿下在街上若无其事地行走,还能飞檐走壁,可不就意味着晋王殿下你犯了欺君之罪?” 说着,她笑嘻嘻地凑过去,“晋王殿下,你就不怕我告发你?” 单连城回头,伸手摘下了面具,于是那张帅气逼人的脸顿时呈现在她的眼前,精致的五官,深遂的眼睛,瞧得云七夕心神一晃。 “不怕,若说欺君之罪,你的罪过比本王来得更大。”低沉而醇厚的嗓音伴着夏夜的清风,拉回了云七夕被迷走的心智。简短的一句话,威胁意味十足。 咳咳! 云七夕干咳两声,收回目光,有些不服,却又无力反驳。 她的欺君与单连城的相比,情节更加严重。若是让皇上知道她是假冒伪劣产品,恐怕一个脑袋都不够砍。而单连城就不同了,再怎么样他也是皇上的儿子,所谓虎毒不食子。 这样想着,云七夕再开口时,就不自觉地带上了半分讨好的意味。 “晋王殿下,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要同舟共济,同仇敌忾,你说是不?” 听出她的心虚与讨好,单连城眼睛盯着街面,嘴角却是不着痕迹地勾了勾。 为免再拿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也静静盯着街面,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单连城指着一个正从翠柳居里走出来的人。 “他是一品侍郎张大人,和安国公的交情颇深,你应该认识。”说完他偏头看着她。 云七夕撇了撇嘴,“你说完我不就认识了?” “那位正在跟张大人说话的,是京城的府尹李大人。”单连城接着介绍。 她突然有些佩服单连城的睿智了,这里可不就是最多文武百官出入的地方么? 第36章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 第36章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花街柳巷从不缺光顾的客人。那些文武百官,公子少爷,商人贵贾,白日里一派正人君子的样子,晚上却是这些地方的常客。所谓衣冠禽兽,说的就是他们呀。尤其是在还没有扫黄部门,又男尊女卑的古代,逛窑子更是一件很明目张胆的事情。 云七夕自个儿越分析越想笑,大概只有这一项娱乐活动,真正弘扬了与民同乐的精神。 一个个地将那些脑满肠肥的官员的资料输入自己的脑子里,却发现竟没一个颜值高的,尤其是有一个顶极帅哥在身边坐着,再看其他人就怎么也看不出惊艳了。 不一会儿,单连城又指着翠柳居旁边不远处一个叫醉酒飘香的酒楼。 “现在正从醉酒飘香里出来的那个妇人,是左相国夫人。”说完,他深看她一眼,又解释,“也就是安国公的岳母大人。” “大夫人的亲娘?”云七夕总算有了点儿情绪波动。 想不到苏玉婉是左相国的女儿,也就是说云揽月是左相国的外孙女。 见云七夕在沉思,单连城又补充道,“左相国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哥。” 当云七夕在脑海里把关系稍微一捋,就清楚了。 “也就是说,大夫人是皇后的亲表妹?” 单连城又点了点头。 原来背景这么深,这倒是云七夕没有想到的。所以说,二小姐虽然有个皇上撑腰,但云揽月背后有个皇后以及她母亲娘家的势力。如果这皇上是个惧内的人,二小姐就不占优势了。 “这么多人,你能记住几个?”单连城突问,瞧他的眼神,对她的能力充满了怀疑。 云七夕不再去想云揽月的事,迎上他质疑的目光,笑眼弯弯,梨涡浅浅,脸上闪着自信的光芒。 “我如果告诉你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你相信么?” 单连城盯着她,虽未回答,但脸上明显写着三个字。 你就吹。 云七夕也不介意,伸手拂开了额前的一缕头发,自得地笑了笑。 “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我会用事实证明给你看,我说的都是真的。” 当她说完这顺口溜一般的语言,她瞧见单连城视线向她投过来,竟难得地撩了撩唇。 哟,这货竟然笑了?笑了! 这张天怒人怨的脸笑起来竟然……好看得不要不要的。 像是被她那色眯眯,直勾勾的目光瞧得不自在,单连城别开脸,突地站起来,丢下一句。 “走了。” “哦。”云七夕抹了把口水,赶紧起身,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用同样的方式从房顶上下来,当他的手松开她的腰时。云七夕瞧着他略显僵硬的脸,有点忍不住想发笑。 与美男亲密接触,这算是与这位爷结盟的福利么? 再看过去时,单连城已经又戴上了那张银狐面具,云七夕正感到惋惜之际,他已经提步朝巷子外走去。 出了巷子,二人十分默契地分了道,打算各回各家。 刚走出没有多远,突然听见一声温柔且带着半分迟疑的轻唤。 “七夕?” 云七夕寻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着水蓝色衣裙的女子正从醉酒飘香的门口向她走来,看穿着打扮俱不俗,应该是个大家闺秀。 可,她不认识她。今晚单连城所介绍的人里,也没有她。 见女子满脸激动地快步走近,云七夕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她是一品侍郎张大人的女儿张沁雪。”突然一个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云七夕猛然回过头,只见单连城颀长的身影立在人来人往的人群后,银狐面具下的眼睛正望着她的方向。 “这是传声入耳,你看着爷做什么,你不是应该看着张沁雪?” 他自称爷,听来霸道,但云七夕却觉得比自称本王亲切许多。他明明站得很远,但这声音却像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于是她的耳朵竟见鬼般地烫了起来。 尴尬地回过头,张沁雪已经来到云七夕眼前,一把握住她的手。 “七夕,你果真还活着,别人告诉我,我还不相信,竟没想到是真的。” 张沁雪,二小姐的日记里曾经提到过的名字。谈不上美,但还算清秀,有一种温婉大气的气质,此刻握着云七夕的手,面色很是激动。 云七夕渐渐冷静下来,冲她微微一笑,“沁雪,我还没有死。” “真是太好了,我就说你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了呢?真是老天有眼。”张沁雪的手很软,笑容里所表达出的欣喜很真很纯。 虽然知道了她的身份,可是以她与二小姐的关系,很容易在她面前出破绽,云七夕扶了下额头,神态略显疲惫。 “沁雪,今日有些晚了,我好累,就先回去了,以后有时间我们再好好聊聊。” 张沁雪紧紧握着她的手,满眼关切,“那你赶紧回去休息吧,自己照顾好自己。你知道我得知你的死讯之后流了多少泪吗?可不允许你再出什么事了,知道吗?” 云七夕心中升起些许感动来。死去的二小姐给她留下了一些麻烦,一些不太好解决的仇恨,但这种真挚的友情,对她来说,也是一笔珍贵的财富了。 与张沁雪告了别,云七夕走出一段距离,不由自主地回头。 夜色里,人影穿行,莺歌笑语,却已经不见了单连城的身影。 张沁雪却以为她在回头看她,又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云七夕回她一个笑,耳边却又再次响起了那个清越低沉的声音。 “别人好糊弄,可父皇那一关却并不好过,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脸上笑容一僵,云七夕下意识四处看,却哪里有他的人影。但她知道,他一定在某一个她看不见的暗处。 传声入耳?我去!太玄幻了有木有? 回过头,云七夕匆匆往回走。 她在明,他在暗,云七夕心头第一次有了一种惶然不安。即便是她冒充二小姐回了国公府,她都是成竹在胸的。这样的感觉,从不曾有过。 悄无声息地回到府,躺回床上,就好像她从没有离开过一样。 第二日吃早餐时,听巧儿说,云揽月的脸已经好多了,这让云七夕松了口气。 在她的胭脂里下料,只是为了小小地报复她一下。云七夕可不想因一句有损皇家威仪,就让云揽月嫁不过去。毕竟渣男太渣,需要渣女来配。为了云揽月当太子妃的心愿,云七夕也算是煞费了一番苦心了。 吃完了饭,云七夕看着书,吃着据说二小姐很喜欢吃的玫瑰酥。 这味道,不过如此。一块吃完,云七夕咂巴了两下嘴,在心里作出了评价。 但因为玫瑰酥是二小姐喜欢的,所以,她也必须要学着去喜欢。 正伸手去拿第二块时,巧儿进来了,手里端了碗东西,还很神神秘秘的样子。 “二小姐,巧儿起先在厨房里,看着香如在熬东西,说是皇后娘娘送给大小姐的燕窝,巧儿想着,二小姐你身子弱,也是需要补一补的,于是我就趁着香如离开,让我帮她看着火的时候,偷偷弄了一碗来,二小姐,您赶紧趁热喝了吧?” 云七夕疑惑了,瞧着这二小姐的处境还是不算差的,至少有疼她的爹和哥哥,不至于吃个燕窝还要偷拿别人的的地步吧? “我听香如说了,这燕窝不是普通的燕窝,是血燕,很补的。二小姐,你赶紧喝吧。”看出云七夕皱眉,巧儿忙着解释。 云七夕点点头,盯着那碗燕窝,却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对。 “巧儿,拿去倒了吧。” “啊?这么宝贵的东西倒了?多可惜啊。”巧儿不舍。 “让你倒了就倒了,别人的东西再好,我也不稀罕。”云七夕故意沉声板起脸。 巧儿不敢再说什么,只好端出去。 “等一下。”刚走到门口,又被叫住了。 巧儿转过身,只见云七夕盯着她,眼神严肃地警告。 “巧儿,不要因为舍不得而自己吃掉,必须倒掉,听见没有?” 被看穿了心思,巧儿红了脸,忙点了点头。 虽然觉得实在可惜,可云七夕平日看着平易近人,如今严肃起来却是令人半点也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巧儿只好忍痛将宝贵的血燕倒掉了。 没多久,巧儿就大喊大叫地跑了回来。 “大小姐,出事了。” “什么事?”云七夕淡定地抬眼看她。 “您跟我来吧。”不由分说,巧儿拉着云七夕就往外跑。 来到院子里的小厨房外,只见角落里的一滩水渍上,正躺着一只猫的尸体,猫的嘴边,吐了一大滩的白沫。而忽略不了的还有水渍上残余的燕窝。 看着眼前的情形,巧儿再笨也至少明白这猫的死因了,不由暗暗感到后怕。 还好二小姐并没有吃,还好她听了二小姐的话,并没有因为可惜而偷偷吃掉。否则,她不就跟这只猫的下场一样了? 虽然庆幸躲过了一劫,但云七夕却有些懊悔。是她让巧儿倒掉了燕窝,才害死了这只猫的。 上天有好生之德,猫也是一条生命,它是无辜的。 “巧儿,找个地方,将这只猫好好安葬了吧。” 她原本只是猜疑,只因她向来为人谨慎,第六感又太准。没有想到事实还真是如此,一点儿悬念也没有。看来不整死她还真是誓不罢休啊。 若真只是单纯地想抢男人也就罢了,竟然这么不择手段,心狠手辣。老虎不发威,她还真当她是病猫了? 第37章怕什么来什么 第37章怕什么来什么 于是,云七夕将看书地点从房中换到了池塘边。 别人只道二小姐是在池塘边看书,只有云七夕自己知道,她不过是那钓鱼的姜太公。 当云七夕第三次拿着书坐在池塘边时,那鱼儿终于上钩了。 盯着书本,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粉红色的影子向她走来,柔和的日光下,云七夕的嘴角缓缓荡开了一丝笑痕。 “我当是谁呢。”一声轻蔑的冷哼自头顶响起。 扫了停在石桌旁的那一双做工精致的绣花鞋一眼,云七夕抬起头来,望着那张傲慢的脸,淡淡笑道,“姐姐的脸看起来好多了。” 云揽月脸上立刻浮起一个得意的笑,伸手摸着自己的脸,“那是当然,子隐哥哥送来的药当然是极好的。” “子隐哥哥对姐姐如此贴心,妹妹真是好生羡慕啊。”云七夕声调平平,未动声色。 云揽月下巴抬高,越发高傲得不可一世,“你明白就好,所以,趁早断了对子隐哥哥的念头吧。” 云七夕抬起头,目光明亮地望着云揽月,嘴角的弧度在一寸一寸加大,于是她成功望见云揽月脸上的得意正在一点一滴消失。 “你,你笑什么?” “我笑啊……” 云七夕笑容不减,声音轻柔如池塘上吹来的微风,合上书本站起来,一步步来到池塘边,望着被风翻起的满池碧浪。 “我笑的是,虽然子隐哥哥与姐姐两情相悦,天生一对,可是……”从头到尾,她的声音都很轻很柔,说到此,又刻意停住了。 “可是什么?”云揽月紧紧盯着她,莫名紧张了起来。 云七夕唇角一牵,“可是,皇命难违啊。” 语气听来好不无奈,可入了云揽月耳中,却是赤裸裸地炫耀,格外地刺耳。 盯着云七夕的背影,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可不一会儿,她就渐渐冷静了下来,一步一步地向她走去,脸上渐渐浮起的笑意十足地阴险。 “是啊,皇命难违。可那又如何,皇上的权力再大,也终究只管得了活人的事,管不了死人。” 话落,她已经站在云七夕背后,眼底杀气突现,猛地伸手一推。 “贱人,去死吧你。” 以为就要看到云七夕狼狈落水的一幕,却不想云七夕突地向后伸出手,将她的衣襟揪住。她措手不及,二人双双落入了水里。 要知道,如今的云七夕可不再是以前那个完全不懂水性的二小姐了,她在大学的时候,就曾经代表学校游泳队参加过比赛,还拿过金奖。 云揽月虽然略识水性,可又怎么能是她的对手呢?好几次好不容易浮出水面,都被背后一股力给拖了下去,渐渐地,她体力不支,张嘴喊救命。可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灌了好多的水进去。 经过她们一番扑腾,池塘的水已经不干净,钻进嘴里,是满口的泥沙。 云七夕眼尖地瞥见正往池塘边走来的人,适时地松了手,惊慌地大叫,“哥,救命。” 云冲很快看见池塘里的两个人,脸色大变,未有半点惊疑,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池塘里。 云七夕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一点点地将自己的身子没了下去。 见云冲下水,云揽月如看见了救星,大叫,“哥,我在这里。” 却不想云冲忽略了她,径直朝云七夕沉没下去的方向游去。在水下好一阵地摸索,才终于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 云冲将云七夕平放在岸边,焦急地摇晃着她的身子。 “七夕,你醒醒,醒醒。” 云七夕还想再装一会儿,可整个身子骨都快被他摇散了架,再加上云冲的声音太过焦急,她有些不忍戏弄他的这份关切之心,于是从口中呛出一口水来,状似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云冲浑身湿透,下巴不停地滴着水,脸色十分苍白。 “哥……”望着云冲焦急的样子,云七夕开口时,喉咙竟有些堵。 她并没有要戏耍他的意思,她只想整治整治云揽月,让她知道什么叫做作茧自缚。 “七夕,你怎么样?”见她醒来,云冲终于松了口气。 云七夕摇了摇头,“我没事,我很好,哥,你不要担心。” 此时,云揽月也终于从池塘里艰难地爬了起来,顾不上满身湿漉漉,头上顶着水草的狼狈,她万般委屈地冲过来,哭喊,“哥,我才是你的亲妹妹,为什么你只知道救她啊?” 云冲锁着眉头看过去,“因为你会水,七夕不会。” 苏玉婉也闻讯赶了过来,看见这个状况,脸色变了变,又强挤了一丝关切上前。 “七夕,你没事吧?”问完又看向云揽月,“怎么会你们两个都落了水呢?” 云揽月虽然吃了暗亏,却不敢详说这其中的细节。 “我……”云七夕欲言又止,故意拿目光瞟了云揽月一眼,别开眼没有说下去。 此时无声胜有声,她这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云冲似乎已经明白了一切。而精明的大夫人又怎能不懂自己的女儿? “冲儿,你送七夕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以后可千万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揽月,你也回去换身衣服吧。” 云冲一把拦腰将云七夕抱起,往回走去。 云七夕抬起眼,见云冲的脸上还挂着水珠,虽然面无表情,但云七夕却总觉得他压抑着什么心事。 回到屋里,云冲将她放到椅子上,吩咐巧儿。 “巧儿,你赶紧去烧些热水来,给二小姐沐浴,换身干净衣服。 巧儿见此状况,早已吓到,连连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去。”说完快步跑了出去。 云冲握着云七夕冰凉的手,盯着她,幽黑的眸底似有很多复杂的情绪流过,只见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暗哑低沉地道,“七夕,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以后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了,答应我。” 答应我三个字被他咬得很重,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像是在固执地等她一个承诺。 云七夕心里的愧疚更甚,忙点了点头。 “是,哥,我答应你,对不起,我让哥担心了。” 见她答应,云冲终于神色一松,“只要你没事就好。” 巧儿很快烧好了热水来,云七夕对云冲道,“哥,你也赶紧回去换件衣服吧。” 云冲点点头,便退出了房间。 巧儿似是有些生气,却又不敢生气,只是小声地咕哝。 “二小姐,不是都跟你说过了,让你离池塘远一些,怎的又掉进了水里了呢?” 云七夕看着她郁闷的小脸,心里很暖。 “索性现在不是没事吗?还好是夏天,并不冷。” 巧儿叹了一声,“二小姐你如今倒是越来越乐观了。” 云七夕湿漉漉的头发松垮着,发尖还不停地滴着水,连眼睫和眉毛上都还沾着水珠,可她似乎丝毫不觉狼狈,笑容却越发灿烂起来。 “人生在世,活一天便少一天了,当然得乐观一点儿。” 巧儿盯着她很是疑惑不解,莫非是因为二小姐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所以人生观都不一样了? 云七夕泡在舒服的热水里,想起云揽月又忍不住想吐槽了。同样的手段用两遍,她也真是智商被狗吃了。 不过相信经过今天这一次,她吃了亏,便不会脑残到再想第三次推她下水了吧? 跟这样的脑残交手真心没有意思,云七夕倒是有些希望她尽快嫁到太子府去。这样,一个在太子府,一个在国公府,她就可以清静些了。 而云揽月跟着苏玉婉回到屋里,因为受了委屈,原本是想在她娘面前得点儿安慰的,却不想骂云七夕的话才刚一开口,便被苏玉婉斥了回去。 “揽月,你真是不够聪明。竟做些拿了石头砸了自己脚的事。” “娘。”被苏玉婉这么一吼,云揽月心里越发委屈了。 “从今往后,你给我安分点,如今的云七夕,你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她明明就不是云七夕,可爹和哥哥为什么就是不信呢,还一心只护着她。”云揽月好恨。 听着她的话,苏玉婉沉着脸,心情越发烦燥。 “她是不是云七夕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到底谁能嫁给太子。” “皇上已经下了旨,还能改变么?”云揽月有些灰心了。 苏玉婉精明地眯起了眼睛,“只要还没有成亲,都可以改变,就算成了亲,太子也可以再娶。” 云揽月猛地抬起头,咬着唇,很是委屈,“娘的意思难道是要我做小,揽月不要。” “你是猪脑子吗?名份有用?我是你爹的正妻,云七夕她娘不过是个妾,可你爹这么多年,心里心心念念地还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即便她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忘记过她。名份无用,得到人得不到心也无用,只有得了太子的心,你才能在太子府屹立不倒。” 提到自己这些年的憋屈,苏玉婉心里就恨,拳头不由自主地在收紧,手里的绢帕都变了形状。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再重蹈覆辙。 而云七夕这边,自从单连城说不久之后皇上会召她入宫,而且还说皇上这关不好过,她的心里就一直挂着这件事。她第一次面对一件事情的时候,没有了足够的自信,竟然还有点小紧张。毕竟,那皇宫不是一般地儿,皇上也不是一般人儿啊。 但,怕什么来什么。 第38章既来之,则安之 第38章既来之,则安之 三日后,皇上为单连城在宫里办庆功宴,身为安国公的云风烈要带着家眷出席,自然也包括云七夕在内。 云七夕好想找个什么身体不舒服的烂借口,可他爹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告诉她一定要去,皇上记挂她,早就想见她了。 庆功宴设在晚上,在巧儿的精心打扮下,云七夕觉得镜子中的自己,也十分像个大家闺秀了。 出入这种场合,就得会装逼啊,可云七夕的骨子里天生有一种野性,要让她循规蹈矩,束手束脚,还真是难为她了。而在皇上面前,还得多一个词,叫谨言慎行,甚至是胆战心惊。 这更加坚定了云七夕一个月后拿了银子走人的想法。她还是适合过小老百姓的日子,不适合跟这些上等人过多接触。 天快黑的时候,安国公府一家人便出发往皇宫去。 当她上车时看见车上坐着的两个人时,顿时有种想要立刻打倒回府的冲动。 抬眼望了望,云风烈和云冲骑着马,似乎只准备了这一辆马车。其实她好想说她肚子疼。 七夕,赶紧进来吧。”苏玉婉十分大度地招呼她。 “好。”回过头,云七夕强笑了笑,只好坐了进去。 一坐下,云七夕便立刻感受到了对面投来的尖刀般的目光,心里忍不住哀叹,这不是遭罪么?虽然她脸皮略厚,虽然这眼刀子杀不了人,但也多少会影响人心情不是? “七夕啊,那日落水之后没事吧?”苏玉婉温和地问话打破了沉静。 “没事,谢大娘关心。”云七夕也挤了个笑出来,看起来特别地乖巧懂事。 收回目光时,撇见云揽月不善的脸,云七夕目光停在了她的脸上,嘴角的弧度大了些。 “姐姐还好吗,没有着凉吧?”明明是关切的话语,却偏生听来有些意味深长,甚至有些刺耳。 “你就少在那里假惺惺的了。”云揽月尖锐地回了一句。 呵呵,假惺惺,是的呢,这都是跟她那会装逼的老娘学的。若不是苏玉婉在,她会说,说得好对,她就是假惺惺,可是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笑容不减地盯着云揽月的脸。 今日她的脸看起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云七夕的心里有些暗暗的得意,自家妙手回春的本事还是在的。 “揽月,怎么跟妹妹说话呢?”兴许假惺惺这三个字刺激到她了,苏玉婉面色不愉,出声轻斥了一句。 云揽月也终是不再说话,闷闷地把脸别向一边。 接下来,便没有人再说半句话了。走了一路,云七夕直觉马车里有些缺氧,感觉整个人都快要透不过气了,于是掀开车帘,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到了皇宫门口时,已是黄昏,天边的余晖将整个大地镀上了一层金色。 她们刚刚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另一辆黑漆大马车从另一个方向驶来,停在了不远处。 云风烈与云冲当即下了马,走了过去。 “参见晋王殿下。” 马车的车帘一掀,单连城的视线从时而看了出来。 苏玉婉与云揽月也赶紧上前去,于是云七夕也只好跟了上去,同她们一起福了福身。 “参见晋王殿下。” “免礼。”只听低沉浑厚的嗓音淡淡地道。 抬头时,云七夕看见了单连城盯着自己的目光里的那抹促狭。 他在嘲笑她?笑她的循规蹈矩?笑她终于在他面前低头? 哼!云七夕不由抬高了下巴,眼神里带了半分挑衅的意味看回去。 此时,宫门口突然有个人匆匆地向他们小跑着来,手持拂尘,行态女相,不是尤万山是谁? 来到单连城马车前,尤万山匆匆打了个千。 “奴才参见晋王殿下,”又转身朝着云风烈和云冲颔首,“安国公,云将军。” 最后视线回到单连城的身上,微躬着身子,尖着嗓门道,“晋王殿下,皇上口谕,殿下身体有恙,行动不便,马车可直接驶入宫中,行至太和殿前。” 马车可以直接驶入宫中,这种待遇只有皇上才会有。看来皇上对这个儿子很是宝贝啊!那就难怪了,看来这货是有傲骄的资本啊。 云七夕正饶有兴致地朝单连城看过去,却见他已经面色平静地推开了车门。 “请尤公公代本王谢过父皇,本王就不要坏了规矩了,就在宫门口下车吧。” “这……” 尤万山错愕之际,戈风已经上前,将单连城从车上扶了下来,车旁早已准备好了轮椅。 “尤公公,走吧。”单连城在轮椅上坐好后,抬头对尤万山说道。 尤万山回过神,面色有几分尴尬,但单连城已经下车,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一撩拂尘。 “是,晋王殿下请。” 单连城仿佛是不经意地把目光投向云七夕,云七夕迎上他的目光,嘴角流露了一丝笑痕。 怨不得她,她实在太想笑了好吗。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像单连城这么高冷的人,演起戏来却也是像模像样的呢。再加上他逆天的颜值,若是在现代,铁定是不可多得的偶像实力派啊。 单连城已经被戈风推着慢慢走向宫门的方向,金黄的余辉包裹着他,倒是平添了几分暖意。 想起那夜身手矫健的他与今日轮椅上的他,云七夕还是觉得乐不可支。 “七夕,走吧。”身旁突然响起了云冲的声音。 云七夕回过头,迎上云冲惴忖的目光,想必是自己脸上的笑意让他生了疑惑,她随即扬了扬眉,“哥,走吧。” 马车一辆辆地来到了宫门口,宫门内外渐渐地热闹了起来。 有很多来与云风烈和云冲打招呼,而苏玉婉和云揽月也不时地朝别的女眷招手。 虽然单连城给她介绍过的人她都一一记住了,但皇宫盛宴何其热闹,这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还是有绝大多数人对她来说是陌生的。身处在这人流中,她本该紧张的,可奇怪的是,她那颗原本惴惴不安的心却反而平静了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 就算有些人她本该认识,如今却又不认识了,那又如何?忘记了而已。就算她的行态举止与曾经的二小姐不太一样,那又怎样?一个经历了如此大变故的女子,有所改变不是很正常? 凡事讲证据,如今,她就是大燕的安国公府二小姐,独一无二。 想到此,她轻轻抬起了头,看了眼大开的两扇朱漆宫门,一步步脚步沉稳地走了进去。她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对每一个善意的眼神点头,而面对一些质疑的目光,低声的议论,她不紧张,不理睬,笑容未有半丝改变,举手投足十分从容。 此刻所有的家眷都陆陆续续汇集在太和殿广场上,相熟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谈笑。 这时有一对衣着华贵的中年人从宫门进来,云七夕认得那个妇人,她是左相国夫人,想必另一个就是左相国了。 于是原本在说话的一些人便迎上去打招呼,苏玉婉与云揽月也立刻就迎了上去。 “爹,娘。” “外公,外婆。” 云揽月喊完,还很是得意地回头瞟了云七夕一眼,那轻飘飘的眼神,带着淡淡地轻蔑,特别地不可一视。 两道目光相接,最后却反倒是云揽月的脸色变了。因为她看不见云七夕眼中的羡慕与惭愧,却反而看见她从容的微笑,那泰然自若的样子,好像高贵到了骨子里,甚至比过了她这个左相国的外孙女,皇后的表侄女。 “七夕,你来啦。”一个明快的声音在云七夕的耳边响起。 云七夕回头一看,只见一张俏丽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沁雪。” 今日的张沁雪与那晚在醉酒飘香门前匆匆一面时有所不同,今日她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一身玫红色的衣裙,腮颊淡淡扫了一层胭脂,整个人看起来明艳了许多。 她开心地挽着云七夕的手臂,“七夕,听闻皇后娘娘院儿里的茉莉花开得正艳,整个院子都香得紧,这会儿其他的姐妹们都去了皇后娘娘的凤阳宫赏花,咱们也赶紧过去瞧瞧吧。” 说着,她就拖着云七夕往凤阳宫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说着话,似乎心情极好,并不没有察觉云七夕的抗拒。 “我还以为我们再也没有机会一起说话,一起赏花了,那时候,觉得噩耗来得那么突然,真是让人无法接受,觉得上苍真是不公平。可如今,我还是要感谢上苍的,这幸福也来得太突然了,你竟然活过来了,真好。” 张沁雪说了些什么,其实云七夕已经没有听进去了。自听见了皇后二字,她的心里就已经在打着鼓。 她虽与皇后素未谋面,但却可以断定,她们不会是一路人了。自古能坐上高位的女人,都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对于这个皇后,她真心没有接触的兴趣。 可张沁雪那么开心,她不忍拂了她的一番好意。 眼见着她们已经快走出了太和殿广场,云七夕却突然听见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要去。” 传声入耳? 第39章不作死就不会死 第39章不作死就不会死 云七夕浑身一震,猛然回头。 太和殿广场上人太多,三三两两在说话,可她却唯独看不见坐着轮椅的单连城。但她知道,他一定在一个看得见她的地方。 “七夕,怎么了?”见云七夕突然停下,回头像是在找什么,张沁雪不禁有些诧异。 云七夕突然弯着腰,拧起了眉头。 “七夕,你哪里不舒服吗?”看着她的样子,张沁雪顿时紧张起来。 “我有点肚子痛,沁雪,你先去吧,我呆会儿自己过来。”云七夕神情很是痛苦。 张沁雪哪里放心得下,“那怎么行?我让人去找太医。” 说完扭头就要唤跟在身后的丫环,云七夕忙伸手一把拉住了她,“沁雪,不用了,我去上个茅房就好。” “沁雪。”不远处的人群里,有几个女子在向张沁雪招手,并同时惊疑地远远打量着云七夕。 云七夕赶紧推她,“沁雪,你快跟她们一起去吧。” 张沁雪还是有些迟疑,“可是你……” “不要可是了,赶紧去吧,别让她们久等了。”她使劲推她。 她可不想将那几个女子给引过来,到时,她又得费一番功夫去应付她们。 张沁雪见她态度坚决,只好点了点头,“那你呆会儿可一定要过来啊,我在凤阳宫等你。” “嗯,一定。”云七夕连忙点头如捣蒜。 张沁雪这才放开了她,与其他的女子一起离去。 见她们走远,云七夕这才站直了身子,立刻回头不死心地眼睛四处瞅。 她在明,他在暗,就好像身上被安了个监控器,这感觉太不美妙了好吗?可是,看了半天,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却唯独不见单连城的影子。 为免给自己省麻烦,为了不被监视,云七夕决定找个安静的地方呆会儿,于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太和殿广场。 今晚是皇宫盛宴,所以宫道上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很多,云七夕索性避开了大道,穿进了御花园里。 此时天已黑透,月亮出来了。 借着月光,她望见不远处的几步石阶上,似乎有个休憩的凉亭。 不一会儿,她就已经站在了凉亭里。 这里地理位置略高,凭着她绝佳的夜间视力,她可以看见周围几百米以内的动静,然而别人却绝对看不见她。 白日里的炎热正在渐渐隐退,迎着迎面吹来的微风,感觉无比地凉爽清新。 太和殿广场上的人声和喧嚣隐隐传来,但却似乎已经很远,很远。 手随意地搭上石桌,触摸到光滑的桌面,手感极好,云七夕忍不住摸了又摸。皇宫里的配置就是不一样,连一个凉亭的石桌用的都是上好的石材呢。 她整个身心都放松了下来,心头夸赞自个儿找了个好地方。不管呆会儿她将要面对什么,至少这一刻,她是自由和享受的。 装了大半天的淑女,心好累,此时她原形毕露地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两只脚还十分没形象地伸直。 咦,脚似乎碰到了一个东西,一个有弹性的东西。 她低头从石桌下看过去,只一眼,她就顿时从石凳上弹跳了起来。 即便是晚上,她也从不会怀疑自己的眼神儿。她刚才碰到的不是别的,而是一个人。 今晚宫里办大宴,怎么会有个人躺在这里呢?而且,就她刚才那匆匆一眼,已经从这人的穿着看出,必定不是一般人。 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无论对方是死是活,正常的做法都应该是立刻离开这个亭子。可是云七夕没有,天性使然,她就属于爱作死的类型。待她冷静下来,她一步步地走近了那个人。 走得不重,但也不轻,她是故意的。如果他还有听觉,必定是可以听得见的。 可是,直到她走到了他的身边,地上的人仍然一动不动。像个……死人一般。 还好,无论是身为医生的她,还是身为盗墓贼的她,都已经见惯了死人,甚至是死人的尸骨。 云七夕蹲下身来,伸手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背,还是温热的。于是她轻轻推了推,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喂。” 对方未有任何反应。 而借着不错的月光,云七夕仔细打量了一番,才发现这是一个长得不错的男人,面部的线条很柔和,眉目很清秀,皮肤也很干净。 在现代的时候,云七夕曾经因为好奇加好玩,自学过一些看相的本事,照眼前这人的面相看来,他应该是一个温和的人。 第一印象不错,云七夕心头再次动了善念了。可她又有些纠结,不会救人再救出什么麻烦来吧?毕竟,她已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蝇了。 尽管心里还在犹豫,可身为医生,她的手还是条件反射一般地搭上他的脉。脉息已经很微弱,她很快把手指移向他的鼻端。 没有呼吸了?可脉搏还有啊!云七夕心里一紧,脑海里飞快窜出一个词来。 心源性猝死? 虽然云七夕大多时候没心没肺,虽然她已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蝇,但作为医生的职业操守还是在的,人性的那份善良还是有的。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就这样流逝,必须立刻为他采取紧急抢救措施,给他做人工呼吸。 刚刚凑近,她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儿。目光一转,她便瞧见了他手心里躺着的一只精巧的青花瓷酒壶。 酒后心源性猝死,就更加不容乐观了。 如果一开始就撒手不管这回事也就算了,既然决定管了,她就不准他死。 不再惊疑,她开始用最专业的手法给他做人工呼吸,按压胸腔,对嘴渡气,一遍一遍,不停地重复。 直到额前都冒了汗珠出来,云七夕才终于看到他的睫毛颤了颤。 再次搭上他的脉膊,脉动明显恢复了,跳动有力了许多。 他快醒了,云七夕想着,在不清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还是最好不要让他看见她的真面目,就当一回救人不留名的活雷峰好了。 云七夕并没有注意到,那人不知何时已经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当云七夕低头,不欺然撞上了一双眸子,澄澈而纯净的眸子,似乎不带任何的杂志。 来不及呆愣犯花痴,云七夕起身匆匆地下了凉亭的台阶。 云七夕并不知道,身后那双明亮的眼睛正追随着她的背影。手指触到落在冰凉的青石板上的东西,他将她拿了起来,举到眼前,看着这只水滴玉石耳坠在月光下隐隐地发亮。 他应该没事了吧? 云七夕虽然逃开了凉亭,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这是身为医生的职业病。 她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在花园里停下了脚步。无心深嗅空气里的花香,云七夕的心里一直不安。纠结了半天,她突地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又从原路返回了凉亭。 可,凉亭里哪里还有人? 既然能够从这里离开,想必应该是没事了。 云七夕放下心来,走出凉亭,往太和殿的方向走。大概是刚刚做了一件功德之事,此时她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远远地,她望向太和殿广场的方向,发现广场上已经没几个人了。而太和殿内此刻却是灯火通明,可以听见热闹的声音从太和殿里传出来。 难道宴会已经开始了?她迟到了? 她的脚步越来越迟疑,有无数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转着。倘若真是宴会已经开始,她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呢?进去的话,势必会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或者她就干脆不进去算了?毕竟参加宴会的人这么多,少一个也不会有人关注。 离太和殿越近,她的脚步就越沉重,最后索性就停了下来。 “七夕?”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云七夕回过头,只见云冲正向她大步走来。 “七夕,你去了哪里?我到处找你。”虽然见到云七夕的那一刻,云冲明显松了一口气,可他的脸上仍然还残留着半分焦急。 看来今日避无可避,这个宴会她非不可了。 云七夕冲他淡淡一笑,“没什么,我就是无聊,去御花园里转了转。对不起啊哥,让你担心了。” “宫里不比外面,不要乱走。”云冲面色凝重地提醒她。 云七夕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们进去吧。”云冲说道。 “好。”于是云七夕跟着云冲一起入了太和殿。 太和殿里果真已经有很多人了,但似乎重量级人物还没有来。 他们刚走进去,一个男人就从席位上站了起来,笑着朝云冲打招呼。 “云将军。” “李大人。”云冲拱手回应,走向了那个李大人。 云七夕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发现大殿的席位分为左右两边,右边坐着的全是男人,而左边坐着的几乎都是贵妇和千金小姐。 她心里大概有数了,朝左边走了过去,找了个不太起眼的角落位置坐了下来。 其实从她走进大殿,就有好几道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她不是不知,她只是忽略了而已。 第40章好难得的一双眼睛 第40章好难得的一双眼睛 不远处几个原本在说话的女子声音明显小了下来,一边窃窃私语,一边眼神时不时地瞟过来。 云七夕性子直,喜欢开门见山,直来直去,平生最恨在背后戳人脊梁骨的人。明知她们在说她,她却偏偏大咧咧地盯着她们。 然后其中一个女子朝她们使了使眼色,将手指放到唇边,嘘了一声,低低地道,“你们小声点,她可是将来的太子妃。” 其他几个女子本就被云七夕看得有点心虚,经她这么一提醒,顿时禁了声。 云七夕好笑地扬了扬唇角,收回视线,伸手拿起盘子里的一颗葡萄放进了嘴里。 不一会儿,殿外响起清脆悦耳的笑声,抬头望去,正是张沁雪与几个女子一同回来了。而和她们同路的,还有云揽月和她娘苏玉婉,想必都是从皇后的凤阳宫来的。大家都上赶着巴结皇后,她们既与皇后沾亲,又怎能不维系好这一层关系? 奇怪的是,云揽月瞥见坐在角落里的云七夕,一改以前一见面就瞪眼,似乎水火不熔的态度。脸上反而挂着一丝笑意,只是她却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似乎隐有几分得意在里头。她们径直在前排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张沁雪看了一圈,找到了云七夕,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故意板着脸。 “七夕,我在凤阳宫等你半天,你怎么没来呢?” 云七夕嘿嘿笑着,讨好地拉着她,“对不起啊,我肚子一直不太舒服,索性就在这儿坐着了。” 闻言,张沁雪脸上佯装的不愉立刻不见,换上了担忧。 “还是不舒服吗?是不是吃坏了肚子?还是找个太医吧?” 云七夕心里一暖,笑道,“不用,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原本喧闹的大殿突然安静了下来,人们纷纷望向了大殿门口。 只闻见轻轻地轱辘转动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在渐渐安静下来的环境里,越来越清晰。云七夕也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门口,只见戈风推着单连城缓缓走进了大殿。 “参见晋王殿下。”大家纷纷起身打招呼。 从前的晋王殿下高大的身形往那儿一站,就足以震人心魄,如今,晋王殿下却是被轮椅推着进来的,一身玄黑织锦蟒袍,玉冠将头发束得一丝不苟,虽然仍是贵气不减,却与曾经大家心目中威风八面的战神形象差了很多。就好像是一座大山突然间倒了,许多以前崇敬单连城的人,看过去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悲悯与同情。然而也有一部分人,因为过分虚伪,眼神里总会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掩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怎么会这样?晋王殿下竟然真的受伤了?” “天哪,这太不公平了。”少女们尽量压抑着自己不尖叫出来。 从前心目中的男神,此刻却成了一个残废,她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晋王殿下竟然伤得这么重?”张沁雪的目光追随着单连城,语气里满是惋惜。 云七夕知晓内情,自是没有那么多感慨,只淡淡笑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甚至丢命,都是很正常的事。” 张沁雪回过头来,眼神诧异地看着她,“七夕,你……” 云七夕猛然明白过来,面对这件震惊整个京城的大事,自己似乎表现得太过平静了些,正想找点什么解释糊弄过去,张沁雪却又仿佛自己领悟了一般。 “是啊,人生在世,旦夕祸福,就像你,谁能料到你的人生竟会经历如此多的波折?不过眼下,太子的地位再无人能轻易捍动,你若做了太子妃,以后必定会顺风顺水。” 敢情她的意思是单连城受了伤,太子少了个劲敌?她把她也看成了那幸灾乐祸的一份子了? “如果我说我不想做这太子妃了呢?”云七夕半开玩笑地说道。 张沁雪怔愣了一瞬,看了她一会儿,随即笑了,“那个从十岁起就念着要嫁给子隐哥哥的人是谁?别人不了解你,我还能不了解你么?” 身为二小姐的闺蜜,张沁雪自认十分了解她,她只当她说了个笑话。 单连城在对面第二个席位坐定,抬眼时,目光不偏不倚就落在了云七夕的身上。就好像他一直都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一般。 她是大家讨论的中心,他虽是王爷,但命运似乎也差不多,此刻同样面对着各色的眼光。这一刻,云七夕竟觉得她与他有种同病相连的感觉。 而且,他的那份淡定从容似乎感染到了她,令她的心境又平和了几分。就如她自己经常所说的,天塌下来不是还有高个子顶着么? 想到此,她扬起了唇角,冲他笑了笑。 单连城的眼神里划过半分的诧异,很快又都归于了平静,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 乐声响了起来,几个身材曼妙的红衣舞女来到了大殿中央,开始翩翩起舞。宴会渐渐恢复了喧闹。而这一切热闹却仿佛都与单连城无关,他的视线落在大殿中央,似乎在看,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 一曲终了,单子隐来了。 越是重要的人物越是要姗姗来迟,说白了,得拿着架子。 今日是单连城的庆功宴,就算单子隐有一百万个不愿意参加,却也不得不参加。身为太子与兄长的双重身份,他必须在百官面前表现出他的大度,也须在皇上面前表现出兄友弟恭。 单子隐修长的身材穿一身明黄太子锦袍,精致的绣纹在明亮的光线下折射出的光泽有些刺眼。在大家一迭声的奉承声中,他步态闲雅地一路进来。 自他出现,云揽月就不大自在了,神情含羞带怯。 “你的子隐哥哥来了。”张沁雪用胳膊肘拐了拐云七夕。 云七夕却只是笑了笑,未有回应。 路到单连城席位前时,单子隐停下了脚步。 大殿瞬间安静得有些怪异,两道目光相接,虽然都未动声色,但气氛却莫名紧张了起来。 “晋王还好吧?”单子隐脸上挂着笑,只是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单连城缓缓抬起头,平静地回视他,亦是淡淡一勾唇,“还好,并无性命之忧。” 两个人一坐一站,可单连城却并未输掉气势,反倒是他意味深长的话令单子隐的脸色变了变。 好一会儿,单子隐才又恢复了笑容,只道,“那就好。”说完,他走到单连城上首的席位上,坐了下来。 紧张的气氛总算稍微缓解,坐在另一边角落里的云七夕却很是感叹了一把,这皇宫里的人都自学成才呀,演技一流有木有? “七夕,你是不是因为太子差点儿娶了你姐姐,在生他的气呢?”张沁雪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若不是云七夕猛然闭紧了嘴巴,必定会一口茶喷出来。 放下茶杯,她干笑两声,“何以见得?” 张沁雪道,“你以前见到太子殿下,可不是这个样子。” “那我是什么样子?”云七夕好笑地问。 莫非还站起来大喊,哇,好帅啊,男神男神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张沁雪轻轻笑道,“七夕,我与你相识不是一年两年了,你的心思,我能看得出来,就像当初,我一眼就能看出你对太子有情,如今,我从你的眼睛里却看不到那份情了,为什么?” “不为什么啊?”云七夕十分理所当然的样子,“去阎王殿走了一圈,有很多事情不记得了而已。” 张沁雪满脸错愕地看着她,“不记得?连对太子的感情都淡忘了?” 见她顺着她的意思走了,云七夕反而不再细细解释,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张沁雪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可却突然不说话了,只是把目光投向大殿门口的方向。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云七夕也愣住了。 是他? 太和殿的灯光很亮,衬得他的脸色越发白得不正常,他不时将手拳在嘴前,隐忍着咳嗽。 他的五官很漂亮,而云七夕却独独望着他那双澄澈的眼睛,移不开眼。 在这个充满尔虞我诈的宫廷里,这是一双好难得的眼睛,干净得像孩童一般。 人与人之间,真的很讲究一个眼缘。虽然她与他未有一句话的交流,但她此刻很庆幸自己起先动了善念,救了他,所以才能再次见到这样一双干净到不掺一丝杂志的眼睛。 她听见大家唤他四皇子。 云七夕知道,虽然他已经恢复了部分体力,可身体仍是虚弱的,但他明显强打起精神,脸上一直挂着儒雅的笑。这笑容,像是暖阳一般,能照进人的心里去。 好一个温润如玉的四皇子,只可惜,却是这样一副孱弱的身子。 在单连城的下首坐下来,他与单连城低声交流了几句,看样子是在问候,而单连城的脸上也难得地多了几分柔和。 当单景炎的视线不经意地投过来,落在云七夕的脸上时,目光微滞。 正当云七夕在怀疑他是否已经认出自己时,单景炎却又已经移开了目光。 当时光线那么暗,他应该是没来得及看清她的长相吧?这样想着,云七夕一回头,却瞥见张沁雪的脸微微红了。 云七夕瞧瞧张沁雪,又瞧瞧坐在对面的那位气质儒雅的四皇子,不由瞧出了一丝兴致来。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惠妃娘娘驾到。” 突然门口响起一声像是捏着嗓门的高喊。 第41章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 第41章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云七夕也跟着站了起来。 紧接着,一袭明黄色龙袍走进了太和殿,皇上单烨身材很高,腰板挺直,虽已是年过半百,却仍然看得出他年轻时必定生得俊郎,不愧是手握天下的人,气场很足,整个人看起来不怒而威。 他身后的两个女人,云七夕虽然与她们素未谋面,但她却一眼就能认出谁是惠妃娘娘,因为她与单连城长得太像。惠妃娘娘长得很美,甚至超过了皇后。单连城漂亮的五官几乎大多继承了他的母亲。 皇后虽然同样生得不差,但她的高贵都是服饰堆彻出来的,与惠妃一比,却少了几分韵味在里头。二位都已不再年轻,但惠妃却并没有年老色衰的痕迹,反倒比在场的许多妙龄少女都多了几分稳重和成熟的女性魅力。 “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参见惠妃娘娘。” 所有人都齐齐跪了地,大殿里的声音震天动地,在云七夕正心疼自己膝盖的时候,她瞧见尤万山小跑着上前,阻止了要从轮椅上挣扎着起来的单连城。 走上主位,单烨转过身来,在龙椅上坐下,淡淡一句“平身吧”,所以人才纷纷站了起来。 大家都落座后,单烨威严的目光投向单连城时,柔和了许多。 “此次能大败乌尔丹,晋王功不可没,只可惜晋王此次身受重伤,朕备感心痛。你如今身体有恙,就免了这些礼数吧。” 单连城喜怒不形于色,只微微颔首,“谢父皇。” 单烨点点头,目光扫过整个大殿,朗声道,“朕今日大摆宴席,为晋王庆功,大家都不必太过拘束,随意吧。” “是。”众人齐声应是,但却没有一个人可以真正随意起来。 宴席正式开始,云七夕一直缩在角落里,当自己是个隐形人。虽然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面对手握生杀大权的天子,多少还是有点忐忑的。 谁也看不见她,看不见,看不见!云七夕在心里不停地念叨着。 “七夕。” “……” “七夕,皇上叫你呢。”直到张沁雪推了她一下,她才从自欺欺人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即便她躲得再深,她也即将成为整个大殿关注的中心。 哎,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 云七夕缓缓站了起来,朝着大殿之上,恭敬地将自己的头放低。 “皇上。” “朕以为你死了,如今你却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你真是七夕?”单烨微眯着眼,远远望着她,一时间有些茫然。 听此一问,下面的人顿时按捺不住,就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这死了的人竟然还能活过来?” “是啊,之前听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在说笑话,没想到竟是真的,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议论的声音很小,毕竟这不是市集,但向来耳聪目明的云七夕却听得很清楚。当然,皇上也不是一般的平头老百姓,单连城曾说,他父皇这一关并不好过,这算是给她打了一个预防针。这也是为什么皇上一出现,她就紧张的原因。 可云七夕实在不知道对方会出什么招,只能随机应变,见招拆招了。 云七夕还在琢磨该如何回答,却瞧见云揽月突然嗖地站了起来,回头撇了她一眼,眼底划过一丝阴险的笑意。这个笑透着一股十足的自信,还有一种好戏就要上场的快意。 云揽月回头朝着大殿之上,朗声道,“皇上,已死的人自然不能够再活过来,可如今她为什么还好好地站在这里,答案只有一个。” 这个包袱扔得极好,顿时勾起了大家的兴趣。太和殿内的所有人此刻都屏气凝神,在等待着她的下文。 这样的场合,云揽月突然插嘴,明显不符合礼数。身为她的母亲,苏玉婉总会在她的身边,如一把戒尺一般,提防着她不要犯错。而此刻,她却没有说话,也并无半点儿紧张,明显有放任她的意思。 单烨的面色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说下去。” 闻言,云揽月越发自信心爆棚,回头得意地扫了云七夕一眼。 “那就是她根本就是假的。”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即便上面还有皇帝在坐阵,大家也淡定不了了。 “长得一模一样竟然会是假的?” “如果不是假的,确实无法解释死而复生的事啊。” 云七夕倒是没有想到,云揽月会在这样的场合重提她身份的事,上一次在国公府,她已经吃了一次鳖,莫非她还有什么别的证据? 原本拉着自己的那只手松开了,此刻张沁雪皱着眉头,眼神里也带上了一丝怀疑。 的确,原本深爱着太子殿下的人,死了一回回来就不爱了,除了不是一个人,还真再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 “揽月,皇上面前,不要胡闹。”云风烈严厉地出声喝斥。 以往每一次,云风烈的斥责都是很管用的,可今日,云揽月却没有因为他的斥责而收声,脸上的笑容充满了自信,就好似有一股力量在支持她,让她即使在龙威之下,也无所畏惧。 “揽月,你与七夕同是云家的女儿,这话可不能乱说,凡事得讲证据,可不要冤枉了自家姐妹。” 这慢悠悠道来的声音是坐在单烨身边的皇后,这像是在主持公道的话,却让云七夕听笑了。怪不得云揽月有十足的自信,原来是有后台支撑啊。 看来,今日是她的大劫,跨得过去,今后将无人再敢质疑她,若跨不过,只一个欺君之罪,就可以要了她的小命儿了。 皇后发了话,云揽月自然得抓住这个机会,忙接口,“皇后娘娘,要证明她是假的很简单,只需要证明她是不是爹的女儿。” 单烨一直只是静静地听,并没有说话,皇后开口问道,“如何证明?” 皇后并非不懂,她只是在装,她只是在引导云揽月把这个局拉开来。云七夕好想赞一下这位皇后的演技。 云揽月眉头得意地一挑,道,“滴血认亲。” 此话一出,云七夕看到了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 云风烈脸色几近苍白,云冲皱着眉,竟然也有些紧张。单子隐似乎这一刻才幡然醒悟,为云七夕的变化找到了合理的解释。知晓底细的单连城面色如常,看不出情绪,只是幽深的眼底却泛着几分森寒。 “父皇,在三哥的庆功宴上处理安国公的家务事,儿臣觉得不妥。”开口的竟然是单景炎,他说完看向云七夕时,澄澈的目光里染上了一抹忧色。 单烨似乎很矛盾,眯着眼朝云七夕看过来,他的神情很像当初在国公府,云七夕被质疑身份时,云风烈当时的表情。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知道。但他的纠结至少可以说明一点,这个皇帝对云二小姐的关爱是真心的。 “若事实真如揽月所说,此事便不只是安国公的家务事了,云七夕是将来的太子妃,也就是以后母仪天下的人,绝不可以有任何的差错。如果有一天,发现太子妃根本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冒牌货,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让皇家成为全天下的笑话?” 大概是看出了单烨的犹豫,皇后又趁热打铁地补上了一句。 起先还在主持公道,这会儿却大有要追究到底的意思。可话说出来好听极了,全是一个皇后忧国忧民该有的态度,恰到好处地掩盖了她真正的私心。 “七夕,你觉得此事该怎样处理才足以让人信服?”单烨轻扣着桌面,突地开口,只是却把问题抛给了云七夕。 今日这件事情若不处理好,要么丢命,要么从此背着旁人的质疑过日子,那一定十分不好过。 还好,云揽月提了个不错的建议——滴血认亲。 云七夕不动声色地淡淡道,“皇上,要信任一个人,或许千百个理由都不够,而要质疑一个人,理由只需要一个。若七夕今日不顺着姐姐的意思,恐怕又要被说成是做贼心虚了。既然姐姐想要证明,那便证明吧。未做亏心事,又怎会怕鬼敲门呢?” 她的神色一直平静,说到最后一句话,轻飘飘地扫了云揽月一眼。 听着她的话,看着她淡然的眼神,云揽月突然有点底气不足,只是理智让她很快又恢复了冷静。 “好,那还等什么呢?” 她拍了两下手,就有一个太监匆匆端了水碗上来。 呵,果真是有备而来啊!那她就只好奉陪到底了。 云七夕从容地走出席位,来到大殿中央。 见云风烈不动,云揽月急切地催促,“爹,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就配合一下吧。” 云七夕这才发现,云风烈的脸已经毫无血色,向来沉稳的他此刻的神情里竟然有一丝掩饰不住地惊慌。 “爹,不要担心,真金不怕火炼,事实怎样,很快就会见分晓。”云七夕放柔声音劝慰他。 可她越是淡定,云风烈似乎越是紧张,从席位出来,站在她身边时,她竟然看到他花白的鬓角已经汗湿。 太监将水碗端了过来,云七夕垂眸,盯着水碗里的水轻轻晃荡。水碗旁边,放着一把匕首,刀刃很薄,很亮。 这一定是一把很锋利的刀,兴许还是为了取她的血而特意磨过了的。割上去一定会很疼吧? 第42章拿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42章拿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还在等什么?心虚了吗?不敢了吗?”云揽月已经等不及想要看到她原形毕露,狼狈不堪的样子。 可是,云七夕却完全没有半点云揽月想要看到的紧张和害怕,反而撩起唇角,笑了,笑得云淡风轻,“姐姐,你质疑我的身份我无话可说,但我若说我也质疑姐姐你呢?” 云揽月明显一愣,觉得好不可笑,“你质疑我?你凭什么质疑我?” 云七夕也笑,“那姐姐又是凭什么呢?姐姐在心虚什么呢?难道姐姐果真不是爹的女儿么?” “我,我哪有心虚?我当然是爹的女儿。” 云揽月竟有一丝紧张,这让云七夕倒是瞧出了兴致来。 “口说无凭,我也说我是爹的女儿,可你不是也不相信么?就像皇后娘娘刚才说的,凡事讲证据。” 云七夕的身形偏瘦,看起来弱,但她此刻站在大殿中央,面对无数道神色各异的目光,仍然字正腔圆,条理清楚。音量不大,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却都好似能带给对方一股无形的压力。 她本就生得不差,此刻含笑的眸子透着一股子狡黠,说话时,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她的笑容,那般从容与自信,她不会知道,她此刻浑身都散发着一种魅力。就连那双原本冷然的目光都滞了好一会儿。 局势似乎发生了逆转,云七夕由之前的被动变成了主动,似乎是不经意地就将大家的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到了云揽月的身上。 拾起托盘上的匕首,她笑意盈盈地来到云揽月的面前,递过去。 “姐姐,长幼有序,你是姐姐,你先吧。” 云揽月此刻的脸色有点发白,盯着云七夕手中的匕首,并未伸手去接。 而坐在一边的苏玉婉似乎终于坐不住了,站起来,强笑了笑,“皇上,皇后娘娘,是臣妾教女无方,扰了晋王殿下的庆功宴,臣妾这就带揽月下去,好好责罚。” 云七夕皱起眉头,好不困扰的样子。 “大娘,这不好吧?这样会不会让人误会姐姐真不是爹的女儿,所以不敢验?” 苏玉婉脸色微变,只听云七夕缓缓地接着道,“这还不算什么,若是大家因为误会姐姐的身世,而连带着误会大娘当年不守妇道,行为不检,可不就冤了?” 纵使修养再好,苏玉婉似乎也有些维持不住那份端庄了。 “你胡说。”云揽月忍不住反驳。 云七夕天真地眨了眨眼,笑望着她,“姐姐,为了证明我是在胡说,赶紧地吧。” 说完,她再次将匕首递上。 云揽月反射性地往后躲,紧张之下,她根本就没看清楚那刀刃是如何从她的指尖划过的,更没看见云七夕的另一只手是何时将水碗端了过来。 她好似被吓傻了,眼睁睁地看着鲜红的血滴落在了碗里,如突然绽放的玫瑰一般,荡漾开来。 几秒之后,安静的大殿上,响起了一声惊惶尖叫。 也正是云揽月的这一声尖叫,才让所有人从惊呆的状态下回过神来。他们完全不知道云七夕是怎样做到的。 不再理会云揽月的恐惧,云七夕端着水碗来到云风烈的面前。 “爹,对不起,要让您受痛了。” 云风烈看着云七夕,似有些无奈,又转眼看了苏玉婉一眼,兴许是这母女俩的反应太过反常,他此刻的眼睛里竟真的带上了一丝怀疑。 在苏玉婉紧张不安的目光下,云风烈缓缓拿起了刀,割破了手指,将血滴进了水碗里。 当! 所有人似乎都忘了呼吸,连这血液滴落的声音都这样的清晰可闻。这声音如一只有力的男人之手,将弓拉到了最紧,锃亮的箭随时都会呼啸着飞出。 都很好奇这结果,但此刻水碗的情况只有云七夕和云风烈两个人看得见,就连当事人云揽月与她娘苏玉婉,竟然都脸色苍白地立在原地,似乎挪不开步的样子。 云风烈原本发白的脸此刻是红一阵地白一阵,缓缓扭头,眼含羞愤地看向苏玉婉。 “你倒是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话一出,大家也都明白过来了,两滴血不相融。 面对云风烈的质问,苏玉婉急了,“老爷,您要相信妾身,揽月真的是您嫡嫡亲的女儿啊。” “可你自己来看看。”事实摆在眼前,此刻云风烈已不想听她的任何解释。 苏玉婉没有上前来看,云揽月也没有,事情的走向出乎她们的预料,让她们措手不及。 而云七夕旁观了半天,倒是懂了。她们之所以不敢上前来看,是因为他们知道这水碗里会是个什么结果,这意味着两种可能性,要么云揽月的确不是云风烈的骨血,要么嘛,呵呵,就是她们原本想要陷害她,结果拿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安国公,玉婉嫁给你这么多年,为你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即便是非她所生的云二小姐,她都视如已出,将她抚养成人,你如今这是什么意思?” 说话的是左相国,身为苏玉婉的亲爹,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受委屈,名誉受损。 “乱七八糟。”一直没有发话的皇帝单烨,终于忍不住斥了一句。 而坐在一边的皇后似乎有些烦躁,脸上颇有些不耐,道,“安国公夫人的为人本宫还是很清楚的,此事必定是在哪里出了差错,素心,去把宋太医请过来。” 皇后对身边贴身侍俸的一个宫女吩咐,说话的同时,深看了她一眼。 能在皇后边上侍候的,必定不是一般的宫女,一定是精挑细选,聪慧过人,能明白主子心思的人。只这一眼,那个叫素心的宫女就似乎明白过来了,不动声色地屈了屈膝。 “是。” 素心走后,皇后递给苏玉婉一个眼神,明显在告诉她稍安勿躁。 云七夕的目光从皇后身上移开时,不经意对上了惠妃的眼睛。此事从头到尾,惠妃都未说过一句话,此刻她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云七夕,看样子是看了好一会儿了,探究的目光中带着若有若无的一丝欣赏。 不一会儿,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匆匆地入得殿来,在殿前跪下。 “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惠妃娘娘。” “平身吧。”单烨道。 宋太医站起来,听得皇后道,“宋太医,你是宫里的老太医了,经验丰富,皇上及本宫都很信任你,安国公与揽月明明是亲父女,为何两滴血会不相融,问题会出在哪里,你去看一看,不要让本宫失望。” 不要让本宫失望,这一句话很是意味深长,长年呆在宫里的人怎能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宋太医应一声“是”,便走了过来,端起水碗来看了看,再闻了闻。又用手在水里沾了一下,放在舌尖舔了舔,随后了然地点了点头,似乎已经有了答案,回头拱手。 “回皇上,皇后娘娘,安国公与大小姐的血之所以会不相融,是因为这水里加了盐。任何人的血滴入盐水中,都是不相融的。” 言之有理! 云七夕在心里点评着宋太医的话。猜想,接下来应该是到了演技爆发的时候了吧? 果真,皇后皱起眉头,“盐水?怎么会是盐水呢?” 说完,她盯着起先端水碗进来的小太监,目光顿时锐利,“小路子,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从皇后叫素心去找宋太医起,小路子就知道自己将成为炮灰了,身子骨越抖越厉害,此刻竟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骇得一张脸煞白,可却不敢喊出一个冤字来。 “奴才,奴才……”他哑巴吃黄莲,不敢说出事实的真相。 小路子身板瘦小,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长得还很乖巧,进宫来当太监,想必也是生活所迫,云七夕实在不忍心。只想以牙还牙,惩戒想害她的人,不想连累无辜。十六七的年龄,在现代的话,还在长在父母的护佑下呢。 云七夕蹲下身,将趴在地上发抖的小路子扶着跪直,这才发现他竟已经默默地泪流满面。 “小路子是吧?你不要害怕,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是明辨是非的人,不会随便冤枉好人的。”她的声音很轻很温柔,让大殿再次安静了下来。 小路子的脸上还挂着泪,陷在惊惶里没回过神来,只听云七夕接着柔和地说道。 “小路子,你仔细想不想,是不是刚才你去倒水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盐罐子,撒了盐在里头,因为匆忙,你没来得及换水,也不懂得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就这样端着过来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盯着云七夕,尤其是苏玉婉和云揽月。就连皇后都诧异了,起先,她以为云七夕会诱导小路子说出背后的真相,结果却不过是在引导他洗脱罪名。 云七夕今日穿的是一条水绿色的裙子,此刻蹲下,裙摆及地,一只手宽慰地拍着小路子的肩,柔和的笑容带着一种宽容的,善良的力量。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如天使一般,似被一种柔美的光环笼罩。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 第43章真金不怕火炼 第43章真金不怕火炼 单子隐有些迷茫,这样的云七夕,确实与曾经有所不同,可是,他却发现,这样的她反而更牵动他的心。 单景炎的眼里已经是毫不掩饰的欣赏,这样的女子,他从没有见过。 即便是一直面色平静的单连城,此刻那幽深的眸子里,也似有一丝流光闪动。 云冲的唇角轻轻扬起,脸上有一丝欣慰。而云风烈却像是今日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女儿一般,眼神好不诧异。 小路子讶然地盯着她,停止了流泪。 她竟然在引导他为自己脱罪? “是吗?小路子?”云七夕眼底含笑,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奴才……”小路子不敢说,他不会撒谎,在这样的场合,他甚至不敢为自已喊冤。 “我想一定是这样的。”云七夕说完,站起来笑看着云揽月,“其实我一直都相信姐姐的,姐姐怎么可能不是爹的女儿呢,是吧,大娘?” 她突然将话头递过去,苏玉婉反应过来之后,连连点头,“是啊,这一定是个误会。” 云七夕点点头,看着云风烈,“爹,你与大娘这么多年的夫妻,你要相信大娘才是。”说完,她环视了一圈,最后看向大殿上的皇上和皇后。 “皇上,皇后娘娘,为了证明姐姐与大娘的清白,七夕请求换一杯水,再验一次。” 皇后此时似乎完全糊涂了,疑惑不解地盯着云七夕,好半响才看着苏玉婉问,“安国公夫人,你可愿意让揽月再验一次?” 苏玉婉连连点头,“当然可以,真金不怕火炼。” 看着苏玉婉的态度,云七夕明白了,云揽月的确是云风烈的骨血,之前她们之所以紧张,是因为她们心里有鬼,知道水被做了手脚。 也就是说,她们其实也不确实云七夕还是不是当初的云七夕,尤其是在发现她的手臂上有那块胎记的时候,她们就更加没有证据证明她不是。但无论她是不是,她们都打算用这们的方式除掉她,即便今日是真的二小姐站在这里,也会因为这碗水的问题,验出她不是云风烈的女儿,从而断定她是假的。 好奸诈!好阴险!好狠毒啊! “小路子,你再去倒一碗水来吧,可千万不要再出问题了。”云七夕对小路子的说话时,又放柔了声音。 小路子看看她,又看看皇后,抹了把脸上的泪,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跑。 “等一下,是两碗。”云七夕又叫住了他,纠正了一下。 小路子很快端了两碗水进来,云七夕端起其中一碗来到云揽月的面前,“姐姐,为了证明你的清白,委屈你了。” 云揽月咬着唇,看向苏玉婉,看样子,她都开始对自己的身世产生怀疑了。见到苏玉婉对她点了点头,她才伸出刚才割破的手指,挤了一滴血滴进去。 云七夕再把碗拿到云风烈的面前,云风烈同样滴了一滴血进去。这一次,苏玉婉与云揽月都慌忙凑过来看,随后,苏玉婉松了口气一般,好不激动。 “融了,融了,老爷,妾身没有对不起您啊。” 身为男人,尤其是古代的男人,自然对这种事情很是在乎,目前这个结果,倒是让云风烈在这么多朝臣面前挽回了一些面子。 他沉声道,“此事就到此打住吧,今日是晋王殿下的庆功宴,皇上与皇后在此,这般胡闹,成何体统。” “不行。” 没想到的是,这“不行”二字竟是云揽月与云七夕二人异口同声说出来的。 云七夕先是一愣,然后笑了,一步步来到云揽月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手,“姐姐,不要哭,已经证明了姐姐的清白,以后便无人再敢质疑姐姐了。” 云揽月警惕地抽开手,退后了两步,惊疑不定地盯着她,哼了哼。 “我是爹的女儿,这自是没什么可质疑的,如今事实也已经证明了,可你的身份,还没给大家一个答案呢。” 就知道她还不死心,即便没有动过手脚的水,她也要解开心中的疑惑,看看如今的她到底还是不是当初的云七夕。 还好,云七夕也正有此意,若今日之事就这样糊涂地过去了,她今后的日子必定会不痛快。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正如大娘刚才说的,真金不怕火炼。” “七夕,你……”云风烈有些不可思议,原本褪下去的那股紧张又起来了。 云七夕拿起匕首,来到小路子面前,他手里还端着另一碗水。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她手上的动作,正当她要割的时候,云风烈却突然捏住了她的手,脸色苍白得很。 “七夕,爹相信你,不需要再证明。” 云七夕能感到他的手在发抖。 但云七夕却很有信心,欣慰地一笑,“爹,没关系的,今日不给个答案,恐怕女儿以后都不好做人呢。” 拿开云风烈的手,云七夕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手指伸进了小路子捧着的水碗里,在水里晃了两下。 看着云七夕这般自信,大家的心中似乎已经有了一种结果。只有云冲,他与云风烈一样紧张,锁着眉头,紧崩着脸。 “既然如此,安国公就配合一下,证明七夕的身份吧。”见云风烈迟迟不动,半响没说话的单烨终于说话了。 皇上开了口,云风烈不敢不从,缓缓抬起手,却见到他的手抖得厉害,额头上都冒了汗珠出来。颤抖着滴下一滴血在水里,云风烈紧紧地盯着碗里,眼神由之前的紧张慢慢变成了不可思议。 走上前来的苏玉婉和云揽月看着碗里,也不吭声了。 大家都很想知道答案,单烨朝尤万山使了个眼色,于是尤万山小跑着走下殿来,朝碗里看了一眼,顿时喜上眉梢。 “回皇上,融了,融了,二小姐确实是二小姐不假啊。” 此话一出,有人欢喜有人忧了。 云揽月想陷害她,诋毁她的愿望没有达成,明显有些失望与不甘,而坐在大殿上的皇后,也明显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折腾了半天,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这不禁让她更加烦燥。 而云风烈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却反而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忧伤。 似乎有一块石头堵在心里,云冲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地吐了出去,捏紧手心里的那只酒杯,突然抬起,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神情里竟染上了一抹悲痛。 云七夕淡然地扫过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瞥见了单连城眼神中的诧异,嘴角的弧度加大,机灵地朝他眨了眨眼。 只听大殿上方一声清咳,单烨淡淡道,“事实已经清楚了,七夕,你受委屈了。从今以后,休要让朕再听到任何对她的质疑。” 单烨的话算是对真假身份的事件画上了一个句号,最后一句话,也算是当着这么多文武百官的面给她撑腰了。云七夕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但事实上,云七夕知道,一开始,单烨的心中同样存有怀疑,整个事件从头到尾,他都在听任事情的发展,他也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谢皇上,皇上宽厚仁慈,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就原谅小路子的无心吧。”云七夕掩藏好心底的情绪,低着头十分真诚地恳求道。 单烨扫了小路子一眼,冷哼了一声,“做事毛毛躁躁,还不下去。” 小路子惊讶不已,连连磕头,“谢皇上开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他站起来时,感激地看了云七夕一眼,才快步退出了太和殿。 单烨道,“既然你死而复生,想必是老天爷的指示,看来你这辈子终究是注定要做朕的儿媳妇的,就再择吉日,与太子完婚吧。” 嗡,云七夕脑袋如灌进了一万只苍蝇,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该如何回答呢?谢恩吗?可那岂不是太委屈自己了?拒绝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岂不是让皇上颜面扫地?找死吗? 明显感到身边不远处的有一道目光锐利如箭,朝她射了过来,想必云揽月这会儿一定是对她恨出新高度了。 “七夕,还不谢恩?”一旁的云风烈急了,忍不住低声催促她。 谢恩?拜托,这恩她还真是受不起,她应该是求放过好吗? 就连至始至终都没说话的惠妃娘娘都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她,似乎是对她的迟疑有半分好奇。 “皇上,七夕她……”云风烈看得着急,刚想说点什么,却突然有另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皇上,今日是晋王的庆功宴,不能喧宾夺主啊,太子的婚事可以容后再议,可不要冷了咱们大燕的功臣。” 起先滴血认亲的时候,不说喧宾夺主,这会儿一提太子妃这件事,就要容后再议。 呵呵,皇后,你当大家都是傻子吗? 瞧这意思明显不喜欢她这个儿媳妇,不想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所以用了缓兵之计。 可她想要缓,云七夕可不愿意了呢,这件事情一日没搞定,便一日是她的心病,每每想起来都令她寝食难安的。既然这会儿已经摊开来说了,索性就让她赌一把好了。 第44章拒婚 第44章拒婚 “臣女恳请皇上收回成命。”正当大家都很诧异的时候,却突然见到云七夕直直跪下,声音清脆,眼神坚定。 此话一出,大殿内再次骚动。 身为当今太子,公然被拒婚,单子隐的脸色一时间有些难看。他盯着此刻跪在殿前的云七夕,她的态度那么坚决,就好像他是洪水猛兽,急于地要与他撇清关系。 “七夕,你在胡说什么呢?”云风烈被她说出的话吓了一跳,立刻出声阻止她。 “爹,我没有胡说。”云七夕从不喜欢拖泥带水,为免夜长梦多,她已经下定决心,今日必须把这件事情搞定。所以,并未听云风烈的劝阻。 单烨的脸色明显阴沉了下来,盯着她,“七夕,你不愿意?你是不愿意嫁给太子,还是不愿意做朕的儿媳,又或者是不愿意嫁入皇家来?还是说你根本不把朕放在眼里?” 这语气一句比一句重,最后一句,更是让云七夕背脊一寒。 云七夕怎么能不明白,虽然他爱护着二小姐,但他毕竟是皇上,从没有人敢违逆他的意思,更何况是当着这么多文武百官的面拒绝他的指婚,而且这指婚的对象不是别人,是他的儿子,这便公然是在打皇上的脸。让皇上失面子,这事儿可大可小,兴许,皇上一个恼羞成怒,就可以摘了她的脑袋。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成功便成仁。倘若非得让她嫁给渣太子,那真是生不如死,还不如让她成仁来是痛快。 云七夕跪得笔直,神情不卑不亢。 “皇上,请听臣女解释。” 单烨一瞬不瞬地盯了她一阵,压着火气淡淡道,“你最好说出个所以然来。” 云七夕似是无意地侧头,扫到了单子隐憋得发红的脸,而视线再一移,便触到了单连城闲淡的目光,只见他嘴角若有似无地勾起,很有点作壁上观的意思,似乎对她的能力很有几分信任,相信她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并且会处理得很精彩。 如要讲一个故事一般,她淡淡一笑,“皇上,虽然臣女曾经一直认为将来是会嫁给子隐哥哥的,但经过这一次重生,我突然发现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单烨惊疑不定地问。 “臣女突然发现,似乎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原来太子殿下心中的人不是我,而是姐姐,而姐姐也是爱慕太子殿下的。他们才是两情相悦的一对,而我,根本就不该出现在他们中间。” 她淡淡的笑容里故意染上了一抹凄凉,眼睫落寞地垂下,“其实七夕并非无自知知明之人,若早知这一切,自会成全姐姐与太子殿下的。更何况,太子殿下的心里没有我,娶了我岂非委屈了太子殿下,也让姐姐日日垂泪。” 云揽月好不惊讶,今晚所发生的一切,简直太出乎她的意料。云七夕也越发让她猜不透了,她要将太子妃的位置让给她吗?怎么可能? “太子,是这样吗?你喜欢的是揽月?不是七夕?连朕都被蒙在鼓里了?”单烨面色不愉,似乎这个结果令他有些生气,好像在气太子有眼无珠。 单子隐不安地站了起来,脸憋得通红,看了皇后一眼,又瞧了云七夕一眼,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云七夕看着太子犹豫的样子,却想到了另外一层,他不会是还惦念着她的那块免死金牌,所以不肯毁了这门婚事吧? 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皇上,希望皇上能够成全太子殿下与姐姐,同时,也给臣女一个重生的机会。”云七夕只希望快刀斩乱麻,尽快了结了这件事,可不想再这么拖拖拉拉,最后再生出什么与她愿望相悖的变故来。 其实云七夕说给她一个重生的机会,是为了博单烨的同情,她知道,他是护着她的。同时,也是挽回他的面子,让大家知道,她并非拒绝皇上,拒绝皇家,而是为了成全。 这话听在别人耳朵里,简直太伟大了有木有?起先身为她姐姐的云揽月明明还在打压她,这会儿她却反过来将自己太子妃的地位让给她,这么多观众看着,只不知是会觉得她伟大还是觉得她傻。毕竟这太子妃的地位是好多女子都羡慕不来了。 “你真这么想?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想的。”单烨有些迷茫,同时也觉得眼前的云七夕有些陌生。 “皇上,人是会变的,鬼门关走过一遭,看事情的观念就不一样了。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而且,不知道为何,臣女记不得很多事了,尤其是有关太子殿下的事,这也许是老天爷的安排,臣女与太子殿下,注定今生无缘。” 简短一句话,解释了她的改变,也为她以后时而犯失忆症,做了个铺垫。 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她,对于她现在做的一切,大多不懂,不解。云揽月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她怀疑她这样做,是否有什么阴谋。 的确,云七夕是有阴谋的,她的阴谋就是让渣男和渣女渣在一起。 迎上云揽月质疑的目光,云七夕微笑道,“我知道姐姐对我有些误会,希望我的诚意能让姐姐解开心头的疙瘩。”说着,她站了起来,转身向着秦子隐的方向走去。 秦子隐阴睛不定地盯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心里莫名有些惶然,总觉得眼前这个微微含笑的云七夕,他根本捉摸不透,无法掌控。 云七夕走到她的席位前站定,微笑地看着秦子隐。 “子隐哥哥,谢谢你与姐姐曾经对我的特别照顾,如今我成全了你跟姐姐,就当是我对你们的报答了。” 她这意味深长的话说得缓慢而清晰,不知秦子隐是否能懂,但至少云揽月是一定能懂的。因为她在听见这话时,脸色变了。 秦子隐一直认为,云七夕对于自已的价值就是那块免死金牌,可如今听见她这样说,心里竟有点失落。 只见云七夕从怀里掏出那张绢帕来,将它展开,上面绣功精致的隐字和夕字呈现在他的面前。 突听“嘶”的一声,秦子隐眼睁睁地看着这张绢帕在他的眼前一分为二,两个字也分开了。 盯着秦子隐瞬间苍白的脸,云七夕缓缓说道。 “子隐哥哥,从此以后,我们就像这张绢帕一样,断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姐姐。” 盯着一分为二的绢帕飘落在地,云七夕如释重负,嘴角挂着浅笑,而秦子隐的心里却好似突然被掏空了一般。 今天晚上,在太和殿所发生的一切,统统都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此刻,云七夕做的一切,更是云揽月意料之外的意外。 今天她放弃了太子妃的身份,大家就更没有理由质疑她的真假了,按照正常的思维,若真是假的,冒充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太子妃的地位么?又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弃呢? 大殿上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单烨沉着脸,不发一语。 好一会儿,才听得皇后道,“七夕倒是个识大体的女子,今日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想必也已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皇上,既是这样,就不要为难她了,允了她的意思吧。” 这正是皇后想要的结果,她当然乐见其成了。 “既然这样,就如此吧。”单烨此刻的声音有些疲惫的沙哑,似乎是无奈之下的结果。 这边云七夕还没来得及高兴,那边云揽月却扑通一声跪了地。 “谢皇上恩典。” 单烨明显怔愣了一下,他答应的是暂时取消云七夕与太子的婚事,可并没有答应让云揽月来做这个太子妃。当初听闻云七夕的死讯,她差点做了太子妃,是因为他心中悲痛,无心再管这件事情,就由皇后全权作主了,可如今,云七夕还活着,此事自然要从长计议了。 “看来还是揽月与太子更有缘分,揽月,以后身为太子妃,要学的东西还要很多,不要让皇上和本宫失望。” 皇后真是好聪明,明知道云揽月误会了皇上的意思,不但不纠正,还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把假的说成了真的,让单烨当着这么朝臣的面,似乎也不好再做出纠正,只好将错就错。 结果,名义上是单连城的庆功宴,却没有一件事与单连城有关系,直到宴会接近尾声时,他才重新提起单连城。 单连城打败乌尔丹,攻不可没,赏赐自是少不了。又因为他身受重伤,双腿已残,不能再带兵打仗,特许他在家休养,还张榜遍寻名医,务必要治好他的腿。也因为他不能再带兵,收回了他手上的兵权。 自古以来,人人都知道,身为大将军,没了兵权是什么意思,这场庆功宴名面上是无尚的荣耀,实际上,兵权拿走之后,他就成了一个彻底的闲王了。 但,云七夕知道,这应该就是单连城想要的结果,否则,他就不会演个残废演得这么辛苦了。 树大必然会招风,单连城不想做那招风的树,便只有砍掉自己的枝桠。 宴会散后,云七夕刚走出大殿,便有个宫女来到她的面前。 “云二小姐,惠妃娘娘有请。” 第45章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第45章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惠妃娘娘? 云七夕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张漂亮而优雅的脸,以及她看她时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不知道曾经的二小姐是否与这位惠妃娘娘有过交集,她只知道,自从她接手了这个身份,便未与她打过交道了。虽然那一天她偶然惊了她的马,但惠妃应该是不会知道闯祸的人是她。 那么,她找她做什么? 云风烈正好在她旁边,听见宫女的话,便对云七夕说道,“七夕,既然惠妃娘娘找你,你就赶紧去吧,不要让娘娘久等了。” 云七夕点点头,“那爹你们先回去吧。” “可是,已经这么晚了,你呆会儿出宫怎么办呢?”云风烈有一丝忧虑。 “爹,你和娘先回去吧,我在宫门外等着七夕。”身边突然响起了云冲的声音,想必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云风烈神色很是疲惫,今天这场宴会对他来说,比打了一场仗还累,点了点头,“那好吧,冲儿,你就等着七夕吧。” 苏玉婉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今天云七夕差点让她成了人人唾弃的女人,她本该恨她,可是云七夕轻描淡写地就将太子妃的位置让给了云揽月,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无法去猜测云七夕的用意,但君无戏言,至少云揽月是未来太子妃这件事,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她们也算是达成了愿望。 “冲儿,一定要等着七夕,这么晚了,毕竟是姑娘家。”她的话是对云冲说的,但却是说给云七夕听的。 听着她的话,云七夕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冷笑了,但还是很佩服她的克制力的,发生了这么多事,还能装得下去。 看着他们离开之后,云七夕才跟随着这个来传话的宫女一路走去。 走宫道,穿回廊,弯弯绕绕,最后终于来到一座幽静的宫殿前。门匾上写着怡月宫三个大字。 月光如水洒落在院子里,有几株茉莉花开得正好,空气里飘荡着沁人心脾的花香,带着一股舒适的清凉随风飘浮。 即便她走进了屋子里,那股香气都依然还在,然后她很快发现了,原来桌案的青花瓷瓶里,就插着几株纯白的茉莉花。 “云二小姐,惠妃娘娘刚刚从太和殿回来,有些乏了,正在里面休息呢,你暂且在这里等一会儿吧,丁香就先下去了。” 说着,这个叫丁香的宫女也不管她答不答应,就自己退了下去。 明明特意叫她来,自己却又跑去休息,这是几个意思? 此时,外间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她闲来无聊,就四下打量起来。 怡月宫里的陈设典雅而别致,香案,古琴,珠帘,不高调,不浮夸,可以看出,惠妃是一个很有格调和品味的女人。都说女人的气质靠养,惠妃的优雅,恬静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养出来的。说明一点,皇上对她还真是不错的。 咦,那个梨木雕花小几上,亮闪闪的东西竟是一串珍珠?看成色,绝壁是上等珍珠啊,这么长一串得值不少银子吧。 靠,别诱惑她!她什么都经得起,就是经不起诱惑。 淡定!淡定!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么珍贵的东西竟然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如果是忘了收,也不至于这么巧,巧到刚好叫她来就忘了收吧? 那么她是在考验她?可是,她跟她有毛线关系,吃饱了撑的在她身上煞费苦心的? 看来这宫里的女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尤其是能得宠的女人。 云七夕收回视线,不再去看那串亮眼的珍珠,静静地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挪动。 不知过去了多久,云七夕只觉双腿都站得僵硬了,可却没有半个鬼影子出现。 要说定力,她还是有的,是盗墓这个特殊行业训练出来的。可惠妃这明显是故意的。 正当云七夕想要打退堂鼓,转身离开的时候,丁香端着刚泡好的一杯茶回来了。 她将茶杯放在桌上,转身对云七夕说,“云二小姐,奴婢估摸着娘娘也该醒了,娘娘有个习惯,醒来之后就要喝刚泡好的茉莉花茶,可是娘娘的燕窝还熬在御膳房里,奴婢怕熬过了头。能不能请二小姐帮个忙,呆会儿娘娘醒的时候,把这碗茶端进去?” 丁香生得秀气,语气又很诚恳,明知道可能是个坑,云七夕还是不忍心拒绝她。 “没问题,你去吧。” “多谢二小姐。”丁香闻言脸上一喜,又匆匆地退了出去。 果真,她刚刚离开,珠帘里就有了动静。 “丁香。”是惠妃略显疲惫的声音。 按照丁香说的,云七夕端着茶碗掀帘而入。 “参见惠妃娘娘。” 惠妃从美人榻上撑起了半个身子,看见是她,倒是没有诧异,只淡淡道。 “平身吧。” “谢惠妃娘娘。”云七夕站起来,捧着茶碗走上前,“惠妃娘娘请用茶。” 惠妃的眼睛是那种漂亮的丹凤眼,顾盼生姿。她的视线落在云七夕低垂的睫毛上,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来去接。 “丁香这个丫头,竟然差使起云姑娘,自己到一旁偷懒去了,真是该罚了。”惠妃的语气淡淡的,虽是这样说,不是抬手来接过茶碗。 刚刚完成交接,却不料那茶碗竟从惠妃的手中滑落了下来。她眼疾手快,几乎是飞快地就伸手将茶碗稳稳地接住了。不可避免地,有几滴水洒在了她的手上。 “呀,没烫到你吧?”惠妃十分吃惊。 云七夕忍着手背上火辣辣的痛,淡淡一笑,“还好没有打碎娘娘上好的梅子青茶碗。” 看着她淡定自如的表情,惠妃的眼里浮起一丝赞赏,重新从她的手里接过茶碗,拾起碗盖吹了吹。 “你知道这是梅子青?” 当然了,毕竟是盗墓的行家呢,若是不识货,哪能干得了这一行呢? 云七夕不动声色地抬起头,回道,“闲来无事的时候,曾研究过一些。” 惠妃优雅地用碗盖撇着碗里浮起茶叶,不急不缓地吹了好一会儿,才喝上一小口,轻轻笑了笑。 “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倒是研究得挺多的,起先在太和殿上,本宫看到你拿出来的那块绢帕,虽只是远远一看,还是看得出来,绣功不错,本宫有一个上好的花样子,一直找不到可靠的人来看本宫绣,不知云姑娘可否愿意帮本宫这个忙。” 闻言,云七夕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可以说,她玩过各种的工具,就是没有玩过绣花针么? “怎么,云姑娘不愿意吗?”惠妃似是很苦恼。 云七夕垂着眸,淡淡一笑,“臣女那拙劣的绣功能入得了娘娘的眼,是臣女的荣幸,只不过,今日臣女的手受了伤,恐怕难以帮到娘娘了。” 惠妃似乎猛然惊觉的样子,“对了,本宫怎么忘了这回事了,手还好吧?要不要找太医?”惠妃说道。 “不用了,一点小伤,不碍事。”云七夕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足够淡定。 找太医,找死还差不多。 惠妃只当她在客气,笑道,“女子的手最是宝贵了,还是找个太医来看看吧,丁香。”说完她唤了一声。 云七夕正想说丁香不在,却不想丁香竟然以最快的速度掀帘而入。 “奴婢在。” 我去,果真是个坑! “去,找个太医来,给云姑娘看看手。”惠妃对丁香说。 云七夕的脑子里已经在想应对太医的对策,却突然一声高喊。 “晋王殿下到。” 话落,车轱辘辗动青石板的声音由远及近,紧接着,珠帘脆响,单连城被戈风推着进来了。 似乎知道云七夕在这里一般,他的眼神中未有半分诧异,目光只轻轻扫过云七夕,就转向惠妃,唤了一声,“母妃。” 单连城的出现给云七夕解了围,可云七夕看过去的眼神不但没有半分感激,却反而憋着一股子笑意。 在自己的亲娘面前还装,太能演了简直!若不是狠狠咬着自己的舌头,她铁定能喷笑出来。 “连城,你来啦。”惠妃见到单连城,似乎立刻来了精神。 “这是云姑娘,今日在宴席上见过,想必你应该记得吧。”惠妃竟然特意向单连城介绍起她来。 单连城淡淡看了云七夕一眼,微微颔首,搞得他们好像真的第一次认识似的。云七夕也不得不配合一下他的演技,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惠妃笑道,“本宫本是瞧着云姑娘的绣功极好,想劳烦她给本宫绣个花样子,确实没考虑到云姑娘的手受了伤这回事,本宫正准备让丁香去找太医来呢。连城,你来得正好,不如你就带云姑娘去太医院吧?” 单连城静静地听完,光滑的下巴微抬,喉结滑动了一下,淡淡道,“是。” 惠妃的视线在单连城与云七夕二人身上不停转换,眉宇间渐渐染上了一丝笑意,似乎突然心情极好。她长得温婉可亲,声音一直温柔轻细,但云七夕却反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自己会被不声不响地给卖了。 这是个是非之地,还是尽快离开地好! 第46章泥菩萨可变成活菩萨了 第46章泥菩萨可变成活菩萨了 走出怡月宫,驻足,望天,深呼吸,云七夕有一种与氧气久违的感觉。 “想留下过夜?”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奚落的声音,再一看,戈风已经推着单连城走出了好远。 云七夕轻轻翘起唇角,快走几步跟了上去,走在他的旁边。 于是她突然发现了他坐轮椅对她来说唯一的好处,那就是她不用再仰视他了。 她笑嘻嘻地凑了过去,放低了声音,“晋王殿下,你明明可以走,却偏偏要让戈风这样推着,你不觉得你太浪费人力了么?是吧,戈风?” 想在戈风那里找共鸣,谁知人家丝毫不领情,只是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能伺候爷,是属下的荣幸。” 我去,她热脸贴上了冷屁股。 单连城抬起头,淡淡扫了她一眼,只道,“自己尚且是尊泥菩萨,管好自己便是。” 云七夕听罢,也不生气,反而抄起手,笑得一双眼睛都弯了起来,“如今这泥菩萨可变成活菩萨了呢。” “活不活要过了江才知道。”单连城收回视线,暗瞳盯着前方夜色深处。 此时该出宫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宫道上很安静。 走了一路,云七夕似乎才发现不对,他们走的不是出宫的方向。 “喂,这是要去哪儿?” “太医院。”单连城淡淡地回。 “啊?”云七夕淡定不了了,“还真去太医院啊?这个,不必了吧?你这做儿子的,也不必这么听母亲的话啊。” 单连城抬眼盯着她,那双眼睛在夜色下越发深遂,这会儿却带上了半丝戏谑。 “不是活菩萨么?怕什么?” 将她一军? 云七夕审时度势,嘿嘿笑了两声,手撑在他的轮椅上,放柔了声音,讨好的意味很浓。 “不是活菩萨,是泥菩萨,泥菩萨求晋王爷罩着,你看,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何必去打扰太医院的太医呢?我自己就会医术,这点儿小伤,很轻松就能搞定了。” 听出她的妥协,单连城不着痕迹地撩了撩唇,伸手打了个手势,戈风才调转了轮椅的方向,往出宫的方向走。 云七夕松了口气,走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偷偷瞧着单连城冷峻的侧颜,她那不怕死的精神又亢奋了。 美色当前,哪能不调戏调戏? “晋王殿下,你看哈,这会儿大家都走了,想必我爹他们也早都回去了,你说我一个小女子一个人回家多危险啊,毕竟狼多。不如晋王殿下你送佛送上西,把我送回家吧?” 身边传来一声不高不低的冷哼。 “你的家在哪里?” 一句话竟让向来嘴快的云七夕答不上来,撇了撇嘴,闷了一会儿,又笑嘻嘻地追了上去。 “那不然,我送你回家吧,你看你,如今这个样子,行动多不方便啊,谁让本姑娘我这么善良呢,就勉为其难当一回护花使者好了,不,护草使者。”她的脸上挂着笑,丝毫未觉得这话从一个姑娘家嘴里说出来,有何不妥。 “不必了,我自会把爷安全地送回晋王府。” 这主子还未回答,戈风就冷冷地代答了,看那样子,很不爽她调戏了他的主子。 不爽她,她偏要调戏。 云七夕哼哼了两声,又笑道,“晋王殿下,听说你一直单身?你说像你这么优质的男人,怎么会剩下呢?我今日算是明白过来了,敢情是有金刚护体,写着生人勿近啊,你说哪个女子还敢接近晋王殿下你呢?” 这话戈风不能听不出来,云七夕并未回头去看,但想必他的脸色一定不大好看。 感到轮椅上的人气场又冷了几分,云七夕心情大好,愉快地哼着小调走在了前面,只拿背影接着那道冷冷的视线。 到了太和殿广场,远远就看见宫门口站着一个月白的身影,不正是单景炎么? 单景炎看到她,脸上顿时欣喜,然而当他看到她身后跟上来的两个人时,就要喊出声的话,又收了回去。 当他们走近,他唤了一声。 “三哥。” 轮椅停下来,单连城抬头望着她,“四弟这么晚了还未休息?” 单景炎一笑,这笑容绽放在月光里,特别地柔和,好看。 “我是特意在这里……等三哥的。” 说完,单景炎的目光却是朝云七夕看了过来,视线落在她的耳垂上。 云七夕对他第一印象很好,所以当他视线看过来时,她就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单景炎一愣,随即也对她淡淡一笑。 “有事?”单连城的问话打断了二人的眼神交流。 单景炎道,“三哥,你长年在外打仗,很是辛苦,如今有伤在身,当以身体为重,就好好将养身子吧,一定要早点好起来。虽然不能上阵打仗了,但我们可以一起去打猎,我盼着那一天呢。” 他似乎不善言辞,但说出的话,却很真实,所带的感情一点都不掺假。 单连城的神色也难得地柔和了几分,点点头,“我不碍事,倒是你,你自幼身体不好,从前每次我们出去打猎,父皇都不让你去,你若想去,就顾惜好自己的身子。等有一天,我能站起来了,就带你去猎场打猎。” 单景炎满脸憧憬,重重点头,“嗯,我盼着那一天,三哥,早些回去歇息吧。” 告别了单景炎,他们朝宫门口走去。 单景炎一直目送着他们,直到他们的身影在宫门口消失,他还仍然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他缓缓摊开手心来,看着如水的月光打照在手心里那一只水滴玉石耳坠上。 宫门外不远处,立着一人一马,云冲果真还在等她。 看见云七夕和单连城一同走出来,云冲诧异了一下,走了过来,朝单连城拱手。 “晋王殿下。” “云将军还未离开?”单连城淡淡问。 “属下是特意在这里等七夕的。”云冲回道。 单连城看了云七夕一眼,又看向云冲,道,“云姑娘今日与母妃颇为投缘,母妃特意让本王送云姑娘回府。” “怎敢劳烦晋王殿下?属下带她回去就好。”云冲竟突然有些慌乱。 “女子骑马多有不便,更何况你只有一匹马,云姑娘,上车吧。”单连城这语气是在命令,而不是在与云冲商量。 上司发了令,云冲自是不敢再说什么,只好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 云七夕倒是意外了,起先她让他送她不过是玩笑话,她明知道云冲在等她的。 马车缓缓地行驶,她瞧着单连城那张冷冷的脸,突然一咧嘴,笑得腻歪了起来。 “晋王殿下,你这是啥意思?这夜黑风高的,我家哥哥在等着我,你却非让我和你同坐一辆马车,这孤男寡女的,太让人想入非非了好吗?” 单连城坐得很直,并未答话,只是轻轻蹙起眉头,拿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 “还是爷你有什么私房话要对我说,又不好意思让戈风和我哥听到?”云七夕放低声音,继续笑嘻嘻地调戏。 “你是哪家养的女子?脸皮竟能如此之厚?”似是终于忍无可忍,单连城语气好不嫌弃。 “噗。”云七夕不但没气,反而笑喷了。 她以为她能一直这么高冷淡定呢,终于还是有情绪波动了。就算这个波动是对她的嫌弃,也算是她挑逗的成功啊。 云七夕揉了揉鼻子,笑道,“那爷是想同我聊点儿啥?诗词歌赋?人生哲学?” 面对她这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单连城闭上了眼,似乎是不忍直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淡淡道,“今日在大殿上,你倒是很有瞒天过海的本事。” 云七夕把他的话当夸奖,得意地笑了笑,“那是,智商一百八,这下你相信了吧?咦,你上次不是让我做你的随军太医么?不如,顺便让我兼职个军师什么的吧?俸禄另算,如何?” 没等来回应,云七夕又道,“大方一点嘛,有投资才有回报,你投资了我,零风险,高回报,担保你绝不会后悔。” 突然,她又好似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让我做你的随军太医,如今兵权都没了,还需要什么随军太医呢?” 单连城赐她一个无知的眼神,“兵权不在,军队还在。” 兵权不在是暂时的,云七夕哪能不知呢,她咧嘴一笑,“行呢,反正俸禄不少我的就成。只不知,让我这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来做太医,我爹会做何感想,皇上又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傻子?太子妃不做去做太医,而且还是随军太医,跟着军队吃苦的那一种。” “与以欺君之罪被砍头相比,跟着军队吃苦似乎不算什么。” 云七夕面部僵了一下,好一会儿,嘿嘿一笑,“那是,感谢晋王殿下你给我一个活命的机会,不过,你都不担心我今天在大殿上告诉所有人你并没有残吗?” “不担心。”单连城回答得相当淡定。 “你就那么自信。” 大概看出她的不服,单连城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唇。 “你应该首先担心你自己。” 听罢,云七夕笑了,“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滴血认亲已经证明,谁还敢质疑?连皇上都发话了,不想再听到任何人对我的质疑。” 单连城盯了她好一会儿,才终于道,“你如何做到的?” 云七夕愣住了,当她反应过来,就实在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连你也被糊弄过去了是不是?哈哈,我真是太有成就感了。” 第47章开辟了被马咚的先河 第47章开辟了被马咚的先河 像单连城这么高傲自负的人,最擅长的就是不懂装懂,绝逼不会知道“请教”二字怎么写,今日能让他问出口,也是难为他了,可见他确实好奇得紧了。 马车里突然传出了豪放的大笑声,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听来,简直魔性到惊悚。连一左一右骑着马的戈风和云冲都是瞬间愣住,惊疑不定地盯着缓缓移动的车厢。 云七夕捂着笑疼的肚子,瞧着眼前那张脸越来越黑,才适时收了口,也不再卖关子,只是如一个女流氓一般,身子前倾,缓缓凑近了他。 单连城盯着她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身形未动,倒还算淡定。但云七夕却明显察觉到他脸部肌肉突然崩紧以及他瞬间滞住的呼吸。 马车里,光线微弱,唯有她那双灵动而狡黠的眼睛一眨一眨,清晰而明亮。突然,她伸出手指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她的手不比整天无所是事的千金小姐一般嫩滑,因为盗墓是个体力活,指腹还有薄薄的茧子。虽然粗糙了点儿,但至少还是可以看得出来,没有半个伤口。 展示完毕,她收回了手,悠闲自得地背靠着车壁,神秘地一笑。 “就像你母妃说的,女人的手是多么重要啊,再说了,我怎么会那么傻,拿刀割自己的手指呢?我只不过是借了云大小姐的血而已。” 其实即便她不做最后的解释,单连城也已经明白过来了,然而看他的神情,却并不觉得她的这种做法有多么高明,微抬起下巴淡淡道,“倘若她也不是安国公的女儿呢?你又问谁去借血?” 云七夕向来不考虑这种假设性的问题,懒洋洋往后靠着,翘起二郎腿,吊二郎当地踢踏着绣花鞋。 “你当真以为我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开玩笑,我向来做事万无一失,怎么可能打无准备的仗?”她伸手指了指车外,压低了声音,“不是还有我哥么?再不然,你以为我这个小神医是白当的么?我自然有我的办法。怎么说呢?你请到我给你做随军太医,是你的荣幸,无论你出多少银子,都是你赚。” 单连城不以为然地扫她一眼,冷哼了一声,“自以为是。” 云七夕倒也不生气,突然想到了什么,正轻扣着膝盖的手指顿住。 “你说你母妃是几个意思?找我绣花?后宫生活到底是有多空虚无聊呢?要知道,绣花针那玩意儿一点儿都不好使好吗,她若下次再找我,我可以拒绝么?会绣花儿的姑娘不多的是?为何偏偏找到我呢?” 单连城唇角牵动,竟有点那么点幸灾乐祸,“你不是聪明么?不是向来做事万无一失?这点小事儿,想必难不倒你。” 靠,这么快就把她以牙还牙的本事给学去了,教学费了吗? 就这么一路打着口水仗,到了国公府门口。 临下马车前,云七夕又想起一事来,重新坐回去,笑嘻嘻地道,“晋王殿下,照目前的情况看来,我可以高枕无忧地等着取回我的银子了。” 单连城却颇不以为然,“一个月未到,一切都还未有定数。” 云七夕却很是自信,“看着吧,我一定会拿回我的银子的。” 跳下了车,云冲下马对单连城道谢,他们目送他的马车离开了之后,云七夕正准备扣响国公府的朱漆大门,却突然被一只手捏住了她的手臂。 “等一下。” 云七夕诧异地回头,“哥,怎么了?” 云冲盯了她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别开眼,拉着她回到马旁。 “我们先不回去。” 云七夕察觉出了云冲的异样,同时鼻端闻到了淡淡的酒味儿,盯着云冲腥红中透着一股子醉意的眼睛,她不动声色地问,“去哪儿?” “去了便知。”云冲将她托上马,自己跨坐在她身后,驾一声,马儿就跑了起来。 马儿越跑越急,他紧紧捏着僵绳的那只手,青筋凸起,明显用了很大的力。 云七夕的心开始越来越不安,今日的云冲不同于任何时候的他,似乎藏着什么心事,就要爆发的样子。 风急急地扑面而来,即便是夏天,这风吹在身上,仍然让人起鸡皮疙瘩。 马鞍上挂着的一串酒壶,因为颠簸而互相撞击,发出当当的声响。 快到城门时,云冲沉沉大喊了一声“开门”,城门的守卫都是云冲的手下,一见是他,便很快打开了厚重的城门。 马到城门口时,没有半刻减速,就直直地冲了出去。 云七夕并非不会骑马,但从没有以这么快的速度骑过马,这感觉不太好受。屁股被坚硬的马背磨得生疼,脸吹得近乎麻木,若不是身后有云冲宽大的身子抵挡着,她想她会被直接吹下马去。 云冲像是疯了,像是某种情绪找不到突破口,在用极速的方式来发泄。 瞄到天上朦胧的月亮,云七夕有种错觉,好像那月亮都赶不上他们的速度。 “哥……”她刚开了句口,冷风就猛然灌进了她的嘴巴里,让她差点背过气去。于是她闭紧嘴巴,再也不敢张嘴了。 安静的夜里,只有马蹄声,风声,和酒壶相撞的当当声。 原本马儿是跑在宽阔的官道上的,跑到了大概一个时辰,突然在一个山脚下的岔路口拐了弯,往山上的小路跑去了。 路不如官道那般开阔,所以马速慢了下来,云冲也像是累了,一双手松驰了下来。从快跑变成了慢跑,最后索性变成了慢走。 “七夕,你还记得吗?” 这是他们跑了这么大一路,云冲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听来莫名悲凉,好像是准备讲一个很凄美的故事。 “什么?”云七夕如今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别人问她还记得吗。 马儿缓步走在山林间,月光在树林里投下斑驳的树影,微风吹起,沙沙作响。 走着走着,她越来越觉得环境好熟悉,待马儿最终在一处开阔处停下来,她看清楚时,猛然一惊。 这里竟是二小姐的墓地! “自小,你就不敢骑马,即便是我一再地保证一定会护着你,你也是不敢的。”云冲这句话是接着前面的那句话说的。 云七夕心里咯噔一下,联想到云冲今日的反常举动,她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更甚。 “从前不敢,现在敢了,因为从前的云七夕没有死过。”她淡淡地回道,因为是背对着云冲的,所以她看不见云冲的表情,却能听得见云冲沉沉的呼吸,闻得见呼吸间那股淡淡的酒味。 云冲丢掉僵绳,从马背上下来,将云七夕也扶了下来。并不看她,只眼神阴郁地望着墓碑的方向,说道,“从前七夕从不吃绿豆糕,不是不喜欢,而是因为七夕对绿豆过敏,吃过之后,身上会长疹子。” 话说到这一步,如此云七夕还不明白,那就真是自欺欺人了。 云冲这会儿不是在怀疑,他根本已经肯定她不是云七夕了。难怪在她吃过绿豆糕的第二天,他会问巧儿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也就是说,自那天起,他就知道她是假的了。 可为什么他一直不拆穿她,今日却大半夜把她带到二小姐的墓前来?难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刺激了他? 云冲解开马背上的一串酒壶,走到墓碑前坐下。 “通”一声,酒壶的塞子被拔开来,他仰脖就喝,酒液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滴了下来,只看见他吞咽时,喉结上下不停地滚动着。 一壶又一壶,一个个空酒壶丢了一地,当他拔开最后一只酒壶,喝了一口之后,终于向云七夕看过来,发现她还立在马旁边。 “你为什么不走?”他的声音沙哑得紧。 对啊,明知道已经被拆穿了身份,她为什么不走呢?因为那一半儿的银子啊,至少也得要熬过一个月吧?先前她不是不在某人面前夸过海口么? 只见云冲站了起来,提着酒壶一步步地向她走过来。 他每走近一步,云七夕的神经就崩紧了一分。他走到她的面前,一只手越过她的肩膀撑在马背上,云七夕整个被他伟岸的身躯包围。 人家都是壁咚,树咚啥的,她大概是开辟了被马咚的先河。 云冲微微低着头,离她很近很近,呼吸里的酒味儿很浓。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像是在看她,却又好像没有看她。幽暗的眸子仿佛蒙着一层水气,迷蒙而忧伤。 “七夕……”他低低地唤了一声,这一声沙哑的轻唤,好似夹杂了很多的情绪。只见他的喉结滚了一下,就似乎说不下去了。 第48章怪异的笛音 第48章怪异的笛音 他原本撑着马背的那只手轻轻抬起,缓缓地划过云七夕的脸,划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子。 “柳叶般的眉毛,小巧的鼻尖,如水一般,会说话的眸子……”他声音暗哑地低低喃喃着,视线跟随着他的指尖,流连在她的脸上,黝黑的眸子好似压抑着浓浓的眷念,还有痛心。 此时的云冲,有些可怜,甚至无助! 云七夕僵着身子未动,虽然此刻事态的发展和身处的环境对她很不利,但她就是有一种强烈的第六感,觉得云冲即使知道她是假的,也不会伤害她。 “你长得真的很像她,真的!我好想我能一直糊涂下去,可是,你终究不是她,不是……”云冲轻轻摇着头,认清这个事实对他来说很痛苦。 从第一眼见到云冲,云七夕就觉得他对二小姐的感情不像兄妹情那么单纯,而此刻,那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尤其是他那双流光的眸子,似醉非醉,似乎将情感压抑得很深,随时都会爆发的样子。 二小姐死了,这的确是个不争的事实,但害死她的人并不是她,相反,她只是在完成二小姐的遗愿,所以她实在没有什么好惊慌的。 “云将军。”云七夕润了润喉咙,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一下他。但当云冲听见这声称呼时,却突然笑了起来,一笑起来似乎就停不下来,这笑声回荡在这深夜的山林间,竟十分悲凉。 月光辉映下,云七夕隐约看见他的眸底有莹光闪动。笑到后来,她竟从这笑声里听出一种哭腔来。 好一会儿,笑声才收住,云冲抬头盯着夜空看了一会儿,蓦然转过身,一把将云七夕拦腰抱起,直接送上了马背。 “你走吧,趁我还没反悔。” 这意味着她的二小姐身份到此结束了? 云七夕还想做出些努力,但云冲已经伸手将马屁股大力一拍,马儿就跑了起来。 情况突然,云七夕的身子猛地往后仰了一下,措手不及地抓紧了僵绳,稳住自己的身子,控制着让跑出几步的马儿停下来。 “云将军,我有话跟你说。”她打算解释一下。 云将军这三个字,就好像是一把刀在割着他的心脏一般。 云冲未回头,只轻叹道,“你走吧。” 突然,寂静的夜空中响起了一阵隐约的笛音,起先还很遥远,渐渐地,那笛音越来越清晰,如来自四面八方的绳索,无可阻挡地从丛林中穿梭而来,直直地钻入了耳膜。 这笛音,不像是悠扬的乐曲,更像是一种咒语,让人的心里莫名有点发慌,就连身下的马儿,都突然狂燥了起来,鼻子哼哧哼哧地喷着气儿,马蹄子不停地刨着地面,泥地都被刨出了几个坑。 云七夕拉着僵绳,预感到马儿快失控了,正要从马背上下来,谁知道那笛音突然响亮起来,就好像是一个高音喇叭突然贴到了耳朵上,格外地尖锐刺耳。 马儿再也淡定不了了,撒丫子跑了起来,幸好云七夕反应灵敏,及时夹紧了马腹,才没有被甩下来。 马儿穿进树林,四周很黑,很阴森。 跑过之处,横七竖八的枝桠抽在身上,火辣辣地疼。 “喂,身为将军的座骑,上过无数的战场,见惯了刀光剑影,是见过世面的,怎么可以这么不淡定呢?”云七夕紧紧拽着僵绳,口速极快地对马做思想工作。 然而她的话并未起到丝毫作用,却反倒是密如雨点的笛音让马蹄子翻得越发快了。 “七夕,拉紧僵绳,夹紧马腹。”身后突然传来云冲的声音。 “好。”云七夕应了一声,立刻拉紧了僵绳,同时将双腿夹得更紧。 还好她不是柔弱的千金小姐,力气还是有一点的,但,颠簸过于剧烈,她必须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不从马背上摔下来。 这时,马从一棵大树旁奔过,云七夕突然感到小腿一股钻心的痛。像是被一根并不细的树枝给戳中了。 痛!简直要废了的节奏! 因为腿上的痛,她手脚上的力气就弱了不少,颠簸之下,被抛得老高。再这么下去,她迟早会被甩下来的。 云七夕吃力地抬起头,看了看前面。只见不远处,正有一根树干横亘在空中。于是她在心里很快下了一个决定。 马速太快,离得很远的树干转瞬间就到了眼前。云七夕抬起身子,伸手一抱,便抱住了树干,脱离了马背。马儿呼啸着飞快地跑远了。 但她并没有安全,尽管她抱住了树干,最后还是被惯性的力量给甩了下来。 原本以为身子铁定要散架了,却不想她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落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里。 着地时,是一个斜坡处,刚一落地,他们就不受控制地往坡下滚去。 那一双手臂将她护得很紧,所以虽然他们滚了很远,云七夕却并未伤到分毫。 直到云冲的背撞上一棵树干,一声闷哼,他们才算是结束了下滚了旅程。 也就是在这时,那个怪异的笛音突然消失了,整个山林又恢复了寂静。 此刻两人贴得很近,云七夕能闻见他身上浓浓的酒味,很清晰地听得见云冲的心跳,以及他不太规律的呼吸声。 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云七夕此刻只觉得眼睛直冒星星,半点也不想动。云冲也没有动,只是紧紧地将她环在臂弯里。 在醉酒的情况下,他还能追着马跑这么远,还能这么精准地接住她,好不错的身手。 好一会儿,云冲才缓缓松开了她,坐直了身子。 “你没事吧?”云冲问得很平静,就好像起先那个紧追不舍的人并不是他。 因为腿好痛,云七夕拧着眉头,闭着眼睛,没有睁开。 “你怎么样?”云冲捏紧她的手臂,声音明显有些紧张。 云七夕睁开眼,将那股疼痛从眼底隐去,平静地望着他。 “云将军,谢谢你,我没事。” 云冲的脸色变了变,别开眼,头轻轻往后靠着树干,不再说话。 云七夕忍着痛坐起来,静静地望着他。 “云将军,我的确不是二小姐,但我确实就叫云七夕,这也许就是我跟二小姐的缘分。” 云冲拿眼望着她,已经恢复了冷静,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并非有意欺瞒你们,而是受了二小姐临终所托。” “临终所托?”云冲目光闪烁了一下,明显有了情绪波动。 接下来,云七夕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连她是个盗墓贼这件事也不得不交代了,不交代解释不了她半夜出现在墓里,并恰巧遇到二小姐还剩最后一口气的事。唯一隐瞒了的,是她在墓里遇见单连城的插曲。 这样,也就解释了她的手里为什么会有二小姐绣的绢帕,以及她为什么一开始要去破坏太子的婚礼,后来又不肯嫁给太子。破坏是为了替二小姐出气,不嫁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原本那个深爱着太子的二小姐了。 “事实就是如此,关于二小姐希望我代她成为太子妃的遗愿,我确实无法完成。而二小姐究竟是如何突然死了的,这其中的疑点,相信聪明如云将军,也是清楚的。既然身份被云将军拆穿了,我只能对死去的二小姐说声抱歉,不能再替她活下去了。” 云冲的目光望着夜色某处一动不动,似乎是在思索,在消化她说的这一切。 云七夕接着说道,“我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人,又心疼二小姐的执着,所以当初才会答应她这么荒唐的事情。在我代替二小姐的这一段日子,发现了很多寒心的事情,让我这个旁观者都很是唏嘘,但是也有温暖的一面,比如你,比如国公大人,比如巧儿,都是真心对二小姐好的。有时候,我甚至会真的把自己当成她,代入进她的爱恨情仇里。痛着她的痛,恨着她的恨。从今以后,这些都跟我没有关系了。” 虽说没到一个月,她的身份就被拆穿了,这意味着云七夕将直接面临巨大的经济损失。但她也突然觉得轻松了不少,因为她终于可以过回自己潇潇洒洒,无拘无束的日子了。 该解释的都解释完了,云七夕准备离开,可谁知刚撑起来,腿就钻心地痛,她嘶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没站稳。 云冲及时伸手扶住了她,“你怎么了?” “我腿痛。”云七夕咬着牙道。 云冲扶着她坐下来,捞起她的裤管来一看,发现她的小腿上有好多血。 “你受伤了。” 云七夕痛得脸都白了,却笑了笑,“没大问题,处理一下就好。” 说着她的眼睛四处寻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哥,”因为高兴,她脱口喊了出来,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反应过来之后,她又低低地改了口。 “云将军,那是仙鹤草,麻烦你再帮我去多找一些过来。”她指着不远处的一株草。 听见她突然改口,云冲的脸上有些不自然。摘下那株仙鹤草,他又比照着在附近找了一些。 云七夕将云冲拿来的仙鹤草在掌心中揉碎,涂在自己小腿的伤口上。这是直接撞到树枝上,被戳伤的,伤口很深。 “你会医术?”云冲诧异。 云七夕手上不停,抬头笑容明媚地道,“不但会,而且医术还不错。” 涂好之后,云七夕从衣服上撕下一角来,缠在自己的小腿上。 “好了。” 抬起头,看到云冲阴郁的脸,笑道,“没关系,这点小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的生命力是很强的,很快就又可以生龙活虎了。” 想了想,云七夕又道,“云将军,你早些回去吧,太晚不回去,家里人会担心的,不用管我,我对这种深夜的山里环境,完全适应。” “不要叫我云将军。”云冲突然说道。 第49章中了蛊 第49章中了蛊 云七夕诧异地抬头,只见暗淡的月光在云冲的脸上投下阴影,他的情绪不甚分明。 “你不是无依无靠?打算去哪儿?”他问。 “我啊,我四海为家啊,任何一个自己觉得舒服的地方,都可以是家。”云七夕抱着膝盖,想起那种自在的生活,眉眼都弯了起来。月光包裹着她,柔柔软软的。 因为起先从山坡上滚下来,她的衣服有些脏,头发有些乱,此刻曲着腿坐在地上,有些狼狈,但她明媚的笑眼似乎能将希望种进人的心里,撒在她身上的月光竟像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似的,让人一看就不禁怦然心动。 半响没听到回应,云七夕看过去,正好对上云冲的目光,云冲有一种措手不及的狼狈,匆忙别开眼,开口时声音里有一丝异样的暗哑。 “回去吧,就当一切都没有变,不要叫我云将军,不必改口,你还是安国公府的二小姐,爹的女儿,我的妹妹,以后无论任何人问,都不要再这么诚实地说出真相。” 云七夕好不诧异,他这意思是她可以继续做这二小姐?在明知道她是冒牌货的情况下? 她本来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拼命想着一手挖死人财,一手治活人病的日子是怎样的潇洒快意,再想起那失去的二百五十两银子时,也没那么肉痛了。此刻听云冲这样说,她又犹豫了,或者她可以等一个月时间到了,拿了银子再走? “走吧,哥带你回家。”云冲已经走过来,在她身前蹲下,将她驮在肩上。 云冲背着她艰难地往他们滚下来的那个斜坡上爬,还好云冲臂力好,虽然地势陡峭,背上还驮着人,最终还是爬了上去。 到了他们起先坠落的地方,云冲将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一声响哨。紧接着,寂静的夜里传来了马蹄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起先那匹失控的马儿回到了他们的面前。 在这马背上吃了一次亏,云七夕有点心悸,所谓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蝇,就是她此刻的真实写照。 云冲将她扶到马上,自己也跨坐上去,驾着马慢悠悠地往山下走去。来时是狂奔,回去时却像是在漫步。 “你真的无依无靠么?”沉闷地走了一种,身后突然传来云冲的问话。 山林间晚风徐徐,云冲呼出的气息里,酒气仍在,但语气却明显清醒了很多。 对于云七夕来说,她的亲人朋友都在另一个时代,在这个异世,她当然是无依无靠。 “孑然一身。”云七夕回道。 半响,才听见云冲的声音沉沉地响起,“你并非孑然一身,你是安国公府的二小姐,有家,有亲人,有哥哥,有许多关爱你的人,记得了?” 明知她不是,却仍然要让她继续伪装下去,让世人都以为二小姐还活着。是他的自欺欺人,还是同情她的孑然一身? 云冲阴睛不定,心思深沉,云七夕不能完全猜透他。但通过今晚,她至少知道,云冲对二小姐的感情很深,很深。 “那个,你说这马起先为什么会突然狂燥呢?”坦白了身份,要让云七夕再喊他哥,她还真喊不出口。 “如果我猜得不错,它应该是中了蛊。”云冲道。 “中了蛊?”云七夕好惊讶,这也太玄幻了! “据闻,在北狄有一种蛊术,可以通过笛音扰乱人的心智,让人心神恍惚,产生幻觉。没有定力的人,若是被这笛音迷惑,轻则会失了理智,重则会七孔流血而死。” 这样的蛊术,云七夕倒是曾经在一些流传下来的古书中看到过,以为这不过是一种传说,没想到竟是真的。 那是不是能说明,他们一路来都有人跟踪他们?这样才能解释马儿中蛊术的事。 可,会是谁呢? 相信这个疑问也一定存在云冲的心里,他长年征战沙场,难免竖敌,也许他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他既然没说,云七夕也就没有问。 下了山,走回官道上,云冲驾着马跑起来,却不再像来时那么狂奔,放缓了许多。 “腿疼吗?”云冲问。 “不疼。”云七夕答。 而在他们刚刚离开的那座山的山腰上,正立着一个身月白的男子,远远地望着二人一马,绝尘而去。 “公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男子身旁的女子问道。 月华下,他微微一笑,似乎心情极好。 “我不过是帮她一把而已。” “可她已经不是您的故人,云二小姐了。”女子仍是不解。 男子盯着马儿消失在远处,听着有节奏的马蹄声隐隐残留在耳边,嘴角翘起的弧度添了半丝媚惑。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英雄不问出身,交友不问姓名。” “万一云姑娘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想起之前的一幕,女子还是感到后怕。 然而男子却似乎丝毫没有这种担心,笑了笑,“身为晋军的副将,怎么可能连保护一个女人的本事都没有?” 到此,女子算是明白了。原来公子早就料定云姑娘不会有事。 在她的心中,公子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起先她还真的替云七夕捏了一把冷汗,看来是她多虑了。看着月光下,公子俊美的侧颜,恬淡的笑意,她心里的崇敬不禁又增了几分。 回到安国公府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云风烈的房间里亮着灯,不知是彻底未眠,还是已经起来了。 听见外面的动静,他打开门,伟岸的身子站在门口,昏黄的光晕从他的背后打照出来,衬得他一身疲惫。 见云冲背着云七夕,二人衣服不太干净,还有几处破损,不由皱起了眉头。 “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云冲垂着眼,未对上云风烈的眼睛,只道,“七夕摔了一跤。” 云风烈把视线移向云冲背后的云七夕,一时间神色有些复杂,看到她卷起的裤管下,缠着布条的小腿,情绪不明地问道,“你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云七夕回道。 云风烈应该是彻夜未眠,看起来好憔悴,只是重重一叹。 “那就赶紧找个大夫看看吧。” “是,爹。”云冲回了一声,便背着云七夕回了院子。 云风烈紧锁着眉头,望着他们消失在院门口,手扶着门框,心里好像被重物压着,呼吸都特别地费力。 原来,他还是担心的! 下人一般都起来得比较早,云冲背着云七夕回院子的时候,巧儿已经起来了。 看到他们的样子,巧儿吓了一跳。 “二小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巧儿,不用担心。” 看到巧儿紧张的样子,云七夕的心里很温暖。 将云七夕放在榻上,云冲对巧儿吩咐,“巧儿,烧些热水来,给二小姐擦洗一下。”说完,又看着云七夕,“七夕,我去找大夫。” 云冲正要走,云七夕拉住他,“不用了哥,这样的小伤,我自己可以处理。” 云冲深看了她一眼,道,“不要逞强。” 云七夕一笑,“放心吧,我可以的。” “那好吧,处理好了,就好好休息吧。”云冲又叮嘱了一句,才离开。 巧儿端了热水进来,看到云七夕已经她腿上缠着的布条打开,露出里面的伤口来,更是吓得不轻。 “二小姐,你的腿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起先在山里,光线暗,云七夕没看分明,这会儿在明亮的光线下,才看清楚,她的腿上被划了好深的一道,差点儿连骨头都露出来了。 看来,她得有一段时间不能正常走路了。 巧儿一边拧了帕子帮她把伤口周围擦干净,一边又是忍不住地心疼,“怎么会这样?不是从宫里回来么?大少爷不是还在一路么,也能让您受这么重的伤?” 云七夕尽量轻松地笑着安慰她,“巧儿,你不要小题大做,这点伤,真的没事儿。” “这个真的不用请大夫么?”巧儿很担心。 “不用,我就是一晚上没睡,有些累,你下去吧,让我睡一会儿。”云七夕打了个呵欠,状似很疲惫的样子。 巧儿仍然不放心,但也不好再说什么,擦洗好了,她就退出了房间。 云七夕听见脚步声走远,从榻上下来,单脚跳着走到门口,拴上了门拴,又跳到床边,钻进床底。虽然她伤了一条腿,但仍然不影响她的灵活,她很快从床底下将自己的宝贝给翻了出来。 脱下脏衣服,用上好的药处理好了自己的伤口,她便一头倒在了床上。 虽然窗外已经有了白光,可是她好累,不止是身体上的累,还是心灵上的。 这一晚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太戏剧化了。 在太和殿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原本以为她可以高枕无忧了,没想到云冲却早就识破了她的身份。原本以为她不会再回到这里来,然而云冲却又将她带了回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今晚的云冲,很痛苦,很纠结。 大概实在是太疲惫,她就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睡梦里,她感到有一双不太友善的视线正落在她的身上,当她强撑着困意,睁开眼,却是吓了一大跳。 “二小姐?” 第50章要脸干什么?能吃么? 第50章要脸干什么?能吃么? 看着立在床前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云七夕头皮一麻,猛然坐起。 二小姐身着一身白,衣服很宽大,被风吹起时,像是没有骨架子似的,空荡荡的。满头黑发披散着,垂在脸颊两边,只露出了一双幽怨的眼睛。 “你竟然还能安然地睡在这里?你代替了我的身份,却没有完成我的交代,还撕了我亲手为子隐哥哥绣的绢帕,促成了他与别人的婚事,你简直让我死不暝目!” 死不瞑目? 这四个字令云七夕背脊一寒,她不由紧张地朝窗外看了一眼。 奇怪的是,明明记得睡下时就已经快天亮了,这会儿外面却仍是黑洞洞的,像是深夜。 “太子根本就配不上你的爱,他对你也不是真心的,他不过是想要你的免死金牌。”云七夕强自镇定,对二小姐解释。 “你胡说,”二小姐怒斥,恨得身体打颤,嘴唇发紫,“我与子隐哥哥从小青梅竹马,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可是这一切,却被你生生破坏了。” 云七夕摇头,“我没有,不想你嫁给太子的另有其人,你应该是知道的,若不是有心人想破坏你与太子,你也不会死。” 二小姐的眼底突然聚起一道杀气,阴森森地道,“凡是破坏了我和子隐哥哥的人,都得死,包括你。” 话落,她的面目突然变得狰狞,一双眼睛红光闪烁,如噬血的魔鬼一般,十分骇人。一阵疾风扑来,她人已经来到云七夕的眼前,一双手紧紧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睡的是我的床,吃的是我,穿的是我的,竟然不肯嫁给我的子隐哥哥,要你何用?我现在就要你死,要你死。” 云七夕想要喊叫,可喉咙被狠狠扼住,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发不出声音来。 “救命……”她在心里呐喊,感觉快要窒息而死。 “二小姐,二小姐,你醒醒,快醒醒。” 云七夕猛然睁开眼睛,入眼便是巧儿一张焦急的脸。也就是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她似乎终于找回了正常的呼吸。 仿佛是缺氧已久,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连她自己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心脏正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同时也能感到,她的里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倘若不是巧儿及时叫醒了她,她一定会因为缺氧而窒息的,云七夕有些后怕地想着。 巧儿拿着手帕替她擦着额头的汗,担忧地问,“二小姐,你怎么了?” 云七夕没有回答,扭头看了看窗外,外面天已经大亮了。 原来,不过是一场梦! 可,那个梦太过真实,真像真的。 虽只是一场梦,却让云七夕陷入了深思。 对于她做的这一切,二小姐真的在怨她吗?她真的死不瞑目吗? “巧儿,我睡了多久?”她问。 “二小姐,大概两个时辰吧,巧儿本来是过来看看二小姐你醒了没有,结果听见二小姐在叫喊救命,巧儿吓坏了,就赶紧跑了进来。二小姐,您做恶梦了是吗?” “嗯。” 做了这样一场梦,云七夕好累,此刻她身体放松,平躺着,一动也不想动。 苏玉婉进来的时候,云七夕的余光早就看到了,不过她装作没看到,没起来,没打招呼,连头都没有偏一下。 最后,倒是走到床前的苏玉婉先开口了。 “七夕,听闻你的腿受伤了,没什么大碍吧?” 昨夜才经历了一次较量,差点被云七夕害得晚节不保,今日还能像没事儿人似的,过来表达她的关心,好贤淑啊!在她这光辉形象的映衬下,云七夕觉得自个儿是不是应该自惭形秽一下? 装逼谁不会?只是她的功力没有她深厚,绝对装不出这样的深度和高度。她简直是世人学习的楷模。 “一点儿小伤而已。”云七夕云淡风轻地回道。 “那就好。”苏玉婉点点头,似乎是终于放下心来,又道,“我已经责问过冲儿了,既然你们在一路,又怎么会让你受伤呢?终究还是他这个做哥哥的保护不周。” 云七夕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巧儿忙将她扶起来,坐在床边,准备给她穿鞋子,不过云七夕制止了她。 她的腿虽然受了伤,但还没有到不能自理的地步。倔强地自己穿好鞋子,扶着床头站直了,这才终于拿眼看向苏玉婉。 “大娘,您严重了,哥已经足够周到,是我自己不小心才会受伤的,不关哥的事。” 扶着支撑物站起来没有问题,要让她挪动步子,还是有些困难的。她只好借助巧儿的支撑,走到铜镜前坐下。 铜镜里,苏玉婉的神色很复杂,见云七夕自顾自地拿木梳梳头,并没有打算要理她的意思,才终是说道,“七夕,谢谢你昨夜成全了太子和揽月。” 云七夕的手一顿,未回头,却是对着镜子里的苏玉婉一笑,“大娘太客气了,其实是我应该感谢姐姐才是,若不是姐姐,又怎么能消除大家对我的质疑呢?是我该感谢姐姐的用心良苦才是。” 说完,云七夕很清晰地从镜子里看到了苏玉婉脸色的变化,顿时唇角一翘,持着木梳一下一下,将自己的一头柔顺的黑发梳得很顺。 “二小姐,让巧儿来帮您梳头吧?”巧儿道。 “嗯。”云七夕将木梳递给了巧儿。 任巧儿给自己梳头,云七夕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伸手摸着自己的耳垂。 什么时候掉了一只耳坠,她竟然都没有发现? 她郁闷,不是因为这耳坠有多么值钱,而是因为一对的东西只剩一个,怎么看怎么别扭。 从铜镜里瞥见走进来的那个傲慢的身影,云七夕本就郁闷的心,就更添了几分堵。 看来,她今日消停不了了。 “你倒是能睡得着,竟然睡到现在才起来。” 云揽月的语气并非以往的尖锐刻薄,反而带着轻笑。她的反常意味着不正常。 “但我如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相信你一定会高兴到睡不着的。”云揽月走到近前,脸上的笑容十分地明媚。 好消息?云七夕心里冷笑。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好消息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她一点兴趣也没有。 云七夕坐在铜镜前,一动也不动,没有追问,脸上也没有半点好奇。 “什么消息?”问话的是苏玉婉。 大概是见云七夕不理她女儿,不忍心看着她女儿唱独角戏,就赶紧配合一下。 苏玉婉将话头递给了云揽月,只见云揽月优雅地一扬眉,笑道,“今日爹上朝回来,得来一个好消息。说是皇上要将妹妹你指给晋王殿下,你们说,这是不是一个大好的消息?” 说完,她拿手帕掩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对云揽月来说,这当然是个好消息,尽管昨晚已经确定了她太子妃的身份,但仍然不能消除她对云七夕的防备。只有云七夕嫁了人,成了她人妇,她才可以真正地高枕无忧。而且云七夕要嫁的人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这让她一想起来,就心情大好,想不笑都不行。 听到这个消息,云七夕确实整个人都不好了,但她没有表现在脸上,神情依旧平静,就好像云揽月说的事情根本跟她没有关系。 巧儿给云七夕梳好了头,扶着她站起来。 也是在这时,云揽月才发现云七夕的腿受了伤,顿时如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满脸惊奇,接着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妙的事情,笑起来。 “皇上的眼光还真是不错,尤其是如今你这腿,跟晋王殿下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将要嫁的是太子,而云七夕却要嫁给一个废人。这叫云揽月怎能不得意呢? “揽月,你说的是真的?”苏玉婉的功底深厚,即便幸灾乐祸,也没有表现在脸上。 云揽月一边笑一边道,“当然是真的,真得不能再真了,这可是听见爹亲口跟哥说的。” 苏玉婉随即叹了一声,好似劝慰云七夕一般,说道,“七夕啊,其实晋王殿下也很好,身份显贵,长相不凡,除了如今身体不太方便,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云七夕撑着镜柜站起来,转过身,脸上挂着不明情绪的淡笑。 没有看到她的失落和郁闷,云揽月有点失望。 只见云七夕视线淡淡地扫过她们,笑意越来越深,慢悠悠地道,“是啊,大娘说得真是对极了,我应该谢恩才是。” 她的话令苏玉婉诧异,也令云揽月更加兴奋,然而她还没有说完,只见她笑容不减地道,“晋王殿下如今身体是不大方便,但想必并不影响生儿育女。” 她们是万万没想到云七夕竟然能说出这么没底限的话来,云揽月的脸腾地一红,“云七夕,你,你真不要脸。” “要脸干什么?能吃么?能享受鱼水之欢,那才是实实在在的,若是要脸,这世上又哪儿能有姐姐你的存在呢,是吧大娘?” 既然说她不要脸,她索性就不要脸到底。 第51章再拒绝一次? 第51章再拒绝一次? 听着她这么露骨的话,即便是已经身为过来人的苏玉婉都是不免皱起了眉头,说不出话来。 云揽月更是如被当众调戏了一般,又羞又怒。 想在她这里讨嘴巴上的便宜,云七夕随便一个不要脸的黄段子,都可以让她们这种明明没脸,却偏偏要脸的人无力反驳。 虽然云揽月生性刁钻,但毕竟还是未经人世的黄花大闺女,不要脸的黄段子云七夕可以信手拈来,可对云揽月来说,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最后满脸鄙夷地瞪了她一眼,一甩手,愤愤离去。 苏玉婉似乎也再呆不下去,跟着匆匆离去。 当她们走了之后,云七夕得胜般地笑了笑,猛然回头,发现巧儿脸红红地站在一边。 哎,她忘了,巧儿也是个黄花闺女呀。 巧儿又是羞,又是不可思议,似乎是不相信云七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云七夕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巧儿,选择片段性失忆,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其实你家二小姐我是十分纯洁的。” 巧儿倒是明白了云七夕的意思,尴尬地顶着一张通红的脸,嘿嘿地笑了两声,只当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扶着云七夕走到桌前坐下,将准备好的早餐推到她眼前。 “二小姐,赶紧吃罢,你看是不是凉了,要不要我去热一热?” 云七夕喝了一口粥,润了下喉咙,道,“大热天的,凉点没关系。” 刚吃了两口,想起云揽月先前带来的消息,云七夕又有些吃不下了。 云揽月既然能那么得意,想必不是空穴来风。 让她嫁给太子不成,又把她指给晋王,这皇上还真爱乱点鸳鸯谱。是职业媒婆么?跟自家儿子找不到老婆似的,非要揪着她不放。云七夕倒是好奇了,不知道这皇上是看了她哪一点,她改还不成么? 看着云七夕拿着勺子在沉思,巧儿似乎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对她充满了理解和同情。 “二小姐,虽然这晋王殿下是不错,长得好看,又有能耐,若是以前,与二小姐倒还般配,可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晋王殿下残了,再不复往日的威风,连行走都成问题,皇上却把二小姐指给他,不是害了二小姐一辈子么?” 云七夕不愿意,倒不是因为他残了,而且她知道他根本没有残,即便他是真残,这也不是她不愿意的理由。她只是不想跟冰块在一起,那一定是一种折磨,会被冻死,简直木有爱了。 云七夕突然明白惠妃为什么昨夜要单独召见她了,原来是相中了她这个儿媳妇。想必是昨夜在皇上的耳边吹了枕边风,所以今日皇上就宣布了这件事。 不得不说,这惠妃倒是挺有眼光的。 正在神游,一个丫头突然走进来,对云七夕道,“二小姐,老爷找您过去呢。” 这么快?她还没有想好对策呢。 “你跟我爹说,就说我腿痛,走不动。” “这……”小丫头很为难。 “这什么,照我的话回过去就是了。”云七夕道。 小丫头不敢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匆匆离开了。 云七夕知道,躲是躲不过的,她只不过是想给自己争取多一点时间,来想对策。 她没想到的是,她不去,云风烈就亲自过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云冲。 云七夕放下碗,准备站起来,云风烈道,“坐着吧,不是腿痛么?” “谢谢爹。”她坐好,看了云冲一眼,云冲回了她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 云风烈在梨木雕花大椅上坐下来,朝云七夕看过来,说道,“七夕,皇上有意将你指给晋王殿下,不知你有什么想法?” 他此刻连朝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足见他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云七夕想了想,谨慎地回道,“爹,我可不可以不愿意?” 云风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好一会儿,收回视线,沉沉道,“皇上的旨意,岂容任何人轻易说不?你先是不嫁太子,后是不嫁晋王,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皇上的耐性,皇上毕竟是皇上,是掌控着生杀大权的人。” 他说的道理云七夕自然明白,可她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青年,崇尚婚姻自由,怎么可能任由别人主宰自己的婚姻? 她抬起头,朝云冲看过去,只见他面色严肃,不动声色地向她轻轻摇了摇头。 他也在告诉她四个字,圣意难违。 “我知道了,爹。”云七夕闷闷地说了一声,她只能选择暂时妥协。 好在只是指婚,又不是马上结婚,她还有时间。 见她终于顺从,云风烈也算是松了口气,未多说什么,只最后叮嘱她好好养伤,就离开了。 云冲没走,吩咐巧儿将碗筷收下去。 待巧儿走了之后,云冲神色复杂地道,“昨夜我也许错了,应该让你离开,是不是?” 是啊,若是她昨夜不回来,岂不是就不用面对这些烦心事了?可是,如果她突然消失,今日安国公得到旨意,该如何回复皇上?一个昨夜才见过的人,今天就不见了,该用一个怎样的理由才能让皇上信服?他会迁怒到安国公一家吧? 好奇怪,此刻听云冲这样说,她心里并没有后悔,却反而有种庆幸。还好,她回来了,不至于连累很多人。 云七夕微微一笑,“我从来不懂得逃避怎么写,哥,这虽是皇上的旨意,却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我可以让皇上改一次圣旨,便可以让他改第二次。” 面对她的自信,云冲却仍然眉头不展,“皇上毕竟不是一般人,不要一再地挑战他的忍耐力。” 云七夕知道他是为她着想,微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想一个万全之策,绝不会盲目行事。” 听她这样说,云冲才似乎放下心来,点点头,离开了。 当房间里安静下来,云七夕却轻松不下来。起先她说的叫大话,其实她根本没有什么好对策,她只是不想让他担心而已。 包办婚姻,这就是古代人的生活法则中,她最不能接受的一件事。她开始怀念自由和平等的21世纪了。至少在那里,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她嫁给谁,没有任何人可以轻易掌控别人的生死。 当她的脑子里还一团糟乱的时候,巧儿突然来跟她说,张小姐来了。她还在迟钝地想是哪个张小姐,就看见了张沁雪从门口进来。 看见云七夕被包裹着的腿,她吓坏了。 “七夕,你的腿怎么了?昨晚不是还好好地么?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了。”云七夕轻描淡写。 “你骑马了?”张沁雪更是惊讶不已。 云七夕突然想起云冲昨夜说过的话,二小姐胆小,以前是绝对不敢骑马的,相信身为二小姐的闺蜜,一定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嗯,我一直想要突破自己,改变自己,从前不会的事,我不希望我永远都不会,从前不敢的事,也希望不会永远都不敢。” 张沁雪盯了她好一会儿,伸手握住她的手,一脸认真地道,“七夕,其实昨夜我也曾一度怀疑,你到底还是不是你。我好害怕不是。可后来一想,怎么可能不是呢?这世上又怎么会有长得这么相像的人呢?还好昨夜的答案澄清了所有人对你的质疑。后来我就想明白了,就像你说的,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在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想想我也曾经质疑,心里有些内疚,一晚上也睡得不太好,所以我今天就迫不及待地来找你了,来跟你道歉。” 云七夕反手握住她,笑道,“谢谢你,有朋友如此,夫复何求?” 张沁雪好似想到了什么,说道,“七夕,想必你也得到消息了,皇上要将你指给晋王殿下,你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云七夕苦笑。 看出云七夕的不乐意,张沁雪不禁蹙眉,“你昨夜已经拒绝了一次皇上的指婚,这一次,你又打算怎么办?” “再拒绝一次?”云七夕半开玩笑地道。 “我说的是真的,你这样会激怒皇上的?”张沁雪很替她担心。 云七夕没有说话,心里却很清楚,张沁雪说的是事实,若她真是再次拒绝,一定会激怒皇上。他毕竟是天下为尊的帝王,会觉得她给脸不要脸。即便有点耐心,也被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给消磨得差不多了。 张沁雪想了想,又劝道,“其实晋王殿下虽然如今腿残了,人还是很不错的,你也不必太过固执。女人啊,有时候都是命。” 她承认,单连城跟那个渣太子相比,是强多了,但他高冷不易接近,而且他们似乎磁场相斥,每次的交集都带着火药味儿。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会好好考虑的,不会茫然拒绝。”云七夕安慰她。 听她这样说,张沁雪才终于放下心来,含笑点了点头。 而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云七夕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似乎有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第52章卖弄须慎重 第52章卖弄须慎重 结婚这种事不比其他,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 她虽然不能拒绝皇上,但单连城可以啊。他毕竟是皇上的儿子,总得考虑一下自己儿子的意见吧?只要他在皇上面前表明不愿意娶,不就万事大吉了? 云七夕越想越觉得,自家的脑袋瓜子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等张沁雪走了之后,她立刻跳到书桌前,找出纸笔来。 说实在的,她用毛笔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呢,这会儿用起来了,才真心觉得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船到江心补漏迟。 为了不难为自个儿,云七夕尽量把话表达得足够简洁。好不容易写完,她竟好像跑了八百米似的,给折腾出一身汗来。 吹着气儿让墨迹干了之后,她将信装好,叫来了巧儿。 “巧儿,马上把这封信送到晋王府,交给晋王殿下。” “好。”巧儿点点头,正要走,云七夕又叫住她,再次强调,“一定要亲手交给晋王殿下本人。” 巧儿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觉得手里这封信顿时有些重,忙将信仔细收好,重重点头。 “二小姐,您放心吧,巧儿一定交到晋王殿下手里。” 看着巧儿带着信离开,云七夕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由于她昨夜是天快亮时才爬上床,还做了个恶梦,她这会儿有点困,但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不能放心地上床睡觉。于是她就坐在书桌前,随手拿起一本书来翻看。 巧儿回来时,云七夕正用手撑着下巴,脑袋如小鸡啄米一般地在打瞌睡。听见动静,她惊醒过来,忙问,“怎么样,信送到了吗?” 巧儿点点头,“送到了。” “晋王殿下可说了什么?” 巧儿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过来,“晋王殿下让我带回来给您。” 哟,还给她回信了?想不到这货平日里看着高冷,还挺有风度的。 云七夕赶紧坐正,迫不及待地打开信来。 信还是她写的那封信,然而当她的视线扫到下面空白处多出的几个苍劲的大字时,心里瞬间有一万匹草泥马在那儿闹得欢腾了。 “字迹不堪入目,卖弄须慎重。” 卖弄?卖他爷爷家的大红薯! 谁让他作点评了?要不是情况特殊,他能有幸看到她的毛笔处女作? “怎么了?二小姐?”见云七夕咬着牙,瞪着眼,整个儿一副十分不爽的样子,巧儿小声问。 “没什么。”云七夕气呼呼地将信往桌案上一拍。 巧儿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瞄过去。 这像是没什么吗?明明就是有什么啊。 深呼吸了几口,云七夕平静下来,突然想到什么,问,“这信你看过没有?” 巧儿忙摇头,“巧儿不敢,更何况,巧儿不识字。” 云七夕放心地点点头,又问,“晋王殿下就没说点别的?” 巧儿再摇了摇头。 云七夕沉思了一阵,突然拍案而起,“我要亲自去趟晋王府。” 心情急切,她俨然忘了自己腿上还有伤,一时动作太大,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一下子又坐回了椅子里。 巧儿慌忙跑过来,“二小姐,您没事吧?” 云七夕忍着痛,瞥见信上那几个字,火又窜了上来,哼道,“死不了。” “呸呸呸,二小姐,可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巧儿连啐了几口。 “立刻备车,我要去晋王府。”云七夕说道。 巧儿面有难色,盯着她的腿,“二小姐,您如今这个样子,怎么出得了门呢?仔细再伤到自己。” “我只是伤了,又不是残了,就算是残了,难道就得在屋里关一辈子不成?” 巧儿见她固执,只好答应她,“那好吧,那巧儿和您一起去。” 马车在晋王府门口停下,巧儿替云七夕打起帘子时,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外面往府里走。 “青黎姑娘。”她喊了一声。 青黎闻声回头,盯着她,一时间有些茫然。 云七夕忙在巧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青黎姑娘,你不记得我了?”她的脸上堆着笑,似乎跟人家很熟的样子。 青黎蹙起眉头,惊疑不定地盯着她。很明显,她不记得她了。 云七夕脑袋飞快地转着,正在想对策,却突听一个声音迟疑地喊道,“姑娘,是你?” 云七夕抬头一望,只见一个老头正从晋王府里走出来,确定是她,脸上一喜。 “姑娘,果真是你。” 云七夕也认出他来了,他就是当日在帐篷里,不敢对单连城下刀的大夫顾远。她知道,当时他对她的医术颇有几分崇拜,甚至算得上是她的半个粉丝。 “顾老,我是来找晋王殿下的。”看到一个还算熟的人,云七夕赶紧说明了来意。 顾远连连点头,“是,殿下在呢,青黎,赶紧带姑娘进去吧。” 顾远的态度令青黎更生了一丝疑惑,她又打量了云七夕一阵,最后目光闪烁了一下,也不知她到底想没想起来,只对云七夕淡淡道,“姑娘,跟我来吧。” 云七夕忙回头对巧儿道,“巧儿,你不用跟我进去了,就在这里等我就好。” “可是,”巧儿盯着她的腿,想知道以她这样的情况怎么自己进去。 云七夕懂她的意思,立刻跨前一步,毫不客气地挽着青黎的手臂,拿人家做起了免费的拐杖,回头递给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笑意。 青黎看了眼手臂上的那只手,轻轻皱了皱眉,不过倒是没说什么,带着她走进了晋王府。 云七夕尽量跟上青黎的步伐,心里有些得意。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要避开巧儿,因为巧儿的寸步不离将会影响到她的计划。 顾远望着她们进去,眼里有一丝钦佩。他很少佩服一个人,更何况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年龄不大的少女。那日在营帐里,云七夕的针刺麻醉真的将他震憾到了,令他一直念念不忘。如今再见到她,就跟医痴见到了一本世间少有的经典医书似的,喜爱得很。 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突然见到戈风匆匆从里面出来。越过顾远,他一眼看到路边停着的一辆马车,以及站在马车边上的巧儿。 巧儿先前来过一次,他记得,她自称是安国公府二小姐的贴身丫鬟。 “你不是走了么?又回来做什么呢?”突然冲到眼前来的这个高大的男人吓得巧儿连退了两步。 这话问得好生奇妙,走了就不能来了? “我是陪我家小姐来的。”巧儿答。 “她在哪儿?”戈风紧着声问。 看出戈风的紧张,巧儿更生疑惑,音量小下来,抬手指了指晋王府大门。 “她已经进去了。” 戈风猛然一皱眉,顾远似乎也看出了什么,赶紧走了过来。 “你是找上次给晋王殿下治伤的那个女子么?她刚才跟青黎一块儿进去了。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一时间,戈风的脸色有些发白。 晋王殿下说国公府的二小姐会上门来,让他出来拦着。他性子急,又怕耽误事儿,就抄了近路过来,想不到,竟然这么巧,与她错开了? 戈风快步往府里走去,顾远和巧儿都是疑惑不解地盯着他的背影。 怎么云七夕进去了,他跟如临大敌似的? 晋王府并不奢华,整个风格都比较冷静而严肃,这非常符合它主人的格调。 穿过一座座庭院,又走过一座回廊,再穿过一个圆形拱门,眼前出现一片翠绿的青竹。 这里像是晋王府的后院,很安静,不时传来一声声嗖嗖的破风之声,听得人背脊一寒。 从竹林那头走过来的一个小丫头瞟到青黎身边的云七夕,脸色一变,快步走过来,将青黎拉到一边,与她耳语了几句。 云七夕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但她知道她们一定是在说她,因为她看见青黎一边听那小丫头说话,一边不时拿眼瞟她。 她们耳语完毕,青黎走到云七夕身边。 “姑娘,青黎有点事儿,先离开一下。” “哦,好,你去吧。”云七夕十分善解人意地笑道。 青黎和那个小丫头走出拱门后,却停下了脚步,站了好一会儿,她侧头从拱门一角望出去。只见云七夕站了一会儿,便扶着一根根竹子一步步往竹林深处走去。 “青黎姐,殿下说了不想见她,为何还要放她进去呢?”小丫头很是不解。 青黎冷冷瞥她一眼,轻斥一声,“多嘴。” 小丫头咬着唇低下头,再不敢多说什么。 一瘸一拐走入竹林,云七夕好不好奇,晋王府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存在。 竹子生得密集,每一根都长是笔直,从底下望去,仿佛直插云宵。 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带着一股淡淡的竹叶的清香,却比花香更加沁人心脾,让人神清气爽。 这里真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她扶着一根根竹子走,遇到距离远的两根,她就单脚跳上两步。 不一会儿,前方出现了一块被竹林围绕的空地,她也终于看见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背影。 云七夕好想吐槽,这在人前装一装就得了,在自已家里还装,累不累啊? 竹林仿佛阻隔了烈日,斑驳的光点落在单连城的身上,他仿若不染纤尘一般。 只见他轻轻一抬手,往前一送,一只飞镖便从手里飞了出去,十分精准地钉在了不远处的一棵竹子上。 那根竹竿上已经钉满了飞镖,可他仍然可以见缝插针地将飞镖插入它们中间的空隙里。 好手法! 云七夕正忍不住在心里赞叹,却突见有两道银光朝着自己的方向直直飞来。 第53章耍贱也是一流 第53章耍贱也是一流 嗖嗖两声,一道冷风划过耳际。 明明是炎热的夏天,云七夕却如瞬间坠进了冰窟,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当一切恢复平静,她僵着脖子缓缓移动视线,只见一左一右两只飞镖,分别钉在她左右两边的竹竿上,斑驳的日光下,飞镖的利刃折射出森寒的冷光。 她刚才能清楚地感觉到,其中有一只飞镖甚至扫过了她耳朵的汗毛。若再偏离半分,就是不抹了她的脖子,也得割了她的耳朵。 云七夕僵着身子立在原地,似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不远处,轮椅缓缓转过来。 虽然有日光星星点点地落在他的身上,但他却仍然看上去不带丝毫的温度。此刻正沉着一张冷酷的脸,拿一双不太友善的目光盯着云七夕,就像盯着一个闯入了他领地的入侵者。 一来就给她一个下马威是吧?不过,这倒是更加坚定了她不能嫁给他的想法。 这上阵打仗的男人,习惯了舞刀弄枪,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万一闹个矛盾,飞镖随手一扔就得丢命了,还能愉快地过日子吗? 云七夕慢慢冷静下来,安抚下心头那一万匹时刻不太消停的生物,伸手将身侧竹子上的飞镖摘下来,夹在两根手指间,含笑看过去。 “晋王殿下真是好身手,飞镖玩得不错,想必耍剑(贱)也是一流吧?” 虽然不懂她这夹枪带棒的话,但看她那似笑非笑的样子,也知道她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于是她成功看到单连城的眸子又沉了几分。 正准备挪动着腿上前一步,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 “姑娘,殿下今日不见客。”说话间,戈风的胸口起伏得有些急促,看样子是匆匆赶来的。 “不见不也见了?”云七夕好笑地看着他。 戈风自知嘴钝,说不过她,总之就是拦在她的身前,誓死不打算放她过去的意思。 瞧着戈风严肃中又有几分紧张的样子,云七夕用手上的飞镖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一旁的竹子,慢悠悠笑问。 “戈风,我能吃了你家殿下么?” 戈风垂下眼,不看她,也不再说话。但要阻拦她的态度却依然坚决。 “戈风,你先下去吧。”单连城突然冷冷开了口。 闻言,戈风才终于缓缓放下手,自知失职,他愧疚地看了单连城一眼,才转身离去。 戈风走后,云七夕想到自己来的目的,于是调整好心态,一步步扶着竹子朝单连城走过去。 单连城转动轮椅,背对着她,淡淡道,“练字并非一朝一夕,找爷无用。” 咳咳! 云七夕差点儿没被口水给噎死,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谁要找你练字了?字不可貌相,不要这么肤浅好吗?” 前方开阔处已经没有竹子,为了能更好地交流,云七夕又单脚跳了几步,离单连城更近一些。 单连城侧过头,目光落在她的腿上,又缓缓移到她的脸上。 “怎么?昨夜翻墙的?”不冷不热的口气,听来却有种对她很了解的样子。 云七夕尴尬地咳了一声,揉了揉鼻子,自嘲地道,“翻墙是我的强项,才不至于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此事说来话长,不提也罢。总之,我已经顺利熬过了一劫,你只管准备好银子,等我来取就是。” “期限未到,一切都还未有定数。”单连城淡淡地道。 “我去,你能不要乌鸦嘴吗?我看你就一心指望我身份暴露,到时你就顺理成章地省了是吧?我说你堂堂一王爷,能不要这么扣得紧么?注意身份。” 面对她的暗讽,单连城面色不改,眯着眸子盯着远处一行排得整整齐齐的飞镖,话锋突转,“你这样只身前来晋王府,难道就不怕人生疑?” 云七夕撇了撇嘴,尽量让自己的态度看起来还算端正。 “我这不是情况紧急嘛,信你也看了,你除了对我的字作了点评,也没一个明确的态度,我这心里不是踏实吗?” 单连城没说话,只是抬手又将一只飞镖扔出去。削落了一片竹叶,钉在远处的一根竹竿上。从云七夕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冷俊无波的侧颜,完全是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 云七夕有点儿着急了,“喂,你说句话啊,这事儿跟你也有关系的好吗?你说你爹他怎么那么爱乱点鸳鸯谱呢?完全都不问人家的意见,这是结婚,不是游戏,哪能这么儿戏呢?” “父皇的旨意委屈你了?”单连城突然冷冷开口,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她当然觉得委屈,她是现代女性的思想,崇尚婚姻自由,注重人梭,哪能这么随随便便让人主宰了自己的命运?尊贵又如何?只要不是心甘情愿,那都叫委屈。 明明是这样想的,可她不能这么诚实地说啊,否则以这货的高傲,这谈判不就不欢而散了? 云七夕察言观色,嘿嘿地笑了笑,“当然不是委屈了我啊,应该是委屈了晋王殿下您才是,您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我不过是一个要啥没啥的普通小老百姓,哪儿敢高攀您的高门啊,是吧?” “尚有自知知明。”单连城语气淡淡。 忍下想爆粗的冲动,云七夕笑着附合,“那是那是。” 琢磨着单连城这话的意思,想必他对皇上这一次的指婚也是很不屑的。这正合她意,她当然没想过这样高冷的王爷会看上她这样的糙女子。 暗自想了一阵,云七夕又开口了。 “那个,我上一次已经把皇上给得罪了,思来想去,为了我这颗已经不再牢实的脑袋,还是由您在皇上面前拒绝比较好,而且如果是我拒绝的话,对您的名声恐怕不大好,你好歹是王爷,被女子拒婚,这传出去多难听。要不这一次你去跟皇上说说,让皇上收回成命。理由随便你说啊,你可以在皇上面前对我各种吐槽嫌弃,只要能让皇上打消念头,我牺牲一点没关系。呵呵!” 她几近讨好的态度连自己都嫌弃了,但权衡利弊,为了争取婚姻自由,她牺牲一点也是值得的。 “君无戏言,难道本王就不会惹怒他?” 单连城的声音仿佛突然染上一层寒气,面色很黑,黑得就像是暴风雨就要来临的前奏。 然而云七夕此刻只想着如何让皇上收回成命这一件事,眼瞎地没注意他脸色的变化,听他这么一说,笑道,“再怎么说,你也是他的儿子嘛,所谓虎毒不食子。” “戈风。”单连城突然沉声喊道。 不知道戈风在什么地方待命的,只是他这喊声刚落,他就以最快的速度出现了。 “送客。”单连城冷冷丢下一句,就转动轮椅,缓缓离去。 “喂,这就走了?”云七夕有些懵,完全搞不清状况。 “二小姐,请。” 云七夕顿时急了,冲着单连城的背影大喊,“不是,你不能忍着不说啊,终身大事,怎么能这么随便呢?” 然而单连城并不理睬,依旧越走越远,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云七夕差点顾不上自己腿上的伤,拔腿追上去。 在她准备抬腿的时候,戈风十分精明地看出了她的动机,眼疾手快地抬手挡住,再次冷冷道,“二小姐,请。” 然而令他措手不及的是,在他抬手时,突听云七夕拔高音量的一声“哎哟”,紧接着见她膝盖一弯,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痛苦地抱着腿,大声抱怨起来。 “走就走,不要这么暴力好吗?好歹我是伤员。这就是你们晋王府的待客方式?” 再瞄前头,如她所料,单连城依旧保持着他的高冷气质,没有放慢速度,也没有回头,淡定地越走越远。 冷血动物!云七夕立刻给他下了一个新定义。 戈风退后一步,惊疑不定地盯着她。 他连她的汗毛都没有碰到,怎么就暴力了?于是他终于明白孔子为什么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了!尤其是像这样一个脸皮极厚的女子。 “呀,姑娘,你怎么了?”顾远在竹园门口就瞧见了坐在地上的云七夕,惊讶之下,赶紧小跑过来。 云七夕回头不忘瘪嘴,十分委屈地道,“我的腿上,如今是伤上加伤了。” 说着,她伸手特意捞了一下裤管,露出包扎了的伤处。 “怎么伤得这么重?”顾远惊疑地问。 “此事说来话长,顾老,我本来还想着等下来找你交流交流医学之道的,可我这会儿,怕是走不动了。”云七夕一边打同情牌,一边默默地就把勾子给抛下了。 她很清楚,顾远崇拜她的针刺麻醉。 顾远一听,心中大喜,急忙想办法,瞥见戈风站在一边,忙道,“戈风,快把姑娘扶到房里去吧。” 云七夕正有此意,只要留在晋王府里,她就可以再找机会谈判了。 可戈风站在原地不动,他明知她是装的。 云七夕瞅了他一眼,见他僵硬地站着,眼神里全是警惕,就好像在时刻防备着她似的,她忍着笑,叹了口气,“哎,还是不要麻烦了,就劳烦老顾带信给我的丫头,让她找人来接我吧。” “那怎么行?”顾远急了。 第54章看走眼了 第54章看走眼了 顾远搓着手,面色好不着急,“姑娘是在晋王府摔伤的,我们晋王府自然得负责任,姑娘的伤势可大可小,就让老生给姑娘好生查看一下吧,希望不要出什么大问题才好。” “那……好吧。”云七夕皱着眉头,似是答应得十分勉强。 “顾太医,是爷吩咐了送她出府。”戈风怎么能轻易让云七夕阴谋得逞,冷冷地把单连城给搬了出来。 晋王府上下没有不忌惮单连城的,即便顾远是晋王府的老人了,却仍然心有畏惧。可是嘛,那个针刺麻醉,他肖想了许久,身为医者,自知高深的医术有时是金钱都不能衡量的东西,他又怎么肯错过这个可以请教学习的机会呢? 一咬牙,他下了决定,同戈风据理力争。 “戈风你忘了?上一次可是这位姑娘救了爷,爷怎么会是这么忘恩负义的人呢?若是不对姑娘以礼相待,恐怕才会令爷生怒。” 戈风性子直,口才钝,他不知道单连城今日会让他拦着云七夕,他只知道,他该做什么。 “我只听爷一个人的。” “你……” 果真,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云七夕静静旁观着他们火药味儿渐浓。 虽说戈风是深得单连城信任的贴身侍卫,平日府上很多人也比较忌惮他,但顾远也是跟随了单连城多年的太医,甚至可以说,顾远是看着单连城长大的,所以,论在晋王府里的威望,恐怕还是顾远要高一点。 使不动戈风,他也可以使其他的人。他让云七夕在原地等着,又拿眼瞪了戈风一眼,便离开了竹园。 看样子,这梁子结下了。 此时,竹园里就只剩下了云七夕和戈风两个人。 瞧着戈风一张阴沉严肃的脸,云七夕笑道,“戈风,帮助老弱病残,是人性一大美德。你平日里推着你家爷进进出出,从来都无怨无悔,这会儿让你帮一下我这个可怜马巴巴的小伤员,就让你为难了?” 戈风的嘴唇动了两下,似是想说什么大概是自知说不过,又忍了下去,索性冷着脸,什么也不说了。 “哦,”云七夕却好似恍然大悟了一般,拖长了尾音,“我知道了,因为你家爷给你发俸禄,是你的衣食父母,是吧?” 戈风依旧沉着脸,不吭声。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想要逗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只听云七夕又是一叹,“哎,我说你脑子就能灵活一点儿么?我虽然不及你家爷高贵,但至少还是个暴发户,不差钱儿,就连你家爷那里,都还有我的存款呢,这你可是知道的。你若是帮了我,我也不能让你白帮是不是?你真是太死板了,眼睁睁就错失了赚外快的好机会啊。” 戈风的嘴角狠狠抽了两下,对此女子的厚脸皮又有了新的认知。 真是没有最厚,只有更厚! 顾远找来了府里的两个家丁,将云七夕给扶到了晋王府的良医所。 一进良医所,便闻见一股淡淡的药香。 这良医所虽不比皇宫里的太医院,构造类似于北京的四合院。但麻雀虽小,五内俱全。药房根据不同的种类都分了很多间,每一间的窗户都大开着,可以看见里面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药柜。院子两边搭起的三层竹架上,晒着各种常用的药材。 一切看起来,干净而井然有序。 云七夕隐隐听到一个声音,一下一下,很有节奏。而声音让她的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亲切感来。 这声音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了,这是药碾子碾药的声音。虽然在高科技的现代社会,已经很少有人用这个碾药了,但她的家里一直珍藏着一套祖传的药碾子,母亲娘家祖辈行医,她的医术有很大一部分是祖传。这也是她可以一手盗墓,一手行医的原因。 药碾子的声音突然停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从一间药房里跑了出来,皮肤挺白,五官也很干净,见到顾远,唤了一声师父,再看一边正被两个家丁扶着的云七夕,眼神不禁有些诧异。 云七夕被扶进熬药房时,那股药香味儿更浓,只见靠窗边有一排药炉,每一个上面都放着一只药罐,其中一只药罐正袅袅地冒着热气,药香味儿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熬药房里的摆设不如药房里那般紧凑,除了那一排火炉,还有一个四脚小方桌,还有一个书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些医书。书架旁有一张软榻,软榻上面放着一把蒲扇。 顾远让他们扶着云七夕在软榻上坐下来,然后他走上前,将云七夕受伤的腿轻放在榻上,一边查看她的伤势,一边未回头地道,“童喜,去打盆热水来。” 从他们走进良医所,童喜就一直有点儿懵,他从没有见过师父这么小心地对一个除除晋王殿下以外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还不去?”见童喜不动,顾远回头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童喜反应过来,忙应一声是,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盆热水进来了。 这时,顾远也已经将云七夕腿上的纱布拆开了,看着他伤口的颜色,顾远似是回忆起了什么,脸上顿时有了一丝笑意。 “看样子,姑娘这伤是你自己处理的?” 云七夕盯着自己的腿,也想起来了。那次在营帐里,顾远因为她用碘伏给单连城处理过伤口的颜色,而质疑她的医术,不禁笑起来。 “是啊,这下你不会怀疑我给你们家爷用的药有问题了吧?” 顾远笑了,那眼角的皱纹聚在一起,越发深了些,伸手接过童喜绞好的帕子,笑道,“是啊,那时老生眼拙,看走眼了。” 云七夕尴尬笑了笑,她竟第一次被夸得有些惭愧。毕竟,她的优势源于她所成长的先进时代。古代这些老中医,虽然条件有限,但勤学苦研的那股劲头很足,很值得人尊敬。 “姑娘的腿怎么伤的?”顾远又问。 “误伤。”云七夕不打算细说,关键是这个中原由,不可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其实云七夕很清楚顾远的目的,他想学她的针刺麻醉。不说别的,单看他这学习的态度,就值得让人称赞。 其实并不是她吝啬,只是她明白,针刺麻醉术是她在单连城面前唯一的价值,也是他一直有意无意帮着她的原因。若是连他府上的太医都会了,那她在他面前不就丧失了价值了。 于是乎,云七夕与顾远东拉西扯,聊各种医书,各种病症。顾远提到的每一本书,她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这不仅让顾远又对她高看了几分。 当顾远将话题往针刺麻醉上扯时,云七夕就很巧妙地将话题移开。一句学针刺麻醉程序复杂,不是一朝一夕,就让他不好再深问下去。 云七夕承诺以后有机会会慢慢讲解给他听,埋个包袱在这里,让他的心里至少有一份期待,不至于太失望。 童喜一直在顾远身旁打着下手,不时递个东西什么的,也算是旁听出些信息来了。 敢情是这女子的医术竟比他师父还厉害了?可这女子看起来这么年轻。 “晋王殿下如今不打仗了,他平日都做些什么呢?”云七夕似是不经意地问。 顾远面色柔和地说道,“爷回京这些日子,除了那日庆功宴去了一趟皇宫,几乎从不出门,平日里无非是在青竹园里静坐,或者是在书房里看书,练字。” 所以她刚刚所去的地方应该就是青竹园了,那他离开青竹园之后,莫非是去书房了? “她一般什么时间练字?”云七夕追问。 顾远思索着道,“时间倒是不一定的,练字是爷雷打不动的一个习惯。即便是出征的时候,他也会挑灯写一写才入睡。” 怪不得这货嫌弃她的字! 顾远一提到单连城,脸上隐有一些骄傲,云七夕让眼神里带上了些许崇拜,附和道,“晋王殿下还真是勤奋。” 顾远十分赞同地点点头,“是啊,爷练字如此,练兵亦是如此,我们晋军里,没有一个敢懈怠的。” 包扎好了,云七夕突然想起巧儿还在晋王府门口等她,深知自己不能再拖,必须尽快找到单连城,进行第二回合的谈判。 “其实我今日是来感谢殿下的,昨夜他帮了我的忙,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他呢,既然他每天都要练字,不如我去他书房等他吧?” “殿下可不一定在书房。”顾远皱起眉头。 闻言,云七夕却并不灰心,“没关系,你不是说了,练字是殿下雷打不动的一个习惯,他如果不在,我就在那里等他好了,相信一定会等到的。” 顾远依旧皱着眉,看样子有些为难。 聪明如云七夕,很快猜到他的顾虑。单连城身份显贵,又曾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他的书房一定会有军事机密。 “我就在书房外等他。”云七夕赶紧补了一句。 听她这样说,顾远终于答应了她,“那好吧,童喜,你把这位姑娘带到爷的书房外吧,仔细姑娘的腿,不要再伤到了。” 半柱香的时间,云七夕在童喜的搀扶下来到了闲云阁。 第55章藏得再深都是然并卵 第55章藏得再深都是然并卵 虽然整个晋王府都是单连城的,可闲云阁更是他的专属,他的卧房和书房都在这里。 走进闲云阁的大门店,云七夕的视线扫了一圈,很快便知道书房是哪一间了。因为她看见了门匾上苍劲的黑漆大字。 宁静致远! 云七夕眯着眼盯了好一会儿,脑海里浮现起那个孤冷的背影来。身在帝王家,能做到这四个字并不容易。 “姑娘,爷平日不喜欢别人进他的书房,你就在外面等他吧。”见云七夕着书房的大门愣神,童喜忍不住提醒她。 云七夕回过头,理解地冲他笑了笑,“你放心吧,我就在这里等就好,你去忙吧。” “可是,”童喜皱眉看着她的腿。 云七夕明白过来,单腿跳到一旁的石桌旁坐下,冲他一笑,“你看,没有问题的,我就坐这里等就好,而且晋王殿下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回来,你一直陪我在这儿等,万一你师父找你怎么办?” 童喜想了想,也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点点头,“那好吧,那姑娘在这里等会儿,我就先走了。” “去吧去吧。”云七夕点头如捣蒜。 童喜走了之后,云七夕松了口气,开始仔细打量起这个闲云阁来。 整个院子里,围满了很多的绿叶植物,却没有一朵鲜花,严肃得让人想哭,但十分符合那货的气质。 刻板,冷漠,无趣! 看了一圈,最后,云七夕的视线还是又回到了“宁静致远”四个大字上。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怎样的心性才能配得上这四个字?虽然她与单连城已经不是第一次认识了,但她此刻突然有一种感觉,觉得她似乎还并没有真正的认识他,或者是并没有真正的认识真正的他。 她猛然发现,她竟然开始对他产生好奇了。而最大的好奇,从眼前这间书房开始。 他为什么不喜欢别人进他的书房呢?难道是有洁癖?又或者是有什么军事机密?又或者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承认,她已经被成功勾起了好奇心。 随童喜一路走来,云七夕也用心观察了,这闲云阁地理位置很偏,足够清静,平日里一般应该是没有人来打扰的。 想必府里上下都知道单连城的规矩,应该是没人敢接近他的书房的。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心动不如行动,云七夕扶着石桌站了起来,一步一挪地往书房方向走去。 走到书房门口,她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确定无人后,又回过头,抬起的手在门板前停留了一阵,终于鼓起勇气,轻轻地推开了书房门。 门的质量很好,打开时完全静音。 大概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她的心跳竟然快了起来,但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感。 她忘记了有一句话叫不作死就不会死,手扶着门框,轻轻地挪了进去。 书房里,依旧严肃刻板,颜色是青一色暗沉的古朴色,唯一的一丝点缀,就是书桌上的青花瓷瓶里,插着的几根青竹。 好歹是王爷,这书房也……太过简朴了一些,能再低调一点吗? 还没来得及更近一步,她就隐约听见了脚步声。 于是也屏气凝神,仔细地竖起耳朵,凭着她敏锐的听觉,她基本可以确定,脚步正是向着闲云阁的方向而来。脚步轻快,不像是男人,应该是女人的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个女人。 飞快地扫了一眼书房,云七夕看到了那张书桌,于是提脚快速跳了过去,往书桌下一缩。 果然,脚步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两双绣花鞋一前一后进来了,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几根新鲜的竹枝,两人一同朝着书桌走近。 “青黎姐,你说那个女人她走了吗?” 这声音有几分熟悉,似乎是起先在青竹园遇到的那个小丫头的声音。 那个女人?是指她吗? “走与不走,都跟我们没有关系。”青黎声音清淡,似乎漠不关心。 两双绣花鞋停在了书桌前,此刻她们离她近在咫尺,云七夕紧紧盯着眼前那两双脚,本能地又缩紧了一些。 “青黎姐,珠儿刚刚才得来一个消息,说是皇上要把那个女人指给咱们爷。你听说了吗?”珠儿放低了声音。 果真是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这是皇上的事儿,咱们做丫头的,管不着。”青黎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 珠儿心有不平地道,“我说这位云二小姐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怎么这么不要脸呢?这皇上才刚刚指婚,就上赶着来找咱家爷了。” 你丫的才不要脸!云七夕在心里啐骂。 青黎道,“爷的事儿不是咱们该管的,爷娶谁,不娶谁,都是爷的事儿,爷若真的娶了她,以后她就是咱们的主子,咱们一样得好好伺候着。” “但珠儿觉得,青黎姐倒是不必担心,我看爷对她也不怎么样,连面都不想见,又何谈喜欢呢?青黎姐你就不同了,平日爷对你就好,在我们这些丫头的心目中,您迟早是要做晋王妃的。” 听到此处,云七夕再傻也明白了,敢情是这么回事。若她真的得嫁给单连城,这青黎还成了她的竞争对手了? “珠儿,下人们议论主子的事,是最大的忌讳,仔细祸从口出,我只想伺候好爷,不敢肖想别的,爷好,大家都能好,以后可不准再说这样的话,没得让爷反倒反感了。” 呵,她可真是有些佩服青黎了,从头到尾,语气平平淡淡,似乎是不在意,不关心,心性修炼得不错!比起珠儿的浮躁,她要淡定冷静许多,长得又端正,果真是有可以做梦的资本。 “走吧,不准再低下乱说这些,听见没有。”青黎低低地警告她。 珠儿应了一声,拿着换下来的竹枝,两人一同走出了书房,云七夕那颗提着的心落回了实处,正想钻出来喘口气,却突然听见院子外响起了齐齐的一声“爷”。 “下去吧。”这是单连城一惯冷沉的声音。 “是!”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儿,云七夕刚准备抬起来的身子一下子又缩了回去,神经猛然崩紧。 擅闯他的书房,被逮个正着,这后果一定十分不美妙。 还没来得及细想,云七夕就从书桌下看到,那轮椅已经进得了屋里来。 云七夕不禁又向里缩了缩,还好,轮椅并没有朝书桌这边来,而是走到了另一边的矮几旁。 紧接着,是茶盖一下下碰茶碗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书房里,显得尤为清晰。云七夕甚至都可以通过这个声音,想像出单连城一手拿着茶盖,一手端着茶碗,慢条斯理地一下下用茶盖撇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的样子。 不一会儿,只听砰一声,应该是茶碗被重新放回了矮几上。 他进书房来,不会只是喝个茶这么简单吧?云七夕心里突然生起一个似乎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她期望他今日能忘记练字这回事。 果然,她这真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只听见车轱辘声响起,那轮椅正朝着书桌的方向移过来,越来越近。 移了一段距离,轮椅在书桌不远处停了下来,再也没有移动。 从云七夕的角度,可以看见轮椅前的一双黑色皂靴,鞋面正对着她的方向,也就是说,单连城此刻正面朝着书桌。 寂静!令人压迫的寂静! 云七夕能越来越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像是夜深人静时,在篮球场拍打篮球所产生的回音,快把胸腔给撞破了的感觉。她用手压紧胸口,却仍然无法让心跳减速。她心虚地觉得,即使是两米开外的单连城,兴许都能听见她的心跳。而且她还有一种可怕的第六感,觉得单连城的视线有穿透力,能透过厚实的梨木桌面,看到此刻正蜷在书桌下,紧张得快要尖叫的她。 她多希望自己能有那孙悟空七十二变的本事,变成一只蝴蝶,飞出去。 “出来吧!”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这寂静的环境里响起。 云七夕脑袋一嗡,却是一动也不动动。 淡定!不一定是在叫她,不要自己先暴露了目标。毕竟她躲得这么好,他应该是不会这么快发现她的。 “云二小姐。”单连城又道,语气比起平日的冷,倒是多了几分耐心。 我勒个去!藏得再好都是然并卵。 不知怎的,知道被发现了,云七夕的心却反而平静下来,不如之前那般紧张了。就像是在逃的犯罪嫌疑人,在被通辑期间,总是成天提心吊胆,一旦被抓,却反而出奇平静,因为挣扎无用了。 从书桌下磨蹭着站起来,云七夕冲着轮椅上那张冷脸呵呵地笑了。 “那个,我就是听闻晋王殿下您有个雷打不动的规矩,就是每日练字,我这不是被殿下您批字太丑嘛,所以就想着来学学您的字。” 她这讨好的语气,连她自己都嫌弃了。但想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又让自己的笑容越发诚恳了几分。 第56章不嫌丢你们皇家的人么? 第56章不嫌丢你们皇家的人么? “爷的字在桌子底下?”单连城冷冷抬眸,眼神不带一丝温度地盯着她。 对于她擅闯他书房一事,云七夕看不出他的态度,可这不冷不热的暗讽,却是让她的心瞬间塞了个密不透风。 暗骂自己给自己埋了个坑,懊恼低头,却是眼前一亮。 长长的桌案上,正平平整整地铺了一张大字。 “厚积薄发。”云七夕低低念道,拍手叫好,“好字!晋王殿下,您这字写得可真好了,字好,字义也好,厚积薄发,厚……积,薄,发。”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了音儿。 厚积薄发!这四个字,意义确实深刻!深刻到云七夕希望自己从没有看到过,甚至开始担心,在看到这四个字后,他是会剜了她的眼睛,还是要了她的小命。 “好吧,我诚实一点,其实我书读得少,不懂它的意思。”云七夕笑得万般心虚。 “并不诚实。” 单连城冷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似能轻易地将她看穿。语气很平静,然而这平静却好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奏,反而比暴怒更让人心惧。 云七夕保持着笑容,冲他眨巴了两个眼,“看着我的眼睛,我这么纯真的眼睛里明明写着真诚二字。” 对于她这种明显卖萌讨好的态度,单连城丝毫不为所动。只拿一种淡定的眼神盯着她,那眼神明显在表达一句经典台词。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假装看不懂他的眼神,云七夕顾左右而言它,“那啥,我起先跟你说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准备啥时候去把你不愿意娶我的想法和皇上说一说?” “你在命令本王?”单连城的声音沉了几分。 “呵呵,”云七夕顿时笑得好灿烂,“我哪儿敢呢?这件事儿不是也跟你息息相关吗?婚姻是自己的事儿,是一辈子的事,怎么能由别人来决定呢?当然了,你们男人可以再娶,可对于女人来说,这婚姻就跟赌博似的,赌到一个好男人,一辈子就幸福了,要是赌输了,不就委屈一辈子了么?” “你很委屈?” 虽然单连城的面色一直看不出喜怒,可云七夕怎么听怎么觉得,他的语气越来越寒。 她下意识的点头,瞥见某人瞬间黑下去的脸,她又后知后觉地慌忙摇头,“我不委屈,呵呵,不委屈,关键是,委屈了晋王殿下您啊。” 说完,她总算看见单连城的脸色缓和了些,只听他淡淡道,“虽是如此,但皇命难违。” 他这句话似乎表达了两个意思,一,他确实委屈,二,他打算委屈求全? “虽然皇命难违,但也是可以争取的嘛。”云七夕好不着急,觉得自己简直遇到了一个世纪难题。 单连城转着轮椅往书桌方向过来,冷冷道,“爷要练字,不喜人打扰。” 他这是在下逐客令,话题结束?可目的没达到,云七夕怎么肯罢休呢?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总不能就这么认命吧?” “认命?” 轮椅在书桌前停下,单连城眉心一沉,整张脸写着耐心用尽的信号。而云七夕也是此刻才后知后觉,自己这认命二字有多么地不妥。她有种预感,如果她再说下去,他会干脆利落地立刻掐死她。 于是她终于没了底气,音量变得很小很小。 “还是,你再考虑一下,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单连城深遂的眸子如染上了一层薄霜,又如一把冰冷的利剑,刺得云七夕心尖儿一冷。 “不想走?莫非是想让爷追究你擅闯爷书房之罪?” 他一句话提醒了她,云七夕总算找回来了并不太遥远的记忆。就在刚才,她因为好奇进了他的房间,不是被逮了个正着么?心中挂念着让单连城去皇上面前拒婚的事,竟然就给忘了? 他没有剜她的眼睛,也没有要她的小命,看样子打算放了她,如果她还不走,不是作死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好,我走。”云七夕嘴上答应得痛快,可她一步一挪的走着,借着自己腿上有伤的缘故,走得不是很爽利。 她原本是计划着在走到门口时,丢下一句“你再考虑一下”,然后再跳出他的视野。只要不看到他那双冰寒的眼睛,她的胆子还是足够大的。 可是,当她的视线无意间瞄到书桌的砚台旁放着的一个东西时,顿时眼睛瞪大了两倍。 伸手就要去拿,却不想另一只手比她更快一步将东西拿在了手里。 云七夕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小手电竟然在他这里。她一直想当然地以为小手电是云七拿走了。 情急之下,她就口没遮拦了,大声吼道,“单连城,我说你丫的要不要脸呢?那可是我的东西。” 这大概是这位晋王殿下这辈子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他说这么粗野的话,他的眼神里先是半分惊愕,再是怒气翻滚。 “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你还死不要脸呢!你还给我。”她手撑着书桌,身子前倾,伸手就要去夺。 单连城飞快将小手电换了只手,扬到她一个她够不到的角度,云七夕扑了个空。看单连城的神色,微微抬着下巴,面色高冷,明明是他坐,她站,却偏生有种他在居高临下的感觉,明显是不打算交给她的态度。 云七夕急了,怒了,打算不要命了。 “单连城,我跟你拼了。”如一只被激怒的母狮,她扑了上去。 她的一双手像一把张开的老虎钳,目标对准单连城拿着手电的那只手臂,猛然钳住。而整个身子就十分没有形象地趴在了单连城的腿上。 当她的手隔着衣料摸到了那坚硬而结实的肌肉,她便知道,她不过是鸡蛋碰石头,自不量力了。 可她天生不服输,即便是自不量力,她也要搏上一搏。 云七夕咬紧了牙关,几乎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可扳了半天,单连城的手臂就如钢铁铸成,硬是半分也未有移动,她始终悲摧地够不到。手劲儿不行,她一急,索性上口,一口狠狠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只听一声闷哼,紧接着,云七夕明显感到单连城的呼吸渐重。 “云七夕,你属狗的?”一字一句,连名带姓,连他的咬牙切齿都可以那么清晰地感觉得到。 为了能回他一句话,她松了口,冷笑道,“对啊,我就是属狗,而且还是大狼狗。”话落,她再次张开大嘴,猛咬一口,比上一次更加用力。 单连城捏着小手电的那只手收紧,手指骨节分明,指白泛白。 “松开。”他沉声警告。 “你让我松开我就松开?”这一次,云七夕没有松口,只是从喉咙里含糊地回了一句,表达她的不妥协。 然而下一秒,原本坐在轮椅上的人突然立起,趴在他腿上的云七夕措手不及,也被掀了起来,伤腿上着了力,她惨叫一声,牙关终于松了。 重心不稳,她本能伸手揪住了单连城的衣襟。然并卵,两个人的重量更加注定了她倒地的结局,只是,单连城也被她拉下了水。 于是,两具身体真真实实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云七夕愣住久久没回过神,她怎的竟然忘了,单连城的残废是假的。 上空很近的距离,是单连城那张好似上帝鬼斧神工一般的脸,然而这张脸此刻却是一种想将她生吞活剥的暴怒。 待她反应过来,她正想挣扎,才发现双手已经被他一只大掌死死地扣在腰间。于是,她再起了女子动口不动手的念头。然而这个念头刚起,她便发现,她可以咬的面积很有限了。 她还发现,她可以够到的直线距离最近的地方,是那张因为愤怒而紧抿着的薄唇,于是乎脑子竟有一瞬间的断电行为。简直是日了狗了。 “单连城,见过不要脸了,可真没有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你简直刷新了我对人性的认知。” 单连城的胸腔重重地起伏着,低沉的冷声带着一股不辩情绪的沙哑,“那是因为你照镜子。” 云七夕一愣,好半天回过神,一面惊讶他的口才,一面又不服地以更损的话回了过去。 “单连城,你先是当小偷偷我东西,这会儿还当赖皮狗赖着不肯还,你丫的好歹是王爷,不嫌丢你们皇家的人么?” 话落,只听门口哐当一声脆响,云七夕稍稍侧头,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一个水蓝色的影子。 绣花鞋边,是一滩水渍以及一地的瓷器碎片,视线上移,是青黎一张惊讶过度的脸。 怎么会有人敢这么跟爷说话的?向来稳重的青黎惊愕到久久没回过神来,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爷,这是怎么了?” 第57章找个乞丐 第57章找个乞丐 单连城未回答,盯着云七夕,将小手电拿到她眼前,在她误以为他会突然良心发现把东西还给她的时候,只听他冷冷道,“一个月期限到了,来取。” “我凭什么相信你?”听见可以取回,云七夕心中一喜,但她表面上可不想这么轻易妥协。 只觉身上一轻,单连城已经直起了身子,高冷的表情写着爱信不信几个大字。 青黎已经三两步走过来,将单连城扶起来,重新坐回轮椅上,关切地问,“爷,伤着没有,青黎这就去找顾太医过来给爷瞧瞧。” “不必了。”单连城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已经恢复了淡然。 而云七夕也算是明白了,就连这青黎,也不知道单连城的残是假的。 不过,好歹她才是真正的伤员好吗,可躺了半天,也没等到青黎好心过来扶她一把,一颗满满的爱心都放在单连城的身上,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没有。指望不了,云七夕只好挣扎着自己坐起来。 听见身后的动静,青黎总算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却是皱起了眉。 “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七夕怎么会不知道,她此刻不爽她到了极点。 “我啊,我在与晋王殿下切搓功夫呢。”云七夕又恢复了那没正形的笑意。 青黎隐有不愉地扫了云七夕一眼,想起之前她在门口听见的话,她仍是难以置信。好歹是名门闺秀,怎么会能说出那么糙的话来。 云七夕在青黎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屑,甚至还有一丢丢的嫌弃。 云七夕当然不在意她的心中怎么想,只看着单连城,似笑非笑地道,“晋王殿下,那我便再相信你一次,希望皇家不要多了一个骗子才好。” 单连城脸色微变,不善的目光投了过来,面部肌肉明显僵硬了几分。 青黎微微张着嘴,好不惊讶。皇上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把这样一个口没遮拦的女子指给爷? “那我走了,哎呀,可是,”云七夕一惊一乍。 “可是什么?”听见她说要走,青黎心中一喜,却不想她竟然又来了一句可是,不禁又皱起了眉头来。 云七夕冲她一笑,“可是,我的腿有伤,走不了。” 青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最终,走过去向她伸出了手。 云七夕也不客气,伸手就借着她的力站了起来,再顺势搭上她的肩,“那就麻烦青黎姑娘送我一程了。” 青黎蹙眉看了眼肩膀上的那只手,不自在地挪了挪肩,看了单连城一眼,又恢复了惯有的端庄,回头对云七夕淡淡道,“那走吧。” 云七夕知道,她一定会答应的,因为她一定是希望她立刻消失在晋王府。 走到门口时,云七夕停下来,突地回过头,笑道,“晋王殿下,之前跟你说的事儿,你也考虑一下哦。” 当看到单连城移目看过来时,她却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一路上,青黎都没有说话,明显心中不喜,却又在尽力克制的样子。 “青黎姑娘,你知道我在跟你家爷说啥不?”云七夕主动开了口。 青黎瞅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云七夕道,“我让晋王殿下跟皇上说,取消皇上给我们的指婚。” 青黎眼中明显闪过惊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为什么?” “不为什么呀,就是不喜欢嘛,而且,我还算有自知知明,知道自己配不上晋王殿下。” 青黎脸色未变,只是那眼中的半丝不屑却没有逃过云七夕的眼睛。 云七夕笑道,“我仔细瞧着,倒是觉得青黎姑娘跟晋王殿下很是般配呢。” 一抹红霞染上了青黎的脸,她不动声色的别开眼,只淡淡道,“姑娘说笑了。” “我可没有说笑,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以后你跟晋王殿下两个成了,也算是我说中了,请我喝喜酒如何,我也好沾沾喜气,讨个大红包。” 云七夕闲着也是闲着,就扯东拉西。看着青黎在自己面前装逼,觉得好有意思。 “姑娘别说了,我只是爷的丫头,从来不敢妄想别的,没得让别人听见了笑话。”青黎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羞涩。 果然,装得很有水平。 “怎么会?我看晋王殿下跟你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青黎姑娘,为了自己的幸福,大胆去追吧。” 她越说越离谱,越说越像是在拿她寻开心,青黎索性不再理她。 出了晋王府,巧儿焦急地迎上来,赶紧扶住她,“二小姐,怎么去了这么久?巧儿好担心你。” 云七夕安慰地朝她笑笑,“担心什么,我又不是上战场,我只不过是去找晋王殿下喝喝茶,聊聊天而已。” 青黎已经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手,淡淡道,“姑娘慢走,青黎就不送了。”说完,转身就往府里走去。 “嗯,谢谢你啊,记得请我喝喜酒啊。”云七夕冲着她的背影大喊了一声,随后看到她背脊一僵,快步离去。 巧儿好奇她在晋王府里做了什么,回去的马车里,她一直在问长问短,云七夕只是随口应着,心思却已经不在与她对话上了,巧儿看出她的敷衍,也就自觉地不再说话了。 云七夕只是想到了云七,那时,她真的认为是云七拿了她的手电,没想到真正偷她手电的并不是乞丐,却反而是高贵的王爷。 想到之前她冤枉了云七,并且当时她似乎还说了很难听的话,心里不免有些愧悔。心里暗暗地想,改日一定要找到云七,去跟他解释清楚,再道个歉。 回到国公府,她们悄无声息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去了一趟晋王府,虽然并未达到预想的效果,不过知道我自己手电的下落,也算是没有白跑一趟。但指婚的事儿单连城没个明确的态度,云七夕心里没底,不免窝火。 睡梦里,她梦见云七那双璀璨的眼睛带着失落和幽怨的样子,心里的愧责就更深了。 于是,第二日,云七夕再次准备出门。 当云七夕这么一说,巧儿就愁了,“二小姐,您这腿不方便,咱还天天出门,不太好吧。” 云七夕一揽她的胳膊,笑道,“有什么不好的,这不是还有你么?” 最终可想而知,巧儿还是只能听从。 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云七,她只知道他叫云七,身份是个乞丐。 “巧儿,你说乞丐一般都会呆在什么地方?”在马车的摇晃下,云七夕思索着问道。 “乞丐?”巧儿愣住,“二小姐打算做什么?” “我打算去行行善,你说好不好?” “行善?” “嗯。” 巧儿想了想,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街头巷尾,时常都能见到乞丐。” 突然,巧儿眼睛一亮,“想到了,奴婢曾经经常看到城隍庙附近有很多的乞丐,说不定那些乞丐就住在那里。” 云七夕觉得她分析得有道理,点点头,“那好,咱们就去城隍庙。” 到了城隍庙,下了马车。 见以有一些香客提着香烛去庙里上香,而这附近,果真有不少的乞丐在走动。 云七夕唤来一个七八岁的小乞丐,掏出一颗糖来递给他,然后问道,“小朋友,请问你认识云七吗?” 小乞丐脏兮兮的小手接过糖,猛地吞了吞口水,冲她摇了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云七夕皱眉,不甘心,对他比划着,“他大概这么高,长得很好看,头上经常带着一顶毡帽,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见过?” 小乞丐想了半天,似乎想不出来,云七夕又问,“那你认识一个叫小雨的吗?比你大一点,他时常跟在云七身边的。” 小乞丐依旧摇了摇头,云七夕有些失望地拍拍他的头,又递了几颗糖给他,“谢谢你,去玩吧。” 望着周围三三两两的乞丐,云七夕愁了,既然都是乞丐,好歹都有接触吧,又怎么会不认识呢? “二小姐,你要找的这个云七是什么人呢?”巧儿实在忍不住好奇。 “他是个乞丐。”云七夕回道。 巧儿惊讶地瞪大眼,“二小姐,你找乞丐做什么?” 以为可以很快找到云七,却不想并不像她想的那么顺利,她不灰心地打起精神,“我起先就说了,行善啊。别说了,赶紧找吧,我一定要找到他,我欠他的。” 她不仅欠着他的银子,还欠他一声对不起。 云七夕腿不方便,索性找了个阴凉的大树坐下来。 虽不知道云七夕找那个云七的真正目的,可见她愁眉不展,巧儿也很心急,说道,”二小姐,不如,奴婢再去问问别的乞丐吧。” “嗯。”云七夕沉思着,随口应了一声。 她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远处,只见有一些乞丐正拿着碗钵问来往的香客讨要银子。她突然眼前一亮,将已经走出几步的巧儿唤了回来。 她神神秘秘地在巧儿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巧儿点点头,便朝着那些乞丐走了过去。 只见巧儿对那些乞丐说了几句话,然后,乞丐们沸腾了,争先恐后地朝着云七夕的方向奔了过来。 第58章谈之色变的城西 第58章谈之色变的城西 一个个跑到云七夕面前,用一种兴奋的目光看着云七夕。 “真的有铜板发吗?”一个花脸的老乞丐有些不太相信,但也有几分期待。 云七夕淡淡一笑,道,“你们稍安勿躁,听我说,铜板是有的,每人两个,若是有人能回答出来我的问题,我给一两。” 一两虽然并不多,但对他们来说,却已经是巨款了,一个个眼睛放光,争先恐后地问,“什么问题?小姐尽管问吧,只要是我们知道的,我们一定告诉小姐你。” 云七夕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视线看着他们每一个人,说道,“其实我想找一个人。” “什么人?”大家问。 “他叫云七,一个年轻的乞丐,个子大概这么高,时常戴一顶毡帽,你们有谁认识吗?”云七夕比划完,满心期待地看着他们。 然而大家听完却都愁着眉,最后纷纷摇头,“不认识。”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认识吗?”云七夕不甘心地追问。 大家再次摇了摇头,云七夕吐了口气,好不失望。 “小姐,可以发铜板了吗?”有人小声问道。 云七夕看了巧儿一眼,于是巧儿拿出钱袋,将铜板一一分发给了他们。 起先还有些不相信的乞丐,这会儿真实地拿到了钱,这才终于露出了笑容。 “如果你们愿意帮我一个忙,我还可以付更多的银子。”云七夕突然道。 “什么忙?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我们一定去做。”大家纷纷拍着胸脯,表示愿意。 钱这么好赚,他们当然乐意。 “你们人多,全部分散到京城各处,帮我找到这个人。” 云七夕话音刚落,便有许多人自告奋勇。城东,城北,城南都有人去了。 云七夕不由好奇,“怎么你们没有人愿意去城西吗?” 一提到城西,原本喧闹的一群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敏锐如云七夕,很快感觉到,这个城西,必有古怪。 “如果有人愿意去城西帮我找人,我给十两。” 她下了重注,也看到有许多人明显对这个条件十分心动,可是仍然没有人肯站出来。 “二十两。”云七夕不动声色地加了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 这下子,他们更加心动了,明明很想得到这银子,却又似乎有很大的顾忌。 “我去。”突然,身后一个声音插了起来。 云七夕回过头,只见一个大概二十出头的男子站在大树后,他虽然只穿着打着补丁的蓝布衣,但还算干净。他不是乞丐,应该只是普通的百姓。 不过是去找个人而已,但看他的神情,却像是去赴死。 与此同时,大家嘈杂了起来。 “东子,你想钱想疯了么?”有人叫嚣了起来。 “是啊,为了二十两银子,你连命都不要了?” 看来这些乞丐都认识他,至少知道他叫东子。 东子面色很严肃,认真地看着云七夕,“如果我死了,就把银子给我卧病在床的娘子吧。” 云七夕越听越糊涂,找人而已,又不是上战场,至于丢命这么严重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忍不住问。 乞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如今的城西,已经成了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只因几天前,官府将一群得了瘟疫的人,赶到了那里。 不用再细说,云七夕也懂了,也就是说,那些得了瘟疫的人,被隔离了。而城西,就是隔离区。 按照他们的说法,这瘟疫发生应该有好些天了,可同样身在京城,不过是一个东一个西的区别,她竟然从没有听说过这件事,而且,前天,宫里还大摆宴席,似乎丝毫没有因为瘟疫事件受到任何的影响。 “赶进去的,都是些什么人呢?”云七夕问。 其中一人一叹,“总之不会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只有咱们穷苦百姓的命,才会如此轻贱,任人宰割。” 旁边一人拐了他一下,提醒他,“你说话注意些,当心祸从口出。” 那人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云七夕,终是不再说什么了。 “这位小姐,你刚才所说的话可还作数?”身后那个叫东子的男子问道。 云七夕回过头,认真地看着他,“如果你染上了瘟疫,你娘子怎么办?” 东子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有几分决然,也有几分痛苦。 “是我无能,没钱医治娘子的病,如果能用我的命换回二十两银子,即使不能治好她的病,也能让她吃些好吃的,这也很好。她这辈子跟了我,苦了她了,下辈子如果她还愿意嫁给我,我一定好好补偿她。” 云七夕心下戚戚,不禁摇头,“这辈子的事,为什么要留到下辈子?下辈子,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话而已。” 云七夕的话近乎残忍,让东子突然很是痛苦,猛然拿手捶打着他的头。 “是我没用,是我对不起她,该死的人是我,我多想代她痛,每次看见她那般痛苦的样子,我的心就犹如刀割一般。” “好了,你不要这样。”云七夕出声阻止,撑着一只腿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将二十两银子递到他的眼前。 东子看着银子,渐渐平静下来,神情决然地道,“我说了,银子不用给我,给我娘子吧。” 云七夕将银子塞到他手里,说道,“银子你拿着,但你不用去城西。你的娘子还需要你照顾,若你出了什么事,你娘子怎么办?” 东子惊愕地盯着她,只见云七夕微微一笑,“拿着银子去给你娘子请大夫吧,若不是我这会儿有事,我会亲自去看一看你娘子的病情。” “小姐会医?”东子惊讶。 云七夕点点头,“嗯,等我忙完了这边,我便来看你娘子,告诉你娘子,包括你自己,一定要有信心。” 说完,她回头叫了巧儿,“巧儿,我们走吧。” 巧儿本来还陷在震惊里没回过神,一是震惊瘟疫事件,二是惊讶云七夕会医术。这会有些茫然地问,“二小姐,去哪儿?回府吗?” 云七夕摇摇头,“不,去城西。” “什么?”巧儿吓得身子一抖。 其他所有人听见她的话,也俱是一震。 “这位小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是啊,而且我听说,城西的村子如今有官兵把守着,要进去恐怕不容易,若是进去了,要出来可能就更难了。” 云七夕淡淡一笑,“其实瘟疫并没有你们想像中那么可怕。再者,我担心云七就在城西,所以我才找遍全城都找不到他。” 一个年老的乞丐一叹,“姑娘啊,看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你是怎么想的呀?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这是要折腾什么呀?” 云七夕只是笑了笑,并未多做解释。瞧着老乞丐手里的手杖,她问,“老人家,我可以问你买了这根木杖吗?”她指了指自己的腿,“我如今太需要这个了。” 老乞丐愣了一下,瞧了瞧手里的木杖,递了过去,“只要小姐不嫌弃。” 云七夕正要叫巧儿拿钱,老乞丐说道,“不必了,我看得出来,小姐心地善良,我虽然是个乞丐,但也并不是眼里只有钱的,这木杖,我随手就可以做一个,你拿去吧。” 云七夕心里感到了阵阵的温暖,也不再客气,接过拐杖,说了一声,“谢谢你,老人家。” “你真的要去城西?” 云七夕看得出来,老乞丐还是想要劝说她,安慰似地笑道,“您放心吧,我是瘟疫的克星,瘟疫见到我,会自动退散的,我活着走进去,也一定会活着走出来。” 老乞丐见她态度坚决,也终是不再说什么了,只点点头,“你多多保重吧。” 巧儿扶着云七夕上了马车,云七夕掀开车帘,又再次叮嘱东子。 “东子,好好照顾你娘子,你离不得她,她也离不得你。” 东子感激地看着她,捧着手里的银子,觉得无比沉重,重重朝她点了点头。 马车走起来,巧儿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二小姐,您真要去城西啊?” 云七夕闭上眼睛,只轻轻嗯了一声,再未多说,好似在思考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看着巧儿道,“巧儿,呆会儿回了城,你就先回府吧,我自己去就好。” 闻言,巧儿连忙摇头,“那怎么行,虽然想到瘟疫,奴婢有些害怕,但我看二小姐不怕,奴婢也就没那么怕了,奴婢只是想不明白,二小姐为什么一定要找到那个人呢?” 云七夕叹了口气,视线落在某处,“如今已经不单单是找云七的事了,生命不分贵贱,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场悲剧发生。” 手上摩挲着那根木杖,这木杖的做工不太精细,只是长期手握的这一处被磨得十分光滑。盯着手里的木杖,云七夕突然笑了,因为她觉得自己此刻挺像丐帮帮主,连打狗棒都具备了。 此刻的京城,很像民国战乱时期,同在一座城,一边是战火纷飞,一边却是仍旧是歌舞升平。 所以她在怀疑,京城是不是有很多人都跟她一样,一直不知道瘟疫的事。 从城东到城西,一路从繁华走到了死一般的寂静。 村口用木栅栏围了起来,有几个官兵在把守着。 见到行驶过去的马车,一个官兵远远地就吼了起来。 “喂,那是谁的马车?速速离开。” 第59章如果能生,谁也不愿意死 第59章如果能生,谁也不愿意死 马夫吓得勒住僵绳,将马车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走了。 云七夕掀开车帘望了一眼,只见几个官兵已经打开木栅栏,向马车的方向走来。 砰砰砰! 一个官兵拿剑鞘敲了敲马车,嚷嚷道,“马车里是谁?不知道这城西的东柳村是禁地么?赶紧离开,不要在这生事,小心惹祸上身。” “这位官爷,马车里的是……” “是专程到东柳村来的。”云七夕推开车门,淡淡截断了马夫的话。 几个官兵微微诧异地打量她,其中一个大胡子的官兵咂摸着下巴,笑得有几分邪气。 “这位姑娘,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云七夕镇定地看着他,也是勾了个淡淡的笑,“知道,这里是疫区。” 那大胡子脸色一变,笑容消失,谨慎地盯着她,“知道你还敢来?” “我是来看亲戚的。”云七夕回答得淡定。 “看亲戚?”大胡子哼了一声,冷笑道,“如果你的亲戚真的在这里面,那更不必看了,只需等着替他收尸就好。” 几个官兵听了大胡子的话大笑了起来,云七夕眯起了眼,眼神骤地变冷,忍着想骂了他大爷的冲动,她亦是冷冷一笑。 “你会因为你娘得了病,就不管她的死活吗?你会因为你孩子生得丑,就把他丢去喂狼吗?” 几个人笑声顿住,大胡子被呛了声,沉着脸目带凶光地看着她,“你找死?” 云七夕无半分畏惧,依旧笑着,“对,我就是找死,知道我是成心找死,又何不成全了我?也省得在这里费一番嘴皮子。” 此话一出,几个人看她的眼神就如看着怪物一般。 其中一个官兵抄起手,抱剑在怀,对大胡子说,“老大,咱也是为她好,既然她不领情,执意要进去,那就成全了她,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是她自己的事儿,索性都是她自己找死,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这位小哥说得极是。”云七夕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了些。 大胡子沉着脸看了她一会儿,警告地道,“话我可说在前头,这条路只有入口,没有出口,进去就别再想出来了。” “是呢。”云七夕笑得两眼微弯,并无半分惊慌。 大胡子一挥手,高声道,“让她进去。” “等一下。”云七夕叫了一声,随后借着木杖从马车上下来,对大胡子道,“我一个人进去就好。” “不行,二小姐,我跟你一起进去。”巧儿急得就要跳下马车。 云七夕按住了她,“巧儿,你不能,我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说着,她凑到巧儿的耳边耳语。 听着听着,巧儿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最后,她重重点头,“好,二小姐的话奴婢都记住了,奴婢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好,我相信你。”云七夕欣慰一笑。 当她正准备往前走时,巧儿又抓住了她,“二小姐,您,您自己要保重啊。” 云七夕回过头,安慰地拍拍她的手,“不必担心。” 说完,她拄着木杖一步步地朝前走去。虽然走得吃力,背脊却挺得很直。几个官兵盯着她的背影,都不由惊诧了。 巧儿看着她走进栅栏里,鼻头不由一酸,但想到云七夕交代给她的事,她来不及伤感,让车夫立刻调了头,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去。 栅栏的位置其实离东柳村还有一段路程,大概是为了隔离的安全性,所以隔离区的范围拉得比较大。 云七夕一路拄着木杖,走了好远,一直都没有人烟。又走了一路,突然听见了喧闹声。 闻声望去,渐渐看到了几处房屋。 她一步步走近,只见许多人围在了一起,喧闹声越来越清晰。 “哎,这么年轻就没了,这瘟疫可真是害死人啊。” “不必感叹别人,我们大家都一样,终会是这样的下场,朝廷把我们放在这里,就是让我们自生自灭的。” “看他的样子是个乞丐,也不知道有没有亲人,真是可怜,连个送他最后一程的人都没有。” 云七夕的心猛然提了起来,一股寒气从脚底一瞬间窜遍了全身。 不可能,一定不可能!他还有好多银子没花呢,她还没来得及跟他道歉呢。 拄着木杖,她慌乱而狼狈地冲向了人群。 “让开,大家让一让。”她慌乱地说着。 众人回头见她面色激动,看着她的眼光不由带上了一丝同情。不约而同地让出一条路来。 “云七。”她喊出声的同时,看见了空地中破草席上放着的尸体。 不是,不是他,她心下一松,深深吐了一口气。 “姑娘,你是他的什么人?”有人同情地问。 云七夕摇摇头,“我不认识他。” 众人一听,不仅又是一阵惋惜,“哎,可怜啊,看来是没有人来送他了。” 云七夕回过头,看着众人,说道,“我们大家送他一程吧,大家如今在这里共患难,也算是缘分。” 众人纷纷点头,有人近乎悲痛地道,“是啊,这位姑娘说得有理,今天我们都还站在这里的人,不知道明天又有谁会离开这个人世呢。” 如此沉重的话,让大家都不再吭声了,甚至有妇人开始低低地啜泣起来。 云七夕强打起精神,用充满力量的声音说道,“大家不要灰心,瘟疫并非不治,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我们一定会打败瘟疫。” 有人质疑,“姑娘,你是新来的?怎么没见过你?你也染上了瘟疫?” 云七夕摇摇头,“我并没有得瘟疫,但我可以治瘟疫。” “你可以治瘟疫?”大家明显不太相信,且不说朝廷拿瘟疫都没有办法,大家眼睛所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年纪轻轻,又腿上带残的小姑娘而已。 “姑娘,你就不要逗我们开心了。”大家明显已经心灰意冷。 云七夕知道,让他们相信她确实有一定的困难,她并不灰心,耐心解释道,“大家想想,我既然没有染瘟疫,又怎么敢走到你们中间来呢?难道我不怕死吗?我怕,我之所以敢进来,是因为我相信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治好你们。” 听她这样说,大家开始将信将疑。如果能生,谁也不愿意死。虽然他们大多已经长期抱着等死的心态,可是此刻听云七夕这样一说,心里又不禁燃起了一丝希望来。 突然,一个妇人从不远处惶急地奔了过来,边跑边喊,“不好了,不好了,小雨晕过去了。” 小雨?云七夕心头一紧。已经有不少人跟着妇人朝着一个院子快步走去,云七夕不再迟疑,也赶紧跟了上去。 她拄着拐杖,自然跟不上他们奔跑的速度,但她心里很急,匆忙的脚步显得狼狈不堪。 “小七让我看好他,他起先还好好地,不知道怎么,突然全身抽搐着晕了过去。这可怎么办,这会儿小七又不在。” 小七!小雨!云七夕有种强烈的预感,他们口中的小七就是云七。 排开众人,挤到床前,只见床上静静躺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这不是小雨是谁? “小雨,小雨。”云七夕拍了拍他的脸,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来不及想清楚心里的疑问,此刻救人是第一要事,云七夕看着围了一屋子的人。 “大家都先出去吧,这屋子空间本来就小,都挤在房里,对小雨反而不利。” 众人一听,都纷纷退出了房间,云七夕叫住起先报信的那个女人。 “大姐,麻烦你帮我找根绣花针来。” 女人肩负着看护小雨的任务,自然不希望他出事,所以赶紧去将绣花针取了来。 云七夕点燃蜡烛,将绣花针放在火中烤了一阵,来到床前,从小雨的人中处戳了下去,痛的刺激让小雨哼出了声,却还是没有真正醒过来。 女人对她的医术有些怀疑,“姑娘,这样能行吗?” 云七夕不说话,再将小雨扶着坐起来,找准小雨后脑勺的几个穴位,用针一一地刺了进去。不一会儿,小雨的手指跳动了两下,紧接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醒了,他醒了。”女人欢喜地叫起来。 云七夕动作轻柔地让小雨重新躺下,小雨虽然睁开了眼,精神却有些恍惚,盯着坐在床前的云七夕,如呓语一般迷迷糊糊地道,“我们真的没有拿你的东西。” 云七夕心里没来由一疼,温柔含笑地看着他,“小雨,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真的没有拿。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小雨的眼神有些茫然,觉得认识她,又不认识她,“是你吗?不像,以前你好凶,可不像现在这么温柔。” 云七夕没好气地笑了,“我凶吗?姐姐我从来都这么温柔的好吗?”说完,她转头对女人说,“大姐,麻烦你端一碗盐水过来。” 不一会儿,女人端来了盐水,云七夕喂着小雨喝下了之后,他又很快闭上了眼睛。 女人担心地问,“姑娘,小雨他现在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吧?” 云七夕替小雨盖好被子,道,“放心吧,他现在只是睡着了。” 听她这样说,女人也算是松了口气。 云七夕一直坐在床前守着小雨,不知何时就睡着了,不过睡得不太踏实,她梦见小雨突然间停止了心跳,吓得她猛然惊醒。 眼前,小雨依然在睡,她松了口气,却有一件衣服从她的肩膀上滑落了下来。 第60章没有瘟疫 第60章没有瘟疫 朴素的布衣,这应该是件男人的衣服。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云七夕猛然回头,不禁呆住了。 他是吗?若不是因为那双依旧灿若星辰的眼睛,她一定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当初她见过的乞丐云七。 他没有戴帽,她第一次清晰地看清了他的真实面目。一张绝对算得上是倾国倾城的脸,很白很干净,一双温和含笑的眼睛,仿佛是撒进了一缕阳光,好看得不像是凡人,虽然只穿了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蓝色布衣,但却像是一块普通的布料包裹了一块珍贵的宝玉,身上的光华完全掩藏不住。 此刻他正懒洋洋倚在门口,门外的阳光打照在他的侧脸上,衬得他嘴角的弧度越发柔和,脸上的笑容越发地迷人。 他手里端着一只碗,看样子,像是已经站在那里好一会儿了。 这样的画面,哪能让人联想到乞丐二字,她的脑海里飞快窜出一个更符合的词来,王子,这样一个穿着布衣的王子,把两种属性拉扯到一起,有另一个更精准的词,叫乞丐王子。 直到看到云七的眼底划过一抹兴味的笑意,云七夕才猛然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才那直勾勾的花痴目光,她有些窘。将手中的衣服放在床上,她佯装淡定地站起来。想起那日,她误会他拿了她的小手电,如一个女痞子一般将他逼到墙角,还对他上下其手,她就更是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云七一步步向她走来,站定在她眼前,离她很近,云七夕低着头,可以看见他手中的碗里,浓黑的药水在轻轻地晃荡。 只听突地一声好听的轻笑声响起,云七夕抬起头,入眼是云七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怎么?不认识了?”他轻声笑问。 他的声音如清风般温柔,全没有对她的怨怪,云七夕深呼吸了一口气,认真地看着他,语气诚恳地道,“认识,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云七的目光微滞了一瞬,将药碗放在床前,看了眼熟睡中的小雨,问道,“还是为了那个对你很重要的东西?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拿。” 听他这样一说,云七夕心中更是惭愧,低声嗫嚅道,“我已经知道不是你拿的了。” 从小到到,她很少说对不起三个字,似乎有些说不出口,磨蹭了半天,才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其实我是专程来……” “不好了,”屋外一个声音将她打断,紧接着,那个起先云七委托照顾小雨的那个女人冲了进来,十分焦急地看着云七,看来跑得很急。 “凤姐,怎么了?”云七眉头一皱,紧紧盯着凤姐,沉声问。 凤姐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王叔和他儿子快不行了,你,你快去看看吧。” 云七眸子一沉,跟凤姐一起快步走了出去。 云七夕一边拄着木杖跟上去,一边理所当然地想,莫非那个王叔一家是云七的亲戚? 一间破旧的小茅屋里,此刻围了不少人,见云七进去,大家都让开了路。 一张破旧的床上,一头躺着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老头,老头闭着眼,呼吸十分微弱的样子。另一头,是一个年轻的男子,长得跟老头有几分相似,脸色苍白,虚睁着眼,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似乎全然没有力气。 云七先是把了把老头的脉,然后又把了把年轻男子的脉。接着,他又抬手撑开男子的眼皮来看了看。整个过程,他的神情一直很凝重。 而云七夕却是更好奇了,看云七的样子,莫非他会医术?他到底是什么人?简直太神秘了。 “小七,王叔和二狗怎么样啊?是不是染上了瘟疫?”凤姐忍不住问道。 云七站起来,沉着脸没有说话。 云七夕心下好奇,一步步走到床前,分别把了一下王叔和二狗的脉,查看了一下他们的舌苔和眼睛,心里也有数了。但她没有说话,她想听听云七的答案。 “小七,这位姑娘,王叔和二狗怎么样啊?有治么?”另一个人老头也沉不住气地问了出来。 看得出来,大家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慌,尽管云七和云七夕都还没说什么,他们却都似乎已经想当然地猜到一种结果。 “王叔和二狗并不是瘟疫。”云七沉着地说出诊断结果。 “虽然不是瘟疫,但却并不乐观。”正当大家都大松一口气时,他却又将所有的人情绪打倒了底谷。 “那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凤姐急问。 云七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大家都带着哀伤失望的心情离开了茅屋,云七夕和云七回到小雨睡的屋子里,小雨还在睡。 云七夕这才终于忍不住问她,“你竟然会医术?” 云七未答,温和的眉眼噙了丝笑,以同样的口吻重复道,“你竟然会医术?” 云七夕愣了一下,鼓着腮帮子,理直气壮地道,“是啊,我会医术,有什么好奇怪的么?” “是啊,我会医术,有什么好奇怪的么?” 他就像个复读机,含笑再次重复了她的话。 云七夕挑眉,“当然奇怪,你到底什么身份?” 云七笑得深遂,正欲说什么,突然听见床上猛然一声咳嗽,像是隐忍了许久的样子。 他们齐齐看过去,只见小雨正睁着一双大眼看着他们,在看向云七时,眼里有着一丝愧疚,好像是在自责自己没能忍住,咳得不是时候。 云七夕已经当先走了过去,笑着对小雨道,“你醒啦?现在有没有舒服点儿?” 小雨轻轻点了点头,大概是她上次的行为已经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心里阴影,他看着她的时候,眼里竟有那么一点点忌惮,只有气无力地小声说道,“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追着我们满大街跑,追问我们把你的东西藏哪儿了?” 咳咳! 顿时,云七夕的脸上写了一个好大的窘字。 “醒了就先把药喝了吧?”云七走过来,化解了她的尴尬。坐在床头,将小雨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伸手端过碗来。 小雨有些惊慌,“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小雨不……” 他的“不敢”二字,硬是让云七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给看了回去。 小雨咬了咬唇,垂下了眼。 云七夕却已经从云七手里拿过碗来,“我来吧。” 她拿着汤匙,将汤药喂了过去,小雨盯着她,没有张口。 “怎么了?”云七夕看着他抗拒的样子,好奇地问。 “不敢劳烦姑娘。”他如一个小大人般,一本正经地道。 云七夕突地一笑,“怎么就劳烦了?谁教你的?江湖之人,要爽快一点,别这么忸怩。” 小雨没有回答,却是抬头看了云七一眼,直到看见他向他轻轻点了点头,他才终于张口接过了云七夕喂过去的药。” 给小雨喂完了药,让他重新躺下,云七夕实在憋不住,用木杖戳了戳云七,示意他到外面去。 他们两人来到小河边,河边有不少的柳树,柳枝随风轻摆。东柳村大概就是因此而得名。 “你说吧,你到底什么身份?” 她问得直白,云七只是一笑,视线远远望关河对岸,“我是云七。” 云七夕烦躁地一扬手,“我没问你名字,我问的是你的来历。” 云七回过头,见她一本正经,神情也有了几分认真,“我只是曾经有幸拜过一个神医为师而已。” “神医?”云七夕的眼睛里写满了怀疑。 云七点点头,“对,神医。” “你跟小雨怎么会在这儿?”云七夕继续问出心中的疑问。 云七道,“因为小雨被官兵当做瘟疫抓了起来带到了这里,所以我也就跟着来了。” “小雨,他根本就不是瘟疫啊。”云七夕讶然。 云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一丝凝重,“是,他不是瘟疫,王叔和二狗也不是瘟疫,事实上,我来到这里这几天,并没有发现真正的瘟疫。” “什么?”云七夕更是惊讶。“没有瘟疫,官府为什么要把这里隔离出来?而且,我起先刚来的时候,明明看见有人刚刚死去啊,大家都说他是瘟疫死的。” “真的是吗?”云七盯着她,像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云七夕不知道,当时她只担心着云七,并没有仔细上前去看。 “你怎么会来?”云七问她。 云七夕伸手捋自己的头发,掩饰自己的窘迫,“我不是说了么?我是来找你的。” “还是为了那件东西?我倒真是好奇,那是件什么样的宝贝。”云七含笑问道。 云七夕更窘,“那确实是件宝贝,我也确实是为了那件东西而来,但我不是问你要,我已经知道东西不在你这里了,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对不起,上次冤枉了你。” 云七盯着她,顿时展了个温和的笑,“我并没有在意,因为我知道,你终有一天会知道的。”说完,又问,“你明知道这里是瘟疫区,你还来,你不怕么?” 云七夕扬眉一笑,“这也是一个我来的原因。” 第61章谁是凶手 第61章谁是凶手 见云七不解,她笑着解释,“因为我是瘟疫的克星,猜到你有可能在这里,我就来了。” “你怎么猜到的?”云七十分好奇。 “因为我问了好多你的同伴,都没问到你的消息,我有一种第六感,总觉得你在这里,果然,再次验证我的第六感很灵。” “我的同伴?”云七眉心轻蹙。 “就是那些乞丐!”云七夕答得理所当然,而云七却是差点崩溃,好不容易才忍住,尴尬地笑了笑,“你还真聪明。” “那是。”云七夕好不得意。 一小段的对话结束,两人的脸上都挂着浅笑。当云七夕再看过去时,却发现云七笑容并不轻松。 “你在担心瘟疫的事?” 云七的视线看着某处,好看的眉宇轻轻纠着,“村子里并没有人得瘟疫,可这些日子,每天都有人死,大家都想当然地以为是得了瘟疫死了,我在担心,这件事背后的真正目的,比瘟疫更可怕。” 听着他的话,云七夕的面色也凝重了起来,“会不会确实有瘟疫病源,只是你没有查到。” 云七夕笃定地摇摇头,“不会。” 其实云七的气质全然不像一个乞丐,甚至可以说,不像一个普通人,可二人此时都在想着瘟疫的事,云七夕倒也没有深问这些。虽然是刚刚知道云七会医术,她这个从21世纪穿越过来的医生,竟对莫名他的医术有一种信任。不知这种信任源自哪里,好像就是没有来由。 从河边回来,半路上,突听天空一声鸟叫划破长空,云七夕正下意识抬头,却只听见鸟儿一声惨叫,远远的高处,鸟儿飞翔的姿势突地一变,直直地坠落了下去。 “向参军真是好箭法啊,咱们又有鸟肉吃了。” 死气沉沉的疫区,难得有这样欢呼雀跃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朝着鸟儿坠落的方向跑去。 云七夕一侧头,看见一个男子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健硕的长臂拿着一只长弓,面色严肃地看着鸟儿坠落的方向。 他气质不凡,看着不像是普通村民,云七夕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他是谁?” “他是晋王麾下的一员猛将,向飞。”云七说道。 “哦,”云七夕很是意外,“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看起来不像得了瘟疫。” 云七抿着唇角,望了向飞的方向,“我说了,在这个村子里,我还没有发现真正得了瘟疫的人。” 这个瘟疫事件显得过于蹊跷,更像是一场预谋。云七说得对,这背后,有可能是一场比瘟疫更可怕的东西。 “你在想什么?”云七暖暖的目光盯着她,虽是一句问话,但他好像知道她的心思,说道,“有些时候,因为某件事情的触动,真的很想去做一些事情,不为自己,只为良心,可是,很多时候却是无力的,发现原来并没有手眼通天的本事。” 云七夕看向他,他温和的神情里却有着隐隐的无奈。他是指的这次的瘟疫事件吗? 不管怎么样?也不管云七与小雨是什么关系,朋友也好,亲人也罢,他能陪着小雨一起来到疫区,至少说明他是重情重义的。而瘟疫是一个大事件,不是瘟疫的瘟疫事件却更是扑朔迷离,不是哪一个人的事,他的愁眉不展也至少能说明他是一个善良的人,只有善良的人才会关心别人的生死。 “云七,有没有兴趣去挖掘这背后的真相?”云七夕突然问。 云七回过头,盯着她,只见她很认真的表情里有一种信心。他笑得依旧温暖,视线缓缓移向她受伤的腿,“你这样……” 云七夕扬眉一笑,将手上的木杖一丢,“没问题的,我的生命力是很强的。” 为了表示自己已经恢复,她还打算表演一下,提腿大步迈出去,“这是小伤,很快我就可以……生龙活虎了。”话还未说完,她就表情扭曲地被迫抓住了云七的手臂,最后几个字吐出来,就万分尴尬了。 云七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伸手扶着她,“还逞强?” 为了掩饰自己的难为情,云七夕哼了哼,“我没有逞强,我完全不受影响,因为做事靠的是这里,不是腿。”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云七眸子微眯,轻轻抬起下巴,唇角轻轻勾了起来。 果然,这个东柳村就是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地方。 东柳村的条件毕竟有限,王叔和二狗的情况不容乐观,云七夕想出去找些药材回来,都被拦了下来。 “姑娘,我们早就说过了,进去了,就不要想着再出来了,呆着吧。”放云七夕进去的那个大胡子许是猜测云七夕可能后悔了,好不幸灾乐祸。 入夜不久,就得来了王叔去世的消息,二狗也并没有等太久,就跟着他爹一起去了。 云七夕跟着云七赶过去,见到他们安静地躺在床上,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她好震惊,下午的时候,她看过他们的情况,虽然不太乐观,但还不至于去得这么快。 在王叔的茅屋里,大家都陷入了一种恐慌和绝望。 “哎,看来,我们都是逃不掉的,认命吧。” “是啊,连朝廷都从没有安排大夫来过,可见已经是打算让我们自生自灭了。” 云七夕被一语惊醒,是啊,瘟疫是重大事件,朝廷既然隔离了整个村子,又怎么可能不派大夫来呢?还是说,朝廷根本就知道,不存在瘟疫这件事。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在大家悲伤绝望的时候,云七在严肃地查看王叔和二狗的身体,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话。 从茅屋里出来,云七夕才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云七凝重地看着她,摊开手心来,云七夕看见他手心里躺着两枚细钢针,不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再看向云七,他知道她明白了,向她轻轻点了点头。 下午的时候,他们发现王叔和二狗是中了毒,发作的情况特别像是得了瘟疫,但他们却并不是死于中毒,而是他杀。 他们回到屋子里,云七关好房门,云七夕紧紧盯着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听他说说情况。毕竟,他比她早来好些天。 云七将钢针放在桌上,愧疚地说,“其实前几天有村民突然死掉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但,我没想到这一次他们动手这么快,是我疏忽了。” “简直丧心病狂!”云七夕一拳重重垂在桌子上,恨极,“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非要要了他们的命?他们只是普通的老百姓而已。” “正因为他们是普通老百姓,所以命如草芥。”云七的话里颇有些深意,有对这场预谋的憎恨,又有一种毫无办法的无奈。 突然,屋外响起了“刷刷刷”的声音,一声声迅急有力。 他们打开门走出去,只见暗夜的空地上,一个人影正在疯狂地舞剑,一招一式,仿佛带着怒气,剑过之处,风起树动。他不像是在练剑,倒像是在发泄。如若是与人对决,想必对方很快就会倒在他的剑下。 向飞,身为晋军的参军,被禁足在这个所谓的疫区里,该是烦燥不安的,不过白里里见他还足够冷静,这会儿却好似有一腔怒火找不到突破口似的。 第二日,王叔和二狗下葬。 穷人的葬礼,连一具棺材都是奢侈,不过只有一卷草席,一个土坑,一堆冥纸。 村民们自发地来送他们最后一程,也许是想到不久之后,自己也将是这样的下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悲伤。 向飞也来了,不过他只是站在不远处,没有走近。望着一捧捧土慢慢地填进坑里,掩盖了他们的尸体,他沉着脸,没有表情。最后远远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云七夕深思地望着他的背影,低声喃喃道,“你说凶手到底是谁?” 云七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你怀疑他?” “只有他,是东柳村里,一个特别的存在。” 云七思索着,“若是他,他今日为何会来?” “因为愧疚。” 这样梳理下去,似乎合情合理,而且,放眼整个村子,只有他的身手,可以做到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紧接着,同样的情况发生了。当云七夕和云七听见有人瘟疫发作,赶到时,那人已经没了呼吸,不出意外,云七依然在那人的脖子处取出了两枚钢针。 “简直越来越丧心病狂了,都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云七夕愤恨地说。 “若是不查出事实的真相,恐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命一个个消失。”云七面色十分沉重。 “我们必须想办法,不能再这样任人宰割。”云七夕咬着牙。 “怎么做?”云七看着她。 第62章男人,可不要小瞧女人 第62章男人,可不要小瞧女人 云七夕想了一会儿,道,“如今村民住得太过分散,又手无缚鸡之力,坏人很容易下手,不如我们将村民们聚集到一起,一方面可以减轻大家的恐慌,另一方面,可以让坏人没那么容易得手。起先那些中毒的村民,毒从何而来?我们亲自把关大家的饮食,不给那背后的人制造瘟疫假象的机会。” 云七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如今,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他们的这个意见得到了全部村民的响应,因为连日来发生的太多的事情,所有人的心里都是恐慌的,大家聚在一起,至少可以多一点安全感。 只有一个人没有响应,依旧独来独往,那就是向飞。 这样一来,他就更加成为了云七夕怀疑的对象。 也许是因为盗墓这一行的职业病,她行事过于谨慎,在没有找到凶手之前,村里的每一个都值得怀疑,她不放心将大家的伙食交给任何人,于是自己一瘸一拐地亲自上阵。怀疑村里的井水不干净,她让云七去山上找来了干净的山水。对,如今这村子里,她只相信云七一个人。 小雨的病情有了好转,也起床来帮忙,云七夕就把给大家打饭的事情交给了他。 突然看到不远处,向飞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朝这边看了一眼,便面无表情地坐在了门口的一根矮木桩上,尽管这边很热闹,他却再没把视线投过来。 云七夕想了一会儿,突然一勾唇,眼底划过一抹精明。 打了一碗粥,她端着粥,朝着向飞走去。 她一步步地来到他背后,还未开口,突然一股至寒的剑气喷薄而出,只见一把森亮的薄剑,泛着寒光的剑尖,正直指她的鼻尖,如果剑再往前几寸,她的鼻子就没了。 硬生生挺着背脊,云七夕强自镇定地笑了笑,“向总兵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好心给你送一碗粥过来。” 寒剑之后,向飞面色冰冷,只吐出两个字,“不必。” 云七夕此刻已经完全镇定下来,笑得灿烂了些,“为何?莫非向总兵是担心这粥里有毒么?你放心,良心被狗吃了的人才会这么做。”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也许是心头有种预感,知道他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她怎么样,于是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的那把剑,一步步走近他,固执地将碗递过去。 “向总兵,赏个脸吧?” “滚!”向飞崩着脸,眼底突生烦燥,伸脚猛然一踢,云七夕手里的碗就飞了出去,“哐当”一声脆响,碗无辜地碎了。 云七夕一个没站稳,脚一崴,身子就往后倒去,恰好就一双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 “向总兵这样对待一个女子,似乎显得太过没有风度。”云七稳稳地将她扶着,她抬起头,可以看见他嘴角勾着一丝懒洋洋的笑,明明是淡淡有礼的语气却矛盾地有些不客气。 借着云七的力道,云七夕站直,似笑非笑地看着向飞,“向总兵的反应好生奇怪,难道是心里有鬼,所以……” “噌”,长剑入鞘,向飞站起身,冷冷道一声“莫名奇妙”,便转身大步回了屋。 这下子,云七夕几乎已经在心里肯定,他就是那个背后的凶手了,于是盯着他背影的那双目光,恨不得化成两把刀子,将他给劈了。 “你没事吧?”云七温和地问她。 云七夕收回恶狠狠的视线,经他这么一问,顿时觉得脚软,抓着他的衣袖,只皱着眉吐出一个字,“痛。” 云七无奈地笑了笑,突地一把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那个,痛是痛,但还是勉强可以自己走的。”云七夕急急地说,不知道为何,一向脸皮子厚的她,竟然莫名其妙红了脸。 但云七并没有理她,直接抱着她回到了屋子里,将她放在床上。蹲下身,他替她拆开绑着伤口的布,看了一眼,不禁皱起了眉,“你不是懂医么?竟操心别人,自己的事倒全然不放在心上,这药早就该换了。” 他语气里的怨怪在云七夕听来,心里却是阵阵温暖。从前,除了她妈妈,从来没有人关心她,连她的那个渣爸都只当没有她这个女儿。所以她大把大把的时间都用来研究盗墓和医学了。 穿越到了这里,虽然一步步走过很多的阴谋陷阱,但也感受到了很多人的关心,比如云冲,巧儿,张沁雪,但那大多是沾了二小姐的光,可云七不同,他们萍水相逢,她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也不一定知道她的,所以面对他的关心,她的感受更真实。 “有一句话叫医者不自医,如今有你这个会医术的朋友,我也算幸运了。”云七夕打心眼里笑着。 云七的手顿了一下,神情里有一瞬间的僵硬,抬头时,却又已经眼底噙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可还欠着我的银子,跟我套近乎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想将这一页翻过去,不认帐?” “噗,”云七夕有种被打败的感觉,崩着咬肌瞪一瞪眼,突地又吊儿郎当地笑起来,“我若是不承认呢?又没有字据。” 看着她没正形的样子,云七笑着耸耸肩,“那我可还真是拿你没有办法的,没有字据,告官府都无门,只能自认倒霉吧,谁让自己遇上了无赖呢?” “谁无赖?”云七夕瞪眼,就要站起来。 云七按住她,笑容不减,“仔细再伤到腿。”好听的声音突然温和得有些不像话。云七夕端端坐着,像个木头似的,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看着他手势轻缓地替她包扎伤口。 “你平日里当心一些,伤口已经快好了。”云七又道。 “好怀念能正常走路的日子。”云七夕闷闷地说。 包扎好了,云七站起来,修长的手指倒了杯茶来喝了一口,道,“你刚才冲动了。” 云七夕倒不以为然,“可经我刚才那么一试,你不觉得他更加可疑了么,我如今不是怀疑他,是基本可以断定了。” 云七放下茶杯,思索着,“不是,我总觉得并不像这么简单。” “看着吧,是狐狸早晚会露出尾巴的。”云七夕十分相信自己的判断。 但当静下来时,她又想到一个问题,向飞是单连城的手下,若凶手真是向飞,那背后的人难道是单连城吗?他不像是这么丧心病狂的人啊。可,她毕竟对他的了解不深,她不敢肯定,也不能否定,只能慢慢地等待真相浮出水面。 晚上,他们把所有人都聚在一间大屋子里,打地铺。好在是夏天,不会冷。有很多人好奇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都只是敷衍地回答说为了互相可以照顾,并不准备把事实说出来,怕引起更大的恐慌。 所有人都睡了,可云七夕想到真相正一步步接近,精神却异常兴奋,靠墙而坐,全无睡意。 云七坐在她身边,头靠着墙,偏头看她一眼,笑问,“还不想睡?” 云七夕摇摇头,“不想。” 突然,她想到一个问题,低叫一声,怕吵醒别人,她飞快捂上了自己的嘴。 “怎么了?”云七诧异地看着她。 云七夕愁眉苦脸地看着他,“你说,咱们应该没有一个人是向飞的对手吧,我们这样子把所有人聚在一起,他不是更方便将我们一锅端了?” 听她说完,云七神色一松,笑了,“你想多了。” 她倒希望她自己真是想多了,她向来想得比较多,分析问题犀利深刻,然后她又想到另一件事。她已经有两天没回国公府了,不知道府里头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巧儿是否能沉得住气,谨记她的话? 是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唤醒了她,抬起头,正对上云七淡淡含笑的眼睛。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而且是靠着云七的肩睡着的。 “你醒了?”云七笑问。 云七夕撑起脑袋,似乎意识还不够清醒,如梦游一般的目光看了眼亮堂堂的窗外,有一瞬间的茫然。 “天亮了?” 云七轻轻“嗯”了一声。 云七夕的意识猛然回炉,大叫一声,“大家都还好吗?” 看着她紧张的样子,云七温和地笑了笑,“很好,别担心。” 云七夕懊恼地捶打自己的脑袋,“我怎么睡着了?” “别。”云七拉住她的手,制止她对自己的虐待,“守夜不需要那么多人,我一个人就够了。” “你一夜没睡?” 云七看她满脸愧疚,笑了,“我是男人。” 说完,他站起来,只是动作却有些僵硬。云七夕看见他揉肩膀的动作,应该是肩膀麻木了,心里更是愧疚不已。 “今晚我守夜。”她突然说。 云七回过头,眼睛含笑地看着她,“我说了,我是男人。” 云七夕动作麻利地站起来,尽量将自己的头抬高,让身高差可以小一点,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男人,可不要小瞧女人。” 云七似乎被她逗乐了,笑意很深,只道一声,“不敢。” 他们的计划让大家平安地过了一夜,云七夕很有成就感,但她不敢松懈,毕竟,在她看来,危机并没有解除。 果然,当天晚上,出事了。 第63章宁愿趴着做人,也不愿站着做狗 第63章宁愿趴着做人,也不愿站着做狗 吃完午饭的时候,云七带着村民去山上取水了,云七夕去小河边散步,没想到向飞也坐在河边。 原本的好心情突然没了,她转身往回走,不想向飞却突然冲到了她的眼前,拦住了她。 心中认定他就是那个制造恐慌的杀人狂魔,云七夕心里除了愤恨,也多少有点忌惮,谨慎地盯着他,以及他手上的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她不想在坏人面前输了气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足够镇定。 “有何指教?向总兵。”云七夕扯了下唇角,口气却实在没办法好起来。 向飞沉着脸,上前一步,瞳孔眯了一丝阴冷盯着她,沉沉警告,“聪明的就不要多管闲事,当心引火烧身。” 云七夕愣过之后,突然觉得好得意,他特意来警告她,至少说明她确实对他造成了一定的阻碍。 她抬手将耳边的头发捋到耳后,笑得云淡风轻,“向总兵说什么呢?我读书少,听不懂,不过我也有一句话想跟向总兵分享一下,”她刻意顿住,看着向飞依旧阴沉的脸,笑得眼睛眯起,一字一句地道,“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义必自毙。” 见向飞的脸瞬间崩紧一股怒气,云七夕却反而越发笑得开心,不再理他,越过他,往回走去。 她知道,逞了一时嘴巴上的痛快,并不代表胜利,但她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打气,她相信,恶势力终究是会被打倒的,她一定会坚持到底。 除了给村民们做饭,她用了一下午的时间练习丢掉支撑走路。惊喜地发现自己其实可以不需要木杖了。一直不肯丢,只是因为痛过,所以一直对木杖有一种依赖。而如今虽然还是有点痛,可那种痛是完全可以承受得住的。 看见云七回来,她站在院子里冲他挥手,开心地笑,“云七,你看。” 云七放下手中的桶,远远地看她,阳光下,她的唇角梨涡很深,她开心得就像一个急着炫耀成果的孩子。她的笑容很能感染人,于是他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并赞赏般地远远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大家平安地又到了晚上,所有人都睡下了。 云七夕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她记得早上她说过的话,晚上她守夜。于是她大睁着眼坐得笔直,对云七说,“昨晚你没休息,今晚你好好睡吧,我一定好好看着,一只苍蝇都不让飞进来。” 云七原本是坐在她旁边的,听见她的话笑了,突然凑近她,笑容里带着几分邪气地盯着她。 “你的意思是你来保护我?需要女人保护的男人会不会显得太没用了?”他柔和的声音与任何时候都不同,带着一股子别样的魅惑。 凭良心说,云七长得特别好看,只因这几日朝夕相处,了解他性格随和,所以觉得彼此的距离不远。其实他真的远的好像天上下凡的嫡仙,当这张好看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她还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的。 “这就被我迷倒了?”云七略带调侃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神智。 云七夕推他一把,“去去去,少自我感觉良好了。最讨厌这种大男人的思想,女人怎么了?别小瞧女人。” 云七顺着她推的力道重新坐下来,靠着墙,俊美的脸笑容随性,“我没有小瞧女人,我只是觉得女人天生就是需要保护的。” 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听见这样的话,多少还是有些动容的,但这个话题却莫名让云七夕情绪低落了起来,因为她想到了自己悲哀了一生的母亲。 “男人这样想,是因为一种大男子主义的思想,可是女人自己不能这样想,女人必须自主独立,不能过分依赖,这样,离开了谁,都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因为男人的承诺都是屁,今天还承诺要保护你一辈子的人,明天就有可以转身去对别的女人说同样的话。轻易相信的女人都是傻子。” 云七侧过头,目光很深看着她,似在探究,又似带着抹心疼,可随后,这些情绪都不见,只变成了一种调侃的声音说了出来。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感悟?” 经他一提醒,云七夕猛然惊觉,自己刚才有感而发,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竟然在这里高谈阔论男人女人的话题。 轻咳下,她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想到我的母亲而已。” 二小姐的母亲木锦萝,也是一个悲哀的女子,她的一生,又何尝不唏嘘短叹? 云七整个身体都松弛下来,懒洋洋靠着,目光无意识地盯着某处,似乎有些失神,但嘴角勾起的半丝笑容,却又透着一种不羁。 “如果有一天,我喜欢上一个女子,她肯嫁给我,我一定只对她一个人好,好一辈子。” 男人能说出这样的话,确实很动人,但云七夕接口的话却有些煞风景。 只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男人的话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云七满脸郁闷地看着她,眼神里甚至有那么一点小委屈。 云七夕打着哈哈笑了笑,“好了好了,瞧你那受气的小媳妇模样,无论你说的是否能做到,至少你这样想过,已经不错,以后嫁给你的那个女子,是幸运的。” “受气的……小媳妇?”云七似乎承受不住,差点儿崩溃。 云七夕趴在腿上,艰难地忍着笑声,肩膀狠狠地抽动着。若不是大家都睡着了,她想她一定会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 云七毕竟昨晚一夜没睡,今天白天也一直在为村民做事,大概真是累了,玩笑了一会儿,他就安静地睡着了,头靠着墙,呼吸很均匀。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感觉周遭特别安静。因为一种使命,云七夕不敢睡,她知道,这安静的背后也许正有危险的因子在浮动。 不知过了多久,云七夕眼皮子正在打架时,她似乎看见周公在向她招手。却突然听见外面有了细微的动静,于是她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的听力极好,她确信她没有听错,是脚步声,尽管很轻微,她仍然听见了。只是这脚步声并不是向着他们而来。 她看了眼一边睡得沉沉的云七,缓缓地站了起来,蹑手蹑脚越过横七竖八睡着的人,轻轻地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从门缝里看出去,只见几个黑影正匆忙地走向向飞的院子,并毫无阻拦地进了屋。 果然,向飞真的有问题! 将门打开,云七夕悄无声息地闪了出去。 向飞的屋子里亮起了灯,还隐隐传出了说话的声音。 云七夕的腿伤并没有完全恢复,所以仍然不够灵活,如果被发现,她肯定跑不掉,但她的好奇心太重,对向飞的好奇,对整个瘟疫事件的好奇,她顾不了太多,轻手轻脚地慢慢接近了向飞的屋子。 乡村里的房子,隔音效果都不太好,她贴着墙根,就能听见里面的声音了。 “向总兵,做人可不能太固执。” 这个声音,既陌生又熟悉,云七夕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们不必再费心机了,我向飞虽是一个粗人,但做人的准则还是有的,宁愿趴着做人,也不愿站着做狗。” 向飞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张力,还有一股倔强和不屈。 云七夕有些茫然不解,这话是一个正直的人才能说得出来的话,莫非她误会他了? 起先那个声音冷笑了几声,“向总兵,都是替人做事而已,说白了,都是做狗的,既然已经做了狗,又何谈什么做人的准则呢?” 这声音实在太过熟悉,云七夕到这个时代的时间并不长,认识的人也不多,她确信,这个声音,她一定听过。 看到窗口透出来的光,她屏着气,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 突然,一个黑色的小东西以极快的速度窜过她的脚背,毛绒绒的触感让她浑身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察觉自己的嘴巴发出了声音时,已经晚了。 事后,云七夕想,在当时,她实在已经表现出一个女子最大的镇定,没有尖叫,喉咙里憋出的一声只是条件反射。 “谁?”里面一声喝问,带着一股浓烈的杀气。 紧接着,脚步声大步朝外面走来。云七夕第一反应是快跑,可她大概太过卖力,刚一跨出去,腿一痛,就身不由已地软了下去。这一刻,她已经飞快地想到了自己很快被抓住,然后在这个寂静的夜里,被悄无声息地灭了口的结局。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她脚下一空,两具身体一同滚进了屋后的丛林里。 “是谁?出来!”一个人影冲出屋子,冲着夜色大喊。 周围很黑,很静,连风声都很微弱。 月华下,茂密的丛林中,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两道强有力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一股熟悉的薄荷香钻入云七夕的鼻子里,她猛然抬头,愣住了。眼前这张银狐面具离她很近,面具下的那双深遂的眼睛带着一丝薄怒。 第64章你活腻了? 第64章你活腻了? 男性的气息和着熟悉的薄荷香,让云七夕的神智有一瞬间的恍惚。但这个怒气氤氲的眼神,却是让她飞快清醒了过来。并第一时间试图挣脱他的力量,然而他习武之人的手臂,较起劲儿来,就跟钢铸的似的,哪能轻易随得了她的意? “给我找!”一声命令,几个黑衣人立刻朝四面八方散开,有两个正朝着屋后的小丛林走来。 云七夕不动了,埋低头,瞪着一双溜圆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两个人一步步越走越近。而也是在下令之人转了一下身的时刻,她终于匆匆瞥了一眼那个有着她熟悉声音的黑衣人的真面目。 她与他在二小姐的墓里见过,是当日受了太子之命追杀单连城的那群人中的老大,粗犷的嗓门给她留下了印象,所以刚才她听见他的声音才会觉得那么熟悉。 他们既然是太子的人,神神秘秘到这里来做什么?刚才跟向飞似乎谈得不愉快,他们在谈判什么? 两个人越走越近,此刻由于姿势关系,云七夕的头紧紧地贴在单连城的胸膛上,她能感到,他的胸腔起伏明显了些,心跳越来越快。 几步之遥的距离,两个人拿着刀在草丛里扫来扫去,眼见着一个人手上的刀就快要扫到他们的头顶,云七夕只觉单连城的身体猛然崩紧,圈着她的那双手臂也加了力道,似乎下一刻就要腾起,却突然听见有人一喊,“在那儿。” 两个人立刻转过身,飞快朝着他们喊的方向跑了去。 云七夕抬起头,只见远处,一个影子跑得很快,几个黑衣人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是云七吗? 由于那影子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所以她不能确定是不是,只是觉得那一瞬间瞥到的背影很像,很像。 她有点担心,如果真是他,希望他跑快一些,不要被抓到才好,毕竟,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们连单连城都敢追杀,自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 当所有的脚步声都消失不见,云七夕挣扎着坐了起来,这一次,单连城松开了手臂,站了起来,随手掸了掸衣服上的泥土。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云七夕没急着站起来,因为腿痛,想着说一句话来打破沉默,因为她总觉得单连城像一个装了火药的炸药包,浑身都散发着不太友善的气息。 “你活腻了?” 单连城冷冷的语气怒气很重,云七夕抬起头,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看见他满眼的怒火,她一边揉着腿,一边讪讪地笑了笑,“没有,我正值花样年华,大好的青春,还没活出个滋味儿来呢,又怎么会活腻了呢?” 当时的云七夕和单连城并不会知道,原本以为属性不合的两个人,会有一天纠缠在一起,她在他的怀里使坏,他的大掌把她的头发揉得一团糟乱,啃着她的耳朵,低哑着嗓音问她,“你活腻了?” 彼时,云七夕圈着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颈窝,笑得很甜,“我才没有,有如此俊俏美男侍候着,让我再多活五百年,我也不会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这一刻,单连城的眼神和语气统统都不太友善。 “若不是爷,你认为你还机会活出个滋味?” 他说的倒是一个事实,刚才他确实出现得及时,救了她一命。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七夕缓了一会儿,站起来,扶着身旁的一棵树,冲着他笑了笑。 “是啊,刚才的事还得谢谢你。不过,一个人活得好没意思,要大家活得好,天下人都活得好才有意思。我是多么有仁心的大夫,怎么能看着疫区的百姓受瘟疫折磨呢?所以我来了。晋王殿下如此尊贵,怎么会来?还是晋王殿下早已知道,这里根本就是没有瘟疫的疫区?” 她字字句句,在反击,在试探,在暗讽。她不明白这背后的真相是什么,只能将自己的情绪和心情模糊地表达出来。 单连城盯着她,如想要把她盯出两个窟窿的眼神。 迎上他嗜血般的眼神,云七夕又是一笑,“莫非被我说中了?晋王殿下对自己的属下尚有一份仁心,怎么就能看着这么多百姓无辜死去?还是你觉得百姓与你和你的属下相比,确实不是一个层次,有贵贱之分?” 她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与他说不上几句就会杠上,但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管不住啊管不住。想着这些天无辜死去的百姓,即便他只是一个不能确定的嫌疑人,她也想要在他的身上发泄一下。至少,他是朝廷一方的人,朝廷这么久对这些百姓不闻不问,她对朝廷窝着火。 这下子,她终于成功惹怒了他! 单连城突然伸手一推,她整个背脊撞在了树干上,有点疼,宽大的身子倾向她,大掌捏着她瘦弱的肩膀,仿佛要将她捏碎,声音低沉恼怒,充满了危险。 “再说一遍?” 忍受着肩膀上那只大掌的力道,云七夕偏生又还不服软地笑了笑,作死地继续说了下去。 “不管是真瘟疫还是假瘟疫,朝廷似乎都不太关心这些百姓的死活,这难道不是贵贱之分么?所以,像我们这么轻贱的小老百姓又怎么可能配得上高贵的晋王殿下你呢,我还是尚有自知知明的,所以我上次才说希望晋王殿下能在皇上面前拒绝这门婚事。” 云七夕听得见,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她也明显感到,肩膀上的力道也在加重,他说得近乎咬牙切齿。 “父皇将婚期定在八月十五,你可以躲一辈子,但你确定这是个好地方?你确定你在这里可以活得过八月十五?” 她才消失了两天,皇上就自作主张地把婚期定了?单连城这是什么意思?敢情以为她是为了逃婚才来这里的? “属下参见晋王殿下。”向飞走了过来。 他的态度与对她时不同,和起先与那黑衣人谈话时也不同,十分恭敬,是只对待单连城一个人的恭敬。 单连城缓缓松开了她,站直身子,“起来吧!” 看得出来,他的气还没有消。 向飞站起,扫了云七夕一眼,又看着单连城,似乎欲言又止。 “向总兵有什么话就说吧。”单连城道。 向飞低着头,道,“属下无能,让殿下为难了。” 为难? 向飞是单连城的人,而太子让他的人来找他做什么?在打什么商量?云七夕虽不是古代人,但因爱好考古学,也看过不少历史,仔细回想起先向飞和那人的对话,稍作分析,她似乎就明白过来了。 其实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在政治上都有很多相通的地方,为了能稳固自己的势力,为了能争夺那至高无上的地位,只有不断的强大自己,这种强大包括挖人墙角,笼络人心。 单子隐,长得人模狗样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还真是不择手段。连自己的兄弟都可以追杀,可见亲情在他眼底都是一文不值的东西,更何况这些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平民百姓? 如若以后真是他继承了皇位,这将是整个大燕的悲哀。 “本王尊重你的任何决定。”单连城低沉的嗓音说道。他似乎并不在意云七夕就在旁边。 向飞猛然抬头,扑通跪地,说得近乎壮烈,“属下誓死也不会背叛殿下。” 果然,她猜测得一点也没有错。什么瘟疫都是掩人耳目的假象,太子的目的只是为了收服向飞。或者,这不叫收服,叫威逼,胁迫。若不能收服,他也可以借着瘟疫之名,吃掉对方的一个重要的棋子。这个渣男,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云七夕突然想起,不知道起先引着黑衣人离开的那个人是不是云七,心里隐隐有些担心。况且,她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听他们说着一些还算机密的东西,有所不妥。 于是,打算趁他们不注意,慢慢地挪走。 不想刚走出几步远,单连城的目光突然斜了过来。 “国公府的二小姐突然失踪了,你说府里会不会天翻地覆?不好好地呆在你该呆的地方,跑到这里来,莫非是剩下的银子不想要了?” 他竟然拿银子的事儿威胁她? 云七夕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钱财乃身外之物,和人命相比,又算得上什么?更何况,我不见得就拿不到银子呢。” 说完,她不理会他的一双会冻死人的眼神,倔强地往回走去。 推开门,云七还好好地睡在那里,似乎是她推门的声音过于急促,把他给惊醒了,他缓缓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盯着她。 “这么晚,你去哪儿了?” “我……人有三急。”云七夕敷衍地解释着。 云七倒也没有深问,只“哦”了一声,像是相信她的话了。 在他身边坐下来,云七夕问道,“你一直在睡觉?” “不然呢?”云七笑着反问。 “没什么。”云七夕笑了笑,“睡吧,已经很晚了。”说完,她调整了一个姿势,闭上了眼睛。 云七原本睡意朦胧的眼睛却渐渐清明起来,偏头深望着闭着眼睛的云七夕,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而云七夕虽然闭上了眼睛,却一直睡不着。 她在想今夜的事,她在想这场阴谋的背后。若一切真的如她所想,那么怎样才能让这些百姓从这场阴谋中逃离出去呢? 第65章立功的机会 第65章立功的机会 只要破解了瘟疫这个谎言,解除了对东柳村的限制,他们就无法明目张胆地再以瘟疫的假象,拿一条条性命去威胁向飞了。 可是,怎样破解呢? 第二天,一辆马车突然驶入了东柳村,径直来到了所有百姓聚集的大院儿前。 从马车上下来三个中老年男人,每个人肩上都挎着个箱子。 此时正值午饭时间,所有人都在吃午饭。所以当这辆马车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村子里很少有这样的马车来,自被官府隔离,就更不曾有过。 三人走到院子门口,停下来,打头的一具人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定在云七夕的身上,“请问您是云二小姐吗?” 云七夕刚好吃完,放下筷子,谨慎地盯着他们,没急着回答。 当头那个人大概看出了她的顾虑,笑了笑,“二小姐不要误会,我们是宫中的太医,我姓宋,是皇上的旨意让我们来看看你的。” 此话一出,乡亲们都有些惊讶地看着云七夕,只有云七,似乎并不意外。 皇上的旨意?朝廷这么多天一直对疫区不闻不问,这会儿专程派人来看她? 见他们只站在院门口,却并不进来,云七夕站起来,似笑非笑地看过去,“三位太医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瘟疫村,我来这儿两天了,兴许已经染上了瘟疫,各位大人就不怕被传染上?” 听闻此言,宋太医身后的那两个太医眼睛闪烁不定地看着一院子的百姓,顿时紧张了。 宋太医倒是要冷静许多,只是愣了一瞬之后,就笑了笑,“二小姐说笑了,身为太医,为人看病是我们的职责,更何况,这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 云七夕虽然想不通皇上怎么会突然下了这道旨意,但她却突然想到,他们的出现或许会成为解救这些百姓的一个契机,于是她笑了。 “那便劳烦了,只是三位恐怕要进来才行,我的腿前些日子伤到了,不太方便。” 几个太医犹豫了一下,最终,宋太医带头走进了院子。 云七夕就会做在原位等着,太医们走过来,将药箱放下,并没有坐乡亲们搬来的凳子,一个个轮流上前来做检查。 宋太医把过她的脉,又看了一下她的嘴巴,再扳起她的眼皮看了看,云七夕全程都很配合。看过之后,宋太医明显松了一口气。 “还好,二小姐并没有染上瘟疫,您可以离开这里了。” 听闻此言,乡亲们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而云七夕却只是很淡然地一笑,指了指其他人,“那他们呢?” “他们?”三人同时一怔,看样子他们压根没考虑过他们的事。 可乡亲们听她这样一问,都有了一丝期待,仿佛看见了生的希望。 只听一声轻笑,云七抄起手懒洋洋走过来。 “几位太医大人可知道,这瘟疫村是进来容易出去难,如今你们既然来了,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出去了吧? 听云七这样一说,三个人脸色都变了。 其中一个太医冲口说道,“皇上只让我们来看云二小姐,可没说过不能出去。” “呵呵,”云七的笑声很柔很好听,“踏进这里,就有被染上了瘟疫的可能,万一几位大人把这病带出去,再传给其他人怎么办?更何况,大人们都是宫中的太医,平日里接触的都是身份尊贵的人。” 话虽不假,可他们怎么能留在这里?这不等于等死么?两个太医已经悄无声息地往外挪步子。 刚走到院子门口,突然,刀光一闪,一把长刀横在了他们面前,吓得他们顿时僵住,再也不也动弹。 长刀之后,是向飞严肃冷然的脸。 “这位太医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说皇上心里只有云二小姐,不在乎百姓们的死活么?” 太医脸色大变,他自不敢承认是这个意思,谁也不敢说皇上心中没有百姓啊。 惶然后退,又撞上了一个身体,踉跄回头,云七正抄着手站在他们后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各位太医如果想走,不如把乡亲们治好再走?”向飞冷冷道。 “这……”两个太医急得不行。 云七夕笑了,“各位太医,其实这个世道是很现实的,你们既然到这里来走了一遭,便已经有了染上瘟疫的嫌疑,就这么回去,恐怕身边的人应该是避之唯恐不及。你们既然做得了宫中的太医,想必医术也不是一般人能及的,倒不如安心留下来,看看能不能把大家治好。治好了,这里没有瘟疫了,大家自然可以大大方方地出去了。” 从头到尾,宋太医还算冷静,此刻,他在思索着她的话,云七夕又笑着补了一句,“也许事情根本不像传言的那么严重也不一定。” 经过几番挣扎,他们别无选择地留了下来。 乡亲们好像看到了希望,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期待。 起先那两个一开始就想逃走的太医,有些害怕接触他们的身体,把脉时,手都在发抖。 而云七夕和云七站在一边,一边悠闲地喝着茶,一边如看戏一般看着他们胆战心惊地为大家检查身体,觉得甚是好笑。 “你是哪家的小姐?连皇上都这么重视你?”云七随口问。 云七夕笑了,“我姓云,和你同姓,巧的是你名字的两个字我的名字里都有,我叫云七夕。皇上怎么会重视我一个小女子呢?我这还不是沾了我爹安国公的光。” “原来你是安国公府的二小姐。”云七的语气并不惊讶,笑了笑,“你看着可不像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 “我本来就没有被娇生惯养过好吗?”云七夕说了句实话。 云七盯着她,怔忡的目光里有一抹心疼一闪即逝。 “我已经告诉你我的身份了,你呢?前几次见到你,你是一个乞丐,如今,我瞧着你却不像,而且还会医术,看起来好像充满了神秘,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云七夕趁机反问。 云七别开眼,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并没有什么神秘的,我是一个四海为家的人。” 云七夕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你回答了我的问题了吗?你这答案避重就轻,明显在逃避我的问题。快说,你到底是谁?” 她今天不打算放过他,一定要问出个丁卯来。 “奇怪。”宋太医低低自语了一声,尽管很小声,也是吸引他们同时看了过去。 宋太医已经看过了好几个人,此刻皱着眉,似乎有一些问题想不通。 “怎么了,宋太医?”云七夕走过去,明知故问。 宋太医说道,“乡亲们并没有瘟疫。” “是啊,”其他几个太医查过之后,也附和道。 “是吗?”云七夕轻笑,“这是个好消息啊,只要这里没有瘟疫,大家都可以得到自由了,几位大人也就可以很快离开这里了。” 起先那两个太医瞧着也不那么害怕了,加快了检查的进度。 最后,宋太医也给云七和向飞看完,几个太医聚在一起,小声地不知嘀咕着什么。 但他们的检查结果,三个人都很清楚。 此时,云七夕,云七站在一起,向飞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虽然都没有说话,但却有一种彼此在一个战线上的感觉。 最后,宋太医站出来,宣布大家检查的结果,“大家的身体我们都检查过了,确实并没有人得瘟疫。” 此话一出,百姓们虽然高兴,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呢?前些日子,我们村子可因为瘟疫陆陆续续死了好多人。” “是啊,瘟疫这病太可怕了,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几位大人,你们确定你们没有看错吗?” 其中一个太医不高兴了,“怎么?说你们没得瘟疫你们还不高兴了?还怀疑起我们的医术来了?” 云七夕笑着走过去,“这位太医,不要怪大家不相信了,毕竟,大家都被瘟疫给吓怕了。” 说完,她看了宋太医一眼,“宋太医,可否借一步说话。” 宋太医跟着她走到一边,礼貌性地问道,“二小姐有何指教?” 云七夕笑着摇摇头,“指教不敢,我只是突然想到,如今你们检查出来的结果该怎么回去禀告呢?说没有瘟疫恐怕会没有人相信呢?毕竟,前些日子,因为瘟疫可死了不少人。会不会被怀疑是医术不行?” 听闻此言,宋太医的脸色变了变,只听云七夕却是话锋一转,“当然了,我自然是深信宋太医的医术了,您说没有瘟疫自然就没有。至于为什么突然又没有了,我想倒不必去深究,只需要知道这个结果就好。我只是提醒宋太医,这有可能是您一个很好的立功的机会呢。” 宋太医盯着她,“怎么讲?” “你想,大家都知道东柳村是瘟疫区,皇上也知道,但如果宋太医出去说,这里没有瘟疫,又怎么会有人相信呢?倒不如说是宋太医来了之后,将大家的瘟疫给治好了,这样子,在皇上面前,宋太医岂不是大功一件?” 其实宋太医是个聪明人,云七夕还没有说完,他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见宋太医的神情,她知道他明白了,又道,“但治瘟疫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不可能您一来就给治好,病情好转总是需要过程的,所以,我说你们不能马上回去,不如在这里呆上一两天,让人知道,宋太医在这里的一两天,都是在帮百姓们治瘟疫。最后治好瘟疫,不就合理多了?” 云七夕的目的,只是要为百姓们争取安全和自由,因为她不确定放了这些太医离开,他们会将这里没有瘟疫的事禀告上去。人嘛,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当晚,大家同样都挤在一个房间里,这些太医大概从没有这么憋屈过住过。 想到大家就快要获得自由了,云七夕的心情放松了很多,她只是一直有一个疑问,不知道皇上怎么知道了她在这里的事情。 她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当她模糊地睁开眼时,却被窗外漫天的火光吓出一身冷汗。 第66章老天爷是不会眼瞎的 第66章老天爷是不会眼瞎的 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云七夕一瞬间清醒,腾地爬了起来,竟没感到腿上的痛。 云七比她更早发现着火了,此刻正站在门边,用力拉门。 “怎么了?”看他拉了好几下都打不开,云七夕的嗓子都紧张到嘶哑了。 “打不开了。”云七没有回头,回答得还算冷静,只是手上仍然不放弃地继续拉。 “大家快起来,着火了。”云七夕连忙喊醒还在沉睡的其他人。 大家陆陆续续醒过来,都被眼前的情形吓呆了。一屋子人七手八脚地爬起来,有人着急地打门打窗,有人哭喊,有人尖叫。几个太医大概也从未遇到过这种变故,吓得有些手足无措。 一时间,整个屋子,炸开了锅。 “门窗都打不开,应该是有人一心想把我们所有人烧死在这里。”云七一拳重重地捶打在门上,砰的一声,整个手背青筋暴起。 听他这样说,屋子里的哭声因为绝望而变得越发凄惨,尤其是女人,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再也无法表现出冷静。 但原本有些紧张的云七夕却在这一刻突然冷静下来,因为她听见了外面的打斗声。 “都别哭了,外面有声音。”她这一嗓子吼得近乎严厉,几个妇人住了嘴,眼底却仍然写着害怕,抽泣声憋在喉咙里。 云七夕趴在门板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大火熊熊燃烧的声音很清晰,中间夹杂着一连串刀剑撞击的声音。 火已经越烧越旺,窗户纸被点燃,很快,整个窗户都烧了起来。门板上的温度开始有些烫人。浓烟不停地钻进来,烫得周身的皮肤火辣辣的,呼进去的烟气,让喉咙变得又干又哑。 小雨体质差,此刻已经痛苦地蜷成一团。云七夕记起屋子一角似乎有一盆水,忙躬着腰捂着口鼻,摸索着走过去,一路上,眼睛被熏得眼泪直流,终于摸到盆子,她已经看不清浓烟滚滚的房间,朝大家大喊。 “大家快过来,撕一块自己的衣服下来,打湿了捂住口鼻,蹲下来,大家不要放弃,救我们的人就在外面,我们一定会得救的。” 她喊出来的声音又干又哑,其间还夹杂着咳嗽的声音。 有人听见他的话,过来了,可有些人已经蜷在地上,似乎没了力气。云七夕忙将自己的衣服撕下一块,打湿了水,在黑烟中找到小雨,将湿布捂在他的脸上。 “小雨,咳咳,你醒醒,快醒醒,咳咳……” 砰砰砰! 云七用了各种工具砸窗户,可是没用,窗户应该是被人从外面钉住了。渐渐地,那种砸的声音似乎越来越遥远,云七夕的意识渐渐在消失。 云七砸了几下,有些气馁地丢下椅子,冲过来,扶起已经倒在小雨身边的云七夕。 “你怎么样?” 烟雾缭绕间,云七夕可以模糊地看见云七焦急的脸,她强撑着意识摆了摆手,“我没事,要坚持,我们一定会得救的,我才不相信,他妈的老天爷是喝醉了还是眼瞎了?分不清好人跟坏人了?” 她仿佛听见了云七的轻笑声,或者说是哭笑不得的声音,他说,“老天爷有时候可能真是被乌云障了目,不能指望老天,你坚持一会儿,我们一定会得救的。” 她虚弱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极了,不能指望老天,老天他……忒不靠谱了。” 后来,云七似乎还说了很多的话,但她只能模糊看见他不停地张嘴,却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 再后来,燃烧的木门塌了下来,门外冲进来几个人,有一个人是向飞。其中一个在门口扫了一眼,径直向云七夕冲了过来,有力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而在见到这张脸的这一刻,云七夕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就说,老天爷是不会眼瞎的。 当她醒过来时,已经是一天后。 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国公府的闺房里,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 “二小姐,您终于醒了。” 首先听见的是巧儿激动的声音,而她的一双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 她的心中一暖,冲她虚弱地笑了笑,“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吗?” 巧儿的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二小姐,巧儿当时看到您被大少爷给抱回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真是吓坏了。还好没事,否则奴婢一定会自责一辈子,奴婢当时应该死活跟着您才是。” “你跟着我又能怎样?你是有盖世武功可以打败坏人,还是能天降神雨灭了这场大火?都不能,你只能成为我的牵绊。”云七夕缓缓地说着,听着不怎么好听的话,但巧儿听着却是眼眶又潮湿了,她知道,她并不是在贬损她,她都是在为她好。 巧儿闷闷地说,“是,可奴婢还是后悔,后悔当时没有死命拉着您,让您一个人去冒险了,如果您真的有什么事,奴婢可怎么向天上的夫人交代啊。” 云七夕温暖地笑了笑,轻轻说道,“我不后悔。” “二小姐找到您要找的人了吗?”巧儿问。 云七夕突然想到云七和小雨,一把抓住巧儿,紧紧盯着她,“其他人怎么样?” 巧儿小心地看着她的,回答道,“据说,烧死了好几个。” “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有心思管其他人?”一个尖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云七夕偏过头,只见云揽月正趾高气扬地站在门口,看着云七夕的眼神,高傲又得意。 随后,门口又多了一个人,是她那个最能装逼的母亲。 云七夕意识到,这母女俩又要开始唱大戏了。 只见苏玉婉远远地冲云七夕露了个恰大好处的笑容。“七夕,你醒了,可真是太好了。我们一直都很是担心呢。” 云七夕懒得说话,身心放松地躺着,静静地看着她装。 “你爹也一直担心着呢,要是知道你醒了,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装,继续装! 云七夕一直不说话,苏玉婉也有些尴尬了,招了招手,上来两个家丁,手上提着桶。 “你们,把这院子仔细打扫一下。”说完,她又有些歉意地看着云七夕,“七夕,你可不要多想啊,我这也是为了府上所有人好,毕竟,你在瘟疫村呆过……” 云七夕轻轻叹了一声,想装个哑巴对她这个话唠来说其实并不容易。 “大娘,你这么博爱,满心都是为了别人,就从没为过自己,这么大爱无私真是令人感动。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们,最好不要到我这屋子里来,当心染上瘟疫。” 云七夕这样一说,云揽月果真害怕地缩了缩,拉了拉苏玉婉的衣袖。 “是啊,娘,咱们还是少来为妙,也不知道哥是怎么想的,还把她从瘟疫村里给带回来。” “揽月,怎么这么说呢?你跟七夕好歹是姐妹,以后还是妯娌,始终是一家人,要好好相处知道吗?”苏玉婉的话十分语重心长。 云七夕特别想笑,而她确实也笑了,而云揽月竟然也笑了,因为她听到妯娌二字,想到云七夕即将要嫁给那个坐在轮椅上的残王了,她的心情就美了美了的。 “娘,你这是在做什么?”云冲略带责怪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眼睛看着提着桶在四处撒石灰粉的两个人。 苏玉婉立刻露了个温婉的笑容,“冲儿啊,娘身为当家主母,自然要对府上所有人的负责。毕竟,七夕是从瘟疫村里出来的,娘也是为了府上其他人负责,娘刚才也跟七夕解释过了,你要理解娘。” “你们都下去。”云冲沉着脸,对那两个正在忙活的下人说道。 两个下人看了云冲一眼,又看了看苏玉婉,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 “让你们下去,没听见吗?”云冲突然一声大吼。 平日里,云冲对下人们很少严厉,但他刚才吼的那一嗓子,音量很大,很粗,表达了他的愤怒,两个下人不敢再多做停留,提着桶飞快地下去了。 即便是苏玉婉和云揽月也是吓了好大一跳,“冲,冲儿,你这是做什么,娘也是为了大家好啊。” “娘,你先下去吧,我要跟七夕说会儿话。”云冲微微皱着眉头,透着一丝不耐。 刚才云冲吼的那一嗓子,明里是吼的那两个下人,实际上像苏玉婉这么聪明的人,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儿子是在生自己的气。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委屈,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了自己,强扯了一个的笑容。 “那好吧,那我们就先下去了,这些日子,七夕也受了不少委屈,你好好安慰安慰她。” 还好她走得及时,不然,云七夕觉得自己有一种想要从床上直接跳下去,冲过去撕下她那张虚伪的人皮的冲动。 云冲走了过来,在床前不远处停下,对巧儿道,“巧儿,你下去。” “哦,”巧儿看出云冲脸色不好,有些担忧地看了云七夕一眼,云七夕递给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她才慢吞吞走了出去。 她如果知道,云冲要给她带来什么消息,她便一定不会这般淡定了。 第67章对不起,我嘴快 第67章对不起,我嘴快 云七夕坐起来,揉着发胀的脑袋,心虚地瞧了云冲一眼,小声嘀咕道,“可不可以不发火,我已经够惨了,没有染上瘟疫已是万幸,还差点儿被一把火给烧死,我已经得到教训了。” “你果真跟七夕大不相同,七夕断然不会这般不让人省心。”云冲明明有些生气,可话出来,更多的是无奈。 “我若跟她一样,就任人宰割了,还能活着?”云七夕知道此刻不该反驳,只管认错就对了,可她时常嘴巴比脑袋快,想也没想,便冲口而出了。 话说出来,她有些后悔,因为她看见云冲的脸色有些不好,如被人揭开了伤疤般的伤痛很明显地闪过。 “对不起,我嘴快。”云七夕低着头,声音小了下来。 云冲点点头,面色平静地道,“你说得对,你确实比她坚强勇敢,可你若不是这样勇敢,又何至于让自己陷进这场危险里。” “她倒是懂得隐忍退让,所以最后让自己的命都丢了?” 说完这句话,云七夕分明看到,云冲的脸色白了,她有些不忍心,转移话题,问道,“其他人都还好吧?” 云冲看了她一眼,道,“多数人被救了。” 他说得很婉转,但云七夕还是懂了,多数人被救了,也就是说,还是有人遇难了。 把大家聚在一起,是她的主意,她当时只是想着人多力量大,抱成团儿没那么容易被欺负,倒是没想到,这样子更方便别人将他们一锅端了。要知道,屋子里大多都只是无辜的百姓,还有不少妇人和孩子,就连那三个太医,也是强留了他们下来的。这整件事,她罪孽深重。 起先就听巧儿说,死了好几个,她不知道那几个是谁,云七和小雨还好吗? 似乎看懂了她在这一刻的沉默,云冲说道,“此事与你无关,你还是考虑考虑你自己吧,皇上已经下了旨,婚期定在八月十五。” 是,那天单连城也告诉她了,婚期定在八月十五。 她原本是抱着让单连城去向皇上拒婚的目的出去的,却不想,这一出去,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回来之后,一切都没有变,皇上的旨意仍在,而且,连日子都定了,显得更加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跟着晋王殿下这些年,大抵还是了解他的,虽然在战场上,他骁勇善战,杀伐果断,但下了战场,他对属下还是不错的。他一直都没有娶妻,也许是皇上一直都没有给他指过婚。我不知道晋王殿下会怎样对待一个女人,但凭我的直觉,他应该会是一个好男人。” 从云冲的话里可以听得出来,他对单连城有几分钦佩。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云七夕一眼,又道,“殿下以前身为皇子,后来被封为晋王这些年,从没有为任何事求过皇上,但这一次是他将你在瘟疫村的事情告诉给了皇上,恳求皇上派太医来看你。我猜他心里是有你的,至少他会是一个负责任的好男人。” 云冲的语气很平淡,但云七夕从他淡然的目光里看到了一丝伤感。而听到最后,她却是惊呆了。 让单连城去跟皇上提拒婚,他却到皇上面前去为她求太医。这样的话,皇上一定会误会单连城在意她,会觉得自己这一次的指婚,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然而再一深想,她很快又冷静下来。她想她似乎明白单连城为什么这样做了。与其眼睁睁看着单子隐裹狭着东柳村的百姓威胁向飞,让这些百姓成为牺牲品,不如把整个事情推到皇上面前,给个理由让皇上派太医来,以太医的专业来摘掉东柳村作为瘟疫村的帽子。 而她,不过是单连城递给皇上的一个理由而已。 也许是对方眼看着阴谋不能得逞,索性扔了一把火,打算把所有人都烧死。 八月十五,那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了,所以,如果她只要再熬上十来天,当满这一个月的二小姐,她就可以拿着那剩下的一半儿银子开溜了。到时,什么指婚,什么圣旨,都再也不关她的事了。 想通了这些,她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对于她的反应,云冲诧异了一瞬之后,眸色暗了下来,似乎欲言又止,可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会让大夫来给你看看。”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更何况,你知道的,我自己就是大夫。” 云冲点点头,“那好吧。” 云冲走了没多久,云风烈也来看了她,只询问了几句话,便离开了。云七夕明显能够感觉到,云风烈对她不如以前那般关心了,但她倒不在意这个,他不成天关注她,对她来说,她会更轻松一些,不用劳神费力地想着如何应对才会不露出破绽来。 她只是手背被烫伤了,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索性不是伤在脸上。 她更担心的是云七和小雨,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于是她打算出府一趟,去打听打听。 待到天黑,云七夕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腿上的伤还没全好,不能爬墙,只能走门。刚走出院子,就听见一个奚落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明明知道自己是从瘟疫村里出来的,被带回来只是因为哥哥太善良而已,还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到处走动,真是没有自知知明。” 只见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云揽月正悠闲地坐在石桌旁,桌子上摆放着一盘葡萄。 说完了话,她一只素手将一颗葡萄送进了嘴里,悠然自得地朝云七夕看过来。 国公府这么大,却偏偏坐在她的院门口来,只为了在她出来的时候,如此这般,好好地打压嘲笑她一番。还真是费心思了! 云七夕抬手将头发拢到耳后,含笑一步步走了过去。 “姐姐,咱们好歹也是一家人,是姐妹,就算我染上了瘟疫,想必姐姐也是不会嫌弃我的是不是?” 见她走近,云揽月眼里顿时有了警惕,冷哼一声,“谁跟你是一家人?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云七夕也不生气,只是笑着,“我也是有自知知明的,怎敢与未来的太子妃攀关系。只不过大娘今日说过,我们如今是姐妹,往后是妯娌,始终是一家人。” “我呗,”云揽月满脸鄙夷地看着她,“一家人?就你这贱样,你也不拿个镜子照照。” 云七夕的脸皮子厚,自不会轻易地被她的言辞激怒,只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却突听云揽月哎哟一声,就见她吃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同,同时愤怒地看向云七夕,却见她只是抄着手站在不远处,似乎刚才并没有动。于是骂咧的话忍了忍,终是没有像喷大便一样喷出来。 虽然是晚上,但还有月光,所以当云揽月把手拿开时,她还是看见她额头上青红的一块。 “姐姐这是怎么了?”云七夕忍着笑问。 云揽月用手挡着自己的额头,不屑地哼了哼,“不肖你关心。” 云七夕笑了,笑得有些欠揍,“姐姐你误会了,我不是关心,我只是好奇。” “你,”云揽月恨恨地咬着牙,然后不知道她给自己做了什么心理建设,突然又笑了,“听闻晋王殿下为了你跑到皇上面前去求情,晋王殿下以前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不过才指了婚,他就这般护着你了,果真是会勾引男人的贱人,跟你那个犯贱的娘一个样。” 云七夕什么糙话都听得下去,就是不能忍受别人骂娘,在现代的时候,那个登堂入室的小三也是这般指着她和她母亲的鼻子骂。 “你再说一遍。”云七夕的眼神突然变得冷冽。 这眼神让云揽月心里莫名有些心虚,却仍是嘴硬,“我就说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你和你娘娘都是只会勾引男人的贱人。” 话刚落下,云七夕是准备甩她一个耳光的,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这样做,就听见云揽月又叫了一声,飞快捧住自己的头。 这下云七夕看清楚了,刚才从云揽月头上掉下去的是一颗石子。 云揽月有些惊恐地四处瞧,声音颤抖地问,“谁,是谁在捣鬼?” 话还没问完,几颗石子同时飞了出来,砸中了她的腿。她膝盖一弯,险些跪倒。 本来还气势汹汹的她,这会儿似乎不敢说话了,捂着头,瞪了云七夕一眼,逃也似地离开了。 瞧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云七夕好奇地四下看了看。 可是,四周很安静,没有人。 经过这么一闹,她放弃了现在出去的想法,想着,还是明天白天再想办法出去吧。 重新走回院子,来到门口,正准备推门,突然一个人影跳到她的眼前,一只手环过她的肩膀,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推开门,将她带了进去。 见她没有挣扎,也没有要大叫的意思,对方才放开了她。 房间里没有点灯,云七夕借着窗户纸上透进来的月光看清他的脸。 “你怎么来了?” 第68章凤命 第68章凤命 云七没有回答她,倒是借着昏暗不明的光线先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放心地笑了笑。 “我来看看你。” 他的语气,像是在说着我在逛街这般平常的事,似乎根本不以为自己的行为是在犯险。要知道,国公府是名门大户,府上还住着一位引领千军的将军,不是普通百姓家的院墙,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来去自如。 “刚才暗地里使坏的也是你?”虽是一句问话,但云七夕不是在问,她是在肯定她的猜测。 云七点点头,眉宇间的淡淡笑意像是对自己这种做法的赞赏,目光落在云七夕脸上时,又温和了几分,“看不惯别人欺负你,我帮你出出气。” “你找死吗?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云七夕压着嗓子没好气地道。 嘴上语气虽然不好,但想到刚才云揽月落荒而逃的样子,还是觉得挺解气的。 而她本来心里正担心着云七,此刻看到他还好好地站在她的面前,她也终于放下了心来。 谁知云七听见她的问话,却突然笑意更深,上前两步,离她更近,低头问她。 “你在担心我?” 云七夕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在担心我自己好吗,深更半夜,一个大男人在我的闺房里出现,若是被人发现了,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暗淡的光线下,云七的一双笑眼顿时弯起了美好的弧度,像是这昏暗中若隐若现的两粒宝石。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我负责罗。” 云七夕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你负责?你怎么负责?” “若是那晋王因此不肯要你了,我自然要负责,那我只好跟你爹提亲,娶了你。”云七的眼睛虽然带着笑,可语气里却又有几分认真,不同于玩笑的语气。 那眼神里的半分真诚让云七夕的神思有一瞬间的恍惚,伸手推了他一把。 “去去去,我已经焦头烂额了,还拿我寻开心。” 云七顺着她的力道后退了一步,神情里闪过一瞬间的复杂,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有些玩世不恭的笑。 “怎么就焦头烂额了?这么严重?” 云七夕摆了摆手,“不提也罢,对了,小雨他还好吗?” “不太好。”云七摇了摇头。 云七夕的心立刻提了起来,“怎么了?” 见她顿时紧张,云七淡淡一笑,顺势牵起她的手,“你如果想知道,就跟我一起去看吧。” 她知道小雨体质弱,她确实想知道小雨怎么样了。所以她跟着云七出了府。 于是,云七再一次令她刮目相看了,原来他会轻功,而且功夫不错。到了府外她这才发现,他竟然又穿上了那身乞丐服,他越来越像一个迷。 “云七,你没事儿扮个乞丐做什么?你到底什么身份,看起来似乎并不单纯。”走在路上,云七夕忍不住问。 “我?”云七似乎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抄着手,一身破旧的衣衫却似乎让他的脚步反而轻快了几分,“你觉得我是什么身份?” 云七夕果真偏着头认真想了想,“我猜,你是劫富济贫的侠盗?” 问话的同时,她看向云七,却发现他只是脸上含笑,即没否认也没承认。 “或者是云游四海的江湖神医?” 云七笑意深了几分,依旧没有说话。 云七夕最恨人家吊她的胃口,一跺足,正准备冲他一通臭骂,却突然一群人冲向他们,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姑娘,你去了城西,竟然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我们佩服你。” “是啊,瘟疫没了,咱们又可以去城西的河里打鱼了。” 聒噪的声音下,云七夕讶异地看着围在周围的一群乞丐,“是你们?” “当日,听闻东柳村突发大火,我们是准备豁出去了,齐齐跑过去救人的,却不想没见到你,当时还有些难过,猜想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如今看着你还好好地,真好。” “是啊,老天爷怎么可能那么不开眼呢?好人始终是有好报的。”说话的,是东子,他显然也很激动。 大家七嘴八舌,云七夕静静听着,心里涌起满满地感动着。 她记得,当他们被困在火里的时候,她也曾经说过,她就不相信老天爷会那么不开眼,事实证明,老天爷还是眷顾她的。 看着眼前这群人,虽然他们是社会的最底层,没有钱也没有权,温饱都成问题。也许平日里没少受别人的白眼,他们活得很卑微。但他们却这般地热心,这般地纯粹,比起好多外表光鲜,内心丑恶的人来说,他们高尚太多了。 “谢谢大家关心,我很好。”云七夕由衷地谢谢他们,看着东子问道,“东子,你娘子的病好些了吗?” 东子脸上的笑容褪了几分,垂下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云七夕安慰道,“不要担心,我和云七有空去看看。” 随后,一大路人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城隍庙。还未到,就见到一个人蹦蹦跳跳地朝她跑来。 “小雨,你没事?”云七夕见小雨活蹦乱跳的样子,不禁诧异。 小雨停下脚步,狐疑地看了眼云七,“我,我没事啊。” 云七夕瞪向云七,“云七,你不是说小雨不太好么?” 云七冲她笑了笑,“是啊,他是不太好,因为太想你。” “我……”小雨无辜背了个黑锅,咬着嘴皮了,却不敢吭声,只好委屈地忍下云七这个拙劣的借口。 “我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如我们去打几壶酒来,喝一杯吧?”有人建议。 “好啊,我出钱。”云七竟然爽快附合,很快掏了些银子递给其中一个人。 那人接过,兴奋地拉着另一个人,说道,“你们等着,我们立刻就去,很快买回来。” 东子犹豫了半天,终于说,“如果大家不嫌弃,就到我家里去吧,我家虽然贫寒,好歹院子还够大。” 见大家都已经下了决定,云七夕不忍破坏大家的兴致,笑道,“好啊,东子,就去你家好了。” 东子家住在城隍庙附近,正如他所说,确实一贫如洗,只有一间小土屋,不过外面栅栏围着的院子倒还宽敞。 院子里有一棵大槐树,槐花一串串挂在上面,地上落了一地的白,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花香。 既然来了,云七夕自然要看一看他娘子的身体。恐怕东子让他们今天晚上来,也有这层意思在里头。 屋里简陋的板床上,一个看起来很瘦弱的女子,尖尖的下巴,小巧的五官,虽然病态却还标志。东子大概给她说过那二十两银子的故事,所以她看云七夕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云七夕一边给她看病,一边同她聊天,她自称翠翠,据说她娘家的家境要比东子家里好一些,她当时之所以会嫁给他,就是看中了东子老实本份的人品。 云七夕笑道,“你选对了,选人一不看脸,二不看财,人品才是第一位,现在穷不代表永远穷,有你在背后支持他,他总有一天会给你好日子的。” 翠翠含笑点点头,“我一直都相信他。” 东子站在门口,大概听见了翠翠的话,目光灼热地盯着翠翠,眼里有些激动。 有句话叫贫贱夫妻百事哀,但云七夕却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一份难得的患难真情。 “你们都放心吧,你的病是拖出来的,从今以后,不要担心没大夫,也不要担心银子的事,遇到我,就冲东子这片真心,我都一定会治好你。” 翠翠的眼中有了泪花,连连道谢,“谢谢你,姑娘。” 云七夕一笑,“不用谢,要谢就谢谢你自己慧眼识珠吧。” 听着她的话,翠翠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 看完了病,为了不打扰翠翠,他们从屋子里出来了,东子还十分细心地将门关了起来。 大家在院子里席地而坐,有人倒了一碗酒递过来。 “姑娘,我们敬你的勇敢,如果不嫌弃我们脏,就喝下这碗酒吧。” 云七夕并没推拒,接过碗就爽快地喝了下去。 “好,姑娘够爽快。”一群人拍手叫好。 那日送她手杖的那个老头抿了口酒,说道,“姑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如今却愿意跟我们这一群乞丐坐在一起,姑娘心性不凡,以后必定也会不凡的。” “怎么个不凡法?”云七夕笑问。 老头道,“我看姑娘天庭饱满,颇有福相,不是我老头胡说,姑娘有凤命。” “噗!”云七夕一口酒喷了出来,尴尬地擦了擦嘴,“老伯,您可真会开玩笑。” 老头笑着摇了摇头,“姑娘不信我没关系,总有一天会见分晓的。” 原本就是些没什么规矩形象的人,这会儿喝了几口酒,姿态就更加随意起来,有人大声道,“还别说,老徐有时还真的说得挺准的,上一次,晋王殿下出征,徐老头说晋王殿下有一劫,大家都不信,毕竟晋王殿下打那么多胜仗,什么时候出过事?结果,还真就出事了。你说邪不邪门儿?” 云七夕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讶异地看了老徐一眼。 而与此同时,云七也情不自禁地向云七夕看了过来,目光带着一抹深意。 第69章酒逢知已千杯少 第69章酒逢知已千杯少 若说上一次,她遵了皇上的圣旨,当上太子妃,那么凤命还有可能,如今,怕是不可能了吧?不过,她倒不想争辨这些。毕竟大家今日高兴,也许说的话也就图个高兴,不能太过认真,所以她只是笑了笑,便不再说什么了。 后来,大家开始行酒令。一群人,有人盘坐,有人半躺,有人甚至整个都睡在地上。云七夕默默退到了一边的大槐树下,靠树而坐,望着他们开心地划酒拳,碰酒碗,无论输赢,脸上的笑容都是发自内心的。 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酒香,和着槐花的香味儿,令人微熏。 云七坐在他们中间,与他们划拳,每每都输,但他并不丧气,脸上始终带着笑,输了就喝,十分爽快。 他虽然穿得破旧,看起来似乎与其他人没什么分别。但云七夕却总觉得,他不同,很不同。看得出来,他极力地想要融入他们,他如席地而坐,大口喝酒,大声笑,但细节处仍然暴露出了他的不同,比如倒酒的姿势,端碗的手势,一身破旧的乞丐服,掩饰不住他举手投足间的一种贵气。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一会儿的功夫,云七又输了好几把,几碗酒下肚,脸色微红了起来。 “够爽快,够爷们儿,你这个兄弟,我们交了。” 说话的人叫二鬼,脸型长,因为瘦,颧骨有点突,其他人都叫他老大,应该是他们的领头人。 二鬼将云七的酒碗添满,回头瞄了云七夕一眼,笑问云七,“那日这位姑娘千辛万苦要找的人原来就是你,你是她什么人?” 云七没有回答,视线向云七夕看了过来,微薰的视线带着暖暖的温度。 “朋友。”他道。 云七夕迎上他的视线,笑了笑,在心里赞同,对,朋友。 二鬼“嗤”一声笑,随性地席地而坐,大掌在裤腿上抹了一把,“若是以前,我才不相信一个千金小姐和一个乞丐能做什么朋友,不过我看那日她明知城西有瘟疫,还为了找你执意要去,嘿嘿,我就相信了。” 说着,二鬼神神秘秘地回头又瞅了云七夕一眼,突然凑到云七耳边不知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云七夕就看到云七周围几个人突然大笑起来,而云七的目光朝她投过来,笑意更浓。 过了一会儿,云七起身走过来,在云七夕身边坐下,与她同样的姿势靠着树。 “喂,你们是不是在说我什么坏话?”云七夕问。 云七偏过头,目光温和地望着她,笑了笑,“并没有。” 云七夕撇了撇嘴,满脸的不相信。 云七坐直了些,头向她靠过来了一点,低声问,“你真的想听?” 他的呼吸里,酒气很浓,他的声音也因着几分薄醉而有些暗哑的磁性。 云七夕恍惚了一下,点了点头,“想听。” 云七盯着她,唇角荡开一个好看的笑容,突然伸手过来,在云七夕身子僵住的一瞬间,他已经从她的发丝间取下了一朵小槐花。 他坐正,将手里的槐花抛出去,望着树上不时飘落下来的白色,笑着说,“他们说,你到城西来找我那个执着的样子,很像痴情女子找汉子。” “放……”云七夕硬生生将第二个字吞了下去,“还说什么?” 云七瞧着她郁闷的脸,笑意更深,“他们还说,东子能讨回大地主家的女儿,我也能讨回大户人家的千金,让我努把力。” 他是在转述他们的话,云七夕自然不会矫情,扬了扬眉头,拍了拍云七的肩头,笑问,“他们是羡慕呢,嫉妒呢,还是恨呢?无论是哪一种,你要当心了。” 听罢,云七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就连那一众正在喝酒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看了过来,看着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就腻歪得紧了。 “你今日说你正焦头烂额,你在烦什么?”云七突然换了个话题。 云七夕起先喝了几碗酒,这会儿酒气有点上头,听他问起,她有些闷闷地道,“你说这皇上是有病还是眼瞎了,非要让我嫁给他儿子不可,一个没嫁成就让嫁另一个,他儿子是讨不到老婆还是咋的?” 云七侧过头来,璀璨的眸子因半分醉意而朦胧,看了她好久,才温柔地问,“怎么了?据说晋王是整个京城多少女子的梦想,皇上却独独偏袒了你,你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这叫便宜?谁愿嫁谁嫁去,我才不要别人来安排我的婚姻。”云七夕抓起地上的一把槐花,就扔了出去。 “那你要嫁个什么样的人?”云七仿佛是随口一问。 云七夕将头靠在树干上,盯着树上一串串的槐花,想了很久,说道,“他不需要大富大贵,但一定要对我好,要有好人品,还有一个条件,呵呵……”说到此,她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笑了起来,“我想这个时代应该没有适合我的人。” “什么条件?”云七突然很好奇。 云七夕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告诉你,你就当笑话听吧,在我的心目中,我只能接受一夫一妻的婚姻,也就是说,他只能娶我一个人,爱我一个人。而在这个三妻四妾的时代,有几个男人能做得到?所以,我就没考虑过这些,女人不能靠男人,以后,我只希望能赚很多很多的钱,以钱为伴就好了,只有钱,是最有安全感的东西。” “也许真有这样的人呢?”云七的目光微闪了两下。 云七夕突然坐直,似要发表宣言一般的架势。 “若真有,又对了我的眼缘,我就嫁给他。” 说完,她起身去拿了一壶酒,两只碗过来,又重新回来坐下,将两只碗倒满,举起一碗,几分认真地看着云七。 “云七,相识是缘,这样一起喝酒的机会不多,说不定有一天,就天各一方了,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云七接口。 云七夕端起碗正要喝,听见他的话,又放了下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云七,不错嘛,还会呤诗哦,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你的身份?” 云七看着她,笑容温和,目光里又有几分笃定。 “我会让你知道的,不会太久。” 云七夕还算满意地点点头,“好,我等着。”说罢,她一口饮尽了一碗酒。 “这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以后你做了晋王妃,就不再与我们这些乞丐做朋友了?”云七询问的目光很认真。 云七夕放下碗,摇摇头,“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去他的晋王妃,正因为不会去做这个晋王妃,所以我以后可能会离开,若还有下次机会,我回请你喝酒。” “离开,去哪儿?”云七的眉头几不可察地锁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国公府不属于我,京城不属于我,这里也许没有属于我的地方。” 云七夕大概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因为酒气上了头,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她甩了甩头,“算了,不说了,酒逢知己千杯少,一切都在这一碗酒里了。” 说完,她再倒了一碗,爽快喝完。 云七看了她一会儿,也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最后,所有人都喝得七倒八歪,院子里,躺了一地,有人虽然已经站不起来,嘴里却还在迷迷糊糊地喊着酒令。 突然起了一阵风,仿佛要变天了,云七夕打了个寒噤,说道,“要下雨了,我得回去了。” “好,那我送你。” 云七将云七夕一路送回了府,还带着她翻了墙,直到看着她进了屋,才离开。 云七夕刚躺下,就听见外面哗啦哗啦地下起雨来,她心里有点担忧,不知道云七回去了没有。可想到此,她又有了疑问,他住在哪里呢?他又回哪里去呢? 第二天清早,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而她从巧儿的嘴里听说了一件事,于是连雨天的心情也美妙了起来。 据说,云揽月昨夜是被倾盆大雨给淋醒的,然后一夜未眠。 今早上一看,才发现正对着她床的房顶上,有了一个脸盆大的洞,下雨时,雨水就正好淋在她的床上。房间里下了一晚上的雨,此刻她的屋里跟闹了水灾似的。 听巧儿讲完,云七夕笑得肚子都疼了起来。 想想还挺解气的,其实不用猜,她也知道是谁在为她出气了。想起云揽月睡得正香时,突然被淋了一身雨的狼狈,她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吃过早饭不久,尤万山来了,还带来了几个太医。说是皇上的旨意让太医们来看看她的身体。 云七夕由着他们给她看,她知道,皇上是想再次确定一下她有没有染上瘟疫,毕竟,她要嫁的是他的儿子。 其中有一个是上次去瘟疫村的宋太医,他的脸上一直挂着笑,态度很温和。云七夕猜想,一定是瘟疫这件事真的应了她的话,他得到了皇上的奖赏,所以他心里对她应该是存了几分感激。 “万幸,二小姐并没有染上瘟疫,也没有被火烧伤,这手上的伤,不是什么大事,会慢慢好起来的。” 宋太医下了结论,站在一边的尤万山也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他抬起兰花手一指,“二小姐,这些都是皇上和惠妃娘娘特意给您补身子的,眼看着婚期就要近了,您可得好好将息自个儿的身子啊。” 这公婆俩对她这个未来媳妇还挺不错。 然而几天后,宫里又来消息,她的心情不美了。 第70章七夕这个特殊的日子 第70章七夕这个特殊的日子 七夕节,原本对云七夕来说,是具有特殊意义的日子,是她的生日。而且她记得二小姐的日记里曾经说过,她与云揽月也都是在七夕节出生的。 可七夕节,却又不止是她们的生日,也是天下人的节日。皇后打算在宫里举办一场赏花宴,邀了很多王公贵族的女眷,是一场只属于女人的宴会。 据说,每年七夕,皇后都会在宫里办一场这样的赏花宴,名义是赏花,实际上是所有少女之间的明争暗斗,拼美貌,拼才艺,只为能在皇后和各位娘娘面前留一个好印象,顺便给自己谋一段好姻缘。 而对于像云七夕这种已经被指了婚的少女,更是需要出席的,皇后会安排一个适当的机会,教教她们如何相夫教子。 云七夕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总觉得这会是一场鸿门宴,一百二十万分的不想去。 这皇宫里的人,成天闲得无聊,三天两头地办各种宴会,对于习惯了无拘无束的云七夕来说,真心觉得心累。于是她更加期盼一个月期满了,到时她就好拿着属于她的银子离开了。有了这第一桶金,她可以创业,随便做哪一行,以她超越古人的见识和智慧,都可以做得风生水起。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不必遵任何的规矩,她自己当老板,自己就是规矩。 而且她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才艺可以展示,不知道脱口秀算不算?若二小姐以前是个大才女,她不是很快就露馅儿了? 越想越觉得,这个赏花宴,她去不得。 这天晚饭后,云冲来了,对她道,“我会跟皇后娘娘说,说你身体不适,腿伤未愈,不能出席赏花宴。” 云七夕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而云冲淡然的神情里却全是了然。 愣了好一会儿,云七夕才迟钝地笑起来,点点头,“是,谢谢你。” 云冲轻轻摇摇头,“我帮得了你一次,帮不了你一辈子,以后你去了晋王府,我恐怕就帮不了你了。” 只要满了一个月,她就拿着银子远走高飞了,自然不会去晋王府。 云七夕依旧含笑,“哥能帮我这一次,我已经很感激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据云冲从宫里回来说,他在皇后面前说过之后,皇后倒很理解地同意她不去参加,还嘱咐他带话,让她好好休息,眼看着婚期将近了呢。 只能说,这皇后也是装得一手好逼的典型。 七夕节那一天,云七夕没有收到任何人的生日祝福。所说云风烈一大早就出去了。 后来云七夕从巧儿的口中才知道,从她们出生到现在,府里从来没为她们庆过生日,因为七夕节虽然是她们的生日,也是二小姐的母亲木锦萝的祭日。所以,每年这一天,府里的气氛都很怪异。到了她们十来岁时,就年年参加宫里的赏花宴,既是生日又是节日的日子,每年都是这样过的。 而这一天,向来乐观的云七夕却莫名有些伤感,生日也是母难日,她想到了她的母亲。 父亲背叛了她的母亲,那些日子对她母亲来说是黑暗的,若不是还有她陪着,她母亲应该早就活不下去了。是她的陪伴,让她母亲慢慢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可如今,她突然消失了,母亲找不到她,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伤心和难过。她已经只有她了,如今连她也不在她身边,她该怎么活? 她很后悔当初一时好奇,戴了那只玉扳指,让她穿到这个鬼地方。更郁闷的是,穿越过来之后,那只玉扳指就不见了。如果有可以让她穿回去的方法,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可以尝试。她的母亲不能没有她。 傍晚,云揽月出发前,来到了云七夕的院子。 她精心地打扮过,粉红色的百褶裙做工很考究,应该是为了这场赏花宴而特意订做的,妆容和发髻都很精致。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表达她身为未来太子妃,想艳压群芳的心机。 她高傲地昂着下巴,眼神不可一世地扫了眼在院子里品茗的云七夕,“算你有自知知明。” 云七夕本来心情就很烦燥,听她这暗讽的话,她放下手里的茶杯,似笑非笑地看过去,“我知道姐姐想要赛过所有人的心情,所以我想了想,还是不去了,以免坏了姐姐的好事。” 云揽月愣了好一阵,似乎才回味过来这话里的意思,憋红了脸冷哼一声,“你一个刚刚从瘟疫村里出来的人,即便去了,也只会成为所有人的笑话。” 与她这种智商的人斗嘴,云七夕毫无乐趣可言,只是哼笑了一声,“还是姐姐好,不嫌弃我刚刚从瘟疫村里出来,临行前还特意来跟我告别。” 被她这么一提醒,云揽月的神情顿时有了一丝警惕,似乎真的生怕染上了瘟疫似的,瞪了她一眼,就快步离开了。 瞧着她逃也似的背影,云七夕的心情似乎畅快不少。 七夕节,宫里有赏花宴,不知道百姓们会怎么过这个七夕节。 “巧儿,今晚外面是不是会很热闹?”云七夕问。 听她问起,巧儿连连点头,“是啊,每年的七夕节都会很热闹的,什么猜灯迷啦,赏花灯啦,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身为妙龄少女,在这样的日子里,自然也是兴奋的。 “那我们出去走走吧?”云七夕起身。 “二小姐,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你好好的,并没有身体不适,还去逛市集,会不会怪罪啊?”巧儿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那种。 云七夕揽着她的肩,轻轻一笑,“担心那么多做什么?皇后今晚忙不过来,不会知道我出现在什么地方的。” 一盏茶的功夫,她们已经来到了市集上,果真热闹极了。 各色的花灯照亮了整条街,花灯朦胧的灯光下,是一张张少男少女们的笑脸,兴奋中带着几分欺许,似乎希望今夜这个特别的日子,能发生一段特别的故事。 不远处,搭了个台子,上面围了很多人,云七夕好奇地走了过去。 走上台阶,只见门匾上写着锦绣坊三个字,门上的无数个彩灯将整个锦绣坊门前照得很亮,许多根彩绳牵起,上面挂了不少刺绣,有大有小。云七夕还不时看到人群中有女子走到彩绳前,趁人不注意,便羞涩地将手上的刺绣飞快挂上去,然后红着脸没入人群里。 “这是做什么?”云七夕好奇地问。 巧儿道,“以往的乞巧节,二小姐都在宫里,难怪您不知道,这里是锦绣坊,是民间最大的绣坊,每年乞巧节,姑娘们都会把自己的绣品拿到这里挂起来,若有还未成婚的男子看中了,便会把那一幅取下来,问锦绣坊的坊主是否愿卖。谁取了自己的绣品,姑娘们在人群里都看见了,心中有数,便会私底下把想法告诉给锦绣坊的坊主,由坊主出面回答。愿意卖,表示姑娘看上了男子。不卖,表示姑娘不愿意,男子心中也就明白了。” 锦绣坊门口站着的那个妇人,大概就是坊主了,她看着围在一圈的男男女女,笑容淡淡的,像是看淡了红尘的过来般。 云七夕觉得好有趣,想不到古代就有这么先进的相亲方式了?看来古代男子很在意女子的绣工,像她这种只会用绣花针扎人,还万般挑剔的女子,恐怕好难找到对象吧? “巧儿,你带了绣的东西了吗?” 巧儿红着脸低下头,“二小姐说什么呢?巧儿身份低微,自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云七夕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怎么能说是非份之想呢?姻缘这个东西有时是很奇妙的,一年一次,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好想知道,哪位男子慧眼识珠,能看上咱们巧儿的绣工。” “二小姐,你就不要拿我寻开心了。”巧儿的脸更红了。 “有就拿出来,机会错过一年就少一年了,你不趁你正花样年华时,觅一份好姻缘,还等到什么时候?” “巧儿真的没有。” 眼看巧儿被她逼得快哭了,云七夕这才打算放过她,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明年记得准备,听到了吗?” 此时,锦绣坊前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像云七夕这种只看热闹不参与的人就被挤得直往后退。 突然,前面起了哄,原来是有一个男子成功从坊主手里买到了绣帕,这男子好不兴奋,立刻四处张望,只不知人群里哪一个少女是那绣帕的主人。 人群挤得更厉害,云七夕与巧儿被越挤越远。巧儿弱小的身子却拼尽全力护着云七夕,挡着前面的人。 “别挤啊你们,后面还有人呢。” “二小姐,您当心……啊!”巧儿回头,正开口提醒,却不想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云七夕往台阶下倒了去,不由尖叫出声。 云七夕看热闹看得来劲儿,忘了后面是台阶,此刻被这么一挤,身子便往后倒了去。 以为这一次必定会摔得屁股开花了,却不想竟落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里。 第71章你似乎破坏了规矩 第71章你似乎破坏了规矩 她一抬头,正对上一双干净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笑眼。 “四皇子?你怎么在这里?”云七夕好惊讶。 单景炎用臂弯稳稳接住她,手掌扶着她的肩膀,她能感觉到他手掌上传来的温度。当他扶着她站好,他已经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而那手掌上的温度,也随之消失了。 “我也想问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在母后的宫中吗?”单景炎的笑容很温和。 “我?”云七夕结舌了。 她出来这一趟,是笃定碰不到皇后的,但没想到的是,却能碰到皇后的儿子。 “四皇子,你不会告诉皇后娘娘吧?”云七夕笑得两眼都弯了起来,讨好的意味很浓。 单景炎笑容很深,轻轻摇头,“不会。” “谢谢你,四皇子。”云七夕笑得更甜。 瞧着她顿时开心的样子,单景炎的笑容暖暖的,“不用谢。” “四,四皇子,”巧儿听见云七夕对眼前这个男子的称呼,吓得舌头都打结了。 “我看起来很凶吗?”单景炎问完,似是隐忍不住,将手放在唇边,咳嗽了两声。 巧儿涨红了脸,连连摇头,“不是不是,一点也不凶。” 她倒不觉得眼前这个四皇子有多凶,她担心的是,这位四皇子是否真的能如他说的那般,不把二小姐来逛集市的事告诉皇后。 云七夕却全然不担心,虽然她跟他交流不多,但第一印象不错,莫名地,她相信他。 他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便装,上好的料子,剪裁合体,恰到好处地包裹住了他颀长的身材,比上一次在大殿上见到他,更多了几分清爽。而亲和力这个东西,他好像从来都不缺,干净的笑容,澄澈的眼睛,他不像出身皇家的皇子,倒更像是江南水乡某个书香世家的少爷,温暖而多情。只是,时不时的咳嗽声,让他添了几分孱弱,让人心疼。 “你一个人?”云七夕朝他身后看了看。 单景炎点点头,“嗯。” “打算去哪儿?” “随便走走,你呢?”单景炎笑容温和地问。 “我也是,随便走走。” 单景炎笑道,“那一起吧。” “好啊。”云七夕爽快答应。 正准备走,却突然一个红色的影子闪到他们面前,素手一伸,拦住了他们。 “这位公子,既然来了,怎么不上去看看?姑娘们的绣工可都是很不错的?” 来人竟是锦绣坊的坊主,她淡淡笑看着单景炎,完全忽略了站在他身边的云七夕。 云七夕对她有点印象,因为之前她站在锦绣坊门口,面对乞巧节的这场游戏,她淡淡的笑容里有几分漠不关心的味道。而此刻,她刻意拦住单景炎,言语和神情里所表现出的态度却也所不同,有几分势在必得的强势。 若不是她看起来已经三十出头,云七夕会觉得她对单景炎有意思。 云七夕不由看向单景炎,只见他脸上的笑容淡淡的,是那种修养极好的笑容,没有说话,即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公子,请。”坊主做了个请的姿势。 也许正是因为良好的修养,他不懂得如何拒绝,所以他默了半刻之后,还是提步走上了台阶。不过他却顺手牵住了云七夕,似乎生怕她趁机走掉似的。 上了台阶,单景炎就不着痕迹地松了手,面色从容,似乎未觉得刚才的举动有何时不妥。 然而这个动作却被坊主看在了眼里,于是她的目光落在云七夕的脸上,有一丝深意。 云七夕本就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况且单景炎这么泰然,半点也不理亏的样子,她如果在意这么一个小细节,反而觉得矫情,所以,当迎上坊主意味深长的目光时,她也就淡定从容地回视了过去,也明显看到坊主的眼中闪过微微的诧异。 彩绳周围有很多男子在看,而坊主却独独对单景炎特别用心,一直跟随在他身后。云七夕怀疑,莫非她知道他显贵的身份? 这时,原本缓步走着的单景炎却突然停了下来,视线停在了彩绳上挂着的一副绣图上。坊主脸上一喜,忙走上前来说道,“公子好眼光,这张绣帕的主人是一个非常貌美,且有才华的姑娘。” “这绣的是木兰?”单景炎淡淡问。 “是,这正是木兰。”坊主回答。 云七夕的目光也不由往这张绣帕上看了去,绣图很简单,就是一对洁白的木兰花,立在枝头,原本应该是孤独的,可因为有一对,又显得并没有那么孤独了。 云七夕的视线从那一对木兰花,再移向单景炎的侧颜,只见他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眼神专注地盯着眼前这张绣帕,却始终未伸手去摘。她很好奇,莫非他真看上了这一张?而她更好奇这绣帕的主人,坊主这样夸她,显然跟她很熟,不知道她会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卖吗?”单景炎问。 坊主眼睛瞪大,满脸欣喜,连连点头,“卖,卖,公子,今天这位姑娘不在,等改日这位姑娘来了,我让她与您……” “不用了,”单景炎打断了她,却是温和的声音,“我只要这张绣帕,十两银子够吗?” 说话间,单景炎已经掏了十两银子递过去,坊主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面色有些尴尬。 “公子,不需要这么多,你既然看中了这绣帕,还是改日见见这位姑娘吧?” 单景炎没有回答她,只含笑道,“不用找了。” 他将绣帕收好,侧过头来,看着云七夕,温和地道,“我们走吧。” 他为什么这么做?云七夕不懂,她只是看到坊主脸色不大好,而她转身跟着单景炎一路离开时,坊主看她的那个目光更是不太友善。 下了台阶,单景炎走在前面,云七夕快走几步跟上去,打趣道,“喂,这位公子,你似乎破坏了规矩?” 单景炎侧过头来,笑容温暖地看着她,“是么?是什么样的规矩?” “真不知道不是假不知道?”云七夕看他的眼神充满了狐疑。 单景炎盯着她,轻轻摇摇头。 云七夕深吐了一口气,这才道,“你今日这做法,有可能会伤了一个姑娘的心呢,你可知道?你既然看上了这块绣帕,就等同于看上了绣它的这位姑娘,这个你不知道?你买了它,却拒绝与这位姑娘见面,这姑娘要是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 “是吗?”单景炎思索道,“那可真是我的不是了。” 见他皱起眉头,几分困扰的样子。云七夕想了想,又劝慰般地笑起来,“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方式似乎不太合理,你们这些公子少爷只看见了绣帕,又没有见到绣绣帕的女子的真面目,又怎么知道是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呢,对吧?不合理,太不合理。” 听着她的话,单景炎眉头缓缓舒展,澄澈的眼睛盯着她,含着微笑,“对,不合理。” 两人继续往前走,路上行人很多,走了一会儿,云七夕又似想起了什么,问道,“听刚才那个坊主的意思,绣帕的主人,应该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你真的不要见一见?” 单景炎停下脚步,几分认真地看向她,“这世上才貌双全的女子有很多,而……”他顿住了,像突然间失了声,又像是有几个字哽住了喉咙里,他的视线长久地落在她的脸上,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 “什么?” 云七夕的询问声打断了单景炎的专注,他移开目光,轻轻一笑,“没什么。” 明明就是有什么,既然不说,云七夕也不打算深问下去,因为她总觉得,这为什么的背后,兴许是他隐藏在笑容背后,不轻易示人的伤口。 她希望他的笑容永远阳光,干净如初。 “来。”单景炎突然温和地说了一声,伸手再一次牵住了她,拉着她往一处热闹的地方走。 这里同样有很多的男男女女围着,越走近,那股檀香味儿就越发清晰。 这里的彩灯与别处的有所不同,灯面上的图案很是怪异,带着浓重的色彩。 云七夕总觉得这里的格调有些熟悉,当她与单景炎挤进去,她才看清“沉香阁”三个大字。 原来是沉香阁,她来过。 她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耳垂,想起那莫名丢失的一对耳坠子,她还有些郁闷。 沉香阁将很多的首饰,胭脂水粉摆了出来,许多的人在挑选,多是少男买来送给自己心爱的女子的。 招呼客人的那个女子她有印象,她记得那个白衣公子叫她婉兮。 “姑娘,我要订做一支玉簪。”单景炎对婉兮说。 婉兮看了他一眼,同时也看到了站在他身边的云七夕,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意外,随后微微一笑,“好的,公子,您有图样吗?” 单景炎将刚才买的那块绣帕拿出来,递了过去。婉兮接过,看了看,笑着点点头,“这图案很漂亮,公子,过三日来取吧。” 云七夕却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了似的,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你是要把这绣图做成玉簪回赠给那位姑娘,很有意思嘛。” 单景炎看着她,轻轻摇头,“不,我是要送给别的姑娘。” 第72章计划赶不上变化 第72章计划赶不上变化 云七夕意外地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笑问,“是哪位姑娘这么幸运?” 单景炎目光深遂地盯着她,“送给你。” “我?”云七夕下巴掉了,“为什么?” 单景炎突然抬手,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拂掉了她眼前的一缕头发,而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自今晚遇到单景炎,他两次牵过她的手,她都没有觉得尴尬过,可这一刻,她真的尴尬了一瞬,他的这个动作,以及他做这个动作时,那温柔的眼神,像极了恋人间的举动。 “云七夕,出生在天宝五年的七夕夜,故而取名叫七夕。今天是天宝二十一年的七夕,是你十六岁的生辰。” 单景炎缓缓地说着,就像是这些信息早就存在于他的心里。 “你知道?”云七夕好惊讶。 一直跟在一旁的巧儿黯然地接了口,“是,今天的确是二小姐的生辰,也是,也是二夫人的忌日。” 起先的那份尴尬,因着巧儿突然带出的这个沉重的话题,稍纵即逝。 捕捉到云七夕脸上闪过的一丝僵硬,单景炎温和的笑容里划过一抹心疼,声音越发柔和,“所以,这支玉簪,算我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事实上,无论是穿越而来的云七夕,还是国公府二小姐云七夕,都是今天过生日。以前,她的生日只有她母亲会记得,包括她那个渣爹,都从不记得。想不到穿越到大燕,竟然还能收到生日礼物。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才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四……”云七夕正要开口,单景炎已经竖起手指轻轻放在她的唇上。 他的手指温温的,眼神也温和如春天的暖阳,他冲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禁声。 周围人流如织,人声嘈杂,他低声说,“私下里,叫我景炎就好。” 云七夕尴尬地挠了挠耳后,笑了笑,“这是我今天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你,景炎。” 满意于她的称呼,单景炎笑点点头,“三天后,我会让人给你送过来。” 他们退出沉香阁门口拥挤的人群,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他们不知道的是,婉兮已经将绣帕交到了主人手里。 沉香阁二楼,打开的窗口处,一人静静立着,他的位置,可以将大街上的情景一览无余,而他的视线,却无心观赏七夕的热闹,只是追随着彩灯下,两个人影,一路谈笑着越走越远。 一路说话,一路走,云七夕发现,单景炎是一个很会倾听的人,即便说的话题他不感兴趣,他也会微笑着倾听,风度很好。 正走着,却突然一个人出现在他们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四皇子,云姑娘,爷在醉酒飘香等你们。” 云七夕的嘴角狠狠抽了两下,眼前的戈风,依旧是万年的面无表情,跟他家爷一样,跟谁欠了他们主仆俩似的。 巧儿的嘴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字,伸手扯了扯云七夕的衣袖,“二小姐,晋王殿下也知道您出来了,看来,这纸是包不住火了。” 看着巧儿一惊一乍的样子,云七夕安慰地拍拍她扯着她衣袖的手,低声道,“别怕,随机应变。” 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醉酒飘香的门口。 记得上一次,单连城介绍这些显贵,就是在醉酒飘香的对面,而她也还记得,与醉酒飘香紧临着的,就是翠柳居。 不远处,翠柳居门口那些个娇柔妩媚的声线传过来,令云七夕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而单景炎却是在这一刻,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进了醉酒飘香,云七夕总算知道这里为什么是最受这些达官贵人欢迎的酒楼了。在落后的古代,论配置,这里绝对算得上是五星级。 今天是七夕节,又正值入夜,这会儿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醉酒飘香的一楼,是从外面看不出来的大,此时已是高朋满座,十分热闹。 他们一直跟着戈风上到二楼,相比一楼的喧哗,二楼要安静一些。 他们来到一间包房门口,云七夕一眼就看到了窗口前,面对着窗外,静静坐着的一个孤冷的背影。 “爷,四皇子和云姑娘来了。”戈风走上前说道。 轮椅转过来,淡淡的视线投了过来,带着一种看不分明的寒意。 “三哥。”单景炎礼节地唤了一声。 “奴婢参见晋王殿下。”巧儿也紧跟着行了礼。 “腿好了?”单连城的视线却云七夕的腿上往上移,再落在她的脸上,这话明显是对她说的。 云七夕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别开眼,“好了。” 回答完之后,她突然想到,为什么一看见他心头就忐忑,他又不是豺狼虎豹,更何况,她又没招惹他,他总不能乱咬人,而且还有第三人在。 她调整好心态,回过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从容的笑意,“晋王殿下,小女子不才,会一点点小医术,我这点伤,自然不算什么,殿下如果愿意,让小女子不才我给您看一看,兴许能让您很快站起来。” 单连城眸色很暗,而单景炎微愣了一瞬,似乎想到了什么,淡淡的笑容里多了一抹了然。 “七夕,你可以治好三哥的腿?” 云七夕瞥了单连城一眼,笑道,“其实有很多时候呢,治病不只是大夫的事,跟病人自己也有很大关系,若病人不想好起来,那就是再好的大夫,也没有办法,是吧,晋王殿下?” 单连城沉着脸盯着她不语,云七夕似笑非笑地回视他,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 “三哥,我刚才在路上,恰好遇到了七夕,没想到你也出来了,早知道,我们就直奔醉酒飘香了。” 单景炎语调轻松,试图打破这种怪异的气氛。而单连城却在听到“七夕”二字时,眸子轻轻眯了起来。 半刻之后,他缓缓将视线从云七夕身上移开,看向单景炎,眼底的寒气散去了几分,淡淡道,“现在也不晚,饭菜还没有上桌。”转头看向戈风,“戈风,传话下去,上菜吧。” 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了,样数不多,却绝对精致。 单连城已经从窗口处来到桌边,单景炎也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回头见云七夕还在原地站着,笑着喊她,“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坐吧。” 说完他看了单连城一眼,眼底的一丝黯然一闪即逝,盯着满桌的菜肴,轻笑道,“一个月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了,到时,我就该唤一声三嫂了。” 单连城握住酒杯的修长手指骨节分明,拾起来酒杯来,抿了一口,未说话。 云七夕突然想起一句话叫不吃白不吃,然后还有一句话叫今朝有酒今朝醉。于是,她原本就不多的忐忑和顾忌也都很快释怀了,走过去淡定地坐下来,笑了笑,不过,这笑容是对单景炎的。 “四皇子,一个月之后的事谁知道呢?所谓计划不如变化快,兴许到时就有了什么变故也不一定。” 直到把话说完,云七夕才终于把眼神移向单连城,成功见到他那万年不变的冷脸又暗了几分。 此刻,这张大圆桌上,三人的方位呈三角形,若不是单景炎的脸上一直挂着温和不争的笑容,便会让人有种三足鼎立的错觉。 “三哥,这是你爱吃的桂花鱼,多吃点。”单景炎夹了一块桂花鱼到单连城的碗里。 他总是这样,敏感又聪明,察觉出气氛不对,便会在适当的时候,出来充当缓解气氛的角色。 他的目光满桌子找,问道,“七夕,这些都是醉酒飘香非常有特色的菜,你喜欢吃什么?” 其实云七夕吃了晚饭才出来的,虽然抱着不吃白不吃的态度,但胃里还是饱的,所以一点胃口都没有。看了半天,她叹了口气,“我喜欢吃的东西,恐怕还没有厨子可以做得出来。” “哦?”单景炎来了兴致,放下筷子,笑看着她,“那倒未必,醉酒飘香有很多不错的大厨,你喜欢吃什么?说来听听。” 云七夕盯着他,笑了笑,道,“我喜欢吃肯德基。” 单景炎似被考倒了,眉头微蹙,“醉酒飘香里有黄焖鸡,清蒸鸡,叫花儿鸡,这肯德鸡是一种什么做法,倒还真是没有听说过。” 噗! 幸好云七夕反应敏捷,放下茶杯的同时,头偏向了一边,一口茶喷在了地上,不然,这一桌美食就被她给喷毁了。 她像是被戳中了笑穴似的,简直笑到停不下来,趴在桌子上,笑得整个桌子的碗碟都在丁丁当当地发抖。 直到站在一边的巧儿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捂着笑疼的肚子抬起头,才看到,单景炎满脸诧异,而单连城的脸色已经被她笑黑了脸。 “真的有你说的那个什么肯德鸡?”单景炎狐疑地问,看云七夕笑得那么癫狂,他相当怀疑,自己被戏弄了。 听他这么一问,云七夕原本消减下去的笑意又来了,看到单景炎尴尬的脸色,她才强烈忍住,笑道,“真的有,只是一般的厨子做不出来。” 虽然仍有些将信将疑,但单景炎也不追问了,笑了笑,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巧的青花瓷酒壶,往面前的酒杯里倒了一小杯,在倒酒的时候,他还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手指颤动,有几滴酒还洒在了桌上。 单连城伸手按住了他的手,看着他,“四弟,你的身体,少喝。” 单景炎一笑,“三哥放心,没事儿,别的酒我都喝不惯,我只喝自己的酒。” 见他坚持,单连城终于放开了手。 云七夕想起,第一次在凉亭里遇到晕倒的单景炎,他的手里也拿着这一只酒壶。她替他把过脉,他的身体令人担忧。 “你不能多喝。”她道。 单景炎抬头,看到她眼里的担忧,温和一笑,“无妨,不喝多,只一小杯。” “呵,好热闹啊!” 突然一道醉熏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第73章皇上这张救命符不管用 第73章皇上这张救命符不管用 “你们喝酒怎么不叫上我?是在庆祝什么吗?” 云七夕回头一看,只见单子隐抄着手,斜斜地倚在门口,脸颊绯红,眼底的醉意很浓。 房间里有好几个人,而且有两个还是他的兄弟,可他醉醺醺的眼神却只盯着云七夕,一瞬不瞬。似笑非笑勾起的唇角,隐有半分嘲弄。 “二哥。”单景炎喊了一声。 “太子殿下。”巧儿和戈风行了礼。 按理说,云七夕也应该行礼,可她什么也没有做,因为她看到单子隐盯着她的目光,似乎不太友善。 单连城微眯着眼,轻轻抬起了下巴,淡淡地盯着门口的不速之客。 单景炎唇角凉凉地一勾,离开门板的支撑,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向包房内走来。他身后的一个大概是跟他一起喝酒的贵公子想要扶他,被他抬手一扬,就甩开了。 描述得更准确一点,他应该是向着云七夕的方向走来。 不过几步远的距离,他摇摇晃晃,步子极慢,走了好久。好不容易在云七夕眼前站定,他手撑着桌子,勉强站稳。 先看了一眼桌上几乎还未动的菜肴,再抬眼,视线一一扫过单景炎和单连城,最后醉红的目光再次落在云七夕的脸上。 “七夕。”他唤出来的这一声是那种刻意的温柔。是的,相当刻意。而听在云七夕耳里,却是一股恶寒直往心底钻,胃里翻江倒海地闹腾。 “七夕,今天是你的生辰,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你来。”单子隐突然伸手,抓住了云七夕的手腕。 云七夕反射性地想要挣脱,可他突然加了力道。即便他喝醉了,但男人的大手劲儿仍在。她挣脱不了,只能加大自己眼神的杀伤力,用一种恶狠狠的目光瞪着他,才不至于弱了气势。 “二哥,你喝醉了。”单景炎站起来,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皱眉盯着单子隐。 而另一边,单连城依旧是那淡淡的神情,甚至还端起酒杯来又抿了一口,只是那握住酒杯的修长手指,骨节越发分明了些。 “我没有喝醉,七夕,你过来,我有大礼送给你。” 他的脸上明明带着笑,他的表情明明是温柔的,温柔得像春风,可偏偏手上的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的手腕捏碎。云七夕吃痛,被动地被他拉离了凳子,往外走。 “喂,你放开我。”她试图挣扎。 单子隐今日看着不对,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真的会送她一份“大礼”,承受不起的大礼。 “太子殿下,二小姐……”巧儿好急,试图上来解救她,但对方毕竟是太子,她多少有些胆怯,只能徒劳地拉着云七夕的衣服。 谁知单子隐一抬脚,重重地一脚将巧儿踹出了几步远,“滚。” 他仿佛突然间不屑再伪装一种好脾气的温柔,如突然间丢掉了虚伪的表皮,也不像进来时那般歪歪倒倒,拉着云七夕冲得很快。当单景炎大步过来想要阻止时,他已经拉着云七夕冲出包房,并动作利落地将她扔进了隔壁的包房里。 砰!门被重重关了起来。 扔人,关门,拴上门拴,动作一气呵成。 与此同时,单景炎已经在门外焦急地拍响了门,“二哥,你理智一点,你要做什么,快放开她。” 可,外面的一切动静都被隔绝在了门外。 房间里的大圆桌上,是一片杯盘狼藉。可以想像出起先推杯换盏的喧闹,可此刻,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云七夕跌坐在地板上,单子隐正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她有些不安,因为她看到他眼底的那种虚伪的温柔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寒透彻骨的恨意。 她在脑海里忙碌地回忆着,不觉得自己最近得罪过他。于是她站起来,尽量平静的回视他,让那种被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尽量小一些。 “二哥,开门,你不要乱来……”单景炎的声音还在持续,可单子隐却全然不理会,仍然一步步地向她走近。 云七夕不动声色地步子往后挪,直到退无可退。她才背脊紧紧贴着墙壁,站直身子,迎上单子隐一双醉红的眼睛,镇定地开口。 “太子殿下,你怎么了?和姐姐闹别扭了?情场失意了?” 单子隐明显怔愣了一瞬,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她,一只手越过她的肩膀撑在墙上,他低着头,离她很近。云七夕闻到头顶一股浓浓的酒气。 单子隐醉醺醺的目光盯着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哼笑了一声,“以前叫我子隐哥哥,现在叫我太子殿下,女人果真薄情,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薄情?”云七夕一扭头,甩开下巴下的那根手指,觉得可笑至极,“未婚妻尸骨未寒,你就可以转身喜气洋洋地娶别人,若论薄情的境界,又怎么能比得上太子殿下你呢?哦,错了,你不是薄情,你根本就是无情。” 单子隐再次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令她不能动弹,眼睛赤红,近乎咬牙切齿,“所以你恨我,所以你要联合你未来的夫君一起来对付我?” 什么意思?云七夕懵了。 敲门声和单景炎的声音在持续,其间还夹杂着巧儿的哭声。可这些单子隐似乎通通都听不见,似乎有一肚子的愤恨,在这一刻不吐不快。 “从前的那个七夕去哪儿了?你不是说誓死跟随我么?你不是说,无论我做什么,你都支持我么?你不是说,你的心里永远都只会有我一个人么?女人的心就这么善变,这么快就变了?” 云七夕只想说,以前的二小姐真傻,只有傻子才会对渣男这么痴情,都说女人陷入爱情时智商为零,只有傻子才会看不出来,他对她的一切,统统都是虚情假意。 不过,她只是冷笑,什么都没有说。此时情况对她不利,她还不至于去逞一时口舌之快,让自己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子隐哥哥,你喝醉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她语气平静,却不讨好。 因为醉意,单子隐的气息不稳,有些恼怒地一拳砸在墙上,“你为什么要帮着别人对付我?你要什么?让你做太子妃,将来母仪天下,你为何不要?你到底要什么?” 说到后来,他倒很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恼自己。 外面的敲门声消失了,突然,一个空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今日在朝堂上,父皇因为瘟疫事件,对太子大加斥责,他对你怀恨在心,关键时刻,父皇是你的救命符。” 传声入耳! 所以,瘟疫事件是太子的私下行为,原本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却不想因为她的介入,生生破坏了这一切。皇上也许并不知道太子策划这次瘟疫事件的真正目的,但至少应该会对他瞒而不报的行为很生气。料想,皇上应该是在单连城去求他派太医来求她时,才知道瘟疫这回事,否则朝廷不可能对得了瘟疫的百姓不闻不问。自古以来,民心都很重要,即便是面子功夫,也是要做一做的。 单连城在提醒她,搬出皇上来自救。 单子隐的酒气似乎越发上头了,两只手捏紧她的肩膀,仿佛要将她捏碎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想让父皇废了我,没那么容易!” “子隐哥哥,你总是这么冲动,皇上可以原谅你一次,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你。即便是免死金牌,也只能救一次命。” 听她提到免死金牌,单子隐猛地瞪住她,手掌发力,“快把免死金牌给我,给我。” “皇上又没有要你的命,要免死金牌何用?”云七夕忍着肩膀上的痛回应他。 兴许她不提免死金牌还好,一提起免死金牌,他想起她的出尔反尔,越发恨极,长得还不错的五官此刻近乎狰狞。 “你若不肯拿出来,我就要了你的命。” 说完,他一只手猛然掐紧她的脖子。 云七夕在心里叹一声,看来,皇上这张救命符也没用,她只能自救。 门口传来几声巨响,紧接着,门板轰然倒了进来。 戈风拿着一把斧头站在门口,单景炎站在他旁边,焦急还写在脸上,巧儿满脸是泪,眼睛都哭肿了。只有单连城,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坐得淡定。 而当他们看见屋内的情景时,呆住了,即便是一惯淡定的单连城,眼底也是微微闪过一丝诧异。 此时云七夕站在屋中央,而单子隐倒在她的脚边,看到门口几双惊异的目光,她无辜又无奈地耸了耸肩。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怎么了呀?” 太子的随从冲起来,急得直跳脚。抬头看了一眼云七夕,想要指责,大概是碍于单连城和单景炎在场,终是变成了小声的埋怨。 “二小姐,你,你到底把殿下怎么了呀?” “你这话问得不对?是他一个大男人,气势汹汹地把我一个小小弱女子抓进来的,我才是受害者。”云七夕说得好不淡定。 此时单景炎也走了进来,看了眼地上一动不动地单连城,神情很不安。 “七夕,二哥他……” 第74章欺君之罪,她不敢当 第74章欺君之罪,她不敢当 “放心吧,他还没死,只是酒喝太多,我戳了他的睡穴,所以他睡过去了。” 云七夕一边说着,一边淡定地将手上的金簪插回了头发上。 闻言,单景炎崩紧的神情明显一松,他与单子隐一母同胞,担心是必然的。 而单子隐的随从,听了她的话,更是双手合十,谢天谢地。 看样子,单子隐今日只带了一个随从出来,而起先与单子隐喝酒的那些个人,大概看出事态不对,都趁机一个个溜掉了。 随从跪在地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戈风,送太子回府。”单连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戈风和那个随从一起,将单子隐从地上扶了起来,单子隐整个跟睡死了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单景炎不禁有些担忧,“七夕,二哥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吗?” 戈风背着单子隐,云七夕伸手搭上了单子隐的脉,半刻后,对单景炎道,“放心,没事,不过是酒喝大了,睡一晚上就好了。” 一行人从二楼上下来,出了醉酒飘香,戈风将单子隐放进了马车里,太子的随从驱着马车往太子府的方向走。 云七夕挽着巧儿,问她,“痛吗,刚才?” 巧儿万般委屈地咬着唇,摇摇头,“不痛,二小姐,你没事吧,太子殿下在屋子里,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她这边刚问完,单景炎和单连城的目光就不约而同地投了过来。 云七夕一笑,指了指躺在马车里的单子隐,“他都这副样子了,还能把我怎么样?” 回安国公府的路与去太子府的路有一段同路,于是他们一起走。 走过了繁华的集市,人声的喧嚣渐渐远离,快要到分路的岔路口时,迎面驶来一辆马车。 路不算宽,一辆马车走富裕,两辆马车也能并行,但要彼此往边上靠几分。 京城的百姓应该是没有人不识得的太子府的马车,所以通常人车见到都会自觉避让。 而对面这辆马车,看起来很普通,驾车之人也瞧见了太子的马车,却没有并点要避让的意思。 眼见着两匹马头碰头的时候,两辆马车停了下来。 “前方是谁,没看见这是太子殿下的马车么?” 太子的随从语气很高傲,大概,他平日里就是这么狐假虎威的。 对面车门从里面推开了,当他们看清马车内的人时,都惊讶了。 随从吓得从马车上滚下去,朝着对面的马车连连磕头,求饶的话还没说出口,对面马车内的人就冷冷一斥。 “住嘴。” 随从住了嘴,只能无声地磕着头,浑身都在打哆嗦。 站在马车旁边的单景炎,单连城以及云七夕,盯着对面马车内一脸肃容的单烨,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在民间,他们自然不能行礼。 “太子呢?”从刚才随从的口中,单烨已经知道这是太子的马车,却没见太子从马车里出来,他皱眉问。 “殿下在马车里,他,他喝醉了。”随从从地上爬起来,忐忑不安地打开了太子的马车门。 于是,太子四仰八叉,醉酒酣睡的样子,就出现在了单烨的眼前。 单烨的眉头紧皱,轻斥,“醉成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儿臣正打算送太子回府呢。”单连城淡淡道。 “嗯。”单烨应了一声,目光朝云七夕看过来。 “七夕,你怎么没去参加皇后宫中的赏花宴?” 本来以为,今天出来是一件十分低调的事,皇后铁定不会知道,可是,没想到出来能先后遇到他的儿子和老公,这下子,想让她不知道,难了吧? 云七夕像一个逃学被抓了个正着的学生,低着头,捏着衣角,竟不知该如何作答。若是延续云冲为她编织的谎言,说她身体不适,那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欺君之罪,她不敢当。 “父皇今日出宫,应该是去你母亲的墓地。” 她突然听见单连城用传声入耳对她说了句。 云七夕看了单连城一眼,他看她的目光很深。 我去,都这么紧张的时刻了,就不能说得更明白一些? 云七夕内心一边吐槽一边忙碌地分析,他此刻告诉她这个信息是什么意思?皇上为什么会去二小姐母亲的墓地,莫非他们曾经是旧识,更甚者,有旧情?至少,能在祭日这一天特意去墓地的人,应该不是仇人。 捏着衣角的那只手缓缓放松了下来,云七夕垂着眸,黯然地道,“臣女只是想到今日是母亲的祭日,便无心赏花了。” 一旁的单景炎投过来的目光染上了一抹疼惜,而如果云七夕没有看错的话,她应该是看到单连城的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 过了良久,才听单烨重重一叹,“上来吧,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娘。” 单烨的眼神瞟了一眼躺在马车上的单子隐,一股怒气又聚在了眼底,“连城,景炎,把他给我送回太子府,着人在他醒来时告诉他,半个月内,面壁思过,若再让我发现他在外面生事,后果会很严重。” 单连城和单景炎应一声“是”,云七夕无可奈何,只好与巧儿一起上了单烨的那辆马车。而她是上车时才发现,驾车的人原来就是乔装过的尤万山。 尤万山朝她温和地笑了笑,还顺手扶了她一把。 马车缓缓朝着郊外驶去,云七夕突然想到,若是单烨问她,她母亲的墓地在哪里,她可以说她也不知道么? “父皇是个十分念旧的人,他对你所有的关爱都源自他当年对你母亲的情谊。” 这是单连城目送马车离开时,留给她的唯一信息。 当年的情谊?呵呵,看来此处有背后的故事啊。 一路上,单烨都没有说话,不知是不是还在因为单子隐的事情生气。 云七夕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闷闷地坐着。自她代替了二小姐的身份,这是第一次她与单烨单独面对,她怕祸从口出。 马车已经渐渐驶出了郊外,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单烨轻轻一叹,“转眼间,你母亲已经离开十六年了,而你也已经十六岁了,时间可过得真快啊。” 这是要追忆往事的节奏啊! “皇上,可您一点也不见老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适当的时候,拍拍马屁,总是不会错的。 果真,单烨笑了,笑眼盯着她,带着半分宠爱。 “七夕,你可越来越会说话了。”说完,他又突然有些伤感,“可是你娘不同,她从不肯说半句话来讨好朕,即便朕有时气极了,用命令的口吻命令她,她也始终那么高傲。朕有时,真是恨她的那份高傲。” 还真是猜得不错,果真有旧情。 “皇上,听得出来,您心里是有我的母亲的,可您为什么当初没有娶了我的母亲呢?” 闻言,单烨一阵苦笑,“你母亲当年是名动京城的舞姬,即便她清白如莲,但她的身份仍然是不能被皇家所接受的。再者,她的心早已另许了他人了。朕那时候,真的希望自己出生在普通百姓家里。” 一代又一代,自古以来,不能自由选择自己的感情,是出生皇家最大的悲哀。 “您已经尝到过这种痛苦了,有没有想过不要再把这种痛苦延续下去?”也许是心有所感,云七夕脱口就问了出来。 单烨看着她,眼神有些茫然。 “我错了么?权力不都是人想要的?如今的太子妃便是将来的皇后,拥有天下女人最大的权力,朕把这些给你,不好么?” 看来,单烨不止对她母亲有情,而且感情很深。 “皇上,不是每个人都向往权力的,也许对别人来说好的东西,对自己却是一种枷锁。” 单烨点点头,“其实连城是我所有的儿子中,最优秀的一个,子隐他担不了大任,朕心里清楚,景炎身子不好,又无心社稷。” “那为什么……”云七夕没有问下去。 但单烨却猜到了,笑道,“你想问,为什么太子不是他?因为他心思太深,即便是作为他的父亲,我仍是猜不透他。这些年,带兵打仗,他也累了,如今好好歇息下来,也好,只是,他如今双腿不便利,让你嫁给他,倒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云七夕摇摇头。 不委屈是实话,但委不委屈与嫁不嫁是两回事啊。 话既然说以这上面来了,云七夕觉得可以趁此机会让单烨取消这门婚事。 正要开口,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单烨掀开车帘,望了眼窗外,说道,“到了。” 木锦萝的墓地修得很不错,身为国公府的二夫人,又有皇上背后支持,自然是差不了。 只可惜,墓地再好,也是活着的人的风光。 他们走近墓地,才发现,墓前坐着一个人。 那人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云七夕看清,竟是云风烈。 今天是二小姐母亲的几日,她爹出现在这里,倒是理所当然。可他见到单烨却没有半分意外。站起来,对单烨微微颔首,“皇上。” 单烨负手走到墓前,盯着墓碑上的木锦萝三个字看了一会儿,视线落在墓前的那一束红花上。 “每年阿萝的祭日,这朵阿芙蓉都会比我们先到。”云风烈说。 第75章她是在跟死人争宠么? 第75章她是在跟死人争宠么? “他应该会记得阿萝,正如我们,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单烨语气沉重地道。 云风烈点点头,“是,不知不觉,已经十六年了。可臣的记忆却依然那么清晰,阿萝的样子,臣半点也没有忘记过。” 两个年过半百的男人,竟对着一座已经立了十六年的墓碑有如此深的感叹。看样子,他们都很清楚他们心里住着同一个人。按理说,他们是情敌关系,可是此刻聊天的模式,却像是在共同回忆一位逝去已久的故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单烨突然苦涩一笑,“我们中原百花齐放,阿萝却偏偏喜欢北狄的阿芙蓉,这么多年过去,我都没想明白,这是为什么。” 一轮半月挂在高空,在山上撒下一片朦胧的月光,落在墓前追忆故人的二人身上,越发显出一种落寞的愁思。 他们第二次提到阿芙蓉,云七夕终于看向放在墓前的那一朵血红的鲜花。 阿芙蓉?可是,这明明就是…… 云七夕走过去,拾起那朵所谓的阿芙蓉,仔细看了看。没错,她没有认错,这种花长得很美,有好多的名字,也许阿芙蓉也是其中的一个。 “这花儿哪儿来的?”她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 夜色下的墓园,很安静,所以她的问话特别地清晰,她相信每一个人都听见了,可是没有人回答她。 她抬起头,看了看云风烈,又看了看单烨,他们都避开了她的视线,明显在避开她的问题。 他们越是这样神秘,云七夕就越是好奇,埋在这里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会引得他们过了这么多年依然念念不忘?而她又为什么会独独喜欢这种花? 他们不回答,她也不再追问了。 身为木锦萝的女儿,不能只有好奇,她还应该有作为子女该有的哀伤。 她跪在墓前,磕了三个头。这三个头,算是她代替二小姐磕的。如今她既然代替了她的身份,那么木锦萝也就是她的母亲了。总有一天,她会找到这些疑问的答案。 “阿萝,你看,七夕已经长这么大了,出落得很漂亮,长得很像你。朕曾经将她许给太子,却阴错阳差地错过了,如今,朕将她许给连城,希望你不会反对。” 单烨对着墓碑说着,声音没有大殿上的威严,是一种难得的温和。 而这一刻,云七夕却看到云风烈的眼底突地有了泪光。见到云七夕正在看他,他别开脸,拭去了眼角的潮湿。 从墓地回来,从郊外回到京城,在路口处,他们分了道,单烨坐着马车回宫,云七夕和巧儿坐着云风烈的马车一起回国公府。 一路上,云风烈都只是静静坐着,大概心里想起很多事,神色时而哀伤。 “七夕,以后嫁去了晋王府,爹见你的时间就少了,你要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这是这一路上,云风烈说过的唯一的一句话。 云七夕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今夜,她完全看得到他的悲痛,她不忍告诉他,她已不是当初的云七夕,也不忍告诉他,她即将在不久之后,消失掉。 突然在这一刻,她有些不忍心,如果她真的在不久之后突然消失,是不是相当于让他再次承受丧女的悲痛。如果迟早会走,当初应该让他们接受已经失去的事实才对。 马车快到国公府时,云七夕就看到苏玉婉正在府门口走来走去,看起来十分地焦虑不安。 当马车停下,云风烈从马车上走下去,苏玉婉面目一喜,赶紧迎了上来。 “老爷,您这么晚,去哪里了?” 话刚说完,云七夕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于是她明显看到,苏玉婉的脸色变了一下,笑容里几分僵硬。 “七夕,你也在啊。” “是啊,大娘,这么晚还不睡啊。”云七夕笑问。 她装,她难道就不会装么? “嗯,我见你爹一直没回来,心里担心着呢,睡不着。”一说担心,苏玉婉就拧着眉头,果真好不担忧的样子。 云七夕的胃里翻腾了一下,有一股想吐的冲动。 才发现,面对这样虚伪的人,她能笑着配合一两句,已经是极限了。 “老爷,你怎么了?看起来很累的样子?”苏玉婉的戏还没有停。 云风烈的耐性似乎也用尽了,一脸疲惫地摆摆手,“我累了,想一个人静静。” 说完,他不再理会苏玉婉,一个人当先走了进去。 看到苏玉婉变色的脸,云七夕乐了,这下是发自内心地笑对着她,“大娘,那我也先去休息了。” 苏玉婉尴尬扯了一个笑,点点头,“好。” 一边走,云七夕一边想,苏玉婉应该百分之两百地知道今晚云风烈去了什么地方吧?所以,她是在跟一个死人争宠么? 想到此,云七夕又笑了。 一柱香的时间过后,她躺在了床上。 此时已是深夜,周遭很安静。所以,有一点声音她都能听得很清晰。比如,此时,似乎是蛐蛐儿的声音,“啾啾”地,一直叫个不停。 好吵!云七夕烦躁地翻了个身。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本来就属于夜猫子,夜间难以入眠型,那蛐蛐儿的声音却一直持续不断地响着,扰得她不甚其烦。 最后,她腾地坐起,决定翻箱倒柜也要把这只吵死人的蛐蛐儿给找出来。 她听声辨音,觉得声音不在房间里,于是,她穿上衣服,出了屋。 仔细地听,她断定声音在房顶上。 如今她的腿差不多好了,翻个墙对她来说完全不叫问题。 可当她翻上去一看,吓了一跳,因为她真的看到了好大一只“蛐蛐儿”。 云七夕走过去,一把揭开那顶大毡帽,没好气地瞪着毡帽下盖着的那一张含笑的脸。瞪了一会儿,她突地笑起来。 当云七看到她笑容里划过的几分阴险时,毡帽已经大力地拍了下来。 “打死你个半夜不睡觉,专门扰人清静的蛐蛐儿。” 云七抓住毡帽,朝她求饶般地笑了笑,“对不起,我只是想唤你起来。” “做什么,这大半夜的。”云七夕没好气地问。 “送你礼物。”云七道。 云七夕抄起手,笑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呢?怎么这么多人送我礼物呢?” “今天不是你的生辰么?”云七问。 “你怎么知道?”云七夕诧异地问。 云七坐起来,将毡帽戴在头上,轻描淡写地道,“因为你的名字,所以,猜的。” 云七夕半信半疑,“你可真会猜。” 云七拿出一个布袋来,递给她。 云七夕接过,发现布袋里面隐隐有光透出来,不禁好奇,“是什么?” “看看不就知道了?不过要轻一点。” 云七夕轻轻打开布袋,里面的光就透出来。 原来是一只灯笼,只是这只灯笼是全封闭的,时而有星星点点的光在飞舞。 “萤火虫?” “是。”云七道。 “你这样会把它们闷死在里面的好吗?把它们放出来吧。”云七夕惊叫道。 云七笑道,“一只萤火虫的光是微弱的,可是许多只聚在一起,就不一样了。” “可是你把它们聚在一起,只能照亮一处,让它们飞出来,它们可以照亮整个夜空啊。” 云七夕发觉自己冒了一句十分有哲理的话出来,觉得自己的觉悟也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心里有些自豪,伸手将灯笼戳了一个洞,一只只萤火虫陆陆续续地从洞口飞了出来。 慢慢地,她眼前的夜空下,布满了一闪一闪的亮光。如布满了夜幕的星星。只是,这些星星好近,好亮。 这样的景色,真美。 云七夕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冲云七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你抓这些萤火虫不容易吧,对不起,我把它们都放了。” 云七暖暖一笑,只道,“你开心就好。” 萤火虫们渐渐地越飞越远,云七抬起头,从帽檐下看着萤火虫远去,笑道,“也许他们可以照亮牛郎和织女相会的道路也不一定。” 云七夕点点头,冲他竖起了大拇指,“这样子的话,你也算得上是功德一件,老天爷会记得的。” 直到所有的萤火虫都散去了,云七才离去,云七夕悄无声息地下了屋顶,回到了房间里。 第二日清早,巧儿带来一个消息。 “二小姐,有一位夫人邀您去江上泛舟。” “哪位夫人?”云七夕问。 她可不记得她跟哪位夫人有多么亲厚的关系,难道是二小姐以前的人脉? 巧儿摇头,“不知道,来带话的应该是那位夫人的丫头,她让我告诉您,那位夫人说了,您去了一定不会失望的。” 这句话真的勾起了她的兴趣,云七夕笑了笑,“好了,那我就去会会这位夫人好了。” 等她到了江边,发现所谓的泛舟,其实是一条很大的船,绝对称得上是豪华。 上了船,她才发现,原来所谓的夫人,也是熟人呢。 第76章如今看不上不代表将来看不上 第76章如今看不上不代表将来看不上 当然,这些都是后面的事了。 与京城紧临着的一条大江叫南阳江,而京城附近这一段,也是江面较为宽阔一段。站在江边往对面望,只能望见白茫茫的一片雾气,对岸的一切,看不真切。 初听所谓的泛舟,她心中想像的是那种一叶扁舟,两个人对坐,一边谈笑一边随波荡漾,也可以划浆掌控速度和方向的那一种。 她之所以会来,除了对那位背后的夫人感到好奇,也有几分对这种惬意的盼望。 可是,她有些失望。 江上确实有舟一只,不过这舟却是放大型。她心中所想的那种舟,在它面前,只能算得上是模型。这简直就是豪华大船好吗。 一个俏生生的丫头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径直来到她面前,含笑问,“您就是云姑娘吧?” 云七夕点点头,“是。” “云姑娘,请跟我来。”丫头走在了前头,云七夕却犹豫了。 上了船,发现云七夕没有跟去,丫头回过头,冲她微微一笑,“云姑娘,上来吧。” 纠结了一下,她还是跟了上去。 船舱内简约而精致,色调很温暖。 地面上铺的是棕红色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没有脚步声。中间有一张铺了大红色绣金边桌布的大圆桌,就连那几张凳子雕工也很精致。 两边的窗户很宽,大大地开着,左边的窗边摆放着一张茶几和两张梨木雕花椅。茶几上,高长的细颈花瓶里,插着三株洁白的茉莉花。 凉爽的江风时而送入,吹起轻薄的白色纱幔,拂过茉莉花的花瓣,那几朵洁白在轻纱的一起一伏里,若隐若现。 起先一入船舱,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这会儿微风吹来,那股清凉的茉莉花香从窗口送来,更加浓郁。 这样的环境,如果有一个衣着精致,神态娇美的贵夫人坐在窗口,纤纤玉指拾着茶杯,江风不时拂起她鬓角的碎发,这画面一定很美。 可是,船舱里并没有什么贵夫人。 “云姑娘,您先坐一会儿吧,我们夫人临时有一点事,呆会儿就过来。”丫头礼貌地说道。 云七夕平生比较讨厌不守时的人,更加对那种故意拿架子,姗姗来迟的人痛恨不已。 “你们夫人临时有事?那我也突然想起来临时有一点事,不如下次再约吧。”云七夕没好气地说完,转身就走。 丫头忙拦住她,“云姑娘,您别急,我们夫人一会儿就到了,你坐坐吧,您若走了,夫人会责骂我招呼不周的。” 哎,算了,何必为难一个小丫头呢? 云七夕走到窗口,在大椅上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好吧,我等一会儿。” 小丫头原本愁苦的小脸这才绽开了笑,“谢谢你,云姑娘,我这就去给您倒杯茶。” 不一会儿,小丫头就端着茶进来了。 吹着江风,闻着这茉莉花香,喝着上好的茶,这待遇还是蛮好的。但这茶喝了一杯又一杯,却一直不见有什么“鬼”夫人过来。 依云七夕的性子,此刻她应该是拍案而起,拂袖离去,并且,下次再用八抬大轿来抬她,她也不会来了。 她这么想着,也就正想这么做了,可是,她的目光在那几株茉莉花上停了一会儿,最后坐着未动。摘了一片茉莉花瓣放进茶碗里,看着它在水面飘飘荡荡。她唇角微微一勾,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仿佛突然间有了极好的耐性一般。 一直站在一边的小丫头盯着她悠闲晃荡的那只腿,不禁诧异地瞪圆了眼睛。有哪家的小姐坐姿是这样的? 最后,她是在凉爽的江风温柔的吹拂下,成功地睡着了。 “姑娘,您醒醒。” 是小丫头的声音把她从周公家请回来的。一睁眼,她有一种茫然不知生在何处的感觉,直到看清船舱里的一景一物,以及眼前正眨巴着眼睛盯着她的小丫头,她才想起来,她应某位夫人之邀,江上泛大舟,而某夫人却迟迟没有出现,看起来,像是她被放了鸽子,可偏偏,有这么一个小丫头在这里殷勤地招呼她,她还走不得。 “你们夫人来了吗?”云七夕打了个呵欠,揉揉惺忪的眼睛,问道。 小丫头有一丝难为情,“对不起,云姑娘,我们家夫人还没有来,不过,应该快了,您先吃饭吧。” 竟然都到吃中午饭的时间了? 等了大半天都没等到,那她就更不能走了,不然,岂不是白等了? 云七夕来到大红锦布铺就的大圆桌旁,一看,还很丰盛。 不过,她有所迟疑。这菜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仔细想了想,她就释然了,放心地坐了下来,执起筷子正要吃,又顿住,看了一旁的小丫头一眼,“你也饿了吧?一起吃吧。” 小丫头连连摆手,“不用了,云姑娘,您吃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哟。”云七夕笑了笑,也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了,她刚放下筷子,却突然看到旁边的小丫头捂着自己的肚子,拧着眉,十分痛苦的样子。她本来是一种医生的本能,想要立刻起身去看看她的,不过,最后,她原地坐着,没有动。 “怎么了?”她淡淡地问。 小丫头捂着肚子,回道,“我,我突然好不舒服,肚子好痛。” 云七夕瞅着她,笑了,“小姑娘,小小年纪,不要学着演戏,你这水嫩的小脸白里透红地,哪里有半点儿不舒服的样子?” 噗嗤! 突然一个笑声传入耳朵里,是除了她和这个小丫头的第三个声音。 云七夕往门口看,只见一个端庄高贵的女人正一步步走了进来,手上的帕子掩着嘴,想必刚才那一声笑就是出自她的口里。 云七夕站了起来,淡定地朝她福了福身,“臣女参见惠妃娘娘。” “起来吧。”惠妃轻轻抬手,脸上还有半分隐忍的笑意。 忍下那股想骂人的冲动,云七夕淡定地起身,“谢惠妃娘娘。” “七夕,让你久等了。”惠妃好整以瑕地看着她。 云七夕违背自己意愿地摇了摇头,“惠妃娘娘客气了,美食美酒地招待着,七夕哪能那般不知好歹,怎敢心中有一丝抱怨?” 惠妃赞赏地点了点头,“性子好,是个懂事的姑娘。” 屁!要不是早猜到背后那个贵夫人就是她,云七夕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可她始终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让惠妃看不出一点叛逆的心思来。 惠妃走到梨木椅上坐下来,看了眼起先那个小丫头,又是掩嘴“噗嗤”一笑,才道,“珠儿,你把桌上收拾了,先下去吧。” 起先还称自己身子不舒服的珠儿,这会儿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只是被惠妃笑得有些难为情。慌忙将桌上的碗碟都收拾了,退了下去。 当船舱门口的帘子重新落下,惠妃扶了扶一丝不苟的发髻,抬眼看向云七夕,笑问,“你等了这么久,心里难道就一点也没有不服么?” “有一点。”云七夕诚实地回答。她相信,这位并不简单的惠妃娘娘,时不时也想听到一两句诚实的答案。 果然,惠妃听见她的回答,并没有生气,笑容依旧淡淡的。 云七夕静静立着,不知道这位惠妃娘娘今日找她打算做什么。 想了想,惠妃又道,“你刚才难道就不怕这饭菜里有毒么?” 云七夕向来谨慎,又怎么会没考虑过这一点,她只是轻轻一笑,“臣女不知道邀我的夫人是谁,但臣女可以猜到,一定是个身份不凡的人,想要臣女死很容易,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 惠妃点点头,赞同她的分析,目光里对她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那么起先你知道珠儿并没有不舒服?”惠妃接着问。 云七夕点点头,“是的,臣女略懂医术,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正如臣女刚才所说,珠儿面色红润,没有半点病态。” 惠妃了然地点点头,笑道,“恐怕不是略懂,是很懂。从东柳村瘟疫这件事,本宫便看出来了,你确实是十分聪明。我想,你会是连城身边最大的助力。” 这误会大了,敢情她认为瘟疫村的事是她为了单连城对付太子而特意谋划的? “娘娘您误会了。”云七夕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的。 “你不用解释,本宫心里清楚,你比普通的姑娘聪明,本宫看得见。”惠妃不打算给她解释的机会。 原来是婆婆看上了她,想让她做她的准媳妇。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她,她这个做母亲的,也真是为儿子操碎了心了。看来,要想取消这门婚事,得从惠妃这里着手了。 “惠妃娘娘,您真的误会了,您看得起臣女,晋王殿下他自己可不一定看得上。” 惠妃笑了,“如今看不上不代表将来看不上,处的时间长了,就会有感情了,是吧,连城?” 说完,她笑看向船舱门口。 云七夕只觉脑袋一嗡,回头望去,只听珠帘脆响,珠儿打起帘子,单连城坐着轮椅进来了。 第77章被华丽丽地设计 第77章被华丽丽地设计 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或者说他一直都在外面。云七夕只是忒想收回刚才说的话。她的原话原本是,他是王爷又如何,他不一定看得上她,他也不是她的菜,谁爱嫁谁嫁去。考虑到惠妃身为母亲的感受,她才说得委婉了些。 单连城滚动着轮椅走进来,视线淡淡地掠了云七夕一眼,在近处停下,看着惠妃唤了一声,“母妃。” 在面对他母亲的时候,他磁性的声线难道地添了一丝柔和。 惠妃此刻的心情看起来极好,眼角眉梢都带着笑,特别柔美动人。 “连城啊,以前你总是带兵打仗,很少有机会闲下来与母妃一起出来游玩,今日天气正好,咱们就什么也不要想,在这江上好好欣赏欣赏风景。” “母妃,是儿臣不孝。”单连城幽深的眸底黯了一下。 这母子俩在这儿欣赏风景,把她叫来做什么?云七夕如坐针毡一般地不安。 “惠妃娘娘,臣女就不打扰惠妃娘娘和晋王殿下了。”她站了起来。 “七夕,你坐下。”惠妃放下手里的茶杯,看着她,和蔼地笑了笑,“怎么是打扰呢?很快就是一家人了呢。” 云七夕表示很郁闷!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本来不是那么回事,被一再强调,就真像是那么回事儿了。 百般无奈,云七夕只好重新坐了下来。 可她觉得自己很多余,因为他们聊的话题她完全插不上半句话。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像个呆笨的哑巴。 “这世间万物啊,每天都在改变,只有这南阳江,这么多年,似乎都没有变过。以前,有一首小曲儿,唱的就是这南阳江。” 惠妃柔美的脸上带着浅笑,眼神幽幽地望着窗外,就轻轻地哼唱了起来。 “山青青,水清清,南阳江上泛舟行,花正艳,人正娇,岁岁年年乐逍遥……” 惠妃歌如其人,柔美动听,云七夕也不由听入了迷。透过这美好的歌声,她已经可以看到一个山灵水秀的世界。即便是这歌声停止了,她还仍然陷在这种幻境里。 “这南阳江很长,很长,从源头的西凉,途经大燕,最后,可以去到代国。不过,代国已经不在了。”惠妃望着窗外阳光下的波光粼粼,言辞里多了几分哀伤。 “母妃,往事勿须再提。”单连城大概从没有宽慰过人,这劝人的话说得有几分生硬。 惠妃此刻的笑容有些苍白无力,起先还兴致高昂的样子,却仿佛一下子疲惫了下来。 “提了也无妨,即便是在你父皇面前,我也不怕提及代国,二十多年,我生在那里,长在那里,还……”她顿了好一会儿,如心里憋着一口气,轻轻叹道,“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忘记?” 云七夕立刻就来了精神,她很好奇,惠妃刚才欲言又止的话是什么。 “母妃。”单连城眼神复杂地看了惠妃一眼,轻轻地唤了一声,颇有几分无奈。 “七夕,你说呢?”惠妃终于想起旁边还有第三人。 惠妃的问话突如其来,云七夕有些措手不及,谨慎地舔了舔嘴皮子。与此同时,她看到单连城的目光淡淡地看了过来。 从惠妃刚才的话里分析,她应该是代国人,可她与代国的缘分似乎不止这些。虽然看着温柔和善,但云七夕却总觉得她足够精明,甚至有一定的谋略和野心。回答她的话,很考智商。 云七夕想了想,低眉顺眼地回道,“娘娘说得很对,做人不能忘本,无论如今怎样,将来怎样,都不能忘记开始的开始,是什么样子。” 惠妃听着,眼底的一丝阴郁散去,唇角扬起的弧度加大。 “七夕这丫头悟性高,这也是我最喜欢你的地方。” “娘娘过誉了。” 云七夕捕捉到了单连城淡淡的眼神似乎划过了一丝不屑,兴许他认为她是在故意讨好惠妃吧? 可并不是,这话虽然有迎合惠妃的嫌疑,却也是她的心里话,如果有机会,她也想回到那个生她养她的地方去。 说了一会子话,惠妃伸手扶了扶额,略显疲惫地起身,“本宫突然觉得乏了,去休息一会儿。” 云七夕还没来得及高兴,只见惠妃向她看了过来,和蔼地笑道,“七夕,你别急着走啊,呆会儿就在这里吃晚饭吧。” 咳咳! 云七夕呛得直咳嗽。 “恭送惠妃娘娘。”她低着头,所以惠妃看不见她郁闷咬牙的样子。 珠儿走上来扶着惠妃离开了。云七夕看着惠妃的背影,她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身材却仍然很好,见她此刻轻快的步伐就知道她此刻心情好。 珠帘落下,船舱里一时间就只剩下了她和单连城两个人。 云七夕想起上次刻意去找他却没有谈拢的话题,觉得今天机会难得,不如再找他谈谈。 她清了清嗓子,“那个,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跟皇上说了没有?” 单连城的视线梭了过来,眼神是那种一副不懂她在说什么的样子。 “我上次跟你说让你跟皇上提取消婚事的事,你忘了?”云七夕提醒他。 单连城淡淡移开眼,“父皇金口玉言,岂能说改就改?” 云七夕撇了撇嘴,“这道理我懂,可你不是他儿子嘛,总要好说话一些,不试怎么知道不行了?不方便跟皇上说,你也可以跟惠妃娘娘说说啊。” 说到此,云七夕笑了笑,“你没发现吗?我们一见面几乎就是天雷勾地火的,彼此都看不惯的样子,你想想啊,若真是应了皇上的旨意,你以后成天都要见到我,还能有好心情么?” “……” 单连城不说话,云七夕搞不懂他的意思,于是决定来个半恳求,半威胁的策略。 她笑得近乎可耻,“其实我也是为你好,我不怕告诉你,你若是能让皇上打消这个念头,我倒是可以多当一段时间的二小姐,若是不成,一个月期满,我立马走人,到时,你堂堂晋王殿下成婚,婚礼上没有新娘,面子失大了,可别怪我。” “你敢?”单连城眸子一眯。 终于成功看到了他的情绪波动。她心情爽翻了,“我怎么不敢?一个月期限一满,你付银子我走人,咱俩两清了。” 单连城盯着她的目光很深,“你很健忘!” 什么意思?云七夕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转,“怎么?咱们除了我存你那儿有一半银子,以及我被某些无耻之人悄无声息拿走的东西,还有别的瓜葛么?” 她夹枪带棒的话单连城似乎已经习惯,淡淡挑眉,“爷不帮你你能撑过一个月?” 云七夕诚实地点点头,“是,你确实在某些时候帮了我,我谢谢你,大不了我付你点辛苦费好了。” 单连城点点头,牙关咬得很紧,“爷来提醒你,你不记得你答应过的交换条件,做随军太医的事?” 啥? 我滴乖乖!她真的完全把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你都不带兵了,还需要随军太医?”云七夕有些心虚地问。 “爷只是今天不带,不代表明天不带,就算爷不带,可兵还在。”单连城定定道。 起先的气焰没了,云七夕的一颗脑袋耷拉了下来。 “能不能商量?” “不能!” “那你就想办法取消婚事,我就留下来做你的随军太医。”云七夕又抓到了可以谈条件的东西了。 此刻,单连城的脸很黑,很黑。 嗖的一下,她就看到他突然站了起来,如一座大山猛然崛地而起,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他的脸色很不好,云七夕心中很不妙。 “爷让你觉得委屈还是耻辱?”单连城站定在她眼前,很近的距离瞪着她,眼底怒火中烧。 眼看着暴风雨就要来临,云七夕嘿嘿地笑了起来,“不委屈,更不可能耻辱啊,是您,您委屈,您耻辱,我的身份您是知道的,我又不是什么真的千金大小姐,岂不就是委屈了您么?” 她打着哈哈,退了几步,退到窗边,与他保持了一段安全的距离。 视线往窗外随意地这么一瞅,她惊住了。 “喂,喂,喂,出,出事了!”她的声线因为惊慌而有些扭曲。 看到她嘴型张成了一个大鸭蛋,单连城面色一沉,踱步过来,往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 窗外,是一望无边的江面,阳光撒在水面上,如撒下了一把碎银子,波光粼粼。 这艘船此刻正处在江心的位置,离两边的岸都很远很远。 完了,被旁边这位爷的母亲华丽丽地设计了! 云七夕立刻将整条船的上下层内内外外看了个遍,出来又围着甲板跑了一圈,最后一屁股坐在甲板上。 她此时基本可以肯定,他们真的是被惠妃设计了。因为此时这条船上,只有她和单连城二人。 这样一条大船,她还真不知道能以什么样的方式让它靠岸。 记得巧儿带话时说,那位夫人来了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果然,还真没让她失望。 太奸诈了! 第78章别太狠 第78章别太狠 “喂,你说你娘她是几个意思?设计我也就算了,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设计。”云七夕气呼呼地站在船舱窗口处,冲着单连城嚷嚷。 单连城的薄唇紧紧抿着,黑着脸踱步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看样子,他也很郁闷。 这惠妃的意思大概是要给他们培养感情的机会,云七夕好想呵呵啊。 “你娘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么?” 见到从船舱里出来的单连城眸子徒然一沉,云七夕终是压下了心里一连串的吐槽。 这是要等人来营救的意思吗?他娘打算让他们在这船上呆多久?身为皇妃,这种馊主意也能想得出来,也是醉了。 她郁闷地坐在甲板上,而单连城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形如雕塑,幽深的眸底望着江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七夕觉得她必须要想出个解决办法来,否则,她可以想像她是怎么死的,那一定是闷死的。 突然,她眼前一亮,拍拍屁股站起来,眯着眼望着岸边的方向,缓缓地,唇边荡开了一丝笑痕。 “在打什么馊主意?”单连城盯着她,不咸不淡地问。 “一百米,两百米,三百米……”云七夕没有理会他的问话,眼神聚焦,专注地望着岸边,两根手指在眼前丈量了一阵。 “搞定!”她放下手,这才看着单连城,翘着唇角慢悠悠回答,“出馊主意的,是你娘好吗?我现在是在想解决办法。这里到岸边的距离,顶多四百米,四百米的距离,无论是蛙泳,仰泳,还是自由泳,我都可以轻轻松松地过去了。怎么样?晋王殿下,要不要来一场比赛?” 只见单连城轻轻蹙起了眉头,想必是四百米,蛙泳,仰泳,自由泳,这些新鲜词汇让他一时有点消化不良。随后,他不温不火地看向她,淡淡地几句话便浇灭了她熊熊燃烧的激情。 “你会水?很好!如果爷没记错的话,那二小姐可是在池塘里淹死的。” 云七夕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如一个刚刚打满气的气球突然被戳了一针,气儿消了,人焉儿了。 是啊,原本淹死的二小姐起死回生,突然变成了游泳健将,这是多么神奇的事情。她可以想像,当她从这里游过去,她身为国公府二小姐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郁闷!憋屈!不甘! 不过,云七夕想了想,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愁绪散了,双手撑着船沿,偏头看着单连城笑了起来。 “晋王殿下,你会水么?我猜会吧,可是你同样不能游过去,因为如今全天下都知道,咱们的晋王殿下可是连走路都不能的,哈哈……” 以牙还牙之后,她的心情太好,笑得好不幸灾乐祸。而单连城脸部俊美的线条却被她笑出了一种僵硬。 其实她并非真的有多乐,她只是苦中作乐而已。毕竟,现实已是如此。 估摸着对方快要接近爆发边沿时,云七夕适时地收住了笑声,手撑在船沿上,望着宽阔无垠的江面,迎着扑面而来江风,神情惬意地深呼吸了一口。 “也别愁,也别恼了,你们身为皇子王爷的,平日里活得那么累,难得有机会这么悠闲。既然惠妃娘娘这么煞费苦心,你这做儿子的,就收下她这一番好意好了。在这船上,与世隔绝,该吃吃,该喝喝,没事儿在甲板上吹着江风,晒晒太阳,这日子啊,怎一个爽字了得呢?” 这话是在劝单连城,也成功劝说了自己,云七夕起先心里那一股子郁闷已经全然不在了,神清气爽地看向单连城。 而他此刻也盯着她,那眼神却是如看怪物一般的。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我应该是这船上唯一你觉得碍眼的东西,你可以选择不看我,忽略我,咱们各耍各的,各看各的,互不干涉,好吧?” 说完,云七夕转身往船舱里面走,“我去看看你娘给我们留了多少粮食,便可大概估计她打算让我们在船上呆多久了。” 入了船舱下层不久,里面便传来了笑声。 “哎哟喂,好多好吃的呀,看来你娘是打算让我们在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的节奏啊。” 当单连城下到船舱里,来到一间类似于厨房的门口,见到云七夕正拿着鸡腿啃得欢畅,而她的面前摆满了不少美食材料。 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单连城,啃了一半儿的鸡腿伸过去,嘴里含糊道,“要不要来一个?” 单连城臭着一张脸,“不要”。 自从明白他们两个明明可以轻松逃出去,却必须要装做被困在这里回不去的事实,他的脸色就一直不好。 假装看不懂他的表情,云七夕乐呵呵地抬手指了一圈,声音轻快地道,“你看,好多吃的,你娘对你可真好,生怕你吃不好了呢。” 啃完一个鸡腿的功夫,单连城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云七夕从船舱下层上去,才发现他正坐在窗口的梨木雕花大椅上。 走近一看,才看到他面前的小几上摆着一个棋盘,一颗黑子落下,另一只手执起一颗白子,似乎在考虑该往哪里放。 “连休闲用品都备了,你娘啊,简直不能更贴心了。不过,起先还臭着一张脸,这么快就调整好心态,在这儿下棋了?”云七夕俏皮的声音轻轻地在他旁边冒了出来,就像是怕打扰到他的思绪似的。 “既来之,则安之。”单连城说完,手中的白子落下。 云七夕跑到他对面坐下,将大拇指伸到他眼前,给他点了个赞。 看了一会儿,单连城只闷声下棋,不发一语,云七夕觉得无趣,道,“你左手和右手下棋有啥意思?我也很无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咱们一起下吧,也好打发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你会?”单连城眼角轻抬,语带怀疑。 云七夕努了努嘴,“你少瞧不起人。” 说完她的手伸进罐里,抓了一把黑子,在手中把玩。瞅着对面的单连城,她的眼睛机灵的眨了眨,“不就是白子黑子的游戏么,我会的玩法,你还不一定会呢!” 单连城盯着她,表情在说三个字,你就吹。 “你还别不信,来来来,我教你。” 找到了乐子,她有些兴奋,毫不客气地将一盘残局收了起来,给他细细讲解起了五子棋的规则来。 讲完,她笑眯眯地问他,“会了吗?” 单连城不以为然地看着她,“你这不过是孩童的把戏。” 云七夕顿时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两道月牙,酒窝现了出来,朝他摆了摆手,“你还别瞧不起,你信不信,就是这孩童的把戏,你还不一定赢得过我呢?” 单连城淡定的眼神盯着她,明显不信。 以前上学时,云七夕有一段时间十分迷恋五子棋这玩意儿,棋盘是画的,棋子是用纸叠的。课堂上,老师在上面讲,她就和同桌在桌子底下下棋玩,乐此不疲。她的棋艺就是这样练出来的,很少有人能下得过她。 云七夕信心满满,放下第一子后,抬头笑问,“咱们总得赌点什么吧?这样才有意思啊?” 单连城落下一子,定定地看着她,淡淡警告,“别太狠,当心拿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云七夕全然没放在心上,想了想,笑道,“你看,船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呆会儿总得吃饭吧?谁做呢?不如,谁输了谁去做晚饭?” “你确定?”单连城看着她的目光很深。 “当然确定。” 此刻云七夕已经迫不及待,大度地笑说,“念在你初学,咱们先试三把,让你熟练熟练,咱们第四把再定输赢。省得呆会你输了,觉得我老手欺负你。” 这么说完,她觉得自家的形象瞬间高大了不少。 嘴唇翘着笑,云七夕一边落子一边瞅单连城的表情。 他很认真,眼睛只盯着棋盘。 都说男人认真的样子最迷人,而这样一个本来就长得让人想犯罪的男人认真起来,简直就天理不容了。 咳咳! 云七夕轻咳下,低头看棋盘,提醒自己,对决当前,可不能让美色给迷惑了。 下五子棋,云七夕最擅长的是声东击西,当单连城的白子已经拦无可拦,她成功地串连了五子,她赢了。 大燕的不败战神竟然败在她的手里,这是什么概念啊。 云七夕捏着自己的脸颊,尽量让自己笑得不要那么地可恶。 而单连城却似乎并不灰心,一粒粒认真地将棋子捡回罐子里。 接下来的两局,云七夕仍然赢了。 她越发得意,那种必胜的笑容就再也掩藏不住了。 “晋王殿下,下一把定输赢,你可以要小心了哟。” 她开始想像国民男神为她下厨的样子,那会是怎样的画风呢?一定跟他平时高冷的样子不太一样,爽呆了! 决定胜负的一局开始,单连城的神情始终严肃认真,每下一子都认真琢磨。 下了一会儿,云七夕凑近一些,打趣道,“喂,做顿饭而已,这船上就我们两个人,我发誓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咱们晋王殿下亲自下厨给我做过饭的。” 第79章爷不嫌弃 第79章爷不嫌弃 单连城专注的视线离开棋盘,抬头看她,这一双如古井般深遂的眸子一点一滴地亮堂起来,当云七夕捕捉到一丝得逞的笑痕从他幽深的眸底划过时,心里莫名一慌,低头一看,只见单连城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正将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也给这盘棋局画上了句号。 她不可置信地瞪直了眼睛! 黑子已经五颗相连,这,这怎么可能? 情急之下,云七夕一把抓住单连城正准备收回的手,语速极快地道,“错了错了,我刚刚看漏了,这一步重来。” 盯着紧紧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一会儿,单连城未动,淡淡扫她一眼,“举手无悔真君子。”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有点失态,云七夕尴尬地松了手。 “我不是君子,我是小女子而已。” 她不是第一次与他有肢体接触了,记得第一次,在二小姐的墓室里,他的大掌叩住她的嘴巴。当时情况紧张,她当然注意不到他的手是冷是热。在她的想像中,像他这么气场冰冷的人,应该也有一双冰冷到让人不敢触碰的手。可是,刚才她感觉到了,这双手很温暖,与他冰冷的气质极度不相符的温暖。与单景炎手心里的温暖不同,可到底是哪里不同,她说不上来,只觉得不同,不同,十分不同。 “愿赌服输!”单连城淡淡的声音拉回了她游走的意识。 在自己的强项上输给了一个新手,这个现实好残忍。 她不服,很不服!她的不服完全写在脸上。 单连城盯着她的表情,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淡淡道,“一顿饭而已,这船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爷答应你,下船之后,绝不会告诉第三人国公府的二小姐亲自下厨给爷做过饭。” 云七夕捂着心口,有一种很想吐血的冲动。 “去吧,爷等着了,记得,清淡一点。” 单连城坐正了姿势,弹了弹衣服上的褶皱,身子舒服地靠向椅背,头稍稍往后仰着。 “我厨艺差,做的饭很难吃。”云七夕闷闷地道。 “无妨,出门在外,不可要求太高。” “难吃的程度超乎你的想像。” “爷不嫌弃。”单连城已经闭上眼假寐。 云七夕被噎住了。 愿赌服输,她认同这个理儿。她郁闷的是,这场必赢之赌她竟然输给了一个新手,这是她丰富的五子棋历史上遭遇的最大惨败,给她辉煌的人生留下了惨痛的一笔。 太没天理! 云七夕挪着沉重的步子下到了厨房里,暗自吐血三升,才终于挽起袖子开始做饭。 算了,好歹单连城身份尊贵,她给他做饭,她也算不上吃亏。左右自己也要吃,不就是多做一份的事儿? 心理建设完毕,她心里瞬间好受多了。 很快,船舱里丁丁当当地热闹了起来,不一会儿,还传出来了很特别的歌声。 “大白菜,鸡毛菜,通心菜,油麦菜,绿的菜,白的菜,什么菜炒什么菜,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我们是一群小小的羊,小小的羊儿都很善良,善良得只会在草原上,懒懒地美美地晒太阳……” 单连城缓缓睁开了眼睛,欢快活泼的歌声持续不断地飘进他的耳朵里,瞧这兴头,这顿饭做得十分愉快。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唇角正轻轻荡开一丝柔和的弧度。 “开饭罗!”随着一个愉悦的声音,今夜的厨师上菜了。 记得下厨房时,云七夕的表情是郁闷的,可是端菜上来时,却是这样的。 不得不说,她的自我修复能力相当惊人。 此时天已经黑了,正是吃晚饭的时候。 三菜一汤上好,云七夕殷勤地将单连城请过来坐下,再将筷子恭敬地递到他的手里,然后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表下厨感言。 “这顿晚饭呢,小女子我严格遵循您清淡二字的宗旨,做了这三菜一汤。又考虑到您身为王爷的尊贵身份,想着怎么着也得至少符合小康水平,所以,小女子我经过再三思量,还是将这盘鸡腿端了上来,这也是您母亲的一番美意。祝您晚餐愉快!” 声情并茂地讲完,云七夕拍拍手,“好了,尊敬的晋王殿下,请开动吧。” 单连城执起筷子,扫了桌上的菜式一眼,眼底掠过一丝笑痕。 “爷会以为你做的是羊肉。” 云七夕觉得自己眼睛花了,耳朵也出故障了,脑子也不太好使了,为什么她好像看到他笑了?为什么她觉得他的语气不那么冷了?为什么他的话她听不懂了? 愣了好大一会儿,她明白过来了,敢情刚才她的歌声他全都听见了。 咳咳! “我以一个大夫的专业告诉你,大热天吃羊肉,是一定会上火的。” 单连城半眯着眸子,神态有一种她从没有见过的放松,仿佛是在这一刻,他彻底接受了必须要在这船上老实呆着的现实。 视线在几道上游移了一下,最后手中的筷子伸向了那盘素炒茄子,刚夹了一块,突听云七夕叫道,“等一下。” 他的手顿在空中,狐疑地朝她看过来。 云七夕咬着筷子尖,眸子狡黠地眯了眯,笑呵呵地道,“你就这么放心吃我做的东西?不怕有毒啊?要知道,本姑娘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她斜斜地看他,说到自个儿不是什么好人时,笑眼里还颇有几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得意。一双脚在桌子底下翘着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 谁知话音落下,单连城已经将一块茄子送进了嘴里,嘴唇甚是优雅地蠕动着,细嚼慢咽了一阵,才眯着眼淡淡道,“量你没吃豹子胆。” 呵,还真是把她吃得透透的。 之前,她真的有想要咸死他或者辣死他的冲动。不过,那只是一种冲动,当她冷静下来,她便觉得这手段太不上档次,只能用来对付小人,不能用来对付如单连城这般养眼的男人。 “嘿嘿,自然是没那熊心豹子胆,开个玩笑而已。” 看单连城一块一块,细嚼慢咽,像是在细细品味的样子,云七夕颇有些兴致地瞅着他。 她自个儿的厨艺她自个儿最清楚,绝对谈不上好吃,长这么大,她大把的时间都花在研究中医学和考古学上了,对吃的从来不讲究,有得吃,能吃饱,就很好。 “怎么样?我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大半天,你好歹给个评价?” 单连城放下筷子,缓缓咽下嘴里的一口,瞅着她笑嘻嘻望着他的样子,淡淡道,“爷吃过比这更难吃的东西。” 把这话在脑海里打了几转,明白过来之后,云七夕不仅不恼,反而笑得越发明媚了些,拿筷子尖敲了两下饭碗,笑看向他。 “我跟你说,我不怕被损,难吃你直说,不必考虑到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说得这般婉转。我的心理强大得超乎你的想像。” 单连城盯着她,凉凉道,“你的嘴里,很多问题都容易超乎想像。” 云七夕“嗤”一声笑了,同时也想起来了,不久前,她也如此这般地说过,自己做的饭菜难吃的程度超乎想像。 “别介意,口头禅。”她大咧咧地摆了摆手。 也就是这么一来二去的两句,云七夕好像觉得与眼前这位尊贵风华的爷的距离近了些。以前,他在她的心目中,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这会儿猛然发觉,原来他也是可以正常交流的嘛。 云七夕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小兴奋。 “这一顿虽然菜式简单,但环境优美啊,江面之上,月光如水,江风温柔,此情此景,怎么能没有小酒呢?我去找找。” 说完,她已经迫不及待地从凳子上跳起来,跑到了舱下去。 不多时,听见她兴奋的声音传来,“还真的有酒啊,哈哈!” 不一会儿,她抱着一个酒坛子上来了。重重往桌子上一放,笑嘻嘻地看着单连城。 “有酒有菜有月光,还有一个大美女,万事俱备了,你以后回去了,可得好好感谢感谢你娘,简直想得太周到了有木有?” 看了眼桌上的酒坛,单连城的眸子慵懒的眯了眯,朝云七夕看了一眼,那眼神,像是她终于做了一件符合他心意的事情似的。 大掌伸过来,云七夕却按住,笑嘻嘻地又有些期待地道,“咱们转移阵地吧,外面大好的月光,怎好辜负呢?” 最后,也未等这位慢半拍的爷点头,云七夕就七手八脚地将所有的酒菜都搬到了外面的甲板上。 盘腿坐下,感受着江面的凉风轻轻吹来,云七夕此刻的心情简直好极了。 “抬头赏月,低头饮酒,这日子才叫快活。李白说,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咱们比他可好多了,咱们好歹两个人,举杯还可以碰上一碰,不至于举杯邀明月那么地孤独无奈。” 以为单连城身份尊贵,一定会排斥这么没形象的吃喝方式。没想到他竟没什么顾虑地就在云七夕的对面坐下了。 看着他盘坐而坐,云七夕觉得,他好像是天神突然从神坛走了下来,亲民了不少。 云七夕抱着酒坛子,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推到单连城的面前,自己执起酒杯,朝他举起,学着男人之间喝酒的那种豪爽,“来,唯月光和娘心不可辜负,咱先干一杯。” 她此刻心情畅快,当然想不到,自己亲手做的晚饭,也会是一场鸿门宴。 第80章口水出来了! 第80章口水出来了! 云七夕仰起脖子就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单连城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拾起酒杯,喝了下去。 “爽快!”云七夕赞了一声。 抬头盯着那一轮不太圆,却很朦胧温柔的月亮。云七夕想起单连城之前在船舱里的话,问道,“哎,你起先说你吃过比这菜更难吃的东西?该不能吧?你堂堂晋王爷,不是走到哪里都应该好酒好肉地招呼着么?” 这一次,竟是单连城主动捧起酒坛子,将酒杯倒了个满,顺便把她的一杯酒也倒上了。 云七夕张着嘴,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月光朦胧地照在甲板上,如一只温柔的手,把它所能接触到的一切都勾勒出了几分柔和。就连对面这一张平日里高冷尊华的脸,也被月光巧妙地掩去了他惯常的肃杀和冷漠,多了一丝说不出来的英俊帅气。 人啊,谁个不爱美的东西? 云七夕感到喉咙有点发干,此时此刻,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美食美酒美色当前?简直是赏心悦目。 只见单连城目光沉沉地盯着夜色深处,良久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想着也许等不到他的答案,毕竟他一惯属于闷骚型。 就在云七夕正准备换一个话题时,却见他在抿了一口酒之后,说话了。 “行军的辛苦,你一个小小女子,自然不懂。”大概是喝了酒的原因,他的声音低沉得近乎沙哑,这一股子磁性像是能挠进她的心肝儿上。只是云七夕却从这磁性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闷。 他眉头轻锁,一双冷眸如染上了一层愁绪,吞酒时,喉结一滚,颈部的线条越发地荡人心魄。 其实仔细想想,她与他之间还真没有什么仇恨,不仅没有仇恨,应该还多少有几分情谊在里头。毕竟,他们互相救过命。在二小姐的墓室里,她帮他躲过了敌人的追捕,还治了他的伤。在东柳村的那个夜晚,他同样救了她。按理说,这交情还不浅。若不是皇上一道指婚的圣旨让她心里膈应了,他们也许还能正常交朋友,甚至称兄道弟。 其实单连城很好,长得帅,有钱又有权,有军人的硬气,也有一颗仁心。除了气场冷了点,别的真的什么挺好的。这样的老公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她的不嫁还真不是作,她只是不太喜欢由别人来安排自己的命运,尤其是婚姻这件事,她亲眼看到她母亲在婚姻上吃到了苦头。所以她对婚姻缺乏信心,甚至排斥。像他这样封建社会的王爷,三妻四妾是肯定的,到时候,她岂不是又要重蹈她母亲的覆辙,她才不要。 云七夕甩了甩脑袋,不想去想这些烦心的事情。此情此景,应当是人生得意须尽欢才对。吐了口浊气,端起酒来闷了一口,她颇有几分不服地斜瞅着他,接下他刚才的话头。 “你从哪里看出我小了?说不定你还得叫我一声姐姐呢。” 单连城看过来,慢悠悠地打量着她,当云七夕看到他的视线最后停在了她的胸前,还仿佛还带着那么一丢丢嫌弃时,她抄起喝空的酒杯就要扔过去。 单连城不躲不闪,一副量她也不敢扔的样子,不过,她动作做得凶悍,结果却真就没敢扔过去。气呼呼地放下酒杯,哼了一声,“我告诉你,少瞧不起人,姐姐我出道的时候,你指不定还在你母妃怀里撒娇呢。” 虽然是对呛的话,但却似乎没有从前那么尖刻,更像是朋友间的互损,只是逞一时嘴上的痛快而已。 “你说说,你吃过最难吃的东西是什么?”云七夕又给自己倒上一杯,回归最初的话题。没等他回答,她自己就盘着腿,望着天,陷入了回忆里。 “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我妈,不是,是我娘,她要出去赚钱养活我,怕我饿着,就一次性做很多的饼放家里,那种饼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冷了之后,硬得像石块一样,有时候真是宁愿饿着也不想吃,可是又怕我娘看到我一口没动,内疚难过,就逼着自己吃。那时候特担心,会不会吃着吃着,牙给咯掉了。这个东西,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想再多看一眼。” 他们二人之间,很少有过这种状态的对话,她一本正经地讲,他静静地听。只是他手中的酒杯空了又满,满了又空。 喝下单连城给她满上的一杯,她抬手擦掉唇角的酒液,似乎是腿坐麻了,索性伸直了腿坐着。 “都说娘心最软了,你说你们男人的心是不是都特硬,特冷,我与我娘相依为命的那些日子,我那个渣爹,却不知道在哪里鬼混,一年半载,都见不到几面,不知情的邻居,还以为我爹死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不好笑。”单连城竟然答了。 云七夕颇有几分意外地看过去,只见他微微抬着轮廓分明的下巴,眸底情绪不明,凉凉地道,“还有更好笑的。” “哦?” 这是要讲故事的节奏啊! 云七夕赶紧挪过去一些,端起酒坛给他满上,满脸期待地看着他,“更好笑的是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说说呗。” 单连城沉着脸,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云七夕总觉得今夜月光下的他,有一种他平日里绝不会表现出来的沧桑和落寞。 “你那不好笑,爷见过有人活了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爹到底是谁的。” “就这?”云七夕有点失望地扯了个笑,“有啊,孤儿不就是么?” “你不懂!”单连城猛然又灌了一杯,似乎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云七夕有点尴尬了,他好不容易打开话匣子,她应该顺着他的话题说下去的,不该这么自作聪明。 “你说说,你说的那是谁啊,怎么回事?我想听。”她有些讨好地又凑近了一些,拿手肘拐了拐他的胳膊。 “不说了,喝酒。”单连城抱起酒坛正要倒酒。 云七夕一把就将酒坛子给夺了过来,“咱们是两个人,你一个人喝完了,我喝什么?倒酒的事,我来。” 单连城倒没在意这个,由着她将两只酒杯倒满。 又闷头喝了几杯之后,酒气慢慢有点上头了,云七夕的脸有点微微地发红。脑袋也有那么点儿轻飘飘的感觉。 云七夕感觉自己今天的情绪怪怪的,既高兴,又难过,说不清,道不明。 “你到底是谁?”单连城突然问。 “我?”云七夕指着自己,眼睛带着半分醉意看着单连城严肃的俊脸,嘿嘿地笑了笑,“我是云七夕啊,我拿我的脑袋起誓,我真的就叫云七夕,骗你是小狗。” “小狗很忠诚,不懂得骗人。”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云七夕哼了哼,事实上,穿越这个问题太深奥,她自己都想不通。若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打死她也不会相信真有这么一回事。 单连城盯着她,她也坦然地回视他。他们就这么对视着,云七夕拍拍自己沉重的脑袋,觉得自己酒量有所退步,醉了,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正以怎样一种花痴样子盯着他瞧,她只是不想移开眼,因为,她被眼前这张好看到无法无天的俊脸迷住了,而他那双深遂的眼睛正如两个深深的漩涡,像是带着一股吸力,一点点吸走了她的理智。 “口水出来了。” 瞅到单连城眼底划过的半分戏谑,云七夕理智回笼,下意识地抬手擦嘴。做完这个动作,她才发现,自己被耍了。 使劲儿瞪了他一眼,她拿着酒杯退后几步,将软绵绵的身体靠在船舱,抬头望着毛绒绒的月光。 凉风习习,月色如水,撒在江面上,如坠落了满天的星子,璀璨而温柔。 身下的船就在这撒满银光的江面上温柔地荡悠着。 云七夕坐在甲板上,靠着船舱,望着天上那一轮朦胧的月亮,望着望着,她的眼睛突然有些发涩。 她终于知道她今天在难过什么了,她想家了,想娘了。 同时,云七夕觉得自己真是醉了,头晕,发热,就连单连城的影子在她的眼中也模糊了。 “喂,我好想唱歌啊。你放心,免费欣赏,不收你钱。”云七夕对着那个模糊的影子笑着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云七夕自顾自地唱了起来。 单连城起身,踱到船沿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江水,听着这因为醉意而有些五音不全,却又有几分哽咽的歌声,眸光微微闪动。 唱着唱着,云七夕烦燥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口,望着单连城修长的背影,叫道,“喂,你有没有觉得天气越来越热了?这不科学啊,晚上应该降温才对。” 单连城回头,盯着她醉醺醺的样子,久久不语。 “也许是这酒精的作用,好酒!”明明已经有气无力,云七夕却想尽量说得十分豪爽。所以当她卖力地吼完一句,就好像耗费了不少体力一般,靠着船舱一动不动地喘着粗气儿。 可是,那种热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云七夕盯着天上的月亮,心里有点发慌,就连握着酒杯的那只手,也在微微发抖。 她晃悠悠站起来,脚步虚浮地走了几步,一个没站稳,便往一边倒了去,若不是一双手臂接得及时,她的头铁定会在船舱上撞一个大包。 背靠着温暖而宽阔的怀抱,双手被那双温热的手稳稳握住,云七夕脸颊滚烫,她强硬地挣开这双温暖的手,逃也似地往前冲。 因为身为大夫,她很清楚,她中了一种很可怕的毒。 为了剧情和人物,本章与上一章有很大改动,昨天看过上一章的可以回头看一下。 第81章你犯傻了? 第81章你犯傻了? 毒性发作起来很快,一股火苗飞快地在体内燃烧起来。 云七夕踉踉跄跄地跑出几步远,因为醉酒加毒性发作,她的双脚绵软无力。她颤危危的身子靠在船舱的木板上,双手捏紧,让指甲陷进手心里,用疼痛来强迫自己清醒。 她云七夕平生没有怕过,生病不怕,她能治,中毒也不怕,她能解,但她此刻真的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因为在这艘什么都没有的船上,这种毒只有唯一的一种解法。 看来,惠妃是打算让他们在船上生米煮成熟饭的意思啊。 云七夕强撑着身子站稳,回过头。眼睛迷糊,她看不真切,只看到单连城正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你不要过来。”她慌张地退后两步,声线因为难受而有些扭曲,背脊紧紧贴着船舱。 此刻她的身体如火烧一般,更像有无数只虫子在往里头钻,在咬,在撕扯,在骚动,让她控制不住的呼吸加速,血流加快,皮肤像在火上炙烤一般地火热。一股欲望从腹部开始,窜进她的心里。 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想在他面前弱了气势,强扯了个笑。 “你母妃她,真是特别……特别周到,事无具细,都给你安排了。你慢慢喝,我真醉了,休息一会儿。” 她转身踉跄地走出几步,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惊惊慌慌,偏偏倒倒地回来了,捧起那酒坛子就奔到船边,拼尽全力扔进了江里。 “还是不要喝了,喝大了难受。” 她此刻的声音,气息很重,绝对听得出来难受二字。 看着酒坛子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浮浮沉沉,她双手紧紧抓着船沿,觉得心头的那团火烧得更烈了,突然膝盖一软,身子顺着船的围栏滑在了甲板上。 甲板的冰凉可以让她好受一些,于是她整个躺在了甲板上,一动不动。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掌探上了她发烫的额头,“这就醉了?” 低沉浑厚的嗓音夹杂着半分疑惑,让云七夕的心神晃荡得厉害。 她躺在甲板上,睁着迷朦的眸子望着眼前这张冷静的俊脸,恍恍惚惚地摇着头。 那酒,他不是也喝了么?为什么他看起来没事? “这不科学,不科学。”她一边摇头一边喃喃地低语。 “什么?”单连城皱眉,头压低了几分,似乎想听清她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 云七夕伸手去抓额头上贴着的那只手,手指相碰,火烫的手碰上一种温温的舒服感,让她特别特别地留恋。 她一狠心,甩开他的手,红得不正常的脸扯了个难看的笑,“我没事儿,让我……一个人静静。” 起先举杯时还清灵爽快的声音,此刻是有气无力的,还有一种似是难耐的嘶哑。 结果,单连城真的站了起来,走开了。 她当然不知道,在这温柔多情的月光下,她的这种声音哼出来,有多么地让人脸红心跳。 脚步声再次走近,她被一双手扶着坐起,冰凉的碗贴到了她的唇瓣上。 “喝。”是单连城冷冷带着命令的声音。 她如干渴了许久的人突然找到了水源,捧起那只碗咕噜咕噜一口气就喝干了。冰凉的水顺着她的喉咙流进她的内脏,有那么一小会儿的降温,她好受了一些。 可是,这只是物理作用,不一会儿,那股药性又起来了,体内就再次燃烧了起来,比前几次更猛,更烈。 碗从她手中哐当落在甲板上,她哼了一声,难受地一昂头,正好望见单连城滑动的喉结。她的头靠在他的臂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薄荷香,让她感到一种安宁和舒适,可那股阳刚的男性气息却让她本就不多的理智迅速游走。 摸到他脖颈上的清凉,如大热天找到了一处避暑的所在,她不由自主地扭着身子,贴近了他。 “你犯傻了?”单连城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发红的脸。 “对,我犯傻了。”云七夕哑着声儿苦笑,“你说你母妃看中了我哪一点?就那么想让我做她儿媳妇?不仅特意给我们安排了二人空间,还精心准备了一坛促成我们生米煮成熟饭的好酒。这损招,还真不是一个皇妃干得出来的。” 单连城眸子一沉,云七夕却已经将手伸进了他的衣襟里。摸到他冰凉而肌理分明的肌肤,她舒服地哼了一声,小手开始扒扯她的衣服。 “云七夕。”大掌抓紧她不安分的小手,冷冷的声音带着几分警告在她的头顶响起。 埋在某人胸膛上的云七夕突然笑了,抬起酡红的脸颊,眼神迷醉地看着他。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这是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你这么销魂的声音把我的名字叫出来,好好听,乖,再叫一声。” 单连城眸色一暗,只是捏紧她的手,不让她再动弹半分。 云七夕无力地将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近乎贪婪地嗅着那能够让她舒服到发狂的气息。 扑通,扑通。 她凑近了些,听出他越来越快的心跳,她下意识抬起头,发觉头顶的呼吸也是越来越粗重,俊美的五官崩得很紧。她笑了。 “你也中毒了?只是你暗捺得极好。” “你不是会医么?怎么解?”单连城声音哑的怪异。 他这暗哑的声音带着一股媚惑的味道直挠进云七夕热烫的心尖儿。几乎是本能的,她的一双小手将他的整个腰身圈紧,身体渴求般地与他贴得更近。 “有解!我们彼此就是彼此的解药。”她颤着声儿回。 云七夕觉得,身体里的力量像是要炸开了似的,可她的理智在拉剧,她虽然是穿越过去的现代女性,却思想保守,在乎第一次,不能接受一夜情。更她在乎婚姻的忠贞。 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她猛地地推开了他,随之,软软地睡在甲板上,有气无力地道,“你走开,离我……远一点,顶着这么一张帅得天理不容的脸,靠近我,我会觉得你是在诱惑我,我现在经不起你的诱惑,真的。” 单连城站起身,走了几步,问道,“不解的后果是?” 云七夕软软地躺在甲板上,苦涩地笑道,“精脉爆裂,心绝身亡。” 只见他背脊僵了一瞬,随后大步离开。 云七夕缓缓闭上眼,觉得手脚的力气已经慢慢地消失了,她已经可以想像,最后,自己精脉爆裂的死状。 突然,一股冰凉上了身,她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掀了掀眼皮。 只见单连城拿着一个盆站在面前,刚才那一股冰凉就是他当头泼下的水。而他自己也已经是从头到脚地湿透了。 云七夕有那么一丝清醒回笼,突然有点兴奋,“我好像……突然想到解毒的办法了。” 说完,她用尽全身力气从甲板上爬起来,来到船围栏边,两只脚开始攀爬。 可一只脚刚上去,她就一个重心不稳,重新倒了回来。 一个同样火烫的身体接住了她,与她一起倒下去,在甲板上打了几个圈儿。停下来时,单连城带着男性气息的宽大的身躯将她压在身下,俊脸上有水珠顺着他的下巴尖滴落在她的脸上,痒痒的。而这样的他,更添了几分阳刚。 “你找死?”单连城咬着牙瞪她。 云七夕呵呵地傻笑,“我只是……想到江里冷静一下。” “你被淹死了绝对足够冷静。”单连城没好气地哼一哼。 “我水性好。”云七夕有气无力地反驳。 “站都站不稳,谈个屁的水性?” 云七夕瞪大了眼睛,她惊奇的发现,高冷的王爷竟然爆粗了? 此时两个人的衣服都湿着,紧紧地贴在身上,云七夕有一种裸身相贴的错觉。 大概是因为起先云七夕不规矩的举动,单连城此刻的衣襟微微敞着,露出了他精致的锁骨,她狠狠地吞了一口唾沫,觉得她真的不想要理智这种东西了。 两张脸很近,很近,他能清晰地看见她潮红的脸颊,以及她眼神里醉人的迷离。而她能看见他不时上下滑动的喉结,也能看见他如漩涡般的眼睛里慢慢地染上了一层叫住欲望的东西。 他们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很哑很重,如一堆干柴被烈日暴晒到了极致,频临燃烧时发出的嘶嘶声。 慢慢地,两道粗重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渐渐契合在了同一个频率。 第82章早晚都是爷的人 第82章早晚都是爷的人 汗水从单连城的眼角眉梢滴了下来,落在云七夕的脸上,迷糊了她的视线。 透过模糊的视线,云七夕望着眼前这张充满帅气,阳刚,额头布满汗珠的脸,他充满了男性的魅力。粗重而沙哑的呼吸如热浪,与她同样火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灼热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带着一种摄魂的吸引力。 “喂,我……唔……” 云七夕乍一开口,声音因为难耐而十分沙哑,还有一丝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娇软和性感。也是她的这一声娇软,以及这一刻她所表现出的从没在人前流露过的女性的软弱,击垮了眼前这个身强体健的男人所有的理智。 于是,单连城眸子一沉,猛然低头吞下了她所有的声音。 云七夕脑子空白了,一阵酥麻的电流一瞬间流遍了全身。 单连城从来给她的印象都是冷酷,霸道,强硬,她从没有想过,他们之间会做这样的事,他的唇会这么软。 很软,很软,特别软!和着一股子酒味儿,软到了她的心里。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清醒去思考对错。 云七夕耳根子滚烫,一张脸如染了色一般,红得怪异,只是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不放。 耳边的气息越来越重,一时间,两个人的呼吸声都有些紊乱,气氛有些诡异。 云七夕突然感到,腰间那只手动了动,她一紧张,不由更紧地捏紧了他的手腕。 “怎么了?”单连城哑着声,语气里有那么一丝恼意。 “我大姨妈来了。” “在哪儿?” “在……”云七夕差点崩溃,欲哭无泪地望天。 是啊,如果他们不用这种方式触毒,不就是等死么? 可她记得古书上说过,对古代的男人,尤其是像单连城这样久经沙场的男人来说,他们不怕战场上的血流成河,却十分忌讳女人的经血,都认为那是一种不吉之物,是碰了一定会倒霉的东西。 月经?月事?月红?她想不起来。 而突然,一股亮光从他们的背后照了过来,单连城抬起头,瞳孔猛然一缩。 看到单连城的脸色,云七夕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仰头看过去,却是惊呆了。 船舱着火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他们这边还在与媚毒抗拒,那边船舱就着火了。所以他们就算不因媚毒不解身亡,也会被烧死。 “这个,应该不在你母妃安排的范围内吧?” 因为一种恐慌,那种欲望倒是消减下去了一些,可想到他们的命运,云七夕说话的声音却是不自觉地在发抖。 单连城紧紧拧着眉不语。 “你……有没有和女人那个过?”云七夕突然问。 单连城沉着脸,幽黑的眸子深深盯着她,没有说话。 单连城的眉头越皱越深,像看怪物一般的看着她,还有几分不解在里头。 也是,古代的女子有几个能说出这种惊人之语的?况且,起先说不要的人不也是她么? 云七夕躺在甲板上,已经感到甲板越来越烫,相信很快,这甲板都会燃起来了。 单连城突然眸光一聚,站起身,将她抱起,腾空一跃,跳入了江中。 而就在他们入水的同时,云七夕仿佛听到有两个声音在叫“七夕”。 一入江水,那股冰凉瞬间从头到脚袭来,云七夕清醒了不少,可是,她却觉得手脚笨拙了,完全发挥不了她的水性。 还好单连城一直不离不弃地抱着她往上游。 可云七夕能感到,他游得很吃力,毕竟是两个人的重量,毕竟,他也中了毒。 好不容易浮到水面,云七夕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氧气,觉得精神有些恍惚。想着之前自己夸自己水性好,不禁觉得好可笑。单连城说得对,站都站不稳了,谈个屁的水性。 云七夕看到,一股股水流不停地从单连城的头顶上流下来,流过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从下巴下流下去。 此时两人已没有什么形象可言,她相信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有些狼狈,不过却看起来没有以往那么高高在上了,反而多了几分亲和力和烟火气息。 然后,她发现单连城没向他们来时的岸边游,而是游向了对岸的方向。云七夕明白他的顾虑,他们不能让人发现。 可白日的时候,她看过了,船的距离离来时的江岸四百米,而离对岸更远,本就体力不支,云七夕有种预感,他们到不了岸。 “你自己走吧,带着我是拖累。”云七夕一边有气无力地说,一边试图挣脱他。 单连城的手一紧,盯着她,起先在船上的那种欲望和柔情已经不在,只冷冷道,“别动。” 不由她挣扎,他托着她继续游,可他的速度越来越慢,云七夕知道,从他额头上流下来的已经不再是水,而是汗,他抱着她的那只手也慢慢松了力道。 “我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你是尊贵的王爷,大燕的战神,大燕还需要你。” 云七夕给了单连城一个措手不及,用力地挣脱了他。 她以为她的体力至少可以游上一会儿,却不想,刚一离开他的怀抱,她的身子就直直地坠了下去,她没有半点扭转的力气。 看来,叫做云七夕的人,无论水性好不好,淹死都是最后的结局。 其实她刚才说的是真心话,也是在这个生死关头,她才发觉,她真的没有那么讨厌他,也真的觉得他不该死。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善良正直的人不该这样死。 如果她真的淹死了,会不会回到现代去?也许回去之后,会发现,原来都是一场梦。 一双手再次托住她,她毫无力道地推他,他抱得更紧,与此同时,嘴唇盖上了来,一股气体渡进了她的口中。 唯一的一次接吻,是她的初吻,可这货的唇给她的体验太好,她竟发现,她有点贪恋这双唇的味道了。 她再次被带着游向江面,这一次,好像比刚才更加吃力。 云七夕有点后悔她刚才推开了他,因为,这样白白耗费了他本就所剩不多的体力。 眼看着快要到达江面,而云七夕却感到,他们开始一点点地往下沉了。 大概是,他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 第83章既尴尬又温暖 第83章既尴尬又温暖 不过自始至终,腰上的那只手都没有松开过。 在下沉的过程中,云七夕想到很多后悔的事。 她后悔白日里,没有跳江游回岸上去。不就是被人拆穿了身份而已?大不了不做这个二小姐,大不了不要那一半儿的银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凭着她的本事,她很快就可以东山再起。 她后悔吃饭时一时兴起,去找了酒来。若不是那坛子要命的酒,他们两个现在不至于这般无力。 她最后悔的是,今生唯一一次可以睡了极品帅哥的机会,她没有好好把握。 这下子可好了,听人说,成年女子若到死还是处女,到了地府都会遭嫌弃,会被万鬼唾弃,待遇还不如一个妓女。 这,真特么太糟糕了! 渐渐地,云七夕觉得意识越来越薄弱,迷迷糊糊间,好像有另一双手抱住了她,而原本一直紧紧抱住她的那只手,像是被一股力量拉扯,终于松开了。 她想她应该已经死了,不对,应该是他们,是她和单连城两个人。因为四周白茫茫的,太像人间仙境。 她从没有想过死后可以上天堂,有很大的可能她应该会下地狱。因为她盗过太多的墓。用世人的话来说,她做的事丧尽天良,是会下地狱的。 可,这里真的不像地狱,更像是天堂。 她所躺的地方软绵绵的像在云端。单连城的脸就在她的眼前,也许是周围环境的衬托,他的脸显得干净,阳光,帅气,甚至不可思议的还带着笑容,望着她的目光里,含着浓浓的深情。 他紧紧抱着她,亲吻她,他火热的手掌和热烫了她的每一寸肌肤,两个人在软绵绵的云端打滚,她只觉浑身酥软到不像话。 这是上天给她的一次弥补遗憾的机会么? 她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真奇妙啊! 当她终于睁开眼,才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春梦而已。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眼前很黑,渐渐的,透过暗淡的光线,她看到眼前一张熟悉的脸。 “云七?” 云七夕看见云七眼中的欣慰,以及一瞬间的尴尬,然后,她自己也就尴尬了。 因为,她好像在睁眼的那一瞬,喉咙里还溢出了一声娇软的呻吟。而她的手,正紧紧地抓着云七的手,手心里的汗也汗湿了他的掌心。 虽然是一场梦,可她的感受很真实。 “我还没有死?”尴尬地松开云七的手,云七夕陷入了茫然。 她记得她和单连城都沉了下去,当时看来,已经是必死无疑,可她竟然没死? “你还活着。”云七十分肯定地告诉她。 “单连城呢?”云七夕突然有些不明所以的紧张。 云七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朝右边看了去。云七夕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单连城正闭着眼靠壁而坐,他应该没有睡,而且应该听见了他们的说话声,不过他没有睁眼。 云七夕紧崩的神经放松了下来,整个身体也无力地瘫软着,可是身上却是粘乎粘乎地难受。 她缓缓打量周围的环境,发现他们处在一个山洞里。身边不远处正燃烧着的一堆火是这山洞里唯一的光源。也就这堆火的热量让她湿透的身子没有那么冷。 这是哪儿?云七怎么会在这儿?云七夕有好多的疑问。 还没问出口,山洞口就传来了脚步声,云七夕虚弱地望过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抱着一堆干柴走了进来。竟是云冲。 大概是光线太暗,他只朝云七夕的方向看了一眼,竟没看见云七夕已经清醒,放下干柴,径直朝单连城走了过去。 “殿下,您觉得怎么样?”他问。 “还好。”在清醒的情况下,单连城的声音永远都是这么冷静,冷静到不带一丝感情。 这样的声音让云七夕恍惚从梦境回归到了现实,想起他们在甲板上的火热,以及他因为欲望而极度暗哑的声音,她的耳根子有些发烫。但这一切只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药性的作用,除此之外,不可能再有别的。 云冲走到火堆边,往火中添了两块木块,走过来,这才发现云七夕已经醒了,欣慰地松了口气。 “醒了就好。” 云七夕动了动,发现四肢一点力气也没有,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哥,云七,你们怎么会在这这里?” “云七?”云冲狐疑地看了看云七,又看向云七夕,“七夕,你认识……他?” 云七夕虚弱地点点头,“嗯,好朋友,都姓云,说来也是一种缘分。” 云冲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半响,只轻轻点了点头。而暗夜中,云七夕并没有看见,云七的眼神莫名闪躲了一下。 “这是哪儿啊?”云七夕再问。 “这是南阳江对岸的一个山洞,这一块都是山,没什么人烟。”云七解释道。 “七夕,你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当心着凉,先把衣服换下来吧。”云冲放了一套衣服在她的身边。 云七夕看了一眼,应该是一套男装。 她确实觉得身上的衣服粘在皮肤上,好难受,如此看来,她并没有晕多久,所以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有干。可三个大男人,没有任何人方便帮她换衣服。 “先把这个吃了吧?”云七从暗处递过一颗药丸来。 云七夕想也没想,就接过吃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相信云七,像是一种天生的信赖。 吃下之后,才慢半拍地问道,“这是什么?” 似乎讶异于云七夕的果断和信任,好半响,云七才很是欣慰,甚至感动地淡淡一笑。 “这是解药,起先我给你吃了一颗,你体内的……毒大概已经解了多半,再吃下一颗,应该就可以完全解了。” 对,她想起来了,云七是会医的。他应该替她检查过,知道她中了什么毒。他能解这种毒,说明他的医术并不简单。 他像一个迷,她对他越来越好奇。可偏偏她又十分地信任他,信任一个可能底细并不简单的人。这真是一种很矛盾。 她的身体里还有残留的毒素,所以,她会做那个梦,跟这毒素应该有很大的关系。 云七夕想撑着身子站起来,可还没站稳,就发现一双腿软得不像是自己的,整个身体子受控制地软了下去。 云七和云冲同时伸手去扶她,当他们一人一只手地扶着她站稳,云七夕看到云七盯着她起先躺过的地方,神情有些怪异。 云七夕回头看去,顿时脸颊如火烧。 大姨妈来了,她躺过的干草上面留下了一团红。而不难想像,她的裤子一定也是湿红了一大片了。 “你傻吗?明知道你自己……”云七有些生气,后面的话却哽在了喉咙里,最后都化作了无奈。 云七在她的记忆里,从没有这样说过话。他通常都是温和地笑着的,要么是随性的,洒脱的,总之是快乐的。可他此刻有些生气。关于他为什么会生气,云七夕似懂非懂,女人的这种事情暴露在男人面前,本来就是一件很窘的事情,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更没有心思去分析别的。 “你等一下。”看着云七夕苍白的脸,云七的语气又一下子无端软了下来,说完快步走出了山洞。云冲蹙着眉头看了云七夕一眼,扶着她坐下来,也跟着走了出去。 单连城从暗处看了过来,云七夕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过了一会儿,他才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停下,眼神看过来,暼了干草上那红红的一团一眼,眸子暗了一下,才大步走了出去。 果然男人的体能是不一样的,同样中毒,同样冷水里泡,他还托着她游了那么久,体力透支得厉害。可此时看他,仍然比她强健有力得多。 不一会儿,云七返回来了。 云七夕曲着腿坐在地上,苍白着脸,额上湿湿的头发粘在额头,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云七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往她的手里一放,便匆匆消失在了洞口。 云七夕低头一看,纵使脸皮子再厚,她也身不由已地脸红了。 云七递给她的竟然是一个临时做的月经带。 她想起来了,云七刚才进来时和之前好像穿的不是同一件衣服,看手上布料熟悉的颜色,应该是他用自己的衣服做的。 此刻,云七夕觉得既是尴尬又温暖。 而云冲给她的衣服应该是他自己的,云冲身材高大,衣服自然是又宽又大,穿在她的小身板儿上,整个儿像个长大褂,空荡荡的感觉。 换好了衣服,云七夕准备将自己的衣服拿到江里去洗一洗,再拿到火上烤干。 山洞外不远处,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走出几步,云七夕便看见,云七和单连城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站着,云冲站在远处。 夜色深沉,山间虫鸣啾啾。 云七和单连城似乎在说话。 这两个人,一个看似乞丐的乞丐,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有什么话可以说呢?出于好奇,云七夕轻轻挪着步子走近。 第84章你是不是投错胎了呀 第84章你是不是投错胎了呀 “这场火似乎不是偶然。” 暗黑的树影下,云七又叩上了他的那顶毡帽,抄着手斜斜倚在树上,很有几分不羁,声音随性自然。 说话的同时,单连城从他的手里接过一个东西,放进嘴里,低沉平静地道了声“多谢”。 云七靠得越发慵懒了些,凉凉的江风中传来他清越好听的笑声。 “你说你活得是不是太悲哀了一点儿?先是中了百媚娇,要知道,百媚娇这种东西只有当年的代国宫廷才有,如今,代国已经消失这么多年了,是谁下的毒相信你比我更清楚。不过这背后人的心思可能很单纯,只是想促成一桩好事罢了。然后大船莫名失了火,这背后就不那么简单了,很明显是想要了你们的命。晋王殿下,你都已经卸了盔甲,弃了兵权,主动示弱了,还这般内忧外患的,你说你活得是不是悲哀?” 听云七说的这话,他跟单连城恐怕不止认识,还很熟。 “大燕好玩儿吗?”单连城不答反问。 “普天之下的山山水水,都是一样的色彩,哪里其实都一样,不一样的是人的心境而已,关键是要懂得放下。”云七道。 “我还没有放下么?我放下的还不够多?”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云七夕听见他没有自称本王,也不是爷,而是我。 “你?”云七嗤了一声,“身为大燕皇族的人,是你最大的悲哀。对于有些人来说,你只有死了,才算是真正彻底的放下。” “人早晚一死。”单连城道。 “可是以你现在的处境,你把七夕扯进来真的好么?她是无辜的。”云七道。 听云七突然提到自己,云七夕不由竖起了耳朵。 “指婚是父皇的旨意,抗旨是死罪。”单连城回答得依旧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么官方的回答,云七夕的心里竟有一种淡淡的失落。也许这就是人的一种私心,希望每一个人对自己的好都有半分情谊在里头。云冲说他去为她求太医是因为心里有她,她理智地告诉自己,他应该完全就是为了打压太子,看来她分析得一点也没有错。而在船上所发生的一切,除了那个百媚娇的作用,再没其他了。 “对你那伟大的父皇来说,指婚不过一道旨意,他那么轻易地就决定了一个女子的命运,你娶了她可以冷落她,可以再娶,她嫁了你却是一辈子,她生性洒脱,喜欢自由,那么单纯快乐,你不爱她,就别毁了她。这世上,男女应该是公平的。” 云七的话,一字一句都是云七夕的心声,句句敲在了她的心坎儿上。他真的太懂她。所以这也许就是她莫名信任他的原因。明知道他不简单,他像一个迷,她仍然无条件地信任他,相信他的隐瞒有他的理由。 “身为皇家之人,命该如此,没得选择。”单连城回应得有些烦燥,似乎也是承认了云七起先说的那句,身为大燕皇族的人,是他最大的悲哀。 “其实你之前若迟半分,就不必往江里跳,我和云将军就来了。” “你们来了不一样要跳?不跳难道等着烧死?”单连城回答得有些尖锐。 云七夕笑着哼了哼,“我才不关心你跳不跳,我担心的是七夕。女子来葵水最忌生冷,你让她泡冰凉的江水里,你害了她了。” 云七夕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平日里没有多少人对她好,所以一旦有人对她好,她就会感动。 云七像是一个特别了解女人的蓝颜知己一般,不仅理解女人的思想,连女人的生理都这么清楚。这样一个男人,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古代,简直是个宝。 经云七这一句话的提醒,她也终于想起这个词了。葵水,这是她在船上万分尴尬的时候,焦头烂额也想不起来的一个词。相信以后,这个词一定会烂熟于心,想要忘记都难。 阿嚏! 云七夕突然鼻子一痒,一个喷嚏就这么响亮地打了出来。同时,她看到原本在说话的两个人以及站在不远处的云冲都同时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呵呵,我换好了。”云七夕笑着道。 若不是因为夜色的掩盖,他们一定能看见她笑容里的尴尬。 然后三个男人的视线齐齐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云七夕浑身不自在,双手揪着空荡荡的衣服两侧,难为情地笑了笑,“衣服不是一般地大,不过倒是比没得穿好多了。” 她用刻意轻松的语气掩饰她的尴尬。 三个男人,一个是她的哥哥,一个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三人打量完了之后,最先大步向她走来的竟是云七。 “冷吗?”云七走到她近前,问。 云七夕刚摇完头,又一个响亮的喷嚏拆了她的台。 云七很是无耐地笑了笑,“冷就不要出来,去烤烤火吧。” “没事儿,我把衣服拿到江边去洗了烤干,身上这衣服实在太大了,不合适。”云七夕说道。 “我帮你去洗。”云七已经将她手上的衣服拿了去。 想到衣服上还有一些污秽不堪的东西,云七夕脸一红,急道,“不用了,我自己去洗就好。” 云七回头看她一眼,调侃地笑道,“你这么单薄,一点力气都没有,怎么洗?别等一下掉进了江里,我可不想再跳进江里捞你一次。” 说完,他就拿着衣服往江边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七夕,冷就先进去吧。”云冲说道。 于是云冲和她一起回到了山洞里,单连城却并没有进来。 云七夕屈着腿,坐在火堆边,问道,“哥,你怎么会来的?” 火光映在云冲的脸上,有一种淡淡的忧郁。 “因为到天黑一直不见你,巧儿告诉我,你应一位夫人之邀去江上泛舟,所以,我就赶来了。” “可云七他怎么会来?他到底是什么人?” 云冲深看了她一眼,“你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 看云冲的神情,云七的身份果真并不简单,云七夕茫然的摇摇头。 云冲无声地叹了一声,“他其实是……” “你就对他那么感兴趣?”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在山洞口响起,阻断了云冲的话。 云七夕抬头一看,只见单连城立在洞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外面大半的月光。 “你说对了,这样一个如此了解女人的男人,怎能让我不对他感兴趣?”云七夕笑得特别地无害。 她屈着腿坐在火堆前,宽大的衣服裹在身上,她如穿了一件睡袍一般,样子特别滑稽,偏偏她笑起来的样子特别甜,仿佛在这一秒已经忘记了不久前才经历的惊心动魄。 隐隐的火光跳跃在山洞口那张严肃的脸上,他的情绪看不分明。 沉默了一会儿,单连城走进来,却没走到火堆边上来,而是靠着山壁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云七回来了。 看到他手里拿着洗好的衣服,云七夕窘得厉害。 云七在她身边坐下来,正要把她的衣服打开来烤,云七夕不好意思地拿过来,“我自己来吧。” 山洞里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尴尬。 云七夕没话找话,“云七,翠翠的病好些了吗?” “有我在,她能不好些吗?”云七随性地笑道。 “那是。”云七夕吹捧了一句,随后,两人都笑了。 山洞里,除了火光,没有别的,倒是很好地掩盖了一种微妙的气氛。 “喂,我感觉你是不是投错胎了呀?” “何解?” “我觉得你这么懂女人,应该做女人才对。”云七夕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说着话,几乎完全忘记了山洞里还有另外两个男人。 云七深看了她一眼,“懂女人的男人不好么?” “呵呵,”云七夕天真无害地笑了笑,“好啊,以后谁嫁给你,一定会幸福的。” 火光映着云七温和而好看的笑容,而他在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笑容越发深了几分,眼神朝坐着一边的单连城看了去。 二人之间隔着一个火堆,两个人的目光对上,云七眼中含笑,而单连城却是沉着脸,情绪不明,他越是这样,云七就笑得越发深了些。 “还冷吗?”云七温和地问云七夕。 云七夕捧了捧自己被烤得红扑扑的脸蛋,“起先是有一点凉,这会儿我好热啊,大夏天的,烤火并不好受好吗?” 云七笑了,目光一直在她的脸上没有移开,暖暖的,因着这火光,更暖了一些。 云七夕总觉得,今日的云七有此不同,他带着温度的目光看得她有些不自在,正要别开脸。 “别动。”云七说了一声。 云七的身子缓缓地倾了过来,手向她的脸伸了过来。 云七夕屏着气,僵着身子,盯着他。 云七的手触到她的头发上,轻轻摘下一根草来,拿到她眼前,“你看,这个。” 云七夕盯着他手中那根草,直有那么想揍他了。 “我出去看看。”云冲突然起身走出了山洞。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仿佛突然闻到一股怪味,回头一看,手上的衣服已经燃了起来。 她大叫一声,将点着儿的衣服扔了出去,望着在不远处燃烧的一团,苦着脸。 “这下我穿什么呢?云七,都怪你。” 云七无奈地冲一笑,“怎么又怪我头上了?” “若不是你分我的心,我能那么不小心么?” 云七更加无奈,“好好好,我的错,下次赔你一件,对了,我的银子不都在你那里么?” 这话,听来颇有深意,而另一角落里,某人的脸很黑,跟谁欠了他的似的。 不一会儿,云冲返了回来。 “宫里派人来了。” 第85章能靠得住的,不止你自己 第85章能靠得住的,不止你自己 大船着了火,通天的火光能把整个江面照亮。所以消息应该很快就传到了宫里。 云七和云七夕互看一眼,又同时朝着坐在阴影处的单连城看去。 微弱的光线下,单连城的目光沉了一下,随后起身当先走出了山洞。 云七和云七夕也跟着起身走了出去,在山洞口,云七突然拉住她的手,目光很深地看着她。 “照顾好自己。”像是一种别离的口气。 云七夕觉得有一股暖流流进了心底,咧嘴一笑,“从小我就知道,只有自己才是最靠得住的人,所以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是我从小练就的最得意的本事,不必担心。” 她以为她笑得很潇洒,她不会知道她此刻的笑容夹杂了几分苦涩。 云七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捏着她的手紧了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能靠得住的,不止你自己。” 夜色下,走在前面几步远的那个身影明显僵了一下。 而云七夕并没有发觉,她陷在云七带着热度的目光里,有些失神。虽然她在感情方面有些迟钝,但不会迟钝到像一个白痴,云七话中有话,她隐隐约约地懂了。 云七很好,真的。无论他的身份如何,简单也好,复杂也罢,她肯定他这个人,他是一个标准的好男人。 可是,在这样一个陌生的时代,她像一个异类,那么地格格不入,她从没有想过会在这里把自己的感情交付。 他比女人还了解女人,他好得像密友,甚至可以是蓝颜知己,可是再超不出这样的界限。 “谢谢你,云七,交到你这个朋友是我的幸运,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喝酒。像哥们儿一样。” 她明显看到云七璀璨的眸子黯了下来,于是她的喉咙哽了一下,只道,“走吧。” 手指轻轻抽离他的手心,她快走几步,跟在了单连城和云冲的后面。 江面上,那艘船还没有燃尽,空气中弥漫着燃烧的余热。 有许多只小船在向那只燃烧的船靠近,江面上有很多人在游来游去地找。 “晋王殿下,晋王殿下……”许多人的声音在喊。 云冲站在江边,回头看了单连城一眼,单连城在江边的一块大石头在坐下,朝他点了点头。于是云冲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一只手一拔,一道光伴着一声锐响划破了夜空。 船上的人齐齐地望向这边,有人兴奋地喊,“这是晋军的信号,晋王殿下还活着,晋王殿下还活着。” 所有船只以及水里的人齐齐向这边赶了过来。 越来越近的一支支火把渐渐地照亮了江岸,船上传来的女人的哭声,不难辨认,这哭声是惠妃。 试想一下,若今日单连城真的被这场大火夺去了生命,不知道惠妃该是怎样的愧悔呢?会不会觉得自己做了一件特傻的事情? 船靠了岸,惠妃跌跌撞撞地下了船,见到单连城还好好地坐在那里,一只手捂着嘴,哭声更是压抑不住,身子一软,差点跌倒,幸好旁边的珠儿和丁香及时扶住了她。 “连城,连城,你还好吗?” 惠妃在她们的搀扶下,冲到单连城面前,原本的端庄已经不在,她此刻只是一个以为要与孩子天人永隔的母亲,哭得完全没有形象可言。 “母妃,我没事,是云将军及时赶到救了我们。” 面对自己母亲这般的哭相,他的语气依然能如此淡定。 而后面从船上下来的人,竟然还有云风烈和云揽月,以及苏玉婉。 不用猜,他们是为了找她而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是虚情假意的功夫,他们也还是要做一做的。 “晋王殿下,七夕,你们没事,真是老天保佑。”云风烈一张担忧的脸在月华下越发显得沧桑,在见到单连城和立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云七夕时,神情明显一松。 而跟在他身后下船来的云揽月母女二人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苏玉婉的装逼功底毕竟深厚,只脸色僵了一下,就强扯了个状似欣慰的笑,“真是太好了,我的这一颗心啊,一直扑通扑通跳着,这下子总算落到实处了。” 我……,云七夕想吐。 而云揽月明显功夫不够,看见云七夕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她先是一脸的不敢相信,最后是脸上写满了失望。 云七夕看完云揽月母女二人的精彩变脸,竟然无声地勾起唇角,笑了。 她的生活真是处处充满了乐趣,时不时就会有人主动跑到她面前来做免费表演,她不给点赏钱,心里还真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 见她竟然在笑,云揽月心头那个气呀,高高抬着下巴把她打量了一下,注意到她一身宽大的男装,哼笑了起来。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穿着男人的衣服,莫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你可别忘了,你可是晋王殿下的未婚妻。你所做的一切,直接影响到晋王殿下的声誉。” 被她这么尖锐的声音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向她看了过来,打量着她一身怪异的装扮,看大家的神色,兴许还在自动脑补着什么龌龊的情节。就连正在哭泣的惠妃声音都突然没了,一边拿绢帕拭泪,一边瞧着她。 打着单连城的旗帜来打压她,以帮单连城鸣不平的幌子来奚落她,真是没有最贱,只有更贱。 面对云揽月尖锐的话,以及无数双神色各异的目光,云七夕知道自己此刻的形象有多么地狼狈,正在发窘,突然一只手霸道地拉住她的手,将她一拉,她被迫往前冲了几步,来到单连城的身边。 “冷吗?”单连城淡淡地问。 他的手掌传来一种让人温暖和安心的温度。好一阵,云七夕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单连城又道,“衣服烧了就烧了,爷给你买新的。” 云七夕再傻也明白,他是在帮她,他浑厚有力的嗓音在向所有人宣布,就算全世界都质疑她,他也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这样一来,就算有些人有什么疑问,也不敢再有什么议论了。 这冷面王爷也并不那么冷嘛,时而的举动让很让她动容。 “好。”云七夕特别低眉顺眼地回道。 戈风拿了一个轮椅放在单连城面前,“爷,咱回去吧。” “是啊,晋王殿下没事是大好事,惠妃娘娘,回去吧,折腾了一夜,您也累了,晋王殿下也累了,都早些回去休息吧。”云风烈说道。 戈风和云冲二人把单连城扶着坐在了轮椅上。 一行人往船上走,云七夕落在最后,快上船时,下意识地回头望。 云七呢?他去了哪里? “七夕,走吧。”云冲在前面催她。 云七夕回过头,紧走几步上了船。 船渐渐地驶离岸边,云七夕上船后一直望着江岸的方向,她的视力好,她看到一个人影从暗处走了出来,远远地与她对视。 望了一会,云七突然用一个十分悠闲的姿势坐在起先单连城坐过的石头上,冲她挥了挥手,似乎在告诉她,他很好。他好像总会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像一个迷,可她却一点也没有因此而困扰,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她肯定的是他这个人,他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迷,她的真实身份同样尴尬到不可说。不盘根问底,简单而单纯地交心,就好。 甲板上,大家都出奇地安静,单连城坐在轮椅上,朝着江水的方向,静默着。惠妃此刻也平静了下来,视线不时在单连城和云七夕的身上移动,仿佛是思考什么。 就算惠妃没有放火,也是她造就了今晚的一切,云七夕真是对她无语。她其实好想问她,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她改还不行吗?至于为了收她这个媳妇,各种阴谋算计么? 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云七夕还真的从没有觉得自己有这么吃香过。 而云揽月站在不远处,一双眼睛愤恨地盯着云七夕,手里的一张绢帕都绞得变了形状。没有接到她的死讯,她简直失望透顶。 江风有些凉,云七夕扯了扯宽大的腰身,抱着手臂拢紧了一些,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那气死人不偿命的惬意样子就仿佛在说,今晚的月亮真美啊。 然后,她成功地瞟到云揽月快气炸了。 下了船,几辆马车等在岸边。 惠妃和单连城上了其中的一辆,他们目送着他们的马车离开,才准备上车。 只有一辆马车,云七夕本来想说,她就坐外面,大概是云冲觉得她此时的装扮实在不雅,皱眉道,“你还是进里面坐吧,外面风大。” 于是,云七夕只好跟云风烈,苏玉婉和云揽月挤了一辆马车。 逼仄的空间里,几个人心思各异。 云风烈一直没有说话,苏玉婉倒是修养极好,竟然还能对她嘘寒问暖几句,云七夕实在是佩服她,而云揽月那副看不惯她的样子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已经不屑于再去伪装了。 回到府里,见到了哭成了核桃眼的巧儿。她一直内疚是自己的传话让她陷入了险境。云七夕劝说了她好一会儿,她才终于肿着眼下去,给了云七夕一会儿安静。 洗了个澡,云七夕觉得这一整个晚上折腾得太累了,她应该睡到自然醒。 不过老天似乎总是在和她作对,尤其是她每次想要睡个安稳觉的时候。 第86章一杯暖心茶 第86章一杯暖心茶 是一股隐隐的腹痛把云七夕唤醒的。 她虽然自已是中医,但却一直不太在意自己的身体,明知道自己气血虚,却从来没有好好地调理过。有多余的时间就去钻研盗墓了。 最初的最初,她穷怕了,好想发大财。向来不走寻常路的她干了盗墓这一行,没有同伴,没有任何经验,冲着一股劲头,她做了。而后来,当她已经不再缺钱时,她舍不得放手了。她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出没在深山老林,去做这件惊险而刺激的事情。 与其说她对盗墓痴迷,不如说她痴迷的是盗墓过程中的刺激感和成就感。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干最后一票金盆洗手,结果老天爷大概是体恤她这么多年盗墓的敬业态度,给她发福利了,让她到产地来考察一下古董的发展史。 “二小姐,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巧儿端着盆进来时,发现云七夕如虾米一般蜷在床角,眉头紧紧皱着,十分难受的样子,吓坏了,连忙放下盆跑过来。 “我没事。”云七夕白着一张脸,说得有气无力。 “还说没事儿,这明明就是有事儿啊。”巧儿急得不得了,“二小姐,您忍忍啊,等着啊,奴婢这就去给您找大夫去。” 说完她转身就跑,谁知还没出门,大夫就来了。 来人是打过两次交道的宋太医,据说是奉了皇上和惠妃娘娘的旨意,特意来看她的。 提起惠妃,云七夕就牙槽子发痒。若不是单连城他娘的馊主意,她不至于月经期泡江水里。虽然她向来有痛经的情况,但也会痛得这么厉害。真是日了狗了。 宋太医毕竟是老太医,把了一会儿脉,便一脸了然了。 “二小姐这两日是来了葵水了吧?” 云七夕大窘,索性假装痛得厉害,闭着眼点点头。 “二小姐气血两亏,身子虚弱,来了葵水又着了凉,才会出现腹痛的情况,等老夫给您开上几贴补气养血的药,坚持喝上一段时间,必定会有好转的。” “好,谢谢你,宋太医。”云七夕忍着痛说。 正在这时,云冲进来了。 “七夕,有一个姑娘,她想见你。” “姑娘?谁啊?”云七夕狐疑地看向门口。 有哪位她认识的姑娘,是云冲不认识的呢? 正在想着,只见一个瘦弱的身影有些胆怯地从云冲的背后走了进来。 云七夕腾地一下从床上翻坐起来,盯着来人瞪大了眼睛。 看着云七夕的表情,云冲便了然了,看向宋太医问道,“七夕身体怎么样?” 宋太医回,“二小姐的身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长期地调养才行。” “那麻烦宋太医开药吧,我好派人去抓药。”云冲道。 云冲带着宋太医下去了,巧儿看这状况,也识趣地走了下去,并且贴心地关上了门。 起先坐起的动作太大,云七夕觉得头晕眼花,一手撑着头,一手捂着肚子,瞅着眼前这个小巧玲珑的姑娘。 “翠翠,你怎么来了?” 翠翠眼神怯怯地打量着整个房间,小声道,“想,想不到,您竟然是国公府的二小姐,以前我跟东子是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见谅。” 翠翠的语气及表情,透露着一种不安。 云七夕忍着痛下床来,拉着翠翠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翠翠,你别这样,我们还跟以前一样,是朋友,我又没有三头六臂,你怕什么。” 翠翠的心思被看穿,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红着脸说,“我不是害怕,我只是觉得,像你们这样的千金小姐,跟我们这样穷苦百姓,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交集的,我们不是一类人,当初不知道您的身份,我们那么简陋的院子,那么一群不知轻重的人,就那么简单地招待了你,很不好意思。” 翠翠穿着很简单的粉红色布衣,着实像个普通的村妇,可听她这言语,明显是读过一些书的。 云七夕此刻因为痛经而手足冰凉,握着翠翠的手,她的手虽然小巧瘦弱,还因为长年做活而长了些茧子,却很温暖。 云七夕虚弱地一笑,“你说什么呢,能有人招待我已经很不错了好吗?我喜欢你们,你们真实,喜欢你们的院子,充满了烟火的气息,喜欢你们院子里的槐花,风一吹,如下雪了一般美。” 翠翠愣住了,似乎从没有人能把她们原本穷困落魄的生活,说得这般地充满诗意。 瞧见翠翠自进来,怀里就一直紧紧捧着一个罐子,云七夕忍不住好奇,“翠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又怎么会来找我?” 她这样一问,翠翠似乎想起来了,忙将手里的罐子递过去。 “我是受人之托。” 陶色的罐子还带有热度,云七夕狐疑地打开来一看,只见淡红色的汤水上面,飘着好多颗泡胀的红枣,以及几片姜片。竟是一罐子红枣姜糖茶。 她起先痛得直想喊娘的时候,特别想要这个。这罐子茶真像及时雨一般,她太需要了。 “是云七?”她不是猜测,而是肯定。 翠翠微笑着点点头,神情里竟有一丝羡慕。 “我不知道他是几时来的,反正我早上一开门,他就已经站在门口了,手里捧着这个罐子,非要让我帮他送一送。我本来胆子小,让我一个人到这种高门宅第来,我是不敢的。但我又不忍心拒绝他,这些天,他帮我不少,而且,我觉得,他的一番心意,应该要让你知道,所以,我壮着胆子来了。” 陶罐子放在腹部,暖暖地,心里也仿佛有一股暖流,缓缓地流过。云七夕捧起罐子,喝了口,甜甜的,微微地酸,淡淡的辣,温温的,很舒服。 “替我谢谢他。”云七夕道。 “嗯,我想他不需要你的谢意,他只要知道,你都喝了,你很好,他就会很高兴。” 翠翠大概在这里始终呆得不安,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云七夕把罐子里的茶喝了一大半,直到喝撑了,才抱着罐子软软地靠着床头。 痛经是她每个月都会经历的一件事情,她通常也会用这样一罐子茶来调节。当她还小的时候,家里穷,没有红枣,可姜和红糖还是有的,她的母亲总是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及时把一碗姜糖茶送到她的眼前来,特别地暖心。娘心比这茶更暖。后来,她长大了,有了钱了,也就用这个方子简单地解决痛经问题,只因它简单。她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如今,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古代,当她痛得浑身无力的时候,没有一个娘可以送她一碗姜糖水,她这才真的开始后悔当初仗着自己年轻,没有保养好自己的身子。 却没想到,仍然有这样暖心的茶送到她的眼前来。 一个男人,能有这样的细心思,确实很让人感动。 云七这样的暖男,用现代人的话说,很适合做老公。可是,她不能,她知道,他们只能做朋友,那种无话不谈的知己,他那么懂女人,她真的可以把他当女朋友一样地倾诉。可是他又那么神秘,她向来活得谨慎,对感情也很谨慎,甚至畏惧,她不敢,不敢轻易地动心,动情。 她从小得到的温暖很少,除了母爱,她真的没有别的。 一个人对她好,她会感动。 两个人对她好,她会很感动。 很多人对她好,她会认为是———见鬼了。 所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会觉得是老天在开她的玩笑。 喝了云七的红枣姜糖水之后,她的腹痛缓解了不少,听巧儿说有人给她送东西来,在府门口等着,她便决定跟着巧儿出去看看。 走到门口,云七夕便看见一个高长的背影,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来,走过来。 “二小姐,爷让我把这套衣服给你送过来。”戈风说话永远都是这么冷硬刻板的样子,真是学到了那位爷的精髓。 是哈,昨夜那位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给她买新衣服来着,她当时只当他说给别人听的,没想到还真就这么做了,倒是让她意外了。 云七夕看了巧儿一眼,巧儿便伸手接过了衣服。 “衣服送到,那我先走了。” 戈风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去。 戈风刚走不久,云七夕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熟悉的人影,远远地,她就能看到他澄澈的目光里暖暖的笑意。 “四皇子,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送东西的。”单景炎笑着走近。 哎哟,今天什么日子?生日已过,节日未到,实在不是送礼的时候,竟然扎堆给她送东西? 接过单景炎递过来的盒子,云七夕打开来,发现是一支玉簪,花型正是那对玉木兰。 “沉香阁做工不错,而且守信,说三天,就三天,你喜欢吗?”单景炎盯着她低头时长长的羽睫,笑问。 云七夕用指腹轻轻摸了摸光滑剔透的木兰花,讪讪地笑了笑,“我觉得我配不上这个吧。” “它很配你!”单景炎说得很笃定,眼神定定地瞧着她,带着暖暖的笑意。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四皇子。”云七夕笑得很甜。 就见单景炎轻轻皱起了眉头,云七夕想起来了,忙改了口,笑道,“谢谢你,景炎。” 不远处的街头,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的窗帘微微地掀起一角,一双深遂的视线从马车里投向站在国公府门口的两个人。 戈风坐上马车,问道,“爷,走吗?” 单连城放下车帘,神情在马车内的暗淡光线下看不分明,深遂的眼睛眯了眯,淡淡道,“走吧。” 第87章真相被掩盖了 第87章真相被掩盖了 老天有时也是套路,揍你一顿给一个甜枣的节奏。 今天,这个痛经的特殊日子。她得到了老天的眷顾,派了几个男神来安抚她因痛经受到的折磨。 姜糖水,衣服,玉簪。她以为,她的福利就结束了。然而并没有,这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痛经是这样,你理它,或者不理它,它都会轰轰烈烈地来,然后悄悄地走。因为那罐子姜糖水的缘故,它走得更爽快了些。 于是脑子清醒了,云七夕开始对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仔细分析。 他们被困在船上,以及那个百媚娇的事件,应该都是惠妃娘娘的刻意行为。可是,纵火应该另有其人才对。看她昨日哭得那么伤心,应该是很在意单连城的。当然,宫廷的女人很会演戏,不排除她在演。可是她没有动机啊,血浓于水,谁会这么残忍想要自己儿子的命呢?除非……单连城不是她的儿子? 云七夕随即摇头,拉回暴走的脑洞。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可是,除了她,又有谁知道他们在船上呢? “七夕。” 云七夕正坐在院子里想得出神,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虽然好听,她却不太喜欢的声音。 她回过头,只见一身锦衣的单子隐正走进院子来。 那天在醉酒飘香,单子隐酒后乱性,暴露了他平日不曾在人前展示过的粗暴一面。她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出于自卫,用簪子点了他的睡穴,他是躺着回去的,只不知这位太子可还记得。 “七夕,听闻你昨夜出了些事,还好吗?”他关切的声音十分温和,好像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任何的不愉快。 果真,清醒的状况下,他这一身羊皮穿得很贴身。 云七夕“呵呵”笑了,笑得特别地无害,“太子殿下,让您失望了,上次没淹死我,这一次,又差一点儿。” 单子隐眼底的神色陡然一黯,盯着她良久,道,“七夕,为什么不叫我子隐哥哥了?” 瞧到站在院门口的一抹艳红,云七夕的眉眼弯了起来,点点头,“是,子隐哥哥,你过来是特意来看我的吗?” 单子隐神色稍缓,淡淡道,“是,今天一早听说你昨晚出了事,实在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你,我真的很担心你。” 云七夕眼底的笑意更浓,却是轻轻蹙了蹙眉,“子隐哥哥,你就要娶姐姐了,还是不要来找我了,我怕姐姐知道了会生气呢。” 单子隐不以为然地哼了哼,“莫非她还能限制本殿下的自由不成。” 这话?连云七夕都意外了。看样子,闹别扭了?所以跑她这里来找存在感了? “子隐哥哥。”一个半娇半怒,七弯八绕的嗲音在单子隐的背后响起。 单子隐眸光微敛,回过头。于是云七夕也看见了此刻云揽月那张又委屈又生气的脸蛋儿。 从单子隐的侧脸,云七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一丝不耐,随后像是极力克制一般,尽量平静地道,“揽月,我只是听说七夕出了事,过来看看她而已。” “七夕,七夕,叫得多么亲热,子隐哥哥,你不要忘了,你跟她的婚约已经取消了。” 这就是云揽月愚蠢的地方,总是这样地沉不住气。真不知道她那个人精一般的娘是怎么教她的。 单子隐的眉头猛然一皱,加重了语气,“揽月,不要无理取闹。” 单子隐当着云七夕的面吼她,她自然没有面子,一双眼睛狠狠瞪着云七夕,恨不得在她身上瞪出两个洞的样子。 云七夕抬手撩了下头发,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子隐哥哥,你不要怪姐姐,姐姐她也是太在乎你了而已。” 单子隐的神情里,突生几分烦燥。 “揽月,前几日父皇让我闭门思过,我心情坏透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就不要再添乱了。” 无理取闹!添乱!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是这么评价自己的。云揽月气得满脸通红,若不是云风烈突然来了,她还真是下不来台了。 “太子殿下,多谢你来看望七夕。”云风烈说的话很官方,神情淡淡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单子隐的神色稍微和缓了些,眉梢微微上挑,“我与七夕从小一起长大,就算没有夫妻的缘分,也还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在,我自然还是关心她的。” 云七夕笑了。这太子殿下也真是的,没瞧见人家已经那么不高兴了么?这话一出,那张猪肝脸儿更是黑透了。 “太子殿下难得过来,就留下来吃顿饭吧。”云风烈道。 自云七夕来到国公府,就一直因为各种原因开小灶,没有与大家一桌吃过饭。今天云风烈特意留了单子隐吃饭,她不好再以什么借口拒绝,只好到正厅去和大家一起吃饭。 单子隐的身份最大,坐在最上首,云揽月生怕单子隐会同云七夕挨着坐,当先就抢了单子隐旁边的位置。云风烈坐在单子隐另一边,看到云揽月的举动,不由皱起了眉头。 “揽月,身为女子,要懂得矜持,尤其你将来是太子妃,更要懂得端庄和稳重,可不能给太子殿下丢脸。” 云揽月努了努嘴,有些不服。但当她的目光扫向还未落座的云七夕时,大概是认为自己占了上风,眼神里顿时又有了一抹得意。 苏玉婉坐在云风烈的旁边,云七夕特意挑了个较远的位置坐着,一是她不想挨着他们坐,二是,她觉得她应该给云冲留一个位置。 可是,好像一直没有见到云冲。 “子隐哥哥,我知道,你最喜欢吃醉酒飘香的狮子头,这是我特意让醉酒飘香送来的,你尝尝。” 整个桌子上,连平日装得比较有水平的苏玉婉都没怎么说话,只有云揽月一个人在表演。一边殷勤地给单子隐夹菜,一边还不时地拿一种充满优越感的眼神瞟云七夕一眼,好像能给单子隐夹菜是多么大的荣耀似的。 云七夕终于知道啥叫倒胃口了。 吃了一会儿,云七夕放下筷子,尽量礼貌地笑了笑,“你们慢慢吃,我吃饱了,就不奉陪了。” 她起身正要走,云冲突然脚步匆匆地进来了,看见单子隐,拱了拱手,“太子殿下。” 单子隐点了点头。 云冲看向云风烈,“爹,昨夜纵火的人找到了。” 砰! 云揽月手上的酒杯掉在了桌子上,滚了几圈,落在了地上,应声而碎。 云七夕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她身边的单子隐。单子隐盯着云冲,神色倒还坦然,只淡淡地问,“是谁?” 而当单子隐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云七夕明显看到,云揽月的脸色有点发白,神色里有一丝难掩的惊慌。 云七夕也很好奇地看向云冲,今天她想了很久,也一直没有想通,这纵火的人到底是谁? “是南阳江畔的一个渔夫,只可惜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云揽月白得没有血色的脸终于缓和了些,而单子隐的情绪却没多少变化,轻轻蹙着眉头,像在思索。 云风烈道,“此事牵涉晋王殿下,皇上自然会派人去查,冲儿,此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单子隐却突然道,“是谁蓄意谋害三弟和七夕,绝不轻饶。” 不轻不重的语气,却是毋庸置疑,让云揽月刚刚恢复的脸色又白了。可云七夕却看不懂了。 若证据指向单子隐,说想要纵火害死他们的是他,那倒不令人意外,他反正不是第一次想要害单连城了。可看他的神情,半点儿也不心虚,莫非这件事真不是他做的? 可除了他,还有谁呢? 云冲原本是低着眼的,当单子隐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目光也突然正面迎向了单子隐,似乎想从他的神情里看出真假来。 “冲儿,还没吃饭吧,赶紧坐下来吃饭吧。”苏玉婉适时地打破了怪异的气氛,招呼着云冲坐下来。 于是,接下来的饭桌上,大家都各怀心思,安静得更加怪异。 而起先一直比较活跃的云揽月后来却一个字也不再说了,一双筷子挑着碗里的饭粒,一副食不知味的样子。 事后的很多天,一直再没有关于纵火犯的消息了。 兴许,随着那个渔夫的死去,真相就这样被掩盖了。但云七夕觉得,无论是她还是单连城,都不至于与一个渔夫结下什么仇恨。 事实可能是,这世上又多了一个替死鬼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见着和单连城约定的一个月的日子就要到了。皇上指婚的旨意仍在,看来,她只有拿钱走人了。 头一天夜里,她在房间里准备了好久,将自己的工具包以及二小姐留下的三样东西都拿了出来。 思来想去,虽然免死金牌和玉佩是二小姐的,可二小姐说过,这些东西都给她了。更何况,二小姐已死,她如果不带走,也是便宜了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想通了,她便理直气壮地把东西装进了自己的包里。 第二天,一个月期满。 凌晨天不亮,她便起来了,背着包往晋王府的方向走去。 第88章现在乞丐都这么阔绰了? 第88章现在乞丐都这么阔绰了? 国公府,虽然云七夕不太喜欢,但毕竟在这里住了一个月。她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但她并不是一个无情的人,对她的好与坏,她都很清楚。这里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温暖,比如巧儿,比如云冲,都是温暖的所在。 关上门,她走出几步,回头看了看高高的朱漆大门。 对不起了,二小姐,这样的高门宅第,不适合她。宅斗的戏码更加不能成为她生命的主题。潇洒写意才是她想要的人生。 深吸了一口气,她将包甩在肩上,转身快步离去。 国公府的房顶上,一个身影一动不动地坐着,静静地望着娇小的身影没有半刻留恋地走远,他提起手上的酒壶,将醇香的酒送入了口中,只是,这酒今日却不如平日那般甘醇,多了几分苦涩在里头。 走了一阵,望着天边渐渐浮起的白,云七夕的脚步又缓了下来。 一大清早地去讨债是不是不太好啊?以前听母亲说过,这是个忌讳。不知道那个封建王爷信不信这些。算了,打最后一次交道还是希望能和平一点。反正已经出了国公府,还是等天亮了再说吧。 光亮一点点吞噬黑夜,走到集市时,天就已经大亮了。 集市渐渐热闹起来,做生意地开始忙碌,逛早市的人也渐渐多了。云七夕穿行在集市中,开始构想自己的未来。 如今不做这个二小姐了,她也可以考察一门好生意来做一做。她向来不太愿意做米虫,靠着任何人,她觉得,只有自己双手赚回来的钱,才踏实,才真正属于自己,用得也才安心。 凭着她超越古人的经验和智慧,兴许她很快就能成为大燕商界的后起之秀。成为在大燕叱咤风云的女强人。 不远处响起几声口哨声,把她从白日梦中唤醒。 侧着一看,只见云七穿着破旧地抄着手倚在墙边,头上那顶毡帽压得很低,他轻轻抬头,她才看见帽檐下面那一双璀璨含笑的眼睛。 云七扫了眼她挎在肩上的包,笑问,“大清早的,去哪儿了?” 云七夕将背上的包提了提,笑嘻嘻地走近,“我啊,我单飞了。” “什么意思?”云七轻轻蹙眉盯着她。 卸掉了二小姐的身份,云七夕心情极好,那股痞相又回来了,笑眯眯地凑近,如哥们儿一般地拍拍他的肩。 “没什么,总之呢,我跟你们一样,四海为家了。哦,对了,你的银子,我不会忘记的,等我再拿了一笔钱,请你们大家上醉酒飘香喝酒去。” “你……发财了?”云七狐疑地盯着她。 “哈哈……” 云七夕大笑出了声,点点头,“云七,你真好,大清早地赐了我一句吉言。对,我是发财了,发大财了,到时候钱生钱,会生出更多的钱来。以后啊,我带着大家创业,发家致富奔小康去。” 云七抬手将毡帽掀起了一些,一头雾水地盯着她,云七夕却已经笑着摆摆手。 “不跟你说了,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我有要事去办,拜拜。” 一时激动,云七夕顺口飚了一句英文出来,见到云七眉头皱得更深,云七夕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呵呵笑着快步走远了。 云七盯着她脚步轻快的背影一会儿,吹了一声口哨,不一会儿,小雨就跑到了他的面前来。 “公……小七,怎么了?”这么久了,他还是不太习惯叫他小七。 “跟上她,看她去哪里?”云七道。 “是。” 小雨正要走,集市上却突然涌出来一群男子,将本就不宽的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快让开,让开,强哥,找到了,您射的鸽子在这儿呢。”一个男子当先冲在前面,高喊着。 “强哥,吉兆啊,这鸽子的毛是彩色的啊。”男子更加兴奋的声音响起。 云七眸子猛然一沉,眼底聚起一道锐光。 “有这样的事儿?”几个男子快步走了过去,看热闹的百姓也纷纷围了过去,想看看彩色的鸽子是什么样子。 云七看了小雨一眼,小雨心领神会,小身影如一只闪电貂一般飞快地窜入人群。 谁也没有看清这个小身影是什么时候挤进来的,只是当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彩鸽已经到了小雨的手里。 原本正要将彩鸽递给那位强哥的男子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叉着腰瞪着小雨,“哟,小乞丐,干嘛呢?饿慌了?想吃鸽子肉了。也不看看这鸽子的主人是谁,不想在京城混了?拿来。”男子手一摊。 小雨不吭声,只是将手里的彩鸽往身后挪了挪,很明显不打算拿出来的意思。 “你个小兔崽子,不想活了是吧?”男子恼了,伸手就过来抢。 小雨小身板一闪,就巧妙地躲过了男子。一次,两次,男子不仅没抢到彩鸽,更是连小雨的衣服都没有沾到。 一个是五大三粗的男人,一个是身材瘦小的小乞丐,偏偏男人好像还被小乞丐弄得团团转,一点办法也没有。 有这么多百姓和兄弟围观,人群里还隐隐传来窃笑声,男子恼羞成怒,一双手将袖子撩高,尖着嗓喊道,“你个小免崽子,不给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正要扑过来,一只有力地手钳住了男人的手。 男人胀红着脸抬起头,看见毡帽下的一双冷然的眼睛,心里莫名慌了一下,想要挣脱,可他的手竟不能动了分毫。 男人不肯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咬着牙,恨恨道,“我说你们这些要饭的真是不想混了,也不看看你们惹的是谁?不识相的,改日爷爷我便找人抄了你们的乞丐窝。” 云七冷冷一哼,捏着男人的那只手不放松,另一只手朝小雨一伸,小雨便将彩鸽放在了他的手里。 “这只鸽子,我买了。”云七淡淡道。 他的帽檐压得很低,围观的百姓只能看见他轻轻掀动的唇,而只有被钳制住的那个男人可以看见他的眼睛里的冷光。 “你,你一个乞丐,你买得起吗你?”男子仍然嘴硬。 云七看向小雨,小雨想了想,便掏了钱递过去。 男子瞪大眼睛,愣是没敢伸手去接。而周围更是响起了一声惊呼。 “一绽金子啊?天啊,为一只鸽子花这么大的价钱?” “一个小乞丐身上竟然有这么多钱,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小雨见他不接,便将金子放在了男子的脚边,看向云七。 云七微微抬起头,唇角轻轻翘了翘,给了小雨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后修长的手指一张,松了手,捧着彩鸽转身走出了人群,小雨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 男子缓慢地收回僵硬的手臂,望着云七和小雨走远,回头看了那个被他称作强哥的人。 “强哥,这……” 从头到尾,强哥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云七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与他的装扮极为不相符的气场让他沉默了。他同样盯着云七的背影,半响才道,“一只鸽子而已,卖了就卖了吧。” 男子动作利索地蹲身捡起那锭金子,有些不敢相信地放嘴里咬了咬,确定是真的,神情里还是跟做了一场梦的感觉。 “现在的乞丐都这么阔绰了?” 不远处的沉香阁楼上窗口处,站着一个白衣男子和一个绿衣女子。 起先发生的一幕,都尽收了他们眼里。 女子拿着绣帕掩嘴笑了,“公子,这人可真傻,一只鸽子哪能值一绽金子?” 白衣男子轻摇折扇,淡淡一笑,“婉兮,那可不是普通的鸽子。” 婉兮轻蹙秀眉,不解地道,“就算是一只彩鸽,确实稀有,那也不能比一头牛还贵吧?” 白衣男子笑出了声,“的确,这彩鸽的价值绝对比得过一头牛的。” 郊外的小河边,云七席地而坐,扳开彩鸽的嘴,从里面取出一根裹好的细长纸条来,展开了看了看,便撕碎扔进了河里。细细的纸屑便顺着水流飘远了。 他若无其事地开始给彩鸽检查伤口。箭口处的血液已经凝固,漂亮的彩色羽毛也粘在了一起。 云七轻轻地替它理顺了羽毛,再将药粉洒在它有伤口处,用纱布将它的伤口包扎了起来。全程动作都十分地轻柔,像是生怕碰痛了它一般。 彩鸽伤得很重,连眼皮子都快抬不动了。 “公子,灵儿还有救吗?”小雨担忧地瞅着彩鸽。 云七勾了勾唇,道,“当然有救,灵儿才不会那么脆弱。” 小雨偷偷看了看云七的眼色,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憋了半天,终是忍不住,问道,“公子,又是催您回去的信吧?小雨想着,咱们也出来好久了,是该回去了吧?您这乞丐倒是做得开心了,若是夫人知道了,不知道该是怎样的伤心呢。” 云七将灵儿轻轻捧在手里,往松软的草坪上一躺,将毡帽往脸上一盖,手势轻缓地抚摸着灵儿的羽毛。 不一会儿,他缓缓从毡帽下吐出两个字。 “不急!” 又是这两个字,小雨愁着一张脸,充满了忧伤。 毫无疑问,到时候回去,受罚的还是自己。 第89章喜欢是一种习惯 第89章喜欢是一种习惯 云七夕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前途真是一片光明。可谁能想到她讨债的过程竟然那么地坎坷,晋王府的管家竟然告诉她,单连城去了望岳山。 竟然放她的鸽子? “什么时候走的?”云七夕的牙齿磨得“咔咔”响。 “今儿一早。”四五十岁的老管家笑容可掬地回答。 云七夕好想吐血,郁闷地望天。 今天她出门可早了,若是她出来就到晋王府门口来候着,铁定能等得到他。 “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云七夕忍着内伤问。 管家不知道她的表情为什么这么奇怪,但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女子就是未来的晋王妃,所以他一直对她十分恭敬有礼,笑呵呵地道,“这个,老奴也不知啊。” 早不走,晚不走,偏偏今天走,云七夕十分怀疑,他是刻意躲债呢?堂堂一个王爷,为了那么点儿小钱,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还就不信,他出去了能不回来了?超过了还款的期限,嘿嘿,她急什么?算利息呗!利滚利,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到时,她可真是发了。 哈哈,云七夕乐了!管家傻了! 这姑娘是怎么了?开始还挺愁的,这会儿怎么又开心起来了? “谢谢你啊管家,那我改日再来吧。”直到云七夕乐呵呵地道了别,转身走了,管家都还好半响没回过神来。 这小姑娘的节奏,完全跟不上啊。 这下子,云七夕拿回银子,只能暂时回国公府了。 背着包,带着诀别的心情离开,以为即将踏上通往人生巅峰的路口,谁知,这会儿,又背着包回去,多少有点灰溜溜的感觉。 她还是假装自己没有离开过吧。 从后院儿的大树,爬上墙,轻车熟路地回到了院子里。 趁着院子里没有人,她飞快地回到了房间里,关上了门。 回过头,她吓了一大跳。 云冲坐在书桌背后的椅子上,静静地盯着她,看样子,他已经坐在那里好一会儿了。或者说他一直就坐在那儿。 他的眼神里,有那么一瞬间地诧异和激动,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云冲起身,从书桌后走出来,来到大圆桌前,将桌子上放着的一个盒子拆开来。 “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绿茶糕,我特意去一品居买的。”他的声音不大,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自语。 她最喜欢的绿茶糕?她能说她从没见过么? 将绿茶糕摆好,云冲抬起头,缓步走到她面前来,视线掠过她背上的包,落在她的脸上。 “喜欢一样东西久了,就变成了一种习惯,其实并非离不得,只是一种习惯。什么都会慢慢习惯的。” 淡淡的酒气飘在空气里。他又喝酒了? 他的话依然像是自语,云七夕不懂。 见到她茫然的表情,云冲眼底划过一道已经不能掩饰的忧伤,随即轻轻勾唇,苦涩地笑了笑。 “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云冲离开了。 云七夕将包放好,来到桌边,拿起一块绿茶糕来。淡淡的绿色,四四方方,闻了闻,很清新香甜的味道。 这个绿茶糕应该是二小姐的最爱吧? 他其实是在与她对话?他之所以明知道她是假的,却仍然留着她,没有揭穿她,是因为她的存在会让他有一种二小姐还活着的错觉? “二小姐,您去哪里了?怎么一早就不见你啊?”巧儿从门外进来了。问完,她瞧见桌上的绿茶糕,了然地笑了。 “这绿茶糕是大少爷买的吧,大少爷对您一直都这么好,以前,大少爷只要在家,几乎每天都买,如果是出征一段时间回来,会一下子买好多,好像要把漏掉的那些天都补上似的。仔细想来,大少爷有好久都没买了。奴婢还想着,大少爷或许太忙了,忘了。原来大少爷一直都没有忘,您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大少爷永远都记得那么清楚。” 喜欢一样东西久了,会变成一种习惯。他那么了解二小姐的喜好,为她买绿茶糕也是一种习惯,对她好也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轻轻地咬了一口,淡淡的茶香,甜而不腻,连一向不爱吃甜食的她都觉得不错。 “好吃。”云七夕道。 巧儿笑了,“二小姐,您一直都那么爱吃的。” 二小姐喜欢吃绿茶糕,是一种喜欢,兴许也是一种习惯。也许她习惯的并不是这绿茶糕的味道,而是云冲对她的好。 云七夕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很邪恶的想法,如果二小姐与云冲没有血缘关系,那么他们能在一起吗?应该不能,因为二小姐的心里只有单子隐。 人总是这样的,时常看不见身边的好,总是去追逐一些遥远而虚幻的东西。 “从今以后,我有了一样喜欢吃的甜食了,绿茶糕。”云七夕轻轻笑着道。 巧儿诧异地看着她,“二小姐,您一直都喜欢的呀。” “哦,呵呵。”云七夕又不得已地傻笑了。 午饭过后,云七夕来到云冲的院子。 自从住进国公府,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到他的院子里来。 在院子外,她就听见一阵刀剑破风的刷刷声。 站在院子门口,看见云冲正在练剑,她便停下了脚步。 此刻太阳正当头,可云冲却好像完全不觉,练得极其投入。 云冲平日里话不多,大多时候,他给她的印象是有点沉闷,可沉闷里又有几分实在。而此刻沉浸在自己的一招一式中的云冲,却多了几分野性和阳刚。 不知过了多久,云冲终于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她,收了剑,看着她。 不知他从几时开始练的,此刻脸上全是汗,大概几分酒气也变成汗。可却似乎并不累,气息很稳。 “中午练剑,顶着烈日,难道不热?”云七夕走进去,从旁边的石桌上,拿起一张帕子,递过去。 云冲接过,擦了擦脸上的汗,眼底噙了个若有似无的笑。 “还好,打仗的时候,老天爷可不会挑时间和天气。兴许是毒日头,兴许是冰天雪地。总不能因为天气不好就自动退兵投降吧?” 云冲好像第一次跟她说话带着那么点儿半天玩笑的语气。云七夕乐呵呵地瞅着他,感叹道,“好有道理。” 擦完了汗,云冲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很多,瞧着她那一脸崇拜的样子,突然笑意就深了。 “找我什么事?” 果真,他早已看穿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没事,聊聊。”云七夕呵呵笑道。 云冲走到石桌边,倒了一杯茶。 “坐吧。” 云七夕走过去,坐下,抬头望了望。石桌旁有一棵大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石桌的位置正好在树荫下,倒还凉爽。 云冲在她对面坐下,大概太热,连续喝了好几杯水才歇下来。 云七夕开门见山地问道,“望岳山是个什么地方?” “望岳山庄是大燕的皇家别苑,一个避暑的好地方。”云冲答完,转过头,别有深意地看着她,“这个问题,大燕的小孩儿都知道。” 云七夕心里咯噔一下,迎上云冲隐有质疑的目光,想着,他该不会怀疑她是别国的奸细吧?可是她该怎么解释她的奇葩来历呢? 还没想明白,云冲眼底的质疑就已经不在了,淡淡笑道,“望岳山是个好地方,那里的水很养人,那里的温泉甚至能治病。四皇子身体不好,以往每年,皇后娘娘都要带着四皇子去望岳山庄住上一段时间。每次回来过后,四皇子的身体就会好很多。昨日,皇上已经批准让晋王殿下陪四皇子今年去望岳山庄住一段时间。皇上说,晋王殿下长年在外征战,少有清闲,如今受了伤,也该好好休息休息。” 原来单连城不是一个人去的,而是跟单景炎一起去的。 那么好的地方,他们一天两天能回来么?恐怕到时都乐不思蜀了。 虽然明知他们不会那么快回来,云七夕还是每天报着一线希望去晋王府问,得到的结果都是失望的。 三天后,云七夕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她决定亲自去一趟望岳山。 一是去追债,二是顺带游山玩水。 她孤身上路,并没有带上巧儿。因为她打算拿到银子,愉快地在望岳山玩过一趟之后,就走人了。 可是初来乍到,她根本不知道望岳山朝东朝西。 本想请个免费的导游,她第一时间想到了云七,可是却没有找到人。据东子和翠翠说,他们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云七了。有几个乞丐见她问起云七,便七嘴八舌地跟她说了一件事。说是前几日,他们有人亲眼见到云七在集市上用一绽金子买下了一只鸽子,那只鸽子的羽毛是彩色的。 所有的乞丐都认为,云七之所以能那么阔绰,是因为傍上了她这个千金小姐。 而云七夕心里对云七的身份更加好奇了,能用一绽金子买一只鸽子,那么他压根儿就不会在乎放在她那里的那点儿银子了? 找不到合适可靠的人,她打算拿钱解决问题,决定去集市上雇辆马车。刚开口问了一个马夫,一个清润好听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 “姑娘,是要去望岳山吗?” 第90章不花一两银子让土匪让路 第90章不花一两银子让土匪让路 云七夕闻声回头,迎上一双精致柔媚,淡淡含笑的丹凤眼。 一身白衣,做工和面料都很考究。一只晶莹剔透的短笛挂在腰间。手拿一把折扇,可那一只白皙的手,手指修长,十分漂亮,几乎夺去了那把折扇所有的光彩。 她记得他,沉香阁里那个妖孽般的男人。 “姑娘是要去望岳山吗?我正好要路过那里,不如同行?”男人含笑再问,彬彬有礼。 云七夕越过男人,看见了一辆朱红漆大马车,整体做工,包括一些细节处的雕工都很精细,可以称得上是豪华。 美男携豪车主动找上门邀约同行?云七夕眨巴着眼,有种在做梦的错觉。这老天爷发福利咋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呢? 见她一直不说话,男人笑容深了,轻摇折扇,缓缓道,“怎么?姑娘害怕?” 怕?她连死人的坟墓都敢挖,她怕个屁。 云七夕一撩唇角,大眼睛里也弯起了笑意。 “好啊,反正一样是付银子雇车,不过这话我可说在前头,你这车的档次虽然不一样,但这价钱我也只能给个行价而已。” 就算有美男在前,也打乱不了她心中的小算盘。 男人先是一愣,而后笑着轻轻摇头,“出行是一件风雅之事,更何况我也只是顺路捎带姑娘,怎好谈银子?” 免费?这幸福真是来得太快,来得这么直接,她完全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可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呢?但眼前这个男人,怎么看怎么也不像坏人啊? 算了,不管了!就姑且让财迷的她当一次外貌协会吧! “那就谢谢了。”云七夕像是生怕人家反悔似的,动作迅速地就跳了他身后的马车。想了想,回头冲男人笑道,“虽然不要银子,但你也不吃亏,一路人多个人说话解闷,旅途也不是寂寞不是?” 男人精致的丹凤眼缓缓明亮,笑容越发明媚了。 “姑娘说得极是。” 这豪华的马车带给人的体验就是不同的,这就好比公车和高级小轿车的区别。干净,舒适,鼻端萦绕着淡淡的檀木清香。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眼前有一美男如画,举手投足风度翩翩,绝对地赏心悦目。 云七夕暗自偷乐,赚大发了! 马车一路平稳地出了京城,渐渐远离了嘈杂,只有马蹄声和车轱辘声一路伴随。 咳咳! 马车内一直沉默,起先夸口说要当解闷担当的人,有点不好意思了,讪讪地问道,“公子怎么称呼?” “无夜!”男子轻摇折扇笑回。 “哦,吴公子!”云七夕点点头。 无夜瞟到云七夕自上马车就一直护在怀里的包,笑问,“姑娘去望岳山做什么?” “我?”云七夕惬意地往后靠了靠,手指敲着软垫,“游山玩水啊!” “你一个人?”无夜狐疑地盯着她。 “当然,你不是看见了么?难道还有别人?”云七夕十分理所当然地耸耸肩。 “小小女子敢一个人远行,姑娘很有胆量。”无夜笑道。 什么意思?她经常一个人远行,不对,她经常一个人夜行,不可以? 云七夕只是笑笑,“不要小瞧女人。”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在这个法律不健全的古代,会有什么问题了。 马车走到一个山坳里,原本一路平稳的马车骤然一停。云七夕一个没有防备,差点一跟头撞在车门上,还好无夜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没事吧?”无夜眼神温和地问。 云七夕坐正,摇摇头,“没事儿。” 话音刚落,外面便响起了一个大咧咧的粗嗓门儿。 “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栽,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古人的打劫是比较明目张胆,古人没有方便报警的手机,更没有警察可以在五分钟之内出现在你面前,解决你的危机。 云七夕看向无夜,他淡淡一笑,给了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不慌不忙地推开了车门。 只见马车前面,站着四个高矮胖痩不齐的男人,每个人手上都抄着一件比较粗糙的武器,一身痞气,拽兮兮地抄着手,等着收钱的架势。 “阿生,给钱。”无夜处变不惊地道。 驾车的阿生二十来岁,闻言正要掏钱,却听马车内的一道女声喊道,“慢着。” 阿生看向车内,无夜也是隐有诧异地看着云七夕。云七夕淡淡一笑,起身下了马车。 不远不近的距离,她镇定地看着那四个人,而那四个人也正打量着他。只是因为到手的钱被她阻止了,四个人的眼光都不太友善。 云七夕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缓步走上前去,如看西洋景儿一般地围着四个人打转,越看笑意越深。 四个人被她盯得发毛,其中一个人嚷起来。 “你个小娘儿们,瞅什么瞅?是不懂规矩还是咋的?想走这青峰山过,就得留下买路钱。” 云七夕乐呵得很,连无夜也是惊疑不定地盯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要知道,从没有一个女人在面对打劫的时候画风是这样的。 四个人当中的一个穿蓝布衣的砸摸着下巴盯着云七夕,古怪地扯唇笑起来。 “姑娘什么意思?是对哥儿几个有兴趣?” 此话一出,其他几个大笑,其中一个矮子色眯眯地瞅着云七夕的身段,笑道,“倒是个美人胚子,姑娘如果不想给银子也可以,陪哥儿几个睡一晚就好。兄弟们,你们说好不好啊?” “好!”其他几个大笑附和。 云七夕也不生气,淡淡道,“我要见你们老大。” “谁要见我?”半山腰一个男声问道。 云七夕看过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站在高处一块石头上,抄着手颇有兴致地望着这边。 “大哥,这娘们儿要见你。”矮子嘴快地大声地说道。 男人远远地看了云七夕一眼,纵身一跳,便从高处跳了下来。他抄着手缓步走近,眼神却一直没有从云七夕身上离开过。 而云七夕也在打量他,身材高大,穿得与其他几个同样普通,只是气场要大一些。 “你要见我?”男人在云七夕眼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眼神透着一种玩味和不羁。 其他几个围观的人眼里闪着兴奋的光,等着好戏开场。 无夜不知何时来到了云七夕身边,冷然而警惕地盯着这个男人。然而男人却并没有看他,只似笑非笑地盯着云七夕。 “你就是青峰山的大当家?” 她问得镇定,让眼前的男人都不禁诧异,点了点头,“是。” “可否借一步说话?”云七夕淡淡笑问。 大当家盯了她一会儿,朝一边走去。云七夕唇角的弧度加大,也跟了过去。 这戏码不对啊,其他几个男人盯着他们走远,摸不着头脑。 “姑娘莫非是看上咱大哥了?要做咱们的压寨夫人?”矮子调笑着说完,其他几哄堂大笑。 云七夕和大当家在山脚处停下来,此时他们的位置离马车有一定的距离,能看见他们的举动,却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 只见云七夕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嘴唇在动,像是在说什么,而大当家的脸上慢慢也有了一丝笑意。 看样子,谈得还挺愉快? 最后,竟然传来了大当家爽朗的大笑声。 留在马车这边的几个男人傻眼了,无夜也是满脸不解,轻轻蹙起了眉头。 不一会儿,云七夕和大当家走回来了,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大当家的,后会有期。”云七夕学着江湖人的样子,朝大当家拱手。 大当家点点头,也笑着拱了拱手,“后会有期。” “什么情况?”其他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懂了。 大当家大声道,“你们几个给我听着,以后这位云姑娘路过青峰山,谁也不许为难,听见没有?” 这下子,几个人更懵了。 云七夕上了车,站在马车上,对着大当家道,“多谢大当家。” 无夜上了车,阿生回过神来,赶紧驾着马车开走。 几个原本拦在马车前的男人慢半拍地让了路,眼睁睁看着马车走出好远,矮子忍不住问,“大哥,这咋就放了?莫非你看上这姑娘了?” 大当家抬腿就踢了那人一屁股,踢得矮子差点儿栽一跟头,却没有解释,只是望着马车渐行渐远的谢谢,笑容里勾起了一丝兴趣。 许多年以后,云七夕想起今儿这一出,还是会会心一笑。今日她不过是一赌,没想到她还真的赌对了。她只是想不到,她已经在今天就抓住了她在最无助无望的时候的那一根救命的稻草。 马车再次走起来的时候,云七夕没有再回马车里,而是随性地坐在了门外。无夜也没有进去。 刚刚不花一两银子就让拦路的土匪让了路,云七夕此刻心里简直成就感爆棚,迎着迎面吹来的清风,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心情特别好。 “起先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坐外面呢?你看,空气又好,还可以欣赏沿途的风景,多好啊。” 无夜点点头,侧头看她,温和笑问,“你起先到底跟那个大当家说了什么?” 云七夕瞅了他一眼,神神秘秘地道,“秘密。” 无夜一愣,随即又是一笑,“怪不得你一个人敢远行,若是一般的女子,面对这样情况,肯定害怕,你怎么不怕?” “我为什么要怕?他们又没有三头六臂?”云七夕声音明媚地道。 无夜颇有深意地看着她,“云二小姐,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第91章我也可以提高回头率 第91章我也可以提高回头率 “云二小姐,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心里咯噔了一下,云七夕回过头,不动声色地迎上他的目光,突地,她扬眉一笑。 “当然认识,你帮我穿过耳洞,我怎么会不记得?” 无夜神色未变,而眼底的笑却是不知不觉地散了去,点点头,便转头望着前方,不再说话了。 云七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无夜曾经与二小姐相识,那也没关系,失忆了而已,再者,她本就不打算再当这个二小姐。若下次再见,她大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她。她不是国公府的二小姐,而只是长得和她很像,仅此而已。 马车走出青峰山的地界,环境就变了,道路两旁全是金黄的麦穗。 此时正是农忙时节,很多百姓在田里忙着收割。 听见马蹄声,人们忙里偷闲,也会抬起头来望上一眼。这一望可不得了,田里的那些女子移不开眼了。别说是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子,即便是见多了明星的云七夕,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仍然被他的外貌惊到了。 虽然有的女子感叹得十分小声,但向来耳聪目明的云七夕还是听见了。 跟这么一个美男一路,注定引人注目啊。 而无夜只是轻轻靠着车门,面对这么多道热烈的目光,他的神情恬静如常。 云七夕突地一笑,“你信不信,我也可以提高回头率?” 无夜侧过头,眼里写着疑问。 咳咳! 云七夕清了清嗓子,深吸了一口气,突地扯开嗓子唱了起来。 “套马的汉子威武雄壮,飞驰的俊马像疾风一样,一望无迹的原野随你去流浪,你的心海和大地一样宽广……” 果然,她这一嗓子一吼,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乐呵呵地瞅着她,脸上充满了新奇。 说实在的,自从来到古代,云七夕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嚎了。这嗓门一开,她就有些收不住了,索性尽情地嚎了个痛快。 突然,一连串爽朗的笑声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笑声与歌声交织,马车奔过乡间,留下了一连串欢乐的音符。 能把这样一个温润的男子逗得大笑,云七夕也是十分有成就感。 无夜笑罢,盯着她道,“我服了,只是这歌词……” 云七夕猛然反应过来,这歌词是否太奔放了些。古代的女子那么矜持,哪有人这么大声地歌唱汉子的。她呵呵一笑,“歌词请忽略,不是我的原创。” 无夜倒没深究,起先那一瞬间的异样气氛,似乎都随着这个插曲而烟消云散了。 本来天气不错,心情也不错。可是老天竟然不给面子,突然变天了。起先还是阳光普照的,此刻就突然乌云压顶了。风大了,吹在身上,冷嗖嗖的。 原本在干农活的百姓们看着天气不对,也都纷纷收拾了农具往家里赶。 “不会真的要下雨吧,难得出行,这老天爷也太不给面子了。”云七夕郁闷地道。 无夜望向靠近路边的一处农家,叹道,“对我们来说倒是没有什么,可对于这些百姓,天气可决定着他们的命运。” 云七夕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农家院子里,年过半百的两个老夫妻正在上赶着收晒在院子里的谷子,急得满头大汗。 云七夕自小在农村长大,经常听外婆说,如果收回的稻谷遇不上好天气,晒不干,在家里生了秧,就麻烦了。两老夫妻的稻谷看样子已经晒干了,如果被雨水打湿,甚至被大雨冲走,可不是很糟糕? 二话不说,她跳下马车就跑了过去,一声不吭,只是动作麻利地开始帮他们收稻谷。 两夫妻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只匆匆说了声谢谢,便低头继续忙活了。 天越来越黑,风也越刮越大。老天爷的这场雨看来是下定了,他们争分夺秒,只希望这场雨可以来得慢一点。 无夜和赶车的阿生不知何时也加入了帮忙的队伍。云七夕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无夜感受到她的目光,抬起头,回了她一个微笑,便低下头继续将稻谷装进大娘拿出来的筐子里。 眼见着快要收完,倾盆大雨突然降落,一瞬间湿透了所有人的衣服。还好,已经晒干的稻谷大部分都收了。 雨下得很大,他们不能再继续赶路了。两老夫妻为了感谢他们,请他们吃了便饭。 可是雨越下越大,半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不仅如此,还开始打雷了,他们只好在农家留宿一宿。 云七夕站在门口,望着屋檐雨水如注。漆黑的天空时不时被一道光亮划破,轰隆隆的雷声一阵接着一阵。 “怕打雷吗?”无夜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怕!”云七夕诚实地点头。 无夜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他本来以为她会说不怕的。毕竟连土匪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她是真的怕!她一个挖人祖坟的人,用百姓们的话说,她做了太多丧尽天良的事,是会遭天谴的。当初,她与她那个渣爹斩断关系的时候,渣爹也曾指着她的鼻子对她说,你会遭天打雷劈的。 “真的怕!我怕在我还没活够的时候,老天爷把我劈死了。” 无夜笑了,“你说的话老天爷都听见了,看在你今日做了一件善事的份上,他不会这样做的。” 云七夕回过头,扯了扯唇角,“我倒希望老天爷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 无夜神情微滞,随即淡淡一笑。 晚上,老妇人安排了云七夕跟她睡,无夜和阿生住另一个房间,而大伯自己,就在堂屋里铺了一块板床睡。 老妇人特意换了干净的被褥,虽然打着补丁,可是有一股皂香的味道,闻着特别亲切。 老妇人大概白里的做活累了,很快就睡着了,而云七夕却一直睡不着,因为雷声越来越大。 她侧头,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旁边呼吸均匀的大娘,面目和善,充满了母性的味道。她突然开始想念她的母亲了。 以往每一次打雷,母亲都会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告诉她,别怕别怕。可是,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她其实并不是怕,她只是喜欢这种被呵护的感觉,她想念这种感觉。 突然,一阵舒缓的笛声响起,伴随着雨声和雷声,传进她的耳朵里。 很神奇,这笛音竟然让她的心渐渐地平和了下来。 慢慢地,雨声和雷声好像都听不见了,只有笛音一直轻轻地回荡着。这悠扬的笛音像是一种催眠曲,让她安稳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清早,天放睛了。下了一夜的雨,空气更清新了。 无夜早已在院子里,见到她笑问,“昨晚睡得好吗?” 云七夕瞥见他腰间的玉笛,咧着唇笑了笑,“因为有你的笛声,睡得很好。” 无夜温和地点点头,“那就好,养足了精神,才好赶路。望岳山已经不远了。” 道别了老夫妻俩,他们重新上路。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尽管今天晴了,可是温度好像突然间就降了好多,她出门时穿得单薄,这会儿,明显感到了冷。 大概是秋天快到了,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凉,就是这样。 走了大概两个时辰,响午时,马车停了下来。 无夜掀开车帘,望了眼窗外,道,“望岳山到了。” 云七夕抱着自己的包下车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无夜在车窗处问她,“你冷吗?” 云七夕揉揉鼻子,将包挎上肩上,笑了笑,“没事儿,这不是马上要爬山吗?一会儿就能热呼起来。对了,谢谢你捎带我过来。” 无夜眼底噙着笑,摇摇头,“不必谢,我反而应该谢谢你,让我省了一笔买路财。” “哈哈……”云七夕乐了,提起她的辉煌,她就十分得意,声音轻快地道,“是啊,那么我也算是付了车费了吧?” 无夜笑点点头,“是。” 云七夕向他挥手道别,无夜点点头,放下车帘,马车继续往前走。 云七夕转过身,仰头看了一眼,所谓的望岳山果真与其他的山不同,山高直耸入云,宽长的梯步直接从山脚延伸上去。 为了要债,千里迢迢的,她也是够拼的! 提了提背上的包,她提步往山上走去。 已经驶远的马车速度稍缓,最后停了下来。车帘掀起,狭长的眼睛望着正往山上走去的一个身影,眸子沉了沉。 “公子,咱们还走吗?”阿生问。 无夜放下车帘,淡淡道,“走,北狄的阿芙蓉如今开得正好,不如,我们去把阿芙蓉的种子带到大燕来?” 马车走了起来,阿生道,“听闻大王年轻的时候,为了讨得大燕一个女子的欢欣,就曾经想在大燕种阿芙蓉,不过却从没有种活过,说是大燕的水土不能种植阿芙蓉。” “话太多了。”马车内传来淡淡的一声。 阿生吐了吐舌头,只专心驾车,不敢再说什么了。 望岳山很高,云七夕一直走了很久,才远远地看见一片辉煌的建筑。 她不知道的是,外表平静的望岳山里,此时已是乌云密布。 第92章未来的晋王妃来了 第92章未来的晋王妃来了 望岳山庄,碧瓦红墙,论恢弘的气势,一点也不输给大燕的皇宫。但它的地理位置,注定它要神秘低调很多。 山庄门外,站着好几个侍卫,可见守卫极其森严。 云七夕镇定地走到门口,然后不出意外地被拦了下来。 “什么人?赶紧走开。”门口的侍卫横着刀,嚷道。 “我是来找晋王殿下的。”云七夕讨好地笑着。 侍卫冷冷一哼,“晋王殿下是随便什么人能说见就见的么?” 她不仅见过,她还摸过呢? 云七夕也不生气,笑眯眯地道,“是,那麻烦小哥帮我通报一声吧,就说未来的晋王妃来了。” 侍卫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连旁边的几个侍卫也都跟着笑了。 “这天底下,想着咱们晋王殿下的姑娘可多了去了,眼下你可真是胆大,打听到晋王殿下来了望岳山庄,竟然主动找上门来。我劝你别天真了,皇上已经给咱们晋王殿下指了婚了。” 指的不就是她么? “知道,我这不正是为这事儿发愁呢么?”云七夕大叹一声,好像有一肚子苦水要吐似的。 侍卫乐了,“你发愁有啥用,天底下的女子都发愁,可晋王殿下只有一个啊。行了行了,别说了,你还是赶紧下山去吧。” 云七夕不慌不忙地捋了捋头发,半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兄弟,你真是太理解人啊,我愁的就是这个啊,晋王殿下只有一个啊,皇上让我嫁我就得嫁,我不是没得挑么?” 几个侍卫懵了,“你,你什么意思?” 正在这时,突然从山庄里快步走出几个人来,个个脸上都是一脸愁容。 “这下可如何是好,到哪里去找什么名医呢?” “是啊,这四皇子以往每次来望岳山庄都挺好的,这一次怎么就突然病得这么厉害了呢?” “四皇子病了?”云七夕开口问道。 几个人闻声看了她一眼,一见是个生面孔,还被侍卫拦在门外,便也没有打算想理她的意思。 云七夕拦住他们,“你们说清楚,四皇子到底怎么了?我就是大夫。” “你?”一个年轻一点儿的丫头一脸的不信,轻蔑地哼了一声,“连顾太医都没有办法,你一个小姑娘,还真是会说大话。” “顾远不行,不代表我不行。”云七夕面色严肃地冷声说完,提步就要往里走。 她记得第一次见单景炎,他晕倒在那个凉亭里,她救了他。她清楚他的身体。 “姑娘,望岳山庄可不是你想闯就闯的地方。”侍卫职责所在,不敢马虎,再次将她拦下。 “让她进来吧。”戈风突然出现在门口,说道。 晋王的贴身侍卫发了话,他们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当即让了云七夕进去。 “四皇子在哪儿?”云七夕大步走到戈风面前问。 戈风转身就走,道,“跟我来吧。” 望岳山庄大得出奇,有着皇宫般的大气豪华,却又比皇宫多了几分大自然的气息。 这里处在山顶,地理位置高,温度比山下低,的确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可是从昨天晚上起突然降温了,走在这里的感受就不是凉爽,而是冷了。 跟着戈风到了一个院子,进到房间里,只见丫头奴才黑压压跪了一地,个个身子发抖。单连城着一身黑坐在轮椅上,脸色阴沉冷肃。 “爷,四皇子的病来势汹汹,可是的确没有一种强效药能让他马上好起来,只能,只能,慢慢调养。”顾远跪在单连城的轮椅边,越说到后面声音越低。 单连城抬眼,看到陡然出现在他视线里的女子,眼底划过一道微微的诧异,很快又被一种冷然所取代。 顾远惶恐地抬头,看到单连城的视线,顺着他手视线往门口看,见到云七夕,脸上一喜,也顾不上什么礼数,爬起来冲到云七夕面前。 “云姑娘,你来了,太好了,快救救四皇子。” 顾远是晋王身边的老太医了,可他竟然求一个年轻的女子救人,所有人都诧异极了。 云七夕的视线快速一转,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单景炎。她快步走了过去。 单景炎的脸色发白,嘴唇发紫,紧紧闭着眼睛,看起来过分地死气沉沉。 “望岳山庄海拔高,四皇子有心脏病,他根本不适合在这里呆,是他妈哪个庸医说这里可以养病的?” 云七夕一时来气,粗口冲口而出。 一屋子人噤若寒蝉,看到单连城陡然寒下去的脸,只能将头埋得更低。 云七夕将包往地上一丢,探身过去,把上他的脉。 “他这样多久了?”云七夕听着脉问。 “约摸一盏茶的时间。”顾远这样回答她。 “精确!”云七夕烦燥地拔高了嗓门。 顾远的脸皮抽了两下,胀红着脸不说话了!然后云七夕想起来了,这本就是一个没有精确时间的时代。 不再迟疑,云七夕俯身下去,开始对单景炎做人工呼吸。 顿时,安静的房间里全是倒吸冷气的声音,众人的眼睛都瞪直了。顾远的脸皮抽得厉害,好在她见识过云七夕的一些奇葩医术,所以还算沉得住气。 而坐在不远处轮椅上的那位爷,脸已经黑得没了底。 救人的时候,云七夕态度认真,没有半点杂念。所以她没有看到一屋子瞪如铜铃的声音,也没有看到那位高冷的爷的一张黑脸,更没感受到一室的气氛有多么地诡异。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单景炎却一直一点反应都没有,云七夕开始发慌。 这样一个优秀的皇子,有着那样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他温润,善良,老天爷为什么要让病痛降临在他的身上? 云七夕突然腿一软,跪在床边,盯着单景炎安静的睡颜,眼眶热得厉害。 “四皇子,你醒醒。”她的声音很轻,却有一丝哽咽。 坐在不远处的单连城瞳孔猛然一缩,朝床上看过去。 一屋子人预料到了什么,越发惶惶不安,谁也不敢抬起头来。顾远一双手紧张地搓来搓去,额头都冒出了汗。 “景炎,你醒醒,你还这么年轻,你还有大好的青春,你应该活着。”云七夕喃喃地伤心说着。 “云姑娘,难道你也没有办法?”顾远的声音都在发抖。 一句话提醒了云七夕,她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扑到一边将自己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在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里面急切地翻找,终于找到一个小瓶子。 “水。”她急急地道。 一杯水递了过来。顺着水杯往上看,她看到了单连城眼底的忧色。 云七夕打开单景炎的嘴巴,将一颗药放进他嘴里,再扶起他的头,将杯子送到他的嘴边,送了一些水进去。 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她才重新让他躺好。 虽然给他喂了一颗速效救心丸,可是她的心里仍然没底,毕竟时间耽搁了。她不能干等,还要继续做人工呼吸才行。 她双手打开单景炎的嘴,正在低下头去,只听单连城带着质疑的声音响起。 “你这样真的是在救他?” 云七夕回头,红着一双眼睛瞪他,“你懂个……什么?”她硬生生把那个“屁”字收了回去,“大夫救人,不懂就不要打扰。” 他的意思,难道她是在占四皇子的便宜不成? 她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这个没有见识的古人计较。她继续人工呼吸。 一屋子人头埋得更低,生怕火山爆发殃及到了自己,要知道,可从没有人敢这样跟晋王殿下说话。 过了一会儿,云七夕再次把单景炎的脉,不禁一喜,脉膊比之前有力了,说明那颗速效救心丸起到了效果。 “不用担心,他没事了。”她松了口气地说。 原本面如死灰的顾远脸上一喜,“真的,四皇子没事了?” “嗯。”云七夕点点头。 跪着的一堆人半信半疑,毕竟,眼前的不过是个这么年轻的少女。 “都下去吧。”单连城终于发话了。 这句话大家爱听,不一会儿,屋子里就空了,就连顾远也趁机溜了。屋子里只剩下单连城和她以及病中的单景炎三个人。 谁都没有说话,虽然说单景炎已经没事了,可是她还是要亲眼看着他醒过来才放心。起先爬了一路的山,后来就是治单景炎的病,身也累,心也累。她一屁股坐在床边的脚凳上,整个身子都放松了下来。隔一会儿又把一把他的脉,确保他的脉搏依然有力。 不知过了多久,云七夕睡着了。当她惊醒时,一件衣服从她的肩膀上滑落了下来。回头一看,单连城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单景炎还没醒,她再次听了一下他的脉,基本已经平稳了。他只是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觉。 睡的姿势不太好,云七夕觉得手脚麻木了,她起身,往屋外走去。 走到门口,正好遇到一个小丫头进来,见到她,小丫头的情绪精彩地变幻了好几下,才恢复了正常的笑容。 “晋王殿下呢?”云七夕问。 小丫头俏声回道,“晋王殿下回房了,昨个儿夜里,四皇子突然生病,晋王殿下一夜没合眼,想必是累了。” “他在哪里,你可以带我去找他吗?” 小丫头点点头,“好啊,姑娘跟我来吧。” 跟着小丫头绕过几个花园,来到一个偏僻的院子,小丫头似乎特别怕,小声道,“姑娘,我就带你到这儿,我就不进去了。” 第93章女人都喜欢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93章女人都喜欢得了便宜还卖乖? 单连城平日里总是冷着脸,这些下人们怕他也是很正常的。 云七夕理解地点点头,“好。” 小丫头走了,云七夕走进院子,便听见屋内传来了戈风的声音。 “爷,老顾下山去了,不然属下还是找云姑娘过来给您看看吧,就算让属下求她也无妨,总好过您自己这样受罪。” “不必,你下去吧。”单连城沉静的声音回道。 他怎么了?受什么罪? 云七夕正在猜测着,戈风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看见站在院子里的云七夕,愣了一下,想说什么,终于没有说,离开了院子。 云七夕正想往里走,却突然一个小丫头欢天喜地跑来,边跑边喊。 “晋王殿下,晋王殿下,四皇子醒了。” “真的?”云七夕心中一喜,收回脚步,往来时的路跑了去。 此时单景炎已经被小丫头扶着坐了起来,靠在床头。见到云七夕跑进去,单景炎苍白的脸浮起了一丝疲惫的笑容。 “听下人们说有一个懂医术的女子救了我,我猜到是你了。”刚刚醒来,他的声音都是无力的,但他的眼睛却仿佛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明亮了不少。 云七夕琢磨着他的话,狐疑地看着他,“你知道我会医术?” 单景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这个话题,“你怎么会来的?” “我,我追债来的。”云七夕半开玩笑地道。 见单景炎一愣,云七夕笑着摆摆手,“其实是这样的,我听说望岳山的水特别地养人,所以我想来试试。” “你没来过?”单景炎的眼中闪过诧异。 看着单景炎的神情,云七夕心里没底了,难道二小姐以前来过? 她没回答,单景炎倒也没有追问,只是脸色苍白地笑了。 “宫里人人都知道,父皇特别宠爱云家的二小姐,从前,到望岳山庄来避暑的时候,也带来过好几次,你不记得了?” 原来是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云七夕在面对单景炎的时候,内心总是想对他真诚,不想对他说谎。兴许他给她的感觉是真诚的,甚至是纯真。可是,这件事,她无从解释。 这时,门口响起一阵轱辘的声音,单景炎的视线看向门口,轻唤了一声,“三哥。” 云七夕回头看去,只见单连城正坐着轮椅面容沉静地缓缓进来。 “醒了?”他道。 单景炎语带歉意地道,“三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轮椅停在不远处,单连城淡淡道,“没事就好。” 虽然语气平静,但云七夕却捕捉到了他神色中的一丝疲惫。她想起戈风的话,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可他又仿佛恢复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了。 阿嚏!云七夕突然打了个大喷嚏。于是两个男人同时向她看了过来。 “七夕,望岳山是个好地方,只可惜昨日突然冷起来了。你着凉了吧?”单景炎盯着她的目光带着一种和煦的关切。 云七夕有些讪讪地揉揉鼻子,“有一点,没事儿,我生命力强。” 降温是个事实,她一直有感受,只是起先爬山越爬越热,然后紧接着又忙着救人,就把冷给忘了。 不想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毕竟单景炎才是真正的病人,于是云七夕扯开话题。 “四皇子,你以前也来过几次望岳山庄,都没有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 单景炎回忆道,“有时会觉得胸口闷闷的,有时会有点喘不过气,其他都还好。” 在海拔高的地方,连正常人都会感觉到不适,更何况是本就有心脏病的单景炎。 云七夕和单景炎说着话,无意间侧头,看到单连城一只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手指轻轻地按揉着太阳穴。 “三哥,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单景炎也看出了他的疲倦。 单连城睁开眼,点点头,“好,你刚醒来,也多多休息一下。” 说完,他滚动着轮椅,慢慢走出了房间。 看着他的背影,云七夕心里竟有那么一丝触动,觉得他在某些时候,有一种令人同情的孤独和寂寞。 单景炎刚刚醒来,说上一会话就疲惫了,云七夕叮嘱他好好休息,也退了出来。 想了想,她又来到了单连城的院子里。 从打开的窗口处,她看到单连城坐在书案后,背靠着椅背,闭着眼睛,撑着额头。 “喂,你痛你就说啊,作为人,有血有肉的人,有个三病两痛都是很正常的嘛,何必把自己竖立在神的高度呢?” 云七夕斜倚在门口,懒洋洋地调侃他。 单连城睁开眼,抬起头,瞄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顺手翻开了桌子上的书,视线落在书上。 他不理她,云七夕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走进去。 “我知道你头痛,不如你给点诊金,我帮你看看?” “不必。”单连城头也没抬地道。 云七夕嗤一声笑了,“喂,我说你不至于这么扣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桌案前,伸手把上了他搭在桌上的那只手的脉。 单连城抬起头,淡淡地看着她。 云七夕听了一会儿脉,笑眯眯地抄起手,“我知道你这会儿痛得厉害,你就不要强撑了,我有镇痛药,却不是一般的镇痛药,你给个价呗。” 单连城的瞳孔眯了眯,那眼神有一种淡淡的嫌弃,好像在说,你钻钱眼儿里去了? “觉得我特别财迷是吧?咱们彼此彼此,到了还款的日子玩失踪,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啊?”云七夕不以为然地笑道。 单连城脸色未改,盯着她不语。 见他这么镇定,云七夕瞪大眼睛,怪叫一声,“怎么?你不会得了失忆症,把这笔帐给忘了吧?当初没让你打欠条,是对你人品的信任,相信你堂堂一个王爷不至于坑我一个小老百姓,晋王殿下,做人是要讲诚信的。” 看她急了眼儿,单连城的眼神却反而突然柔和了几分,淡淡一勾唇。 “你要跟爷算帐?” “算什么算,五百的一半等于二百五,不会算的都是二百五啊?”云七夕因为紧张银子,那种猛女的粗暴野性就暴露出来了。 单连城不慌不忙地提笔,挥笔如豪,在纸上刷刷刷地开始书写。 几笔写完,一张纸递到了云七夕眼前。 云七夕一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欠你?有没有搞错?我什么时候欠了你的银子?” “你的命值不值钱?爷几次救了你,算不算你欠了爷的?”单连城淡定地解释。 “你抢人啦,”云七夕瞬间拔高了声音,“我怀疑你上辈子是奸商是吧?你救了我,我不也救了你?当初在墓室里,若不是我救你……” “你不救,爷一样死不了。”单连城淡淡地接口。 在云七夕看来,他真是有多可气。 她磨着牙道,“我真想拿把米尺来量一量,你的脸到底有几寸厚呢,你堂堂一王爷,就算国库空虚,也不至于来压榨我一女子吧?搞得比土匪还土匪。你怎么不去抢银行呢?你要这么算帐谁不会?我还帮你砸了太子的婚礼,怎么算?” “那是你对二小姐的承诺。” 云七夕噎住了,点头磨牙,“那我还帮你隐瞒了你假残废的事实。” “爷也隐瞒了你假身份的事实。” “我还亲自下厨给你做饭。” “那是你愿赌服输。”单连城一直都那么淡定。 云七夕攒紧拳头,直有那么想揍他了,“你,你还夺走了我的初吻。” 单连城目光一凝,终于淡淡地向她看了过来,盯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几个字。 “彼此彼此。” 什么意思?云七夕的一双大眼睛狠狠眨了两下,他的意思是他也是初吻? “你骗谁呢你?你明明,那么地……”娴熟! 见鬼!向来脸皮子厚的她竟然有点害羞了!想起那个夜晚,她的脸颊竟然有点发烧。 不知道单连城是不是猜到了她没有说出来的两个字,或者说他也想起了那个暧昧的晚上,看她的眼神突然带上了一抹深意。 然后,她瞄到他敞开的领口处,凸起的喉结性感地滚动了一下。 两道目光相接,就在她心率不齐的时候,她见到单连城的眼中划过一丝戏谑,听见他醇厚的声音有着不同以往的调侃意味。 “女人都喜欢得了便宜还卖乖?” 云七夕的心猛然一堵,“谁得了便宜?” 问完,她觉得自己好像问得底气不太足。 仔细想想,他是王爷,身份尊贵无比,他颜值高,是全京城少女的男神。而她自己,无身份可言,不过一个挖死人墓的盗墓贼,论长相,还过得去,不过却是一个会时不时爆粗的糙女子。 好像真是她得了便宜。 “如果你的吻值十两,那爷的吻算二十两不过分吧?” 云七夕一口血差点喷这位爷一脸。 再在这个房间呆下去了,她铁定气死。 “你可真自恋,还挺会算,你慢慢算,慢慢做你的发财梦吧。” 说完,她转身大步离开,走到门口,她顿住,转过身时脸上的笑容有些阴险,走回来,将一粒药放在桌子上。 “姑娘我阔气一回,镇痛药送你,可是你敢吃吗?要知道,我莫名其妙欠下一笔巨债,无力偿还,现在特别想把债主毒死了事。” 第94章我跟他的梁子结下了 第94章我跟他的梁子结下了 话音刚落,那只翻书的手已经伸了过来,淡定地拿起药放进了嘴里。在云七夕惊讶目光的瞪视下,怡然自得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我的药是要付银子的!”云七夕手掌重重落在书桌上,大叫。 单连城淡定地目光向她扫过来,瞥到她急红了眼的样子,轻飘飘地吐出一句。 “不是说送的?” 云七夕好想吐血啊,恶狠狠地瞪着他,咬牙道,“想不到在这么落后的封建社会,竟然有你这样比资本家更黑心的人物,好有潜力啊,前途简直无可限量啊你,你咋不上天呢?” 资本家,封建社会,这些词单连城自然不懂,他看她的眼神,淡定到那般无辜,理所当然到那么欠揍,云七夕心里那个气啊。若不是她强迫自己消失得快,她想她一定有想上去把这位国民男神给揍成国宝的冲动。 照他这说法,她岂不是得卖身为奴才能偿还她的债了?这人要是到了现代,学了经济学,岂不是上天了? 出来的一路上,云七夕从之前的愤怒慢慢变成了忧伤。遇上这么一个极品王爷,她怎么能这么倒霉呢?她真是一把心酸泪,不知向谁诉。想她一个21世纪的女子,出生在公平和谐的社会主义国家,成长在党的关怀下,她根正苗红的一热血少女,正在为考古事业做贡献呢,却突然被老天爷丢到了陌生又落后的封建社会。这心里上的落差简直无法用米尺来丈量。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好不容易赚点儿钱,她容易吗她?可是她能与这个王爷硬碰硬吗?要知道,此王爷不仅是王爷,还是久经沙场的常胜将军,见惯了血雨腥风,杀人不眨眼。 可是,让她就这么认栽,她不能吧?她云七夕什么时候是这么怂的人了?自从开始混社会,她还没在谁的手里栽过呢。这位极品王爷,简直触碰到了她的底线,是可忍孰不可忍,太过分了! 一路愤怒地往前冲,云七夕根本没注意到已经走错了路。 直到前方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小树林,云七夕才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 她环顾四周,环境已经十分偏僻。视线穿过阴暗的小树林,她看见树林深处似乎坐落着一座独立的宫院。看起来幽静而神秘。 好奇心很快取代了她心里的愤怒,明知不可行,她仍然一步步地往树林深处走去。 风过处,树林沙沙作响,走在阴暗的树林里,本就凉的天气就越发多了几分冷意,幽静中还透着一股子阴森。 那座宫院越来越近,云七夕渐渐看清了门匾上的三个字。 “宝珠阁?”她念道。 顾名思义,难道这里是存放金银珠宝的地方?云七夕不由自主地一步步接近宝珠阁。 “姑娘,请留步。”突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云七夕回头一看,一个绿衣的女子正向她走来,越走近觉得越眼熟。这不是那个青黎么? “云姑娘,你初来乍到或者不知,宝珠阁是望岳山庄的禁地,是不能去的。”青黎已经走到近前,唇角弯着,却又不像是在笑,言语恭谨,可眼底却有几分冰凉。 “禁地?”云七夕再次看向宝珠阁,心里的好奇更重。 人就是这样,越是神秘的东西,越是好奇地想要去揭开它。 “我知道了。”云七夕回过头,冲青黎一笑。 青黎特别敷衍地点了个头,说道,“想必云姑娘是迷路了才走到了这里,我这就带你回去。” “好。” 云七夕跟着青黎往回走,走入小树木,她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宝珠阁,如此神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云七夕再回头,青黎已经走远了,她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青黎姑娘,这个宝珠阁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这么神秘!” 青黎停下脚步,美目一转,看向她,面无表情地道,“云姑娘,不该打听的还是不要打听为妙。” 说完,大概意识到自己太严肃了,勾了个似是无非的笑,声音也温和了些,“云姑娘,青黎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对这里不太熟,千万不要乱走,有些地方是去不得的。” 云七夕咧开了嘴,心里呵呵了。 她这么刻意强调,是在叫她不去么?明明就是在勾引她去。 “好的,我知道了。”云七夕不动声色地笑道。 青黎点了点头,似乎对她是否真的知道了并不是很关心,轻飘飘地移开目光,走了。 云七夕总觉得,她看她的眼神一直是这么轻飘飘的,不痛不痒中,似乎有那么点儿厌弃,可等你想仔细分辨的时候,又发现她的脸上挂上了笑容,恰到好处地遮掩了别的情绪。 盯着青黎挺直的背影,云七夕呵呵完,准备去单景炎的房间看看他醒了没有。结果突然鼻子一痒,又打了个喷嚏。 看来真是感冒了,她不舍得吃随她穿越而来的感冒药,觉得那样太奢侈,毕竟那些药如今对她来说,太金贵了。她完全可以用其他廉价的办法解决。 问了一个路过的小丫头,云七夕找到了厨房。然后在厨房里找了几块姜,切成片,准备熬点姜汤。 风寒感冒,喝点姜汤,祛祛寒气就好了。小的时候,她的母亲通常都是这样对付她的感冒的,很便宜,而且效果还不错的方子。 将姜片丢进烧开的锅里,盖上锅盖,云七夕盯着锅里冒起站着出神。 想她这么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结果不仅拿不回银子,还反而欠上了一笔,这真是太糟糕了。不过,宝珠阁是老天爷给她的提示么? 不是经常说,上帝关上了一扇门,总会给你一扇窗的。难道,这宝珠阁,就是上帝给她开的一扇窗? 如果里面真的有不少的珠宝,那么她随便拿上几件,就可以愉快地跟那位爷比资本家还抠门儿的爷说拜拜了? 想到此,她乐了。 “什么事情那么高兴?”门口突然响起一个温和中带着半分笑意的声音。 云七夕回过头,只见单景炎正站在门口。虽然他的脸色依然苍白,不过较之前看来,精神已经好多了。 “你怎么就下床来了?你应该好好休息啊。”云七夕半分指责地道。 单景炎含笑走进来,“我感觉我一定是躺了很久,反而躺得浑身都痛,所以就出来走走。听人说你在厨房,我就来了。”说话间,他已经走到近前,看着热气腾腾的锅子,笑问,“在做什么好吃的吗?有没有我的份?” 云七夕神秘地笑了笑,“我在烧汤,如果你想喝,就分你一份。” 说完,她拿了块帕子捏着锅盖把子,打开锅盖,顿时一股热气喷了出来,满屋子飘着一股姜香味儿。 单景炎皱起眉头,咳嗽了两声,“是姜。” 云七夕一打响指,赞赏地看他一眼,“你猜对了。” “可是还有什么?我闻不出来了。”单景炎盯着锅里问。 云七夕拿出两只碗来,一边将汤舀到碗里一边笑道,“你当然闻不出来了,除了姜,还有点儿紫苏,紫苏是没味儿的,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看到单景炎俊俏的脸突然僵了一下,云七夕心里直乐,哈哈笑了起来。 “是不是特别失望?” 单景炎笑得勉强,“还好。” 云七夕解释,“其实是这样的,这汤有药效,是治风寒的,就算没有风寒,喝了也可以预防,怎么样?如果不是很失望的话,来一碗?” 单景炎瞧着碗里冒着热气的汤,迟疑了一阵,突然像是下了重大决心似的,点点头,“因为它是你熬的,所以我一定要喝。” 说完伸手就去捧碗,云七夕扬手就打了去,看起来很凶,落下时却是只是轻轻地落在单景炎的手背上,笑着嗔道,“别太心急了,这才刚出锅,很烫的。” 单景炎收回手,几分尴尬地笑道,“说得是,那我去看看三哥,顺便把你这汤给三哥也端一碗过去。” 云七夕一听,连忙上前一步,一双手臂护着碗和锅,“他好着呢,不需要这个。” 瞧着她奇怪的反应,单景炎笑道,“你不是说,没病也可以预防吗?我看着这两天天气转装凉了,三哥应该需要这个。” 云七夕哼了哼,“我的汤可不是随随便便送人的,他要喝,得给银子。” 单景炎盯着她气呼呼的样子,笑问,“怎么了?跟三哥生气了?” “简直气大发了!”云七夕将锅盖重重一盖。 单景炎笑意更深,“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云七夕抿了抿嘴,终是摆了摆手,“算了,没什么,反正,我跟他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你千万不要拿我的汤去讨好他,呆会儿他又自恋地以为是我要讨好他呢。” “我三哥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他……” “能不提他吗?”云七夕不悦地瞪过去。 单景炎笑得无奈,点点头,“好。” 说了一会儿话的功夫,汤也凉了些,云七夕捧起一个碗来,吹了吹,递到单景炎面前。 “应该不烫了,你喝吧。” 单景炎接过碗,眉头轻轻皱起,终是仰头喝了下去。放下碗,他似乎被汤水辣到了,鼻头都冒汗了,一边呵气一边尴尬地笑道,“果真祛寒效果好。” “那当然了。” 云七夕正得意,却看见青黎突然大步走进来,蹙着鼻子嗅了嗅,盯着单景炎放下的碗,问,“你给四皇子喝的什么?” “姜汤啊。”云七夕回。 “什么?”青黎瞪大了眼睛。 第95章爷,你记得那夜我们在船上…… 第95章爷,你记得那夜我们在船上…… “啊?”云七夕意外地看向单景炎,“真的吗?” 被青黎拆穿,单景炎有点小小的狼狈,抬手擦了一下鼻端的汗,笑了。 “真的,我以前确实从来都不碰姜,不太喜欢它的味道。不过,刚才喝过之后,发现它的味道也并没有那么让人排斥,那种辛辣,也并那么难以让人接受。” 青黎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单景炎。 “四皇子,你……” 单景炎随和地一笑,“习惯是可以慢慢改变的,以前我不喜欢,也许是从来没有人在我感染风寒的时候熬这样一碗姜汤给我喝。如今我觉得喝了之后,浑身上下,里里外外,包括心里,都暖和了。” 其实,就在他说这话的时候,云七夕觉得,连带他的笑容,他的眼神,他的语气,一切的一切,都是暖和的。 反倒是青黎,带着半分尴尬,半分不解离开了。 在单景炎的注视下,云七夕把自己的那碗汤也喝了下去,身子也跟着暖和起来。 单景炎说要去看一看他的那位三哥,云七夕自然不会与他同行。就各自分开走了。 没走一会儿,她又碰到了青黎,或者说,青黎是刻意在那里等她的。 青黎把她带到了一个房间,“云姑娘,你就住这里吧,你看看,还行吗?” 云七夕看了看一应俱全的房间,笑了笑,“挺好的,谢谢你啊。” 青黎似是而非地笑了笑,转身走时,笑容很快就褪下。 “有什么缺的,就跟我说一声就是。” 云七夕其实来的时候,真没打算在望岳山庄呆多长时间的,但如今看来,不如就当度个假。想起那个宝珠阁,她的眸子眯起了一丝狡黠。 兴许还能有另一笔不小的收获呢? 想到此,她的心情就格外好了。于是她出门了,她觉得她有必要去熟悉一下地理环境。 望岳山庄整体设计十分精巧,没有类似皇宫里的假山,池塘。山庄里的山水全是活的,因为它本就是一座建立在山上的山庄。很多地方都是纯天然,充满了浓郁的大自然的气息。 唯一的不好就是,冷啊。 云七夕吸了吸鼻子,准备回房,找一件衣服来穿。 刚回房,单景炎就来了,像是听见了她心里的愿望似的,给她捧了一件衣服来。 “四皇子,你可真是太好了,可真是我的救星啊,我正需要呢。” 单景炎半分笑意里又带着一丝怨怪,“早说了别叫我四皇子,还有,你冷怎么不说?” 云七夕嘻嘻一笑,摸着上好的衣料,有些好奇,“这衣服看着不像是下人的,这么漂亮,哪儿来的?” 单景炎的目光闪躲了一下,说道,“是以前母后她们来时,留下来的吧。赶紧穿上吧,晚上一起来吃饭。” “吃饭啊,好啊。”云七夕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因为她知道,跟着皇子一起吃,那伙食待遇肯定不一样。 夜幕降临,当她兴冲冲地来到单景炎的房间时,看见端坐在桌边的那个高冷的面孔,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她转身就走。 为什么没有告诉她,单连城也在? 单景炎几步过来,拉着她的手臂,“七夕,怎么了?马上就要吃饭了,你也该饿了吧?别跟自己过不去。”他好像知道她在扭捏什么。 云七夕摸着肚皮,说实在的,饿她还真是饿了。她一向消化力强,早饿了。 仔细想想,与别人生气,她为什么要跟自己的胃过意不去呢?那不是傻么?想通了,她转回头时,脸上就挂上了笑意,走到桌子边坐了下来。 “是啊,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 单连城坐在上首,好像一尊雕塑,她的纠结,他看在眼里,却一直这么淡然。 单景炎落座后,青黎与另两个丫头上菜时,看到云七夕,脸色僵硬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和艰难地恢复过来。 菜上齐了,单景炎温和地招呼她,“七夕,不知道这些菜你爱不爱吃,随意些吧。” 云七夕咬着筷子,想了想,突地问道,“要银子吗?” 单景炎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单连城淡然的视线也投了过来。 云七夕毫不畏惧地正面迎上这双淡然的目光,短暂的火花飞贱后,她笑着解释,“这顿饭收银子吧?要知道,这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呢?是吧,晋王殿下?” 单连城的眸子眯了眯,而正在给单连城倒酒的青黎手一顿,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一勾,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的轻蔑。 跟皇子王爷一起吃饭,竟然谈银子,她应该是盘古开天地第一人了,够土,够财迷。可眼前这位爷比她更会精打细算,简直一山更比一山高,她防不胜防啊。 “七夕,你想多了,不用的。”单景炎笑回。 “那我陪你们吃饭有银子拿吗?”云七夕再问。 单景炎好看的脸一僵,彻底尴尬了,青黎脸上的那种轻蔑更是掩饰不住了。 单连城的眸子眯得更深,朝她看了过来。云七夕也抬着下巴回视他,她当然不指望陪吃还能给银子,她故意这样怪腔怪调地说话,不过是表示她还气着呢。 “七夕,你真会开玩笑。”单景炎笑道。 他这一句话,也算是化解了饭桌上的尴尬。 此时,单连城的杯子里倒满了酒,单景炎从腰间取下一个小酒壶,也就是她时常带在身边的那个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可云七夕的杯子里还是空的,她知道,青黎很明显不想给她倒,她就是不满她与她家爷一起吃饭了。可她呢,偏偏就从不会客气,起身拿起酒壶,自己就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的举动让青黎的脸色有些难看。毕竟,云七夕这样的行为,在二位爷看来,就是没有伺候到位。 古人的酒,大多酒精度低,甘醇而不会过于辛辣。 一口喝干,云七夕瞧着单景炎手中小巧的酒壶,很是好奇。 “四皇子,不,景炎,我很好奇,你这酒壶里到底装的什么酒,我想尝尝,是什么特别的味道?” 单景炎捏着酒壶的修长手指一紧,面色尴尬地将酒壶收了下去,笑了笑。 “没有了。” 云七夕才不相信会这么巧,正要调侃一句小气,门口就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只见顾远正风尘仆仆地小跑着进来,匆匆打了个千儿。 “爷,四皇子,老臣下山去,总算是把药给买回来了。爷,您的头痛好些了没有?”他一边说一边把包袱打开,“青黎,赶紧给爷熬药去。” “不必了,好多了。”单连城淡淡道。 吃了她那么珍贵的高级镇痛药,能不好么? 她真后悔,她当时咋不给他一瓶鹤顶红呢? 想起自己银子没拿到,药也白白送了,云七夕心里憋着气,瞅着顾远,笑嘻嘻地问,“顾太医,你在晋王殿下手下干活,多少钱一个月啊?” “啊?”顾远懵了。 在场的人,只有单连城能听出她的阴阳怪气。 这是她今日在饭桌上第三次提到钱,想让人不把她当财迷都难了。 顾远搓着手,看样子,他已经知道云七夕是未来的太子妃了,所以此刻拘谨了不少,笑道,“爷自然从没有亏了我。” “是吗?”云七夕质疑的语气很浓。 “是,当然,”顾远一再肯定,“晋王府上上下下,爷从没有亏过谁呢?是吧,青黎?” 尽管这个问题是云七夕抛出来的,可此刻辗转问到了她的口里,她不想答,却也不敢不答啊。 “是,爷对奴婢们都是极好的。” 顾远下去了,青黎脸色越发不好了,提着酒又给单连城满上了,却没给云七夕倒。 这一次,她是故意的! 云七夕自然知道她气什么,她的那点小心思,当日在单连城的书桌下,她可都听见了。 咳! 云七夕清了清嗓子,目光温柔地看向单连城,声音也放得极为柔和。 “爷,你记得那夜我们在船上……” 此话一出,青黎身子一僵,脸色越发白了。 二人在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当事人知道。但孤男寡女在船上呆了一天一夜,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实,这期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实在引人遐思。 云七夕此刻提起来,不过是要故意气一气青黎而已。而至于她为什么要想着去气她呢?她没想过这个问题,也许要到很久以后,她才会明白吧。 单景炎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是淡淡一笑,抬起手将酒杯的酒送入了口中。 单连城盯着她,目光很深。云七夕也没有躲闪,与他静静凝视。仿佛思绪同时回到了那个月光柔和的夜晚。 那个夜晚,有太多的意外和料想不到,也确实发生了那么点儿小暧昧,若不是大姨妈拦路,还差点擦枪走火出大事。她悸动过,在生死一线的瞬间,她甚至怀念过,他在江底对她的不离不弃,他在云揽月面前对她的维护,他送她的那套衣服,也让她小小地感动过。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如今都不复存在了。白日里他的资本家行为,毁了那夜他好不容易在她心目中建立的好印象。 想起那晚的月光,那晚的月光下那个与她推杯换盏,醉酒交谈的男人,那个接地气的男人,好像从没有存在过。她的心头莫名其妙有点堵。 第96章金屋藏娇 第96章金屋藏娇 云七夕的情绪莫名其妙变得有些糟糕,好像就快要维持不住她的风度。她放下筷子,强笑了笑。 “没胃口了,你们慢慢吃,谢谢款待。”说完,她起身就往外走。 “七夕。”单景炎唤她,她未回头地摆摆手,语气特别轻快,“不用管我,你们吃吧。” 走到院子里,云七夕抬头望天,月亮还好,奇怪的是,同样一个月亮,却怎么也再看不出那夜的温柔了,周围散发的朦胧月光怎么看都觉得凉。 兴许是,天气真的凉了! 在床上躺到半夜,准备起来行动的时候,她才有点后悔没有进食。饿着不仅没有体力,脑袋的反应也会迟钝,不利于做侦察活动。 所以她决定先去厨房找点东西,补充一下能量。 在厨房里黑灯瞎火地翻找,装了几块糕点,她便出发了。 望岳山庄虽然是皇家别苑,但因为住的人少,到了夜里就更显冷清。守卫也不如皇宫森严,巡逻的人不多。 凭着敏锐的听觉,她轻松地避开了巡逻的队伍,远远地,她看见了单连城的院落。 要走到宝珠阁,必须要经过这里。云七夕隐在暗处,下意识地朝院子望了那么一眼,她的眼神就滞住了。 她看见一个人影正从院子里走出来,也同样往宝珠阁的方向走去。 云七夕眯着眼睛仔细看,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个身影有些眼熟。 那不是单连城么?他这么深更半夜的出来干什么?而且,他竟然没有坐轮椅,不怕暴露么? 将最后一口糕点塞进嘴里,云七夕放轻脚步跟了上去。 单连城走得很匆忙,好像并没有发现后面有人跟着。或者说,在望岳山庄里,身为主人的他们从来就没有危机感。而且,他好像走的方向跟云七夕要去的是同一个方向。 云七夕不敢跟近,单连城毕竟是习武之人,听觉是很敏锐的,但也不敢落得太远,怕跟丢了。还好,她的跟踪能力还是不错,一直都没有被发现。然后她果真看见他往小树林的方向走了去。 这个小树林比白日里更多了几分阴森,穿梭在里面,树叶沙沙的声音仿佛是此刻唯一的声音。大概是所谓的做贼心虚,云七夕将脚步放得更轻了些。 在树林里,远远可以看见宝珠阁里透出来的灯光。 单连城已经出了树林,直直地往宝珠阁里走去,而云七夕却猫在树林里,躲在一棵树背后,不敢贸然行事。 这么晚了,他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他在这宝珠阁里藏了宝藏?又或者他是来盗宝的?短短的时间里,云七夕脑洞大开,有了无数的设想。 突然,云七夕敏锐的听觉仿佛听到宝珠阁里传来了笑声,而且,还是女子的笑声。 云七夕心下狐疑,决定去看一看究竟。 按理说,所谓的禁地,应该会有人把守才对,可是宝珠阁外一个守卫都没有。这让云七夕心里越发不踏实了些。 四下看了看,她矮着身子,沿着树林边爬上了一个小山坡,从小山坡背后爬过去,就更加接近宝珠阁了。 她所站的位置,与宝珠阁的围墙之间,排着几棵大树。她站起身子借着几棵大树的遮挡,谨慎地一步步地走近宝珠阁。 围墙并不高,对她这种对翻墙走壁早已熟能生巧的人来说,更不是什么难事。抱着最近的一棵树,她轻轻松松就爬到了墙头。 然后,她的视线往院子里那么一瞧,竟呆住了。 宝珠阁宽大的院子里,她能看见单连城修长的背影,而亮点不在这里,亮点是一个着一身鹅黄的女子正依偎在单连城的怀里撒着娇,那般的小鸟依人。而单连城正用手轻轻地拍着女子的背,十足地温柔。 这是云七夕从没有见过的一面,她一直觉得他冷如冰山,从来不知道,在他的身上也会有温柔这种属性。她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可以融化这座大冰山呢? 可是那女子一直将头埋在单连城的胸前,一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她看不见他的脸。不过,能让这样一个大冰山这般温柔呵护的,半夜都惦记着的,想必不是一般的女子。 视线将整个院子扫了一圈,所谓的宝珠阁,其实也没有多么地珠光宝气,更没有像什么藏宝阁一样那么神秘。 什么屁的宝珠阁,原来藏的不是珠宝,是美女啊,是一个金屋藏娇的地方。 可是,单连城堂堂一个王爷,喜欢一个女子,至于这么偷偷摸摸地么?更何况,他不是还没有娶正妻么?喜欢的话,娶回家不就好了?搞什么地下恋情呢? 两人依偎了一会儿,并肩往屋子里走去,云七夕始终都没有看清女子的脸。 单连城在这个女子面前没有伪装残废,要知道,就连惠妃娘娘都不知道他的残废是装的,说明这个女子在他心中的份量不小。 屋内昏黄的灯光透出来,照在两个人的身上,是一个十分温暖和谐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画面,云七夕的心里竟奇怪地有那么一丝淡淡的失落。 见鬼! 阿嚏! 云七夕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可是已经晚了。这喷嚏来得太快,来得没有一点预兆。这个响亮的喷嚏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想让人听不到都太难。 “谁?”突然一声大吼,紧接着,就跟变戏法儿似的,院子里的墙脚处突然间跑出好几个侍卫。 云七夕吓得手一松,就坠下了墙头。 就在她掉下去的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单连城回过了头来。 屁股着地,她来不及喊疼,就已经听到了杂沓的脚步声,里面的侍卫追出来了。她麻利地站起来,飞快地下了小山坡,往黑暗深处跑去。 “是谁?胆敢擅闯宝珠阁?”侍卫们提着刀剑一咱追过来,凶神恶煞的声音唬得云七夕腿肚子发颤,踉跄了好几下。 她对这里的环境毕竟不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是安全的,也不知道怎样可以跑得出去。只是盲目地跑着,只希望没那么快被抓住。 “站住。”身后追赶她的侍卫越来越近,火把的光追随着她,让她有一种要烧到她屁股的错觉。 青黎说,宝珠阁是禁地,去不得,她此刻好想知道,闯了禁地会怎样?她没闯啊,她不就在外面看了一眼,或许不小心看到了什么秘密而已。不就是藏娇的金屋吗?她保证不说出去还不行吗?至于这么追命一般地追她吗? 下山坡,上山坡,云七夕在树林间穿行,不知道搞不清方向。 “怎么回事?”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问。 “启禀四皇子,有小贼擅闯宝珠阁。” 是单景炎,如果他发现那小贼就是她,会不会看个人情,从轻处罚啊? “是什么人?”问话竟然是青黎。 看来这动静闹得不小,整个望岳山庄都惊动了。 那个青黎早看她不顺眼,巴不得她死,不行,她一定不能让她逮到。想到此,她撒丫子跑得更快了。 突然,一只手将她用力一拉,她扑进了一个怀抱里。 淡淡的薄荷香让她很快知道这人是谁。可是,他不是应该在宝珠阁里软玉温香么?怎么一转眼又出现在这里了? 身后追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云七夕正紧张到不行,突然身子一腾空,她已经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扛在了肩上,大步往山上走去。 没错,是走,虽然是走,却快如风。被扛着,云七夕借着月光瞄到他矫健如飞的脚步,在这一刻,她非常不合时宜地竟然想笑。 如果其他人看到平日里坐在轮椅上的王爷竟然健步如飞,不知会是怎样的反应? 云七夕没有挣扎,因为她自恋地觉得他在救她。 走了一会儿,单连城停了下来。只听咯吱一声,像是沉重的石头开启的声音,紧接着,她被扛入了一个类似于山洞的地方,同时,一股热气席卷而来。 这里说是一个山洞,其实却又不完全是,周围虽然长着植物,但他们一路下去的梯步却是人工的。并且,还铺着红毯,脚踩上去,一点声音也没有。 空气里雾气升腾,越往下走,雾气越重,云七夕闻到了空气里潮湿的味道。 绕过一个宽大的大理石雕花照壁,她终于被放了下来。 云七夕一转身,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 “这是什么?” 温泉?洗澡池? 他们躲在这里就能不被人发现么? 事实很快给了她答案。侍卫们的脚步声从山洞口进来了。 怎么办?云七夕紧张地看了单连城一眼。此时,她好想吐槽一下这位爷的智商哦。 山那么大,哪里不能逃啊,偏偏要走到这山洞里来,这下无处可逃了,不是自寻死路么? 脚步声越来越近,眼见着侍卫们就要从照壁外进来了,一只手臂突然将她细腰一收,抱住她往热气腾腾的温泉里跳了去。 温泉里溅起了大大的水花,两个人的衣服瞬间湿透,连头发都不可避免地湿了。透过袅袅的白雾,云七夕看到一群侍卫冲了进来。 与此同时,她的后脑勺被一只大掌扣住,一张温软的唇盖了上来。 第97章爷不答应 第97章爷不答应 “唔……”云七夕条件反射一般地使劲挣扎。 可她越是挣扎,这双手臂将她禁锢得越紧,唇上的力道也越狠。她那点儿力气,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然后,她很快发现,她越来越无力了。这货的唇直接唤醒了她的回忆,那个月光温柔的夜晚,虽然她醉了,又被那个百媚娇弄得失了理智,可是这张唇的柔软触感,她却该死地记得特别清楚。 岸上的一群侍卫傻眼儿了! 云七夕全程被动地配合着戏码,想到岸上有一堆观众,她的视线有些紧张地透过升腾的雾气看过去。 她好像看到了单景炎苍白的脸。当然,青黎的脸好像比他的还要白几分。 其实青黎进来时,她是反射性地低头的,少女的羞赧让她的目光不敢再落入温泉里,可是,她不看,不代表事情没有发生。她手指捏紧裙裾,再次抬起头,那一双盈盈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温泉内的火热,眼里的羞怯渐渐被一种不甘所取代。 云七夕此刻的心情好复杂,这场戏不仅没有彩排,没有台本,连个预告也没有,她措手不及。 突然,单连城整个身体的力道压了过来,云七夕被迫往后,被压在了温泉湿滑的石壁上,也成功地挡住了她的视线。然后,她模模糊糊听见脚步声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她晕乎乎地,觉得温泉的热度蒸得她有些喘不过气。不对,她睁大了眼睛,她喘不过气,是因为单连城一直没给她喘气的机会。 她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大力地推开了这具霸道的身体。这一次,单连城顺着她的力道让开了。 水面因为她的动作在剧烈晃荡,两个人,隔着不远的距离站着,浑身都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对面某人的身材在这一刻完全暴露了出来,不愧是练武之人。他裸露的上半身,他的六块肌,人鱼线,她不是没有见过,可,此刻薄薄的衣服湿湿地贴在他身上,胸肌随着呼吸起伏得有些急促,比裸着更有一种吸引力。 在离开她的那一瞬,她好像看到了他眼底残留着一丝情动,可再仔细看时,便只剩平静了。 水气让他的脸浸润了一层潮湿,水珠从眉梢滴了下来。要命,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在雾气里有一种别样的朦胧美感。 想起要银子不成,还反欠一屁股债的事情,她那被一个吻勾走的半条魂儿很快就回来了。 她故意用手背狠狠地擦着嘴巴,瞪着他,“差不多得了,人都走了,还演?” 单连城微微抬头,半眯起眼,视线透过雾气,落在她的小脸上。此时她的脸被热气蒸出一种红润的潮湿,红得仿佛要滴出水来,气鼓鼓的样子竟然有那么点小可爱。 他一步步走近她,水波一晃一晃浪到云七夕的胸前,晃得她有些心率不齐。 她警惕地盯着他,“你干嘛?” 健硕的身材停在离她的眼前,深如古井般的眼睛俯视着她,他倾身一分,她就后仰一分,他倾下一分,她再后仰一分,然后,他的一双手撑在石壁上,将她整个小身躯围住。 云七夕眨巴着眼睛,强装镇定地瞪他,却掩饰不住她眼中隐隐的惊慌。 只觉单连城的头一寸一寸地压下来,她已经捏紧了拳头,准备一耳括子扇上去,痛骂一声臭流氓,他却突地在离她很近的位置停下,云七夕瞥到他唇角一勾,一丝促狭从他的眼底划过。 “刚才的吻算送你的,不收银子。”醇厚的声音有一丝别样的沙哑,语气里却是她从没有听过的阴坏。 说完,他已经直起了身子,他比她高,温泉的水刚好没过他的腰际,而对于云七夕来说,这水直接淹没了她的胸。他这么高高在上,她只能仰视他。 敢情他强吻了她,还跟施恩似的? 云七夕心中那一万匹草泥马都快跑出胸腔来了。 气呼呼地哼了哼,云七夕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紧张了,也不气了,勾起一脸坏笑,看向他。 “银子,还给我。” 单连城侧头看她,看样子是听不懂中国话。 然后云七夕抹了把脸上的水,笑得眼睛弯起,“我来问问你,秘密值不值钱,重大机密又值多少银子?” 单连城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起,像是越发不懂。 云七夕咧嘴笑开了,仰着头凑近了些,“晋王殿下,你劝你呢,还是不要因小失大了,我那点儿银子对您来说,不过是小case,又不伤筋动骨的,可对像我这样的平民老百姓来说,用处可就大了。你若是不肯给,可别怪我把你金屋藏娇的事情给说出去。” 单连城眸子微眯,正要张口,云七夕又截住了他。 “你可不要威胁我说要把我是假的这件事情说出去,我如今呢,也已经想清楚了,我本就不打算一直当这个二小姐,你乐意说就说吧,我不在乎。” “金屋藏娇?”单连城淡淡重复。 看来他丝毫没听她后面这一句,思绪还停留在上一句。 “你可别抵赖,我承认,起先那个爬了宝珠阁墙头的,正是本姑娘在下我,我可什么都瞧见了。” 云七夕吊儿郎当地偏着头,自信满满。可她却没有见到单连城的半丝不安和慌乱,他甚至在笑吗? 没错,他性感的薄唇抿着,唇角真的上扬了,而且那弧度竟然越来越大。 这货被人拆穿了,不是该慌么?该答应她的条件,妥协么?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粘着水渍的麦色脸庞,紧致而迷人,淡淡的笑意削去了他平日里的几分冷,看起来多了几分暖意。 “你笑什么笑?听见没有,我给你一晚上考虑的时间,你仔细权衡一下想想清楚。那点银子对你来说,算多大点事儿?” “不用考虑,爷不答应。”单连城道。 云七夕心塞了,这货不受威胁啊!难道是她威胁的方式不对? 也是哦,封建社会的王爷,怎么会怕人知道他有女人这回事?更何况他还没有娶妻,这女人也不是小三儿啊。 脑子飞快一转,云七夕决定换一种威胁的方式,于是她再次阴恻恻地瞄了过去。 “你不要答得这么痛快,仔细想清楚了,你前脚刚刚在宝珠阁里跟人家姑娘亲密完,这会儿也在这里吻了别的女人,你不怕别人知道你藏了女人,难道也不怕金屋里的女人知道你吻了别人?” 看到单连城明显一愣,云七夕得意了。 看来这下子是押对了宝了。起先看他对那个女子那么温柔,想必他是很在意这个女子的。当然不想让这个女子听到什么闲言碎语。 “哈哈哈哈……” 别误会,这笑声不是云七夕,竟是这位冰山王爷。 天哪,他竟然笑了?大笑了?可是,笑点在哪里? 笑罢,单连城凑近她,深遂而发光的眸子盯着她。 “爷不怕。” 他还是不怕?他一个王爷,好像真没必要怕,倒贴的女人多的是啊。 云七夕深感挫败,“好好好,你是老大,怕什么呢,除了你老爹,你什么也不用怕。我自认倒霉了,还不成吗?” 说完,她起身就要爬上岸去,谁知肩膀被大掌一按,她愣是没能起得来。 云七夕没好气地瞪向单连城,“你干嘛?良心过意不去,想还我银子了?” “爷今天心情好,允你在这儿泡一会儿,倒比你那什么姜汤管用多了。” 云七夕明白了,单景炎出卖了她。 此爷说完话,竟然开始脱衣服,湿透的衣服脱离身体,露出了他健壮的上半身。他舒服地靠在温泉边,闭上眼睛享受起来了。 说实在的,这温泉还真是舒服,想必脱了衣服泡会更舒服,可是…… “脱吧,爷不看。” 不远处那位爷就像是能听见她心声似的,闭着眼睛开口了。 阿呸!又给她下套,她才不上当。 这画面,真勾人! 这货看起来真享受! 纠结了一刻钟,这温泉给她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上,她目测单连城似乎舒服到已经睡着了。 想了想,她游到对岸,离单连城远一点的地方,轻轻地没进水里,将衣服脱了个干净。 快活地撩起水洒在胳膊上,云七夕那个惬意啊。 一个字,爽! 尽情享受的空档,她的视线透过雾气袅袅朝对岸看了过去。 然后,她的脸皮抽抽了。 单连城此刻正十分清醒地睁着深遂的眼睛,望着她。 第98章做人留一线,以后好相见 第98章做人留一线,以后好相见 “爷什么时候告诉你睡着了?”盯着她红润的小脸一脸紧张,单连城轻勾唇角,极舒服地伸展双臂,仿佛放下了一身的疲乏。 云七夕将身子缩在水底,想着此刻,自己裸着身子跟一个男子呆在同一个池子里对话,这气氛真是诡异透了。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袅袅的水气望着,大眼瞪小眼,云七夕是神经紧崩,紧张兮兮,而对面这位爷,却是神态自若,一脸闲适。 当她在水底乱抓一气却怎么也摸不到自己脱掉的衣服时,她抓瞎了。 她不会知道,此刻的她,一颗脑袋在水里上转来转去,却半点也不敢多伸上来一分,是有多么地滑稽。她一双手在水底瞎摸,着急已经渐渐写在了脸上。 然后,当她的慌乱的视线定在不远处时,她呆住了。 那不是她的衣服么?还包括她那个十分醒目的粉红色肚兜。可是,为什么她的衣服朝单连城的方向飘了去?此刻就晃荡在他伸手可及的位置。难道是异性相吸么? 若换作平时,她铁定一下子扑过去了,可是,此刻情况不同,她只能盯着她的衣服着急地干瞪眼。 此刻的云七夕,越来越觉得温泉的水好像被烧了一滚,快要开了一般地烫得难受。再不是之前那种舒服的滋味了。 然后,她看见单连城的视线仿佛是不经意地也落在了在他眼前飘飘荡荡的那件衣服上,眸子淡淡地眯了起来。云七夕猛地一咽唾沫,一滴水珠从她的上眼皮滴下来,迷糊了她的视线。到底是温泉的水还是汗水她已经分不清了。 再然后,在云七夕的惊讶瞪视下,单连城抬起修长的手臂将眼前的衣服捞了起来。 “喂,喂喂喂,”云七夕叫出了声儿,人在屋檐下,她不得不低头,于是她放软了声音,不得已般讨好地露出了一丝笑意,“晋王殿下,您拿错了,那衣服是我的。” 单连城斜瞟了她一眼,将她的衣服拿在手中,看着水从衣服上流下来,有那么一丝阴坏从他的眼底划过。 “爷不瞎。” 这啥意思?看他的神情,是明知道是她的,却也不打算还给她的意思? 云七夕牙齿打颤,“喂,晋王殿下,做人留一线,以后好相见。” 单连城的唇角轻轻勾起,扫了眼不远处水面上那颗紧张的小脑袋,像是对所看到的一切十分满意,他唇角的弧度又加大了。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位高冷的王爷这么坏呢?简直太坏了。 然后,巧不巧的,云七夕看见水面上,正有一个物件儿离自己越来越近。 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云七夕一下子扑过去,捧住,然后飞快地缩下去,再次将自己的身子缩在水底。 她湿着一头凌乱的头发,极是狼狈,却是笑得十分灿烂。紧张不见了,她以为她抓住了谈条件的资本。 “看来是天无绝人之路,晋王殿下,怎么样,咱们交换吧?”她将手里的那位爷的衣服扬了扬。 单连城盯着她,一脸淡定。 云七夕笑道,“你堂堂一王爷,平日里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是多么地高大上啊,总不至于要穿着女人的衣服出去吧,这叫自毁形象啊。” 单连城依旧没有说话,盯着她的目光里没有惊慌,反而有那么一丝兴趣,就好像在欣赏一出独角戏一般。 云七夕笑得有些心虚了,“那个,尊敬的晋王殿下,这个游戏不好玩,咱不玩了,好吗?” 见她终于讨饶,单连城舒服地扭动了一下脖子,突然“哗”地一声站了起来。以为会看到让人脸红心跳的一只童子鸡,所以云七夕愣是不避不闪瞪大着眼,没想到却只瞧见水流从他的健美的人鱼线流下,流向了他黑色的袭裤。 竟然穿了袭裤? 在云七夕的十分惋惜的目光注视下,单连城抬起修长的腿,离开了温泉,踏上了岸。不再看云七夕一眼,他只着一条袭裤,泰然自若地往外走去。关键是,他还带走了她的衣服。 云七夕急得在水里直扑腾,在水花四溅的温泉里大叫,“喂,单连城,你可不要太过分了。” 修长的背影驻足,回头朝水气里这张恼怒而狼狈的脸看了一眼,唇角邪气地一勾。 那意思好像在说,要不,你也像爷这样出来?收回轻飘飘的目光,他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再不理她在他身后的各种语汇精彩的谩骂。 眼见着修长的身材消失在了照壁后,云七夕那个气啊,双臂狠狠地拍了几下水面,直觉血都能吐一缸,都能让这温泉演绎一场血染的风采。 揪着手里男性的衣服,她大有想把怒气化成力气,把这位爷的衣服撕成碎片的冲动。可想了想,她还是忍了下来,这衣服的主人虽然实在可气,可这件衣服却是她现在唯一可以蔽体的物件儿。 把衣服在手里揪得都变了形状,她深呼吸了几口气,想道,算了,反正只能这样出去,还不如先泡个痛快再说。 做好心理建设,她将衣服往岸上一丢,学着刚才那位爷的姿势,靠在岸边,舒服地闭上眼睛,尽情地开始享受。 反正享不享受,结果都一样,何不好好享受一下,也算找回一些损失。 不知道泡了多久,云七夕舒服得都快睡着了,正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突然听见照壁外传来的脚步声。 云七夕猛然惊醒,抓起刚才丢在岸上的衣服,警惕地盯着照壁。却见一个绿色的身影从照壁外走了进来。 青黎看见依然还在温泉里的云七夕,脸色想不难看都不行,大概好不容易,才维持好她温婉的形象,走近云七夕,蹲身将一件折叠整齐的女性衣服放在岸边。 看来那货良心还没被狗吃,可是,他找谁送不好,偏偏让青黎来送,人家今夜的心已经受伤了,这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么? “青黎,让你半夜还给我送衣服过来,真是太难为你了,谢谢啊!”云七夕堆起一脸的笑。 青黎的脸色在雾气的笼罩下越显苍白,听完云七夕的话,她好半刻才抬起头来,眼神直直地盯着云七夕,有那么一瞬间,云七夕觉得,她的眼神甚至有些藏不住的锐利,像是有什么压抑的情绪就要爆发。 可最后,她只是淡淡笑道,“不用谢,云姑娘,温泉泡的时间不宜过长,早点换好衣服,回去休息吧,这会儿已经不早了。” 说完,她已经淡淡地别开眼,起身往照壁外走去,云七夕盯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她的僵直的背影透着一种倔强和不安。 这位爷他是故意的么?这青黎想必在他的身边呆的时间并不短,他能不知道她的心思?他还能再坏一点么? 她今天重新认识了单连城,他不止冷,他还坏,坏的境界都快比过她了都。这个事实简直让她接受无能。 青黎走了不久,云七夕无心再泡,也赶紧穿上衣服回去了。路过宝珠阁时,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此时的宝珠阁外站着好几个侍卫,看来是她打草惊蛇了。 她猜测,单连城在里面?想到他有可能刚泡完温泉就来了这里,自个儿的心里怎么有点硌得慌呢? 去!云七夕忙甩甩头,她这是个什么心态?他在哪里关她何事? 后来躺在床上,云七夕想,她的这种心态大概是出于一点小自卑。毕竟起先两个人赤身裸体在一个温水池里,他竟然一点想法也没有。虽然他如果真的有什么想法,她一定会揍上去的,可他没有,这说明她真的很差么?他到底是不是男人? 结果宝珠阁里并没有什么金银珠宝,只有一个女人,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算了,反正银子要不回,她不要了。当初这银子说好是治那位爷的伤的报酬,如今她就当是做了公益了。毕竟单连城是大燕的战神,她救了他是造福了大燕的百姓,也能算得上是功德一件。她明天就问单连城要回她的小手电,下山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没有交集。 可谁知第二天一睁开眼,她便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一张大大的骷髅头贴在她的帐顶上,这是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画面,于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谁恶作剧,懂不懂规矩?不知道吓人不能在清晨么?会影响一整天的心情的。 她记得qq表情里有一个骷髅头,是表示衰的意思。这一大清早的,入眼这么大一个骷髅头,真够衰!这是不是预示着今日她去讨小手电又是一条辛酸坎坷之路呢? 去找单连城的时候,他不在房中,云七夕猜想,他会不会昨夜留宿在宝珠阁了? 心里怪怪的,不过她此刻来不及想更多,她觉得或许这是老天爷给她的一个好机会。 第99章这是……睡错了房间? 第99章这是……睡错了房间? 去找单连城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一个丫头,丫头说单连城不在,云七夕心里忍不住猜想,他会不会昨夜留宿在宝珠阁了? 心里莫名其妙有些怪怪的,果真出门不利,要东西人又不在。不过转念一想,她觉得或许这是老天爷给她的一个好机会。 待丫头走远,云七夕便窜进了院子里,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她飞快进了屋,正要拔开腿冲向书桌,可她的腿却是硬生生没迈出去。因为她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一个绿衣的女人。 青黎睁开眼的一瞬间,有那么一丝慌乱,不过只是一瞬而已,她缓缓支起身子,平静的目光看着云七夕。 “青黎姑娘这是……睡错房间了?”云七夕抄起手,好笑地问。 青黎从床上站起来,用手掌轻轻地将床上的褶皱抚平,温婉的声音说道,“奴婢是来给爷整理床铺的。” 整理床铺躺着整理?这还真是让人大开了眼界了呢。不就是躺在那里做白日梦,寻找某人的气息么?甚至可能还意淫某人躺在身边,甚至还睡了她的画面么?这么明显的剧情,能让人看不出来?当她云七夕傻? 云七夕笑而不语的表情,分明就写着不相信三个字。不过,青黎应该是完全不在乎她到底是相信还是不相信。整理好床铺,提步向门口。 路过云七夕身边时,青黎停下,侧头看了云七夕一眼,淡淡地道,“云姑娘初来乍到,也许有些规矩你不知道,青黎还是提醒一下你吧,以免惹了爷不高兴。” “规矩?什么规矩?”云七夕笑问。 “爷最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更不喜欢有人随意动他的东西。” 说这话时,青黎轻轻抬着下巴,神情里不经意露出了那么一丝优越感。意思很明白,单连城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可她此刻却光明正大的呆在她的房间里,说明她是那个别人以外的例外,她在彰显她的特殊性。 本来吧,云七夕真不想与她较劲儿,觉得没意思,毕竟自己不久以后就要离开了,这任何规矩都与她没有关系。可是吧,她真看不惯有一种女人叫做绿茶婊。 云七夕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特别无害地笑了笑,半分羞涩地叹了一声。 “哎,想不到咱这爷还真是挺傲娇的,不过,他这规矩也该改改了,都快成婚了,难道还不让人家进屋么?过了八月十五,那床也是该是两个人的了。” 刚刚从那张床上起来的青黎脸色僵住了,起先的那股子优越感已经荡然无存,可最后她竟然白着脸笑了。 “云姑娘,你是来找爷的吧,爷不在,他去后山了。” 青黎大概是那种人,你如果愿意,她可以陪你一直演下去。可是云七夕觉得无趣了。 “后山,好,我去找他。”说完,她就往外走去,连再见都懒得说了,所以,她并不知道射向后背的那双目光冰冷如针。 走在路上,云七夕正想寻个人问一问方向,就看见对面一个人向她迎面走来。 那人远远地也看见了她,便想拐弯绕路走,不过,腿还没迈开,就被云七夕喊住了。 “巧啊。”云七夕笑道。 此人正是那日将她拦在门外的侍卫,此刻估计特别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云七夕来到他的面前,笑问,“怎么了?不认识了?” 侍卫低着头,紧张地道,“认识!认识!您是未来的晋王妃,那日小的多有得罪,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我长得很吓人么?”云七夕故意不笑地问。 侍卫连连摇头,“不,不,不,怎么会。” 云七夕本也没有要为难他的意思,笑道,“好了,不知者无罪,我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我只是问个路。” 闻言,侍卫这才终于抬起了一些头来,“您要去哪里?” “后山怎么走?”云七夕问。 此刻面对云七夕的问题,侍卫自然是有问必答,赶紧给她指了方向。 云七夕顺着他说的方向一路走,越走越偏僻,慢慢地眼前出现一条山路。 所谓的后山,顾名思议,就是这个山的后面? 她沿着山路一路往上,却一直不见有人路过,她一怕走错路,二有点怀疑青黎给她的信息了。她会不会故意给了她一个错误的信息呢? 云七夕停下了脚步,别人给她布好了局,她可不能想也不想就往里跳。 正想着,只见有两个小丫头从山顶上下来了,边走边说着话。 “四皇子还是跟以前一样,跟雪儿的感情那么好。” “是啊,你别说,雪儿还真是记性好,一直记得是四皇子救了它,我猜,即便四皇子一年两年不来看它,它也是记得的。” 两个人说着话就已经走到了近前,看见云七夕,福了福身。 “这后面是后山吗?”云七夕问。 其中一个丫头点点头,“是的,云姑娘。”答完,两个人便继续往山下走。 云七夕好奇的是他们口中的雪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于是,继续沿着山路往上走,快到山顶时,却突然听见身后唤了一声。 “云姑娘。” 云七夕回过头,只见青黎不知道怎么了,正坐在路边,抱着一双腿,痛苦地拧着眉。 “云姑娘,可不可以帮个忙?”青黎的声音向来温婉动听,此刻更多了一份令人生怜的柔弱,若是男人听了,一定会心疼的。 可惜云七夕不是男人,她站在原地,“你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云姑娘,我刚才不小心摔倒了,崴了脚,也割伤了手,能不能拜托云姑娘把药给四皇子送过去。四皇子玩得高兴了,大概忘了时辰,可是他的药可耽误不得啊。” 青黎的手里确实有一个食盒子,而且,她确实看到青黎的手上有血流出来。再加上,她听说是单景炎的药,于是走到青黎面前,接过了食盒。 “好吧,反正我也要过去,带过去也是举手之劳,可是,平日是里那么精明的你,怎么会吃这么大的亏呢?” 云七夕语气里的暗讽之意那么明显,青黎不能听不出来,可她只是笑了笑,“是啊,今儿一早挺倒霉的。” 说完伸出手来,“能不能麻烦云姑娘拉我一下?” 她伸过来的手掌鲜血淋漓,云七夕便握着她的手腕儿将她拉了起来,青黎没站稳,本能般地抓住了云七夕的衣服,于是她的血便染在了她的衣服上。 “不好意思,云姑娘,弄脏了你的衣服了。”青黎歉意地道。 云七夕倒不在意衣服上的血渍,盯着她的腿道,“你都这样了,能自己回去?” “没关系,我可以的。”青黎强撑着站好,正好不远处有一个丫头走来,她唤了小丫头过来,让小丫头扶着她,往回走去。 云七夕盯着她的背影,有点想不通。她又不是她爱的男人,何必在她面前装什么柔弱或坚强呢? 提着药继续往后山走,站在山顶,便能看见一块宽阔的绿草地。不像是天然的,像是人工种植的一大片。 一路往山下走,云七夕看见,大片的绿色中,单景炎着一身宝蓝色蹲在牧场中间,而他的面前正俯卧着一只动物,动物的体积很大,身上的毛很长,浑身雪白,特别漂亮。可她实在看不出来它是个什么动物,说狼不是狼,说狮也不像狮。只是看起来很大,也很漂亮,单景炎轻轻抚摸着它雪白的毛,手势十分温柔。 不,单景炎好像从来都是这么温柔,她就不知道他发脾气是什么样子。 这个画面,很像一块绿色布景内的美男与野兽,很和谐,很美。 云七夕还是多少有些忌惮那个大体积的动物,在几米远的地方停下,喊了一声。 “景炎。” 单景炎回过头,他本就干净的笑脸被这一片绿草地衬得越发澄澈阳光。 “七夕,你怎么会来?” 云七夕朝他招手,“你过来,我给你带了东西来。” 单景炎大概猜到了她的心思,站起来走过去,笑道,“它是雪儿,你放心吧,它很温柔的,不会伤害你。” 云七夕不想承认自己的怕,哼了哼。 “我才不怕,雪儿是吧,多么温柔的名字,雪儿,你好。”她笑眯眯地朝着雪儿挥手。 雪儿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单景炎,他们很像一对难分难解的恋人。 “你的药,你赶紧趁热喝了吧。”云七夕将食盒递给他。 单景炎皱起了眉头,“以往不是只有晚上一次么?怎么如今早上也喝药了?”虽然嘴上在抱怨,却仍是打开了盖子,乖乖地捧起来喝。 云七夕心里一紧,一把打掉了他手中的罐子,罐子滚在了草地上,里面浓黑的汤药溅了出来。 单景炎诧异地看向云七夕,“怎么了?” 云七夕没有说话,其实当青黎把这药给她的时候,她的心里就隐约有种不安,可是她又生怕耽误了单景炎喝药。可是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这药喝不得。 谁知,这罐子摔地,惊的不仅是单景炎,还有那只在一旁舒坦趴着的雪儿。 雪儿缓缓站了起来,这一站真是把云七夕吓了一大跳,真是好大的个子啊。 雪儿起先的那种温柔不在了,嘴里呼呼地发出一种愤怒的声音,盯着云七夕的眼神不仅不友善,还露出了凶光。 “景炎,你,你不是说它很温柔么?”云七夕牙齿打着颤。 话音刚落,雪儿就突然撒开前蹄,朝她扑了过来。 没错,它的目标就是她。 这一刻,云七夕看见了雪儿的血盆大口,以及它尖利的大牙。 眼前这个庞大的动物已经凶相毕露。 第100章爷护你是一种本能 第100章爷护你是一种本能 云七夕经常在野外出没,也不是没有遇到过野物,她抓过蛇,打过豪猪。可像这么大个儿的,还真是没有较量过。尤其是看到它那长长的尖牙,觉得自己对它来说,一定是入口即化。 她真是有些怕了,慌了。不由自主地倒退好几步,脚一绊,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单景炎似乎也不明白雪儿为什么突然这样,只是条件反射一般地张开手臂挡在云七夕的身前,对雪儿说道,“雪儿,你怎么了?七夕是我朋友,你不要伤害她。” 雪儿确实很有灵性,单景炎站在它面前,它果真收住了凶神恶煞的态势,不过,正因为它特别有灵性,它甚至十分清楚自己的下手目标。因为它撒开蹄子,打算绕过单景炎,对云七夕下手。 云七夕简直哭笑不得,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躲在单景炎背后对雪儿喊话。 “雪儿,你最温柔,最善良,最漂亮,注意形象,注意形象哦,我们才刚刚见面,如果有得罪了你的地方,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海涵啊。” 云七夕语速极快地拍着马屁,可雪儿却完全不为所动,一直执着地左右走动,想要趁单景炎不备扑过来。 单景炎自然不能给它这个机会,一直护在云七夕身前,半分也不让。 突然,雪儿好像失去了耐性一般,不再愿意玩这种老鹰抓小鸡的游戏,猛然凑到单景炎的身上,在云七夕紧张地以为它就要咬到单景炎了,却看见它只是用牙齿扯住了单景炎的衣服,头大力一甩,就将单景炎甩到了一边去。 没了挡箭牌,雪儿高大的身材就立在眼前了,看见它一双眼睛闪着嗜血般的红光。云七夕慌了,转过身撒丫子跑了。 人在关键时刻,真的是会激发出无限的潜能。云七夕觉得自己此刻的奔跑速度,极有可能已经打破了世界记录。可是,她再快也跑不过四条腿的雪儿啊,听见后面追命般的蹄子声,云七夕忍不住紧张地往后看,这样一看,速度又慢了下来。雪儿很快就追上来了。 “雪儿,停下,不要伤害七夕。” 他们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所以单景炎的声音很远。 眼见着雪儿就要扑上来的时候,突然一支箭从远处嗖地飞来,射中了雪儿的背部。但雪儿身体庞大,这一支箭对它的来说实在不痛不痒,只是让它的动作滞了一瞬。它依然没有放弃对云七夕的攻击。 即便那只箭还插在它的身上,血已经染红了它雪白的毛,它仍然继续向云七夕扑了过来。 “雪儿,我不记得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云七夕再次跌倒在了草地上,十分地狼狈。 眼见着,雪儿的利牙就要咬到她的裤子,云七夕腿一缩,滚了好几圈。 正在这时,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她被一双手臂抱住,她的背贴上了一个宽阔的怀抱。云七夕只闻到一股淡淡的薄荷香。与此同时,她看到空中剑光一闪,剑尖儿朝着雪儿刺了过去。雪儿身上雪白的毛被染红了一大块。 雪儿哀嚎一声,庞大的身子痛苦地扭动着。 云七夕觉得应该趁此机会赶紧跑,可是她发现自己手脚软得没有丝毫力气。那种后怕的感觉让她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她活到二十岁,从未承认过一个怕字。她不怕死,人都得死,但她希望自己可以死得痛快一点,被这么一只庞大的活物追赶在生死边缘,这比直接杀了她更要命。 突然,云七夕被扳正了身体,正对上了单连城冷肃的眼睛。此时的姿势是,她躺着,他压在她的身上,然后他突然低头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她本能抓紧他的手臂,瞪着他,“你干嘛?” 单连城没理她的质问,再动,她就抓得更紧,她的力气比不过他,她便用指甲狠狠掐进了他的肉里。只见单连城瞳孔猛然一缩,眼底的急迫被一丝不耐所取代,他很近的距离瞪着她,脸部线条越崩越紧。 “你想死?”单连城近乎咬牙切齿地问。 她当然不想死!可是云七夕就是倔强地盯着他,不松手。然后,她的眼睛越瞪越大,因为她看见雪儿再一次扑了上来。它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眼睛血红,扑上来的一刻,响亮地嚎了一声。 单连城虽没抬头,却对雪儿的动静了如指掌,眸子一眯,拾起剑精准地刺了过去。 “三哥,不要伤了雪儿。”千钧一发的时刻,单景炎大声喊道。 也正是他这一声喊,云七夕看到单连城原本锐利的目光明显迟疑了一瞬,指过去的剑就偏了方向。原本剑尖是直指雪儿的脖子动脉处的,结果却只从它脖子上的绒毛擦过。 他饶了它一命,可雪儿却不领情,再一次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云七夕看出来了,它的目标依然是她,她真心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它。 雪儿张开血盆大口朝她的腿咬了去,这前后不过一瞬间,根本来不及躲,云七夕以为自己的腿就要废了,然后她眼睁睁看着雪儿咬住了,可是她一点也不痛,因为雪儿咬住的是单连城突然丢了剑伸过来的手臂。 “晋王殿下……” “三哥……” “爷……” 不远处响起了一连串的惊呼声。 单景炎跑过来,死死地抱住了雪儿的身体,好不容易将雪儿的牙齿与单连城的手臂分离。雪儿的愤怒似乎仍没有消减,染着血的牙齿大大地咧着,显得越发暴躁。单凭单景炎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制服不了它。这时,戈风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与单景炎一起,抱住了雪儿庞大的身体。 云七夕盯着单连城已经被鲜血浸透的衣袖,有鲜血从衣袖上滴落在了绿色的草地上。 “你,你怎么样?”云七夕竟发现,自己的声音发抖。 单连城崩着呼吸盯着她,眉头蹙得很紧,像是烦燥,又像是生气。突然,他的手抓住她的衣服,猛然一撕,便撕掉了一块下来。这一次,云七夕竟然忘了阻止,只是呆呆地任凭他这样做,再看着他将自己染血的那只衣袖也撕了下来,朝远处丢了去。做完这一切,他翻了个身,躺在了草地上。 原本被控制住的雪儿突然目光追随着那两块布料,再次暴躁了起来。雪儿的力气很大,而单景炎和戈风两人的力气几乎用尽了,当它再次奋力站起来时,轻易就挣脱了两个人。 所有人都紧张地瞪大了眼睛,已经有许多侍卫冲过来,护在了单连城的面前。然而令所有人惊讶的是,雪儿只是朝着那两块染血的布料扑了过去,分分钟就牙齿将两块布料撕成了碎片。 此刻,云七夕仿佛明白了什么。起身低头一看,果然,单连城从她身上撕下来的那一块正是起先被青黎染了血的那一块。 所以起先他不是想要怎么样,而是要救她?如果不是她倔强地阻止他,耽误了好时机,他一定不会受伤。 此刻单连城似乎有些累,只是静静地躺着。撕掉了衣袖,他受伤的手臂完全暴露在外,鲜红的手臂上有几个深深的牙齿洞,手臂下绿色的草都染成了鲜红。 关于她和他,她有过许多的情绪,多是恨的,怒的,怨的,总之,他们大多时候,都好像是水火不容的,这是第一次,她对他有了一种很深的内疚。 她看向他,他恰好也正静静地看着她。两人目光相对,不知他是不是看懂了她的内疚,他的眼里已没有起先撕扯她衣服时的那种烦燥和不耐,却反而舒展了眉头,神情有那么一丝放松,就好像受伤的人不是他。 许多年以后,她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说,“爷护你是一种本能。” 趁着雪儿在与两块面料较劲儿的时候,所有侍卫都扑了上去,竭力将它制服了。 “晋王殿下……” “爷……” 一连串呼喊声过后,好多的人涌了过来。 在这些声音中,云七夕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了一声“连城”,她抬头,看见惠妃正跌跌撞撞在丫环的搀扶下奔过来。 而在这一群冲过来的人中,有一个人直直地大步走向了她。 “七夕,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云冲关切地问。 云七夕说不出来话来了,不是因为她惊魂甫定,而是因为她顺着这群人跑过来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了几个万万想不到会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人。 皇上,皇后,单子隐,云揽月。 几乎是下意识地,云七夕看向此刻被簇拥着的单连城,心里多了一层担忧。 “连城,你怎么样啊?天哪,流了这么多血?太医,顾太医呢?” 惠妃将单连城的头揽在怀里,惊慌失措地大叫。 就在这时,一个绿色的影子突然间冲了过来,青黎瞪大眼睛盯着单连城满手的血,身子一软,跪在了单连城面前,嘴唇哆嗦着。 “爷,您,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问完,她慌张地侧头看向云七夕。而云七夕的目光先是落在她的腿上,起先据说崴了脚的人,刚才跑得非常神速,这恢复力还真是十分惊人。然后视线缓缓上移,对上青黎不安的眼神时,眼底划过一道森寒的冷芒。 青黎慌乱地低下头,咬着颤抖的手指,目光落在单连城受伤的手臂上,明显充满了心疼和懊悔。 第101章欺君之罪,你担不起 第101章欺君之罪,你担不起 “连城,你的腿好了?” 单烨冷沉的问话,如一道惊雷,让喧闹的现场瞬间禁了声。 这也是云七夕起先看见单烨所第一时间担忧的问题。毕竟先前单连城救她时身手那么敏捷,谁能相信他还是一个残废? 关于这件事的真相,除了云七夕以外,云冲应该也是清楚了。因为她记得上次他们被救到南阳江对岸,单连城在云冲面前并没有刻意伪装残废。而其他人,恐怕都不知道。 惠妃的注意力原本全在单连城的伤上,此刻经单烨这么一问,她的脸上很明显的闪过一喜,紧拉着又大概猜测到了什么,喜悦生生褪下,神情里有一丝掩饰不住地不安和紧张。 山脚的草地上,安静得连微弱的风声都能听见。 不远处,单烨帝王的气场让原本宽阔的场地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皇后端庄地立在单烨身边,看似淡然的神情里多了一丝神采。 单子隐负手立在单烨身边,听着帝王愈渐粗重的呼吸,仿若突然春风拂面,唇角轻轻地勾了起来。 云揽月站得离单子隐很近,那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那刻意做作的高贵姿态,就好像她捡到了所有人都争抢的金宝贝。 尽管这金宝贝,云七夕半点也不稀罕,可人家依然得意得不要不要的。 单连城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与单烨遥望,他那只没有袖子的手臂像是从血缸里拖出来的,鲜血顺着他指尖一滴滴流下。像是经历了一场残忍的撕杀,可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狼狈,却反倒有几分血性和阳刚。 这是他出征回来第一次站着与单烨对视,他神色沉静,不卑不亢。他仿佛永远是这样,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会慌乱的性子。 他打算怎么做?承认自己欺君?皇上会轻易地原谅他吗?不能。 “父皇……” “皇上。”在单连城开口的那一刹那,云七夕就抢过了话头。 “皇上,是臣女治好了晋王殿下的腿。”云七夕站起身,冷静沉着,不慌不忙地朗声说道。 此话一出,她看到单烨的眸子眯起了一丝疑惑,皇后深思般地轻轻蹙起了眉头,而单子隐盯着她的目光里充满了诧异。只有云揽月却是扬起唇角笑了,因为她知道,这句话会是云七夕自己给自己挖的一个坑。 凭云揽月的薄弱智商都能想到的问题,云七夕又怎能想不到?如果她不会医术,就坐实了单连城的欺君之罪,这自然是作为太子党的他们乐意看到的结果。如果她会医术,那也就说明她根本就不是原来的云七夕了。 这一步,好像无论她怎么走,都是输! 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单连城陷入困境,毕竟,他的暴露都是为了救她。 虽然她与他平日好像总是水火不容,可她心不瞎,清楚单连城很多时候在帮她。虽然她很财迷,为了那点儿银子还与他置着气呢,可她知道什么叫大是大非。 想到此,云七夕的心也就平静了。 “七夕,连城的腿是你治好的?”单烨疑惑地问道。 云七夕点点头,十分肯定地回答,“是,皇上,正是臣女。” “可是,你何时懂医术的,朕怎么不知道?”单烨眼底的质疑更浓。 云七夕还没回答,就听云揽月轻笑了一声,“是啊,七夕,从小到大,你一直都很优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绣工更是公认的好,可是身为姐姐的我倒是从来不知道,原来你还懂医术啊,是什么时候的事?” 果然,云揽月一开口,便把大家的注意力往真假身份的方向上引。她几次想要拆穿她的身份不成,却仍不肯放弃。即便她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想放弃任何可以打压她的机会。 所有人都向云七夕看了过来,有好奇,有疑问,也有纯粹的看戏旁观。 单连城回头,眸光很深地看着她,只见他双唇轻轻动了动,云七夕的耳边便响起了他的声音。 “你不该站出来。”他的声音很平静,却不是责怪,反而有一丝无奈。 在所有人都等待着云七夕的回答的时候,她与单连城静静对视着。 “欺君之罪,你担不起。”单连城的唇再次动了动。 他的话,只有她能听到,听完,云七夕却反而弯唇笑了,眉梢挑了挑,带着那么一股子挑衅和浑然不在意。于是她看到单连城浓黑的眸子沉了下来。 其实她只是觉得十分可笑,为什么平日里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在最紧要的关头,竟然莫名其妙地在为对方着想呢? “啊啊……”突然一个女子大喊大叫着从山上跑下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一个着一身鹅黄色衣衫的女子正从山坡上冲下来,一边跑一边紧紧的抱着头。而她的身后正密密麻麻地飞着一群黑东西。 随着女子越跑越近,嗡嗡的声响越来越大。 “天哪,是蜜蜂啊。”一个人惊慌地大叫一声。 她这一叫,所有人都顿时紧张了,因为女子正引着那一群蜜蜂朝这边跑来。 侍卫们都提高了警惕,护在了单烨的身前,而女子们都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倒退。 “救命啊,哎哟,好痛啊,三哥,四哥,救我。”被蜜蜂追着的女子不停地叫喊着。 惠妃神色一凝,紧紧盯着那个女子,紧张地喊,“是宝珠,天哪,皇上,快救救我的宝珠。” 单烨眸子一沉,沉声喊道,“快,还不快救下宝珠公主。” “是。”侍卫们应了声,冲过去,却一直不敢离得太近,只在边沿挥着剑。然而剑的杀伤力对蜜蜂来说却并没有什么卵用。 单连城正要冲上去,云冲拦住了他。 “晋王殿下,您有伤,让属下去吧。”说完,云冲就大步冲了出去。 “当心一点。”云七夕喊了一声。 云冲回过头,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转身飞快地跑了过去,边跑边脱下了自己的外衣,迎上冲过来的宝珠公主,将自己的外衣罩在了她的头上。 “公主,站着别动。”云冲嘱咐道。 宝珠身子一顿,紧紧抱着头,不动了。 紧接着,云冲动作迅速地脱下了里衣。 “哥,你疯啦?”云揽月冲着云冲大叫。 其他人也都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要知道,这么大一个蜜蜂群,这些侍卫都不敢接近,可云冲不但冲进蜜蜂的包围里,还脱掉了衣服,赤着上身,这不是故意招蜜蜂来叮吗? 一群蜜蜂密密麻麻地将两个人包围在中间,连看的人都替他们捏了把汗,而云冲却不理会耳边巨大的嗡响,拿出一个火折子,将自己的衣服点燃。 虽然宝珠被蒙住了头,不过她的听力仍在,嗡嗡的声音就响在耳边,她就可以猜测是有无数只蜜蜂就飞在她的周围,听得着看不见,令她更加恐慌,只是蒙着头直叫唤,“不要叮我,不要叮我,我怕痛。” 云冲将正在燃烧的衣服朝着蜜蜂密集的地方甩着圈儿,衣服越烧越旺。他一只手甩着点燃的衣服,一只手扶着颤抖的宝珠,沉着地道,“公主,不要怕,很快就没事了。” 宝珠听见这个声音,真的渐渐冷静下来,只是竖着耳朵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云冲这一招十分奏效,很多蜜蜂被陆续烧死了,无数被烧焦的蜜蜂掉在了地上,渐渐地,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小,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 云冲将快要燃尽的衣服丢掉,大松了一口气,道,“公主,没事了。” 宝珠伸手缓缓打开裹在头上的衣服,似乎被吓怕了,先只是怯怯地露出了一双眼睛来。 这是一双很漂亮的大眼睛,只是此刻她的头被衣服包裹着,只有一双眼睛从一条缝里露了出来,看着着实滑稽。 她的眼睛刚露出来时,原本是带着几分害怕的,可当她的视线落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时,眼睛瞪大了。 盯着云冲赤裸的精壮上身,她的脸蛋微微地发红,视线往上,她对看到了一张俊逸潇洒的脸。 起先对她说不要怕的那个男人就是他? “公主,你没事吧?”云冲问。 宝珠放松了紧紧抓着衣服的手,渐渐露出了整张脸,脸上顶着几个大包,却仍然掩饰不住这张脸的清丽可人。她痴痴的看着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云冲把衣服从她的头上揭了下来,看着宝珠的脸,皱起了皱眉头,“公主,您还是被叮到了?” 宝珠抿着小巧的嘴唇,突然伸出小手,触上他的胸膛,有些难过地道,“你也被蜜蜂叮了。” 在她的手指触上他胸膛的那一瞬,云冲的心头猛然一跳,好不尴尬,赶紧将衣服穿了起来。 “公主,宝珠公主,你没事儿吧?”好些人围了过来表达关切。 宝珠红扑扑的脸上有几分羞怯,可眼睛却一点也不知羞,愣是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云冲,盯得云冲都有些难为情了。 “哎呀,这是皇后娘娘的珍珠蜂啊。”突然一个人看着地上一堆的蜜蜂尸体大叫了起来。 闻言,单烨一震,而皇后则是脸色大变。 关于珍珠蜂,云七夕也是后来才了解到的。珍珠蜂是皇后娘娘的哥哥当年出征雪域时,给她带回来的礼物,是十分稀有的品种。据说这种珍珠蜂产的蜂蜜,具有美容的功效。长期服用,皮肤会变得像珍珠一样雪白润滑,更有延缓衰老的作用。 在整个宫廷,这是皇后独享的东西。 这么多年,珍珠蜂一直养在望岳山庄,养的比人还金贵。但如今,都变成了一堆尸体了。 第102你的医术,是一种天生的能力 第102你的医术,是一种天生的能力 起先还高兴终于消灭了这一群蜜蜂的人,此刻都是战战兢兢,不敢去看皇上和皇后的脸色。 而向来高贵稳重的皇后却再也维持不了那份端庄,脸色十分难看。 单烨的面色很凝重,一边是公主,一边是皇后,这件事情追究也难,不追究也难。 “宝珠,我的宝珠。”原本站在单连城身边的惠妃突然凄婉地唤了一声,身子柔弱一晃,就软了下去。 “惠妃娘娘,您怎么了?”惠妃的贴身丫头丁香及时地扶住了她,失措地大喊。 话音未落,原本站在不远处的单烨已经大步走到近前来,有力的双臂将她揽入怀中。 “惠妃,你怎么了?”他紧张地问。 惠妃无力地伏在单烨的怀中,伤心地抽泣着,“皇上,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连城伤得这么重,宝珠又受到了惊吓,臣妾这个做娘的,真的好难过。” 惠妃本就长得美,即便她已经不再年轻,她仍然美。皇后的美不及她,不仅是因为她比皇后年轻,还因为她比皇后多了一种柔美的韵味,让男人忍不住想去疼惜的一种柔。 也正是因为她的这种柔,让十九年前的单烨在率军踏破代国宫门见到她的第一眼,便无可自拔。 此刻,她伏在单烨的胸前,那般柔弱无助。女人见了都心疼了,更何况是本就爱怜她的单烨。 单烨疼惜地搂着她,叹道,“没事的,连城的伤会好的,宝珠也没有什么大事,此刻不是好好的么?” “皇上,老天已经对我们的宝珠不公了,不要再让她受到伤害,好不好?臣妾求求你。”惠妃梨花带雨的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单烨,瞧得单烨的心都快化了。 虽然惠妃外表柔弱,内心却很倔强,在单烨的记忆里,她来到大燕十九年,她大多时候都是故作坚强。他一直很怀念初见她时,她伏在金碧辉煌的代国寝宫冰凉的地面上,漂亮的脸蛋无助垂泪的样子。这么多年,尽管她先后生了单连城和单宝珠,她却仿佛仍然跟他有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从来没有这么哀求过他。 此刻的她,仿佛回到了初见的那个时候,看起来那么让人心疼。 “惠妃,你放心,朕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们的宝珠,绝对不会。”单烨语气笃定地保证。 单烨的话让皇后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她的哥哥千里迢迢给她带回来的珍珠蜂被烧毁,损失惨重的人是她,宝珠只是受了惊讶,被蛰了几下,并什么大碍,可是皇上没有对她安慰半个字,他把所有的关心和体贴都给了别人。 皇后站在不远处,看着皇上爱怜地将惠妃搂在怀里,觉得这简直像一个笑话。 她挺直了背脊,一步步地朝宝珠走了过去。 看着迎面走来的皇后,云冲自知犯下了大错,立时朝皇后跪下,道,“此事是臣之过,请皇上,皇后娘娘降罪。” 皇后停在不远处,看着云冲。烧珍珠蜂的的确是云冲,可是,云冲的母亲苏玉婉与皇后是表姐妹,云揽月也即将要嫁给她的儿子单子隐,以后两家打交道的日子还多着呢。她真的要为了已经死掉不会再复活的珍珠蜂,与云家过不去吗? 立了一会儿,皇后惨白的脸挤出了一丝柔和,道,“云将军,你起来吧。” 云冲忐忑地站起,只听皇后继续说道,“珍珠蜂虽然珍贵稀有,但是再珍贵又怎么比得上公主呢,宝珠,你没事吧?” 宝珠一双大眼睛看了皇后一眼,眼底突然露出一丝惊慌,扭头就扑进云冲的怀里。倒弄得云冲有几分尴尬了。 “公主,你怎么了?”云冲试图将公主离开自己,可公主一双手将他的腰抱得很紧,像是躲避什么似的,连头也不肯抬起来。 皇后又是一笑,“本宫看宝珠也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被吓着了。不过,呆会儿还是让太医好好看看吧,毕竟,宝珠的神智本来就……”她顿住没有说下去的话,除了云七夕,其他人都能明白。 “皇后深明大义,心胸宽阔,是天下贤淑女人的典范。”单烨浑厚的声音对皇后做了一番评价。 皇后看向单烨,视线扫了一眼偎在单烨怀中擦着眼泪的惠妃,淡淡笑了笑。 “皇上过誉了,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责任。惠妃妹妹也就不要伤心了,索性本宫的珍珠蜂并没有将宝珠伤得很严重,还是赶紧让太医看看晋王的伤吧。” 皇后一句话,再次把大家的注意力从珍珠蜂的事件转移到了单连城的身上。 “连城伤得严重,速速回望岳山庄。”单烨沉声下了命令。 他似乎暂时忘了要追究单连城腿的事,现在满心都是对怀里人的心疼。 单连城手上的血还在不断地往外涌,云七夕快速从自己的裙子上撕下一条来,走过去,拉过他的手,在单连城淡淡的注视下,将布条绑在了他的手臂上。 “你的血再这样流下去,你很快就会血尽人亡的。”云七夕说。 此时单景炎也走了过来,满脸歉意地说道,“三哥,对不起,雪儿伤了你。” 单连城淡淡道,“无碍。” 还无碍?以前听人这么话过,说流一滴血得吃两个鸡蛋才能补得回来,那么他今天的损失,鸡蛋得吃几箩筐吧? 当大家准备回去的时候,云七夕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过单连城手里的剑。 “借用一下。”说完,她拿着剑朝着雪儿的方向走去。 此刻雪儿已经被好多个侍卫按住了,面对走近它的云七夕,也再没有了起先的那种敌意。此时的雪儿,仿佛也累了,趴在草地上,身上的两处伤也流着血,褪去了凶猛,看着倒有几分可怜。 “七夕,你要做什么?”单景炎盯着她手里的剑,有些紧张。 云七夕冲他一笑,“你放心吧,我只是要给晋王殿下治伤,并不是要为他报仇。” 说着,她走近雪儿,提起剑,从雪儿的身上削了一撮毛下来。小心地收好那撮毛处,她与大家一起回到了望岳山庄。 “爷,怎的伤得这么重?”顾远面对单连城鲜血淋漓的手臂,竟然慌张到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我来吧,顾老。”云七夕道。 此时的房间里,单连城坐在大椅上,而单烨就坐在离他很近的另一张椅子上。惠妃紧张地站在一边。 这一句话让大家想起来了,云七夕说过,单连城的腿是她治好的,她是会医术的。如果她能正确得处理好单连城的手伤,就是她懂医术最好的解释。 云七夕这一次没有吝啬,把消毒用的碘伏拿了出来,先将单连城的手臂清洗了干净,再点燃了油灯,将起先取的一撮毛放到油灯上烧,然后将烧后的灰敷在单连城的伤口处。 “姑娘如此做是何义?”顾远看到新奇的疗法,总是忍不住去问。 “为了防止一种病,叫狂犬病,晋王殿下的这伤,虽然是外伤,上了药便会逐渐恢复,但害怕的就是狂犬病。” 云七夕一边给单连城上药一边解释。她解释得比较详细,因为她得让大家看到她的专业,让大家相信她有医术,是有本事治好单连城的腿的。 “犬?不是狗吗?可雪儿不是狗啊。”顾远还是不解。 云七夕道,“狂犬病的犬不止是指狗,是指所有的犬科动物,包括狗,狼,豺,狐等。” “犬科动物?”顾远有点蒙圈儿。 云七夕淡淡一笑,不再解释下去了,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她说的东西,顾远都不懂,说明她比顾远专业,比他的医术高。这样其他人才能更加相信是她治好了单连城。 她笑了笑,“其实前些天我就跟晋王殿下说,可以站起来了。可是晋王殿下也许是不相信我,或者是不相信自己,对轮椅有了一种依赖,一直不敢尝试。今日的事,虽然让晋王殿下受了伤,却也让殿下成功地站了起来,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 她这样说似乎合情合理,晋王毕竟是高高在上的王爷,皇上的儿子,没有确凿的证据,谁也不敢再质疑什么。 “原来医术如此高明,你到底是谁?”站在一边的云揽月抓住时机单刀直入的问道。 云七夕神色很淡定,她知道,证明了自己的医术,就到了自己接受考验的时候了。关于这一点,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你会医术,像是一种天生的能力,想来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一直没有说话的单烨突然像是自语一般地叹道。 云七夕懵了,她都还没解释,他就给她找了个解释,他就明白了? 云揽月不甘心,还想再说什么,瞥到单子隐冲她摇了摇头,终于是不再说什么了。 当她把单连城的伤处理好,屋子里的人也都渐渐散去了,只剩下单连城,云七夕,惠妃三个人。 青黎端着一碗茶垂着眼走了进来,云七夕的余光瞥见那一抹绿,便冷眼扫了过去。 对上她的目光,青黎莫名手指一抖,茶盘砰的一声就摔在了地上,陶瓷的茶碗碎了一地。 青黎扑通一声跪地,连连道,“爷恕罪,惠妃娘娘恕罪。” 惠妃此时无心追究这些,烦燥地道,“青黎,你向来稳重,如今怎么也毛燥起来了?起来吧。” “是。”青黎忙伸手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 云七夕盯着她,突地眸光一凝,大步走过去,抓起她的手,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第103章小看了这个女人 第103章小看了这个女人 “啊……”青黎哼出了声,吃痛地拧着眉,试图抽开手,可是云七夕抓得极紧,一种因为愤怒而刻意的紧。 一旁的惠妃十分诧异地看着这一切。 云七夕面色极冷地打量着青黎的手,这只手白皙修长,多么细滑,这哪里是一双丫环的手,哪里有半点干过粗活的痕迹。这根本就是一双养尊处忧的手。 “云姑娘,你抓疼我了。”青黎委屈地轻喊出声。 哎哟我去,柔弱给谁看呢? 云七夕冷笑一声,用另一只手强硬地扳开青黎一直紧紧握着的手掌,露出她手心里一块染了血的瓷片。 果真,她还是晚了一步。 在单连城和惠妃看不见的角度,原本一直抗拒的青黎摊着流血的手心,一双眼睛不避不闪地迎上云七夕清冷的目光,云七夕总觉得,她柔弱可怜的表相下,掩藏着那么一丝淡淡的挑衅。 “云姑娘,真的痛。” 她再次轻轻重复,盈盈大眼看起来那么地楚楚可怜。这样的画面怎么看怎么像女汉子欺负弱女子的戏码。 云七夕冷笑一声,扯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近,似笑非笑地道,“青黎啊,你今天可真是太不小心了,起先你不小心割伤了手,还不小心恰巧崴到了脚,更不小心将血染在了我的衣服上,我说你,青黎姑娘,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你看你,现在又不小心打翻了茶碗,还不小心让瓷片又把自己割伤了,你啊,今天可真是太倒霉了。” “哎,青黎,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如今做事怎么这么毛躁了?”只听惠妃叹了一声,语气里明显有些失望。 青黎猛然抬头,慌忙解释,“娘娘,奴婢真的不是有心的,奴婢只是担忧着爷的伤,一直心神不宁。” “好了,你也伤了手,赶紧下去让顾远给你看看吧。”惠妃很是疲惫地用食指揉着太阳穴,似乎已经不想再说下去。 青黎眼底闪过一丝惊慌,看了坐在一边沉着脸的单连城一眼,抿着唇角默了好一会儿,才镇定地道,“奴婢这一点伤并不算什么,爷手上的伤才是大事,奴婢倒宁愿爷的伤是伤在我的身上。” 可还真会趁机表真心呢!可是怎么听来觉得那么恶心呢? 云七夕如丢弃一件脏东西一般,嫌恶地顺手一推,不轻也不重,可偏偏人家就跟中了降龙十八掌似的,弱柳扶风的身姿连连倒退了好几步,最后软在了地上。 云七夕气极反笑,倾身过去,瞅着轻轻揉着自己被捏痛的手腕的青黎,突然眯了个笑。 “青黎啊,你手伤了,要不要我帮你包扎一下?” 青黎缓缓站起来,捏着发红的手腕,低着头道,“不用劳烦云姑娘了。” 云七夕又是一笑,“怎么是劳烦呢?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说完,她走上前去,在惠妃诧异的注视下,拉着青黎出了房间。 出了房间,走出院子几步远,青黎甩开她的手,两人停了下来。 “云姑娘,就不劳烦你了,青黎的伤不过是小伤。” 青黎此刻的神情与起先在房间里完全不同,怯弱没了,她镇定极了。 云七夕眯起眼,也不再与她演戏,冷冷道,“你手上的伤是新伤还是旧伤,你自己心里清楚。” 闻言,青黎目光冷静地看向她,“清楚得很,那又怎么样?你刚才为何不揭穿我?因为你知道爷和惠妃娘娘根本就不会相信你。” 云七夕的眸子眯得更深,看来她是小看了这个女人了。 没错,云七夕做事,向来喜欢讲证据,如果起先她能够快一步,在青黎用瓷片将自己手心割伤的时候抓住她,质问她,恐怕还有一些说服力,可青黎那么奸滑,仿佛猜到她会怎么做,竟然就打碎茶碗,割伤了自己。 而且,就算她真的抓到她其实之前手并没有受伤的证据,恐怕单连城和惠妃也不一定能相信她所说的,毕竟,当时青黎将血染在她衣服上的时候,只有她们两个在场,没有第三人证。 “云姑娘,你与爷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你恐怕并不了解他,爷救了你并不能代表什么,若今日遇险的换作是我,他也一样会这么做的。包括昨夜在温泉里发生的事,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我只能说,爷是爷,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这意思是,昨天单连城在温泉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属于一个男人的正常生理反应?提醒她要理智地看待。 真是好厉害的女人,心理也是够强大的。也挺能自我安慰。她不知道的是,云七夕大多时候,都很理智,理智得可怕。 云七夕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你一定没想到吧,你精心策划的阴谋,最后竟然伤的是你心爱的爷,伤在爷身,疼在你心,此刻你心里很痛吧?” 这一句话戳到了她的痛处,青黎的神情闪过一丝痛苦,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爷是真男人,这点伤,不会让他皱一下眉头,以前我跟随爷出征的时候,爷受过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伤,他从来都没有哼过一声。我只会好好地服侍爷,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爷从来都不喜欢大惊小怪的女人。” 好家伙,这是赤裸裸的炫耀啊。 “我的伤不敢劳烦云姑娘,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青黎说完,抬头挺胸,从云七夕的眼前离开了。 贱人!云七夕恶狠狠地瞪着她的背影,总有一天,她会让这只绿茶婊认栽。 回到房间里,惠妃正在与单连城说话。 “连城,疼吗?”惠妃看着儿子的手臂,脸上全是伤在儿身,疼在娘心的神情。 “母妃不必忧心,这点伤对儿臣来说不算什么。”单连城轻描淡写的回道。 的确,对他这种久经沙场的人来说,这点儿伤又算什么呢?青黎不是说,他受过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伤? 起先青黎说的时候,她还没什么感觉,为什么现在想起来,心里有种怪怪的味道。 那一晚,在洒满月光的江面,温柔摇荡的大船上,单连城说过一句,行军的苦楚她不懂。她的确不懂,虽然她也吃过不少苦,不过想必那都是不一样的。一句不懂好像在她和他之间划了一条不能跨越的鸿沟。而陪她一起出征,一起患难过的青黎,想必是懂的。 越想,心里越是有那么点不是滋味。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云七夕甩了甩头,走了过去。 “惠妃娘娘,对不起,是我连累了晋王殿下。”她真诚地对惠妃说。 虽然惠妃上一次在船上把她整得很惨,不过仔细想来她不过就是一个太爱孩子的母亲而已,她真的不能与她计较什么。 惠妃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看向云七夕时,没有抱怨,却反而有一种欣赏。 “七夕,你很聪明,本宫没有看错你。” 云七夕低头笑了。惠妃同样聪明,她已经看出来了,单连城的腿是装的,而云七夕在帮他圆谎。 不过,既然惠妃都看出来了,精明如皇上,能看不出来? “不过,令本宫想不到的是,你竟然会医术,而且医术似乎还不错?”惠妃满心好奇地问。 惠妃问话时,单连城抬眼看向她。 云七夕知道,惠妃的问只是单纯的好奇,于是淡淡一笑,“只是皮毛而已。” 惠妃并没有深究,自单连城受伤,她就一直十分伤心,这会儿终于见到了一点笑脸。 “你的皮毛让顾远都佩服,你的筋骨想必更不简单,让我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了。有你在连城身边,本宫心里踏实多了。连城,身为男人,要对自己的女人好一点,七夕是个好姑娘,你一定要好好对她。” 云七夕当着砸下一个大大的窘字。什么叫自己的女人?莫非惠妃已经在心里认定那晚他们在船上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是,母妃,孩儿知道了。”单连城平静地回答。 这是几个意思?难道不怕误会越来越深?云七夕暗自挫牙,心头不爽。 果真,惠妃闻言,脸上的笑容立刻轻松明媚起来。看着云七夕,真是越看越满意的样子。 “七夕,连城的伤就交给你了,连城的人本宫也交给你了。你不要觉得委屈,很快,连城就能给你正式的名份了。” 误会!天大的误会!可惠妃好不容易心情好起来,她不忍心打击她呀。而且,单连城的眼神递了过来,他眸子眯得很深,好像在威胁她说,想好了再回答。 咳咳! 云七夕清咳了两下,低着头,闷闷地道,“是。” 惠妃笑了,扶了扶鬓角,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宝珠,你们聊会儿吧。” 说完,惠妃离开了。 这个做母亲的总是这么贴心,每次都主动给他们腾出二人空间来。云七夕只能说,她也是醉了。 只有两个人的房间,云七夕有些尴尬,经过单连城救她这件事,他们二人之间好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她好像不能再把自已单纯地摆在债主的位置,这样显得她太势力,太不近人情,太忘恩负义。 第104章你想谋杀亲夫? 第104章你想谋杀亲夫? “嗯,那个宝珠是你妹妹?她是公主?”云七夕开口打破沉默。 单连城看过来,黝黑的眸子微微闪过一丝促狭,道,“她便是你所说的金屋藏娇的女人。” 云七夕一愣,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她趴在宝珠阁的墙头,看到的那个被单连城搂在怀里的女人,也是穿着一身鹅黄。她的名字叫宝珠,单宝珠,所谓的宝珠阁就是由单宝珠的名字命名而来的。 原来事实竟然是这样的,她从来都不知道,单连城竟然有个妹妹。怪不得她昨天拿金屋藏娇的女人威胁他的时候,他半点也不害怕,还笑了,笑得那么张狂。更可气的是他笑完之后还没把事实真相告诉她。 “那你干嘛偷偷摸摸像个小贼似的?”云七夕既尴尬,又有些不服。 兴许是小贼让单连城听着不舒服了,他眉头蹙起,看向她。 “你呢?半夜不睡觉,偷偷摸摸地跟着爷,还爬上了墙头,难道是上去赏月的?” 云七夕切了一声,“你少自恋,谁跟着你,我只是想去神神秘秘的宝珠阁看看到底藏了多少金银珠宝,谁成想所谓的宝珠阁并非藏着珠宝,而只是因公主的名字而得名。” “只是看看?”单连城眼睛斜过来。 “不然呢?”云七夕迎上他的目光,莫名有点儿心虚。 单连城似乎并没有想到,这背后的原因竟然是这样,过了一会儿,脸上竟然浮起了一丝笑意。盯着她的目光里仿佛写着两个字。 奇葩! 想起昨夜偷鸡不成蚀把米,被一大群侍卫追得满山跑,云七夕有些难为情,搡了他一把。 “喂,你笑什么?” 见她一脸窘迫,单连城不但没收住笑意,唇角的弧度还反而更大了。 “你还笑?”云七夕拍了拍桌子,有些抓狂。 单连城突然伸手过来,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因窘迫而微红的脸不能动弹,淡淡的目光打量着她,只吐了一个字。 “笨。” 云七夕一把打掉他的手,不服地反驳,“你才笨。” 单连城顺势收回手,目光却仍然停在她的脸上,“又笨又聪明。” 云七夕白了他一眼,“什么叫又笨又聪明?要么笨,要么聪明,本姑娘属于两个字的那个,聪明。若不是聪明的我今日随机应变,你准备怎么回答皇上的问题?” 单连城道,“不解释。” “你不解释不就承认你自己欺君了?后果很严重的。” “你以为就凭你一句话,父皇就相信我了?天真!” 云七夕有些不懂,“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皇上不相信你?皇上不相信是我治好了你?可是后来他不是都没有追究了么?” “不追究不代表相信。”单连城神色黯淡下来,起先脸上难道的那份轻松笑意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是的,单烨没有深刻追究不代表相信,他之所以没有再问,或许是不想伤了惠妃的心。自古帝王疑心重,即便是对自己的儿子,也是如此。 想起此事全因自己而起,云七夕有点小内疚,“那个,我是不是给你惹了大麻烦了?” 单连城看着她,丝毫不委婉地道,“是。” 云七夕郁闷了,她知道,单连城出征回来,伪装残废,想必背后一定有什么大目的,按她的分析,也许是避免兄弟争斗,主动示弱,又或者是他功高盖主,树大招风。再或者是,如他书房里所写的那四个字,厚积薄发。可她犹记得,他的书房门匾是宁静致远四个字。 厚积薄发,宁静致远,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真实的想法,又或者说,他也在矛盾着? “对不起啊。”想到这背后的严重性,云七夕小声地道了个歉。 一般情况下,云七夕都很难说出这三个字,起先给单连城包扎伤口的时候,看到他伤得那么重,流了那么多血,心里还真是挺内疚的。 “其实你完全可以袖手旁观,我,我也没叫你来救我啊。”云七夕越发小声地嘀咕着,试图撇清自己的责任。 说完话,她垂着眼,有那么点儿心虚。只是余光看见单连城缓缓站了起来,走近了她。 “是爷多管闲事了?”他的语气似乎不大好。 云七夕抬起头,对上单连城情绪不明的眼神,作死地呵呵笑道,“其实,你还真的挺爱多管闲事的。” 比如昨晚,他救了她,可他们在温泉里发生的事情多少让他高大的形象在属下心目中有所损毁。比如今天,同样是救她,让自己的手被雪儿咬了一口。 单连城眉头轻轻蹙起,云七夕隐隐觉得,自己不但不感激,还把他救她的行为用多管闲事四个字来评价,完全是在走作死的路线。 只见单连城的视线缓缓从她的脚一路上移扫到了她的脸,审视中有那么一丝淡淡的嫌弃。 “就你这细脚杆子,入了雪儿的口,还有得剩?” 云七夕瞬间觉得一口气猛然堵在胸口上。 细脚杆子?她真是想不到,这么损人的话能从眼前这位高冷的爷的口里钻出来。 不过,他说得好像还蛮有道理。 看着她万般憋屈的样子,单连城的眉头展开,看起来像是心情好了不少。云七夕算是看出来了,惹怒她仿佛是他的乐趣。 “你一条腿值几个钱,自己想?”单连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然后云七夕懵了。 她都看在他救了她的份上,不跟他计较钱财了,他还与她算上了? “爷这是啥意思?”云七夕磨着牙,“就我这细脚杆子,一点油水都没有了,你还来榨我?这没油没肉净骨头啃得有味儿?我治你的手都没跟你算。” 她明明是想愤怒的反驳,可话说出口,却愣是有那么一丝委屈的意味。只能说,遇上这么一位比会计还能精打细算的爷,心好累。 “这伤因你而来,这是你应该做的。”单连城说得十分理所当然。 云七夕心头憋着一口气,好不容易才找回正常的呼吸节奏,她准备与这位爷语重心长地好好谈谈。 “爷,你给说说,你们晋王府是财政出问题了?还是你挪用了军响,有了巨大的亏空填补不上了?你悄悄给我一个人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还可以顺带给你出出主意。” 单连城轻轻抬着下巴,垂着眼平静地看着她。 这就是单连城站起来之后,对她来说唯一的坏处,那就是她只能仰视他了。人都说,45度角是最完美的角度,她现在算是相信了。虽然这货很可气,可是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棱角分明的五官那么完美。就事论事,他外表帅气有型是个不争的事实。 “爷已经有主意了。”单连城突然道。 “什么馊主意?”云七夕想也没想,飞快地问了回去。 单连城唇角轻勾,神情里有那么一丝淡淡的阴坏,云七夕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只见他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道,“把欠爷的都讨回来?” 此话意味不明,云七夕自动对号入座,一脸愁容。 “怎么讨?人家兴许也是一穷二白。” 单连城身子微微前倾,凑近她,浓黑的眸子近距离凝视着她。 “那就以身抵债。”醇厚如酒的声音略带暗哑,又隐隐有那么一丝促狭。 “你……无耻!”云七夕咬牙瞪他。 “欠债还钱,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单连城依然是那么理所当然。 云七夕嘿嘿笑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确是这个理儿,可是,到底谁欠谁的,你可是得先搞清楚。还有一个事实,你也得明白,皇上指婚的是国公府的二小姐,我可不是,你要娶得追到阎王殿去。” 见单连城微微怔愣,云七夕叹了口气,才很是苦口婆心地说道,“你说你干嘛非跟我过意不去?咱们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是?就我这瘦不拉叽的身材,也没什么滋味儿啊?” 为了达到目的,云七夕连自己都损上了。 单连城淡淡挑眉,盯着她,“做随军太医要什么滋味儿?” “啥?随军太医?”以身抵债的意思难道不是以身相许么? 她误会了? 看着她咋舌的样子,单连城的眼底划过一丝阴谋得逞的笑痕。 云七夕恼羞成怒,大叫,“喂,你你你,你故意的!”说着,一拳头就冲了过去。 嘶!单连城倒吸了一口冷气,紧皱眉头,同时看到云七夕看到他包扎好的手臂上很快有血渗了出来,于是猛然收了手,有些紧张地道,“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 单连城因为疼痛而闭上的眼睛缓缓睁开,静静地盯着她,突地问道,“你想谋杀亲夫?” 呃! 云七夕条件反射性地扬起手又要打过去,单连城不躲不闪,就好像知道她不敢再打下去似的。 咳咳! 门口突然响起了两声咳嗽声,云七夕扬起的手还没有收回,朝门口看了过去,只见单子隐负手立在门口,看他的样子,像是已经站在那里好一会儿了。 云七夕心里一咯噔,立马想到的是,起先她说她不是国公府二小姐的话,他该不会也听了去了吧? 第105章你不是我认识的七夕 第105章你不是我认识的七夕 单子隐伟岸的身材挡住了门外的阳光,在屋内留下一个长长的影子。他脸上情绪不明,淡淡的目光先是落在云七夕的身上,过了一会儿,又缓缓移向了单连城。 云七夕情不自禁地也朝单连城看过去,他已经又恢复了以往那副漠然的表情,就仿佛他起先的玩笑,阴损,轻松,只是她的一种错觉。 两个男人隔着并不远的距离对望,屋内的空气在这一刻冷凝住了。 “咦,明明一个大美女杵在这儿你们不看,两个大男人的目光看起来是越看越对眼,大美女受到了冷落,脆弱的心灵很受伤。” 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下,云七夕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单连城原本紧崩的神情一滞,侧过头,看着她捂着心口,备感受伤的表情,明显有点承受不住。 “有吗?”他哑着嗓音问。 云七夕眼睛一瞪,叉起腰,努力仰起脸,凑上去。 “我看你眼神儿有问题。”她突然将眼睛眯得很深,下了结论。 “哈哈哈哈!”门口突然响起了单子隐洪亮的笑声,紧接着,他提步走了进来,停在不远处盯着云七夕,眸子里有一丝深意。 “七夕,你变了,变得越来越会说笑了。” 他的目光让云七夕觉得浑身都不大自在,揉了揉鼻子,别开眼不去看他。 “还好吧,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然后她听见单子隐又轻笑了几声,然而云七夕并不知道笑点在哪里。 单子隐道,“说得对,人生得意须尽欢,一年一度的秋狩就是大家尽情贪欢的时候,三弟,你的腿恢复了自然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可是你的手受了伤,这一次恐怕大家难睹咱们大燕战神在猎场上的风采了。真是可惜了!” 秋狩?所以这一次这么多重量级的人突然出现,就是因为秋狩? 云七夕以前在书上看到过,古代的皇族,经常会举行一些活动,秋狩,顾名思义,就是秋季狩猎。表面是猎场上的争夺,实际上是一种实力的较量,甚至是皇上在选继承人的时候,用来考察皇子们的实力的一种手段。 单连城唇角轻启,冷俊的脸似是而非地淡淡一笑。 “臣弟能有幸分享二哥的狩猎成果,便已知足。” “虽是如此,不过我倒是觉得没有三弟在的猎场似乎没有意思,不够精彩刺激。”单子隐脸上笑容不减,只是说话间,眼角微掀时,眸光里似有一道冷芒。 “太子殿下,你这是……”犯贱啊!云七夕在心里说出了最后三个字。 单子隐看向她,笑意深了,“什么?” 与此同时,单连城也看了过来,云七夕迎上他的淡然的视线,她俏皮的晶亮眸子里,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单连城的眸子暗了几分,似乎有一种默契在二人的眼中无声流转。 云七夕嘿嘿笑答,“我其实是想说,不愧是太子殿下,真是好有风度,竟然如此注重较量的公平性,认为晋王殿下不参于你胜之不武。没关系,为了解决你的难题,达到你公平公正的目标,我一定会尽快把晋王殿下的手治好的。” 似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单子隐的神情僵硬了一瞬,好一会儿才眯了个更深的笑意,沉声道,“还是七夕你懂我。” “……” 云七夕胃里有些翻腾,好不容易才压下那一股子恶心。她忽然不怎么想再与不太喜欢的人交流下去。 可是她觉得她应该再说点什么,就是给某位渣男心里添点儿堵也是好的。 于是她走到单连城身边,轻轻扶起他受伤的那只手臂,特别认真地叮嘱他。 “记住,这只手不要沾水,不要用力,更不要造成二次伤害。你一定要尽快好起来,太子殿下这么关心你,他不希望猎场上少了你的身影,你可不要让太子殿下失望。” 纯属为了给某人添堵的话说完,云七夕却觉得心里怪怪的。自己话里多过了大夫对病人的关切,那么像小夫妻间的叮咛。并且,她看到单连城盯着她的眸子深了,竟十分诡异地红了脸。 谁知单连城也很配合剧情,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轻吐一句,“听你的。” 大掌不轻不重地握上小手,同时将他掌心的温热传到了她的手背上。他低沉醇厚的嗓音竟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宠溺。 此时的气氛,别样的诡异,诡异到云七夕的耳根子都有些烧。 心中暗暗评价,演技还真是不错,没有台本都能信手拈来。 云七夕抬起头,冲他甜甜一笑,又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其实我也希望看到你在猎场上的飒爽英姿。” 说完,她后知后觉自己演戏过了火,大窘之下,飞快地跑出了屋。最关键的是,他颇有兴致的目光告诉她,他已经看穿了她的尴尬和一丝羞涩。 走出院子,迎着微风,她捧着自己发烫的脸想,起先屋子里的温度绝壁要比外面高出好几度。 她不是第一次被他握手,他们之间有过更亲密的接触,可是因为情况大多特殊,她都没有怎么尴尬过。今天不过即兴一场戏,她害羞了? 我去,脸皮子比城墙还厚的她竟然害羞了?想到害羞的标签贴在了她的头上,云七夕顿感一阵惊悚。 云七夕你到底有没有出息?她狠狠跺了跺脚,实在懊恼极了。 她从没有谈过恋爱,或者说在现代的时候,她从没有遇上一个男人可以让她付出感情。又或者说,她已经在自己的母亲身上看到了教训,所以心理防线很重,不想轻易地陷进感情里,怕受伤。 穿越过来之后,她早已想得很清楚,古代不可能有适合她的人,古人三妻四妾的烂俗是她完全不能接受的。尤其是像单连城这样的王爷,更不可能有一份专一的感情。还不止这些,自己还没有过门,不过只是个名义上的未婚妻,就已经遭有心人设计陷害了。这高门宅院,各种争宠的宅斗戏码,真的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或许治好了单连城的手,就到了她真正该离开的时候了。想到此,她轻吐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正走过一个拐角,突然身后一双手臂捏住她的肩膀,将她一推,她被壁咚了。 此刻的单子隐,与起先在屋子里的他完全不同,他浓黑而清冷的眸子透着那么一股子危险,与他那晚在醉酒飘香喝醉时的情况很像,只是他此刻是清醒的,也没有醉酒后的絮絮叨叨,只是冰凉地俯视着她。 “七夕,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原来你还会医术?你还预备给我多少惊喜?”开口时,他语调轻松,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只是目光却越发冰凉。 云七夕怎会不知他的不爽,她又坏了他的事了。 她尽量让自己的背紧紧贴着墙壁,身子挺直,看起来不卑不亢,故作轻松地笑道,“惊喜这个东西,如果太子殿下喜欢,我还有很多。只是,我很怕一时间拿捏不好,惊喜变成惊吓,吓到了当今的太子,罪名可就不小了。” 单子隐盯着她,像是不识一般地迷茫,随后哼了一声,摇摇头。 “虽然你就要嫁给三弟了,可是你一样可以叫我子隐哥哥,青梅竹马的情谊,不是说忘就能忘的,相信三弟他也不会介意。” 有个屁的情谊!云七夕呵呵了。 “我似乎许久都没有听到你叫我子隐哥哥了,你叫一声,好不好?”单子隐的头低了几分,故意放轻的语气里有那么点儿的不太明朗的暧昧。 云七夕神色未变地笑了笑,“我不敢。” “不敢?难道三弟的心胸就这么狭窄?”单子隐重重一哼,在提到单连城时,云七夕明显感到他手指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知道他在借题发挥,云七夕却并不拆穿他,无辜地笑了笑。 “那倒不是,晋王殿下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我只是怕姐姐生气而已,毕竟姐姐才是你将要娶的太子妃。” 单子隐不屑地冷哼一声,“只是将要娶,还没娶。” 从他的态度,云七夕可以隐隐猜测出,云揽月以后的日子,并不会多么好过。想到此,她的心情竟然还不错。她觉得自己心态好像不太正,不过跟云揽月的狠辣比起来,她实在是不算什么,恶人应该得到她的报应。嫁给自己爱的人,却并非拥有一段幸福美满的婚姻,这也是一种报应。 “你不是我认识的七夕,你到底是谁?”单子隐的语气突然一沉。 云七夕脸上不动声色,心头却是漏了一拍。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听到了她起先说的话,但是她知道,如今的她与曾经的二小姐除了长得像,性子大不相同,连云揽月那种脑残都一直生疑,他不怀疑才是不正常。 “说。”他加重了语气催促。 除了那次醉酒,大多时候,他在她在面前所表现出的都是还算温润的一面,可他此刻面露凶光,双手捏紧了她的肩头,力道不轻,仿佛要将她捏碎一般。 而且,他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 第106章这剧情怎么这么苦情呢? 第106章这剧情怎么这么苦情呢? “她自然不再是二哥你认识的七夕。”突然一个冷沉的声音在单子隐的背后响起。 单子隐微微侧头,云七夕越过他的肩头,就看见了单连城俊逸冷酷的脸。 “什么意思?”单子隐冷声问。 单连城一步步沉稳地走过来,伸过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很自然地将云七夕从单子隐的包围揽了过去。 “因为,她身份变了。”他淡淡地道。 他神情平静,音量不高不低,语气也很淡然,可他的话听在耳里,却让人觉出那么点儿霸道的不容置疑。 是的,身份变了,以前她是将嫁的太子妃,如今她是未来的晋王妃,身份是他的弟媳,单子隐怎么能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冷沉的目光与单连城淡然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云七夕仿佛隐隐听到了火花四溅的声音。 她侧头看了眼肩头上的那只手,起先另一只手落在上面的时候,她浑身起鸡皮疙瘩,而此刻,同样是一只男人的手,她竟然不嫌弃。而且那只手表达的一种保护欲,她竟然也不排斥。这心态似乎不对? 突地,单子隐低头笑了。 “是啊,我倒是没忘,下个月就该喝你们的喜酒了,我等着了。看来,这一次秋狩,不会在猎场逗留太久,不过,你得尽快让你的手好起来才是。” 单连城唇角撩起,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二哥说得极是。” 临走时,单子隐又深看了云七夕一眼,云七夕知道,他心中的疑问还在,他早晚会再找她要答案的。 恶狠狠的目光目送单子隐的身影消失在前方拐角处,云七夕听到耳边响起了单连城淡然闲适的声音。 “说你笨你还不服?” 云七夕耸了耸肩头,离开那只搭在肩膀上的手,没好气地瞪过去,“谁笨?” “这里除了爷和你,难道还有第三人?” 云七夕半眯着眼儿,微微抬着下巴,带着重重的威胁口吻。 “注意你的措辞,最好不要人身攻击,小心我还击起来,你招架不住。” 面对她的威胁,单连城淡然自若地将她打量了一番,“还很凶悍?起先怎么不凶?” 想起起先单子隐威逼她时,她心中确实有过一阵慌乱,不过她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哼哼道,“难道没听过一句话么?小不忍则乱不谋。” “你有何大谋?”单连城不以为然地问道。 云七夕不服地撇撇嘴,“你少瞧不起人,我也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好吗?” “说来听听。”他眸光微动的眼神带着一丝兴致,可他的语气,却又是明显不相信她能有什么伟大的理想抱负。 云七夕想了想,突地一弯唇,一根手指摸着自己的下巴棱子。 “我的理想啊,就是凭着自己的劳动与智慧,创出一番事业出来,等我赚了个腰满钵满,我就找一风景独好的僻静处,建一豪宅,种二亩闲田,嘿嘿,还可以养一五官端正,皮肤白皙的小白脸,放在家养眼也是挺好的。这日子,难道不比你王爷的日子快活?” 提起自己对未来人生的美好规划,云七夕兴奋了,所以她俨然没有看见她在说皮肤白皙的小白脸时,对面这张小麦色健康肤色的俊脸已经陡然更黑了。 “构想得不错。” 此话听在云七夕的耳里,怎么听怎么觉得有点阴阳怪气,甚至夹杂着一点儿淡淡的嘲讽。正想说什么,却瞥见两个人影正从不远处朝这边走过来。 一高一矮,一男一女。小小的女子一只手一直紧紧地拽着男人的衣摆,像是生怕他跑掉似的。而男人则很是别扭,明显是想甩掉身边这个小尾巴,奈何这小尾巴身份不一般,不能打也不能骂,只能无可奈何地顺从。 两个人以这样的状态一路走来,越走越近,怎么看怎么觉得滑稽。 云冲也看到了他们,停了脚步,面色尴尬地点了点头。 “晋王殿下。” 而单宝珠直到此时仍然不肯撒手,拽着云冲的衣角,小声而可怜巴巴地问道,“云哥哥,你怎么不高兴啊?是不是不喜欢宝珠?是不是想要丢下宝珠一个人?”说到此,单宝珠嘴巴一瘪,眼见着眼泪就在眼眶里面打转了。 云冲好不无奈,只好哄着她,“不是,公主,我没有不高兴。” 而云七夕乐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云冲这样的状态,这个单宝珠是猴子派来玩他的么?想他云冲无数次上阵杀敌,马蹄扬尘,刀光剑影,战场上他自在从容,处变不惊。而此刻面对这样一位身份娇贵的公主,他却明显有点招架不住了。 听了云冲的话,单宝珠的愁容立刻消失了,天真地冲他笑。 “没有不高兴,那就是高兴了,云哥哥,你为什么高兴啊?是不是因为喜欢我?” 云冲无力望天。 而云七夕也是在此时终于察觉到了不对。这位萌萌的公主,身材看起来也该有十五六岁了,长得很甜美漂亮,很有几分像惠妃,只是因为年轻,没有惠妃的成熟,少了几分女人味儿,漂亮的脸蛋儿上多是青涩和萌。漂亮不假,可听她说话完全有点弱智,莫非她的智商真有问题? “宝珠。”单连城温和地唤了一声。 一直专心与云冲做不正常对话的单宝珠,扭过头,看到单连城,脸上露出喜悦,想要走过来,可那一只手又不肯撒手。 “宝珠,你过来。”单连城声音放柔,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云七夕看得呆了,这货温柔起来,竟然完全没有违和感? “三哥。”单宝珠看到单连城,明显激动,欣喜,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一会儿看看单连城,一会儿看看云冲,像是在鱼和熊掌之间纠结似的。 云七夕简直被萌翻了,看到云冲一脸无助,笑着说道,“公主,你若是喜欢我哥的这件衣服,不如让他脱下来送给你?” 单宝珠似乎这才注意到还有另一个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揪着的那块衣服,然后她终于松了手。可云冲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单宝珠就直接拉住了他的手。当一双小手紧紧握住了云冲的大掌,单宝珠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得特别甜。 “我喜欢云哥哥,把云哥哥送给我吧。”她笑得那么天真,那么甜,能把人的心都甜化了,让人甚至都不忍拒绝她的无理要求。 云七夕好想爽快地答应她,可看到云冲满脸黑线,她只好忍下这一股想当老好人的冲动。 “云将军,宝珠难得这么依赖一个人,你就包容一下吧。” 实在没想到,连单连城也能这么说。云七夕怎么觉得此话的意味有点儿小坏小坏的? 云冲本就拿单宝珠没有办法,这会儿上司又开口了,他只能从命。 最后是,云冲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云七夕隐隐有个奇葩的想法,云冲上茅房,单宝珠身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总不至于也跟着吧?看样子是会的,那他是憋着呢还是尿裤子呢?云七夕越想越觉得,云冲算是遇到了一个世纪性的难题。 晚饭后,云七夕见到了一个人。 她倒是没想到,随着单烨一行来的人,除了她所见到,还有有些日子不见的张沁雪。 “七夕,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你会医术。”张沁雪说。 云七夕笑了笑,“我总不可能满大街地到处炫耀我会医术吧?” 张沁雪轻轻一笑,似乎也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陪我去后山吧?”张沁雪道。 “你去后山做什么?”云七夕好奇。 “找人。” 想起白天的事,云七夕对后山这个地方就不怎么感兴趣。 看出她想找退堂鼓,张沁雪连忙拉住她的手臂,“算是陪我好不好?我一个人害怕。” 云七夕并不是怕,见她软语恳求,只好跟着她一同往后山走去。 微风徐徐,她们二人走在人工修葺过的平整的山路上。 “七夕,为什么我觉得你变了许多?”张沁雪突然间像是有感而发。 又是这个话题,云七夕觉得心好累。 “是晋王殿下让你改变了吗?晋王殿下已经取代了你的子隐哥哥在你心目中的位置。” 从来就没有人在她的心上来过,又何来的取代? “没有吧?” 说完,云七夕自己都愣了,加了一个吧字,就是不确定的语气,连她自己都不确定了? “你知道吗?大家都说,自晋王殿下来了望岳山庄以后,你因受不了相思之苦,所以才从京城一路追到了望岳山。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张沁雪有些难为情,好半响才终于说了出来。 “还说你兴许早已是晋王殿下的人了,不然哪能这么不舍呢?” 云七夕停下脚步,惊愕到久久说不出话来。 相思之苦?跋山涉水,千辛万苦就为了追男人?这剧情怎么这么励志,这么苦情呢? 关键是,这完全不是她的戏啊。她是追他而来不假,可她不是追他的人,是追他的银子啊。还有,她还是一如假包换的黄花大闺女好吗? 第107章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107章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是谁毁我清誉呢?脑洞这么大不去当编剧太屈才了简直。” “编剧?”张沁雪诧异地盯着她。 “没什么。”云七夕摆了摆手,心中吐槽,想不到古代的人也能这么地八卦。 今晚的月亮只是一弯细小的月牙,光线不是很明朗。借着昏暗朦胧的月光,云七夕看见山脚下的草地上有两个白色的影子。 对,是两个,也就是说,除了雪儿,还有另一个。 “是谁呢?”云七夕站在山顶盯着那个月白的影子,低低地自问。 “是四皇子。”张沁雪说。 云七夕诧异地侧头看她,只见张沁雪正幽幽地望着草地上那抹白色,眼神里的情绪一时有些复杂。 云七夕自认自己的视力已经超常,都没能辨认出那人是单景炎,她就能认出他了?还是她本就知道他在后山? 刚来望岳山庄的那一天,骤然降温,大概是提醒大家,秋天来了。而今天,气温仿佛有所回升,但秋夜的凉意却越来越明显了。 月色下,单景炎盘坐在草地上,雪儿趴在他的身前。 虽然雪儿白天攻击了云七夕,不过,她看雪儿此时安静的样子,竟觉得有几分可怜。 听见脚步声,单景炎回过了头。 云七夕停在不远处,不再多走一步,谨慎地盯着雪儿。 而张沁雪却缓步朝雪儿走了过去,绣工精美的绣花鞋轻轻地踩在草地上,极轻的脚步透露出她的紧张,可她还是一步步走近了。 对于她的接近,雪儿并没有排斥,于是她蹲下身去,鼓着勇气伸出手,去摸雪儿背上的绒毛。雪儿轻轻扭动了一下,吓得她赶紧收回手,可雪儿只是动了一下,便像是没有了力气似的,一动不动了。 “雪儿,乖。”张沁雪欣慰地笑了,声音特别温柔。 云七夕暗暗地想,这雪儿是对她有成见吧?她长得果真不讨喜么? 单景炎看了她一眼,笑道,“别害怕,雪儿它不会再伤害你了。” 云七夕盯着雪儿,一本正经地道,“我觉得它看我不顺眼。” 单景炎笑得更深,“不会的,我保证,雪儿它受伤了,此刻很虚弱。”他的语气里难掩一抹心疼。 “七夕,你帮雪儿看看吧,我看它好可怜。”张沁雪抬头说道。 云七夕记得,白天的时候,单连城刺的那一剑确实比较深,后面那一剑若不是被单景炎制止了,兴许雪儿这会儿都没命了。 云七夕想了一会儿,似是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我好像不能跟非人类一般见识,好吧,不过,我得去拿点东西来,你们等着。”说完,云七夕转身往回走。 “我陪你一起。”张沁雪嗖地站起来。 云七夕回头一笑,“不用吧?” “天儿这么黑,你不怕吗?”张沁雪的双手紧张地捏着裙子。 笑话,她云七夕会怕天黑? “不怕,你就在这儿等着吧,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她便大步离开了。 拿了自己的包,回到后山,见到单景炎和张沁雪似乎在说话,看样子聊得还不错。 看见她回来了,他们起身让开了地方。 “景炎,你把雪儿扶着,我来看看。”云七夕说。 闻言张沁雪怔愣了一下,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沁雪,帮我把包打开。”云七夕蹲身轻轻掀开雪儿伤处的毛,喊道。 “哦。”张沁雪回过神来,忙帮她打开了包。 云七夕从里面拿出药来,仔细地喷在雪儿的伤口处。 大概有些疼,上药的时候,雪儿哼了两声,它庞大的身躯缩了缩。 白天的时候它是一只凶猛的野兽,而此刻它只像一只可怜的宠物。 “你放心吧,这伤并没有大碍,即便我不治,它也会慢慢恢复的。”云七夕一边上药一边道。 “三哥他的手还好吗?”单景炎问。 经他一问,云七夕的脑海里莫名闪过他握住她的手的镜头,耳朵里响起了他磁性的嗓音说的“听你的”三个字。 反应过来自己竟诡异地跑神了,云七夕吐了吐舌头,大咧咧地道,”死不了。” 大概已经适应了她的调调,单景炎愣了一瞬,便笑了。 给雪儿上好了药,看雪儿也确实安静,于是云七夕对它的警惕也彻底没了,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咦,沁雪,你不是说你来找人的吗?谁啊?”云七夕似是才想起这个问题。 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的张沁雪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落在自己身上,眼神慌乱地扫了单景炎一眼,“我,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一直没有见到四皇子,很是担心,我猜四皇子会不会在后山,便到后山来瞧瞧。” “你怎么猜的,为什么我就猜不到呢?”云七夕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关于张沁雪的心思,在单连城的庆功宫宴上,她就有所察觉了。尽管这小妮子从来不说,还想极力掩饰,可她又不傻,能看不出来么? “站着干嘛,坐吧。” 张沁雪猝不及防被云七夕一拉,就跌在了草地上。于是张沁雪只好就势坐了下来。此时三个人围成了圈儿,而雪儿就趴在单景炎和云七夕中间。 “景炎,我看你跟这雪儿感情很深,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云七夕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问。 单景炎干净的眼睛噙着微笑,仰望着夜空,一只手温柔地轻轻抚摸着雪狼的毛。 “那年我八岁,父皇亲征阿布鲁,我偷偷地跟在了父皇的队伍里,威胁发现我的将士不准告诉父皇。结果我一路跟到了阿布鲁,父皇竟一直都没有发现。” 云七夕乐了,“哎呀真是想不到,看起来这么本分的你,竟然会做这么叛逆又刺激的事。” 张沁雪毕竟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坐姿淑女很多,静静听着,淡淡地笑。对比之下,云七夕盘着腿,就一点儿形象也没有。 单景炎觑她一眼,笑了,“本分?也许正是因为我的本分,所以父皇做梦也不会想到,我竟然跟着他走了那么远。” “后来皇上是怎么发现的?”云七夕迫不及待地问。 “大燕的军队到了阿布鲁,便是一场腥风血雨,方原十里的草原都被染成了红色。” 短短几句,三个人的眼前就仿佛重现了当年的那场大仗。单景炎的神色黯淡了下去。 以为会听到一个有趣的故事,不想话题一开,竟是沉重的。 单景炎接着道,“从小到大,我的身体一直不好,父皇母后从不许我出远门,最远不过是到望岳山庄来,正因为这样,我才特别想要去远的地方看看,听闻阿布鲁的草原很美,又恰巧知道了父皇要带兵去阿布鲁,所以我去了,确实很美。”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这是当年那个八岁的孩子,最单纯的梦想。 云七夕没有再追问,她知道,他所看到的,他所经历的,并不如想像中那么美好。 “我们刚到阿布鲁,还来不及欣赏美景,仗就打起来了。我在马蹄奔踏中走散,遇到一群阿布鲁逃窜的士兵,他们看我的穿着,猜到我是大燕人,杀红了眼的他们想对我下手。这时雪儿出现了,缘分有的时候真的是很奇妙的事,它好像上辈子就认识了我,它驮着我跑,逃离了他们的追杀。雪儿带我跟它的伙伴们一起会合,很奇怪的是,那时那么小的我,一下子见到这么多雪狼,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后来父皇的队伍追上来了,父皇看见我跟一群雪狼在一起,大为震惊,当即让人射杀,那么多雪狼就在我眼前倒下了,一群狼凄惨地叫了很久。我拼命拦在了雪儿前面,阻止了父皇伤害雪儿。后来父皇拗不过我的要求,就让我将雪儿带回了大燕来。也许正是因为雪儿看到那么多同伴倒在血泊里,所以从那一刻起,它对血腥味儿特别敏感,平日的它是很温顺,可是一闻到血腥它就会狂燥。” “关于当年的这件事,我倒是听说了一些。”张沁雪说完,看着趴在地上的雪儿,眼里带着一抹心疼,“其实雪儿也真是挺可怜的。” 云七夕伸手揉了揉雪儿的头,雪儿像是能懂她的安抚,哼了两声。 “我猜阿布鲁应该是一个很美的大草原。” “很美!”单景炎肯定地回答。 “雪儿生长在那里,那里是它的家乡,你们把它带离了家乡,它真的会快乐吗?”云七夕道。 单景炎盯着她,像是陷入了一种困惑,“它不会快乐吗?我只是想要保护它,难道我做错了?” 云七夕突然鬼灵精一般地笑了笑,“看雪儿怎么想吧,我看雪儿那么粘你,兴许它是爱上你了,为了所爱之人远走他乡,也许它会认为是一种幸福。” 单景炎望着她,目光在淡淡的月华下笼着一层温柔。 “七夕,你总是会有一些与别人不一样的想法。” 云七夕笑呵呵地道,“也许是因为我比较喜欢天马行空吧。” 从后山回去后,云七夕似乎有些累,将包往桌上一丟,便往床上一躺。 张沁雪走到桌边,从她半开的包里拿出了那支木兰玉簪,神色复杂,幽幽地问。 第108章你到底是人医还是兽医? 第108章你到底是人医还是兽医? “七夕,你这玉簪很漂亮,哪儿来的?” 云七夕茫然地偏头看过去,看到她手中的玉簪,忆起了七夕节那个热闹的晚上,以及那张挂在锦绣坊外,等待姻缘的精致绣帕。 她意味深长地眯着眼,突地翻身坐起,走过去,拿过那支玉簪。弯唇笑了,“真的,你觉得漂亮?” 张沁雪不明白她为什么笑,脸色苍白地点点头,“是。” “那我送给你吧?” “啊?” “啊什么?来来来,我给你戴上。”说着,云七夕拉过她,将玉簪插在了张沁雪的头上。 张沁雪慌忙要取下来,云七夕压住她的手。 “别,很好看,真的,跟你很配。” “七夕,你这玉簪是哪儿来的?”张沁雪问了出来。 云七夕敷衍地摆摆手,“何必追根溯源呢,反正它现在是你的了。” 第二日,他们便出发去猎场。 据说,这个猎场在望岳山往西三里处。 云七夕本来是不大愿意与大家一路的,可她对皇家狩猎这件事情着实有些兴趣,而且,单连城的手还没有好,她还担着责任呢。 大家在山脚下集合,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 单连城虽然腿好了,可是因为手受了伤,还是被安排坐了马车。 突然一个鹅黄的身影从山上冲了下来,慌乱地哭喊。 “云哥哥,不要走,云哥哥,你不要宝珠了吗?” 单宝珠冲到云冲的马边,一双手紧紧拉住马的僵绳,仰着脸望着云冲。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宝珠,不要胡闹。”惠妃轻斥道。 单宝珠不肯撒手,就那么可怜巴巴地望着,直望得人心都要化了。可当事人云冲想必并没有这种感觉,他的神色很是尴尬。 “公主,不要这样。” 不远处,传来了一声轻笑,闻声望去,只见皇后与云揽月正立在马车边,皇后脸上有一丝不太明显的笑意,而云揽月是忍着笑。 “咱们这宝珠公主还是这么地可爱。”皇后淡淡地道。 此话在旁人听来没有什么,可听在单宝珠的亲娘惠妃的耳朵里,就是赤裸裸的讽刺了。 惠妃脸色不大好,柔弱的身姿仿佛摇摇欲坠。 “皇上,既然宝珠公主想要一起去,不如就让她一起去吧。”云七夕道。 此话一出,惠妃猛然抬头,看向皇上。 单烨沉吟一瞬,道,“那好吧,就让宝珠一起去吧。不过宝珠,去了不可胡闹,去,坐到连城的马车里去。” 得了通行证,单宝珠一张小脸是掩饰不住的高兴,忙乖乖地坐到了单连城的马车里。 大家都陆续上了车,青黎走到单连城的车旁边,正准备上去,却被惠妃叫住了。 “青黎,你过来,到本宫车上来,连城受伤了,七夕跟连城坐一辆车吧,也好方便照顾他。” 青黎硬生生收回了脚,看了云七夕一眼,眼神里明显有那么一丝不甘。云七夕颇为无辜地冲她笑了笑,在她幽怨的目光注视下,上了单连城的马车。 马车内,三个人。 说实在的,云七夕对单宝珠的印象只有她粘着云冲时萌萌的样子。此刻她坐在她对面,一张小脸透着兴奋。 她真的傻吗?云七夕颇有些兴致地瞅着她。 单宝珠单纯的小脸笑嘻嘻地瞅了瞅单连城,又瞅了瞅云七夕,神神秘秘地笑了。 “我知道,你就要成为我嫂子了。” 云七夕满脸黑线,看了单连城一眼,他回视她,唇角勾着一抹笑,似是很乐意看到她的尴尬。 云七夕撇了撇嘴,冲单宝珠一笑。 “然而并不是,事实是你想成为我的嫂子。” 此话一出,单宝珠竟小脸一红,羞涩地低下了头。 还能知道害羞?可这完全前后矛盾,知道害羞的姑娘,会成天粘着男人跑吗? 云七夕对单宝珠是越来越好奇了。 马车内摆放着一个果盘,里面放着些香蕉和葡萄。 单宝珠突然拿起一根香蕉,剥了皮,递到云七夕嘴边,“嫂子,吃一口吧?” 云七夕不好拒绝她的好意,意思性地张嘴咬了口。单宝珠满意地笑了笑,然而她做的下一个动作让云七夕惊呆了。 她拿着云七夕吃过的香蕉,直接递到单连城眼前,萌萌地开口。 “三哥,吃。” 云七夕差点儿没被嘴里的一块香蕉给噎死。 单连城淡笑地看着单宝珠,并未张口,可她十分执着,一直递着,也不嫌手软。 单连城和单宝珠,这真是属性相反的两兄妹,一个冷到不行,一个萌到不要不要的。 云七夕好奇的是,他将怎么应对他这个蠢萌的妹妹。 令她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她竟然看到单连城张口咬了一口,同时,他深遂的目光朝她递了过来。 看着单连城嘴巴蠕动,想到他吃的是粘了她口水的香蕉,迎着他有些炙热的目光,她的脸颊竟有些烧。 见他吃了一口,单宝珠开心得直乐。云七夕觉得这马车里的气氛莫名有些诡异。 然而事情还没完,那根被啃过的香蕉,又递了过来,云七夕有股想跳马车的冲动。 “嫂子,吃。”单宝珠望着她的那双目光那么地天真无邪,让人一点也不能怀疑她别有用心,故意使坏。 云七夕紧紧咬着牙,盯着那半个香蕉,打算打死也不张口。 你一口我一口,这算怎么回事? 递了一会儿,云七夕一直紧崩着脸,不张嘴,单宝珠的脸色有些变了,似乎是很受伤。 察觉到一旁那道目光似乎不太友善,云七夕鼓起了勇气看过去时,只见单连城正眯着眼盯着她,脸色有点黑。 想必是她把抗拒很明显地写在了脸上,于是他理所当然地理解成她嫌弃他的口水。 看着他越来越黑的脸色,以及单宝珠的执着云七夕狠狠闭眼,猛然咬了口香蕉在口中。想到这香蕉里粘着他的口水,她心中诡异得紧。 这样子的津沫交流算是怎么回事? 其实两人也不是没有交流过,那夜在船上,还交流得很深入! 感受到那道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移开,云七夕尴尬得简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索性夺过单宝珠手里剩下的一半,大口大口地又吃了两口,以掩饰心中的尴尬。 单宝珠乐了,将果盘子往云七夕面前推了推,特别天真无邪地道,“嫂子,原来你喜欢吃香蕉啊,那你多吃一点。” 云七夕塞了满口的香蕉,差点没一口喷出去,勉强咽下后,看着堆在自己面前的香蕉,简直生无可恋。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人声和脚步声有些乱。 云七夕掀开车帘,看见有许多人都围着单子隐的坐骑。此时马的前蹄半跪在地,而单子隐立于马上,不停地拍打马屁股,可马儿却一动不动,半点儿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是怎么回事?”大部队停下,单烨从马车里掀开车帘,沉声问道。 “子隐哥哥,怎么了?”云揽月当先下了马车,担忧地走了过去。其他马车上的人也都下来了。 “是突然犯病了吗?”大家小声地在猜测。 云七夕瞧着那马,嘿嘿,这马可真不够意思,明知道背上坐着的是重量级人物,是想要在此次狩猎中力压群雄的人,却偏偏掉链子,在半道上给人不痛快。 这叫出师不利啊。 拍了半天马也不动,单子隐面上挂不住了。 “太子殿下,您先下来吧,让老臣看一看。”顾远走上前去说道。 单子隐下了马,云七夕出于好奇,也跳下了马车去。 她走近,围着马儿看了一圈,只见顾远摸了摸马腹,看了看马腿,接着把全身上下都看了一遍,似乎是不敢下结论,半响,才仿佛自语地道,“难道是疲累了?” “才走这么点远就疲惫,这马可真比各位主子还金贵。”云七夕笑道。 顾远看了过来,知道云七夕的医术比他厉害,虚心地道,“云姑娘,依你看,这马是怎么了?” 云七夕走上前去,蹲下身去,捏了捍马的前腿,道,“它是腿抽筋了。” 耳旁传来了咯咯的笑声,云七夕闻声抬头,只见云揽月拿绢帕掩着嘴,似是忍不住地笑。 “长这么大,竟然才听说,马腿竟然会抽筋。” 自已智商低,见识浅薄还生怕别人不知道? 云七夕懒得理她,对顾远道,“顾老,拿几根银针过来。” “哦。”顾远应了一声,很快将银针拿了过来。 云七夕接过针,一手捏着马腿,面色严肃地找下针位置。 云揽月一步一步走到了马前去,笑哼了一声,“你就这么想立功?竟然还会医马?你到底是人医还是兽医?” 听着云揽月的话,云七夕的眼神猛然一眯,眼底划过一道潋滟的光,看到站在马前的那双绣花鞋,她淡淡地勾了勾唇,拇指和食指捏着细长的绣花针,找准位置,扎了下去。 “嘶!”马儿一声长鸣,突然间立了起来。 站在马儿前的云揽月吓了好大一跳,还没反应过来,马儿就撒开蹄子朝她奔了过去。 她吓得转身拔腿就跑,连连叫唤,“救命啊,救命啊。” 第109章爷有三只手 第109章爷有三只手 此变故让众人都是措手不及,待反应过来时,云揽月已经摔了个狗吃屎,极为狼狈。然而她此刻已经顾不得什么形象,连滚带爬地想要爬起来,可她越是紧张,越是脚底打滑,怎么也爬不起来。只能惊惧地瞪着疯狂的马儿越来越近。 “快,还不拉住那匹马。”皇后后知后觉地喝了一声,几个惊呆了的侍卫这才扑过去,几双手齐齐拉住僵绳,将马儿生生地给拉住了。 马蹄差点儿踏上自己的脸,尽管此刻已经被制住,云揽月却仍然大瞪着眼,整个身子如瘫了一般。 云七夕翘着唇角缓步悠闲地走过去,朝她伸出手,笑问,“姐姐,没吓着吧?” 云揽月惊魂未定地看了她一眼,兴许是云七夕此刻脸上的笑容打击了她,她总算是清醒了几分,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此刻她的脸上,身上,到处都粘满了灰,用灰头土脸来形容,一点儿也不过分。 她不理她,云七夕自然不会生气,笑容不减地摸着马背,找到一个穴位,扎了一针,狂燥的马儿就安静了下来。 她摸着马儿油滑的鬃毛,淡淡笑道,“姐姐,其实医人和医畜生有很多地方都是相通的。” 说完,她一步一步走近,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她可以听得见的音量低声道,“你看,上一次我用了医人的配方,不是照样把你的脸给治好了?” 云揽月一脸懵逼地看着她,明显没缓过神儿来。望了不远处正看向这边的单子隐一眼,哼道,“你少往自己身上揽功,我的脸是子隐哥哥送来的药治好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听着云揽月的话,云七夕笑得更深,似乎若不是强忍着,她都能大笑三声。 见她笑得诡异,云揽月满心狐疑地盯着她,好一会儿,她的脸色变了,变得只有那么难看了。 见她迟钝的脑子终于会意过来了,云七夕咧开嘴笑了,笑得直有那么开心了。 就云揽月这点儿智商,想在她这里讨口头上的便宜,多补几年的脑黄金吧。 在云揽月愤怒的瞪视下,云七夕愉快地转身走向马车。 她感到有无数道目光在目送她,诧异的,别有深意的,而她迎面走向的那辆马车掀起的车帘内投出来的,却是一道兴趣中带着一抹欣赏的目光。 马的事情解决了,大部队重新上路。 半个时辰后,猎场到了,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阔的大草原,远处,是大片大片的丛林。 大家下了马车后,侍卫们开始扎帐篷。女眷们大多时光都生活在京城巴掌大的天空下,难得见到这番令人心旷神怡的风景,都忍不住在草地上徒步行走。 闻着扑鼻而来香甜的青草香,云七夕兴奋了。深深地嗅了一口,觉得这一趟来得太值了。 “三哥,对不起,雪儿伤了你。”单景炎满心歉意说道。 单连城淡淡道,“还好关键时刻我没有伤了雪儿,不然,你还会认我这个三哥吗?”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宽容。 “三哥永远都是三哥,无论怎样,都不会变。”单景炎特别郑重其事地说。 单连城点点头,道,“你很早就想来猎场了,这回如你所愿了。去吧,去体验一下捕猎的过程。” “猎到猎物不算本事,要活捉才有本事。”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插入了进来,回头一看,只见单子隐正甩着马鞭缓步走上前来。 “子隐哥哥好棒,子隐哥哥是最棒的。”跟随在他身旁的云揽月拍手附合着。 面对她的吹捧,单子隐十分淡定,视线掠过单连城包扎着的手臂,浮起一个似是而非的笑。 “看来晋王是不可以了。” 单连城的眸子浅浅一眯,随手抽过身旁马背上的一支羽箭,抬手一送,那支箭就飞了出去,远处正在奔跑的一只野鹿中了箭,抽搐了两下,便倒在了草地上。 这个动作看似简单,但实际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云七夕斜斜瞟了眼单子隐瞬间僵硬的脸,随后故意让自己的脸上带上满满的崇拜。 “爷,箭法不错啊,简直百分百精准无误差啊。” 啪,啪,啪! 单子隐一下一下地拍掌,眼底的笑意透着一股子凉意。 “好箭法!” “晋王殿下箭法倒是好,不过子隐哥哥说得对,要活捉才是真本事。子隐哥哥,我要免子,你帮我抓只兔子吧?” 能给单子隐帮腔的,除了万年脑残云揽月,还能有谁? “好。”单子隐好像突然来了兴致,从身旁侍卫的手里牵过马来,上了马,伸手将云揽月也带上去坐在了他的身前。同时,略带挑衅的目光朝单连城看了过来。 “连城,比一场吧。” 第一时间想到单连城的手臂,云七夕的心里竟然莫名其妙升起一种保护欲,这种保护欲让她生怕单连城会一口答应了,抢着开口了。 “太子殿下的本事自是谁也不能相比,我们在这儿欣赏您的猎场英姿就好。” “是啊,三哥,狩猎的机会多的是,你的手比较重要。”单景炎担忧地说。 云揽月坐在单子隐的身前,真是好不得意。 感动突然一只手握了过来,云七夕回头,只见单连城盯着她的深遂眼睛里似有微光闪烁。 “你要什么?”他问。 云七夕一时有些懵,“什么?” “你要什么?爷给你抓活的。”单连城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什么也不要。”她果断地道。 开玩笑,就他一伤员的身体,跟人家较什么劲儿? 单连城的眸子黯了下来,头低下来几分,低声问,“莫非你也觉得爷没那本事?” “那倒不是,我只是……” “不是就好。”单连城已经截过了她的话,将手放在唇边吹一声口哨,一匹马儿就奔到了他的面前。 当他轻松上了马,云七夕才明白,他手上的伤根本不影响他的身手。他朝云七夕伸出手来,云七夕臭着脸,没有回应他。 他倔,她也倔,谁没有点儿倔脾气? 单连城的手没有收回,只是盯着她的目光越来越黯。 云七夕终究拗不过他,毕竟有他的对头在看着,她不能让他失了面子,于是她只好上了他的马。 在她伸手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他的眉头顿时舒展了。 两匹马四个人朝着草原深处缓缓行去。 单子隐的马走在前头,单连城落在后面几分。 “你不觉得你很无聊吗?跟人家较什么劲儿?你一只手人家两只手。”云七夕一路怨声载道。 “爷有三只手。”身后的声音淡定从容。 “你是怪物不成?”云七夕没好气地回应他。 突然,他的手越过她的腰迹握住了她放在身前的一双手。 “多你这两只。” 此时,两个人的距离更近,她的背几乎贴着他的胸膛,她感受得到他胸膛上传来的暖意。 云七夕耳根一烫,心跳骤然快了。被他温热的掌心握着,没有矫情地挣开,她笑着哼了哼。 “你有三只手,人家可有四只手。” “他们顶多只能算两只手,另外一双,是一双无用的手。” 听他这样损云揽月,虽然云揽月听不见,云七夕的心里还是暗暗地爽了一下。 就这样,单连城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像是十分地理所当然。云七夕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竟然一点也不排斥这只手的温暖。 马儿踏进了一片丛林后,便可以时常看见一些小动物了。 “好多兔子,兔子啊。”云揽月兴奋的叫声传来。 云七夕郁闷扶额,这是八辈子没见过兔子么? 他们在靠近山边的一个开阔处停下,下了马,两个男人骑着马寻找猎物去了,留下了两个女人。 “我劝你,不要再打子隐哥哥的主意,你以为你那点儿心思我能不知道?”云揽月一副读懂她的表情。 云七夕都愣了,这也太会自我延伸剧情了,那渣男送给她她都不会要的好吗?可是,她偏不解释,只是话里有话地笑道,“姐姐还真是十分了解妹妹我。” 云揽月表情大变,“我早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你最好搞清楚,要嫁给子隐哥哥的是我,你嫁的人是晋王,就不要再做白日梦了。” “做白日梦犯法?”云七夕笑得欠揍。 云揽月怒眼一瞪,气得一张脸通红。她越气,云七夕便越是开心。 不一会儿,马蹄声回来了,是单子隐,他的手里果真捧着一只白兔。 他立于马上,却并没有看云揽月,而是目光深遂的望着云七夕。 云揽月似乎察觉了什么,忙奔上去,“子隐哥哥,你真的抓到了兔子,太好了,你对我真好。”说完,她将白兔从单子隐的手里接了过来。 “我看三弟的手受伤了,要抓到活物,恐怕困难。”单子隐淡淡道。 云揽月一听,一边抚摸着白兔,一边得意地瞅着云七夕。 云七夕看了看得意的云揽月,又看了看立于马上高高在上的单子隐,不以为然地一笑。 “抓得到又怎么样?抓不到又怎么样?” 第110章两只落水狗 第110章两只落水狗 在他们二人诧异的目光下,她听着丛林深处的马蹄声,想着单连城一只手缠着绷带,一只手牵着僵绳到处寻找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些心疼,是真的疼。 突然,她将双手拢在嘴里,冲着马蹄声的方向大喊。 “连城,你给我回来,你要是敢让你的手再受伤,我跟你急。你听到没有?我什么也不要,就要你好好的。” 她旁若无人的大声喊着,声音穿透丛林,隐隐回响。 单子隐盯着她,目光深沉,而脑残如云揽月自然想不到云七夕喊这几句的深意,讥讽道,“比不过就是比不过,谁能跟子隐哥哥相比。” 云七夕放下手,轻吐了一口气似笑非笑地看了过去,果然,云揽月一说完,单子隐的表情一僵。 不多时,马蹄声越来越近。 三人望过去,只见单连城的手捧着一只兔子,没有拉僵绳,任马驮着他慢慢地走。一路走来,他的目光一直在云七夕的身上没有离开过。 对上他仿佛带着温度的视线,云七夕猜测,她起先说的那些话,他应该都听见了吧? 走到云七夕跟前,单连城的手托着那只小兔子,伸到云七夕面前来。 云七夕她从来都不是会玩这些小宠物的那种小女人。是撇到云揽月脸上的不甘,她才伸手接过,想了想,她抿嘴笑嘻嘻地夸道,“连城好厉害,一只手也能抓到活物,这才是真本事。” 说完此话,云七夕心中顿时窜过一丝怪异。因为她猛然间发觉,她跟云揽月此刻的状态特别像两个女人在为自己的夫君明争暗斗着什么。其实她只是单纯地不想单连城在单子隐面前输掉气势。 她这般微笑迎合,唇角梨涡浅浅,犹如一个娇羞的小女人一般,是单连城从没有见过的另一面,他目光深遂的盯着她,就像在看另一个人。 “子隐哥哥,能抓住兔子,并不算什么,若能活捉紫貂,那才是好身手。”云揽月此话一出,云七夕笑了,而单子隐的脸黑了。 且不说紫貂的灵敏性要超出兔子好几倍,单说紫貂的稀有程度,能看见一只都是荣幸,更别说抓了。 不过,以云揽月的脑残,没说让他活捉老虎,都已经算是口下留情了。她只顾着争回面子,俨然没有考虑事情的可行性,也没有看到单子隐已经变了的脸色。 “子隐哥哥,我跟你一起去捉紫貂,我要亲眼看到你捉紫貂的英姿。”云揽月想要上马,但觉得手里的兔子着实有些碍事。 想了想,她竟笑着朝着云七夕走来,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阴险。 “七夕,我要跟着子隐哥哥一起去抓紫貂,晋王殿下想必是累了,你便陪着他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顺便帮我照看一下兔子。” 说完,她二话不说,便将兔子塞到了云七夕的手里。 嗬,还真是挺不客气啊! 云七夕摸着她递过来那只兔子肉肉的手感,笑得很深,“好啊,姐姐放心去吧,我便帮你看着。” 应该是没想到她能这么顺从听话,云揽月愣了一瞬,才趾高气昂地回头,上了单子隐的马。 看着马儿扬长而去,云七夕的笑容里带上了一抹邪气。 “又在想什么嗖主意?”单连城睨着她问。 咳咳! “你还真是了解我,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有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记得到猎场的时候,还是阳光普照,谁知道不一会儿竟然就下起了雨来了。还好在变天的时候,云七夕就及时瞄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山洞。 天黑得很快,当单子隐和云揽月如两只落汤鸡一般出现在洞口时,单连城和云七夕两个人正坐在山洞里的火堆边烤着火,十分地惬意。 看到贸然如逃难一般狼狈出现在洞口的两个人,云七夕唇角一弯。 “姐姐,你和太子殿下怎么淋成了这个样子?紫貂捉到了吗?你说这老天爷要下雨,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呢?快进来吧,过来烤一烤。” 明知道她的话里夹枪带棒,云揽月却无力反驳,扯着贴在身体上湿湿的衣服,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对单子隐道,“子隐哥哥,雨太大了,走不了,咱们进去烤一会儿吧。” 外面大雨倾盆如注,他们除了在这山洞里躲,好像还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单子隐虽然十二万分的不情愿,可还是最终进来了。 两人坐在对面,如两只从池塘里拧起来的落水狗,再没有了平日里的高傲和嚣张。云七夕从没有见过单子隐如此狼狈的样子,心头十分痛快,嘴里乐呵呵地哼着小调。 云揽月绞着头发的水,盯着火堆,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盯着云七夕问道。 “我的兔子呢?” 云七夕用下巴指了指火苗上正滋滋冒油的物体,十分惬意地看成到了云揽月脸色的转变。 只见她瞪着木棍上已经熟透了的兔子,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最后不可思议地狠狠瞪她。 “你,你竟然把子隐哥哥给我抓的兔子给烤了?” 云七夕丝毫无愧地笑了,“咱们如今被大雨困在这儿,有食材不吃难道想饿死?那岂不是傻子?” 说着,她将木棍伸了过去,“已经烤好了呢,姐姐,要不要吃一点?” 他们毕竟从望岳山庄出发到现在,都没有好好吃东西了。饿感早就有了,肚皮是人生大事,起先还一脸愤然的云揽月见到烤得金黄冒油的兔子肉,竟然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双手正不受大脑控制地伸手去接,云七夕又收了回去,自我否定地摇摇头,“不,像姐姐这么善良的人怎么会吃兔子呢?” 说完,云七夕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用手拐了一下单连城。 “喂,翻一下啦,那一面都要烤糊啦。” 单连城收回手里的棍子,问道,“好了?” 云七夕吹了吹自己手上那一只,咬了一口,热气从里面冒了出来,她一边烫得直呵气一边点头。 “好了好了,吃吧,口感不错。” 说实在的,此刻能有一只烤兔子,已经算得上是大餐了。 “吃啊,你怎么不吃?杀兔子的是你,恶人不当也当了,不吃怎么对得起自己?”云七夕嘴里包着肉说道。 单连城盯着她吃东西不太文雅的样子,目光很深。 “喂你怕不好吃是不是?来来来,我给你尝一块儿。”说着,云七夕从自己的那只兔子上面撕下一块肉下来,递到了单连城的嘴边。 “外焦里嫩,好吃着呢。”云七夕再次强调。 突然,单连城握住了她的手,就着她的手将肉送入了自己口中。偏偏他还不一口吃下去,一点一点,使唤别人的手就像自己的手一样那么方便。两个人完全当对面火堆上的两个人当成了隐形人。 单连城细嚼慢咽,眼睛浅浅眯起,好似在仔细品味,手却一直都没有松开。 精致如隽刻的五官在跳跃的火光下,多了一份柔和,而他狭长的眸子里,闪烁的光芒下,仿佛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羁和阴坏。 “喂,你真是懒出新高度了哈,自己没手啊?”对上他火光下的越发吸引人的眸子,云七夕有点儿窘,趁着他将手里最后一点肉含在嘴里,就要收回手。 可是他却猛然握紧,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同时身子倾过来一些,低沉的嗓音道,“爷有三只手,你这两只,都是爷的。” “敢情你的意思是我的手是为你服务的?”云七夕不服。 单连城坐正了,瞧着他神色里的意思,应该是觉得她还蛮聪明的,猜到了他的意思。 两个人一人一只兔子,惬意地享受着,而对面两个人,虽然不去看他们的吃相,但也能听见他们吃的声音,更会听见某位刻意使坏的人不时感叹美味可口。 在他们第n次咽下口水时,外面的雨也渐渐小了,两人手里的兔子吃了多半,云七夕响亮地打了个胞膈,摸了摸肚皮,招人恨地叹了一句。 “哎呀,实在是太饱了,我都撑了,吃不下了。” 说完,她将剩下的兔子肉丢在了地上。 “不行,我得起来活动活动。”说完,她站了起来,见单连城也似乎吃饱了,她顺手拉了他一把。 “喂,听说过一句话吗?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这会儿雨停了,咱们出去走一走吧。 单连城倒还算配合,站起来跟着她一起往洞外走去。 大约半刻钟的时间,他们又回来了。人刚到洞口,云七夕突然扶着山壁,痛苦地屈着身子。 “哎哟,我的肚子好痛,为什么这么痛?难道我们吃的是毒兔?” 云七夕一边说一边偷偷给一旁的单连城递眼神。可人家自然当没看见,毕竟人家是堂堂一个王爷,配合演这种劣质剧情,实在有损他的形象好吗? 不管她怎么挤眉弄眼,人家就是半点儿也不配合。可尽管他不配合,有些人也听进去了。 “什么是毒兔?”云揽月紧紧盯着她。 “就是,就是有一种兔子,天生带着剧毒,吃了之后,毒素就会传到人的体内。哎哟。”云七夕解释完,哀叫一声,双膝一软,倒在了地上。 云揽月紧张地咬着嘴皮子看向身边的单子隐,见他脸色黑得离了谱,心下惶惶,急问道,“你不是会医术吗?有什么方法可解吗?” 云七夕此刻演技大爆发,倒在地上抱着肚子,看起来十分痛苦。 “有。” 第111章你到底是不是童子? 第111章你到底是不是童子? “是什么?”云揽月急问。 云七夕缩在地上,抱着肚子,惊愕之余,却是差点儿感动得内牛满面。 “姐姐,想不到关键时刻,你还是关心我的。” 一抹嫌恶从云揽月的眼中一闪而过,不过只是一瞬,她便压下了所有情绪,扯了个似是而非的笑,“咱们毕竟是姐妹,我当然是关心你的。” “呕……”像是突然孕吐发作,云七夕呕得特别夸张,好似要把肠肝肚肺都吐出来的样子,尽管她啥也没吐出来。 她一边呕一边偷瞄,看见云揽月的手正紧张地摸上了自己的腹部,而坐在一边的单子隐也仿佛突然胃部不适,手捂着胸口,面色十分难看。 “你快说,解药是什么?”云揽月急急地追问。 云七夕蜷在地上,假装嘴皮子发抖,痛到说不出话来,直到看到云揽月急得快不行了,她才抖抖嗦嗦地道,“是,是童子尿。” 山洞里很安静,在场所有人的都惊呆了,尤其是单子隐和云揽月两个人,脸上的神情完全可以用错综复杂来形容。 而云七夕丢下惊人之语之后,眼珠子便骨碌直转,视线在山洞里唯一的两个男人脸上游移着。 单子隐的脸此刻是黑得没了谱了,看样子,他是一定产不出童子尿了。而单连城,也许他是知道她在演戏,也许他知道他是现在这种特殊解药的唯一出品人,所以他从容,淡定。只是他朝她投过来的目光里,仿佛在带着淡淡的警告。 云七夕强忍着笑,故作一脸悲凄,伸手拉着单连城的裤腿,可怜巴巴地哀求。 “爷,看来如今只有你能救我了。” 此话一出,云揽月自然也明白过来了,那个特殊的解药可以从单连城这里取到。 单连城差点崩溃,黑影倾下,他盯着云七夕忍笑的样子,眯起了眼。 在云揽月和单子隐看不见的角度,云七夕飞快地冲他眨了眨眼,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再次换上一脸痛苦。 “爷,救救我吧。” 突地,单连城伸手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云七夕真不知道单连城的臂力能如此惊人,单凭一只手的力量就将她扛在了肩上,就如拎一只小鸡仔儿一样。 “喂,你干嘛,我真好痛,爷,看在咱们一场缘分,你就救救我吧。” 即便是已经被某人扛在了肩上,她的剧情却还不肯谢幕。 单连城扛着她提步就走,云揽月一急,一把伸手拉住了他。 “晋王殿下,能不能,能不能求你也救救我们?”虽然难以启齿,不过性命攸关,她也终是放下面子艰难地开了口。 云七夕头朝后,所以她清楚地看见了她的纠结。 “姐姐和太子怎么了?莫非你们也吃了毒兔?”云七夕明明知道事实,却偏偏还故作惊讶和痛心地问了出来。 云揽月胀红着脸,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只好点了点头。 云七夕将头趴在单连城的背上,整个身子都抖得十分厉害,为了配合自家发抖的节奏,她抽泣起来,“姐姐,太子殿下,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我一个人死不足惜,可是你们……” “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找过来的。”单连城打断了云七夕卖力的表演,大步走出了山洞。 雨停了,夜色下空气很清新。 马背上湿湿的,云七夕被丢上去反坐着,屁股顿时传来一股凉意,薄薄的裤子就湿透了。 她正难受地挪着屁股往前一点,单连城就跨上了马来,与她面对面坐在了马上。两人距离过近,于是云七夕又不得不挪着屁股退后了一些。 昏暗的夜色下,她看见单连城一张青黑的脸似有薄怒,又隐有那么点儿无奈。 噗! 云七夕一个不忍住,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一起,她就没完没了了,大概是忍得太辛苦了,她越笑越夸张。她越笑,某人的脸就越来越黑了。 单连城突然一夹马腹,如开车的时候突然狠踩了一下油门,云七夕一个猝不及防,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几乎是本能地,她一双手紧紧地抱住了眼前这具唯一可以让她不掉下去的支撑物。 “哎哟!” 他胸膛的肌肉结实僵硬,云七夕猛然撞上去,如撞在了一块硬石头上。云七夕抬起头,皱着眉头揉了揉撞疼的鼻子,见到单连城盯着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促狭。 “喂,你故意的呢?”云七夕嚷道。 “嗯。”单连城竟然回答得那么理所当然,半点儿也不理亏的样子。 云七夕气呼呼地哼了两声,突地仰起小脸来,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胸膛,“喂,你给说说,你到底是不是童子?” 怎么能想到这话能从一个姑娘口里问出来,单连城的脸瞬间黑得没了底儿。偏偏云七夕还继续作死,如十分了解他的好哥们儿一般,摸着下巴,腻歪地笑了笑。 “说实话我不太相信,你堂堂一王爷,长到二十来岁,正值血气方刚,又加上身边美女如云,那么多女子想爬上你的床,你怎么可能还是童子?” 单连城目光极深地看了她一眼,突地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从她的背后突然将她环住,手臂带着一股狠劲儿,将她拉近到身前,两具身体顿时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眼前这张棱角分明,五官精致的脸被昏暗的夜色勾勒出一层朦胧,那股熟悉的淡淡薄荷香直往鼻子里钻,云七夕有点晕乎乎。她抗拒地动了动,可背后那只手困得极紧,她不能动弹,于是她只好用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将头尽力往后仰,以拉开彼此的距离。 她笑睨他,“被我说中了是不是?恼羞成怒了是不是?” 说到此,云七夕的脑海里突然鬼使神差地想起一个人来,同时想起了她说过的几句话。 “云姑娘,你与爷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你恐怕并不了解他,爷救了你并不能代表什么,若今日遇险的换作是我,他也一样会这么做的。包括昨夜在温泉里发生的事,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我只能说,爷是爷,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身为一个丫头,青黎哪来的自信? 眼前这位爷也曾说过,行军的苦楚,她云七夕不懂。 她是不懂,但她想像得到,那些年东征西讨,大漠黄沙,冰河草原,部队里全是青一色的男人。有青黎一个女人出现在军营里,一定会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在他孤独寂寞空虚冷的时候,青黎应该会是他唯一可以触到的温暖吧? 马儿走在被雨水洗礼过的丛林中,空气中还带着湿润的水气,有些凉。 月亮出来了,在丛林中投下斑驳的影子。 突地,一只手指勾起了她的下巴,她被迫迎上了单连城如夜幕寒星般的深遂目光。 正常情况下,云七夕会打开他的手,大咧咧地开一个没心没肺的玩笑,化解她的尴尬。可此刻,云七夕发现自己僵住了,也不会开玩笑了。 他越发浓郁的目光映着淡淡的月辉,仿佛两颗磁石一般,吸引得她移不开眼了。 云七夕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是被另一个女子上了魂,她所有的反应,所思所想,都不太正常了。在这样一个诡异的时刻,她竟然特别想要知道一个答案,而且,她想到的同时,就问了出来。 “是不是被我说中了?是不是……青黎?唔……” 只见他眸子一暗,猛然低头,就霸道地堵上了她的唇。于是,她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了。 她模模糊糊察觉出一件不正常的事,那就是她被强吻了,她的心中不但没有愤怒,还觉得十分美妙。这是什么鬼? 他吻得很深,带着点惩罚的意味,手也将她越抱越紧。她有点儿喘不过气,可刚一张口,就趁虚而入了。熟悉的气息,舌尖的火热渐渐撩走了她的理智。 马背上一片火热,就连马儿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突然不走了。 直到云七夕快缺氧了,嘤咛了一声,他才终于放开了她。 两道粗重的呼吸交织着,单连城的鼻尖紧挨着她的鼻尖,深深的盯着她因为情动而迷离的双眼。 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的云七夕为了缓解尴尬,稳着飘浮的气息故作轻松地说道,“我说了,你是王爷,血气方刚的年纪,不是童子也很正常,何必恼羞成怒?” 单连城的手突然再次捏紧了她的下巴,低沉的嗓音暗哑得过分,眼底传递着危险的信号。 “你若再自作聪明,我可以立刻不是。” 第112章爷真是好身材 第112章爷真是好身材 “什……什么意思?”当云七夕问出口的时候,她也已经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了。 雨停了,星星出来了,散碎的星光下,云七夕的脸上竟然诡异地爬上了两朵红云。 一个女人在正常情况下,应该是条件反射地痛骂三个字。 臭流氓! 可是,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帅得天理不容的脸,她竟然骂不出口,不仅骂不出口,她还突然来了笑意。 想来也是被她问急了,他才冲口而出这样一句威胁的话来。这俊脸顿时咬牙切齿的样子,完全是要抓狂的节奏啊。 云七夕咬着舌头,睁着大眼盯着他,瞧着他刚刚说完流氓话又很快恢复了冷竣,她实在是忍受无能,笑意就这样在唇边慢慢绽放了。 某人终究是被她笑得顶不住了,手一提,就将她换了个侧坐的姿势,同时按了一下她的小脑袋,让她再也不能望着他傻笑。 马儿再次走起来,单连城一只手越过她的腰牵着马绳,又恰到好处地轻轻揽住了她,让她不至于从马背上掉下去。 随着马儿的走动,他的下巴时不时擦过她的头发,在每一次她想抬头看看他表情时,他就及时地扳正了她的脑袋。 然后,云七夕分析出一个特别有趣的事儿,这位爷,莫非是在因为起先他的那句惊世骇俗的话在害羞么?云七夕越想越乐,同时,心里又觉得暖融融的,虽然他的话差点惊掉了她的下巴,不过却也算是粗暴地告诉了她想知道的答案。 丛林中光线很暗,暗到云七夕自然而然想起了自己的宝贝。 “喂,我的东西呢,嘶!”她猛然抬头,额头撞上了他坚硬的下巴。 “什么东西?” 听着身后这般从容的回答,云七夕顿时急了。亲了她也就算了,讹了她的银子也罢,千金散尽还复来嘛,不过那小手电不还给他可不行,毕竟那可不是一般的东西,是拿千金万金也买不回来的东西。 思至此,云七夕恶向胆边生,浑然忘记了刚才被人威胁时不敢动弹的样子,挺直了背,努力把下巴抬高,眯着眼道,“你可不要耍无赖啊。” 单连城再次扳正了她的脑袋,语气淡定地道,“你敢给爷扣无赖二字,不想活了?” 云七夕心头一堵,舌头都打结了,“你,你,你不仅无赖,你还是土匪,都说这男人顾头顾不了腚,我看你是头也不顾,脸也不要了。” 她以为她说得已经够狠了,可单连城却是丝毫没有被激怒,甚至还颇有兴致地看着她,那半眯着的眼睛仿佛在说,“爷就是不给,你能怎样?” 云七夕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强自镇定下来,点点头,“你是爷,你有耍横的资本,我一小女子能把你怎么样?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还真的不能把你……啃了。”言语间,听得出来她的咬牙切齿。 “爷会给你风光大葬的。”单连城从军多年,骨子里对生死看得很淡,尤其是自己寻死的人,这句话说的倒是十分的有气势。 云七夕差点吐血。 眼前这位是皇上的儿子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晋王吗?是大燕人人敬仰的战神吗?怎么听在云七夕耳里完全像一个泼皮无赖啊! 云七夕正欲还口,只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定睛一看,来人是云冲,戈风和几个侍卫。 见到单连城,几人停下马,云冲看了坐在单连城身前的云七夕一眼,抱拳道:“参见晋王殿下!殿下,皇上和惠妃娘娘都很着急,所以特意让臣等出来寻你们。” 单连城整理了一下脸色,道:“回吧。” 另一个侍卫有些着急地问道,“不知殿下可知太子殿下此时身在何处?” 提到单子隐,云七夕暂时忘了小手电的事,想到此刻单子隐和云揽月二人在山洞里因为找不到童子尿而抓狂的样子,她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 “穿越丛林,有一山洞,他们在山洞里。”单连城不动声色地道。 侍卫谢过之后,急急忙忙地寻人去了。剩下的人随同单连城一起驾着马往回走。 一路上,云七夕故意坐得笔直端正,像是闹脾气一般,避免与他的过多肢体接触。 剩下的路程便在沉默中度过,回营地的两人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青黎,云七夕看着她因为自己和单连城同骑一骑而阴沉下来的脸,不知怎么的心里就一阵暗爽。 “爷你没事儿吧,有没有受伤?”青黎很快的整理好脸色,牵过缰绳,把两人迎下马,对单连城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奈何单连城一语不发,看的云七夕在一旁暗爽不已。 让你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吧。 青黎受了冷遇,委屈地看了一眼单连城。 惠妃从帐篷里迎了出来,精致的脸上映着篝火鹅卵石一般的暖光,眼睛里满是关切疼惜,又不免怨怪。 “连城,你的手有伤,夜又深了,这荒郊野岭的,万一碰上个山野猛兽可如何是好?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可让娘如何是好啊?” 单连城道:“母妃,让你担心了。” 惠妃看着自己的儿子又哪里能真的生起气来,宠溺地笑了笑,“去见见你的父皇吧,他也一直在担心着你呢。” 单连城点了点头,便入了中帐。青黎看着单连城走了,自然也是兴致缺缺,恭敬地跟惠妃告了退,临走之前还不忘冰冷地望了云七夕一眼。 云七夕望着单连城走入帐中,布帘落下,帐边跳跃的篝火的火光坠入她的眼底,闪烁着一丝狡黠。 夜色如水,转眼已是三更,云七夕并没有打算乖乖的回自己帐内歇息,而是趁着守备们不注意,悄悄的溜到了单连城的帐外。 守帐士兵看着鬼鬼祟祟的云七夕,个个都面色古怪,心想这准王妃和王爷真是神仙眷侣,就这么一会儿也要黏在一起。 可是转念想到此时帐内的情况,几个士兵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往地上一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云七夕可不知道几个士兵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的潜行被人发现了,然后几个士兵就跟中了什么迷魂术一样齐齐的倒了下去。 出于医生本能,云七夕上前想替几人诊断一下,却听见帐内响起了女声。 “爷,你累了一天了,不如让青黎服侍你沐浴更衣吧。”青黎的声音极软,极温柔。 云七夕心里一乐,原来几个士兵是觉得两头都不好得罪,装死呀。 想到此刻里面的场景,云七夕缓缓地凑到了门帘边上,透过门帘的缝隙往里看。 只见一道屏风后面,正冒着腾腾的雾气,屏风上,两道人影挨得很近。 青黎正准备伸手去解他的扣子,只听浑厚的嗓音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看到那道娇小的影子瞬间僵硬,云七夕心头爽翻了。哎,人家软玉温香地送上门来,怎么就拒绝了呢,这不就很尴尬了吗?装得像个正人君子,可他起先还强吻了她呢?简直……禽兽! “那,青黎告退了!”青黎委屈地福了福身,转过屏风走了出来。 云七夕退后几步,赶紧踢了踢几个装死的,说道:“再不起来要被发现了!” 几个守卫七手八脚地拍拍屁股就站了起来,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躲过青黎,听着单连城入水的声音,云七夕脑补了一下香艳的场景,嘿嘿一笑,轻轻掀开布帘摸了进去。 屏风内,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响,云七夕蹑手蹑脚,走得极其小心。视线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判断可以放着小手电的位置。 “半夜三更不睡觉,鬼鬼祟祟地来偷看爷洗澡?” 她认为她的脚步已经很轻了,却没想到一来就被发现了,她索性绕到了屏风后,盯着木桶里雾气下过分帅气的五官以及他精壮性感的上身,云七夕狠狠咽了一下口水,才哼了哼。 “爷,你可真自恋哈,谁要偷看你洗澡了?” 单连城的目光透过雾气看了过来,“那是觉得爷伤了手不方便,想伺候爷洗?” “阿呸,想得美,我来找我自己的东西,你霸着我的东西不给我,难道还不能让我自己找找吗?”云七夕说得好不理直气壮。 说完,她就在那位爷的目光注视下,在帐中各处大肆地翻找起来。书桌上,书架上,床上,甚至床底下。 突然一声水响,云七夕心里咯噔一下,飞快扭头。 有白吃的豆腐不吃都是白痴! 奈何单连城不知何时已经找到了一条浴巾围了起来,虽然结实的肌肉还是暴露了七七八八,不过所幸还是能够遮羞。 看着目瞪口呆的云七夕,单连城如若刀裁的眉眼里闪烁着一丝得逞的阴坏,径直走到她的身边。 盯着朝自己走来的这个男人,他肌理明显的六块腹肌以及惑人的人鱼线,云七夕猛地咽了一口口水,干笑道,“爷真是好身材。” 第113章你到底从哪儿来? 第113章你到底从哪儿来? 单连城更进一步,两人之间隔着很短的距离。云七夕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因为热气而带出来的男性气息。 “你刚才不是翻的挺过瘾的吗?怎么不接着翻了?”单连城戏谑的说道。 云七夕咧嘴一笑,说道:“这可是你让我翻的。”然后竟然真的准备一个转身继续寻找。 单连城一皱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云七夕被他拽的站立不稳,趔趔趄趄,单连城下意识里环住了她的腰。 身体贴合间,他们感受着彼此越来越强有力的心跳。 云七夕崩着表情死死地盯着他,她不会知道,她此刻大大的眼睛瞪着,明明紧张却故作镇定的样子竟有那么点可爱,越来越红的脸颊令她看起来多了一份小女人的娇羞,是多么可人。 “你到底从哪儿来?”单连城的声音低哑,目光浓郁深沉。 “我……”云七夕咽了咽口水。 帐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帐布被掀开。 青黎呆在了门口。 倒是云七夕觉得有些许的遗憾,这样丰神俊朗的男子对着自己耍流氓的机会可不多见。 稍敛心神,云七夕大大咧咧地说道:“爷,你看,我就是这么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您不如趁早将我的东西归还于我,免得徒增误会,伤了您的小情人,大家也都能好好睡个安稳觉?” 闻到她话语里的酸味儿,单连城勾了勾唇,撇她,“爷若是不还呢?” 云七夕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爷,你好歹是王爷,是皇上的儿子,你这无赖得过了啊,有损皇家形象知不知道。” 单连城盯着她,眸子里的光线忽明忽暗,沉默不语。 云七夕看他不说话,决定苦口婆心地劝说一番。 “爷,身为尊贵的皇族,权力大无边,但也不能强抢是不是?我连银子都不跟你算了,我只想拿回我的东西,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再说了,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你把东西还给我了,我保证,从此我们桥归桥,路过路,我再也不来打扰你。” 单连城眯了眯眼睛,“桥归桥,路归路?” 不高不低的音量,却听来有一丝丝凉意。烛火温润的光映在单连城眼中,他竟冷笑了一声。 只是这一声冷笑听在云七夕耳中却令她头皮发麻,于是她挤了丝讨好的笑。 “爷,您看,你身份如此尊贵,长得又是天人之姿,像我这种糙女子,怎么配得上您呢?我总不能留下来真的嫁给你吧?” 单连城冷笑连连,眼中冷意更甚,云七夕眼一闭准备挨骂,却听到一句,“算你有自知知明。” 云七夕猛然睁眼,心被狠狠塞住了。 可此刻单连城的眼中,却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绪。愤怒也好了,冰冷也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丝丝的疲倦。 只见他往芙蓉榻上一躺,闭上了眼,只冷冷丢出一句。 “东西在晋王府。” 啧,他又变成平日那个高冷到没有一丝感情的爷了。 云七夕心里有些空空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缭绕在心头。 看到他右手上的纱布湿了,她轻步地到单连城的跟前,看着他闭着眼的侧颜,脸色冷硬中带着疲惫。她的心竟然疼了一下,只是一下,快到她以为从未存在过。 “爷,纱布湿了。” 单连城眉头微动,却未说话。 “爷,纱布得换,否则会很麻烦的。”云七夕又说。 “……” 尽管他又回复了冰冷,不想理她,她还是找来药品,蹲在他的身前,沉默无言地一点一点认真地包扎伤口。 不知何时,单连城的眼睛已经开,无言的看着正在认真包扎伤口的这张脸。 帐中气温微暖,一滴汗划过云七夕的额头和秀气的眉毛,朝着眼睛流去,而她正全神贯注地包扎,竟毫无察觉。 单连城的左手动了动,又收了回来,几根指头微微握起。最终,他还是轻轻抬过去,替她擦去了那颗汗珠。 云七夕诧异地抬起头,仿佛是忘了起先的不快,冲着他露出了自己标志的大大咧咧的笑。 单连城眉头一挑,心里好像突然间注入了一股暖流,嘴角也不自觉地染上了一抹笑意。 云七夕迅速包扎好,说道,“爷,你好好休息。”说完,她转身走人。 单连城盯着她离去之后轻轻晃动的布帘,良久之后,指腹摸了摸自己帮她擦汗的手指,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云七夕狠狠地踢飞了一块石子,觉得自己真是鬼上身了,明明是他像个无赖一样不还自己的东西,自己却还跟个狗腿子一样巴巴地给他换药。 “哎哟。”不远处的夜色中传来一声惊呼。 云七夕意识到自己随意一脚怕是伤到了人,上前一看,一个面容稚嫩,不过十六七的小侍卫,捂着头,泪眼汪汪的。 云七夕略有些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啊。” 小侍卫大概是认识她的,明显有些惊慌,脸上一红,连连摆手,急忙地说道,“没关系没关系,我没事。” 一想到自己的白痴姐姐和太子殿下如饮酒一样喝一个小侍卫的尿,这心情真是挡不住的爽快! 咱们老百姓呀,今儿呀真高兴呀。 第二日,云七夕一副好事临门的样子站到了单连城的身边,凑到他耳边低语道,“昨天太子殿下找了一个小侍卫取了一泡童子尿。” 单连城眉头一挑,有些头痛地看着明显笑了一夜还想笑的云七夕,竟有几分无可奈何。 “咦,今天三皇子也要参与狩猎?”云七夕好奇地问。 单连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不远处,单景炎正牵着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朝这边走来。 “三哥,七夕。”单景炎笑着招呼,他的笑容永远是这样的澄澈阳光。 单连城微微颔首,说道,“今日狩猎,不要在意结果,凡事量力而行。” “景炎记下来,多谢二哥提醒。” 单景炎已经走到了近前,而云七夕的目光却看到了他的身后去。因为他身后不远处,一个俏丽的身影也追随着朝这边走来。 “沁雪,过来。”云七夕挥手招呼。 单景炎回头望去,张沁雪脸上带着甜美的笑。而他却只看见了她头上那只在阳光下越显晶莹剔透的木兰玉簪。 玉簪插在张沁雪乌黑柔顺的发髻之中,衬得她越发娇艳欲滴。可单景炎却只是淡淡地移开了眼。 云七夕不曾察觉到他的异样,自顾自地拉过张沁雪,夸道,“沁雪,你真的好漂亮啊,这么才貌双全的,谁娶了你,可真是八辈子的福气。” 张沁雪没想到她能这么直白,一张脸顿时通红,羞涩地偷瞄了单景炎一眼,在云七夕的手心里揪了一把。 云七夕没什么作媒的经历,只能学着电影里那些长舌妇,试图旁敲侧击。 可单景炎却只是挤出一个勉强又苦涩的笑。 一时间,气氛竟有些尴尬。 第114章你敢说爷是王八蛋? 第114章你敢说爷是王八蛋? “今天的天气还真是不错。” 听见一个女声,众人齐齐回头,躬身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惠妃娘娘。” “都免了吧。”皇后面带笑容地缓步走过来,目光望向了远处,缓缓说道,“从这里往北一直走,应该就到代国了吧?哦,本宫忘了,如今代国可已经不存在了。” 走在皇后身侧的惠妃面色一僵,好一会儿,才淡淡地,不卑不亢地道,“历史上,有多少国家建立又灭亡,今天还在的,或许明天就不在了,也没有多稀奇呢,任何国家都不会永远存在,都会只是历史上的一个印记。” 皇后又是一笑,“想必惠妃这一段,一定是历史上精彩的一笔。” 看到皇后得瑟的样子,以及惠妃越发苍白的脸色,云七夕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半声儿。 于是,好几道目光同时向她看了过来。 “七夕,你笑什么?”皇后淡淡地问。 云七夕恭敬地回道,“臣女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笑话,就忍不住笑了出来,还请皇后娘娘勿怪。” “哦,是什么笑话?不妨说出来让大家笑一笑。”皇后的面上带着淡笑,话语也很温和,可听在人耳朵里却总有种冷意。 单连城朝云七夕看了过来,眼中含着一抹忧色。惠妃看着她的目光里,也有一丝好奇。确切地说,是大家都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笑话让她在皇后面前笑了出来。 云七夕清了清嗓子,用眼神安抚了一众好奇的目光,淡淡一笑,就讲开了。 “据说从前有一个私塾先生,让每一个孩子写一篇字,谁写的字最好,他就奖励谁。有一个孩子的字写得很好,被挑出来了,其中一个阔少爷不服,说,我用的毛笔可是上等的狼毫,我的墨是上好的松烟墨,怎么能说我的不好?先生哭笑不得,说,我只看结果,谁管你用的什么笔什么墨,谁说用金笔就能写出好字了?家底好是你父辈的本事,写得出好字才是你自己的真本事。” “切,这能算得上是什么笑话?”云揽月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云七夕回头望去,只见云揽月跟单子隐一路走了过来。想到童子尿的事,云七夕又差点儿笑崩,还好她及时咬住舌头,压下了那股笑意。 她这副忍受困难的样子,只有单连城能懂。 而她刚才讲的笑话,凭云揽月的二两智商自然听不明白,不过,看到皇后脸色微变以及惠妃面含欣慰。她知道,她们应该是懂了。 她不过是暗讽皇后,来自哪里,背景高低根本不算什么,谁能得皇上宠爱才是真本事。可大家都很明白,皇上宠的人是谁。 虽然她讽刺了皇后,可她毕竟没有指名道姓,皇后竟像吃了个哑巴亏一样,无法发难。 “父皇。”单景炎唤了一声,众人齐齐回头,才发现单烨不知何时站在了后面。 皇后有一瞬间地紧张,低下了头,但她似乎想不多了,因为皇上并没有关注她,只是一脸疼惜地看着惠妃。 好一会儿,他的目光才从惠妃脸上移开,淡淡扫了一圈,浑厚的声音道,“今日猎场比赛,让朕看看你们的真本事。” “是。”众人回应一声,都陆陆续续上了马。 单连城翻身上马,伸手对云七夕说道,“上来。” “连城,你的手有伤,就不要去了吧。”单烨道。 惠妃也忙劝道,“是啊,听你父皇的话,等伤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单连城道,“无妨,儿臣会当心的。”说话间,手也一直执着地伸着,没收回去。 云七夕不能当着旁人扫了他的面子,只好伸出手让他把自己带了上去。 单子隐坐在马上,侧过头看了他们一眼,回头时目光一聚,当先冲了出去。 “沁雪,你头上的玉簪很漂亮。”皇后望着张沁雪说道。 张沁雪伸手扶了扶玉簪,不敢去看单景炎,娇俏的脸上染起了一抹红云。 一向温和的单景炎突地有些烦躁,翻身就跨上了马背。 “景炎,你不熟悉马性,又从没有参加过狩猎,你也不要去。”皇后紧张地阻止他。 单景炎安抚地笑了笑,“母后不必担心,我只是想跑一场,我会当心的。”说完,他看向单连城,温润地道,“三哥,我先行一步了。”说完,他一夹马腹,冲了出去。 马速极快,跃马飞驰间,风吹散了他绑好的头发,几丝青丝随风飞舞。不一会儿,就跑出了很远,还在原地的人望着不免有些担心。 “我们快追上去吧。”云七夕有些担心地催道。 单连城“嗯”了一声,也打马冲了出去。 单景炎的速度很快,即便是单连城这样的马上高手,都追了好久才终于追上。 单景炎性情温和,很少有如此轻狂的时候,可他此刻的状况,很像是压抑了某种情绪,急需要发泄的样子。 “景炎,慢一点吧,不着急。”云七夕迎着疾风,冲着他喊话。 单景炎笑道,“我从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很好。” 他的速度一直没有慢下来,单连城就一直紧追不舍。 草原上的野草长的惊人,两匹骏马很快没入了草原深处,离了大部队。 云七夕在单连城怀里狠狠的打了一个大喷嚏。 喷嚏打完云七夕就觉得事儿不对。 此时马蹄疾,两人逆着风,这喷出来的唾沫星子岂不是顺着风溅到了单连城身上? 云七夕贼兮兮的往后瞟了一眼,只见单连城面色如铁,眉头微皱,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这男人怎么生起气来也这么好看呢?云七夕一个瞬间被美色迷了心神,随后摇了摇头,谄媚的笑道,“爷,我给您擦擦?” 云七夕本想着景炎在身侧,单连城这个闷骚货总不至于真的让自己给他擦脸,可是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要遭。 果不其然,单连城稍微低了低头,方便云七夕动手。 云七夕啊云七夕,什么叫祸从口出,跟这位爷打交道这么久还没吃够亏吗? 虽然心里不太乐意,不过不让这位爷满意的话,他会不会把她从马背上扔下去呀?为了自个儿的安全着想,云七夕只好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作势欲擦。 单景炎侧头,望过来的眼神一阵恍惚,一个心神不稳,加上本来骑术就不佳,竟突然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单连城眼疾手快地勒马,却仍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两人急急下马,云七夕急忙上前察看,单景炎已经摔昏了过去。单连城眉目之间有一丝焦急,问道,“可有大碍?” 云七夕翻开单景炎的眼皮,迎着阳光,单景炎的瞳孔微微收缩,云七夕松了一口气,“不会伤及性命,只是应该尽快送回大营歇息,不宜再行奔波。” 闻言,单连城二话不说,就将单景炎扛到了马背上。 “在原地等我。”他上马后,居高临下地丢下了一句。 云七夕心头也担忧着单景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好,你赶快把景炎送回去。” 单连城不再看她,凝神看着前方,飞快地往营地奔去。 日上中天,云七夕蹲在原地,无聊地拨弄地上的青草,忽然眼睛一亮,她竟然发现了一味草药,奈何草。 奈何草也叫做白头翁,大概像芍药大小一样,结紫色花,像是木槿。 云七夕十分高兴,皇室自然不会缺少医药,可是绝不像野外这样长势喜人,她挽起自己的袖子蹲下去,小心翼翼将其采集起来。 凡事有一必有二,吃了甜头的云七夕开始低头四处寻找药材,浑然忘记了要在原地等着单连城的事。 等她兴高采烈的收集了相当多的药材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失在草原上了。 四处都是一样的景色。 来时的路被风一吹,已然被茫茫的绿草遮住。 云七夕尴尬不已,只能扯起脸皮,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安慰自己,云七夕,没什么事能难得住你,你肯定能走出去。 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之后,云七夕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完全没有方向感的她,想走出这片草原无异于痴人说梦。 焦急的她口干舌燥,看着茫茫的草原,冲着天大声的喊道,“单连城,你个王八蛋快来救我!” 她的声音被风吹散,然后又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你敢说爷是王八蛋?” 云七夕蓦然回头,单连城身材修长的牵着一匹高头大马,眼睛定定地看着又脏又狼狈的云七夕,眼里满是抓住了别人小尾巴的促狭,以及交织在一起的三分责怪和七分喜悦。 于绝望中看到了希望,云七夕几个箭步冲上去,挥手就要一拳,可落下时却只是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胸膛上。 单连城眉头一皱,拎着她的脏兮兮的袖子,嫌弃地说道,“脏。” 最终单连城还是大发慈悲,没因为她脏而让她走路回营,而是两个人共乘一马,缓缓地往营地走去。 云七夕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第115章都是一场阴谋 第115章都是一场阴谋 单连城抬头看了看天色,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行军多年,善寻踪。” 云七夕也不多纠缠,继续问道,“景炎现在怎么样了?” 单连城面色一沉,低声说道,“不是太好,我出来的时候还没有醒过来,是张姑娘和皇后在照顾他。” 听到张沁雪在照顾单景炎,云七夕拱了拱鼻子,贼兮兮地问道,“你觉得他们配不配?” 单连城眉头一挑,嫌弃地说道,“休要与爷谈些妇人之言。” 云七夕一听这话就来劲了,说道,“这怎么能是妇人之言呢,景炎跟你关系这么好,他的终身大事你就不该帮着操操心?再者说了,妇人之言怎么了,你就不想想我这个妇人救了你多少次了?” 单连城眯着眼睛看路,对云七夕不理不睬。 回到营地,云七夕刚一下马便被泪眼汪汪的张沁雪一把拉住,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庞,云七夕安慰道,“放心吧,会没事的。” 在确认了单景炎的伤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之后,命人将红花和金银花捣碎,小心翼翼地敷在血瘀处,然后手法纯熟的包扎好。 不多时,单景炎幽幽转醒。 皇后煞白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一点点血色。 云七夕识趣地退了出来,给人家母子俩腾出空间,不料撞上一个宽厚的胸膛。 “你干嘛呀,在门口鬼鬼祟祟的?”云七夕嗔道。 “鬼鬼祟祟?”单连城眸子顿时暗了下来。 云七夕冲他傻傻一笑,“当我没说。” 天色渐晚,一席残阳染得天边似血,单连城背着夕阳,面色如水的说道,“去洗洗,晚上去参加晚宴。” 云七夕一听什么宴会,下意识的退了两步,说道,“爷,我今日身体不适,能否不去?” 她最讨厌古人的宴会,尤其是皇族的宴会,太多规矩,太多束缚,吃也吃不好,喝也喝不好,除了整得自己心累,没一点儿好处。 单连城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只说了两个字,“不行。” 最终,云七夕还是只好去沐浴更衣。 等她出来,侍卫已经在营地中堆起了一堆异常高大的柴堆,用来入夜之后点篝火。 还有四处奔走的侍卫在处理鲜美的牛羊。 不多时,夜色便已深沉如水,星光细碎,冲天的篝火燃起,照的入席的人们面色红彤彤的。 居于正位的自然是单烨,皇后和惠妃分别居于他两侧。右手边第一席便是太子和云揽月,左侧第一席是单连城与云七夕,云冲的身边坐着小跟屁虫宝珠。按照身份尊卑,一应人员坐的井井有条。 云七夕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安排,搞得她跟他好像已经是两夫妻了似的。不过,她不敢有异议,坐哪里反正都是坐。 云七夕东瞅瞅西看看,发现太子旁边空了一席,悄悄的拉了拉单连城的袖子,低声问道,“那个位置是谁啊?” 单连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解释道,“那是景炎的位置。” 云七夕哦了一声,想着还躺在帐中不能来参加宴会的单景炎,兴致缺缺,不再多言。 宴会还未开始,坐在太子殿下身旁的云揽月往对面看了一眼,突然站了起来,抿嘴一笑,说道,“听说晋王殿下今日空手而归?” 瞧她那个得瑟样,云七夕心中气闷,心想你个白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是你喝童子尿的时候了是不,刚想反驳,单连城摁住了她的肩头,淡然地说道,“此言不假。” 议论声渐起。 单烨的眉头微皱,皇后的面色不悦。 云揽月沾沾自喜的说道,“如此看来,在战场上威风八面的晋王殿下并比不过子隐哥哥了。” 单连城平静的说道,“是。” 云揽月的语气不自觉的带上了些得意与挖苦,“咱们大燕战神居然在狩猎场里输了,说出去,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云七夕神情古怪的看着云揽月,心想这个白痴的智商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果不其然,皇后突然冷声道,“连城因为救下景炎所以一无所获不假,可是难道说我大燕四皇子的性命抵不过区区一车猎物?嗯?” 最后一个音节明显上扬,带上了严厉训斥的意味。 单连城面色不动如山,单子隐眼中的嫌弃一闪而过,单烨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 云揽月惊慌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拉着她的子隐哥哥不肯放手,倒是忘不了冰冷的看云七夕一眼。 云七夕冷笑了一声,低声道,“这世界上总有白痴不肯总结为什么丢人的都是自己,光想着怎么把自己择出去。” 单连城侧头看了她一眼,微弯的唇角带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此时单烨身边的尤万山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吉时已到,开宴!” 草原上的夜宴虽不如深宫之中精致大气,但是胜在食材新鲜且有野性粗旷之意。 随着这一声喊,待命已久的侍卫们开始动了起来,已经收拾干净并且烤到五分熟的全羊被几个侍卫抬着架到了中央的篝火上。 正欲上第二道菜,就听得远处一声,“且慢!” 声音温润却带着几丝虚弱,云七夕眯着眼睛,借着星光看见,来人正是单景炎。 皇后看着虚弱的单景炎十分心疼,略带斥责地问道,“你不在帐中好好歇息,跑来这里做什么?” 单景炎扯起略微苍白的嘴唇,勉强的笑道,“儿臣无碍。” 皇后皱了一下眉头,准备再说点什么,云七夕却蹦了出来,说道,“皇后娘娘,景炎乃是跌打损伤,稍饮些酒水也能活血化瘀,无碍的。” 单景炎向云七夕投过来了一个感谢的眼神。 皇后面色稍霁,说道,“既然如此,便落座吧,只是切莫多饮,以防伤身。” 单景炎点头称是,脚步虚浮的走向自己的席位,向着对自己投向关心目光的张沁雪温和的笑了笑。 经历了一个小插曲之后,酒宴继续,此后的几道菜除了新鲜的野味之外,也不乏一些野菜以及运来的果蔬。 “云哥哥,你吃。”坐在旁边一桌的单宝珠拿了颗葡萄递到云冲的嘴边。 云冲面色尴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宝珠如今看起来似乎比以前好了很多?”上首突然传来了皇后的声音。 此话一出,众人谈话声低了下去,许多双目光朝单宝珠看了过去。 单宝珠手中的一颗葡萄掉了下去,她怯怯地飞快看了皇后一眼,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云冲靠了靠,双手紧紧抓住云冲的衣角,将头埋得很低很低。 “云哥哥,有老虎,宝珠怕怕。”她的声音虽然低,却仍是能让在场的人听得很清楚。 云冲虽然尴尬,却又十分不忍,拍拍单宝珠的手,道,“别怕。” 皇后轻轻摇了摇头,“看来还是没好,就没有大夫能有一点儿办法么?” 说到此,云揽月奸滑地看了云七夕一眼,朗声道,“皇后娘娘,咱们在场的人中不就一个医术高超的人么?”说着话,她的视线一直落在云七夕的身上。 皇后也朝着云七夕看了过来,随后难得地温婉一笑,“本宫记得皇上说过,七夕的医术是一种天生乃是天成,想必宝珠的病必定也不在话下,七夕,宝珠就交给你了,务必要治好了她。” 云七夕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瞥到云揽月得意的神色,半响,只道,“是。” 务必的意思就是必须,想必如果治不好的话,就有了向她发难的理由。可是…… 云七夕扭头看向单宝珠,只见她依在云冲身边,似是十分害怕。看来,治好,治不好,都是一场阴谋。 心中憋着一口气,云七夕拿起酒杯就要喝,单连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眉毛微皱,“这酒乃是最烈的双蒸。” “双蒸?”云七夕咧嘴笑了,固执地扒开他的手,拾起抿了一口。酒刚入口,便觉一条火辣辣的线由口入心,更是一股呛意直冲脑门。 咳咳! 云七夕连忙放下酒杯,吐着舌头,直拽单连城的衣袖,低嚷道,“水,水。” 单连城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顺手递给她一个羊皮水囊。 单子隐眼神不善地看着这边多时,突然目光微动,站起身来,定定看着云七夕,缓缓说道,“七夕,前日你帮我与揽月解毒,一直未曾有时间好好道谢,今日大宴,我敬你一杯,多谢你解毒之恩,你可莫要推辞。” 说罢,举起一个大号的酒杯。 云七夕一看,这孙子明显没安好心,于是卷起袖子,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该感谢的不是我,是给你童子尿的那个小侍卫。” 此话一出,全场骚动,单子隐顿时憋红了脸。 “不过,既然太子殿下都这样说了,我总不能不给面子。” 说完正欲起身,单连城便抢先站起,一拱手说道,“七夕酒量不佳,二哥这一杯酒,连城代劳。” 单景炎在角落中,因为酒意而起的三分红晕一下又苍白了下去,猛地灌了一杯酒下肚。 单子隐眼睛一眯,随后开怀笑道,“无妨,正好你我兄弟二人也许久未曾共饮,只是这一杯,对你来说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些,三杯如何?” 第116章君子不争 第116章君子不争 单连城唇色如血,也不多言,只说了一个好,拿出三只碗,倒了满满的三碗,气势如虹,一口气连着喝下。 叫好之声四起,云七夕只觉得看着他喝酒好像就在喝水,明明和自己喝的是一样烈的双蒸。 月上中天,任他酒神酒仙在这烈酒双蒸之下,也得带上几分醉意,单连城眼睛里微微的多了些血丝,单子隐已经进入喝嗨了开始吹的阶段。 单景炎更干脆,扑通一声栽倒在桌子上,睡的不省人事。 唯一比较清醒的就是云七夕了,在单连城的帮忙下,几乎没有喝几口。 草原的夜格外的凉,若由着单景炎睡在这里,怕是第二天就不用起来了,无奈人们都喝的七七八八了,竟然没人察觉单景炎的不对劲。 云七夕在桌子底下拉了拉单连城的胳膊,看了看单景炎,说道,“天凉,景炎有伤,不能睡在野外。” 单连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神罕见的柔和了几分,略带酒气的说道,“你去叫两个侍卫把他抬回帐中吧。” 云七夕点了点头,蹑手蹑脚的出了宴会场地,叫住了两个侍卫,待两人走近,她嘿嘿一笑,心想这不是老熟人吗,正是那个被叫过去留了一壶童子尿的小侍卫。 云七夕看着那张稚气未消,带着些紧张的脸,笑嘻嘻的说道,“四皇子喝多了,跟我去抬人。” 小侍卫紧张之意更甚,结巴的说道,“遵,遵命。” 几个人进了会场,单子隐正慷慨激昂的讲述自己如何猎到了一匹狡猾的鹿,就看见云七夕带着一个有些面熟的人走了过来。 单子隐也认出了来人,慷慨的发言戛然而止,小侍卫低着头不敢多看,只是云七夕抬头,看着憋的面色通红的单子隐,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脸便抬着单景炎走了。 云七夕转身后想着单子隐那张脸差点没笑出声来,好不容易回到了大帐,把单景炎往床上一扔便躲着脚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大帐离宴会并不远,相信这笑声那边也能听得见,当然单子隐也能听得见,那么云七夕到底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好不容易笑够了,云七夕挽起袖子,沾湿毛巾仔细的帮单景炎擦净脸庞,一边擦还一边感慨,这老单家血统太可怕了,一个一个都长的这么天上有地下无的。可单景炎又与其他不同,他没有单连城的冷,没有单子隐的阴,只有净和真,仿佛不染纤尘。 “既然酒量不好,又为什么要喝这么多呢?”云七夕低声地抱怨了一声。 手拿着帕子擦过单景炎的脖子,他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云七夕吓了一跳,单景炎幽幽转醒,眼睛似睁非睁地盯着云七夕,眼神迷离。 “七夕!”他的声音除了被烈酒灼烧过的沙哑,还有一丝心痛,让人听着心里发酸。 “七夕!”这一声,他的痛心越发明显。突然手一拉,云七夕就顺着力道扑了过去,胸膛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云七夕动了动,可他一双手将她抱得很紧,特别地紧。 他的衣服上是一种很干净的皂香的味道,再加上他一直喃喃地唤她的名字,云七夕心中有那么点儿不忍,就放弃了抵抗,任由他抱着。 “云七夕,出生在天宝五年的七夕夜,故而取名叫七夕。” 单景炎自言自语地说着,云七夕的脑海里回到了七夕节的那个晚上。他在送给她那个玉簪之前,也说了同样的话。只是那一天他说出这话时,很开心,不像此刻这般忧郁难过。 听到入帐的脚步声,云七夕一个激灵,从单景炎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站了起来。 单景炎手中一空,望向站在门口的单连城,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 云七夕像是偷腥被人捏住了脖子的猫,十分尴尬,僵硬地回头正准备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就听见单连城不带一丝情绪地道,“你先出去。” 云七夕揉了揉鼻子,灰溜溜地出了帐篷。刚走出来,便看见了门口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沁雪。”云七夕乐呵地扑了上去。 张沁雪被吓得一个哆嗦,生生憋住了到了喉咙的惊叫。 云七夕贼兮兮地凑过去,笑问,“偷窥啊?” 张沁雪好不尴尬。 云七夕伸手搭上她的肩膀,笑道,“一起啊。” 于是两人一起趴在帐边,听见里面单景炎略带虚弱的说道,“抱歉。” 单连城沉默了一下,道,“无妨。” 单景炎问道,“三哥你与七夕的婚期将近了吧?” 单连城没有说话。 “你还记得父皇是怎么评价我的吗?”单景炎又问。 “君子不争。” 单景炎惨然一笑,“君子不争,君子不争!” 单连城依然不言不语。 单景炎知道单连城孤冷的性格,于是自说自话了起来。 “自幼深处皇宫,不像二哥是嫡长子,每日都有事忙,更不像三哥你从军,征战四方。” 因为醉意,他说得似乎有些吃力,缓了缓才苦笑道,“我很无聊,我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生活平淡得如汪死水。” 云七夕静静听着,心情莫名沉重。原来外表阳光的单景炎,并不像他表面的那般无忧,快乐。 “也许是因为自幼长在宫中,看惯了父皇后宫里那些女人的明争暗斗,我总是跟女人保持着距离,甚至害怕女人。可是,三哥,你知道吗?七夕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与宫里那些女子都不一样,特别不一样。她洒脱,爽快,她很真实。” 突然提到她,云七夕不由竖起了耳朵,同时,看着站在身旁越来越紧张的张沁雪,她突然有点后悔拉着张沁雪一起来偷听了。 单连城只是静静地听着,沉默不语,鼻息有几分粗重。 单景炎惨然地继续说道,“三哥,你喜欢她吗?” 听他突然这样问,云七夕莫名有些紧张,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不会在乎啊,为什么特别想知道又害怕知道答案呢?” 可惜她没听到单连城的回答,单景炎就接着说话了,“三哥,对她好些,她那么快乐,让她永远都那么快乐,好不好?” 好一会儿,才听得单连城暗哑地回了声“好”,又道,“你喝醉了,先歇息吧。不要想得太多。” 单景炎什么意思,虽然他始终都没有说出口,不过不是傻子的人应该也都明白了。张沁雪脸色很苍白,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又是委屈,又是难过,又是不敢相信。 “沁,沁雪,景炎他喝醉了,他说醉话,胡说了一通。”云七夕试图劝她。 张沁雪看向她,眼底已经含着泪,幽幽地道,“七夕,你听过一句话吗?酒后吐真言。”说完她又苍白地笑了一下,伸手取下头上的玉簪,放到她的手里,“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不得。” “沁雪,你别这样。”云七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张沁雪摇摇头,在眼泪快要掉下来时,转过身道,“你不用管我,我没事,我先走了。”说完她快步仓皇逃离了去。 看着张沁雪的背景消失在夜色中,云七夕收回视线,望着手里的玉簪发愣。 听完单景炎的话,如今再回忆曾经的种种。其实有很多事情,她应该早就明白过来的。只是因为她是现代女性,性格大条,在感情方面一直不怎么敏感。 单连城突然掀帘而出,见她呆呆地站在门口,他目光浓郁地与她对视了一眼,突然一把拉起她,大步离去。 “喂,你要带我去哪儿?”云七夕想挣挣不脱。 单连城二话不说,将她抱上了马,自己也跨坐在她身后,一扯缰绳,马儿飞奔了出去。 月色清亮,声乐之声渐歇,秋夜的风迅疾地吹在身上,云七夕不由打了个寒噤。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单连城一边马不停歇,一边将怀中的人儿裹紧了些。 清冷的风和着被马踢翻出来的青草泥土的味道,马跑得很快,也有些烦躁,不似平日里他沉稳的作风。 云七夕好几次还想再问他要去哪里,但是都没有问出口,总觉得他好像带着火气,这种情况下,再问什么,好像都不太对。 马儿一路跑了很远,宴会的声音,明亮的篝火已经完全不见,只余草原上寂静的黑暗。 云七夕仰头,望着天上那一轮半月,突然笑着说,“这月亮好像都没咱们跑得快,爷,你厉害!” 这是他们出来这一路上,说的第一句话,完全前后不达嘎的一句话。 单连城低头看她仰着的小脸,他带着酒气的鼻息扑到她的脸上,混着泥土青草的味道,云七夕竟觉得有些好闻。 终于,在一开阔处,单连城一勒缰绳,翻身下马,顺手将云七夕也抱了下来。 两人面对面站着,一直沉默。 云七夕静静看他,月光洒在他的侧脸,说不出的丰神俊朗。他的轮廓隐在朦胧的夜色里,越发辨不出情绪。他幽暗的眼神一直落在她的脸上,不曾移开。 云七夕突地一笑,“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本姑娘知道我长得美,你……” 一只有力的手臂突然拉近她,紧紧地将她抱住。 第117章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第117章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今晚的月色不是很明朗。 自从出行,好像就一直没有多么明亮的月光。黑黑的天幕低垂,天上稀疏的几颗星子显得孤独而冷清。 黑色的天幕在他的背后,他的眸子比这天幕更加幽深,仿佛噙着诸多复杂的情绪,如天空那几颗孤冷的星星,闪着即冷又热,太矛盾的光。 “你……喝高了?” 按下自己莫名狂跳的小心脏,云七夕装作轻松地调侃。 只听见他轻轻嗯了一声,高大的身躯就突然倾压了过来。 云七夕失了重心,身子往后一仰,两具身体同时倒在了草地上。以为凭着两个人体型的悬殊,自己一定会被砸成肉饼,然而却没有,单连城并没有把自身的重量压在她身上。 直到她躺在了草地上,他身体的重量才压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回过神,他的吻就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于是云七夕便彻底回不了神了。 他吻得很急很深,浓烈的酒香辗转在唇齿之间,带着不可抗拒的霸道和烦躁,不知是不是错觉,甚至还有一丝丝清苦的味道。 他不是第一次吻她,以前有过意外地,刻意地,惩罚地,却绝没有一次像此刻这样,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激情,就好像过了今晚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要吻到天荒地老去。 云七夕觉得他抱得太紧,两个人身体相贴,他大掌的温度透过纤薄的衣料点燃了她的肌肤,她已经在不知不觉地作最诚实地回应。她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单连城作为一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发生的正常生理反应,可是,他除了更紧的拥抱和更深的吻,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云七夕偷偷睁开眼,看夜幕仿佛离他们很近很近,稀疏的星子就在他的背后一闪一闪。 马儿打了个响鼻自顾自的低头吃着草,零星的几只萤火虫在徘徊着,这一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他才终于松开了她。 他望着她,眼底盛满了一种叫作欲望的东西,可他不愧是一个军人,拥有超强的自控力。看得出来,他在克制。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云七夕是万万也没想到,他占完她的便宜,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你什么意思?”云七夕怒瞪着眼。 单连城突然抬手,拂开她起先过分投入时散乱了的头发,盯着她问,“不知道闭眼么?”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 云七夕此时的心思又有些恍惚了,起先单连城用手拂开她头发的动作,过分温柔,温柔得她的心荡漾了起来。一个平日里高冷孤傲的人突然温柔起来的样子,不止是吸引她,更让她有一份感动。 单连城翻了个身,躺在了云七夕的身边,面无表情地望着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云七夕终于受不了这种无言的沉默,想了想,偏过头去,盯着这张俊朗无双,却仿佛掩藏着无数心事的侧颜笑道,“是不是因为占了我的便宜有些内疚?没关系,我不怪你,我就只当是被小狗啃了一下。” 本以为他会怒,她就是要挑起他的怒,总比这样无言的沉默要好得多。 不过,他竟没有,他仿佛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调调。脸色都没变一下,只是望着夜空,突然问道,“你知道我的母妃是何人吗?” 看样子他要开始讲故事了,这样也好过沉默,云七夕立刻打起了精神。 “不知道,您给说说。” “很久之前,父皇率军攻破代国国都,绞杀了代国国主,深宫之中的夫人皆被遣散,只有一人留了下来,那就是我的母妃。” 单连城说的很慢,仿佛是画面先出现,他才开始一点一点的描述。 他们之间仿佛很少像这样,他说,她听。 “敌国遗妃做妃本来不许,大臣们唯恐母妃搅乱后宫,然而父亲当年不可一世,生生顶住了许多的压力,将母妃带了回来。” 紧接着单连城语气一沉,说道,“怎奈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母亲明日里不与谁亲近,却独得父皇恩宠,妇人善妒,于是便流言四起。” 云七夕已经被这个故事代入了进去,按着常理去推测。 “是不是说你不是皇上的子嗣?” 单连城眸子阴暗了下来,“一开始只是流言蜚语,从各宫娘娘那里传一传,到后来,连那些太监宫女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好像我是一只土狗,任谁都想来踩上一踩。” 云七夕突然想起了他们在船上的那个夜晚,他说,有些人长得二十来岁,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原来果真就是说的他自己。 “后来呢?”云七夕忍不住替单连城的幼时感到了不平。 单连城语气一缓,带上了些许的温和,“景炎时常帮我。” 云七夕有些诧异,“景炎?” 单连城一勾嘴角,略带笑意的说道,“不要觉得景炎胆小,他只是生得温厚,第一次见我被人欺辱,便是幼小的他,帮我怒斥了对方。” 云七夕想了想小号的景炎横眉冷对训斥别人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单连城映着星光的眼神有些复杂,继续说道,“当时甚至还出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有几个代国的残兵败将想要把我掳走,说我是代王之后,他们要扶持我复国。” 云七夕突然有些明白单连城为什么性格这么冷傲了,从小背负着流言蜚语,再加上不太明了的国仇家恨,他能不沉重吗? 想到此,云七夕几乎在一瞬间原谅了他曾经所有的高冷,甚至在心里有些心疼他了。 “结果如何?”她接着问。 “几个残兵败将能掀起什么大的风浪,结果自然是计划失败了,可是流言更甚,母妃在宫中整日以泪洗面,父皇本来从不多方后宫之事,不过他大概是心疼母妃,顿时勃然大怒。一夜时间,三位妃子被打入后宫,百余名太监宫女领了杖责,那一夜灯火通明,四处都是求饶的,哭的喊得,我一夜未睡,景炎便陪了我一夜。” “皇上他心中相信你是他的儿子吗?” 单连城的眸子眯得很深,只道,“他永远都不会相信。” “所以其实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代国大王的儿子还是皇上的儿子?” 单连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才道,“我问过我母妃几次,可是每次我一问,母妃就哭,后来,我就不敢再问了。我只知道父皇把母妃带回来七个月后就生下了我,产婆说我是早产,但其他人不会信,流言就这样起来了。” 在云七夕的印象中,单连城从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大概是今天喝了酒,又或者是心中郁结难舒,确实到了想要一吐为快的时候。 “难怪你和景炎的关系那么好,我还以为是景炎从小受你照顾,原来是反过来了,柔弱的四皇子竟然站在威震四方的战神晋王殿下的前面,真是让人好难相信。” 单连城苦笑,“他是皇后所出,本就地位高,若不是这些年我东征西战立下了许多战功,恐怕也不会给世人造成晋王势大的错觉的。” 他口中的过去,那些危险和挫折被他轻描淡写,想必事实要波折许多。他从幼时被人鄙夷,到如今战功赫赫,一定受了不少了苦,下了不少的功。 他想必不想这样争斗,因为宁静致远,可他又必须这样,因为厚积薄发。 他好像终于说完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道,“景炎性情温和,对人和善,我希望他过得好。” 想到单景炎,云七夕深吸了口气,道,“他这么好,老天会对他很好的。” 单连城侧过头来望着她,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从草地上爬了起来,将云七夕也拉了下来,一言不发的上了马,带着她缓缓的走回营地。 远远地,便看见青黎的身影在焦虑地徘徊,听见马蹄声,她回头,看到坐在单连城身前的云七夕,眼神黯淡了下去。 戈风过来牵马,单连城正准备走入帐中,却突然回头对云七夕说了一句,“早点歇息。” 云七夕诧异了一瞬,这位爷跟她聊了过去之后,变得有礼貌了? 正在这时,突然听见不远处的帐中传来一声惊呼。 于是,单连城和云七夕以及青黎,还有几个在这附近的侍卫齐齐朝着那座帐篷冲了过去。 当他们掀开布帘,则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里面的一张大床上,躺着两个人,竟是云冲和单宝珠。 云冲看样子也喝了不少,脸色呈现一种酒色,单宝珠却还算清醒,但却只着了一件袭衣,睡在云冲的身边,一双手紧紧地抱着云冲的腰。 大概云冲听见了动静,轻轻睁开了眼,感受到趴在自己身上的肉体,看到站在帐中的一群人,顿时脑袋如炸开了一般,弹了起来。 “公主,你怎么在这里?”云冲不可思议地盯着莫名出现在自己床上的单宝珠。 单宝珠满脸委屈地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一双手还死死地拽着云冲的衣服不肯撒手。 然而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更严重的还在后面。 单烨和皇后以及惠妃得了消息,也赶了过来。 第118章您怕我输不起? 第118章您怕我输不起? 一群人站满了整个屋子,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单烨高大的身形立在正中,一双厉目明显带着愤怒。 惠妃的脸上隐有一丝难堪和担忧,皇后高贵的姿态讳莫如深地看着这一切,就好像要看穿什么。 云冲狼狈地下了床,匆匆穿好衣服跪下。 “皇上,臣,臣不知公主怎么会在这里。” 在云七夕的印象中,云冲从来没有过这么慌张狼狈的时候。想必在战场上面对敌人的,他都不会如此慌乱。可这位傻傻的公主,这些天让他手足无措,她看见云冲下床,又紧跟着下来拽着他衣角,一脸的懵懂无知,就算她做了天大的错事,也让人不忍心责怪她的样子。云冲真是欲哭无泪。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情形,云七夕竟然好想笑,这位公主真是把英勇的云将军都快玩坏了。 “云将军,你的意思难道还是宝珠自己上了你的床不成?”单烨声音浑厚,音量虽然不大,却自带一种威力。 云冲沉默了。虽然事实就是如此,可他自是不能这样说。一个女子的名节多么重要,若是公主爬他床的事情传了出去,她还怎么做人呢?毕竟公主的智力有问题,她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她并不懂。 “我要跟云哥哥在一起。”单宝珠看出皇上很生气,不敢抬头,只是怯怯地说道。 “宝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惠妃好不着急。 单宝珠怯懦地望着惠妃,“母妃,我不要嫁到蛮夷去,我好怕,我喜欢云哥哥,我只要跟云哥哥在一起。” “宝珠,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单烨的声音含着怒气。 云冲挺直了背脊,一脸凛然地道,“皇上,臣有罪,请责罚。” 然后单烨真的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云七夕相信他是能看出来的,可是让他承认自己的女儿主动去爬男人的床,身为一国之君,他有一身傲气,他如何能够做到? 一直沉默的单连城突然开口了,“父皇,云将军的为人儿臣信得过,甚为欣赏,相信此事必有隐情。事已至此,不如就成全了他们吧。云将军乃是安国公世子,论身份,也不至于亏了宝珠。” 云七夕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忍不住给他点了一个赞。也是在单连城说了这句话之后,她看到单宝珠的眼睛亮了起来,满脸希冀地看着单烨。 虽然单烨久久没有回答,似乎在考虑,不过云七夕已经放下了心来,她知道,他一定会答应的,因为目前这种状况,他没有别的选择。 “宝珠,你真的愿意嫁给云冲吗?”单烨沉声问道。 单宝珠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 皇后听见此话,脸色变了变,转向单烨,“皇上……” “云冲,朕若把宝珠许配给你,你可愿意好好对待宝珠?”皇后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单烨给打断了。 云七夕是紧紧咬着牙关,才没有笑喷出来。倒不是笑皇后吃了瘪,而是这单烨的问话越听越觉得像教堂里的牧师在问一对新人? 云冲垂着眼没有说话,眼神里有纠结。 “怎么?你不愿意?莫非宝珠还不配不上你?”单烨的尾音上扬,不悦之意很明显。 云冲终于抬起眼,却是朝云七夕看了过来。云七夕忙朝他点了点头,意思是你就快答应了呀。 云冲收回视线,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道,“臣一定会好好对待宝珠公主的,谢皇上。” 他的言不由衷,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单烨烦燥地一甩袖子,出了帐篷去。 面对这种结果,作为单宝珠亲娘的惠妃此刻倒是平静了下来,最后眉梢挑了挑,看了皇后一眼,甚至在皇后刚好与她对视的时候,露出了一丝笑容,才转身走出了帐篷。 最后帐篷里只剩下云冲,单宝珠,云七夕三个人,连单连城也走了,那种紧张的空气终于散去了。 云七夕把单宝珠和云冲从地上拉起来,拿起放在床边的外衣给单宝珠穿上。她倒是乖得很,任由云七夕摆弄自己。 穿好了衣服,云七夕瞧着单宝珠一张水嫩的脸,一双天真的目光,笑道,“公主,这下连皇上都发话了,你该不用担心我哥不要你了吧?” 单宝珠有那么点儿难为情,又偷偷地瞅了云冲一眼,走过去揪着他的衣袖扯了扯。 “云哥哥,你会娶我的对不对?你不会不要我的吧?” 云冲看向单宝珠的眼神很是无奈,云七夕朝她点了点头,他才轻轻“嗯”了一声。 只这一声,单宝珠就很满足了,一张俏脸绽放了开心的笑容。 “这下子,公主,你该放心回去睡觉了吧?”云七夕笑道。 单宝珠点点头,终于一步一回头地出了帐篷。 云冲明显松了口气,一张脸却是沉着,面色很凝重。 云七夕走近,认真看着他,“哥,好好对宝珠公主,她很单纯,也很娇嫩,经不住伤害。” 云冲抬起头,神情在这一瞬间突然很疲惫。 “七夕,我起先答应皇上,只是无可奈何。” “无论你是无可奈何也好,是心甘情愿也罢,你都必须要男人一点,不解释,不掩饰,承担着。” 云七夕没有笑,说得很认真,一改平日里嘻皮笑脸的样子。云冲就像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竟无力反驳。 当云七夕从帐篷里出来,撇见站在暗处的一个侍卫,于是大步走过去,将侍卫拉到了一边去。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她身形不高,但这副吊儿郎当,似笑非笑的样子,却是让人家高出半个头的大男人心虚发抖。 当她终于回到自己的帐篷里,躺在床上,想起起先从侍卫嘴里套来的答案,她的唇角是上扬的。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但只是一种直觉的猜测,没有证据,她不能确定。 想到今晚被敲定的一桩姻缘,她的心情很好,虽然她自己也不喜欢被安排的婚姻,不过她觉得这样一个纯真的女子配得上真性情的云冲,她相信,总有一日,云冲会被单宝珠打动的。 第二日清晨,一场射箭比赛在离营地不远的一块开阔处举行。 虽然昨天晚上的事单烨似乎很生气,但他此刻看起来心情好像还不错,似乎昨晚并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云七夕猜想,想必是惠妃给了点迷魂药吧。 这次的射箭比赛单烨亲自主持,他神清气爽地朗声道,“这一次,我们来点换点儿新鲜的赌注,又不至于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父皇,赌什么?”单子隐眼睛放光,迫不及待地问。 单连城只是沉静地立着,等待着单烨说出答案。 “昨夜我翻了一下黄历,八月有两个黄道吉日,一个是八月十五,一个是八月二十六,如今子隐和连城都将要成婚,朕想着,不如就谁赢了谁先成婚吧。” 单子隐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很明显,这个赌注对他一点诱惑力都没有,早成晚成不都是要成的么? 反倒是单连城,在听见这话时,脸色稍变了一下。 “父皇,我可以跟哥哥们一起比吗?”单景炎温和地笑着问完,眼神朝云七夕看了过来,轻轻点了点头。 也许单景炎昨夜醉酒后,说过什么话他自己并不知道,所以他此时倒还坦然,不过云七夕毕竟听到了,此刻多少有那么一点儿不自然,不过只是一瞬,单景炎阳光干净的笑容感染了她,她觉得,清醒状况下的单景炎依然是那个单景炎,不会变。想到此,她便回以他一个微笑。 单烨皱起眉头,“景炎,你不善骑射,自己私下里玩玩就好,就不要跟他们比了。” 单景炎笑了,“父皇,自己玩儿又怎么有赛场上精彩刺激,您怕我输不起吗?不会的,输给哥哥们,我心服口服。” 说完,他已经伸手从站在一边的侍卫手里取过了弓来。 看他拉弓的姿势,明显不如单连城这种练武之人有力,单连城走过去,调整了他的姿势,又低低叮嘱了他几句,云七夕没听清,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在教他技巧什么的。单景炎感激地笑道,“谢谢三哥。” 一箭射出,未中靶心,单景炎却笑着吐了口气,“比我想像的要好多了,至少上了靶。” 云七夕望着他的笑脸,也忍不住笑了,心道,还真是会自我安慰呢。 单景炎每射一箭,单连城就会指导他几句,于是单景炎射得一次比一次准,第三箭竟然已经接近靶心了。 单子隐不知是不是觉得赌注毫无诱惑力,明显一点儿也不上心,再加上瞧着对手是单景炎,自然而然地低估了对手。三箭的成绩反而没有单景炎的好。 单景炎笑道,“二哥谦让了。” 看着这个结果,单子隐明显脸上有点儿挂不住,勾了勾唇角,道,“是你的技术长进了,看连城的吧。” 是的,三兄弟,只剩单连城一箭未射,他拿起了弓,周围的人都有些激动起来。 第119章惊天逆转 第119章惊天逆转 大燕的战神,箭术自是相当了得,虽然他还一箭未射,大家的期待值却已经很高。 单连城举着弓箭瞄准远处的方向,却一直未将箭发出,大家都屏神静气地望着。 云七夕抄着手,默默地在人群里旁观。说实在的,比赛的这三个人,状态都不怎么佳呀,毕竟皇上许的这奖励没什么诱惑性。虽然单景炎倒有几分兴致,可是他毕竟不是高手,引不出高潮来。 单连城迟迟不射,围观的人都不免有些心急了。单景炎看了他一眼,温润地笑道,“三哥,景炎并不在乎输赢,我只是一时手痒,并不怕输。” 单景炎好像永远都这么懂事贴心,给人心中温暖,在他看过来时,云七夕冲他笑了笑,于是他唇角的笑容就又阳光的几分。 单连城眸子眯起,对准远处的靶子,突然再抽两箭,三箭齐发。 大家的目光随着箭的方向望过去,顿时瞪大了眼睛,哑然无声。 大燕的战神,战场上攻无不克的晋王殿下,竟然失手了,三只箭竟然只有一只上靶。 单景炎看着这个结果,轻轻皱起了眉头。惠妃也似乎有些失望。而单子隐在愣了一瞬之后,笑了起来。 “三弟,这一次你似乎失了水准,怎么?莫非是不想早想成婚?” 此话一出,云七夕朝单连城看了过去。虽然他失手她也有些意外,不过她倒没往这方面想,此刻经单子隐这么一提醒,她倒有些怀疑了。 莫非单子隐说中了? “竟然是景炎赢了吗?”半响,单烨才开了口。 对于这个结果,他虽然意外,不过倒还冷静。 尽管有单烨在场,围观众人还是忍不住小声议论,这个结果实在太意外了。 皇后有几分欣喜,也隐有几分得意。 只有单连城一直那么淡定沉着,就好像这场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道,“是景炎有长进了。” 单烨道,“可是朕还未给景炎指婚,你的奖励不如就换成别的吧,景炎,你想要什么?” 单景炎淡淡一笑,“父皇,儿臣能赢了两位哥哥纯属侥幸,儿臣什么也不要,就请父皇给两位哥哥择日成婚吧。” 单烨倒没再细问,只道,“原本八月十五是定给连城和七夕的,不过,眼下,连城输给了子隐……” “父皇。”单连城突然朗声打断了单烨的话。 云七夕心头一跳,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单连城严肃的样子,竟莫名有些紧张。 单连城并未看云七夕,只是面色沉静地跨前两步,对单烨拱手道,“父皇,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一句话如重磅炸弹丢了出来,所有人都有些懵。 一句收回成命是什么意思?是收回改日子的皇命还是收回赐婚的圣旨? “连城,你什么意思?”单烨突然沉下了脸来,声音也极冷。 单连城面色不改,道,“请父皇收回赐婚的命令。” 全场很安静,云七夕感觉到,有无数道目光转移了朝自己投了过来。 虽然,当初求他去向皇上拒婚的人是自己,按理说这应该是自己最乐意看到的场面,不过,当这一刻真的发生的时候,她的心里竟怪怪的不是个滋味。尤其是昨夜,他才那么炙热地吻过她,他第一次向她敞开了心扉,说了不少可以称之为秘密的东西。 迎上各色的视线,云七夕扯了下嘴角,想展开一个还算潇洒的笑容,告诉大家她云七夕才不在意。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笑容里的几分苍白无力,她自己发觉不到。 单子隐眼神微眯,看了云七夕一眼,又负手看着单连城,看不出在想什么。 单景炎表情里有一丝诧异,眼神低垂,睫毛盖住了闪烁的眸子,神情复杂到了极致。 “为何,你最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单烨沉沉地道。 作为焦点,单连城面色不改,神情泰然,眉宇间的坚定清晰可见,声调平稳地道,“儿臣只求能战死沙场,不敢想着儿女私情,所以恳请父皇收回成命,撤除这桩婚事。” 死一般地沉寂! 单景炎有些担忧的目光朝云七夕投了过来,云七夕的失落已经很明显地写在了脸上。虽然不想与他成亲的是自己,一直知道自己追求的是平等自由的婚姻,知道他们是不可能有交集的两个人。 可是,他们在草地上缠绵时的片段还那么清晰,他的气息好像还在周遭萦绕不断。 青黎在笑,一种胜利的笑,她真不知道她此刻是个什么表情,她也应该笑的,洒脱的笑。她一向自诩洒脱,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竟然洒脱不起来了。该死! 青黎的话又开始缭绕,爷也只是个正常男人,哦,对,原来那几个吻应该是男人的正常反应。所以她是有多么愚蠢才会把这些事情记得这么清楚。 “他不娶的话,我来如何?”一个绝对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沉静。 云七夕猛然望去,看着正一步步散漫地走近的人,怎惊讶二字能够形容? 黑色的锦缎长袍,金线坠着一条五爪蟒龙,白玉冠带,一双眼睛瀚若星辰。 他一步步走到云七夕面前,冲着呆愣的云七夕微微一笑。 “七夕,算一算,我们有多少日子不见了?有十来天了吧,为什么我觉得好像有十多年了一样那么漫长?” 云七夕呆呆地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来者何人?”单烨不悦地问。 他回头,冲单烨淡笑着礼貌地低了低头,“西凉王子楚凌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七夕整个人都懵了! 一直觉得云七来历一定非同凡响,只是任由她如何猜测,也未曾想到,他居然是西凉王子。她曾听大燕的百姓议论过,说西凉王子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在大燕,只有晋王可以与他相媲美。 她当时就很好奇,不知道这个西凉王子到底是个什么长相,却没想到他竟然就在自己的身边。 西凉王子竟然跑到大燕来当乞丐,西凉王子竟然给他洗过月经裤子,还给她送过姜糖水。这怎么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呢? 她怔怔的说道,“云七?” 楚凌云扭头,回她一个温暖的笑,“是,我就是云七。” “任你是西凉贵族,如此冒昧地来向我大燕帝王求婚,怕也不合礼数吧?”单子隐十分不悦,不屑地道。 楚凌云未理会单子隐,却是看向了单连城,懒洋洋笑问,“晋王殿下,多日不见,你的伤都好了?” 单连城的脸色,在楚凌云出现的那一刻就变得有些僵硬,此刻听他这么吊儿郎当的语气,脸色顿时有些难堪。 “原来你是凌云,你父王母妃可还好?”单烨的语气柔和了些。 听这话的意思,以及单烨的态度,莫非大燕跟西凉还有些渊源? 楚凌云回道,“托您的福,他们都好。” “朕倒是有好些年没有见到你母妃了。”单烨突然叹道。 当时,云七夕以为又是皇上的一段风流佳话,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楚凌云的母亲曾经是大燕的公主,是当今皇上单烨的堂妹。 “母妃也时常挂念着皇上呢。”楚凌云说完,又道,“凌云真心喜欢七夕,还请皇上成全。” 这剧情变得太快,大家都有点儿接受无能。 不过有两个人十分乐见这种转变,一个是青黎,一个是云揽月。毕竟,如果云七夕真嫁去了西凉,她们就少了一个眼中钉了。 单烨还沉默着未回答,单连城就面色如铁一般的率先开口,“自是不行。” 楚凌云眉头一挑,笑道,“晋王殿下不是刚刚跟皇上提出退婚么,那么七夕自然可以作出别的选择,成为西凉王妃,我必定不会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云七夕突然觉得好想笑,笑得像个旁观者,就好像他们说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单连城眉头微皱,说道,“我大燕兵强马壮,何须这种昭君出塞般的联姻戏码?” 楚凌云轻轻摇头,笑着说道,“莫要动了肝火,西凉与大燕交好,自是不会兵戈相见,只是在下对七夕倾心已久,可是听闻,七夕先是被太子退婚,眼下又被晋王退婚,坊间难听的流言蜚语比比皆是。” 楚凌云灿若星辰的眸子含着笑,只是那笑意却有些发凉,懒懒的声音继续说道,“莫不是你们以为,七夕只是一个女子,便能被人甩来甩去?” 被楚凌云这样一说,连云七夕自个儿都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了真是。 而看单烨的神色,想必也是楚凌云的话触动了她,而且以两国的关系,他不能直接拒绝楚凌云,他看向云七夕的眼神有了一丝愧疚,叹道,“此事对一个清白女子来说,确有不公,七夕,你自己选吧,如若你不想退婚,便是将连城的腿打断,朕也让他娶了你,如若你也想退婚,这朝中群臣之子,任你挑选,谁敢多言,朕自会替你做主,若你想随西凉王子离开,朕,也允了。” 第120章我虽然读书少,可也不是那么好骗的 第120章我虽然读书少,可也不是那么好骗的 所有的人的视线都聚在了云七夕的身上,只有单连城没有看,他静静立着,神色漠然。 “七夕,西凉山高路远,风土人情也有太多不同,你要考虑清楚。”单景炎温和地提醒她。 楚凌云淡淡一笑,眼神和暖地望着云七夕。 “七夕,你的人生,你自己决定!我只要你能活得快乐。如若你愿意跟我回西凉,我楚凌云向你发誓,我一生只娶你一个人,护你一个人。如若你不愿意,我也绝不会怨怪你。” 人群里隐有惊叹声发出来,自楚凌云一出场,许多女子就不再淡定了,而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怎不让人艳羡? 云七夕迎上他温暖的目光,心中隐隐动容。 在东子院子里的那棵槐树下,他们席地而坐,半分酒意下,她曾经说过,她要的是一夫一妻的婚姻,那个能娶走她的男人,一生只能娶她一个人,爱她一个人。他竟然都记得! 曾经的云七在她的印象中,温暖又贴心,一身乞丐服也掩盖不了他的帅气。而眼前的楚凌云,气宇轩昂,玉树临风,身份显贵。这位天下第一美男子,竟然要跟她一夫一妻? 按理说,被这样一个极品高富帅求婚,她应该偷笑了。在她被当众退婚的时候,他适时地出现,极力地挽回她的面子。 不是应该狂喜么?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那么平静?即便揭露了云七的真实身份,她也只是一瞬间的惊讶而已。 此时的单连城只留给她一个冷硬的侧颜,他永远在她特别想要看清他的时候,戴上了这张冷漠的面具,任谁也看不穿。 此刻,人人都在等着她的答案。 她冲楚凌云微微一笑,一步一步来到单连城身边,在他的面前站定,抬起头,望着他平静如波的眼睛。 她第一次,不嘻笑,不搞怪,用这样一种明亮又平静的眼神看他。 他不是那个拥吻她时那个狂热的她,也不是那个诉说往事时感性的他,他此刻好平静,平静得好可怕。 云七夕轻轻踮脚,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求你这么久,你终于如我所愿了,尊敬的晋王殿下,我谢谢你。银子就当我付给你的献吻费,不用找。” 瞥到他瞳孔一缩,一个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在云七夕唇角绽放开来。当他终于侧目看向她时,她已经转过身,对单烨语气明快地说道,“皇上,想必西凉的水土一定不错,才会养出如西凉王子这么又美又温情的男人。我已经对西凉充满向往了,我愿意跟王子殿下去西凉。” 她说话的语气,就好像在说要去哪里旅游一般地轻松自在。 一直故作轻松的楚凌云听完她的话,眉宇间顿时染上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单景炎已经脸色苍白。 单连城神色如冰。 至于其他人,有一些自是巴不得她走得远远地,倒是惠妃,轻轻皱起了眉头,这结果似乎不是她想要的。 沉吟了半响的单烨终于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朕起先就说了,你若愿意跟凌云走,朕也允了。只是,婚嫁乃人生大事,你母亲虽然已经不在人世,但至少应该通知安国公这件此事,再者,你与凌云若是成婚,便已经不是你们两个人的事,而是大燕和西凉的事,两国联姻,总不能这么草率地带着人走。” 楚凌云点头表示赞同,“皇上说得对,我也不想委屈了七夕,待大家回到大燕京城,告知了安国公,我要用最庄重的礼仪来迎娶她。” 事已至此,单烨似乎很无奈,但又不能再去改变什么,此事就这样一锤定音了。 云七夕是万万也没有想到,一个跟自己扯不上什么关系的狩猎之行,竟然敲定了自己的终生大事。 到了傍晚的时候,单烨吩咐人传下消息,明日回京。 云七夕不懂自己的婚事和皇上之间能扯上多大的关系,她只知道他们原本是计划还要在猎场呆上好多日的,如今大家都似乎没有了狩猎的心思。发生了这件事后,整个猎场上的气氛似乎变了味儿,每个人都心思各异,有人暗喜,有人沉重。 入夜,几座帐篷外的篝火燃烧得有些冷清。夜风卷得火星子窜来窜去。今夜仿佛过于安静,只有巡逻的侍卫在帐篷外走来走去。 吃完晚饭,云七夕觉得心烦意乱,在帐篷里坐不住,便出来走走,刚好看到一个身影正缓步走入夜色里。 她快步跟了上去,伸手一拍他的肩膀,人已闪到他的前面,抄着手,用不太友善的目光上下把他打量了一番。 “楚凌云,云七?”她一字一顿地念着,从鼻子里哼了哼,“西凉王子骗术真不错,竟然骗我骗这么久?你可真行啊!” 夜色下,楚凌云笑得很无奈。 “我说你好好一王子跑到别国来当乞丐,吃饱了撑的啊?”云七夕大为不爽地道。 楚凌云瞅着她气呼呼的样子,笑道,“有些事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对不起,七夕,我……” 云七夕摆摆手,眯着眼睨他,“你千万不要跟我说你不是故意的,我虽然读书少,可也不是那么好骗的。” “不,我不是要说这个。”楚凌云轻轻摇头。 “那是怎样,你的理由最好能够服人。”云七夕如一个审判官一般,昂着下巴等着他的回答。 楚凌云含笑盯着她,亮如黑曜石般的眸子熠熠生辉地闪烁着。 虽然穿着乞丐服的他也能看出长相不凡,不过此刻有这一身剪裁合体的华衣装饰,便更添了几分尊华。真正是一个标准美男子。 “说啊。”云七夕催他。 楚凌云抿了抿好看的薄唇,唇角勾着笑意,目光很深地盯着她,缓缓道,“其实,我一开始……就是故意骗你的。” “什么?” 云七夕好不可思议地瞪着他,迟钝了半拍,才抡起拳头打过去。 楚凌云也不闪躲,笑看着云七夕精彩的表情变化之后,十分抓狂的样子。 这一刻,仿佛回到了楚凌云还是云七的时候,他不是王子,他们是无话不说的朋友。 打了两下,不痛不痒,云七夕收了手,气呼呼地道,“你还挺坦然哈,挺诚实哈,尊敬的王子殿下,天底下那么多人,为什么就来骗我呢?我长得很好骗?” 楚凌云摇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云七夕恶狠狠地问。 “是因为公子要放长线钓大鱼。”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云七夕望过去时,小雨已经突然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楚凌云一拍小雨的脑袋,轻斥,“多嘴。”虽说是斥,可脸上的笑意却没有减下去。 小雨摸着脑袋,委屈地望着楚凌云,“公子,当初不是你说的么?” “放长线钓大鱼?”云七夕摸着下巴,围着楚凌云转了个圈,笑得有些阴阳怪气。 “王子殿下,你还挺注重战略的哈?原来你以前为我做的那些都是战术?” 楚凌云急忙解释,“不是,其实我后来很想告诉你真相,可是我怕你不相信,也害怕你生气。” “那个,我一点我可以证明一下,那就是公子不是为了骗你而故意扮作乞丐的,而应该说是你刚好遇到了扮作乞丐的公子。”小雨小声地说道,说完又偷偷地瞟楚凌云,看样子是想邀功来着。 云七夕哼了一声,“今天怎么不怕我生气了?怎么又敢说出来了?” 楚凌云正了正神色,道,“因为不忍看着你受委屈,就想着,就算是你气我,我也要站出来,时间一长,你的气总会消的。” 确实,今天他如及时雨一般地出现,为她撑了腰,让她不至于成为所有人的笑话。按理说,他应该感激她才是。 “算了,看在你今天有所作为的份上,暂且不跟你计较,但这笔帐我记下了,早晚我要骗回来,你等着。”云七夕故意不笑地说道。 “我等着,你有一辈子的时间。”他笑容和煦,就好像这夜风也是暖的。 云七夕神情微滞了一瞬,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了。 她一直在以他们从前的相处方式在对话,可他这句话在提醒她,他们已经不单纯是朋友关系了。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顾虑吗?”察觉出她神色不对,楚凌云温和地问道。 云七夕摇摇头,诚实地回答,“没有,我只是觉得以前的哥们儿,可以坐在地上喝酒谈天说地的哥们儿,突然成了王子加未婚夫,心里有点……接受无能。” 在她说到哥们儿二字时,楚凌云眼神黯淡的一瞬,随即,他苦笑着轻轻摇头,宠溺地抬手拂开她额前的头发,说道,“不会变的,如果你喜欢,我一样可以陪你坐在地上喝酒,谈天说地。七夕,不要变,你永远都要和从前一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喝酒,我陪你,喜欢做什么,我都陪你去做。” 云七夕能感受到他的手指划过额头时的温度,如他的眼神一样温暖。 她避开他的视线,回头望着夜空,幽幽地道,“我对西凉很好奇,它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是高山还是丘陵?是沙漠还是平原?” “也许你会喜欢那里,如果不喜欢,也没有关系,你若喜欢高山,我就陪你隐居山林,你若喜欢草原,我便陪你奔驰在草原。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楚凌云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可她没有回头。 突然,从不远处的一座帐篷里踉跄地走出一个人来。 第121章徒弟输给师父,不丢人 第121章徒弟输给师父,不丢人 云七夕定睛一看,那不是顾远么?他从单连城的帐篷里走出来,却愁着一张苦瓜脸,想必是没得到什么好脸色。 走了几步,他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云七夕,于是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云姑娘,爷他……”顾远刚说了一句,看到站在云七夕身边的楚凌云,便忍下了后面的话,只是长叹了一声。 “怎么了?”云七夕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顾远纠结了一下,最终无奈地说了出来。 “爷今天在猎场上跑了一天,估摸着是用力过猛,旧伤复发了,血将纱布都浸透了,老臣要去给殿下换药,可殿下固执得很,就是不肯换,老臣也是无耐。” 那位爷的固执她是知道的,执拗起来,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顾远思来想去,还是说道,“云姑娘,虽然如今你与爷的婚约已经解除了,可好歹曾经……”他又看了一眼楚凌云,才又道,“好歹爷的这伤也是为了救你,你能不能去给爷换换药?” 云七夕耸耸肩,“他的那个牛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固执起来的时候,谁能听得进去?” 顾远又是一叹,“云姑娘,兴许您是不一样的,您在爷的心里,或许是不一样的。” 云七夕没有说话,顾远无奈地叹一声,转身离去。 “七夕,你去吧,大燕的晋王,除了固执和时而的冷漠,其他倒没什么不好的,是个有血性的将军。”楚凌云微笑着说道,尽量表现得十分大度。 半刻钟后,云七夕来到了单连城的大帐中。 大帐中的光线有些暗,只有桌案上的一盏油灯燃着不大的火光。照着单连城执着棋子的修长手指,将他孤坐的影子拉得很长。 站在门口,只能看见他一个清冷而不辩情绪的侧颜。 青黎站在桌案边,秀眉紧蹙,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人,眼底顿生不悦。 云七夕不屑理她,只一步步朝单连城走过去。 棋盘上,单连城手中的一颗白子正好落下,一盘棋输赢已定。 云七夕小小地意外了一下,就乐呵呵地调侃起来。 “在下五子棋呢?教几遍就记住了,算是我带过最聪明的徒弟了。”她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一句。 听见她的声音突然出现,单连城并没有多少意外,甚至都没有抬头,似乎早就知道她来了。只是自顾自地将白子和黑子重新一颗颗地装回了棋罐里。 啪,啪,啪…… 整个帐篷里都是棋子掉落的声音。 他手臂上的带血的纱布,十分醒目,可他却浑然不在意,就好像那伤并不在自己身上。 云七夕也并不理会站在一边,脸色越来越不好的青黎,自顾自地坐到了单连城的对面,笑道,“不如我来不陪你下一盘?” 灯火的影子映他英俊的脸上跳跃着,越发衬得他情绪莫名。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装了白子的棋罐推了过来。 一盘棋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开始了,沉默到沉闷。 云七夕为了打破这种怪异的气氛,想了想,笑道,“爷,今日陪您下了棋,以后山高路远,恐怕也难有机会再与您下了,想来这大燕,也再没有会下这种棋的人了。不过,你左手跟右手下实在无趣,没事的时候,你可以教一个徒弟来陪你呀,比如青黎姑娘,我相信她应该是十分乐意陪您消遣无聊时光的,是吧,青黎姑娘?” 她突然笑着朝青黎飞了个眼神过去。 青黎的神情僵了一下,收起起先渐渐表露出的那一股子不悦,面无表情地道,“爷想让青黎做什么,青黎便做什么,绝无怨言。” 去!任何情况下她都能趁机表个忠心,云七夕也是醉了。 这话的意义颇深啊,云七夕似笑非笑地看向单连城,而单连城也拿一双飘忽不定的目光在望着她。 她笑得意味深长,她相信,青黎刚才话里的深意,他不能听不出来。看到她似笑非笑的样子,单连城的眸子不由眯深了几分。 “别看我,看棋。”云七夕笑着提醒他。 单连城垂眼看棋,默了一瞬,淡淡道,“你赢了。” 云七夕笑嘻嘻地摆摆手,“徒弟输给师父,不丢人,来来来,再来再来,今夜,咱们对弈到天亮。” 说着,她就开始收捡棋子。 收到最后几颗的时候,她放慢了速度,眼神看向单连城。 “你手上伤得那么重,流了那么多血,估计头脑不够清醒了吧,我赢了你一伤员我也胜之不武,还是让我先给你换好药,我们再下吧?我做师父,不能欺负一徒弟呀!” 青黎虽然不爽,但听到说给单连城换药,也是立刻将药箱拿了过来。 云七夕站起来,走到单连城面前,蹲下身,将他手上已经湿红的纱布轻轻拆了下来。 而单连城并没有抗拒,只是由着她做。不知道为什么,云七夕心里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要银子吗?”头顶突然响起一声情绪不明的问话。 “啊?”云七夕正专心上药,完全没跟上节奏。 “要银子吗?”单连城重复问道,眯眼看她,“你不是向来都不做亏本的买卖?” 原来她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是财迷,除了财迷,可能再也没有别的了。 云七夕的心里落空了一下,只是一下,她就浑然不在意地笑道,“对啊,我就是向来都不做亏本的买卖,看来晋王殿下您也是够了解我了,你也不差,我在你这儿就没做成什么好生意是吧,到最后,咱俩之间的帐都算不清了,不知道谁欠谁了。我吧,虽然不做亏本的买卖,但也不是一点人情不讲,你这伤好歹也是为了救了伤的,我不能这么没有良心还跟你算诊金是吧,反正都要分道扬镖了,不治好你我也良心难安。” “青黎你先出去。”单连城道。 青黎手中绞着帕子,明显不愿意,十分纠结,却又不得不听令,过了好一会儿,才福了福身,转身退了下去。 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云七夕上好了药,加快速度缠上新的纱布,打好结,退开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布帘落下,帐篷里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烛火一明一灭间,气氛有些诡异。 云七夕挠着鼻子,感到一双淡然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若是让你在景炎和西凉王子之间做选择,你会怎么选?”单连城淡然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明情绪的沙哑。 云七夕猛然抬头,缓缓缩起瞳孔,盯着他,半响,她笑了。 “我不是已经选了西凉王子了么?更何况,我为什么非要在他们之间做选择,天底下没男人了?听你这口气,莫非你认为你们单家的男人天生比别人高人一等?为什么我觉得人家西凉王子就特别不错呢?又温柔又体贴,关键是人家还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以单连城的聪明,哪能听不出她的恼意?不过他却没有生气,只是眯着眼盯着她,半响,淡淡道,“左手与右手下棋,是一场完全知己知彼的棋局,应该是永远也下不完的一盘棋,可为什么赢的总是黑子?” 云七夕懵圈儿了,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的是一码事儿么? 仔细回味他的话,云七夕道,“也许是你自认为对左手和右手很公平,其实你潜意识里还是偏心的,偏向黑子,黑子自然会赢,因为整盘棋局全由你自己亲自操控。” 这时,突然一个人影掀帘而入,直直地就冲到单连城面前。 “哥,你又受伤了吗?痛不痛?”单宝珠看着拆下来染着血的纱布,满脸稚嫩的心疼。 “不痛。”单连城的声音柔和了不少,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单宝珠的头发,眼神也暖了几分。 这个习惯漠然的男人,只有在面对他这个唯一的妹妹的时候,他才会表现出这种暖的一面。 单宝珠回过头,看了站在一边的云七夕一眼,又回头,天真地问道,“哥,听好多人在说,说你不娶嫂子了?是真的?” 好多人?哪些人?这下子,她又成了热点话题了? 单连城眸色微暗,道,“是。” “为什么呀?为什么不娶嫂子了?是不是哥要娶别人?我不要,不要别人做我嫂子。”单宝珠摇晃着他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提出自己的抗议。 云七夕抄起手,看着单宝珠的行为,却产生了一丝兴致。 一个智商有问题的人,心中也有喜恶之分? 突然,单宝珠转过身朝云七夕跑来,拉起她的手。 “嫂子,这是为什么呀?我不要别人做我嫂子,我不要。” 看着单宝珠一脸天真无邪,云七夕笑了笑,“公主,你放心吧,无论我是不是你的嫂子,你都一定会是我的嫂子了。” 单宝珠垂下眼,脸上闪过一丝难为情,过了一会儿,她抬头说道,“父皇说,是哥不肯娶,可母妃说,是嫂子不肯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看来皇上和惠妃两夫妻私底下还讨论着呢? 云七夕笑道,“当然是你哥不肯娶我了,我哪里能有资格不肯?”说完,她看了单连城一眼,对上了他沉沉的视线。 第122章我已知你并非七夕 第122章我已知你并非七夕 单连城浓郁的视线仿佛压抑着什么情绪,隐忍不发。于是云七夕突然笑着笑着,有些笑不出来。 单宝珠像是突然有了主意,拿起桌子上果盘里的一根香蕉,葱白般的手指一边剥一边道,“我记得上次我喂哥哥和嫂子吃香蕉,你们都很高兴,宝珠再喂你们吃,哥哥还要娶嫂子,嫂子要嫁给哥哥,好不好?” 她将剥好的香蕉递给单连城。单连城看着她希冀的眼睛好一会儿,似是不忍拒绝,方张口咬了一口。 然后,同样的戏码,单宝珠又将咬了一口的香蕉递到了云七夕眼前。 与此同时,单连城深遂的视线也看不过来。 云七夕没有张口,这一次,她的心里没有尴尬,倒是被一种突如其来的闷气给堵得慌。她与他实打实地吻过,不止一次,这种间接接吻又算什么呢? 挥去脑海里突然出现的那双动情的眸子,那种热烈的气息仿佛就萦绕在周围,而这个人就坐在不远处。云七夕突然气闷,拉着单宝珠就出了帐篷。余单连城看着布帘落下,独品一室冷清。 “子隐哥哥,皇上准备定个什么叫日子让云七夕嫁到西凉去?会不会再有什么变故啊?” 单子隐刚从皇上的帐篷里出来,走得很快,云揽月小跑着追在一边,问话时,神情和语气都很兴奋。 当然了,眼中钉要远嫁,能不兴奋么? 看样子,单子隐已经被云揽月问得很是烦燥,甩开她的手时,力道就大了一些。云揽月正踉跄之际,却没想到能突然撞见从帐篷里出来的云七夕。 当然,云七夕也正好就听见了云揽月的问话。 对视半刻,云七夕笑了,“姐姐,原来您时刻都这么关心妹妹我呢,妹妹可真是太感动了。日子呢,倒是没定,变故嘛,这还真说不清楚,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嘛,说不定我到时就改变主意了呢?” 瞅到云揽月脸上染了怒意,云七夕挂着满意的笑容,牵着单宝珠离开了。 大营越来越远,夜色下的黑暗越来越深。 “嫂子,你要带我去哪儿?”单宝珠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云七夕停了下来,放开她的手,盯着单宝珠微微有些紧张的小脸,淡淡一笑。 “公主,你看,此刻就我两个人,你就不用伪装了,你根本就没有病,是不是?” 单宝珠的神情明显闪过一丝惊异,眼神闪躲着,不去看云七夕的脸,小声道,“嫂子,你在说什么呢?” 云七夕伸手扶着她的肩膀,温和地笑道,“公主,你不用紧张,我若想要拆穿你,早在你讹我哥的那天就说了。” 单宝珠这才终于缓缓抬起头,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她,眨巴着眼睛不说话。 云七夕又道,“那天半夜,那个小侍卫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哥的帐篷里?还那么不合常理地大叫,好像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为什么?” 听着云七夕的问话,单宝珠渐渐平静了下来,低着头不说话。 云七夕拉着她的手,尽量柔和地说道,“我已经问过那个小侍卫了,原来他是受人指使才会在那个时间突然出现在那里的。” “你想怎么样?”单宝珠终于抬头问,眼神里突然有了几分果敢。 云七夕失笑了,摇摇头,“我不想怎么样,我刚才就说了,如果我想要怎么样,不会等到现在,但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你愿意告诉我,并且相信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的话。” 单宝珠轻轻松开她的手,漂亮的大眼睛里原来的呆萌被一丝清明所取代。 她轻步走到一边,看着远处大营的篝火,幽幽说道,“那年我七岁,和四哥一起玩耍的时候,四哥摔伤了,皇后娘娘一直认为四哥是跟我一起玩才会摔伤的,心中怨怪他的伤都是我造成的。有一天,皇后娘娘私底下跟我说,等我长到十五岁,就让我嫁到蛮夷去。我不想嫁到蛮夷,我不想离开父皇和母妃,也不想离开二哥,所以,我只能装傻,料想任哪国的王子,也应该不会想要娶一位傻公主吧?” “原来如此。”云七夕明了地点点头,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公主,你放心,如今皇后再也不能这样威胁你了,皇上已经承认了你和我哥的婚事,她无法再去更改。” 单宝珠回过头来,盈盈大眼有些难过地望着她。 “可是,云哥哥他,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云七夕安慰地笑了笑,“你放心吧,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我相信早晚有一天,他会被你打动的。” “会吗?”单宝珠很茫然。 “会的。”云七夕坚定地点点头。 “那你跟二哥呢,我觉得二哥对你有情,我从没见过二哥为一个女子这样奋不顾身。不过我倒记得小的时候,曾听说二哥为了救一个女孩被蛇咬伤了,不过那时还很小,而且后来我问二哥的时候,他对此事只字不提,我一直不知道那女孩是谁,我甚至反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是吗?有这样一个女孩?”云七夕喃喃地问完,想起青黎说的一句话来。 那日她在望岳山庄后山遇到雪儿袭击,单连城救了她,青黎说,即便当时的那个人是她,单连城也会这样的做,也就是说,无论是哪个女人遇到这样的事,身为大将军的他,出于一种善良和正义,他都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后来我再没有听到过这件事的后续。”单宝珠继续说。 “哥。”云七夕突地一唤,单宝珠吓了一跳,飞快转过头,看见云冲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于是,立刻,单宝珠不傻也傻了。 “云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她拉着他的衣袖,立刻变身了呆萌小公主。 “你们在说什么?”云冲问的是你们,眼睛却只看着云七夕。 云七夕一笑,“没什么,我跟公主随便聊聊。即然哥来了,那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说完,云七夕转身要走,云冲却拉住了她,“七夕。”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放开了单宝珠。 云七夕回过头,看到单宝珠的脸上明显闪过了失落。 “七夕,其实我与公主并没有……”云冲浑厚的嗓音在这一刻仿佛突然有点难以启齿。 云七夕打断了他,“哥,一个女子的名节多么重要,更何况还是公主,既然皇上已经发了话,你可要对公主好些,不要伤了她。”说完,她给了单宝珠一个鼓励的笑容,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往大营的方向走,逐渐走出了无边的黑暗,走向几簇篝火照耀下的大营。 还未走近,一个人影突然挡住了她的去路。 月光下,单子隐的目光落在云七夕的脸上,淡淡的,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太子殿下有何指教?”云七夕抿着唇角,轻松笑问。 单子隐的眼角染了一丝微凉,邪气地一勾唇,低声问道,“你想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吗?” 云七夕盯着他,没有承认她的好奇心确实被他勾了起来。 见她不语,单子隐笑了,凑近了些,低笑道,“我知道,你想知道。” 云七夕退后几步,离开一段距离,笑道,“我知道你想吊我的胃口,我这个人恰好是这样一种人,你说吧,我就听着,你若不想说,我也绝不追问。” 单子隐笑出了声,歪着脑袋盯着她,笑得特别得意。 “太子殿下还有什么事吗?若是没有的话,我就要去睡觉了。”云七夕越过他就走。 单子隐伸出手拉住了她,身子倾过来,低声笑道,“我已经知道你并非七夕了。” 云七夕心头一跳,镇定地眯眼看着远处,不去看他。 单子隐没有松开手,而是转过身,倒回去几步面对着她,笑容深遂。 “不过,你不用紧张,我并不打算拆穿你,因为我觉得这样更有趣。” 云七夕侧过头,撩着唇角,一本正经地道,“太子殿下,你还挺无聊的。” 单子隐依旧笑着,“你不承认也不妨,看在你曾经叫过我子隐哥哥的份上,我不如告诉你那个女孩是谁吧?其实确实有那样一个女孩在三弟的记忆里出现过。” “太子殿下!”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单子隐。 楚凌云已经来到了云七夕的身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单子隐。 “太子殿下,有什么事情非要这大晚上的跟我的未婚妻说吗?” 他语气并不严厉,却是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压力。 云七夕从来没有看过他这一面,此刻,他好像终于有了那么一点身为一国王子的威慑感。 单子隐顿了一瞬,笑容在唇边绽放,缓缓松了开拉住云七夕的那只手,笑道,“王子殿下,本太子与七夕好歹是旧识,哦,还不止这样呢,父皇从小指婚于我二人,只不过似乎缘分未到,所以才错过了,不然哪里还有王子你的机会呢?” 楚凌云笑了,月色下,他丰神俊朗,黑曜石般的眼睛熠熠生辉。他很自然地伸出手牵过云七夕的手。云七夕能感到他手心的温暖以及他手指不轻不重地握力带给她的安全感。 第123章小骗子 第123章小骗子 “是啊,其实仔细起来,我还得感谢太子殿下你呢。”楚凌云笑得风轻云淡。 单景炎一边唇角一勾,似笑非笑,“王子殿下还未真正娶到手,一切都还未有定数,你说呢?” 他的语气在最后刻意上扬,有种说不出的自得,他阴邪的神情,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就掌控在他的手里,可他就是不说,只等着看戏的样子。 云七夕双手握住楚凌云的手,不去看单子隐,而是只盯着楚凌云道,“凌云,我们走吧。” 楚凌云回她温暖一笑,点点头,只道,“好。” 随后,二位不再理会单子隐,转身离去。 单子隐立在原地,盯着他们的背影,扭了扭脖子,神情慢慢地阴冷了下去。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快到大营时,脚步慢了下来。 楚凌云一直牵着云七夕的手没有松开,大拇指摩挲着云七夕的手背。 “七夕,会变吗?”他突然道。 云七夕停下脚步,扭过头去看他。 月色洒下来,楚凌云澄亮的眸子染了一层朦胧,只深深地盯住她。 “七夕,会变吗?你会不会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云七夕盯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楚凌云的问话,把她拉回到一个现实,她就要嫁给西凉王子的一个现实。一个她其实还并没有真的当成一回事的现实。 看出她的迟疑,楚凌云的眸色微微地黯淡了,随即又是一笑。 “也许是我问得太多了,今天发生了太多的变故,你本来就需要一段时间来慢慢地接受。没关系,你慢慢来,我不着急。” 云七夕回他一个无力的笑,道,“谢谢你。” 第二日,大部队整队回京,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发了。 该上马的上马,该上车的上车。 张沁雪远远地看了云七夕一眼,便淡淡地移开眼,上了马车。自那夜她听见了单景炎的话,她们之间的距离就仿佛一下子很远了。 与来时不同,单连城没有坐马车,而是骑了马。想到他手上的伤,云七夕本想劝上两句,不过后来想想,又忍了下去。 “七夕,你去跟宝珠和景炎坐一辆马车吧。”单烨从马车内掀开车帘,对云七夕说。 另一辆马车的车帘掀开,单景炎朝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云七夕回他一个微笑,可抬头看着一个个坐在马背上的人,眼神毫不掩饰地透出一种羡慕。 “七夕,你想骑马是吗?皇上,既然七夕想骑马,就让她骑马吧,我护着她。” 楚凌云永远都能知道她在想什么,总是在这种时候站出来,为她的诉求而争取。 云七夕点点头,“嗯,我想骑马,这一路回长啊,在马车里太无聊了。” 单烨叹了一声,“那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就是。” 云七夕终于骑到了马上,大部队正式出发。 单连城未侧目,夹了马腹,快走几步,马儿走在云七夕的前头。楚凌云倒是刻意放慢了马速,走到了云七夕的身边,与她并肩同行。 一路闷得慌,云七夕又是个憋不住的性子,为了能说话,于是就更加放慢了速度,与楚凌云两个落在了队伍最后面。 “云七……”云七夕脱口喊了一声,才想起,他已经不是这个名字了。 “嗯?”楚凌云竟然还回应了。 云七夕眼睛眯成一条线,抬着下巴侧目看着他,语气里有几分危险的味道。 “所以你取云七这个名字,也是故意的了?” 楚凌云笑盯着她,“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云七夕不悦地哼了一声,任马儿慢步踱着。 楚凌云笑眼弯起,一双眼睛特别璀璨迷人,好听的声音半调侃地说道,“这废话我可不会。” 其实到了现在,即便他不说,云七夕也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哼道,“亏我当时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那么傻叉的以为这是一种天大的缘分,我当时怎么就那么傻呢?我当时怎么就那么好骗呢?” 楚凌云拉着马儿跟随着她的节奏,笑着劝道,“不要生气了,你如果愿意的话,还是可以叫我云七,只要你开心就好。” 云七夕一本正经地摇摇头,“不要,我要给你另外起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楚凌云问。 云七夕想了想,唇角一弯,笑道,“我想好了,我以后就叫你小骗子,特别地贴切,是不是?” 楚凌云轻轻蹙起眉头,含笑不语。 “小骗子!”云七夕叫了一声。 “……” “小骗子!”她又提高音量叫了一声。 楚凌云面色为难地凑过来,低声道,“这个名字能不能私底下叫,好歹我也是西凉王子,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噗哈哈……” 安静的大部队突然爆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引得前面的人频频回头。 单子隐回头看了她一眼,云七夕总觉得他怡然自得的眼神有一种自信,就好像是一起去参加一场考试,可他早就知晓了考题似的,特别地淡定自在。 就连侍卫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只有单连城没有回头,云七夕却明显感觉到他的背脊僵硬了。 云七夕收回视线,侧头大度地对楚凌去说道,“好吧,暂且放过你。” 楚凌云笑了,笑得比女人还明艳动人,朝她一抱拳,低声道,“多谢王妃开恩。” 云七夕只是勉强笑了一下,便专心看着前面,不再说话了。 走了没有多久,前面一辆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丁香从马车上下来,来到单烨的马车旁,说道,“皇上,惠妃娘娘突然身体不适,您看能不能让云姑娘去看一看娘娘。” 单烨一抬手,整个部队都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云七夕一眼,云七夕就意会,下了马,朝惠妃的马车走去。 云七夕上了惠妃的马车,却见惠妃一直掀着车帘,眼神望着远处,即便她上了车,她也一直未回头。 “娘娘,您是哪里不舒服?”云七夕问道。 惠妃这才放下车帘,缓缓回头,一只手摸上自己的心口。 “这里不舒服。” 她说这话时,一直盯着云七夕,像是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云七夕已然明白她的意思了,垂着眼,回道,“娘娘是想家了。” 惠妃轻笑,“说得好,家,你可知道,刚才你这句话,若是换作其他任何人说出来,都等于死路一条。” 云七夕平静立着,不卑不亢地道,“七夕不敢在娘娘说谎,说的都是实话。” 惠妃点点头,拍了拍身边的软垫,疲惫地道,“七夕,你坐。” 云七夕没有动,惠妃无奈地问道,“本宫就真的那么可怕?” 云七夕摇摇头,这才在另一侧的软垫上坐了下来。 惠妃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那日皇后说得很对,这里离代国已经不远了,站在高处,也许就能望见。那日,你巧妙地替本宫解了围,本宫还一直没有机会赏你。这个,就当是本宫赏你的。” 说完,她从手上取下一个玉镯来,拉过云七夕的手,要套在她的手上。 血玉,白中透着血红,乃是玉中极品,极为罕见,有价无市。 云七夕瞄了一眼,专业地在心里评定完毕,还是忍下了想要收下的冲动,试图收回手。 可惠妃抓得紧,执意要将这只玉镯套在她的手上,说道,“七夕,你不要拒绝,这是你应得的,我欣赏你。” 最后,云七夕还是只好任惠妃将玉镯套在了她的手上。 “谢娘娘赏赐。”她道。 惠妃摇摇头,“不用谢,这玉镯我本来就是要给你的。” 云七夕的手指摩挲着玉镯光滑的表面,顿时觉得这只玉镯像是有千斤重。 惠妃仿佛能看穿她,淡淡道,“你不必有压力,即便你不嫁你连城,这玉镯送给你本宫也不后悔。其实在连城的庆功宴上,本宫就看出,你是一个聪明的姑娘,赐婚也是本宫向皇上提议的,也许是你跟连城没有缘份,最终还是不能走到一起。” 云七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道,“娘娘抬爱了。” 惠妃突然双手握住云七夕的手,盯着她,认真地道,“七夕,你答应本宫一件事。” 云七夕见惠妃突然如此激动,还真不敢一口答应她什么。 惠妃道,“你放心,我不逼你嫁给连城,但是你答应我,无论是会是大燕的晋王妃,还是西凉的王子妃,都不要与连城对立。” 与他对立?她好像还真没有这样想过。她这个人在很多时候对事不对人,单连城的血性下掩藏的正直善良,是她很欣赏的。 “娘娘,你放心吧,我不会。”云七夕郑重地说道。 听着她的话,惠妃这才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拍拍她的手背。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下了马车,其他人都停顿下来在休息。 单烨问道,“惠妃怎么样?” 云七夕答,“皇上请放心,惠妃娘娘地只是有些疲累,并没有什么大碍,待回到京城,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听完她的话,大家各归各位,准备出发。 云七夕看见原本靠在大树上的单连城动作潇洒地跃到了马背上,他面色从容,可他自己并不知道,他手臂上的血渍已经渗了出来。 四下看一看,瞅着单宝珠正准备上马车,云七夕快步走过去,唤了一声。 “公主。” 单宝珠回过头,云七夕凑到她耳边,“公主,交给你一个任务。” 第124章开业大吉 第124章开业大吉 “什么?”单宝珠收回脚,疑惑地盯着上她。 云七夕凑到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单宝珠意会,点点头,便朝着单连城走了过去。 云七夕走回马旁,拉着僵绳,没急着上马,似是眼神随意地望着单宝珠和单连城的方向。 “二哥,能不能陪着宝珠一起坐马车啊?”单宝珠睁着大眼睛,拉着单连城,特别天真地祈求着。 单连城低头看了单宝珠一眼,头微微往后侧了一点,视线朝云七夕看了过来。 云七夕摸着马背光滑的毛,移开了目光。 “二哥,好不好嘛?”单宝珠撒娇地拉着单连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只听见单连城浑厚的嗓音说了一个“好”字,便翻身下了马,与单宝珠一起往马车走去。 云七夕拍了拍马背,看着远处的草地被风吹得波浪起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 而立在一边的楚凌云,却只是淡淡望着她,了然的目光带着暖意和不易察觉的苦涩。 大部队再次出发。 由于天气晴好,大家赶得也挺急,下午时,就到了青峰山了。 云七夕明显能感觉到,在快要到青峰山时,将士们都警惕了起来,身为将军的云冲骑马当先走在前面,侍卫们围着几辆马车,抬头不时地看着山上的情况。 看来,青峰山一带不太平,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浩浩荡荡的皇家队伍走进青峰山峡谷,速度慢了下来,峡谷除了车轱辘的声音和马蹄声,便只剩下山间的虫鸣。 峡谷幽深,马蹄声清晰地回响,大部队如一条长蛇,缓慢地走在其中,气氛特别怪异。 云七夕想起来时在青峰山发生的事情,嘴角弯了起来。 突然,一声鸟叫划破长空。众人警惕地抬头看,只见山腰处不知何时站着几个男人。 顿时,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侍卫们都拿着剑,紧紧地盯着他们。 云七夕认出来了,他们正是来时拦了她路的那几个人,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正是他们的大当家。 几人望着大部队的方向,大当家一只脚踏在石头上,两只手抄着,嘴里衔着一根草。 云七夕认出了大当家,大当家也看见了云七夕,远远的,大当家冲她抱拳,云七夕一笑,也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部队平静地走过峡谷,几人站在山腰处,视线追随着他们,却一直未有举动。侍卫们却不敢放松,直到大部队一路平安地走出了峡谷,才收了剑。 到达京城时,已经是午夜。 大部队先护送单烨一行回了皇宫,才分了道,一行去晋王府,一行往安国公府。 单连城的马车走了一段,车帘突然掀了起来,单宝珠的脸露了出来,借着月色,她俏皮地冲云七夕眨了眨眼睛,云七夕对她微微一笑。 直到马车没入夜色不见,剩下的人才继续往国公府的方向走。 在国公府门口,云七夕和云冲下了马,云揽月下了马车。 楚凌云坐在马背上,对云七夕道,“七夕,等我,我必定让你体面地出嫁。” 月华下,尊华风姿无双,眼神坚定,像是对着月光许下的承诺,别样的梦幻。 几匹马已经被小厮牵走了,云七夕立在国公府门口望着他。朦胧的月色掩盖了她的复杂的神情。 夜冷风清,府门口极其安静。 楚凌云眼神柔和地盯着她,却一直不肯移开,他在等着她的回答。 一个“好”字哽在云七夕的喉咙里,却始终发不出一个音来。看到楚凌云眼中隐有几分受伤,她才轻轻点了点头。 顿时,楚凌云微蹙的眉头绽开来,笑容里有几分满足和欣慰。 楚凌云驾马走远了,小雨骑着马跟在他的后面,一个小小的身体,马术却是十分娴熟。 虽说云七夕嫁去西凉,这件事对云揽月来说是个好消息,不过此刻看到惊为天人的西凉王子对云七夕如此温柔。身为女人的本能,她竟生出一丝嫉妒来。 “你们回来了?”沉重的大门打开,云风烈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爹。”几个回过头,唤了一声。 云风烈点点头,道,“已经不早,先歇息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各自回房,巧儿看见云七夕回去,困意一下子全没了,激动地表达了这些天来对她的担心和思念。直到云七夕表示自己赶了路,实在困,她才终于安静下来,默默退下,让她休息。 可当云七夕真正躺下来,却又睡不着了。 她曾经想过,在不做晋王妃的时候,她可以浪迹天涯,游山玩水,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却绝没有想过,她不嫁单连城,却要远嫁西凉王子。 虽说对她这个外来人口来说,并不存在远嫁一说,这个时代,没有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地方,所以并没有什么远近之分。可她真的能嫁给楚凌云吗? 同样是身份显贵不凡,她可以拒嫁单连城,因为她觉得单连城冷硬,不会轻易受伤,可她不能拒绝楚凌云,因为他太好,太温柔,她不忍伤害他。 突然,她从床上爬起来,下床将自己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将所有银子盘算了一下,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第二日,她将所有的银子带上,去了东子家。 翠翠在院子里晒衣服,看样子,她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脸蛋有了血色,也圆润了许多。 见到她,翠翠很是惊喜,“云姑娘,怎么是你?” 东子在院子里砍柴,听见翠翠的话,抬起头来,立刻站了起来。 “云姑娘?” 云七夕冲他们开怀一笑,将手里的一大袋银子掂了掂,说道,“是这样的,我马上要离开大燕了,但是在走之前,我想给大家引一条发财的路子。” 五天的时间,云七夕开始策划,忙活她的发财大计。在这五天里,她从百姓的八卦里听来一些事儿。 据说边疆又不太平了,大概是有些人听闻大燕的战神站不起来了,觉得大燕就像是失去了羽翼的老鹰,变得好欺负了,所以嚣张了起来。百姓们原本是不安的,不过自从听说单连城的腿好了,就兴奋了,纷纷期待着他们崇拜的战神能给敌人狠狠地一击。据说单连城自回到京城,就开始每日练兵,一日都不曾停歇。 他练她的兵,她忙活她的事儿,好像,两个人就从来没有过任何的交集。 十天后,在醉酒飘香的对面,一家名为“七里香”的酒楼隆重开业了。 无论是外观设计,还是排场,七里香都绝对不输给京城最高逼格的醉酒飘香。 而它的位置恰恰开在醉酒飘香的正对面,醉酒飘香的掌柜站在二楼窗口,看着对面热闹的场面,十分不爽。 在京城,醉酒飘香称霸十余载,还从没有哪家酒楼敢与他们叫板。这七里香开在它的正对面,装修得如此大气,明显就是要将醉酒飘香给比下去。 在开业前几天,云七夕就开始在京城造势,用开业当天免费试吃的营销手段诱惑客人。这种手段,在古代是从未有过的,所以,许多人感到新鲜,在还没有开业的时候,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所以,到了开业的那一天,出现了一种空前的盛况。 云七夕站在门口,看着客似云来,乐得合不拢嘴,暗自夸赞自己的经商头脑。果真,现代的人的经商门道,她稍微用上一点,就可以在古代做得风生水起了。 东子从七里香里走出来,对云七夕道,“云姑娘,看样子咱们这人手不够啊。” 云七夕朝里面望了望,以二鬼带头的好些个乞丐都变了装,穿得十分体面,在大厅为客人服务。可是,即使带上了丐帮的队伍,遇上这样的好生意,好像仍然是忙不过来。 云七夕淡定地笑道,“没关系,忙不过来是好事,跟客人们说,试吃三天,后面继续。” 东子皱起了眉头,“我们每天送这么多的免费的东西出去,不会太亏吗?” 云七夕笑着摇摇头,“你不懂,以后你就知道了,今天送出去的东西,以后我都会几倍的赚回来。” 东子挠着头,还是不懂,云七夕笑道,“去吧,叮嘱厨师,我教他们的几个特色菜一定要做好,还有,跟二鬼说一下,服务态度很重要,上次教他们的礼仪,全部要用起来。” “好。”虽然不能理解云七夕的有些行为,可东子还是相信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于是便照着她说的,吩咐了下去。 “哟,好热闹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云七夕的背后响了起来。 云七夕回过头,只见醉酒飘香的掌柜面色不善地站在她的身后,身边还跟着两个身材强壮的像是打手一样的男人。 而他背后的醉酒飘香,呈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冷清。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知不知道在京城做生意的规矩?”掌柜身边的一个男人嚷道。 云七夕淡定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掌柜你好,是来免费试吃的吗?七里香欢迎你。” 第125章相由心生 第125章相由心生 掌柜十分不屑地冷哼一声,“免费?顶多用来吸引一些贪便宜的百姓,我醉酒飘香的常客可都是些有身份的体面人物,怎会贪图这点儿小便宜?” 云七夕挠了挠耳朵,只是笑着,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他的话。而在掌柜看来,她就是心虚了,顿时高傲地抬起头,越发觉得自己与醉酒飘香实在高不可攀。 “开业大吉。”一个醇厚的男人的声音在掌柜的身边响起。 掌柜回过头,大愣,“云将军?” 云冲却只看着云七夕,淡淡一笑。 “开业大吉。”一个俏皮的声音从他的身边冒了出来。 自打回了京城以后,单宝珠越发回归了她机灵可爱的本性。她与云冲的婚姻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她已经不想再去伪装什么,这些年,她装得太辛苦。 云七夕笑着抱拳道,“多谢公主赏光,里面请。” 掌柜目前云冲和单宝珠进去,嘴巴半天都合不拢。 “早就听闻有一家七里香名声躁动,今日我便也来试上一试。” 掌柜还没回过神,又一个男人来到了七里香,于是他差点儿惊掉了下巴来。 “四,四,四……”他的舌头都在打哆嗦。 云七夕淡定拱手,“四皇子,多谢赏光。” 单景炎一身银白锦衣,用彩线绣着精致祥云,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清爽,只是仍旧带着病态,柔弱了。 他负手来到云七夕身边,笑道,“七夕,想不到你还有经商的头脑,真是不简单啊。” “四皇子,现在夸还早了点儿,进去品尝过之后,再夸也不迟。”云七夕笑嘻嘻地道。 单景炎点点头,“言之有理。” 正准备往里走,却听见背后一个女人的声音俏生生地说道,“惠妃娘娘送金匾一块,祝云姑娘生意兴隆。” 丁香的身后,两个小太监正将一块金匾高高的举起来,丁香轻轻将上面的红绸一拉,“第一酒楼”四个苍劲的大字便展现了出来。 “云姑娘,这金匾可是由晋王殿下亲自题字的。” 云七夕淡定的盯着这块金匾,眼神里充满了狐疑。 自打回京以后,她与他就没有过什么交集,他会给她开的酒楼题字?此话听来怎么可信度不高呢? 而此刻,最最惊讶的人就是醉酒飘香的掌柜了。连惠妃娘娘都亲自派人送来的贺礼,还是晋王殿下亲自题字的,他毕竟混迹京城生意场上多年,还是有些眼力见儿的,如果还看不出点什么来,他就真的傻了。 于是,不知何时,他带着他的那两个跟随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整个七里香一楼和二楼已经高朋满座,热闹非凡,单景炎,单宝珠和云冲几人坐在大厅靠窗处。 云七夕吩咐着东子和翠翠劝离了那些今天没有吃成,十分失望的百姓,这才走进了酒楼来。 料到开张这一天效果会不错,倒是没有想到还有几个意外之客。 正在满意地欣赏这盛况,就瞟见一个水绿的影子走了进来。 “沁雪?”云七夕低吟了一声。 张沁雪看见了她,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可云七夕却明显能感觉到,她并不像从前那么热情了。 云七夕走过去,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挽着她,“沁雪,我还一直在想呢,我的酒楼开张,你怎么能不来捧场呢?你还是来了,好姐妹。” 张沁雪勉强笑了笑,眼神朝坐在一边的单景炎看了去。 云七夕意会地一笑,拉着她就朝着单景炎那张桌子走去。 “哥,公主,景炎,不介意加入一个人吧?” 单景炎抬头,看了张沁雪一眼,含笑轻轻点了点头。 在云七夕的安排下,张沁雪与他们一桌坐了下来。 几道特色菜上完,云七夕站在堂中,给大家就这几道特色菜做了个介绍,同时也是灌输一种理念。 七里香,不做平庸,只做特色,不做最贵,只做最好。百姓们今天讨了便宜,自然是掌声雷动。 演讲完毕,云七夕也坐到了张沁雪身边去,还没说上什么话,却瞧见门口进来一个女子,手里捧着一卷东西。 女子站在门口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人,她看见了云七夕,便直直地向她走了过来。 “云姑娘,婉兮奉公子之命,送这一份贺礼来,祝姑娘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云七夕记起来了,她就是沉香阁的那个婉兮。 云七夕乐得一拍桌子,道,“爽快,不愧都是生意人,说的话我爱听,婉兮,替我谢谢你们公子。” 婉兮笑着摇摇头,一对长耳环如两根长辫子在她的脸颊边摇摇晃晃。 “不用谢,云姑娘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留下来吃饭吧?”云七夕礼节性地招呼道。 婉兮笑道,“不了,婉兮完成了任务,还得回去复命呢。” “你家公子怎么没来?”云七夕问道。 婉兮道,“公子说,他早晚会来的。”说完,她便走出了七里香。 婉兮走路的姿势很好看,扭动的腰身很美,不像是大燕女子的那种柔婉,倒有一种异域女子的风情。 看着婉兮出了七里香,云七夕将手里的东西展开来,却是一副画。 她记得她第一次走进沉香阁的时候,便看到沉香阁里挂了不少这样的画,画的意境充满了神秘的色彩,仿佛隐藏着什么奥妙,与手上这副画的感觉很像,看不出是画的什么,像是一种抽象画。 她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她看不懂,所以她特别怂地不敢说自己不懂,只是没有像皇帝的新装一样,像个白痴一样地拿出去炫耀。 “这是相由心生图。”单景炎的视线落在展开的画上,说道。 “相由心生?”云七夕诧异看向他,“景炎,你知道?” 单景炎道,“父皇那里也有一副,听闻是当年的北狄王子,也就是现在的北狄王相赠。” “相由心生?”云七夕咬着这四个字,再次将目光投到手里这张图上,脑海里浮现出无夜优雅而神秘的样子,“为什么要叫这么个名字?相由心生不是用来形容人的么?” “听闻这副画一般人很难看懂,而且每个人看到的图案都是不一样的,你心里想的是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 “是吗?这么神奇?”云七夕有些不信。 若真是这样,这副画拿到现代岂不是旷世奇珍? “我倒也对相由心生有所耳闻。”云冲沉吟道。 “你不妨试试?”单景炎笑道。 云七夕将图展开放在桌上,目光仔细落在上面。这副画里的色彩很多,很像咱们五颜六色的地图,看着看着,这一块块色彩仿佛流动了起来,起先杂乱的色彩,慢慢地幻化成形。 眼前,慢慢地呈现出一片黄沙大漠,一个骑着马的矫健身影慢慢地出现在画卷里。 心里想的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可为什么她看到的是他? “七夕,你看到了什么?”单景炎问道,其他人也都盯着她,十分好奇。 云七夕摇摇头,“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你们试试能看到什么?” 说完,她将画展在张沁雪面前,“沁雪,你看看,你能看到什么。” 张沁雪只盯了画卷一眼,便别开了眼,“沁雪愚笨,并看不出什么来。” 云七夕也不为难她,将画推到单宝珠面前,“公主,你看看你能看到什么。” 单宝珠听话地认真看着,不一会儿,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我看到了云哥哥。” 云冲抬起酒杯来,掩饰性的喝上了一口,以掩饰心中的尴尬。 免费试吃活动完了之后,宾客陆续离开,几人也来到门口,送这些客人。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云七夕远远望去,只见几匹马正朝着这边奔跑过来。 当先的那人那马,她刚刚在“相由心生”的画里才见到过。 七里香门口正在散去的宾客众多,马背上的男人放慢了速度,淡然的目光朝云七夕看了过来。 云七夕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于是大步过去,站在了他的马头前面。单连城仓促勒僵绳,马儿嘶叫一声,马蹄扬了起来。 他高高立于马上,她站在马头前,两人四目相对,气氛紧张怪异。就连周围的人也似乎察觉到了不对,也跟着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目光静静地观望。 云七夕唇角一弯,笑道,“晋王殿下,今日小店开张,你既然从此路过,怎么能不尝一尝咱们的七里香呢?东子,把咱们的七里香端上来。” 一声令下,东子准备好了她所要的一切。 云七夕从东子手里接过杯子,举高,笑眼望着单连城。 “晋王殿下,我还得感谢你呢,”她指了指门上的匾额,一字一句地念道,“第一酒楼,不愧是晋王殿下,写的字真不错。” 单连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那块金字招牌,他的瞳孔微微一缩。视线移动,他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单宝珠。 单宝珠将头埋得很低很低,像是一个知错的小孩,让人都不忍责怪她。 第126章碎碎平安 第126章碎碎平安 周围所有的百姓都默默地退到了一边,却在观望着这一幕,不知单连城是否会接下云七夕手上的这杯酒。 “听闻开这家酒楼的是安国公府的二小姐。” “二小姐不是指婚给了晋王殿下么?前些日子,听闻二小姐还追随着晋王殿下去了望岳山庄呢。” “你有所不知,二小姐这一去竟发生了变故,晋王殿下请求皇上退婚了。” 安静的环境里仍然听得见有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可云七夕没有受到这些议论的影响,始终端着酒杯,笑望着单连城。 “这二小姐的命还真是不好,前面太子妃没当成,如今晋王妃也做不了了。” “谁说她命不好,听闻在猎场的时候,西凉王子突然出现,请求皇上让二小姐嫁给他。” “是吗?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那当然,我一个远房的表哥是当侍卫的,这一次跟随着皇上一行人去了猎场,发生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在现场。” “晋王殿下,给个面子吧?”云七夕笑容不减地说道。 单连城凝视她片刻,终于伸手接过了她的酒杯,视线停滞在她手腕上的玉镯上片刻,便仰脖子一饮而尽,同时酒杯从他的手中往后抛了出去。 一个优雅的抛物线后,百姓慌忙避让。酒杯落入了一个人的手里。 大大的毡帽,蓝色的布衣,袖口微卷,两根手指捻动,酒杯在他的手心里转了转,他手掌朝下,手指一松。 一个破碎的声音,酒杯还是落地而碎。 只能看见他唇角含着笑,一步步地朝云七夕走了过来,直到走近,他才伸手将毡帽摘了下来。一张绝世容颜展现在了众人面前,人群里不由响起了低呼声。 “碎碎平安,晋王殿下,我代七夕谢谢你的祝福。”楚凌云已经走到了云七夕身边,望着坐在马背上的单连城笑说。 单连城的眸子暗了一瞬,未看楚凌云,只看了云七夕一眼,便提着僵绳,驾着马缓步离去。 众人安静地让开了路,目送着单连城的背影离开。 直到单连城以及他的将士消失在了街头,安静的百姓们才终于松了口气,纷纷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个穿着普通却气质逼人的男人。 楚凌云忽略掉落在他身上的无数道目光,眼神温暖地望着云七夕,笑道。 “七夕,你还真是雷厉风行,这么快就把酒楼开起来了。”说完,他的眼神落在门口的七夕楼三个大字上,又问,“可是为什么要叫七夕楼呢?” 云七夕甩开心里那些五味杂陈的东西,扬了扬眉,笑道,“我人走了,总要留下点东西是不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楼,让全京城的人永远都会记得她的创始人云七夕,这种感觉不是太好了?” 楚凌云笑着点点头,“说得对。” 云七夕拍拍手,对周围的百姓大声说道,“各位,七夕楼免费三天,今天没有尝到的,明天记得早点来哟。” 此话一落,立刻迎来百姓们的一片欢呼。 待围观的百姓都散了之后,单景炎和云冲告了辞,单宝珠自然紧跟着云冲,张沁雪看着单景炎走远的背影,也兴致缺缺地走了。 其他人回到七夕楼里。 关上门,大家开始兴奋的讨论今日开业的火爆成绩。 只有云七夕和楚凌云对坐着喝茶,十分地淡定。 “云姑娘,看样子你早就知道今天的生意会不错,是吗?”东子问道。 云七夕放下茶杯,自信地点点头,“那当然,我云七夕向来不做无把握的投资。” 翠翠既兴奋又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起先忙活了半天,这会儿又太激动,瘦弱的脸颊多了一丝血色,可她还是不免有些担忧。 “可是,云姑娘,咱们如今不收银子,捧场的百姓是多,以后收银子了,还能有这么多人来捧场吗?” 云七夕手指悠闲地敲着桌面,笑道,“难道你们不相信我?” “相信,当然相信。”大家都争先恐后地表态。 云七夕心情愉快地看着周围这一圈儿人,以前他们都穿得破破烂烂,走到哪里都被人瞧不起,如今,洗干净,换了装,他们其实一个个也都长得很周正。解决了这些人的就业问题,她觉得好有成就感。 “赚钱的路子我给你们铺好了,至于你们经营得怎么样?能不能赚钱,赚多赚少,得看你们了。” “云姑娘,你放心,你做了这么多,让我们以后不用再乞讨了,我们一定会好好珍惜,照你说的,好好地做。”二鬼当即信誓旦旦地说道。 “云姑娘,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了。”东子不太说话,但能看得出他的真诚。 云七夕点点头,“不用感谢我,你们过得好,我也开心,以后我要是回到大燕来,也有个可以蹭饭的地方是吧?” 翠翠道,“云姑娘,您随时都可以来,您才是我们七夕楼真正的掌柜。” 大家虽然在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但自从知道了楚凌云的真实身份,明显却不如以前那么活跃了,明显拘谨了许多。即便他现在只是穿着布衣。 楚凌云一直都坐在一边,含笑默默地听着,大概看出了什么,待大家说完,他道,“今天七夕楼开了个好头,不如大家来庆贺一下吧。” 若是以前,他这样一说,大家铁定都跳起来了,可是此刻大家很安静,看神情大家对他这个建议有些向往,只是碍于楚凌云的身份,不敢太过放肆。 云七夕一拍桌子,站起来,爽朗地道,“说得对,我们确实应该庆贺一下,咱们今天就来个不醉不归。” 翠翠看看楚凌云,又看看云七夕,小声道,“咱们是不是应该顺便祝福一下云姑娘和王子殿下?” “对对对,翠翠说得对。”众人齐声附合。 云七夕只是笑了笑,看了楚凌云一眼,他正含笑凝望着她,她吐了口气,喊道,“拿酒来。” 于是,酒菜上桌,大家关上门嗨了起来。 毕竟都不是过分拘束的人,喝了几杯之后,姿态就随意起来,身份什么的也就暂时放在一边了,回忆起以前在一起喝酒的日子,大家似有很多的话要吐。 二鬼几次想要开口,都忍下来,可又多喝了几杯之后,他便实在忍不住了,看着楚凌云,说道,“王子殿下,你……” “大家都是朋友,以前是,以后也是,就不要这样称呼我了。”楚凌云笑道。 二鬼神色动容,朝楚凌云举起酒杯,“王子殿下爽快,我二鬼先干为敬。” 喝下一杯,二鬼用袖子擦了擦嘴,突地看向一边坐着的老徐。 “老徐,你记得你上次在东子家的院子里说过的话么?” 一直没说话的老徐淡淡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话。 云七夕不知道二鬼说的是什么,也是好奇地看着老徐。 二鬼是个急性子,见老徐只是笑笑不说话,就急了,推了他一把。 “你笑什么?你不记得了?你上次不是说云姑娘有凤命么?想不到你真的说中了,云姑娘嫁给王子殿下,以后不就是会当王后么?”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云七夕倒是想起来了。难道这是命中注定?可她的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是不对的。 老徐看看云七夕,又看看楚凌云,最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二鬼瞧着越是心急。 老徐道,“天机不可泄漏。” 二鬼呲一声笑了,“什么天机?你看你,就会卖关子,你当初要是直接说,云七是王子殿下,云姑娘以后会嫁给他,会当上王妃,大家不就都明白了,还非得说得不清不楚。” 老徐笑了,眼角的鱼尾纹很深,看着云七夕道,“云姑娘,你的确是有凤命的,这其中的天机不可说,早晚大家都会明白。” 二鬼见他依然这般调调,好像打哑迷似的,自觉无趣,也就与其他人喝酒去了。 云七夕想着老徐的话,心中觉得好笑,在还没有穿越之前,她吃过各种各样的苦,连她爹都不想理她,这样的命叫凤命?是从哪里看出她有凤命呢?她就要嫁给楚凌云,是这个说法的应验吗? “七夕,你今天累了,多吃点。” 一块鱼夹到了云七夕的碗里,伴着的是楚凌云温和而关切的声音。 云七夕回他一笑,点了点头,举起杯对着大家,“今天最累的是大家,大家辛苦了,我敬大家一杯。” 大家纷纷举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真挚的笑容。 最后,大家都彻底放开了,连平日不喝酒的翠翠都喝了几杯。今天,大家的命运都发生的转变,一种好的转变,想到从此可以凭双手赚钱,大家是真的开心。 云七夕也是由衷地开心,她是一个有事业心的女人,能做一番事业,她特别有成就感。 开酒楼解决东子一群人的生计问题是她的第一步计划,而在喝着酒吃着饭的时候,云七夕已经开始想到自己的第二步。 于是,第二天一早,她便往单连城练兵的大营走去。 第127章你可以赶我,不过你别后悔 第127章你可以赶我,不过你别后悔 永台大营,在出京城往西两里处。 云七夕独自骑马出了城,往永台大营走去。 已经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天气越来越凉了。官道上零零落落铺了一些黄叶,秋风吹过,树上的树叶又开始掉了。 遥遥望见永台大营的时候,还未走近,就听见了震天的喊杀声。 “来者何人?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门口的守卫一伸长矛,拦住了她的去路。 云七夕坐在马背上,轻轻一笑,“我知道,这里是永台大营,我是来找晋王殿下的。” 守卫打量了她一眼,道,“晋王殿下岂是你说见就见的?更何况,这里是兵家重地,从不允许女子出入。” 云七夕下得马来,摸着马背,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话不要说得太绝对了,凡事不都有个例外?” 说完,她手上一用力,按住了马背上的一个穴位,马儿突然一声长嘶,撒开蹄子冲了出去。 守卫们措手不及,其中一个拉住了马的僵绳,却拉不过马的力道,被马拖得摔了个狗吃屎。 “快拉住它。”起先与云七夕对话的守卫也再顾不上云七夕了,跟着马冲进去,大声喝道。 一匹马,突然冲进了严肃的永台大营,严谨有序的军队一下子乱了章法,所有人都围着这匹马儿打转,七手八脚地想要治服它。其中一人飞身上去,骑在了马背上,紧夹马腹,拉住僵绳,僵持了好一会儿,马儿才终于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这不是军营的马。”向飞骑在马背上,厉声地问着追过去的守卫。 守卫自知失职,不能辩解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云七夕已经走进了大营,并抄着手神态惬意地看着他们。 顺着她的视线,向飞也看见了她,凝眉看了她一会儿,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将僵绳丢给一边的另一个士兵,望着她。 云七夕摊了摊手,无辜地笑道,“没办法,他们不让我进来,我便只能出此下策了。” “晋王殿下!”不远处传来齐齐一声喊。 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身银甲的单连城立在不远处,身材因着那厚重的银甲,显得越发高大的几分,他的目光落在云七夕的身上,神情漠然。 “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沉声问。 云七夕笑了,“你们就没什么新鲜台词吗?我当然知道这里是永台大营,正因为知道,我才来的。” 单连城沉着脸,眸子微微眯起。 云七夕又是不以为然地轻轻一笑,“你可以赶我走,不过你可不要后悔。” 半刻钟后,她被带到了大营的营帐里。此时的营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说吧,找爷何事?”单连城背对着她问。 “那个,我不是来找你的。”云七夕都不好意思打击他的过分自信。 单连城猛然转过身,果真,尽管她语气已经尽量委婉,她不是打击到他了,不,是激怒了他了。 “我是来找顾老的。”云七夕不敢去惹一只压抑的老虎,摆正态度,认真说道。 见单连城不动,她解释道,“你以前不是要我做你的随军太医么?这是你帮我的交换条件,可如今,我要离开大燕了,这件事好像做不到的。我这个人,不想随便欠别人的,医术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作为个人炫耀的资本的,所以,我决定把针刺麻醉这个医术,教给顾老,让更多战场上的将士减轻痛苦。” 这一段话,她说得很认真,没有了平日里的玩笑。面对医术和人命,她从来都是认真的。 单连城盯着她,像是在琢磨她的话,原本黯淡的眸子微微地亮了些许。 半响,他没有说话,走出了营帐。 云七夕在营帐里等了没一会儿,顾远就来了。 “云姑娘,你来了。”看他激动的样子,想必单连城已经跟他说过她来的目的了。 对一个多年的医者来说,一项高深的医术比什么稀世珍宝都重要。 “嗯,顾老,我就要走了,想把我针刺麻醉的医术教给你,你愿意学吗?”云七夕问道。 顾远激动得嘴皮子直打哆嗦,“真,真的?” “当然是真的,顾老,以后,你跟着殿下一起出征,用得着针刺麻醉的地方很多,毕竟,麻沸散是相当有限的。”云七夕严肃地说。 顾远虽然医术不如她,不过好歹有阅历,那些年跟着单连城一起出征,也见得多了,此刻听她这样一说,也是颇有感慨。 “是啊,在战场上流血,甚至丢命的,都是真正的勇士,若是能尽我最大的能力减轻他们的痛苦,救回他们的命,让我付出再多,我顾远也愿意。” 云七夕点点头,她知道,长年跟着单连城久经沙场的人,也会感染一腔热血。 “其实这个不难的。”说着,云七夕正式给他开始讲解。 理论的东西讲完,她需要一个人来作实验,于是他们走出了营帐。 之前的一场闹剧过后,将士们又已经恢复了有序的练兵,单连城站在高台前,亲自指挥。下面的将士们,一个个刚劲有力,杀声震天。 整个场面看上去,气势如虹。 云七夕自认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好的东西,她永远都不会否认。她想,就算单连城是她的仇人,她也会承认,他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 更何况,他们并不是仇人的关系。他救过她,她也救过他,甚至在好几个时刻,给过她一种他们之间像情侣的错觉。仔细想来,他们好像并没有多么排斥对方,只是像想要煮一锅粥,欠了点火候。 单连城回头时,看见了他们,一扬手,所有训练的士兵停了下来。 云七夕道,“我们现在需要拿真人来做试验。” 顾远也赶紧上前,对单连城点了点头后,才对着下面一群士兵道,“各位将士,这位云姑娘有一种针刺麻醉的疗法,作用类似于麻沸散,我老顾也是为了大家,所以想着把云姑娘的这个本事学过来,不知道谁愿意来做这个试验?” 底下响起了小声地窃窃私语,有对所谓的针刺麻醉质疑,有对云七夕的医术质疑的…… “我来。”戈风站了出来,他是见过云七夕的这个本事的,所以他深信不疑。 “我也来。”向飞站了出来。 虽然他不知道这是真是假,但看顾远和戈风的态度,也似乎明白了坚定地站了出来。 云七夕欣慰地点点头,“其实本来一个人就够了,不过,有两个人更好,我可以一边给顾老示范,一边让他亲自操作。” 几人再次回到营帐里,两张榻,戈风和向飞分别躺在上面。 云七夕捻起银针,一边给顾远讲解具体穴位,一边一个个地扎了进去。 她扎的是向飞,向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倒是让云七夕心里不由生出一种敬佩。 顾远虽然没有做过针刺麻醉,但是扎针对他来说是小儿科。 “戈风,要是疼,你就忍着点儿啊。”顾远在扎针之前,还是给戈风打了个预防针,让他好有个心理准备。 戈风道,“快吧,顾老。” 顾远这才凝视静气,依照云七夕扎针的位置扎了下去。 一针接着一针,扎了六针之后,云七夕问向飞。 “向将军,你的腿能感到麻吗?” 向飞点点头,心头不禁暗暗称奇。 “戈风,你呢?”云七夕又看向戈风问,顾远也是满脸期待地等待着结果。 戈风点点头,“有点麻。”云七夕拿一根戳在他腿上的皮肤上,见戈风一点反应也没有,便确信达到效果。 顾远好不高兴,激动地看着云七夕,“云姑娘,谢谢你了,以后将士们要少受不少苦了。” 云七夕摇摇头,“不用谢,医术再好若是不能用来救人,也是无用,希望你能救更多的人。” 顾远重重点头,“一定。” 接下来,云七夕又给他讲了一些其他重要部位的针麻技巧,顾远毕竟是老中医了,一点就通,很快就学会了。 走出营帐,单连城仍然在练兵,所有人都很卖力认真,他的视线一直投在练兵场上,好像并没有看见背后的她。 云七夕默默牵回自己的马,走出了永台大营。 守卫见她出去,主动给他大开了木栅门。知道她此行来的目的,他的眼中的敬意油然而生。 在大燕,她的两件心事都完成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骑上了马背。 她该扬长而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回头望一眼。 高台上,单连城训练得专注认真,就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出她的离开。 云七夕唇角无力地弯了弯,把自己的医术奉献给这样一个怀有仁心的大将军,她应该是做对了。 她像完成了一件大事,回头时,马儿跑得很快。所以她并没有看到,当她的马蹄声响起时,站在高台上的人转过了身来,目送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 两天后,便是她出嫁的日子了。 前一天,云风烈去木锦萝的墓前呆了一整天,到天黑才回来。 第128章迎亲 第128章迎亲 当夜,云风烈差人来唤云七夕。 云七夕去到前厅时,见他一人孤坐在大椅上,一只手撑着头,似乎很疲惫。 “爹,您找我?”她走了进去。 云风烈抬起头来,望着她道,“七夕,你坐吧。” 云七夕坐下,只听云风烈缓缓说道,“七夕,后天你就要嫁去西凉了,爹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嫁这么远,不过,也好,西凉王子人不错,西凉的王妃曾是我们大燕的公主,相信她不会亏了你。” 记不起有多久,云风烈没有这样语重心长地与她说过话了,从她走进国公府,她便知道,这位爹对二小姐的爱是真的。可不知从何时起,她就觉得他变了,变得漠然了不少。 云七夕长这么大,从来都不知道父爱是什么,当她代替二小姐接受着这位老父亲的关爱的时候,她真的感到了幸福。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的东西,给她一点点,她就满足了。 “爹,你放心吧,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没有人能随随便便地欺负我。” 这句话是真心话,她说得很真诚。她原本就是一个很真的人,已经要离开,她不想再伪装得太深。 云风烈侧过头,苍老的眼睛望着她良久不语,像是在看她,又像是没有焦距地穿过她看着别处。最后只是无声地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第二日,也就是她出嫁的头一天,宫里的圣旨来了。 国公府里的所有人都在前厅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国公府云氏七夕贤良淑德,才貌双全……” 尤万山尖细的嗓门回响在安静地大厅里,这些官方的夸词云七夕全然听不进去,她只想听个结果。 跪在一边的云揽月俯低的脸上透着烦燥,对于这道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圣旨,满是不耐烦,奈何无论如何也得忍。 终于,一派官方言词念完,重点来了。 “着即里起,封云七夕为安阳郡主,赐黄金五百两,锦布五十匹,珠宝手饰一箱……此去西凉,山高路远,望安阳郡主珍重。”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其他所有人都伏下身子谢恩了,只有云七夕还跪得笔直。她有些懵。 尤万山收起圣旨,看着云七夕,眼里顿生一种慈爱,柔声道,“安阳郡主,接旨吧。” 云七夕这才伸出双手,接过了圣旨。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尤万山将赏赐着人安放好,便离开了。 看着丰厚的赏赐,云七夕竟然没有一种财的兴奋。倒是皇上如嫁女儿一般的手笔,让她有些感动。这完全不符合她的本性啊! 而皇上的这道圣旨,有人欢喜有人不爽。 这意味着,在云揽月没有嫁给太子之前,云七夕的身份高过了她,这让她怎能服气?尽管苏玉婉一直在一旁扯着她的袖子,可她仍然无法掩盖她脸上的怒气和嫉妒。最后,就愤愤然拂袖而去。 苏玉婉只好勉强笑了笑,“七夕啊,你不要怪你姐姐,她不过是见你要远嫁,有些不舍,就有点闹脾气。” 云七夕本不想就此发表什么言论,可苏玉婉这话恶心得实在不能忍。她眼中噙着一丝冷笑,只道,“大娘,你不累么?真当我傻?” 苏玉婉的脸色顿时一变,云七夕却不屑再多看一眼,大步离去。 回到房间,想到明日就要嫁给楚凌云,云七夕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她以为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她大张旗鼓地开酒楼,又传授医术,一步一步,井然有序,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了,她的心却莫名慌乱。 独坐了不知道多久,云冲来了,将几盒打包好的东西放在桌上。 “一品居的绿茶糕,以后你恐怕就再难有机会吃到了。”云冲的眉宇间笼着一层淡淡的伤感。 “我不爱吃绿茶糕。”云七夕一本正经地回答。 云冲看向她,“你会爱吃的。” 云七夕摇摇头,“大燕的一切我都不会忘记,我会试着去爱上西凉的东西,吃不到还挂念着,岂不是徒增烦恼?” 云冲良久地望着她,好一会儿,眸子才垂下,移开视线,“你很洒脱。” 洒脱?为什么这一次,她觉得自己不够洒脱呢? 云七夕轻轻一笑,“有些时候,当事情不能改变,洒脱一点,比徒增烦恼好。宝珠公主很不错,我不能参加你们的喜宴了,对她好一些。” 云冲黯然地移开眼,望着窗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傍晚的时候,巧儿拿了个精致的香囊进来,说,“二小姐,这是张小姐送来的。” 云七夕打开香囊,从里面取出一个同心结,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写着,“七夕,祝你跟王子永结同心。” “她人呢?”云七夕问。 “已经走了。”巧儿道。 第二日天不亮,巧儿就来给她换衣画妆。 长这么大,她真的还没有正而八百地打扮过,一直觉得,自己素颜也不差。可是今天,她不能不仔细打扮,她不能失了楚凌云的面子。 大红的嫁衣,精致的彩线绣纹,发髻挽起,满头坠饰。 “巧儿,不要插这么多东西在头上吧,我感觉好重。” 巧儿继续将一根金簪插进她的发髻里,笑容满面地道,“二小姐,必须要插的,您如今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是安阳郡主,而且,您是嫁到西凉做王子妃的,怎么能随意呢?” 最后,云七夕还是只有由着她了。 所谓三分人才,七分打扮,镜子中的自己,经过这样一番细心装扮,大不一样了。 “二小姐,您真美!”巧儿由衷地夸道。 云七夕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身上大红的喜服,心头突然猛然一跳。因为就在这一瞬间,她忆起了躺在棺材里的二小姐。 “二小姐,您怎么了?”察觉出她脸色不对,巧儿担忧地问道。 云七夕摇摇头,“没什么。” 不一会儿,吹吹打打的喜庆乐声越来越近。 “来了来了,郡主,王子迎亲的队伍来了。”喜娘欢天喜地地从外面奔了进来。 红盖头盖上了头,挡住了她的视线,她被喜娘从凳子上搀了起来。 依照礼数,她去前厅向云风烈行过礼后,才在喜娘的搀扶下走出大厅。 “七夕,珍重。”在喜乐声里,她听见云冲的声音在她身后说。 盖头下的云七夕轻轻点了点头,一步步地走出国公府。 一出国公府,那吹奏声就响亮清晰起来。 “新娘子上花轿喽。”喜娘一声吼,便扶着她往花轿走。 盖头下有限的视线里,云七夕看见了一匹红鬃马上大红的衣摆。 她被送入了花轿,喜娘再吼一声,“起轿。” 花轿被抬起,一路吹吹打打地走起来。 云七夕轻轻掀开布帘,望出去,国公府的大门渐渐后退,而云冲一人负手立在大门口,望着花轿离去的方向。 西凉王子迎娶安阳郡主,这是大燕近日最大喜事,关键是这位安阳郡主曾被退婚两次,许多百姓都涌到了街头来看。 这段婚姻已经不是两个人的事,也不是两个家庭的事,而是两个国家的事。 路过七夕楼时,云七夕忍不住再次掀开布帘来看。 东子,翠翠,二鬼……七夕楼里的所有人都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 她的视线一转,在人群中看到了另一个人。 他远远地站着,脸色苍白得厉害,仿佛是又病了。 云七夕心里一紧,突地取过自己的包,拿出一瓶东西来,想了想,将瓶子里的东西倒出来一半儿,喊道,“停,停下。” 喜娘掀开布帘一角,紧张地问,“郡主,您要做什么呀,这迎亲的队伍可是不能停的,不吉利。” 云七夕听不进她的唠叨,扯下盖头,便出了花轿,从花轿上跳了下去。 楚凌云一抬手,整个队伍停了下来。 原本有些嘈杂的百姓都安静了下来,好奇地看着云七夕的举动。 云七夕提着笨重的喜服冲到单景炎面前,将瓶子塞到他手里。 “景炎,这药是救命的,你拿着。” 单景炎捏紧药瓶,展了个苍白的笑,“七夕,谢谢你。” 云七夕摇摇头,认真地看着他道,“珍重。” 单景炎点点头,“你也一样。” 云七夕走回来,走到七夕楼门口,将绣帕包起的东西放到翠翠手里,凑到翠翠耳边小声说道,“翠翠,把这个东西交给晋王殿下,就说是四皇子的救命药,让他管着。” 翠翠一听是救命药,就特别小心地收了起来。 “云姑娘,珍重!”翠翠不舍地说道。 其他人也都纷纷道,“云姑娘,珍重。” 看着他们一个个凝重又不舍的样子,云七夕露了个大大的笑容,轻快地说道,“我会好的,你们放心,把我的七夕楼经营好,他日我与王子回来,要看着它红红火火的样子。” “你放心吧,云姑娘!一定会的。”东子郑重地说道。 云七夕退后几步,最后望了七夕楼的招牌,看着上面那块“天下第一楼”,心里莫名被刺痛了一下。 转过身,楚凌云立在马上,朝她轻轻一笑,是一个理解的笑容,完全没有半丝责怪。 今日的他,穿着大红喜服,英气逼人,他总是在适当的时候,给她一个温柔的眼神,让她凌乱的心安定下来。 回到了花轿里,迎亲队伍重新上路,乐声再次响起。 而云七夕没有望见的是,醉酒飘香的二楼窗口处,一个戴着银狐面具的身影正孤独地立着,望着花轿的方向。 第129章只要你开心就好 第129章只要你开心就好 七夕楼,再见! 大燕,再见! 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出了京城,看热闹的百姓也是一直排到城门口才结束。 出城走了一段,队伍终于安静了下来,不再吹奏。 “停!”楚凌云喊了一声,队伍停了下来。 云七夕掀开帘子,望出去,见楚凌云骑着马走回花轿前,温和地说道,“七夕,此去西凉还要很远,呆会儿到了下一个镇上,恐怕要换乘马车。” “好。”云七夕应了一声。 她正要放下布帘,又听见楚凌云轻声问道,“七夕,你不开心吗?” 云七夕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他澄亮的眼睛好像能窥视人心,他的敏锐让她有一种负疚感。 云七夕朝他展了个笑容,说道,“没有,我只是不太喜欢长途跋涉。” 楚凌云松了口气,笑了笑,“我们可以不要赶得那么急,你不必有心理负担,我们可以边走边游山玩水,你觉得哪里好玩,想在那里多停留几天,都可以。” “王子,这,这不大好吧,这毕竟是迎亲,不是游山玩水啊,还是有规矩的,怎么能走走停停的呢?这多不吉利!”站在一边的喜娘终于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楚凌云不以为然地笑道,“这有何关系?只要七夕开心就好。” 这一句话,加上他温和的笑容,像是暖阳一般,照进人的心里,热热的。 “这……”喜娘大概是有始以来第一回遇上这样的事情,可两位身份都不一般,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走了两个时辰,响午时分,到了慈水镇。 有迎亲队伍路过,总是会引来围观,更何况还是这么壮观的队伍。 听见熙熙攘攘的人声,云七夕打起帘子望出去,街上的百姓都很好奇地盯着花轿看,见帘子掀起,更是争先恐后地想要一睹新娘子的真面目。 “郡主,您可不能随便露出脸来。”喜娘在轿外小声提醒,想要把帘子给放下来。 可云七夕却揪紧大红的布帘,不动了,眼睛紧紧地盯着人群里的一个背影。 就在她掀开帘子的一刹那,那个原本站在人群里的人飞快地退出了人群。 好熟悉的背影!当她想要再看得更清楚时,那个人影就不见了,可她确定,那不是错觉。 “郡主,怎么了?”喜娘见她神色不对,问道。 云七夕摇摇头,“没事,告诉王子殿下,我饿了。” 不肖喜娘传达,楚凌云就已经听见了她的话,吩咐道,“找个地方歇一歇吧。” 云七夕也不顾周围百姓的眼光,就这样从轿子里钻了出来,甚至连盖头都没盖。喜娘拦也拦不住,也只好随她了。这一路走来,什么规矩,都早就没有了。 楚凌云下得马来,云七夕走到他身边道,“凌云,我可不可以不要穿这一身,太沉重了。” 楚凌云想也没想就笑回道,“可以,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这怎么可以?”喜娘实在不能不说了。“这其他规矩不守也就罢了,结婚怎么能连嫁衣都脱了呢?” “是啊,二小姐,这样不大好吧。”连一路都没说话的巧儿都忍不住说话了。 “不止七夕要换,大家都换了吧,毕竟此去路途遥远,这样的装扮多有不便。”楚凌云一锤定了音。 别看他平时说话总是很温和,但认真起来,却是无人敢反驳。 一行人入得旁边的一处客栈。 掌柜见来了这么多人,乐得笑开了花,立刻让好几个小二上来招待。 他们简单地吃过饭后,云七夕对楚凌云道,“我去找个房间换衣服。” 楚凌云点了点头,道,“好。” 云七夕问小二要了一个空房间,小二带路走到楼梯口,正准备上到二楼去。可她一抬头,看到二楼走过一个人影,心头一震,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她走回到楚凌云身边,说道,“还是不换了吧,咱们赶路要紧,我们换乘马车,争取早点到。” 楚凌云见她脸色不对,放下筷子,手伸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问道,“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云七夕摇摇头,“没事。” 楚凌云立刻吩咐小雨,“小雨,去雇几辆马车来,再给我的马喂些草料。” “好。”小雨应了一声,就去了。 待大家都吃好了,小雨的马车也准备好了,所有人重新开始上路。 云七夕坐在马车里,冷静地想了一会儿,唇角轻轻撩了起来,不由冷哼了一声,眼底划过一道潋滟的光华。 走出慈水镇,热闹到冷清。云七夕心里的那根弦越崩越紧。 突地,听见一阵哭声传来。 云七夕掀帘望去,只见山脚下不远处,冥币满天飞,有不少人跪在一个坟坑前,在伤心地哭泣。 这会儿是午时,天却仿佛暗了些许,风也大了,看来是要变天了。 有冥币顺着风吹了过来,从他们的头顶,身边飞过。 喜娘惊叫一声,双手直挥,不想冥币粘她的身,嘴里不时的骂咧,“晦气,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呢?真是太晦气了。” 云七夕拔高嗓音道,“停一下吧。” 喜娘瞪大眼睛盯着她,“郡主,您要做什么也得等过了这里再说啊,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碰上这样的事多晦气啊,咱得赶紧避开才是。” 云七夕没理会她,已经钻出马车,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凌云,碰上就是缘,我想去给这位逝者烧把纸。”云七夕抬头对楚凌云道。 楚凌云微愕了一瞬,又理解般地点了点头,“好。” “二小姐,这不太好吧,咱还是赶紧走吧,你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去粘死人的事儿呢?您不能什么都不顾忌啊?”巧儿拉住了她。 云七夕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淡淡一笑,“没事儿,我云七夕平生最不怕的就是死人的事。” 说完,在其他所有人不理解的眼光中,她固执地走了过去。 有人在伤心之余,抬头看见穿着一身喜服走来的女子,竟然都忘了哭泣,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她,都惊讶地盯着她。 “你们哭得这么伤心,逝去的人的魂魄会不舍离去,又怎么能入土为安呢?”云七夕说着话走近。 当中一个披麻戴孝的妇人听她这样一说,本就哭肿的眼睛又涌出了眼泪。 “我家夫君一辈子,向来本分老实,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却死得这么惨,剩下我孤儿寡母,可怎么办呀?” 妇人越说越伤心,说完就又失声痛哭了起来。 云七夕看见,她的身边跪着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男孩,睁着一双大眼睛,懵懵懂懂看着这一切,像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逝者已矣,生者可追,您节哀顺便吧。”云七夕说完,便蹲下身来,拿起一把纸钱烧了起来。 “李家嫂子,盖棺吧,早日让李大哥入土为安才是啊。”站在坟坑旁边的人劝道。 云七夕望了一眼坟坑里,棺盖还未合上,想必是这位李家嫂子伤心过度,一直不肯合棺。 妇人只是哭得越发伤心,并不说话,其他人只当她默认了,便几人合力,准备合棺。 突然,一阵疾风吹来,一堆冥币飞上了天,火星子急窜。 几个准备盖棺的壮汉被迷了眼,纷纷抬手遮挡飞来的纸灰。 只有云七夕睁着眼,平静地盯着坟坑里的棺材。 “这鬼天气,怕是要下雨了吧。”待风过,一个啐骂了一声,才几人合力把棺盖合了上来。 云七夕站起身,将一个东西放在李家嫂子手里,道,“你要好好地把孩子养大,你的夫君在天上看着呢。” 李家嫂子瞪着手里的一绽金子,呆住了,缓缓抬头,终于正眼看着眼前这位穿着嫁衣的姑娘。 其他人也都是惊讶不已,对乡村人来说,也许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金子长什么样。 云七夕已经往回走去,所有人都盯着她,随即也看到了长长的迎亲队伍,便知晓她的身份并不简单。 喜事遇上丧事,这姑娘不但不避讳,还这么大的手笔? 云七夕走回去的脚步轻松了不少,见楚凌云望着她,她给了他一个笑容,轻快地说道,“走吧,我保证不再耽误行程了。” 坐回马车里,巧儿也入了马车,忍不住说道,“二小姐,这天底下的可怜人多了去了,您也管不过来呀。” 云七夕笑笑不语。 也许所有人都当她是同情那对母子,她的确对那对母子有一番同情,可是她并没有那么大爱无疆,巧儿说得对,天底下的可怜人多了去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过是对这位李家嫂子有点内疚罢了。 “喜娘,这里属于什么地方?”云七夕对马车外的喜娘问道。 喜娘想着刚才那件晦气事儿,还在直摇头,听云七夕问,她回道,“这还是属于慈水镇,再走一会儿,就到顺城了。” 到了顺城,天色更暗,风更大了些。 顺城虽然比不上京城,却绝对是一个繁华的城市。 “七夕,我们今晚就在顺城落脚吧。因为出了顺城,要很远才能到下一个镇。”楚凌云说道。 云七夕点点头说,“好。” 于是,一行人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云七夕已经料到他们此行并不会顺利,却没想到所有的变故都在顺城发生了。 事后她甚至调侃说,叫什么顺城啊,应该叫不顺城才对。 第130章你认为我就不敢杀你? 第130章你认为我就不敢杀你? 起先到顺城的时候,云七夕就发现,顺城像是在庆祝什么节日一般,似乎很热闹。 傍晚时,一行人换过了衣服,在客栈吃饭,云七夕特意问了掌柜,才知道,原来是赶庙会。 云七夕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听掌柜这样一说,赶路一天的疲劳似乎一下子就飞走了。 楚凌云看出了她的心思,说道,“七夕,你想出去,呆会儿吃完了饭,咱们就出去看看这庙会。” 掌柜笑道,“几位客官是外地来的吧?这会儿的庙会才刚刚开始,要晚上才热闹呢?那火龙啊,各种各样的彩灯啊,要晚上看起来,才好看。” 等他们吃过饭,天也黑了,云七夕拉着巧儿就跑了出去,楚凌云笑望着她的背影,跟在后面。 街上的人陆陆续续地多了起来,云七夕走入人群中,放慢了脚步。只见各种的彩灯亮了起来,五颜六色,特别漂亮。 其实,身为现代人的云七夕见过的好看的东西多了去了,都市的霓虹能不比这些漂亮几百倍?可那些都已经离她很远很远。 从大燕离开,这一路走来,安静的时候,她的心静不下来,这会儿淹没在这热闹里,心却反而宁静了不少。 “二小姐,你看,那个荷花灯好漂亮!” “还有那个,你看你看……” 巧儿惊奇地一会儿指指这个,一会儿指指那个,云七夕点点头,“嗯,好看。” 天空突然划过一道亮光,云七夕停下脚步,望着天,自语道,“要下雨了吗?百姓们好不容易赶一回庙会,却要下雨,是不是太扫兴了?” “不会的,即使下雨,庙会也会继续下去。”楚凌云走到她的身边,回答她。 “大雨也烧灭不了大家赶庙会的激情?”云七夕挑眉淡淡笑问。 “嗯。”楚凌云笑着点点头。 “二小姐,你看。”巧儿突然又大叫起来。 顺着巧儿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街头,一条长长的火龙正被十几个青年男子举着奔了过来。原本拥挤的百姓都自觉避让到了一边。 这条火龙很长,也很漂亮,长长的火龙在十几个青年的配合下,摆出各种的形状,正如一只活龙蜿蜒而来。 火龙来得很快,百姓们如潮水一般挤过来,云七夕和巧儿被挤向一边,而楚凌云却被挤向了街对面。 楚凌云担心地看了过来,云七夕站好之后,朝他安慰一笑,给了他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火龙在街中心停了下来,在大家让开的场地上舞了起来,百姓的叫好声此起彼伏。 天空再次划过一道闪电,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小雨来,但观看的百姓似乎完全没有受到雨的影响,反而是看着在雨中跳跃的火龙,更加兴奋了。 而这一切对云七夕来说,只是一时的新鲜,看了一会儿之后,就觉得无趣了。视线无意识地移向别处,却是突然震住了。 她好像看到了一张银狐面具,她甚至看到面具下的那双眼睛正望着她?可是,怎么可能?他不是应该在大燕的晋王府吗?火龙从眼前卷过,当她再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时,却又见了。 难道是她的错觉?或者说是另一个人,只不过是戴了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具罢了。 一定是这样! 突然,举着火龙尾巴的那个男子绊倒在了地上,尾巴着了地,燃烧了起来。火势蔓延得很快,从尾巴一路往上走,几个舞龙的男子慌了,毫无章法地舞来舞去,想要灭了火,可他们越是这样,火势越旺,下的小雨也似乎起不了丝毫灭火的作用。 围观的百姓也慌了起来,毕竟这条龙又长又大,一烧起来,就是通天的火光,尤其是站在前面的人,被这火势吓得拼命往后挤。 “七夕……”楚凌云在对面喊,可他的声音淹没在了百姓的尖叫声里。 云七夕听力好,她听见了,她看见他很急,想要过来,可是隔着一大堆火,又有一群百姓不停地挤,他过不来。 一群人挤得他们一再后退,退无可退,最后身子都抵到了店铺的门板上。 “二小姐。”巧儿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吓慌了。 此时整个火龙都燃了起来,整条街都被火光照亮,每一个百姓都有一种被炙烤的感觉。百姓们终于想起,他们应该逃,而不是退。于是,所有人这才开始四散逃窜。 “巧儿,我们走。”云七夕伸手去拉身边的巧儿,却扑了个空。 她猛然转身,眼神四处寻,却哪里有巧儿的影子。可她刚才明明就在她的身边啊。 “巧儿……”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云七夕有点急了,可喊出来的声音统统被淹没了。 朝对面望去,通天的火光下,她已经看见对面的情形,也不知道楚凌云在哪里。 突然,身后的门打开了,一只手将她拽了进去。 砰!门关了起来。 屋里没有点灯,但因为外面火光很亮,透过窗户纸照进来,屋里的情形也隐约可见。 巧儿就在不远处看着她,可她发不出声音,因为她身后有一个蒙面男子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巧儿眼睛瞪得很大,明显很着急,可她想要表达的话,通过眼神完全表达不了。 云七夕深吸了一口气,甚至笑了笑,似乎这一切早在她的意料之中,镇定地道,“放了她吧,我跟你们走。” 那个蒙面男子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朝暗处使了个眼神,于是从云七夕的背后走出一个人,用一条麻绳将她整个人捆了起来,云七夕一直都静静站着,一动不动。 巧儿拼命地摇头,急得都快哭了,可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什么也做不了。她拼尽全力想要挣扎那个蒙面人,蒙面人似乎烦燥了,手刀劈向巧儿的颈后,巧儿顿时就晕倒在了地上。 “巧儿!”云七夕盯着倒在地上的巧儿,喊了一声,随即瞪向蒙面人,“你不讲信用!” 看不清蒙面人什么表情,却能看见他眼底的冷嘲之意,他一步步走到她眼前来。 云七夕不甘示弱地瞪着他,却是突觉后颈一痛。最后的意识里,她听见身后的人问道,“那个女人怎么办?” 蒙面人冷冷回了一句,“扔到江里喂鱼。” 当她醒来时,只感到自己躺在一个潮湿的地方,眼睛被一条黑布蒙着,她什么也看不见。她动了动,可浑身都被麻绳绑着,她动不了。 想起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一切,她镇定了下来。用其他的感观去感知周围的环境。 她能不时听见滴滴哒哒的水声,一下,一下,却带着回音,鼻子里是全是潮湿的味道。 依她多年活动在野外的经验,她判定,她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一个类似山洞一样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听见了脚步声,从脚步声断定,来人应该不止一个人。那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了下来,透过黑布,她能感觉到一点亮光。 一只手将蒙着她眼睛的黑布摘去,云七夕被眼前的光刺得眼睛一眯,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了光线。 这里果真是一个山洞,两只火把在她的眼前燃烧着,拿着火把的人是一男一女,完全陌生的两个人。男人阔脸大胡子,女人装束普通,看着倒不像个混江湖的,而像一个普通村妇。 这火把的火光让云七夕记起庙会上的情景,盯着男人冷冷问道,“巧儿呢?” 男人冷笑一声,“自身都难保,还管得了别人么?” “巧儿呢?”云七夕再问,声音更冷。 男人见她急了,反而笑了,极缓慢地说道,“我已经让人送她去江里喂鱼了。” 云七夕盯着他,眼神如刀,声音极凉地道,“人在江湖混,讲的是个诚信,不过,想必你们是没有这个东西的,毕竟,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男人脸色一变,不想再与她对话下去,转过身对女人道,“搜。” “是。”女人将手中的火把交给男人,走到云七夕身前蹲下,在她的身上摸索了起来。 见此状况,云七夕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极为开心,不是冷笑,不是苦笑,是那种真心觉得极为可笑而发出的笑声。 女人把她浑身上下都摸了个遍,站起身,对男人说道,“爷,没有。” “哎呀我去!我真是无力吐槽了我,我说大姐,你以为什么人都能称爷啊?你这真是比叫爷爷还惊悚你知道吗?” 听见她的嘲讽,男人转过身,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样子,冷冷道,“东西在哪里?” 云七夕明明被绑得十分结实,却半点不慌张,看起来十分闲适,顾左右而言他地笑道,“我还以为这一次你家主子能有点什么新鲜的剧情呢,结果全是套路,半点悬念也无,这智商啊,有待加强啊。” 男人突地有些不耐烦了,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狠狠道,“少废话,东西在哪里?” 云七夕别开脸,却依然笑着,“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连我住的客栈你们都搜过了吧?” 男人眼底杀意突现,“你认为我就不敢杀你?” “难道你敢吗?”云七夕笑得灿烂。 第131章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第131章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男人甩掉火把,火星子溅得到处飞。他再次捏紧她的下巴,手指发狠一般地力道。火光中,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杀气。 虽然下巴好像要被他捏碎了一般地疼痛,可云七夕脸色半分未改,从容地盯着他,甚至笑了。 “你好几次任务失败,你的主人应该对你很失望吧?”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她便认出来了,她与他可不止一面之缘,在二小姐的墓室里,在东柳村,都见过。 男人憋红了脸,咬着牙,冷冷道,“最好想清楚了,东西放哪里了,是命重要还是一张免死金牌重要。” 云七夕云淡风轻地笑了,“免死金牌能抵一条命,难道它不跟命一样重要么?” 男人松了手,愤然瞪着她,恨恨道,“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 说完,男人大步出了山洞,女人走时,拿走了一支火把,剩下的一支还在地上燃烧着。 云七夕听着脚步声走远,在跳跃的火光中冷静了下来,仔细分析现在所面临的情况。 在没找到免死金牌之前,他们不敢动她,但若真是给了他们,可就不一定了。一张免死金牌在手,足以让某些人变得更嚣张。 可若一直拖下去,她也不能确定,他们失去了最后的耐性,会怎么样。 不行,她得离开这里!可是,她的手脚被绑住了,她该怎么离开?在这个荒郊野外,没有任何人可能来救她。楚凌云也许正在疯狂地找她,可是他找不到这里来。这里的地理位置,应该十分隐蔽。 盯着地上那只火把上渐渐缩小的火苗,云七夕眸子缓缓眯起,火光在她的眼中映照出一抹决然。 她挪动着身子,凑近了火把,倾过身去,让腰上的绳子靠近了火。不敢靠得太近,近了可能会烧着衣服,可是又不能太远,远了烧不到。 把握这之间的距离,倾斜的角度,很不容易。 火一点点地烧着了她腰间的麻绳,麻绳燃了起来,也飞快点燃了她的衣服。云七夕急忙在地上滚了滚,才灭了衣服上的火,可衣服已经被烧了个大窟窿。 再来,她再一次靠近火,让火去燃烧麻绳,眼见着火大了,她便及时在地上滚一滚,灭了火。虽是如此,她的皮肤也被烧伤了,可她咬着牙强忍着。在麻绳就快要断了的时候,她不敢再用烧的方法,就在石壁突起的一块尖石头上,来回磨擦。 整个过程,云七夕已是满头大汗,连衣服都湿透了,还好,麻绳被烧过之处本就脆弱,很快,麻绳就断了。 不再迟疑,她挣开身上的绳子,解放了双手,又飞快地解开了脚上的绳子。低头一看,腰上被灼伤了一大块,可是,这比丢命好多了。 出了山洞才发现,外面还在下着雨,而且并不小。云七夕毫不迟疑地冲进了这雨夜。 山洞外是一片树林,云七夕漫无目的地在树林里穿行,裤腿时而被枝桠划伤,可她脚步不停。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只知道,她必须尽快远离这里。 在雨夜的树林里,她辨不清方向,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也不知道要跑多久才能跑出这片树林,才能见到一个活人。 只是,她得跑!飞快地跑! 雨越下越大,云七夕浑身早已经被雨水和汗水湿透。夹杂着雨水的寒风打在身上,冷得她浑身发抖。可她仍然不停地跑,打湿的裤腿,灌满水的鞋子让她的双脚越来越重,越跑越无力。 还好,好像一直都没有人追过来,对方应该是料定那样结实地绑着,她是逃不掉的。 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跑出了山林。可没有月光照路,周围一片漆黑,她不知道自己到了个什么地方。只知道脚下一片泥泞,走起来一步一滑。 摔了好几跤之后,她就已经变成了一个泥人了,再无任何形象可言。 想她云七夕,从前盗墓,虽然经常穿行山野,也遇到过危险,可却从没有向这样逃过命,更没像此刻这样狼狈过。 想起那幕后黑手,云七夕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便由着一万匹草泥马在心里自由奔腾了无数遍。 她就那么好欺负?今日她的狼狈,她所承受的,总有一日,她要尽数讨回来。 突然,她听见了雨声以外的声音,好像是奔跑的马车声。 像是看到了希望,虽然她的双脚已经极其无力,头也有些发晕,她还是强撑着快步往前走。 雨仍然下着,一时半刻都没有要停的意思。 脚下一滑,她滚下一个土坡,却听见马车声越来越近,云七夕爬起来,仔细看向声音的方向。 雨中,不远处有几辆马车正缓缓驶过来,也就是说,十来米远的地方,就是官道了。 云七夕十分兴奋,从泥水里爬起来,力气也有了,提着笨重的裤腿跑了过去。 “停一下,停一下。”云七夕一边喊一边跑过去拦在了第一辆马车前面。 若不是她发了声,恐怕驾车的人根本看不见前面突然冲出了一个人。 毕竟这样的雨夜,谁会出现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地方。 “吁!”驾车的人停了下来,问道,“谁?” 云七夕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堆着满脸笑容,诚恳地说道,“这位大哥,小女子我在这附近迷了路,能不能请救大哥行行好,捎带我一程?” “什么人?”马车的门从里面推开了,一个男声问道。 云七夕知道马车里的人才是能拿主意的人,忙走近一些,讨好地笑道,“这位大哥,小女子恳请大哥捎我一程,万分感谢。” 男人穿着普通,就坐在马车靠门边的地板上,透过越来越大的雨帘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泥人一般的女子,皱了皱眉,“我们是生意人,不是大善人。” 一听是生意人,云七夕就放心了。既然是生意人,就跟他谈生意好了。 云七夕想了想,将自己手上的玉镯取了下来,此时情况特殊,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于是将玉镯递了过去。 “既然大哥是生意人,想必也是识货的,这个就当路费,只求你带我一程。” 男人从云七夕的手中接过玉镯,翻来覆去打量了一番,马车内的其他几个人在看到玉镯时,眼睛顿时放光。 但明显,那着玉镯的那个男人才是主事的,他再看向云七夕时,眼神多了几分诧异,问道,“姑娘要去哪里?” 云七夕一听有戏,忙道,“你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只要能离开这里就好。” 男人又是一愣,才道,“我们要送货去顺城。” 云七夕一喜,“那正好,我也想去顺城。” 男人将玉镯收入怀中,说道,“那上来吧。” 云七夕激动得很,赶紧爬上了马车。 这马车虽大,却很简陋,里面四五个人都是席地而坐。另一角还堆放着几包东西。 云七夕一身泥,走上去一踩一个脚印,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缩在了角落里,只求污染的面积能够小一点儿。 几个男人大概起先在睡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就继续睡去了。 马车走起来,起先与他对话的那个男人也闭上了眼睛。 云七夕实在是又困又累,在马车的摇晃下,也很快睡了过去。 天微亮的时候,路过江边,马车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雨仍然在下,云七夕实在受不到一身脏污的样子,便走到江边去洗了个脸,把身上和衣服上多余的泥清理了些。 回到马车上时,几个男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怪异,同行了一夜,他们也许是直到现在才看清她的真面目。几个男人耳语了几句,还边说边笑,慢慢地,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腻歪。 云七夕只当没有看见,小心地问收了她玉镯的那个男人。 “那个,大哥,这里到顺城还有多远啊?” 男人歪着脑袋盯着她,和其他几个男人对视了一眼,只说道,“远着呢。” “哦。”云七夕应了一声,便缩在角落里不说话了。 头晕脑胀是她越来越明显的感受,身为大夫,她知道,她自己病了。淋了一夜雨,湿衣服又一直穿在身上,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昏昏沉沉中,她只求能早点到顺城,早点与楚凌云会合。 她不知她是何时睡过去的,或者说是晕过去的,她只知道,当她迷糊中醒来的时候,她被捆住关在一间小木屋里。 雨声还在继续,她躺在地上,尽管感到地面冰冷,却无力起来,只是从小木屋狭小的窗户望出去,才发现,竟然又是晚上了。 也就是说,又是一天过去了。她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又加上身体不适,此刻脑仁像是裂开一样的痛。 “真想不到那玉镯竟然能换一百两银子,真是半路捡了个宝了。” “这女人莫非是哪家走失的小姐,我看生得挺漂亮的。” “大哥,咱哥儿几个好久没碰过女人了,这捡来的女人,让咱乐呵乐呵吧。”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说话的声音,云七夕心知自己刚逃出了狼窝却又入了虎口。可是现在的她,真是没有半点儿逃的力气,脑袋一片混沌,也不能清晰思考了。 门开了,一张张淫相毕露地脸越来越近,他们在笑,云七夕却好想哭啊! 第一次,她像俎上鱼肉,这般无助,无望。 第132章无声的温柔 第132章无声的温柔 一只粗糙的手指划过她的脸蛋,眼前这一张张脸笑得发腻。 “想不到这脏兮兮的姑娘竟是生得这般好看,美人儿,来,让哥哥我好好疼疼你。” 云七夕用尽最大的力气,挣开停留在她脸上的手,斥了一声,“滚。 那人笑出两颗黑牙,“哥哥我滚了,谁来疼你呢?” “哈哈哈哈……”其他人也跟着笑了,笑得东倒西歪。 这些人的影子在云七夕的眼中成了重影,一张张淫荡的笑脸重叠,只令她心里翻天覆地地恶心。 有一只手伸过来,抽开了她的衣带,另一只手开始拔她的衣服。 云七夕没有力气动弹,整颗心无助到冰凉,只用冷到极点却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会让你们为今日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都看出已经病弱无力,只能任人宰割,可她如冰针般的眼神却是让正在拔她衣服的男人心颤了一下,停下了动作。 “这女人不会真的有什么背景吧?”他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看肥肉就要到嘴里了,不吃到怎么甘心? 其中一个粗嗓子的像是劝慰其他人,也像是说服自己一般地说,“就算她真的有什么背景,那又怎么样?沦落到这般样子,想必也是一个不得势的女人,怕什么?更何况,谁能知道她如今在这里?等咱哥几个爽快完了,她若听话,就把她带走,若是不成,就卖到窑子里去,凭着她的姿色,恐怕还能卖得一手好价钱呢。” 其他几个原本有些退缩的男人听他这样一说,纷纷觉得有道理,抱着一种侥幸心理,再加上心头一股淫念驱使,就再也顾不那么多了。 好几双手伸了过来,云七夕无力的双手拽紧身上的衣服,却仍是被扯开了外衣,露出了肚兜,一个个久旱逢甘霖的淫笑让云七夕的心跌入了深渊。 “我是西凉王子妃,你们敢碰?”她喊出来的声音那般低弱。 几个闻言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原来是西凉人,那敢情好,西凉离这儿远着呢,这王子妃的味道想必与普通女人不同,爷爷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以为她亮出身份,会让他们惧怕一点,时间能拖延一点是一点,她知道,楚凌云一定不会放弃找她的。可没想到,西凉王子妃的身份反而让这些人更加张狂了。 几双手如恶狼一般伸向了她,其中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肚兜,云七夕用力去推,却像是推在棉花上,不起丝毫作用。 云七夕虽是现代人,却内心保守,未经人世,面对这种情况,恨不能咬牙自尽。可是,她此刻连咬舌自尽的力气也是没有的。 砰! 门口传来巨大声响,门开了。 屋里迅速安静下来,几人朝门口看了过去。 “如果我说她是晋王妃呢?” 听见这熟悉而慵懒的声音,云七夕的鼻子猛地一酸,眼眶就热了起来。模糊的视线朝门口望了去。 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久违的银狐面具此刻看来竟是无比的亲切。即使被绑架,即使面对这群色狼,即使她一死了之的心都有,可她没有哭过。 而这一刻,她的眼泪却不期然地来了。 “晋……晋王妃?”几人面露惊恐,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云七夕,又看了看突如其来站在门口的这个戴着面具的人。 在大燕,谁人不知晋王是大燕的战神,是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而此刻站在门口的这个人,尽管戴着面具,却如有着王者的气场,即便只是冷冷地站着,就足以震慑人心。 对视了几秒之后,其中一人反应过来,鼓起勇气说道,“哪有这样的事,这女人怎么可能又是西凉王子妃,又是晋王妃?” 其他人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勇气也回来了。 “你说她是晋王妃她就是晋王妃?说话谁不会?我还说我是晋王呢!” “据我所知,这晋王可还没有娶妻呢。哪儿来的晋王妃呢?” 越分析,她们胆子越大,其中一人嚷道,“就是就是,我还说我是皇上呢。” “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赶紧离开这里,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儿。” “我数三声,不走的人永远就别想走了。” 充满磁性而慵懒的声音说完,单连城迈开长腿,一步步地走了进来。 “一……” 他负着手,步伐极缓,一张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整个人看上去如一只慵懒的雄狮,每走近一步,那股寒气就重了几分。 “二……” 他们还是怕的,可就这样走太没面子。但他们跑江湖这些年,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不少,可如这般有如此强大气场的还真没见过。随着单连城一步步走近,他们心头的恐惧越来越大。 没等到他喊出一个“三”字,其中一人就受不了这种压迫感,如拼了命一般地冲向了单连城。 单连城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毫不费力地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那人近距离看清面具下那双冰寒的眼睛,感受着他强大的气场,终于崩溃求饶。 “这位大哥,大哥,我错了,错了……” 只见面具下的那双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晚了!” 说完,他手一扔,那人就从他的手里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墙上,跌在地上时,吐出大口鲜血。 如果到现在他们还看不清局势,这些年就算是白混了。纷纷逃命般地远远绕开单连城,跑了出去。那刚刚被丢出去的人,惊恐地看着单连城,也是顾不上痛,抹掉嘴角的血,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整个空间终于安静下来,听着脚步声一步步走近,云七夕无力地睁开了酸涩的眼,混沌的目光望了过去。 其实当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经就都放松了下来。 她知道,她有救了! 明明不过是几天不见,却仿佛已经久违,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流进她的头发里。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她真的从来都不是一个悲观的人,绝处逢生,她应该笑,可她就是止不住这眼泪。像是有无数种复杂的感受一起堵在了胸口,不哭不行。 泪光朦胧,她已经看不清他,只能感到他在她的身边蹲了下来。手指轻轻划过她的眼角处,为她拭去了流下去的眼泪。同时将她凌乱的衣服整理好,系好衣带。 他的动作很轻柔,不像他,太不像他。云七夕想要努力睁开眼,看清他现在的表情,可她意识模糊,泪光迷朦,她看不清。他没说一句话,这种无声的温柔却像是在安抚她。 她感到,他的手掠过她被烧伤的部位时,顿了一下。紧接着,他脱下他的外衣将她裹住,拦腰抱了起来,当那股熟悉的淡淡的薄荷香钻入鼻端,她如被戳中了泪腺,鼻子一酸,眼泪又来了。 大雨还在下,单连城将她裹得很紧,很紧。云七夕迷迷糊糊碰到他的手臂,只感动他薄薄的一层衣衫已经湿透。 她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他会带着她走向哪里,只是在他的怀中,闻着淡淡的薄荷香,她觉得无比安心。 她好累,她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 “不要睡!”雨中响起他的声音。 云七夕感到抱着她的那双手臂在发紧,她只含糊地回应,“我想睡,一会儿就好。” “不要睡……” 他仿佛还一直在重复这三个字,可她却已经渐渐地听不见了。 后来,当她迷迷糊糊又恢复了些许意识的时候,感觉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想睁眼,却很困难。 “公子,我们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离城里十万八千里,哪里有大夫啊,生了病就都用土方子治,治不好,还不是就认命了。” 虽然睁不开眼,可她能听见说话的声音。 找大夫?她自己就是大夫啊! “公子,你也别着急,我先用土方子试试吧,总比什么也不做好一些。” 过了一会儿,有人将她扶着半坐了起来,一种液体送入了她的嘴里。 辣辣的,是姜汤! 当她被重新放平在床上,她只感到有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手,手指握得很紧,她能感到他的不安。 云七夕不想像个死人一样躺着,白白让人担心,可她就是怎么也睁不开眼,只是努力地张了张嘴,发出了一点声音。 “我知道你听得见,你不是大夫吗?告诉我,这种情况下,我应该怎么做?”单连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有一丝丝焦急夹杂其中。 云七夕用不多的意识分析着她自己的情况,张了张嘴,她感到他凑近了些。 她用微不可闻地声音说着,“竹茹,蚕沙,柴胡……” 说了这几个字,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再一次沉沉睡了过去。 当她再一次醒来时,明显能感到,比上一次的感受好一些。 她微微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农村妇人的脸。 妇人脸上一喜,“姑娘,你终于醒了。” 云七夕忍着疼痛的脑仁,下意识四下张望。 妇人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与姑娘一起的那位公子去山上找药了,也有好几个时辰了,还没回来,眼见着天都快黑了,我也是有点担心。关键是,这雨越下越大,听说南阳江水涨潮,村子里都发了大水了,还好我家在山腰,免于一场水患。” 第133章他不该以这样的方式死 第133章他不该以这样的方式死 “什么?”听完妇人的话,云七夕心头莫名一慌,意识瞬间清醒了不少。 妇人看了她一眼,叹道,“不过想想其实也没必要担心,看那公子身强体壮的,想必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姑娘,你就安心吧。” 妇人家里看样子就是普通农家,十分简陋。雨下得太大,到处都在漏雨。妇人大概也习惯了,啐骂了一声,便去拿东西来接雨水,什么碗啊盆的,都用上了。 望向窗外,外面大雨如注,像是破了天一样。 门口突然冲进一个男人,进屋后跺了几下脚,摘掉头上的斗笠,一边解蓑衣一边道,“这山下的水可又涨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退不了了,好多人往山上来了,可惜的是,大水冲走了好几个村民。” 妇人猛然回头朝他使了个眼色,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云七夕,这才将闭了嘴,将蓑衣拿去挂了起来。 云七夕的心里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强撑着身子坐起,想要下床来,却觉得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地难受,骨头被撕裂一般地痛。脚刚沾地,人就软了下去。 妇人忙放下盆,过来扶住她,劝道,“姑娘,你自己已经病得这么重了,还是安心在床上躺着吧。” 云七夕抬头望了眼窗外越发暗沉的天色,心里乱得很。决然地挣开妇人,努力挪动着好像是没有骨头一般的双脚朝门口走去。 站在门口,雨声更响亮,大雨落下来,击起浓浓的水雾。大量的雨水汇成了小河,流过门前,朝山下流去。 一阵风吹来,夹杂着雨水直接扑在她的脸上,云七夕打了个冷噤,揉了揉苍白麻木的脸,回头对妇人说道,“大姐,你还有姜汤吗?” 妇人点点头,“有的,先前我熬了一大锅呢,我这去给你弄。” 妇人端了姜汤来,递到云七夕手里,又才叹道,“我就跟公子说让他不要着急,我先用土方子试试,可他就是等不了,结果,我这姜汤不是起作用了么,姑娘应该是好受多了吧?” 云七夕一口气喝完,将碗递还给妇人,点了点头,“嗯,好些了,谢谢你。”说完,她就要跨出门去。 妇人忙拉住她,“姑娘,你要去哪里啊?下着这么大的雨呢,更何况,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再一淋雨,怎么成呢?” 可云七夕哪里听得进去,望着外面破天的大雨,平静地说,“我必须要去,我云七夕虽不是铁打的身子,却是铁打的性子。决定的事,改变不了。” 说完,她不顾妇人的阻拦,便走进了雨里。 雨声是她此刻唯一可以听到的声音,雨水迷了她的视线,再加上越来越暗的天色,她看不见很多东西。冷冷的雨水侵袭了全身,强烈的冷意的刺激倒是让她清醒了不少。原本打着颤的双腿在走进雨里时,却好像突然注入了力气,一步一步,走得坚定了。 拖着沉重的步伐路过一个小草棚,虽然草棚里下着小雨,不过倒是比外面的倾盆大雨好多了。 云七夕入到草棚里呆了一会儿,抹掉脸上的水,冷静下来分析情况。 她对这里不熟,而且并不知道单连城去了哪个方向采药,其实她出来找是不理智的,可让她在屋里傻等她也做不到。 雨声中,传来了阵阵喧闹声,夹杂着哭声。仔细辨方向,声音是从山脚下发出来的。 云七夕走出草棚,冒着雨顺着哭声朝山脚下走去。 天色越来越暗,云七夕在雨中看不见路,只是看见山下泛着波光。 不远处有一农户,地势略高,是水淹不到的位置,此刻村子里的人都站在院子里。一个个在雨中望着山脚,满脸心痛。 “一场雨,家也没了,这天杀的,真是不让人活了啊。”有女人在哭泣,痛哭声中全是绝望。 山脚下,有一些人呆在水边,不肯走,还有人在水里,试图抢救自家的财产。 可是,去始终没有单连城的影子? 云七夕走到百姓中间,报着一丝渺茫的希望问道,“这位大哥,有没有看到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呢?” 百姓们都陷在悲痛里,哪里有心思回答问题,都只是摇了摇头。 云七夕不甘心,又转向一个妇人,急问,“他也有可能没有戴面具,他长得很高,很好看。” 妇人却只顾哭泣,云七夕也不忍再问下去。 而原本站在院子一角的一个人,在听到她的声音之后,却是大步朝她走了过来,一把捏紧了她的手臂。 云七夕抬头,刚看清一张熟悉的脸,就被紧紧拥入了怀里,特别紧。 “七夕,两天两夜,我几乎快把整个顺城都翻过来了,我都快找疯了。” 听着这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声音,云七夕的鼻头阵阵发酸。她一直坚信楚凌云不会放弃找她的,她一直知道。 好一会儿,楚凌云才放开了她。 他被雨水淋得满身狼狈,衣服也破了,一双鞋沾满了泥。可望着云七夕的眼睛里,却全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凌云。”云七夕沙哑地开口,声音哽在喉咙里。 楚凌云抚掉她脸上的雨水,安慰她,“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有我在。” “凌云,你看到单连城了吗?”云七夕幽幽地问。 楚凌云微怔,透过雨水望着她,眼神里隐有一种不安,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没有,他不是应该在京城吗?你见到他了?” 云七夕点点头,“我是见到他了,可是,他又不见了。” 她虚弱的身子晃了晃,楚凌云扶稳她,手顺势把上她的手腕,面目凝重地道,“七夕,你病了。” “我没事,你说他会不会出什么事啊?我不想当大燕的罪人,不行,我一定要找到他。”说完,云七夕就要继续往山下走去。 楚凌云拉住她,很是无奈地说道,“你自己都病了,还怎么找人?我帮你去找。你好好去屋子里呆着,不要再淋雨了。” 此时,有几个人从山下跑了上来,一男子骂道,“这天气,真是见了鬼了,连着下了两天的大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村头那边淹死了几个,大家啊,就不要心疼屋里那些个鸡鸭了,保命要紧,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呢?”另一个人说道。 一行上来的,还有一个小孩子,当这个小孩一出现,云七夕的视线便一直盯着小孩手里的东西。 她挣开楚凌云,大步走过去夺过小孩手里的面具,“你这是哪儿来的?” 周围几个人都诧异地盯着她,楚凌云也紧跟了过来。 小孩怯怯地盯着她,道,“我是在水里捡来的。” 云七夕望着手里的面具,脸色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 “这是他的?”楚凌云问。 云七夕没有回答,转身便朝山下冲去。 却是腿一软,险些跌倒,楚凌云扶着她,道,“七夕,我去找。” 云七夕坚定地摇摇头,“不,我自己去。” 其他村民也纷纷劝道,“姑娘,你还是自己呆着吧,山下水那么大,你上哪儿去找?别呆会儿找不到人,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七夕,难道你不相信我?我答应你,找不到我永远也不来见你,还不行吗?”楚凌云眼神中有几分受伤。 可此时的云七夕看不见这些,只是将手中的面具捏得发紧,固执地道,“我要去。” 说完,她顾不上旁人的阻拦,便固执地朝山下走去。 盯着她固执地背影,楚凌云满脸无奈,只好紧紧地跟在她的后面,在她几次要摔倒的时候,适时扶住了她。 山下还有一些人,有的在水边,有的在浅水处。 天已经黑了下来,她在雨中的视线范围越来越小。 水里的村民恋恋不舍地往山上走,山脚下越来越冷清。 楚凌云四处看了看,对云七夕说道,“七夕,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那边找一找。” 只听见云七夕轻轻“嗯”了一声,楚凌云叹了口气,便朝着另一边走去。 云七夕蹲在地上,捧起手里的面具,想到昨夜她在绝望时,迷迷糊糊地望见那张戴着面具的脸,像是如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黎明,让她无比的心安。 可是,她此刻的心却安不了,慌得很,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慌得一双手都在发抖。 抬头,望着水面的波光,这一望无迹的水面,她心里的恐惧在一点一滴加大。 “单连城,你在哪儿?”云七夕蹲在水边喃喃自语。 任水面不时地浪过来,淹没她的脚背。有一种翻天覆地的难过涌在她的胸口。 她难过,不是因为单连城可能会死,她难过的是,单连城不该以这样的方式死。他成长得那么艰辛,他还有他的理想和抱负,正如他自己说的,他甘愿死在沙场上,死得壮烈。 想到一个“死”字,云七夕的心头如被戳了一刀,痛得撕心裂肺。 她站起来,沿着水边一边走一边喊,“单连城……” “单连城,你在哪儿?” “单连城,你给我出来!” “你想让我内疚一辈子是吗?我告诉你,我才不会内疚,一点也不会内疚。” “单连城,你听见没有,你在哪儿?” 喊到后来,她的声音在风雨中变得呜咽。 第134章雨是冷的,泪是热的 第134章雨是冷的,泪是热的 “爷还没死。”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风雨,成为这一刻最激奋人心的声音。 云七夕猛然转身,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水里,水淹没了他的膝盖,而他正抱着一个孩子,静静地望着她。 风在刮,雨在下,这一刻除了风雨,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一个妇人冲过去,从单连城的手里接过孩子,忙不迭地激动道谢,“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的孩子。” 单连城一瞬不瞬地盯着云七夕,云七夕拿着面具呆在原地,如傻了一般。 当他一步步地走到她的面前,他才看清,她嘴唇颤抖,徒劳想憋住泪水的样子。 下雨的好处就是,你可以放肆地哭泣,假装泪水是雨水。 单连城抬手,抚开粘在她额头上凌乱的头发,指背拭去了她的泪水。 “哭什么?如丧考妣的样子,难看!” 云七夕包在眼眶里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以为她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再也看不见他又冷又拽的样子,可他此刻竟然还好好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想到前一刻的绝望,她竟觉得即使是他此刻的损也无比亲切。 “我才没有哭,没看见在下雨啊。”说着没有哭,出口的声音却是沙哑而哽咽地。 单连城长臂一伸,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很紧很紧。暖暖的气息凑到她的耳边,低沉而沙哑的声音道,“你当爷傻?雨是冷的,泪是热的。” 他胸膛的温暖刺激着她的泪腺,她的热泪也暖着他的胸膛。 在面临生死的关键时刻,上帝总会仁慈一次,给一面可以照心的镜子,看清自己的心。他们站在水中,任雨水冲刷,却在狼狈中领略到一种畅快的感动。像是一场劫后余生的重逢,突然大彻大悟了。 有很多东西在这一刻仿佛都变得不再重要了,他们紧紧拥抱,忽略了残忍的洪水,忽略了大雨,也忽略了这暗黑的夜。当然,他们更不可能看到,就在不远处,有一个人正站在雨里望着他们,站成了一种心痛和孤独。 当感到怀中的人慢慢地软了下去,单连城眸子一沉,一只手探上她的额头,烫得他心头一惊。 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如果单连城还没有出现,云七夕觉得她可以在雨中屹立不倒,一直找下去。可当他出现了,她所有的强撑的意志都突然土崩瓦解。 很难想像,一个病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的人,竟然在风雨中走了这么长的路。而此刻,她好像终于不必再撑了,可以安心地睡了。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走了很长的路,路很宽,也不知道她要走向哪里。大概是这几天一直在奔走,所以才会做这样一个梦。 她模模糊糊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就是无法完全清醒过来。她仿佛听见有人在跟她说话,一个很温和的声音在唤着她的名字,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手。 在她醒来的那一瞬间,她感到那只握着她的手很快抽离开了。当她睁开眼,看见单连城坐在床前,姿势有些僵硬,看样子,像是已经坐了很久。 而他们又回到了那个农妇的家里,看向窗外的天,雨终于停了。 “你醒了?”单连城神色略有倦怠。 “我又睡了多久?”云七夕虚弱地问。 “两天。”他答。 云七夕皱着眉头,低低地自喃,“如果我会死,那一定不是病死的。” “怎样?”单连城问。 云七夕盯了他一会儿,病弱的一张脸突然笑了,“那一定是饿死的。” 看到单连城明显一愣,云七夕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些。 “都几天滴水未进了,能不饿么?看来这粥没有白熬。”农妇端着一碗粥,笑容满面地走进来。 将碗放在桌上,农妇说道,“你看,我就让你不要担心吧,下那么大的雨,还非得出去找,拉都拉不住,结果,不是让自己病得更重了么?” 农妇说得云七夕有些尴尬,单连城只盯着她,目光很深。 “我们女人哪里操得了男人的心呢,女人始终是女人,男人始终是男人,我……”农妇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一开口就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 云七夕尴尬更甚,只好又说了一句,“我饿了。” 农妇住了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一说话就忘了,来来来,赶紧趁热喝了吧。” 刚把碗端起来,她一跺脚,又将碗放下,一拍脑袋。 “瞧我这记性,我这锅里可还熬着呢,我得赶紧去看看。” 农妇匆匆离去,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云七夕躺在床上,望着桌上放着的那只碗,吞了吞口水,看向单连城。 “爷,麻烦你把我移过去,或者帮我把碗移过来,我饿了。” 单连城看了她一眼,将她扶着坐了起来,随后将碗端了过来。云七夕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一勺粥送到了眼前来。 估计这位爷喂人吃饭,应该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动作也是特别僵硬不自然。云七夕惊讶地竟然忘了张口。 “看来你不饿,爷饿了。” 当云七夕反应过来,嚷着“我饿我饿”时,她已经眼睁睁看着那勺粥送到了他自己的嘴里。 云七夕真心怀疑,这位爷是打着喂她的幌子,蹭她的粥喝吧? “我饿!”云七夕郁闷着一张脸,又低声重复了一句。 此时的云七夕头发披散着,这些天的折腾让她脸上失了血色,也明显瘦弱了不少。少了一些平日里的尖锐和狡黠,倒是多了几分在她的身上难得见到的温顺。 当粥再次送过来,云七夕抓住机会,赶紧张口接过。 一勺,一勺! 云七夕默默地吃着,想着自己此刻可以堪称总统极的待遇,嘴角就忍不住弯了起来。 当勺子再次递过来,某人瞥到她的笑脸时,眸子眯了眯,就要把勺子收回去。 云七夕赶紧抓住他的手臂,嘿嘿笑道,“我不笑了,您继续,继续。” 继续享受着总统级的待遇,云七夕想到一些问题,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她一直存着这个疑问,她当时处的位置应该比较偏僻,再说,他又怎么知道她有危险呢? 单连城将吃完的碗放回桌上,从怀里拿了一个东西来。 云七夕一看,不正是她拿出来抵路费的那个手镯么。 “母妃这手镯意义非凡?你就这样轻易地给人?”单连城语气里隐有不悦。 云七夕从他手里拿过手镯,小心地查看着它是否完好,心里全是失而复得的惊喜,说道,“虽然它很宝贵,可生死攸关的时候,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若真能保命倒好,事实证明,你又笨了一回。” 一个“笨”字让云七夕好生郁闷,这评价她简直承受不住。只有老天知道,她当时那种情况多么艰难,除了那样做,好像并没有别的选择。 “若不是他们把它拿去了当铺,让爷找到了线索,后果你承受得起?”单连城凝着眉头,说此话时,隐隐有些怒意和一丝后怕。 云七夕讨好般地笑了笑,“我其实把玉镯给他们,就是为了留线索啊,事实证明,起作用了不是?哎呀,这只能说明,我真是特别聪明啊。” “有时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单连城淡定地给她泼上了一瓢冷水。 云七夕满脸郁闷,“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单连城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扳正她的脸,看着她道,“好话不好听。” 咳!门口响起一声轻咳。 单连城松开了手,云七夕看过去,只见楚凌云正站在门口。此时的他背着光,此刻看起来有几分忧郁。 “我猜测你应该醒了,没想你就真的醒了。”楚凌云虽然在笑,却笑得有些无力。 自醒过来,她一直都没有想起他,不记得他也在帮着她寻单连城,想到此,云七夕心里不禁有些内疚。 “是你治好了我?”云七夕忆起自己模模糊糊时,响在自己耳边的那个声音,温和如他。 楚凌云笑着走进来,“我好歹是神医的弟子,这有何难?” “谢谢你,凌云。”云七夕真心地说道。 一丝苦涩从楚凌云脸上划过,看着她道,“你我之间需要如此客气?” 一句话让在场的三个人都有些尴尬,云七夕是他迎娶的王子妃,而这个事实,好像除了他,没人记得了。 休整了一天,云七夕慢慢恢复了体力,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第三天,洪水退了,他们回到了顺城。 三人走回客栈,刚打开房门,里面的那个人就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而云七夕也是激动不已。 “二小姐,您回来了,太好了,这几天,我一直不停地祈求老天爷,要保佑你没事,他一定是听到了。” “巧儿,我以为你已经……” 对方不是亲口告诉她,他们将巧儿扔进了江里么? 巧儿抹掉激动的眼泪,这才道,“那天,小姐遇到危险之后,我被打晕了,后来是王子殿下救了我。” “那天,我冲开拥挤的人群,过来的时候,巧儿被人打晕,他们正准备把她带走,因为我的出现,没让他们得逞。可是你已经不见了。”楚凌云解释道。 “二小姐,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你有没有吃苦?”巧儿难过又担忧地问。 若说吃苦,这两天的经历,应该是她穿越以来吃过的最大苦头。但如今已经雨过天睛,对方并没有得逞,巧儿也还好好地活着,一切仿佛都没有变。 可是,又仿佛,有什么东西变了。 第135章你想我怎么选? 第135章你想我怎么选? 喜娘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咋咋呼呼地说道,“哎哟,我当喜娘这么多年,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事情,迎亲下雨本来就不吉利,可偏偏这雨还一下就不可收拾,把整个顺城都给淹了,这……” 喜娘看了楚凌云一眼,想到这位王子新郎也是不易,终是没吐槽更多,只道,“王子殿下,咱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尽早上路吧!可别再生什么变故了。” 喜娘的出现提醒了大家一个事实,他们是一个迎亲队伍,云七夕是在嫁往西凉的路上。 巧儿紧紧地握住云七夕的手,想到庙会发生的事情,还是觉得很后怕。还好如今大家都没事。 可是结婚的路上如此不顺,总是让人心里觉得不舒服的。云七夕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五味杂陈。 小雨走进来,尤显稚嫩的脸却是极其认真地说道,“是啊,王子殿下,咱走吧!本来从大燕到西凉也不过四天的路程,结果四天都过去了,咱们还在大燕的地界儿上打转?”说完,眼睛意味深长地瞅了单连城一眼。 楚凌云看了眼云七夕,见她神色疲惫,便说道,“不急,这两天七夕受苦了,让她休息好了再说吧!” 云七夕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第一眼便看向床上。棉被凌乱地铺在上面。 她立刻关上房门,走过去掀开棉被,拿出下面的包来,检查里面的东西。 包明显被翻过了,东西却都还在。只能说明,他们并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还有,他们不识货,不知道这些都是宝贝,所以没有拿走。 将包整理好,小心地放了起来。云七夕舒舒服服洗了个澡。 这两天,在雨里,泥里打滚儿,又加上生病,浑身百般地不好受。此刻泡在热水里,觉得舒服极了。 她突然有点想念望岳山庄的温泉了,虽然只泡了一次,但那舒服的感觉让她一直惦记。 洗完了澡,巧儿给她拿衣服来了,一边给她穿衣服,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二小姐,那些人是什么人呢?那天到底把您带到哪里去了?王子殿下到处都找遍了,可是都没有找到你。” 什么人?他当然是再清楚不过了,不过云七夕没说,只道,“你放心吧,你家二小姐我聪明着呢,想欺负我哪那么容易?” 实则,在山洞时,她的确凭着自己的聪明逃脱了,不过在那群色狼面前,若不是单连城去得及时,她还真的就被欺负了。 “哎,喜娘说得对,咱还是赶紧赶路,早到早安心。” 云七夕只轻轻“嗯”了一声。 “咦,对了。”巧儿抬起头,仿佛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问道,“晋王殿下怎么到顺城来了?您又是怎么跟他遇上了?” 云七夕的脑海里闪过那夜在洪水里那个紧紧的拥抱,忆起她在绝望之际听见熟悉的声音说“爷还没死”四个字时的激动!而再想到喜娘刚才的话,她所有的心绪又都恢复了平静。 “巧儿,你的问题真多。” 巧儿吐了吐舌头,说,“奴婢只是在想,晋王殿下不会是后悔退婚了,来追二小姐您回去的吧?如果真是这样,二小姐,你会怎么选呢?” 云七夕系好衣带,撇了她一眼,“你想我怎么选?” 巧儿还真就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道,“晋王殿下虽然人很不错,可是王子殿下对您也是真好啊,这两天,巧儿可看在眼里呢,他为了找你,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巧儿看着都心疼了。如果您不跟他走了,他该有多伤心啊。” “七夕,两天两夜,我几乎快把整个顺城都翻过来了,我都快找疯了。” 她记得,这是楚凌云见到她说的第一句话,两天两夜的担忧,两天两夜的奔走岂是这简短的一句话就能表达的。然而当时她的心里在担着单连城的心,竟然没有只字片语的安慰。 “云姑娘,王子殿下让我来请您下去吃饭了。”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小雨的声音在外面说道。 巧儿走过去打开门,云七夕和巧儿跟着小雨下了楼,小雨回头对巧儿说,“麻烦姑娘去叫一声晋王殿下吧。” 巧儿点点头,去了。 “云姑娘,跟我来。”小雨说着走在了前面。 云七夕跟着他一直走到客栈后院,此时已经天黑,后院很黑很安静,几辆马车停在后院,几匹马儿拴在马厩里。 云七夕狐疑地望着黑漆漆的四周,“小雨,不是吃饭么?” 小雨朝马车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得先给马儿喂点儿草。” 云七夕“哦”了一声,便跟着他走到马车边,看着他将一捆草放进马车里。 不是喂马吗?怎么又把草放起来了? 云七夕正要问,小雨已回过头,手指飞快地在她身上点了一下,她顿时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雨在她的眼中还是在孩子啊,所以她没有一点点地防备,就这样被点了昏睡穴。 云七夕在颠簸中醒过来,按着发疼的脑仁,只能听见急促的马蹄声。 她坐起来,推开车门,只见小雨坐在外面,极其娴熟地驾着马车。 “你醒了?”小雨驾车的速度不减,头也不回地问。他的语气沉稳得真不像个孩子。 “小雨,你要带我去哪儿?”云七夕见天色已经黑尽,马车正奔跑在山路上。 “去西凉。”小雨简短地回答。 云七夕只觉脑袋一嗡,急问,“楚凌云呢?还有单连城,巧儿?” 小雨依旧平静地道,“大燕的晋王殿下我不知道,王子殿下随后肯定会跟上来的。” 他平静得太反常,而且马速极快,路边的树直往后退。云七夕心中不安地问,“为什么不等他们一起啊?” 小雨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看出她的紧张,语气缓和地说道,“云姑娘,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要替王子殿下带你去西凉。我从小跟在王子殿下身边,没见过他对哪个姑娘这般用心。殿下喜欢云姑娘,想娶云姑娘做王子妃。我希望殿下能达成所愿,不想让任何人来破坏这件事。” 云七夕懂了,这样忠心的小雨让她都不忍去责怪他。只不知小雨可否留下只字片语,告诉他们去向。 突听“嗖”的一声自马车后传来,云七夕掀开马车后窗的帘子,却见到一支箭钉在了上面。 “驾!”小雨喝了一声,马速更快,叮嘱道,“云姑娘,坐稳了,小雨一定会安全把你带回西凉。” 云七夕刚坐下,便听见马车后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并不时有嗖嗖声,从马车旁飞过。 马自然比马车跑得快,不一会儿,追逐的马蹄声就越来越近。 “小子,识相地就停下来,大爷便饶你一命。” 听见这声音,云七夕心里一凉。又是他,看来他们仍然没有放弃那块免死金牌。 小雨自然不会听话停下来,只是驾着马车朝旁边的丛林处冲了去。 丛林里地势不平,颠簸得更加厉害。而那几匹马,也紧跟着朝丛林跟了过来。 “小子,你找死!”那人厉声一喝,几支箭就齐齐朝马车飞了过来。 小雨一边驾马车,一边用剑去挡飞过来的箭。云七夕在马车里倒是暂时安全,却替小雨担心。 “小雨,你停下来吧,他们要找的人是我。”云七夕焦急地喊。 小雨只道,“云姑娘放心,就算要死也是小雨先死。” 突然砰的一声,马车猛然撞到了一棵大树,云七夕的头也重重地撞到了车壁上,撞得眼前直冒金星。 马车停了下来,追逐的几匹马也停了下来。 “小子,你跑啊,我让你再跑啊。”那人笑得好不得意。 “你们要找的是我,放了他。”云七夕从已经倾倒的马车里钻出来,盯着马背上的人冷冷说道。 而小雨却上前一步,比她矮上半个头的身子张开手臂拦在她的前面,“想带走云姑娘,没那么容易。” 马背上的人,正是将云七夕绑在山洞里的那个男人程奎,他笑道,“小小年纪,也学着英雄救美了?你有那本事么?” 小雨不理他的嘲讽,只是坚定地挡在云七夕的面前,无论如何也不打算让开。 “去,把那小子抓起来。”程奎喝道。 “是。”几人正要下马来,却突然见到有一只东西从眼前飞过,飞到了小雨的面前,停在了它的肩膀上。 几人的动作顿住了,盯着小雨肩膀上的那只彩鸽,有人神色惶惶地低声道,“老大,看样子,楚凌云来了。” 程奎神色一凝,听见了远远的马蹄声。 他手一挥,“把这女人带走。” 几人下马来,小雨自然不会让他们近了云七夕的身。小雨的身手不差,但对方人多,他也不占有势。 云七夕故意大声冷笑道,“喂,我说你们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孩儿,你们要脸吗?” 这话倒是让他们真的面子挂不住,倒不是别的,而是因为他们几个大男人竟然迟迟拿不下一个小孩儿。 “没用的东西。”程奎冷斥一声,正准备下马来亲自上阵,却突然一支箭从他身前飞过,他往后一仰,躲过了一箭。 “老大,他们追上来了。”其中一个紧张地道。 第136章我的伤不需要你的同情 第136章我的伤不需要你的同情 事不宜迟,程奎翻身下马便朝着云七夕走来。 其他几人与小雨周旋,小雨分身乏术,云七夕退后几步,背抵上一棵树。她灵机一动,转身飞快地爬到了树上。 程奎没料到她会爬树,云七夕也没料到他不会爬树。 当云七夕看到他站在下面抓瞎的时候,乐了。远远看见两匹马儿越来越近,她胆子更大了些,手脚悠哉悠哉地勾着树枝,如荡秋千一般地晃荡着,笑嘻嘻道,“这位兄台,上一回姐姐我给你上了一课,叫不可轻敌。今天姐姐我可又给你上了一课,叫人在江湖混,技多不压身啊,你学会了吗?” 程奎气得吹胡子瞪眼,别提张脸有多难看。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回头看了眼追过来的两匹马,恨恨咬牙,沉声道,“走。” 几人飞快跳上马,逃离了现场。 楚凌云和单连城一人一骑冲入丛林,看到绝尘而去的马队,并没有追上去。 所谓乐极生悲,是云七夕经常干的事儿。她起先不觉得,这会儿倒是发觉自己抱着的这根树枝承受自己好像有点吃力,更糟糕的是她还没来得及翻上去,就听见咔嚓一声,树枝断了。 她尖叫一声,悲摧地掉了下去。狠狠闭眼,以为会摔个屁股开花,却落入了某人的怀中。 云七夕睁开眼,便近距离看到了单连城隽刻般的脸。从他怀里跳下了地,她有些难料情地嘀咕了一句。 “真不是我重,是这树枝太脆弱了。” 单连成伸手拉近她,拂开她额前的头发,盯着她额头上的一块淤青,皱起了眉头。 云七夕想起来了,自己的头起先在马车上狠狠地撞了一下。她摸到头上的一块大包,为了缓解尴尬,她呵呵笑道,“哎呀,毁容了,毁容了。” 楚凌云轻笑一声,走过来,转过云七夕的身子,让她面对着他。 盯着她头上的大块淤青,他眼里划过一丝心疼,柔声问道,“还有伤到其他地方吗?” 云七夕摇摇头。楚凌云转身看着小雨,声音沉下来,“小雨,这是怎么回事?” 小雨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回道,“我只是要替王子殿下带着云姑娘回西凉去。” “你什么时候学会自作主张的?”楚凌云脸有愠色,语气也不大好。 小雨无力辩解,低下了头。 “什么味道,好香啊。”云七夕嗅了嗅,说道。 楚凌云经她一提醒,似乎想起了什么,走到马车边,推起翻掉的马车,打开马车门板,看了看,说道,“我猜得没错,是你陪嫁的几坛女儿红打破了一坛。” 单连成闻言走过去,把破掉的酒坛抱了出来,撕下身上的一块衣服,在酒坛里蘸湿,走到云七夕面前。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拿着蘸了酒的布,在她额头的淤青处轻轻的揉。 毕竟是新伤,按上去的时候痛的云七夕倒吸了一口冷气,反射性地就往后退。单连城手一捞,再次让她贴近了他。 此时两人的距离很近,单连城手上的动作也放轻了不少,专注的神情就像对待一件艺术品。 云七夕只觉额头上凉凉的,他轻柔的动作如一把软毛刷子,在她的心尖儿上挠着,痒痒的。她呆呆地忘记了一切动作。 说良心话,其实这位爷温柔又认真的时候,很迷人。 楚凌云的目光黯淡了下来,小雨正想说什么,但看到楚凌云递过来的眼神,他便不敢说了。 楚凌云拍了拍马车,语气轻松地叹道,“马车坏了,这几坛女儿红也运不走了,弃了可惜,不如我们就地把它喝了吧!不过,有好酒不能没有好菜,小雨,我们去找野味儿去。” 小雨满脸不服,却被楚凌云硬生生地拽走了。 云七夕想回头看一眼,却被单连城的手将头固定,动不了。这一刻,他的眼神里有那么一瞬间的霸道。 山林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云七夕扬着头,近距离看着这张专注而认真的脸,脸颊微微有些发热。 “你怎么会用这样的方法?”云七夕好奇地问。 单连城一边揉一边道,“幼时,我三天两头的带伤,母妃就用这种方法。” “三天两头?你小时候就那么好欺负啊?” 单连城手指顿了一下,又继续专注地盯着她的伤揉着,没有说话。 他突然的沉默让云七夕的心里仿佛被针尖儿刺了一下。 其实上一次在猎场,单连城就说过,他的童年充满了阴谋和算计。料想那天若不是喝了酒,以他的性格,他也绝不会说出这些。 “为什么不找太医呢?”云七夕问。 单连城道,“把伤口暴露在别人面前,并不能得到同情,只能得到更多的嘲讽,除了景炎和母妃,有谁的关心是真心的?” 云七夕当然懂,也正是因为她懂,她才想要远离宫廷。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她突地退后两步,转身不带情绪地说道,“我的伤也不需要你的同情。” 单连成一把拉过她,强迫她看着他,眼底有一丝恼意。 “爷对你是同情?” “那是什么?”云七夕故作天真地眨巴着眼,盯着他问。 单连城紧紧盯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久久不语。 “收获了两只野鸡,还好没有空手而回。”楚凌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今晚大家都没吃饭,只能就地取材充充饥了。” 他将两只野鸡丢在地上,小雨去捡了一些干柴来,在地上烧起一堆火来。 云七夕坐到火边去,楚凌云又去取了几坛酒过来,递了一坛给单连城。单连城接过,也坐了过来。 四个人围坐在火堆旁,好像都各怀心思,很沉默。 还是楚凌云打破了沉默,他笑道,“七夕,你不是怕再没机会坐在地上喝酒么?你看,机会这么快就来了。只要想做一件事,随时随地。这晾了十几年的老酒,想必滋味不一般。”说着,他递给云七夕一坛,自己提起一坛来喝了一口。 楚凌云和单连成一人烤了一只野鸡,单连城将烤好的野鸡递给了云七夕。 云七夕简直受宠若惊,这位爷还懂得谦让了呀? 她也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她是在场唯一的女人,拥有享受特殊待遇的权利。 楚凌云手上的鸡,递给了小雨,一直默然不作声的小雨愣了一下,连连摇头,“小雨不吃,还是王子殿下您自己吃吧。” 楚凌云起先对小雨的恼怒似乎都散了,将鸡腿往小雨手里一塞,打趣道,“你还在长身体呢,不多吃点长壮一点,以后哪有女人能看得上?” 小雨尴尬地接了过来。 云七想了想,把两只鸡腿摘了下来,一只递给楚凌云,另一只递给了单连城。 “我的妈妈从小就教育我不能吃独食,让我吃着,你们看着我怎么好意思呢?来,一人吃点儿。” “妈妈?”楚凌云揣摩着这个词汇。 要知道,妈妈这个词在古代可不是什么好称呼。 接到几人诧异的目光,云七夕反应过来之后就尴尬,解释道,“我说的是我的母亲,虽然她很早就不在了,可是她说的话我一直记得。” 没行什么酒令,大家默默地喝,不一会儿就都有了几分醉意。云七夕本没有喝酒的兴趣,但想到这酒是为二小姐准备的出嫁酒,她不喝又怎么对得起二小姐呢?于是,她手里的坛子也快空了。 楚凌云好像是扔了两个空坛子,火光下,他的脸红润得厉害,越发好看了些。 他笑道,“我突然想唱歌了,你们不介意吧?” “唱歌?”云七夕来了兴致,连连拍手,“好呀,我从来没听过你唱歌,来来,唱一首。” 楚凌云神情迷茫地望着夜色深处,轻轻地开口了。 他的歌声一起,周围就寂静了,除了风声,火苗燃烧的毕剥声,好像再没有别的。 云七夕听不懂他唱的是什么,但是却能听得出他歌声中的几分凄婉,像在讲述一个凄凉的故事。 “你唱的是什么语言我听不懂。”等他唱完,云七夕问道。 单连成盯着火堆没有说话,看他的神情却像是听懂了。 “王子殿下唱的是……”小雨正要说,楚凌云就截断了他,“我唱的,是我们西凉的民歌。” “虽然听不懂,可是很好听。”云七夕由衷地评价。 楚凌云欣慰地笑了,眼神从单连城和云七夕的脸上一一扫过,说道,“我去捡些干柴回来。” 他走了,也带走了小雨。只剩下云七夕和单连城两个人。 单连城的一只手捏着另一只手的手臂,眉头微微地蹙着,盯着火堆,眼里也似有醉意。自从楚凌云走后,他一直都没有说话,环境安静地有些尴尬。 云七夕想找个话题,于是问道,“你怎么到顺城来了?” 单连城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递到她的眼前。 云七夕看了一眼,顿时眼眶一热。单连城手里躺着的不是她的小手电么? “就是为了这个?”她的心里突然很不是个滋味儿。 “嗯。”单连城轻嗯了一声。 为什么她几次三番地问他要,他都不给,如今却又千里迢迢地送来? 云七夕伸手去拿,单连城却没收回手,手指张开,重新握住,连带她的手一起握住。 云七夕的心顿时跳的不规律。 第137章若爷不放你走呢? 第137章若爷不放你走呢? “跟爷回去。” “啊?”云七夕猛然抬头,对上他浓郁深刻的目光,“你说什么?” “跟爷回去。”他平静地重复。 他的眸子深邃含醉,正如这黑沉的夜色,亦如黑幕中晶亮的星星。 起先还有的半丝感动转瞬间消逝,云七夕想要抽开手,他却手指用了力,握得更紧。他的手很热,不寻常的热。周围的温度仿佛在这一刻升高了好几度。 “回去干什么?回去做你的随军太医?你看得上的那点儿医术,我不是都已经教给顾远了吗?”云七夕想尽量笑得挺不以为然,但她却不怎么笑得出来,甚至有点苦涩的感觉。 单连成目光锁定他,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深邃。 “也可以不做随军太医?”他的话意味深长。 云七夕心里七上八下,乱糟糟的。其实经历过绑架和洪水一劫,她记得最深刻的,就是她在最无助的时候,他如天神一般降临所带给她的感动。以及在寻找他的途中,见到那张面具时,内心的惶恐和担忧。还有在洪水中那个紧紧的拥抱,是劫后余生之后,对希望和温暖最紧的依赖。 他说,你当爷傻?雨是冷的,泪是热的。 她哭了,他第一次为一个男人哭。仿佛是积攒了从小到大的眼泪。那一刻,他不说,她不说,但都是聪明人,还不明白就是真傻了。可是楚凌云的付出她怎忍辜负?他那么好,他又有什么错? 他的手心烫着她的手背,两人静静地对视着,他在等着她的答案。 “被退婚两次,我已经在大燕独树一帜了。如今嫁出门了又回去,想让我成为全天下的笑话?”云七夕依旧在笑,像在说着别人的事。 “你决定了?不回去?”单连城盯着她,眉宇间仿佛染了一层薄霜,声音很沉很凉。 云七夕的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咽了一口唾沫,不去看他,说道,“我……不回去。” 单连成手指一紧,将她往身前一拉。云七夕措不及防地扑进了他的怀里,一阵酒香夹杂着薄荷香扑鼻而来,这是一种能让她忘了呼吸的味道。 她抬起头,想要挣脱开,可是单连城的一双手将她环得太紧,她挣脱不掉。她就这样躺在他的腿上,仰面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巴,隽刻英挺的俊颜。 “若爷不放你走呢?”他垂下眸来盯着她,语气充满了危险。 云七夕双手撑着他的胸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哼了哼。 “你不放,凭什么?你又不是我的谁?” 单连城眸色一暗,头低了下来,却在离她很近很近的距离处停下。他的鼻尖对着他的鼻尖,醉意朦胧的目光翻滚着某种情绪。 云七夕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英俊的容颜,他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神情复杂中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她的心里微微地疼着。 他只停在一个暧昧的距离,长久地盯着她,一动也不动。 云七夕双手撑着他的胸膛,酒香和薄荷香交织的味道让她的脑袋阵阵发晕。只觉如被丢进了热水桶里,奔流在她身上的血也热了起来。她心慌意乱地看见他深遂如古井的眼中两个不知所措的自己。而他的一双眼睛却犹如漩涡一般,让她的心一点一点地沉沦了下去。 不远处,小雨看不下去了,提步就要往前走,却被一双手拉住了。 楚凌云站在丛林中,清冷的月光将斑驳的树影投在他的身上。他只是望着火堆旁忘我凝视的两个人,不动不言。 “回去。”单连城的声音很轻,但如此近的距离却足以让云七夕听得很清晰。 仿佛身体中有另一个自己在一点一滴背叛意志,好像在说,答应吧,顺从你自己的心意。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她感到抱住自己的那只手在一点点地松开。 突地,他咚一声,头靠在了云七夕的肩膀上,而他的手也终于松开了。 “喂,你怎么了?”云七夕心里一惊,摇晃着他。结果他就那样顺势倒在了她的旁边。 云七夕强自镇定地探上他的额头,手吓得一缩。盯着火光映照下这张紧紧闭着眼睛的安静容颜,她眼眶发热。 “你个大笨蛋!”她大骂了出来。 楚凌云早已看出情况不对,大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七夕?” “他病了。”她说。 楚凌云蹲下身,把上单连城的脉,眉头越蹙越紧。把他浑身上下察看了一番,撩起他的袖子来,两人俱是一惊。 “想必是因为这溃烂的伤口所致。”楚凌云道。 云七夕身为大夫,在看见这伤的第一眼,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单连城是因为伤口感染而引起的高热。起先在感到他的手发烫的时候,她就应该警觉的。 看着云七夕满脸的担忧和自责,楚凌云道,“七夕,冷静点,我们赶紧回顺城吧!” 小雨已经解开了拉马车的那匹马,四个人,三匹马,楚凌云骑马驮着单连城,飞快地朝顺城奔去。 他们回到之前的客栈,天仍然还没有亮。还好两个人都有不错的医术,治疗不是问题。 “二小姐,晋王殿下这是怎么了啊?”一直等在客栈的巧儿,见单连城被楚凌云背了回来,紧张地问道。 “他病了。”云七夕只是简短地回答。 将单连城放在床上,云七夕吩咐巧儿去准备热水。自己则回到房间里,把药拿了过来。 巧儿打了一盆热水来,云七夕坐在床边,挽起他的袖子,用热水将他伤口周围清理了干净,再用药为他仔细清理伤口溃烂处,消炎药放进他的嘴里。单连城始终一动不动,只是自始至终眉头蹙起,像在做一个不太安稳的梦。 平日的他威风,霸道,冷肃,让人难以接近。在洪水中见到他的第一眼,他说了四个字,爷还没死,成为她在绝望中最振奋人心的声音。她在他心目中一直都是强大的,她总是想当然地认为他永远那么坚不可摧。 然而此刻,他静静地躺着,像是在凡尘落魄,失去了法力的天神,不再冷酷,不再霸道,取而代之的是脆弱,甚至是任人宰割。亦如他曾提到的幼时的自己。 单连城的伤本来已经快好了,大概是这两天泡了水,才又发炎了。可是,从洪水中回来,到他们回到顺城,所有人的重心都放在她的身上,他不说,也没人过问。 “七夕,别担心,他会好的。”楚凌云在身边劝着她。 云七夕虽然一语不发,但楚凌云知道,她的担忧都放在心里。 巧儿和小雨都被他们叫去休息了,可云七夕自己却守了一夜,楚凌云也陪了一夜。 转眼间,已经天亮了。 “七夕,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楚凌云问。 云七夕摇摇头,“我不困。” 楚凌云知道劝也无用,便道,“那好吧,我去让小二准备点吃的来。” 听着脚步声走了房间,云七夕好像许久没有浮出水面的鱼,终于透了口气。 安静的房间里,云七夕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单连城静静地躺着。 她的视线从他平静沉睡的五官一直打量下来,她好像从没有这样仔细看过他。小麦色的皮肤,五官深刻而迷人,少了冷漠和自我防备的疏离,没有穿锦衣华服,也没有穿金盔银甲,其实他和普通的男人有什么分别?但因为他的出身,不一样的成长环境,就注定他要成为不普通的人。 云七夕再次探上他的额头,感到温度降了些,才终于放下了心来。又看了下他手臂上的伤,重新上了一遍药。 轻轻将他的袖子放下来,视线落在他的手掌上。长年习武征战,他的指骨关节处比较粗,手心有茧子。他的拇指上戴着一只羊脂白玉的玉扳指。 等等,这玉扳指怎么这么眼熟? 云七夕激动地握住他的手,手指摸着扳指光滑的表面。 盗墓多年,她对古玩玉器有深刻研究,并且她对这些东西几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她可以肯定,当初带她穿越的那只玉扳指就是单连城手上这一只。 此刻,云七夕的心情激动得不可言说,这是否意味着她有回到现代的机会了?她有可能再见到她的母亲了? 她的母亲,在失去她的这些日子,不知道是怎样的痛苦与煎熬。自那个男人抛下了她们母女,她的母亲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她。 云七夕等待着,等待着单连城醒来。不知何时,就趴在床头睡着了,好像所有人都有了一种默契,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她。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回到了现代的家中。母亲枯坐在阳台上,已经是满头花发。 “妈,我回来了。”云七夕轻声地唤。 她的母亲回过头,眼神空洞地朝着她的方向。 “夕儿,是你吗?”母亲茫然地张着手,眼睛已经没有了焦距。 云七夕一下子扑进母亲的怀里,“妈……,你的眼睛怎么了?你的夕儿回来了,你看看我呀,看看我呀!” 当她从痛哭中惊醒,单连城静坐在床边,目光平静地盯着她,她茫然地打量四周,看着客栈古色古香的陈设。 她的眼泪还挂在脸上,醒觉这一切不过一场梦,两行泪又忍不住滚了出来。她有些狼狈地想要擦去泪水,才发现她的手被他紧紧握着。 “你……什么时候醒的?”她红着眼,开口的声音有些嘶哑。 单连城长臂一伸,就将她揽在了怀里。 第138章爷娶你 第138章爷娶你 他霸道无声的拥抱在这一刻,仿佛成为一种可以抚慰她的最有力的力量。 而他坚实的胸膛,是她此刻唯一可以依靠的温暖。 楚凌云立在门口,黯然地看着这一切,双脚却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再没有踏进房间来。 不知过了多久,巧儿来了,递给云七夕一封信。 “是谁写的信?”云七夕狐疑地问。 巧儿垂下眼睛,低低地道,是王子殿下写的。 云七夕心里有了一种预感,快速地打开信。 “七夕,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在回西凉的路上了。我一直以为可以和你一起游山玩水地走回西凉,我可以有很长的时间来对你好,给你想要的快乐,可是很遗憾我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你不要内疚,这一次虽然没娶到你,但是却让你认清了自己的心,我很欣慰,只要你快乐,我就由衷地为你高兴。七夕,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以前他还是乞丐身份的时候叫云七,那时他穿得朴素,平易近人,她从来都不知道,他写的字也是这么好看的。也想不到他给她写的第一封信,就是告别。 单连城在她的背后,也看见了信的内容,默然不语。 云七夕捏紧信纸,看向巧儿,“他走了多久了?” “刚走不久。”巧儿答。 云七夕起身快步走了出去,来到客栈的院子里。 她所有的嫁妆都还安然地放在院子里。他什么也没有带走,只带走了小雨和他们的两匹马。 他为什么要这么好?他看懂了她的为难,不忍心让她为难。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男人,只是她不够爱。 云七夕解开一匹马,骑着马就冲出了客栈。 “晋王殿下,二小姐她?”巧儿十分担忧。 单连城盯着云七夕马上的背影,道,“由她去吧!” 说完,自己也骑上一匹马,远远地跟了上去,只是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没有跟得太近。 一直出了顺城,都没有见到云七和小雨。 在郊外一个旷野处,云七夕终于停了下来,下了马,走到一个小土坡上,坐在上面,静静地望着远处。 她听见了身后的马蹄声,她知道单连成跟来了,她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坐着。心里有的是对楚凌云浓浓的内疚。 单连城将马拴好,背靠在不远处的一棵树,静静地等。 已是秋天,树叶飘落,是一种谢幕的悲凉。 秋天,本就是一个伤感的季节。 这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他对你千般万般地好,可是却注定走不到一起。因为爱情不是单方面的给予,有时无从解释。 突然,她看见天空中有一只彩色的鸽子,朝自己飞了过来,她伸出手,让那只鸽子停在了她的手心里。 她从鸽子腿上取下根竹筒,从里面取出一张小纸条,展开来看了看,她笑了,可是眼眶却潮湿了。 她起身,放飞了彩鸽,拿着纸条朝单连城走去,将纸条递给了他。 “单连城,你若敢负了七夕,我必定会将她带走,以此白纸黑字为证。”纸条上如是写着,暖心而霸道。 单连城看完,将纸条捏在手心,眼神深刻地盯着云七夕。 “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跟爷回去。” 云七夕白了他一眼,“什么叫只有一个选择,好像我没人要一样。你信不信我追到西凉,凌云他立刻会娶我?” 单连城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搂近,以绝对的身高优势俯视着她。 “不准。”淡淡的语气,却又不失一种霸道。 云七夕别扭地扭了扭身子,哼了哼,“你说不准就不准,就算我不去西凉,回到大燕我还是可以回国公府的,我相信我爹和我哥,他们都会收容我。你以为我非得赖着你晋王殿下不成? “别忘了你并非云家的女儿?”单连城淡定地提醒她。 这一句话让云七夕一下子兴致低落了起来。是啊,她在大燕,甚至在这个时代,都没有一个真正的家。 看出她的失落,搂着她的那只手臂紧了紧,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与他对视。 “爷娶你。”十分霸道的语气。 云七夕心里七上八下,脸上却镇定得很。 他这算是在求婚吗?有这么求婚的吗?就在这么一个小土坡上,就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想让她嫁给他,哪儿那么便宜的事儿? 云七夕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就算他们不认我这个女儿,我还开了一家七夕楼呢,那可是我自己的产业。这就是为什么说女人都得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就是为了不靠男人靠自己。你以为女人没有男人就不能活了吗?” 她一通噼里啪啦地说完,单连城神色凉凉,只道,“人言可畏。” “那又怎么样?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去,我云七夕才不在乎,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单连城松开了她,神情里有了一丝疲态,只说了一个字,“回。”便转身朝着拴马的方向走去。 见他上了马,云七夕突然想起一件事儿,脱口问道,“你手上的玉扳指哪来的?” 单连城侧头看了她一眼,并未回答,便骑着马走了。 云七夕赶紧跨上马,屁颠儿屁颠儿地追了上去。 因为楚凌云的突然离开,变故太大,她一时间竟然把玉扳指的事情给忘记了。此刻想起来,就深觉刚才与他对呛实在大为不该啊。 单连城骑得并不快,云七夕一会儿就追了上去,与他并肩骑行,她几次三番地偷看单连城的脸色,见他只睁着前方,一言不发,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爷,您给说说呗,你那玉扳指,到底是哪儿来的? 她突然讨好的态度让单连城不由深看了她一眼,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了这个,但是他看得出来她对这玉扳指的兴趣。 回头盯着前方,他淡淡道,“祖传。” 云七夕想了想,笑嘻嘻地道,“咱俩打个商量,这玉扳指卖给我可好?” 单连城轻轻抬起下马,挑了挑眉道,“你买不起。” 心头一塞,但看在玉扳指的份上,她又挤了丝讨好的笑,“爷,不如您开个价,咱不差钱儿。” 单连城侧头扫她一眼,将眼底的一丝阴损隐藏得极好,神态自若,气定神闲地道,“此物无价,只传子孙。” 说完,他继续往前骑,而云七夕还停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风中凌乱。 回到客栈,已是晌午。 吃过了午饭,云七夕发现自己心心念念挂着的就一件事,玉扳指。 虽说不能确定,这玉扳指能带她过来,就能带她回去,但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想到梦里的母亲,她的心里还是酸酸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戈风带着一队人马来了。 他们长年行军打仗的,上司与部下之间应该会有特别的联络方式,否则戈风怎么会那么。 精准地就找到了这家客栈呢? 在单连城的房间里,他们在说话。云七夕一直在门口转来转去,想进去又不敢打扰。 终于结束谈话,戈风出来了,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云七夕冲他嘿嘿一笑。 “进来。”单连城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云七夕这才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单连城已经换好了衣服,干净的天青色长袍包裹着他修长的身材。他负手立着,看着云七夕低着头进去。 他果真是生命力极强,恢复力惊人。一大早才退了高烧醒过来,下午就生龙活虎了。 “那个……”云七夕为难的开了个头。 单连城道,“哪个?你不是向来爽快?” 云七夕嘿嘿抬起头,冲他笑了下,干脆直接开口,“爷,把您那玉扳指借我瞅瞅呗!” 她又一次提到了玉扳指,不由让单连城的目光深了些。双手负在身后,他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道,“不借。” 云七夕一愣,就有些急了,“你不至于那么小气吧!” “你为何对这玉扳指这般感兴趣?”单连城问。 云七夕干笑了两下,“没什么,我就是想看看呗!” “祖传之物岂能说给就给?” “那你要怎样才能给?” 云七夕恼了,她本来就不擅长求人,她一向信奉求人不如求己。可是,玉扳指对她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太太大了。 两人对视,单连城半眯着眸子,云七夕却一点一滴地红了脸。 此物无价只传子孙。这句话说了不久,云七夕哪能不记得?单连城自然也是记得的。 云七夕心里权衡了好一会儿,咬咬牙,“好好好,我……” 单连城目光浓郁深沉,只等她说出口。 云七夕烦燥地闭了闭眼,含糊不清挤出两个字。 “我嫁!” “什么?”单连城一副没听清的表情。 云七夕磨了磨牙,“单连城,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再说一遍。”单连城手指抬起她的下巴。 以云七夕的性子,自然是怕不了他。 “我说,让你不要得寸进尺。” “前面那句。” “前面?前面……”云七夕脸红到了耳根,慌得气息不稳。 而单连城似乎此刻耐心极好,也不相催。 第139章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第139章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前面?前面!”云七夕脸红到了耳根,慌得气息不稳。 而单连城似乎此刻耐心极好,也不相催,只是淡然地盯着她。 云七夕像是豁出去了,狠狠闭眼,又突地睁开,大声道,“我说,我嫁,我嫁给你。” 看着她又羞又抓狂的样子,单连城灿然的眸子里划过笑痕,却是微蹙眉头,“好像不太心甘情愿?” 云七夕赶走很少在她身上出现过的羞涩元素,盯着他,干笑两声,“其实还蛮心甘情愿的呢?毕竟,嫁给晋王殿下,是多少女人都羡慕不来的事。但是……”她故意拖长了尾音。 单连城的脸色因这“但是”二字而微微有了些许变化。 云七夕踮着脚,让他们的身高差不那么明显,与他对视时,说话也多少有了些底气。 她微微抬着下巴,眨了眨狡黠的眼睛,弯着眼笑道,“如果你没得健忘症的话,你应该会记得,是你说娶在先,可不是我死皮赖脸地要嫁给你。在我们家乡,求婚哪有那么简单,是要送玫瑰花和戒指的,男人还要单膝跪地,真诚表白。不过,让你高高在上的晋王殿下跪地恐怕有点为难,我也不能按这样的标准来要求你不是?” 看出她故作轻松背后的一丝丝紧张,单连成薄唇轻抿,唇角勾起淡笑。 他平日里那么高冷的人竟然就笑了,云七夕被他笑得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就好像自己的随性下的慌乱已经全体被他看穿了一样,她鼓着腮帮子问道,“你笑什么?” 单连成微微偏着脑袋,眼睛半眯着,以一种仿佛洞察一切的眼光盯着她,他的唇角依然勾着,神情里透着一种慵懒与邪性。 将一种难得的柔和和邪性揉进他本就过分好看的五官里,他简直……好看得不要不要的。 云七夕差点忘记了自己的原则,觉得面对如此美色,花痴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她本就是一好“色”之徒。 “爷,信送出去了,东西也都准备好了。”戈风走进来,打破了怪异的气氛。 单连城已经不知何时收起了那令她迷恋的神情,又恢复了平日的不动声色,理了理衣襟,“那便出发吧。” 云七夕吞下差点垂涎七尺的口水跟上去,而两人好像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达了结婚的共识。 所有人都骑着马,云七夕也申请骑马,她不想像一个弱女子一般,一个人坐着马车,好像是最需要保护的那个人一样。 此行戈风带了一队人马来,一路倒也是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走得并不快,想来这些长年驰骋沙场的骑手是为了照顾她这个唯一的女性。 云七夕骑得确实不快,想到这一路的波折,那个仿佛永远都不肯放过他的脸,想到回到京城将要面临的一切,她的心情就沉重起来。而单连城挺拔的背影在前,却仿佛能给人一种安心。 走了一段,单连城扬手喊一声停,一路人就停了下来。 “原地休息。”单连城说道。 于是大家下了马,有的找块石头坐下休息,有的去找草来喂马,有人趁机喝口水。 看着一路往前蜿蜒的官道,云七夕突然想起一件重要事情。寻思了一下,她朝单连城挤了挤眼睛。单连城慢条斯理地喝完水,才终于朝她看了过来。 长臂一伸,他直接将水囊递了过来,“想喝就说话。” 云七夕心头一塞,一把接过水囊,“我不是想喝水。” “那是眼睛进沙子了?”单连城淡淡地问。 “我……” 云七夕看了看散落四周的人,思虑了一下,随即捂着自己的肚子,弯下腰,状似痛苦地道,“我,我肚子痛,我想……” 单连城瞥她一眼,“快去快回。” 云七夕犯难了,瞄了一眼周围,凑近,用他人听不见的音量说道,“你不怕我跑了啊?” 单连城神色慵懒,“不怕。”同时一只手似上不经意地抚摸上手上的玉扳指。 是的,他捏到了她的痛处,当然不怕她跑了。 云七夕急了,“可是我怕,我怕被有心人劫持。” 她说得有理,毕竟,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那些有心人了。 见单连城朝她看过来,云七夕打算脸皮子不要了,凑上去,飞快说道,“你陪我去。” 顿时,这位爷的脸黑得没了底儿。 云七夕难为情地嘿嘿一笑,“只有你能陪啊,好歹我就要嫁给你了,难不成你让我叫戈风陪啊?” 这下子,单连城的脸就更黑了。 云七夕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他的手就往路边的草丛里边钻。 起先单连城还很被动,可后来也就随着她一路走了过去。 走入草丛深处,已经看不见戈风他们了。 单连城沉声脸,语气不善地道,“什么事,说吧。” 云七夕转过身,嘿嘿一笑,肚子也不痛了,也不想上茅房了。而看单连城的神色,也明了她这一切都是装的了。 看单连城冷着脸,云七夕上前去,讨好地拉着他的衣袖,“爷,我跟你说个事,大好事,你且听我说。” “你能有什么好事?”单连城不屑地撇向她。 云七夕自得地扬起眉,扯下一根草在手指上打绕,“你还别瞧不上,真就是大好事,比命更重要的大好事。” 单连城静等着她的下文,可云七夕偏不细说,只道,“你若相信我,就让戈风带着他们先走,你随我一道,我们趁着夜黑风高,去干一件大事,绝对值当的大事。” 单连城越听眉头皱得越深,云七夕手摸下巴,寻思了一下,决定换一个策略。于是她闷着脸垂着眼道,“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我不想嫁给一个不信任我的人。” 单连城的眸色顿时沉下。 半刻钟后,官道上便只剩下他们两人和两匹马了,单连城道,“你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云七夕兴奋地很,神神秘秘地笑道,“我没有玩把戏,相信我,你不会后悔的。” 等戈风一行走了很久,他们才骑上马上路,在云七夕的刻意要求下,他们走得很慢很慢。 入慈水镇的时候,天已经渐渐黑了,他们吃了一顿便饭,才继续上路。没走一会儿,就彻底天黑了。 慢慢地走出镇上,夜色下,一路渐渐荒凉。 走着走着,远远看见有一小堆火在燃烧着。 “喂,喂,停下。”云七夕用极小的声音喊道。 单连城停下马,回头不明所以地看她。 “下马。”云七夕说了一声,自己就当先下了马。 见单连城没动,云七夕走到他跟前拉了拉他,“快点,下来,配合一下嘛,都配合这么长时间了,别到关键时刻傲骄不配合啊。” 单连城最终下马,云七夕将两匹马拴在一棵大树下,拉着单连城在阴暗处坐了下来,眼睛瞄着不远处的火光。 单连城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火光前跪着一个妇人,隐隐地,还能听见妇人的抽泣声。 “孩子他爹,今天是你的头七,我来看你来了。”女人哽咽着说。 后来还说了很多,但由于远,断断续续听得不是很清楚。 “你认识她?”单连城问道。 “不认识。”云七夕没有回头。 单连城盯了她一眼,明显不信。 云七夕也懒得解释,只道,“你呆会儿就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妇人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等到那一堆冥币燃尽了,火光也熄灭了,云七夕才终于站起来,道,“我们过去吧。” 走到墓堆边,云七夕撩起袖子,就要开干。 单连城一把拉住她,“你要做什么?” 云七夕看向他,夜色下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盗墓啊。” 盗墓是她的得意手艺,她提起来也是只有自豪,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而乍听此言的单连城也还算沉得住气,只道,“这穷人家的墓,又没有什么财物,有什么好盗的?” 云七夕再次神秘地笑了,“你错了,这墓里可有无价之宝呢。” 单连城拉着她不放,沉着脸道,“你缺银子?” “不缺。” “跟着爷,能亏了你?” 云七夕笑了,“那哪能啊,爷自然不能亏了我。可是,您一定不能阻拦我盗眼前这个墓,不但不能阻拦,你还得帮我,要是呆会儿被发现了,就遭了。” 想来单连城此刻应该是十分后悔听了她的怂恿,一她单独行动。 “哎呀,你再相信我一次,这墓里的东西很重要,相信我。”云七夕的语气甚至带着哀求的意味了。 单连城盯了她一会儿,缓缓松了手,“你知道头七何义?你就不怕?” 云七夕切了一声,“我云七夕如果怕这些唯心的东西,就不会干这一行了。赶紧的吧。” 说完,她就拿出小工具,挖起来。 单连城皱着眉头立在一边。 云七夕挖了一会儿,看向他,“你别傻站着呀,赶紧过来帮忙,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就这情况下,她还有心思开玩笑呢。 单连城本就不赞同她的做法,自然不会伸手去帮她。 不过,盗墓这件事对云七夕来说,本主是驾轻就熟的事儿,所以,即使他不帮忙,云七夕也很快就挖到了棺材。 用自已小巧而好用的工具轻轻松松地就撬开了棺材盖儿,刚一掀开,一股腐臭就扑了出来。 第140章一门双喜 第140章一门双喜 “砰!”棺盖又重重地盖了回去。 云七夕差点被这股臭味儿熏到十里开外。 “哎呀,我去,这秋天的尸体也能腐烂得这么快?” 站在不远处的单连城大概也闻见了味道,轻轻皱起了眉头。 再臭也要掀,云七夕做好准备,鼓起勇气,再一次去掀棺盖。 当她屏住呼吸,终于把棺盖掀开来,看见千万只肉东西在尸体上蠕动时,顿时胃里一阵天翻地覆地翻腾。快速一扫,在角落里发现金黄的一角,伸出两根手指飞快将东西从一堆蛆里面取了出来。 将东西往坑处一丢,她便跳出坑,跑到一边去作呕去了。 等她呕完,单连城已经把坟坑填好了。 云七夕将地上东西捡起来擦干净,认真用布包了起来。走到坟前恭敬作了个揖,“李家大哥,对不起啊,当时情况所迫,所以借了你的棺材一用,希望你不要见怪。” 两人朝拴马的地方走去,单连城步子略快,走在前面,云七夕追上去,察言观色地笑问,“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这墓盗得值吧?” 单连城瞥她一眼,“对需要它的人来说值,对不需要的人来说,毫无用处。” “哪能不需要呢?所谓伴君如伴虎,指不定哪日就惹皇上不高兴了,或者犯了错了,这可是能救命的。你那二哥千辛万苦地不就是想得到它么?” “你就为了这个连命都不要了?”单连城看过来。 云七夕耸耸肩,“我其实并没有觉得它真的有多重要,只是不想便宜了包藏祸心的人,而且,我隐隐有种预感,它以后可能会有大用处。我的预感通常都很灵的。” 他们连夜上路,到京城外时,已经天亮了。 远远地,云七夕便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迎了上来。 “七夕,你回来啦!”云冲神情里有种掩饰不住地激动。 跟在他身边的单宝珠也很高兴,笑道,“我就知道你还是逃不过要做我嫂子的。” 云七夕偷瞄了单连城一眼,尴尬地说,“还是不要叫我嫂子吧,叫我名字好了,你叫我嫂子,我叫你嫂子不是很奇怪吗?大家都叫名字。” 单宝珠点点头,“好。” 云冲走到单连城马前,拱手道,“殿下一路辛苦了。” 单连城微微颔首,目光朝云七夕看了一眼,便策马朝城门内走去。 “哥,看样子你们早知道我今天会回来?”云七夕问出心中疑惑。 云冲点点头,“我收到了殿下托戈侍卫带回来的信。” “信上怎么说?” “他说让我今日在城门口来接你回家。” 云七夕“哦”了一声,便一行三人往回走。 说真的,她虽然从来都不在乎脸皮,可这会儿还真有点忐忑,她有点能体会云揽月那日被花轿送回的心情了。当然,她与她还是不同的,云揽月的恨和怒居多,而她只是忐忑。还好有云冲来接她,这让她的难堪少了很多。 “哥,我就这样回去,是不是不大好啊?爹看见我会不会不高兴啊?”云七夕问道。 云冲笑了笑,“怎么会?爹也已经知道你要回来的消息了,临走时还嘱咐我要安全把你带回去。” 听云冲这样一说,云七夕就放心了,若说在安国公府里,她还在乎什么人的想法,那就是安国公了。安国公也是真心对她好的人,就算他的这份好是粘了二小姐的光,这也能说明他是真心爱二小姐这个女儿了,她替二小姐感到欣慰。 回到国公府,她便先去见了云风烈。 几日不见,云风烈似乎苍老了许多,他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你瘦了,一定叫了不少苦吧?好好回房休息一下吧。我云家不在乎那么多规矩,在外面受了委屈,随时可以回来。” 云风烈兴许是认为她被楚凌云给甩了,不管他怎么认为,他的这番话都让她安心不少。 “谢谢爹。”云七夕真诚回道。 回房不久,云揽月就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她的房间。 “你不是嫁到西凉去了么?又回来做什么?”她已经不屑与她拐弯抹角,单刀直入主题。 云七夕吃着巧儿给她准备的粥,头都懒得抬一下。 “反正不是跟你抢丈夫。” 见自己的心思被拆穿,云揽月多少有些难堪,恨恨道,“最好是这样,我告诉你,明天我就要嫁给子隐哥哥了,不该有的念头你趁早打消了吧。” 云七夕仔细一想,明天似乎就是八月十五了。这才懒洋洋地抬起头来,“你放一万个心吧,就你那太子妃的位置,我根本看不上。” “你……”云揽月脸色胀红。 “好消息,好消息!”单宝珠的声音从院门口就听见了,转眼间,她跑进了屋,高兴地说道,“三哥回到京城没回晋王府,就先入了皇宫,向父皇提出要娶你,父皇已经答应了。” “这么快?”真没想到他办事效率还行。 “什么时候?”云七夕又问。 “父皇说了,明日一门双喜。” 这下子云揽月的脸就绿了,她晋升太子妃的日子,普天同庆的大事,这下子生生被夺去了一半的风头。恐怕民众关注云七夕绝不比她少,因为云七夕是话题人物,热度高。 等单宝珠和云揽月都离开了,巧儿才感叹道,“没想到绕来绕去,最后二小姐还是要嫁给晋王殿下,我倒是突然想起王子殿下来,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回西凉去了,过得怎么样?心里一定会很难过吧。奴婢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特别在意您。” 一提起楚凌云来,云七夕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儿。这事情伤害了他,并非她所愿,她只希望他能早日找到一个真正适合他的人,希望他永远还是那个阳光明媚的云七。 临近夜幕时,云七夕去了一趟七夕楼。当时生意还挺忙。 东子和翠翠看见她都好惊讶。 “云姑娘,你不是,不是应该在西凉么?”翠翠都结巴了。 云七夕笑道,“我与他没有缘分,以后还是朋友。” 正在跑堂的二鬼凑过来,“起先我听说你要嫁给晋王,我当时还在想,你已经嫁给了云七,又怎么会嫁给晋王呢?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云七夕点点头,随即一笑,“这样不是很好么?有空我还可以打点七夕楼,不过我看这里被你们管理得挺好的。” 东子连忙道,“云姑娘,你永远都是这里唯一的主人。” “云姑娘,那边有位公子请你过去喝杯酒。”有个小二跑过来对云七夕说。 云七夕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一个白衣的背影坐在靠窗处。 她走过去,他抬头微笑,“云姑娘,好久不见。” “吴夜?” 无夜笑了笑,“看来云姑娘记性还不错,其实我心里很忐忑,很怕姑娘已经不记得我了。” 云七夕在他对面坐下,颇为自得地道,“我云七夕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记性好。” 无夜笑而不语,拾起酒壶,将她面前的酒杯斟满。 “你出远门什么时候回来的?”云七夕问道。 无夜放下酒杯,回道,“有一段时间了。云姑娘在望岳山还玩得开心吗?” 云七夕抿了口酒,想了想,只说了四个字,“惊心动魄。” 无夜一笑,把桌上一个精致的方形锦盒推到云七夕面前。 “送给你的新婚礼物,这份礼物我早就准备好了。” “我这可是二嫁了,上次怎么没送给我?”云七夕问得直白,也丝毫未觉得有何不妥。 无夜低头一笑,精致的五官笑容柔美。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哦?”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他就知道了? 云七夕将锦盒打开来,里面是一个碧绿的翡翠手串,看得出来,这翡翠的成色极好,绝不是普通的翡翠。珠子一共十三颗,每一颗上面都刻着些她看不懂的文字。 “这礼物好重啊,我是收呢?还是收呢?”云七夕吊儿郎当地笑问。 无夜笑道,“云姑娘务必收下,这是特意给云姑娘打造的,世上仅些一件。” 云七夕是个爽快人,也不再推辞,“好啊,那就谢了,不过,收了你这么重的礼物,我没有一点儿回礼怎么行呢?这样吧,我给你办张贵宾卡,以后你到我七夕楼来消费,通通打八折。” 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至少能明白是要给优惠的意思,无夜笑了,“那便谢谢了。” 八月十五,双喜的日子。 云七夕与云揽月同时来到云风烈面前跪拜,云七夕从盖头一侧看到了跪在一边的云揽月,她浑身珠环翠绕,满满的都是心机。 两抬花轿等在国公府门口,她们在喜娘的搀扶下各自上轿。 在喜庆的乐声中,两抬花轿走了起来。 原本只是云揽月的婚礼,因为有了云七夕引来了更多的关注。百姓感到好奇的是,晋王竟然肯娶一个被退婚三次的女子。而且他自己也曾经亲口要求退婚。 云七夕没想到的是,她二次上轿依然是那般地惊心动魄。 第141章偷梁换柱 第141章偷梁换柱 两路的吹奏声重叠在一起,热闹得过分。 第二次上花轿,与上一次心情似乎有所不同。上一次,她大多是不安,而这一次,竟然有一点点紧张。 “恭祝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百年好合,恭祝晋王殿下和晋王妃百年好合……” 一路上夹道看热闹的百姓,贺声震天动地。京城里的百姓时常能看见皇家的喜事儿,排场都是绝对不小的,但如这般,皇上的两个儿子同时娶亲的场面,还是少见的。这是整个大燕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儿。 花轿路过一处,云七夕听见几道贺声有些熟悉,于是偷偷掀起一角,看了出去。此时花轿正走过七夕楼,东子、翠翠和二鬼他们都站在七夕楼前,满脸喜气地望着迎亲队伍大声恭贺。 他们虽只是普通人,可他们时而流露出的这种真性情,感人而可贵! 收回视线时,云七夕的目光一滞。 两路花轿在一个岔路口分了道,左边前往晋王府,右边前往太子府,两路唢呐声一左一右离得越来越远,比起之前的齐奏,显得单调冷清了些。 迎亲队伍到了晋王府门口,花轿停了下来,单连城下了马,喜娘朗声道,“请新郎三踢射箭。”话落,便有人将缠着红绸的弓箭递了上来。 单连城接过,俊拔之姿站在花轿前不远处,对准花轿门,三箭轮番钉在轿门顶上。众人欢呼,喜娘推开轿门,将新娘牵出来,把新娘手上绑着绣球的红绸另一头递到了单连城手里。 单连城的目光落在红盖头上,唇角轻轻抿着,丰神俊朗的他被大红喜服衬出一种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柔和。 新郎新娘牵着红绸,一同走进晋王府大门。新娘的鞋跨过火盆,脚刚一落地,突觉脚底一滑,若不是单连城拉住她的手,扶得及时,她铁定一屁股坐到火盆里面去。 当单连城扶着惊慌又紧张的她站稳,他缓缓松开了她,眸色一点点凉了下去。 一对新人来到大厅,许多宾客都在那里等着了。坐在主位上的是惠妃娘娘,身为父亲的皇上不在。因为今天是皇上两个儿子成婚,太子比晋王身份高,按规矩,他自然只能参加太子的婚礼。 大多人见过的晋王都是一身黑,严肃高冷,一身大红还是第一次。只是不知为何,他的神色与起先迎亲时相比漠然了不少。 司仪官站到了上首左侧,婚礼仪式就要开始了,周围宾客安静了下来。 “一拜天地。” 随着司仪官朗声高喊,新娘子俯下了头去,然而单连城却笔直地立着,一动也不动。然后司仪官就尴尬了。惠妃娘娘盯着自己儿子漠然的脸轻轻皱起了眉头,宾客间隐隐嘈杂了起来。 司仪官见此情景,只好又提高了嗓门儿,重复了一句,“一拜天地。” 单连城依旧纹丝不动。 “等一下。”正在此时,突然一个声音从大厅外传了进来。 众人齐齐回头,看见正走进来的女子,顿时瞪大了眼睛,又回头看了看盖着带红盖头的女子,就有些糊涂。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云七夕笑嘻嘻地踏着轻快的步伐跨进大厅。 她此时没有穿大红喜服,一身衣服普通像是丫头的。可她却坦然得很,似乎未觉得有任何不妥。那轻描淡定的语气就好像是迟到了一场三缺一的牌约。 单连城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神色终于稍缓了几分。 盖头下的人却是浑身一震,猛然掀开红盖头,看向云七夕,精心描画过的秀眉顿时一拧,“你来做什么?” 云七夕终于收了笑意,为了配合剧情,还得带上些许委屈,“姐姐,你喜欢太子妃的位置,我已经让给你了,难道现在你还要跟我抢晋王么?” 云揽月看向身侧,这才发现站在身边的竟是单连城,顿时懵了。 “这,这怎么回事?” 云七夕耸了耸肩,满脸无辜,又似是不解地道,“那就奇怪了,听说太子殿下已经拜堂了,姐姐都没去,那太子殿下与谁拜堂呢?” 听她这样一说,云揽月再顾不上这许多,也顾不上宾客各异的眼光,揪起盖头,提着厚重的喜服衣摆,就冲出了大厅。 云七夕看着她仓促的背影,心头有个词儿叫舒坦,要是她回去,发现自己的贴身丫头嫁给了自己的男人,会气成什么样?只可惜她不能亲眼见到。 而云七夕并没有看见,在宾客的人群中间,有一道幽怨的目光正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 这场闹剧让宾客们议论纷纷,云七夕收回视线,回头看向单连成,走近几步,用只有他听得见的音量认真分析道,“按时间来推算,应该过了拜堂的时间了,怎么这么磨蹭啊?难道你不想结这婚?你想反悔?” 单连城唇角浅浅一勾,道,“爷知道她不是你。” “哦?都是一样的红盖头,看不见脸,你咋就知道不是我呢!”云七夕来了兴致。 单连城捞起她的手,手指在她手心磨挲着,轻声道,“你的手什么时候有那么细滑过?” “喜欢她细滑的手你咋不将错就错地娶了呀!”云七夕没发觉自己的话有多酸。 单连城轻轻低头,带着磁性的嗓音低低在她耳边道,“别闹,有这么多的宾客看着呢!” 一句别闹,像极了情人间的耳语,云七夕的脸烫了一下。而在旁人看来,他们正如一对情侣耳鬓厮磨。 坐在上首的惠妃脸上露出了笑容,道,“这场闹剧就此揭过吧,仪式继续。” 司仪官打量着云七夕迟疑着说,“可如今王妃这一身……” 惠妃笑道,“行大事者不拘小节,连城娶的是七夕的人,不是她一身的行头,就这样吧。” 惠妃都发话了,别人还能说什么?于是婚礼仪式终于走上了正常程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盖头的好处就是可以掩盖新娘的羞涩,不过对云七夕这种很少厚脸皮的人来说,还真是可有可无。两人相对而站,彼此对望,低头对拜时,云七夕飞快地小声说道,“今天挺帅。” 抬起时,单连城的眉头跳了跳,盯着她的眸光深刻了几分。于是云七夕笑得越发灿烂了。 “礼成!送入洞房!” 满屋红得逼人,红烛摇曳,云七夕坐在洞房的大床上,遥遥地听着前院宴席的热闹,想到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嘴角就扬了起来。 话说当时,她听见翠翠和冬子的声音,便轻轻掀开了帘子一角,她看见他们一群人站在七夕楼前。而当她收回目光,却看到了走在轿边的红雨。 红雨是云揽月的贴身丫头,警觉的她很快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冷静地想了一会儿,她靠近花轿另一侧,对喜娘喊到,“喜娘,我头痛。” 喜娘回道,“哎哟,您就忍一忍吧,过一会儿就到了,今儿可是您的大喜日子,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可是我真的头疼,你让红雨进来,给我按按吧!” 喜娘无可奈何,轿子里的人身份比她大,她得罪不得。于是只好让花轿停那了一下,让红雨进了轿。 当云七夕扯掉盖头,红雨看见是她,愣了好大一愣,云七夕一边从容地脱喜服一边道,“不怕给你主子扬名立万你就嚷嚷吧。” 于是红雨真就不敢吭声了,云七夕让红雨把她脱下来的喜服穿上,红雨自然不肯,云七夕吊儿郎当地笑了笑。 “你跟姐姐这么久还是不懂她的心啊!姐姐为什么那么恨我?不就是怕我嫁给太子吗?你难道希望这个错误成为事实?你明明可以帮到姐姐却不帮,估计姐姐知道了真相不会原谅你呢!”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你又不是别人,你好歹是跟了姐姐这么长时间的人,你代她嫁给太子也是不让这场婚礼成为闹剧,又不会跟姐姐争宠?相反你帮了她的大忙,你是功臣!” 红雨嘴笨,脑子也笨,哪里是云七夕的对手,就这样被她忽悠着穿上了喜服,盖上了盖头,冒充起了新娘。 云七夕穿上红雨的衣服,从轿子里出来,低调地跟随有花轿另一边,喜娘自然发现不了。看准了时机,她便溜进了人群里。 一路往晋王府跑,她当时的心情还真是挺急的,真怕,云揽月和单连城真的拜了天地了。为了那枚玉扳指,单连城必须只能娶她。 而且她觉得,如果单连城真的跟云揽月这种渣女拜了天地,会成为单连城人生当中的一大污点。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想到今天是洞房花烛夜,云七夕竟有点儿紧张了。 “早晚都是爷的人,你怕什么?”记得那夜在船上他这样说。 想起这句话,云七夕顿时觉得脸颊发烫。 记得读书那会儿,宿舍女子经常在熄灯后搞卧谈会,大家讨论过一个问题。就是洞房的时候太害羞怎么办?有人回答说,装睡。 这个主意对云七夕来说明显不靠谱,因为她头脑总是太清醒,装不了。 又有人说,可以喝醉,这主意貌似还靠谱。 发现大红桌布的放着的酒壶,为了传宗接代的伟大目标,她真的把那壶酒喝完了。 可是除了觉得脑袋晕,她并未感到醉,她爬到床上去躺着,等待酒的后劲。 不知过了多久,半醉半睡的状态下,她听见了走进房间的脚步声。迷迷糊糊闻见薄荷香的味道越来越近。 第142章爷醉了 第142章爷醉了 云七夕的手被温暖的大掌握住,然后,一个冰凉的东西轻轻地套在了她的手腕儿上,她知道那是什么。 她感到他在床边坐了下来,有一双目光长久地停留在自己的脸上,而她,不敢睁开眼。 她虽然确实有了醉意,但还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然后她听见了轻微的呼吸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离自己不远的上空,此刻半醉半醒的云七夕,除了有那么点儿紧张,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她还有那么一点儿小期待。 一床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然后,呼吸声远了。不知是出于一种本能还是一种某种想要达到目的的迫切心理,她抬手就圈住了某人的脖子。 单连城的身体瞬间僵硬了,她微微睁开眼,明明醉意只有五分,却佯装了八分。微熏的眼睛盯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红烛映照下,他的五官越发深刻迷人。 “爷,你长得真好看,简直,简直好看得不要不要的!”她傻傻地笑着,语气带着醉意。 听着她有些天真的话语,看着她微微嘟起的小嘴以及因为醉意而粉红的脸颊,单连城的脸离她更,双手就撑在她的身侧,充满磁性的嗓音带着调侃的意味,“就算嫁给爷你过分高兴,想要喝酒,那你也至少留一口,那可是交杯酒。” 云七夕浑然不在意地又傻笑了,圈着他的脖子,笑道,“交杯酒有什么意思,咱还是别磨蹭了吧,春宵一刻值千金。”说完,她手臂用了几分力,将人拉近了几分,近得他的呼吸都喷薄在了她的脸上。 只有云七夕自己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么紧张,她所有的装傻都只是为了掩饰她的紧张。酒真是个好东西,那半分醉意让她紧张的感受至少不那么清晰。 也只有单连城知道,她的主动邀请对他来说简直致命。 起先刚刚盖好的被子被掀起,柔软的双唇落下时,宽硕的身子带着她熟悉的男性气息压了下来。 然而他的唇只是落在她唇角的酒窝上,云七夕能清晰感到,贴着自己的这个男人身体僵硬,他是紧张的。 记得在猎场的时候,她就问过他是不是童子这个问题,当时他用一个霸道的吻堵住了她的嘴,他说,如果你再自作聪明,他可以立刻不是。虽然语气霸道,却承认了他是童子的事实。 他虽然久经沙场,但面对男女之事,同样是小白。 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云七夕突然扭头,贴上了停留在唇边的那双唇。 虽然她自己也没有半点儿经验,但是这陌生的领域需要两个人去探索。她只当自己真的醉了。 然而当双唇相贴的那一刻,她就紧张到想要退缩了,可是晚了。她闻见他呼吸一紧,一只手捧住了她的头,没给她退缩的机会。 这一次,与前几次的霸道强势完全不同,他的耐性似乎变得极好,这个吻温柔得能瞬间吸走人所有的理智。当然,云七夕此刻所剩不多的理智已经不是想要退缩,而是想要更进一步。 于是,云七夕紧紧环住他的脖子,两人的身体贴得更近。他吻得越来越深,他的气息无孔不入地挤进来。 云七夕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被一次次卷起,如丢在一团云里,身体渐渐软得不像话。可是,她也能感到他的吻带着压抑,他仿佛在压抑着想要一口吞噬她的冲动。除了吻得更深更狂,除了抱着她的手臂更紧。云七夕身为一个正常的女人,觉得自己浑身的细胞都被激活了,一种不满足的真实感受正在她的身体里一点点扩大。 她回应得越来越激烈,到最后,他的吻从温柔到张狂,又从张狂转为温柔。而她却似乎反客为主,直到他的吻终于停了下来。 他轻轻离开她的唇,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在这个安静的洞房里清晰可闻,近距离对视,他们能很清晰地闻见和看见彼此的欲望。 “当初为何不肯嫁?”他极度暗哑的嗓音和着粗重的呼吸听起来暧昧无比。 云七夕似乎一时没跟上他跳跃的思维,有些茫然。当呼吸渐平,她才盯着他情绪不明的眼睛道,“现在不是已经嫁了?问当初也不能改变如今的事实。” 单连城一只手撑着脑袋,侧躺在她身旁,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七夕倒是想到一件事,于是醉意朦胧的眼睛笑着说道,“晋王爷,我如今已经嫁给你了,这话我可说在前头,我云七夕只能接受一夫一妻的婚姻,你若敢娶别人,敢跟别人生孩子,敢把玉扳指传给别人,我……” 她会怎样呢?她还没想好。她能怎样呢?古代也没有重婚罪这一条,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还是王爷。 她在认真地胡思乱想,所以没看见单连城眼底情绪的变化。只是眼前一晃,单连城已经在她身侧躺下,闭上了眼睛。 他本就擅长压抑,情绪通常都不会流露半分,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如今闭着眼睛,她便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好像一场烧得正旺的火突然说没就没了。 “喂,”她撑起身子,推了他一下。他突地长臂一捞,她就躺在了他的臂弯。 “爷醉了!”单连城只说了三个字,便再没有开口,只是手臂紧紧揽住她没有松开。 醉了? 他醉了,云七夕却仿佛酒醒了。她撑起脑袋来看他,他的脸颊包括脖子都发红,看来确实喝了不少,起先他吻她的时候,酒气确实很重,只是因为两人都喝了酒,她分不清那酒气是她自己的还是他的。 他闭着眼纹丝不动,仿佛已经睡着了,红烛的光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映得越发深刻迷人。 云七夕的心里竟有那么一丝丝失落,她重新躺回他的臂弯,她在想一个问题,不知道洞房之夜不圆房这个问题在古代到底有多严重?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可他身上那股薄荷香萦绕在她鼻端,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不知何时就睡着了。 听着她渐渐均匀的呼吸,单连城轻轻掀开了眼睛,看着躺在臂弯这张安静的睡颜,她长长的睫毛在她的脸上投下阴影。此刻的她,看起来安静而温柔。 另一只手抬起,他注视着大拇指上剔透的玉扳指,食指轻轻地摩挲着,眼睛浅浅眯起。 这一晚虽然经历了入睡时的折腾,却睡得格外安心,当云七夕醒来时,已经是通天大亮了。她伸手挡住窗外射进来的阳光,虚着眼睛偏头这么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 “惠妃娘娘,您,您怎么来了?”一下子睡意全跑了,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站在窗口的惠妃转过身,阳光从她的背后洒进来,她如站在阳光里,依旧优雅美丽。 她轻轻笑了笑,“本宫是来喝这杯儿媳妇茶的。” 只见青黎端着茶盘站在一边,看样子是已经端了很久了。 这下子,云七夕彻底红了脸,今天她应该早起去敬茶的,谁知竟然睡过了头。 她三下两下爬起来,讪讪地道,“对不起,惠妃娘娘,给我一点时间,我穿戴洗漱一下。” 惠妃掩唇一笑,“七夕,你还叫我惠妃娘娘?该改口了。” “是,我……”云七夕一边不知如何回答,一边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服,巧儿早已打好了水端了起来。 忙碌间,云七夕无意瞥见惠妃的目光落在床上,然后她就想起一件可以称之为重大的事情来。 她下意识回头,看向床单,然后她再一次愣了。 洁白的喜帕上竟然有一团红? 这,这不科学啊!他们明明除了吻,什么都没有做啊? 诧异扭头,她看见惠妃的脸上挂着微笑,像是很满意她所看到的结果。而青黎的脸色很白,紧紧盯着那团红,一双手将裙裾拽得死紧。 匆匆洗漱过,巧儿给她简单梳好了头,她这才走到惠妃面前来,端起青黎手中的茶,跪在惠妃面前,举起茶满脸歉意地道,“惠妃,不,母妃,请喝茶。对不起,七夕起晚了,没了规矩,害您等了这么久,茶都凉了。” 惠妃笑着接过茶,拿茶碗盖撇着浮在水面的茶叶,浅浅喝了一口,便将茶碗放到一边,递了一个红包过来,笑着说道,“七夕,我喜欢的就是你的真实,不被规矩束缚恰恰能体现你的真性情,希望你跟连城以后能够情比金坚,早生贵子。” “谢谢娘!”云七夕接过红包,低头说道。 她能说她现在还是处子么? 惠妃又道,“本宫今日便要回宫了,这晋王府如今是你的家,你是当家主母,晋王府的家务事儿,你该管起来,知道吗?” 这话是说给云七夕听的,也是说过青黎听的。云七夕听了倒无感,她对当家这回事没有概念,而青黎虽然什么也没说,却是挺直了背脊,仿佛突然将她满身的傲气都激发了出来。 送走了惠妃,云七夕瞪了巧儿一眼,“怎么不早叫醒我?想看我出丑啊?” 巧儿连连摇头,“二小姐,怎么会呢?是爷临走的时候特意吩咐不要打扰您的。” 单连城是什么时候走的,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他人呢?” 第143章还好痛的不是爷 第143章还好痛的不是爷 “他人呢? “一早便去了永台大营了。”巧儿回答。 毕晋王府以后就是她的家了,为了熟悉环境,吃完了早饭,她便和巧儿一起在晋王府里转转。 晋王府虽大,但下人却并不多。走了一路,云七夕很快发现一件事,这些下人似乎并不把她放在眼里。对她行礼问好的人,大都比较敷衍,而有些人,甚至远远看见她就绕道走。 “这些人怎么这样?您好歹是这里的女主人。”巧儿首先看不下去了。 云七夕轻笑一声,“巧儿,淡定,你认为你二小姐我会应付不了吗?” 她一个穿越而来的人,冒充身份都活到了现在,有什么是不能的? 正说着,只见一个人匆匆朝这边走来,看见她们,并未像别人那样绕开,而是快步走了过来。 “童喜参见王妃。”童喜恭敬地行了个礼。 云七夕记得他了,他就是顾远的那个小徒弟,上次扶她去书房的那个小伙子。 “童喜,你师父呢?”云七夕笑问。 童喜站直身子,笑回,“师父跟爷去了永台大营了。” 见童喜手里拿着两包东西,脚步匆匆,云七夕问道,“去哪儿啊?” 童喜笑回,“我正要来找王妃您呢,没想到在这儿就碰上您了,惠妃娘娘临走时特意吩咐了,让给您开几副补药来,说您实在太瘦了,需要好好补一补。” 惠妃的心思她明白,儿子结婚了,她自然盼着早日抱孙子。这个婆婆虽然当初在船上算计她,可她却并不讨厌她。 巧儿接过药,童喜便道,“那我就先走了,我还得把这副药给青黎姑娘拿去。” 云七夕轻轻抬眉,“也是母妃吩咐的?” “是,青黎姑娘有严重的寒湿之症,听说这会儿痛到下不来床,王妃令我给青黎姑娘配药去呢。” 看着童喜的背影,云七夕眯起了眼睛。 早上还好好地,这会儿就下不来床了?这么巧? “二小姐,这青黎是个什么来头,王妃好像对她挺不一般的。”连巧儿都看出来了。 云七夕淡淡一笑,“也许她本来就挺不一般的,只是我们并不知道罢了。” “二小姐,这药……” 云七夕看一眼,想了想,道,“你去熬来吧,我确实需要补上一补了,也不能枉费了母妃的一番心意不是?” 她回到房中不久,巧儿就耷拉着脑袋回来了,“二小姐,那药炉子都占着给青黎熬药了,没有闲着的了。” 云七夕想了一会儿,笑道,“巧儿,咱不急,毕竟人家是治病的药,我们这补身子的药早点晚点没关系。” “可是……” 巧儿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她明明看到有闲置的药炉子,就见云七夕突然站了起来。 “巧儿,我现在是什么身份?” “您是晋王妃啊,是晋王府的女主人。” 云七夕点点头,“既然这样,府上的人生病了,我是不是应该去看一下?” 青黎半躺在床上,见到云七夕进去,明显愣了一下,却是一动不动。 “青黎身子不便,不能下床给王妃行礼,请王妃恕罪。”嘴上说着恕罪,神情却是不卑不亢,哪里有半点儿请罪的意思。 云七夕也不在意,走在床前,淡笑着道,“躺着吧,瞧你这早上还好好地,这会儿就病得下来床了?真是病来如山倒。” 青黎自然听得出来她语气里的讽刺意味,面不改色地道,“这是好多年的老毛病了,每次临近下雨或变天的时候,我这双腿就痛得厉害。” 青黎这会儿披散着头发,一张脸确实比较苍白,本就姿色不差,这会儿看起来,更是越发楚楚可怜。 听她这样说,她是风湿症啊,可云七夕身为大夫这些年,可很少见到这么年轻的人会有严重的风湿症呢。 “那还真是挺严重的,你知道我是会医术的,我帮你看看吧。”说着,云七夕就要上前去把她的脉,青黎的手一缩。 “不敢劳烦王妃,这是很多年的老毛病了,惠妃娘娘和爷也找过很多的大夫来看过,无用。我很欣慰,还好痛的不是爷。” 她说这话时,下巴硬气地抬了抬,她在表达自己的特殊,自己在惠妃和单连城面前是不同的。可是那句“还好痛的不是爷”是什么意思? 云七夕看了眼窗外大好的阳光,笑道,“这么说来这天真是要下雨了,看来以后下不下雨,变不变天,直接问你腿痛不痛就好了。” 听着她半玩笑半嘲讽的话没有说话,青黎面无表情地垂着眼,将那道锐光恰到好处地掩藏了。 当她们从青黎的房间出来,巧儿就首先忍不住吐槽了,“二小姐,您瞧这太阳这么好,像是要下雨了么?” 云七夕轻轻一笑,“这可说不准,这天就跟美人的脸一样,说变就变。” “这王妃听说被退过三次婚了。” “是啊,听说之前就嫁给了西凉王子,结果半道上又回来了,说不定身子早就不干净了,真不知道爷怎么会要这样的人。” 走过厨房时,里面的议论声传了出来。 巧儿立刻就要冲进去,云七夕却抬手制止了她。 “我看这王妃真是连半点儿王妃的样子也没有,成婚竟然不穿喜服,爷好好的婚礼,变得跟小孩儿过家家似的。” “你不知道,今天早上一直睡到不起,连惠妃娘娘都看不下去了,直接去了新房把她叫了起来。” “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大燕想要嫁进晋王府的好姑娘多的是,怎么就偏偏娶了她呢?” “是啊,不说远的,就青黎姑娘我看着就比她强多了,除了身份不如她,其他哪儿不比她强啊。” “也许爷娶她就是为了讨皇上欢欣,听说前头爷退婚,皇上一直不高兴。” “说得对,我看爷也不可能看得上这样的人,倒是一直以来对青黎姑娘是不同的,估计早晚会把青黎姑娘纳了。” 啪!啪!啪! 鼓掌的声音缓慢清脆地在响起。 坐在厨房门口说话的两个人终于停止了说三道四,朝院子门口看了过来,顿时吓呆,赶紧站起来。 “王,王妃……” 云七夕含笑缓步跨进院子,笑道,“我还真是挺没想到的,晋王府里的人才这么多,连丫头的口才都这般好了。” 两个丫头紧张地低着头,她们并没有与云七夕接触过,所以并不了解她的性子,只是觉得她明明含着笑,语气也很温和,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云七夕走到厨房门口,往里看了一眼,两个药炉子上面在冒着气儿,却有另外两个药炉子是空着的。 两个丫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心里不安更甚,偷偷看云七夕的脸色,却见她依然笑容不减。 虽然眼前这个王妃她们看不上,可毕竟她的身份比她们大,两人的手心不禁开始出汗。 “平日里你们犯了错,都是怎么惩罚的?”云七夕突然笑问。 两人一惊,顿时扑通下跪,“请王妃恕罪。” “恕罪?”云七夕挑了挑眉,扶她们站起来,“恕什么罪?你们何罪之有?” 两人紧紧低着头,就听见云七夕笑道,“起先我倒听见你们细数了我不少的罪状,巧儿,去把童喜找来,让他带上纸笔。” 很快,巧儿就把童喜找来了,云七夕让童喜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说道,“起先她们数了我不少罪状,我让她们再说一遍,你写下来。” 说完看向两个站在她面前丫头,“开始吧。” 童喜愣了愣,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两个丫头忐忑不安地道,“王妃没有,没有什么罪状。” “起先你们说的我全都听见了,如今只是让你们再重复一次。没有白纸黑字,我怎么认罪?” 巧儿从厨房里搬了张椅子出来,云七夕坐了下来,似乎打算一直等到她们开口为止。 等待的过程,周围很安静,童喜执起笔偷偷看了看云七夕的脸色,“王妃……” “童喜,记得字写漂亮一点。”云七夕笑着打断了他。 于是童喜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云七夕看起来依然耐性极好,两个丫头僵持不住了。 其中一个嗫嚅道,“奴婢,奴婢说。” 云七夕用一种极度温和的眼神看过去,声音也是十分柔和。“说啊!” “王妃你,你成婚不穿喜服。” 云七夕看了童喜一眼,“记下啊。”又看向她们,“继续。” 另一人小声补了一句,“王妃今日一早应该早起去给惠妃娘娘敬茶,结果却睡懒觉不起。” 云七夕满意地点点头,“很好,继续。” “没,没有了。”两个丫头齐声回答。 “确定?没什么漏了的吧?”云七夕笑问。 两个丫头使劲摇头,她们怎么敢将其他闲言碎语再重复一遍呢? “拿过来。”云七夕对童喜道。 童喜将记录她罪状的纸拿过来,云七夕一边看一边点头,“说得对,对上述罪状,我供认不讳。”说完拿起笔刷刷在上面画了押。 “你们平日都是怎么惩罚的?”云七夕又问。 第144章他的情不动声色 第144章他的情不动声色 其中一个圆滑的丫头说道,“王妃是主子,怎么做都是对的。” 云七夕轻轻笑了,“前半句对了,后半句不对,君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无论是谁,犯了错就要受罚,我既然如此罪孽深重,不惩罚一下又怎么说得过去?这样吧,我自罚在院子里站五个时辰,扣银十两。这十两就奖赏给你们,你们大胆举报有奖,怎么样?” 两个丫头搞不清她话里的真假,也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间不敢说话。 别说她们搞不懂,就是跟了她很长一段时间的巧儿都不懂她的节奏。 “这样的惩罚,你们可还满意?”云七夕慢条斯理地笑问。 两个丫头受了十两银子的诱惑,终是低着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满,满意。” “好,”云七夕点点头,扭头看向童喜,“童喜,铺纸研墨,继续写,起先列了我的罪状,现在来写写你们的,一,背后议主人是非,二,刻意拖延主人下达的任务,三,对主人不恭不敬,还有什么?你们自己说。” 云七夕突然严厉的语气令她们一惊,顿时扑通跪地,惊慌连连地道,“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错了就认罚。”简短的五个字,却是不容置疑。 晋王府的花园里,云七夕就站在池塘边,对着满池渐渐凋零的荷花,两个丫头站在她背后不远处。 她们就这样一站就是两个时辰,午饭没吃,水也没喝一口,许多下人远远路过时,都在窃窃私语。与此同时,她们做事时明显小心谨慎了一些,生怕弄不好下一个受罚的就是自己。 “二小姐,真的要站五个时辰?五个时辰就到半夜了。”巧儿走在云七夕身边小声地说道。 云七夕的目光落在池塘里,一动不动地道,“说到就要做到,错了就该责罚。” 她的音量不高不低,却是让不远处的两个丫头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两个人挪了挪僵硬的双脚,却是不敢走动半分。 傍晚的时候,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响起一声闷雷,云七夕抬起头望了望天,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看来她没说谎,还真是要下雨了。” 雨来得很急,也很快,流水般倾泻下来,瞬间就湿透了衣服。 巧儿赶紧撑了一把伞过来遮住她,“二小姐,下雨了,咱还是回去吧。” “巧儿,你把伞拿走。”云七夕道。 “巧儿不走,既然二小姐要受罚,巧儿自然要一起。”巧儿几分固执地回道。 云七夕淡淡道,“现在连你都不听我的话了?看来在这晋王府没人听我的话了?” 这话太重,巧儿犹豫了一下,只好收了伞走开了。 屋檐下,一抹绿色静静立在那里,望着池塘边立着的人影,眼底泛起丝丝冷意。 天已经黑尽了,雨却依然没有要停的意思。 当长廊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青黎撑起手中的雨伞朝池塘边走去。 “王妃,回去吧,在这王府里,除了爷,你是最大的,你怎么做都是对的,何必苦了自己?”青黎走到云七夕面前,明显言不由衷地说道。 云七夕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道,“是吗?我怎么觉得有人比我还大呢?” 令她没想到的是,青黎竟扑通一声跪地,手里的雨伞也飞了。 “王妃,奴婢错了,求王妃原谅奴婢吧。”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倒是让云七夕惊愕了一下,她什么时候肯在她面前低头了? “你不要装了,这里都是女人,没人会心疼你的柔弱和眼泪。”云七夕毫不客气地冷声道。 谁知青黎一把拉住她的手,苦苦哀求,“王妃,求求你,就原谅奴婢吧,奴婢所有的错,就是不该没有自知之明,把爷放在心里太深。” 她不提还好,一提云七夕越发烦燥,手一抽,“起开。” “王妃,你不要这样,求求你。”青黎一个人唱独角戏依然十分投入,然而就在云七夕抽开手的那一瞬,她突然身子一仰,往池塘里倒去。 “扑通”落水的声音,很快被哗啦的雨声淹没了。 紧接着,一个人影跳进了池塘里,云七夕看清了,是戈风。既然戈风会出现,那么…… 她猛然转身,单连城高大的身影就立在她的身后,雨水划过他的眼睛,他静静地盯着她,眼神丝丝发冷。 她终于明白青黎为什么要这样做了!任雨水落在脸上,云七夕只在心里骂了两个字,贱人! 戈风很快就将青黎救起,放在岸边。青黎呛了好几口水出来,头发糊在额头上了脸上,看起来十分狼狈。云七夕一直盯着单连城的脚,当他迈开长腿走向青黎的方向,她只觉自己的心陡然一沉。 “爷,你不该在这儿?您淋了雨,病了怎么办?青黎不想看着您受一丁点伤害,青黎宁愿所有的痛苦都加注在我一个人身上。” 当单连城朝她弯下身去,青黎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像是很冷,说的话断断续续,却是表达着一种决心。任何一个女子,从水里被捞起来,惨兮兮的样子,说什么话都很博人同情,更何况她说得这么情真意切,就是铁石心肠,也会动容吧。 云七夕回过头,望着单连城的侧颜,雨水顺着他的眉梢和下巴滴下。棱角分明的五官看不出情绪。只是他突地伸双手伸手青黎的背部和腿弯,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转身大步离开,走过云七夕身边时,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 青黎像是被冻坏了,浑身都在发抖,缩在单连城的怀里,十分贪恋眼前这具男人的身体的温暖。 他们就这样离开了,就像是那日他从那群坏人手里救了她,将她抱走时一样。而如今,她成了那个坏人。 “二小姐。”巧儿轻声唤她,似乎生怕她想不通。 云七夕突地笑了,“很好,新婚第一天,这府里上上下下就给我送了这么多的礼物。来而不往非礼也,来日方长呢!” 两个丫头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云七夕盯着她们问道,“冷吗?” 她抬起头,麻木地点了点头。 云七夕嘴角轻扬,却又不像是在笑,“还有一个半时辰,再冷也得继续,谁让你我犯了那么多的错呢?” 她不松口,她们就只有硬撑着,更何况她还陪着她们,她们咬紧牙关也要继续抗。 巧儿知道自己劝不动,只是固执地站在一边陪着。 云七夕道,“巧儿,聪明的话你现在应该去烧好洗澡水,然后煮一大锅姜汤来,一会儿能派得上用场。” 巧儿听她这样一说,也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好,巧儿这就去。”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一个人撑着伞朝她们走来,伞遮住了云七夕的头顶。 “王妃,爷叫您回去。”戈风说。 云七夕看着他,笑了,“一心不可二用,他这会儿怎么还有多余的心思来管我?” 戈风的脸僵硬了一下,却站着没有离开。大概是没法回去复命。 “戈风,多的时间我都捱过去了,还在乎最后这点儿时间?” 戈风虽然与她接触的次数不多,但他也大概知道她的脾气,最终还是离开了。 看着戈风离开,云七夕嘴上说得潇洒,脑海里却总是浮现出单连城抱着青黎时的情景,甚至会想像他们此刻在做什么,青黎会不会装可怜拉着他不肯松手,他们会不会趁机就滚了床单了? 她正牌夫人都还没睡过,她敢? 可是,单连城有着她最猜不透的心,当他们在洪水中紧紧拥抱的时候,她真的觉得他的心里是有她的,只是他的情不动声色。 可,他刚才抱着青黎离开的时候,竟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他兴许在为青黎而责怪她。 云七夕之所以不解释,是觉得相信的始终相信,不相信的再说也无用。 不知过了多久,一件大衣突如其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早已湿透,无用。”她没有回头地道。 “五个时辰到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云七夕猛然回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顿时眼圈儿一红,张口的声音变得嘶哑。 “景炎……” 单景炎撑着伞,疼惜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回去吧,时辰到了。” 云七夕发现双脚都早已僵硬了,没急着动,她对那两个丫头道,“你们回去吧。” 瑟瑟发抖的两个人终于松了口气,其中一个却是扑通一声跪在云七夕的面前,“王妃,王妃,奴婢求求您,怎么罚奴婢都可以,不要扣了奴婢的银子,奴婢的娘亲身染重病,还指望着奴婢拿银子去看大夫呢。” 为了十两银子,她哭得声嘶竭力,这就是作为底层人的悲哀之处。云七夕曾经有过这样的日子,所以她从小就发誓,一定要赚很多的钱,一定要出人头地。 “我云七夕向来说一不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能改么?”云七夕不动声色地道。 “王妃,奴婢求求你。”她脸上的雨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虽然徒劳却还是尽力哀求。 “你叫什么名字?”云七夕问道。 “奴婢,奴婢小蛮。” “小蛮,你先下去吧。”云七夕道。 小蛮知道求下去也是无用,于是两个丫头相互扶着退了下去,经过今天这件事,估计府里上上下下都对这位王妃有所了解了。 云七夕动了动脚,发现裤腿紧紧粘在身上,动一下,难受得紧。 突地,背后一双手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屋檐下走去。 第145章你不要脸 第145章你不要脸 单景炎的手臂虽不似单连城那般强壮,但抱起如云七夕这般瘦弱的身板,还是跟玩似的。 看着雨水湿了他的头发上,云七夕心里莫名一疼,“景炎,你淋不得雨的。”说着这话的同时,她冷得在发抖。 起先一直被冷雨浇着,倒是不觉得,如今贴着单景炎的温度,却反而冷得打颤了。 单景炎低下头看了她一眼,将她抱紧了些,安慰般地说道,“你淋了这么久,我淋这一点又算什么?” 一路穿过走廊,遇到的下人们有些不知所措。自己好像应该上前去撑伞,可是,四皇子公然在晋王府里抱着王妃,这显然于礼不合。他们上去也不是,不上去也不是。 而单景炎显然没有顾忌这太多的眼光,一路抱着她来到新房门口。 房门口和窗口上的喜字还在,却已经没有了昨日的热闹和喜庆。屋檐流泄的雨水让整个夜晚看起来无比地冰冷。 单景炎看了眼门上的喜字,粘着水珠的眼睫跳了一下,在门口将她放下了。 “你自己进去吧,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别着凉了。” 云七夕进屋,关门时对他说道,“景炎,谢谢你。” 单景炎轻轻一笑,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赶紧进去。 云七夕将门关上,一边往里走一边解衣服扣子。 虽然这一天真是糟透了,可当她越过屏风,看见冒着热气的大浴桶时,顿时心里就暖和起来。 原来巧儿早已把洗澡水为她准备好了。 她三下五除二褪去粘在身上的湿衣服,恨不得一下子就跳进浴桶里去。一只腿刚接触到热水时,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腿底直往周身窜。 “哇,舒服!”她感叹一声,飞快地跨了进去。 脚底触到软绵绵的东西时,她疑惑了一下。 这是什么东西? 正在猜测着,脚底的东西却突然一动,她脚下一滑,然后,一颗人头从水里冒了出来。 “啊!”云七夕惊叫一声,来不及跳出浴桶,只好一下子缩进了水里。 “七夕,怎么了?”敲门声夹杂着单景炎担忧的询问。 云七夕盯着单连城滴着水的脑袋,惊得下巴都差点掉出来了。 “没,没事,我就是突然看到了一只……癞蛤蟆。” 显然,癞蛤蟆三个字令这位爷十分不满,单连城眉头拧得很紧。 “没事了,我在洗澡,你先走吧。”云七夕对单景炎喊话。 “那,那好吧。”听单景炎这语气,他原来是不准备马上离开的,但她在洗澡这句话让他有些尴尬了。 听见脚步声远离,云七夕才瞪着眼前的人道,“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单连城坐直了一些,露出他精壮的上半身,两只手臂悠闲地搭在浴桶边上,盯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淡淡道,“这是爷的房间,爷不在这里在哪里?” 云七夕只露着一颗头,看着水流从他结实的肌硬流下,想着他起先抱着别的女人离开的情景,她忍下了流口水的冲动,冷哼道,“你不是应该在……青黎的房间吗?” “……” “你不是应该喂她吃药,哄她睡觉,安慰她受伤的心灵吗?” “……” 单连城薄唇微抿,没有回答,淡然的目光盯着她,像是已经将她看穿。而云七夕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太酸。 “你,你不要误会。”她补了一句。 “误会什么?”单连城饶有兴致地问道。 误会她在吃醋!云七夕在心里说。 浴桶空间有限,单连城又身长腿长的,虽然从水面看来,两人还隔着一段距离,但实际上水下,两人双腿交错,早已是肌肉相擦。云七夕尽力缩着腿,让两人接触到的面积可以小一点。 这种情况虽不是第一次,在望岳山庄的温泉里已经有过一次,可那温泉面积够大,不像现在这般近的距离,彼此的每一个表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喂,一桶不能容二人。”云七夕提出严正抗议。 单连城淡淡勾唇,点头表示赞同,却仍是一副悠闲享受的样子,似乎丝毫没有要让位的意思。 “那你还不走?”这货向来聪明,偏偏有时愚钝得可恨。 “先来后到!”单连城慢条斯理地说道。 云七夕竟被噎住了,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可是,让她赤条条地在他眼前站起来,这怎么可能? 云七夕咽了咽唾沫,决定好好与这位爷谈谈。 “晋王爷,你是不是应该有绅士风度一点。” 经她这么一说,单连城似是恍然大悟似地,缓缓点头。 就在云七夕心中大喜,以为他要起身让位,顺便可以欣赏童子鸡时,却只听他道,“那就让你一半儿的位置好了。” 这语气就好像他是那施恩的上帝似的。 “你,你不要脸!”云七夕瞪圆了眼睛。 单连城竟然轻轻笑了起来,“昨夜是谁缠着爷说春宵一刻值千金的?” 云七夕的脸腾地红了,她说过吗?说过吗?她在这方面一向是有贼心没贼胆,不过这倒是能说明,酒后真的可以壮胆啊! 正胡思乱想之际,就听得单连城又道,“更何况,你已经是爷的人了,共浴有何不可?” “才不是!”云七夕想也没想就反驳出口。 “是吗?”单连城眯起了眼睛。 云七夕咬着唇不说话了,此刻就算她说一千遍不是,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了,喜帕上的红已经说明了一切。更何况哪有女人在洞房过后,嚷嚷着自己还是处女的,这岂不是给自己丢人? 眼睛瞄向单连城搭在桶边的手,云七夕伸出手轻轻掰开他微微拳着的手指,发现他右手食指指腹上果然有一道刀伤。 云七夕心里一热,嘴上却是嘟囔着,“谁要你自作聪明的?” 她正准备收回手,谁知他手臂往前一伸,就将她的手抓住。 湿滑的手握在一起的感觉很特别,就仿佛在一瞬间调动了周身所有敏感的神经。 云七夕脸一红,瞪着他,“干嘛?” 他握着她的手,袅袅雾气间,盯着她的目光渐渐浓郁。他的手顺着她的手腕爬上她的手臂。云七夕只觉得这浴桶仿佛被放在锅炉上烧,里面的水越来越烫。 他的指腹沿着她的肩膀往上,受伤的那根手指顺着她下巴的轮廓轻轻划到她的唇瓣上。 平日里总是如猴子般机灵的云七夕,此刻却被点了穴一般僵硬,忘了说话,忘了呼吸,忘了动。总觉得空气里满是他的气息,她忘了呼吸了。 单连城的视线落在她的唇瓣上,指腹流连在她的唇齿之间,她看到他的喉结轻轻滚了一下。 云七夕心里有一个模糊的念头,难道他是要补上昨天晚上没做的事情? 突地,外面响起了推门的声音。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云七夕扑进了水里,由于动作太大,她一头栽在了单连城结实的腹部上,额头狠狠痛了一下,这才真实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硬得像石头的肌肉。 慌乱间,她的手好像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然后单连城的整个身体就更加僵硬了。 男人再理性,在性方面压抑隐藏得再好,可他们身体的某个部位都会出卖他们。云七夕察觉到了。 “爷,青黎怕其他丫头做不好,所以亲自给您拿衣服来了。” 虽然隔着水,云七夕还是将青黎的声音听得很清晰。 心里不由暗骂,不是病得下不来床么?这贱人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青黎走近,单连城侧头扫了她一眼,她顿时心颤了一下,因为她看到了他眼底的情动。 她轻轻将衣服放下,紧张地将双手握得紧紧地,走到浴桶边。 “爷,您,您何必自苦呢?让青黎来服侍您吧。” 青黎虽贱,可毕竟不是那风尘女子,虽然是抱着主动送上门的想法,但还是觉得这些话令她难以启齿。 可是,她必须要这样做,因为她觉得这是老天爷给她的一个机会,兴许,凭着这一次,她就可以心想事成了。 她颤抖着手搭上单连城湿润的肩膀,眼睛只瞄了一眼单连城赤裸的上半身,顿时便脸颊滚烫,直觉一颗心都要跳出胸口来了。 “爷……” 云七夕若不是在水下,定能笑喷。只听青黎这一声唤,便能确定这青黎是处无疑,正事儿还没开始就受不了了,这嗓子都快冒烟了。 事实上她确实笑了,笑得身子发抖,只有单连城能够感觉到。 不过笑归笑,她虽然水下功夫确实不错,也有些憋不住了。 正当青黎倾过身来,一只手柔若无骨地顺着单连城的胸膛往下滑时,却突然哗啦一声,看到一颗头从水面上冒了出来。 “啊!”青黎惊得连连倒退,差点儿栽一跟头。 “嘿嘿!” 云七夕抹了把脸上水,望着惊吓过度的青黎,很是难为情地干笑了两声。 她十分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跟起先她看见一颗头从水里冒出来一样,只是她的出现对青黎的冲击显然更大。 对云七夕来说,虽然一个男人出现在浴桶里吓到了她,不过好歹对方是自己老公。而这对青黎来说就尴尬了,正当自己幻想着要跟自己喜欢的男人云雨之欢的时候,一个女人从男人的浴桶里冒了出来。 瞧青黎的神情,要让她接受这个现实,她应该十分想说一句,臣妾做不到啊! 第146章碰过别的女人的手不要碰我 第146章碰过别的女人的手不要碰我 事实上,云七夕还真不想弄得这么尴尬,她虽然在水下快憋不住了,可她还打算再憋一会儿,是单连城硬将她给捞起来的。 “你,你怎么在这里?”青黎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云七夕顿时满脸黑线,看青黎那接受无能的样子,想到她起先的贱行,就笑了。 “青黎,你问这话就特么尴尬了,这是我房间,我在这里很奇怪吗?倒是你,进门好歹敲一下门好吧,如今你的爷已经不是单身了,万一撞见什么不该看到的事,岂不是尴尬至极?” 青黎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明明不服却又无法反驳。好半响,她强自镇定了下来,神色稍缓,微微福了福身,声音轻微颤抖地说道,“青黎告退。” 看着青黎踉跄的背影,云七夕心里也算是解了气了。脑袋再次闪过单连城抱着青黎离开的一幕,她看向他。 “喂,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她万一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她没察觉出她自己的话有些阴阳怪气,却发觉单连城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怪异。 “喂,人家那么贴心把衣服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还不赶紧起来?”云七夕忍着口水道。 “你干嘛?”云七夕胀红着脸瞪他。 “爷不叫喂。”单连城平静地盯着她道。 云七夕嘴角抽了抽,因为两人距离太近,她只能仰着头才能与他对视。 她嘿嘿笑道,“我知道,你不叫喂,你叫单连城嘛,单连城,快松开。” 单连城纹丝不动,眉头微微蹙起,看样子,似乎对这个称呼不是很满意。 “喂,我要提醒你,你在玩火,当心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身为一个女子,这样的威胁实在没什么杀伤力。 更何况人家是受威胁的人吗?听见那个喂字,他眉头就皱得更深了。 云七夕终究是淡定不过他,又露了丝讨好的笑容,“晋王殿下,爷,连城,城城,小城城,城哥,你喜欢我怎么叫我就怎么叫。” 连她自己都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而单连城的眉头却终于是舒展了几分,云七夕倒是不知道刚才说的称呼中哪个让他满意了。 他眯着眼,抬起她的下巴,突地一个转身,两个人就交换了一个位置,换云七夕背靠着木桶,而他就压在她的身上,两人的距离丝毫没有因为这个动作而分开半分。 “再想想。”单连城带着一丝淡淡的兴致盯着她。 再想想?云七夕有些愣,他不是明明就叫单连城么?他实在想不出他除了这些名字,还可以叫什么。 他的胸膛火烫,熨得她浑身的血液都升了温,他倾下身来,贴着她的耳畔道,“爷是你夫君。” 夫君?云七夕差点一个没忍住,喷笑出来,虽然这是一个事实。 “咳咳,夫,夫君!你可以稍稍起开一点儿,你这大块头快要压死你娘子我的小身板儿了。”被几分害臊包裹着,云七夕尽量保持着自己半开玩笑的口气。 刚才在热水里闷了好一会儿,再加上几分掩藏得极好的羞涩,云七夕此刻的脸颊红扑扑的,脸上的水渍像是从皮肤里渗出来似的。 单连城盯着她,喉结轻滚了一下,眼神渐渐浓郁,云七夕的大腿位置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某个部位正在发生着变化。 “你……”云七夕不安地想要直起身子。 “别动!”单连城的手掌按紧她的背,如火一般滚烫。而他的声音在这一刻似乎变得不一样。 云七夕盯着他,一面紧张,一面被他英俊的容颜,浓郁的眼神渐渐地蛊惑。 当她感觉到他的大掌正一点一滴地顺着她光滑的背部往下滑时,她整个人瞬间如被点穴。 他的另一只手掌缓缓从背部往前移,云七夕察觉到他的意图,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单连城望了她一阵,突然拦腰将她从水中抱起,两个人一下子从热水里暴露在了空气中,浑身顿时一阵冰凉。 他跨出浴桶,抱着她径直往床边走去。 这个公主抱的姿势让云七夕的心里突然不是个滋味儿,因为就在不久前,他才用这样的姿势抱过别人,不理会她也同样站在雨里。 背刚接触到棉被,他的唇就又盖了下来。不过云七夕突然就不在状态了,别开脸,同时推开流连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扯过锦被来盖上。 “抱过别的女人的手不要碰我。” “青黎她不一样!”他突然暗哑着开口。 云七夕一面佩服他的意志力,一面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 不一样是怎样?果真青黎在他心里是有地位的?这样说的话,她才是介入别人感情的小三?她平生最痛恨的就是小三。 “那你是不是娶错了人了,你应该娶她。”云七夕的话发酸。 单连城扳正她的肩膀,让她平躺着,他认真看着她,他也跟她一样,火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眼里的欲望只剩残余些许。 “爷没娶错。”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没有移开,停了好一会儿才又道,“爷要娶的女人叫云七夕,没错!” 云七夕一直与他对视着,总觉得他停顿的那一刻,似乎压抑了什么特别想说却又没说出口的话。 “起先青黎是自己掉下去的。”云七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完全不符合她的个性。 “爷信你!”单连城淡淡盯着她,眼神里的确没有一丝怀疑。 “为什么?”压下他这三个字给她带来的小震憾,她问。 “因为你是云七夕,你云七夕向来不屑用这种手段。” 云七夕眼睛一亮,唇角撩起,“什么时候把我的台词给学了去了?” “耳濡目染。”见她笑了,单连城的脸上竟也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云七夕却突然收了笑,板着脸,“你是我夫君,起先我们都在淋雨,你应该带走的人难道不是我吗?为什么抱着她走?” 这个问题还是梗在她心里过不去。 第147章人与狗没有共同语言 第147章人与狗没有共同语言 云七夕在等着他的回答,平静地盯着他,她之所以还能这样平静,是她的潜意识里不愿意去假想他对青黎的感情。毕竟他是那样地不动声色,好像面对任何女人都可以波澜不惊,好像没有任何女人可以轻易地接近他。 不,不是任何一个女人,是任何一个人! “你认为是为什么?”单连城突然反问,而一边的唇角轻轻勾着,似乎对她开启的话题有些兴致。 “我不知道我才问,我知道我还问你干嘛?”云七夕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单连城像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侧身平躺在她身边,将被子拉上,盖住了云七夕,也盖住了自己。 一只手掌叠在自己的脑袋后,望着帐顶,喉结滑了一下,声音低润好听。“五个时辰未满,意味着你前功尽弃。” “什么意思?”云七夕问道。 “你想在晋王府树立威信?”单连城这话是问话,也是肯定句,他完全猜到了她的意图。 云七夕沉默了,心中隐隐有些不平,她总是看不透他,而他却好像把她看得透透的。 “虽然这个方法是笨了点儿,不过爷总不能让你半途而废。”单连城说这话的时候有那么一丝调侃的味道。 云七夕的心里有一种被理解的暖意。 单连城突地翻身起来,将她的被子往上拉了些,然后他背对着她,当着她的面穿衣服。 他的身材堪称完美,小麦色的肌肤很惑人,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紧实的胳膊和背部肌肉,由宽到窄的腰身。 当云七夕的眼睛继续往下打量时,他就已经穿好了裤子,遮住了他最紧翘迷人的部位。衣摆从她眼前飘过,衣服套在了他的身上,留下一阵薄荷清香。 “你躺一会儿,等暖和了,起来吃饭。”单连城没有回头地说。 他这样一说,云七夕才想起来,她还没吃饭呢。不仅晚饭没吃,连中午饭也没吃。单连城已经穿好衣服,留下话就往门外走去,正好进屋的巧儿推开门吓了一大跳。“爷,爷您怎么……在这儿?”话问完,巧儿醒觉问得不妥,低下了头。 单连城没回答她,便提步离开了。 巧儿端着汤进来,见到浴桶边上丢着的衣服,又见云七夕肩膀胳膊光溜溜地躺在床上,似乎是知道了什么,脸就腾地红了起来。 云七夕知道这小丫头误会了,虽然他们是暧昧了一阵,不过她还很清白。 “二小姐,姜汤熬好了,你趁热喝了吧。”巧儿将汤放到桌子上,又贴心地去衣柜里找了衣服出来,放在床边。 “给那两个丫头也送一些过去吧。”云七夕道。 巧儿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她们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小惩一下就好了。”“哦。”巧儿应了一声,便去了。 云七夕起身来穿好衣服,将一碗姜汤趁热喝了下去,浑身也暖和了,便往前厅走去。 雨还没有停,前厅透出的亮光照进雨中,淅淅沥沥。 里面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走进去时,单连城和单景炎正坐在大圆桌边,不知在说什么,但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看样子,谈得很融洽。 单景炎开口时,犹豫了一下,才喊了一声,“三嫂。”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称呼她,云七夕听着别扭,当即说道,“别这样叫我,把我都叫老了,还是叫我名字吧。” 单景炎笑着低下头,只听单连城道,“是,就叫名字吧,景炎。” “是,三哥。”单景炎顺从地应了一声。 云七夕一坐下来,就深深地被一桌子美食给吸引了去。 老实说,她真是饿了,两顿没吃,她不是神仙,也当不了神仙。 “吃吧。”单连城看着她说了一声,大概是看出她饥饿的本质了。云七夕也不客气,操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单景炎拿起酒壶,一边倒酒,一边笑道,“昨日三哥成婚,我没能来,所以今日来补上这顿宴席。”他倒了两杯酒,在单连城和云七夕的面前各放了一杯,自己则是拿出随身携带的那个小酒壶,倒了一杯,看着他们二人,说道,“恭喜三哥,恭喜七夕,我先干为敬。” 云七夕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单景炎无论何时何地,都只喝自己酒壶里装的酒。而且她曾经提出想要尝一尝,他还不让。 有些日子不见,看他的脸色,似乎身体越发不大好了。脸上少了血色,脸颊瘦弱了些。 放下酒杯,单景炎轻轻笑道,“其实那日我目送花轿走出京城大门,以为从此山高水长,再难相见,却没想到一转眼,又回到了原地,你还是成了我三嫂。” 是啊,从赐婚到退婚再到结婚,真是经历了好多事情,万般波折,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过。 她只是有些不明白,单连城先退婚又挽留是为什么。 单连城将酒杯放下时,身体往后靠了靠,面容沉静,并没有接单景炎的话。一顿饭的过程,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聊到京城某家的饺子特别好吃,也聊到边疆匪乱,百姓民不聊生。 吃完饭时,雨又下大了。云七夕吩咐巧儿打伞送单景炎回了房,后来才听说,晋王府里有一个房间是特意为单景炎准备的,尽管他来住的时间并不多。 戈风打伞迎上来,单连城从他手里接过了伞,与云七夕二人并肩打伞走回房。走在他的身边,他的伞下,云七夕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竟有种学校时代那会儿,与男生一起打伞的青涩感觉。 他撑伞的那支手袖子卷了一节,露出半截手臂,紧实的手臂撑起的一小片天空,给她一种安全感。 走到门口,云七夕推门进去,单连城却停步在门口,“你早些睡吧,我去书房,还有事要处理,明天我可能不能陪你回国公府了。” 经他一提醒,她才想起明天是回门宴。 “没关系,你去忙吧,公事比较重要,我自己回去。”并非云七夕故意装高大,而是她真的觉得并没有什么。而且听起先他与单景炎的谈话,她知道他确实比较忙。他撑伞的背影高高长长,缓缓消失在夜色中。 这是她睡在晋王府的第二天,睡得很安稳。 次日一早,马车早已备好,戈风亲自驾马车。 “臣护送王妃回国公府。”他说。 一路随行的,就是戈风和巧儿两个人。 到了国公府门口时,她便听见外面的戈风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云七夕立刻想到,今日是她的回门宴,也是云揽月的回门宴。 说良心话,她真的不想见到那两口子。 深吸了一口气,她走下马车来。 不远处的一辆马车旁,站着单子隐和云揽月二人,马车后还跟着不少的仆人丫头,相比之下,晋王府的队伍就要单薄许多了。 云揽月一身的华贵,满头的珠翠,满满的都是想要彰显身分,引人夺目的心机。巧儿因为胆怯而声音很小,“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此刻云风烈和苏玉婉领着府里的所有人站在门外,躬身相迎。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晋王妃。” 看着云风烈躬身的姿态,云七夕再次为古人感到了悲哀。 “都平身吧!”发话的是云揽月,听这傲然的口气,她俨然已经将她太子妃的身份代入得极好了。 所有人都让开了路,单子隐和云揽月走在前面,云七夕走在后面。进了府,云揽月刻意放缓了步伐,伸手亲呢地挽住单子隐的手臂,回头看了眼云七夕,轻蔑地哼笑了一声,“怎么,这么重要的事情,晋王殿下竟然没陪你来吗?” 若是换作别人,云七夕至少会回一句“他忙”敷衍一下,面对她,她敷衍都懒得。 “喂,你怎么不说话?”云揽月停下脚步,拦在她的面前。高高抬着下巴,显得特别地趾高气昂。 论身高,她们是差不多的,云七夕毫不畏惧地盯着她,用极低的声音道,“人与狗没有共同语言。” “你……”云揽月气得语塞。 云七夕轻轻一笑,伸手挽起巧儿,对巧儿说道。 “你看,我说的吧,果然是没有共同语言的。” 说完,她不理会她怒气攻心的样子,往前走去。 国公府里张灯结彩,大家都很忙碌地在准备。 云揽月进府的第一时间就和自己的亲娘去说体已话了,可是云七夕没有娘可以倾诉,便回房间看了看,然后坐在花园里喝茶。 单子隐看了她好几次,云七夕知道他想找她单聊。不过云揽月一直把他拉着,像是生怕他离开了她半步。 这正合云七夕的意,她可不想同他单聊。 云冲不在,据说他这几日一直呆在永台大营,好像是操练很紧。 有一些云风烈官场上的同僚陆续来了,宴席还算热闹。 单子隐、云揽月和云七夕三人与云风烈,苏玉婉一桌。 这样的安排对云七夕来说简直就是倒胃口,这不,宴席才刚开始不久,云揽月就阴阳怪气地发话了。 “这三弟也真是的,好歹是新婚,就算他公事再忙也要陪你回娘家啊。” 此话一出,云七夕就笑了。 一桌的人听见她的话脸色都变了,苏玉婉拼命给她女儿使脸色,可人家就是没看见呢,也自然没看见坐在她身边的太子脸色有多难看。 这是在表达她家老公身为太子有多闲呢? 看云七夕没有回话,云揽月更是洋洋自得,不可一视。 直到单子隐猛地将手中的一杯酒一气儿灌下,云揽月才换上一脸温柔,伸手轻轻按住他的手臂。 “子隐哥哥,喝慢些。” 云七夕以为只要自己低调,就可以安静地等待宴席结束。却从没想到很快就是一场天翻地覆。 第148章爷不来谁救你? 第148章爷不来谁救你? 原本回门宴只是家宴,不过,因为云风烈身居高位,所以但凡有事,捧场的人就特别多,大多都是同居官场的同仁,所谓捧高踩低,就是这个理儿。 当然,也不乏一些想要捧太子和晋王的场的人。只不过单连城并没有现身,让一部分谄媚人有些失望。 旁边一桌有一个中年男人,后来云七夕才知道他是京城府尹李安。 在整个宴席中,最高调的人当云揽月莫属。每每听见云揽月的傲慢之语,云七夕就看见李安的神情里透露出一丝不屑。 正当大家吃得正欢的时候,突然一个小厮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径直来到单子隐身边,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两句什么,单子隐就突然脸色大变了,手一抖,酒杯倒在了桌子上,酒液打湿了红色的桌布,酒杯在桌子上打了几个转,最终落在了地上,应声而碎。 “来人,给太子换一只酒杯!”云揽月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只当酒杯是单子隐不小心打碎的。 而云七夕看出来了,桌上其他人也看出来了,单子隐脸色严重不对。 不一会儿,又有两个人匆匆从走进来,直接来到李安身边,神色凝重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李安的脸上顿时浮起一抹沉痛,朝着这边看了过来,眼中怒意交织。 有人仍在边吃边谈笑,而隔得近的一些人就已经察觉出气氛不对了。 云七夕看得出来,李安的怒意是冲着单子隐而来。单子隐似乎也能感受到背后那道不善的目光,只是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子隐哥哥,你怎么了?”直到这一刻,云揽月才终于发现单子隐脸色不对。 见单子隐不说话,她只好拿刚进来的那个下人开刀,“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下人低着头,不敢回话。 突听砰的一声,李安拍案而起。 整个大厅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李安看了过来。 李安一双赤红的眼睛已是怒意滚滚,离开席位,一步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云七夕能感到,一股杀气在接近。 “太子殿下,臣女儿没了。”李安说得平静,却无法掩饰他眼神中的激愤。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而云揽月整张脸刷地一下白了,游移的目光透露着她的不安。 单子隐没有回头,却掩饰不住他的几分心虚,道,“本太子会好好处理她的后事的。” “有什么用?她能活过来吗?能吗?”李安咆哮道,一双拳头捏得死紧。 单子隐的侍卫看出情况不对,已经率先挡在了他的身前。 “事已至此,节哀顺变。”单子隐道。 李安冷笑一声,“节哀顺变?我女儿不该是这样的下场。我女儿一向知书达理,克守本份,太子妃进门,她从无争宠之心,一心只想着伺候好太子,而昨日太子妃竟让她跪在雨里一夜。我只想问问太子妃,她错在哪里?” 一句问话直指云揽月,她有些慌,直到此刻也不能完全相信这个事实。 “她死了?怎么可能?” 李安看着云揽月的反应,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我自小当她是宝,从未舍得打过她一下,太子妃竟让她受此等屈辱,逼得她上吊自尽,如今她没了,你满意了?你们满意了?” 直到此刻,云七夕也总算是听明白了。云揽月不过成为太子妃两天,就逼死了太子的滕妾,还真是挺有本事的。 “我不过让她跪一夜,她怎么就死了?”云揽月喃喃自语。 “不过让她跪一夜?”李安的声音由沉痛到尖锐,“太子妃,若她的确有错,当罚,可她错在哪里?你让她跪一夜,理由呢?凭白无故的侮辱,你让她如何承受?” 听见有人在隐隐讨论,云揽月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想到自己是太子妃,凭什么听人数落,索性脖子一横,瞪向李安。 “你叫什么叫?太子在此,本宫是太子妃,你竟敢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揽月!”苏玉婉心急地想着制止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 不过晚了,李安痛失爱女,从他出口质问那一刻,他就已经有了豁出去的心思。突地一双手大力一掀,一桌子盘碟就朝着单子隐,云揽月和云七夕的方向扑了过来。其中包括一盆滚烫的汤。 云七夕木在原地时,只觉被一只手臂将她的腰身一捞,瞬间便退出了好远。 太子眼疾手快,也很快退开来,碎片刚好落在他脚下。 而同时,伴着杯盘碎了一地的破坏性的声音的,是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唯一没有来得及躲闪的云揽月被那盆滚烫的汤当头泼下。头上,脸上,身上挂着菜叶,粘着葱花,然而这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这汤是滚烫的。 “啊……啊……”云揽月的尖叫声不断,一方面大概是痛,另一方面应该是接受不了这个被打脸的狼狈现实。 人生真是犹如过山车,前一刻还拽得二五八万的,下一秒就变得如此凄惨。关键是,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她爹娘,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同情的眼光,甚至有一些人的眼神里有一丝快意,大概是觉得这是她应得的报应。 在这一刻,云七夕看着云揽月一个人立在一地狼藉的中央狼狈尖叫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唏嘘。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心爱的男人竟然只顾得上自己逃命,留下她独自承受这一切,这真是她的报应。 一双大掌捧住她的脸,令她回过神来。 “有没有事?”云七夕收回目光,望着眼前单连城略显担忧的神情。 其实当那双手臂搂着她及时退散时,她闻到那股淡淡的薄荷香,便知道是他来了。所以即便危险就在眼前,她也觉得无比心安。 “我没事。”她轻轻摇了摇头。 尽管她说没事,单连城还是把她上下都打量了一遍。 很快就有侍卫进来,将已经失去理智的李安控制了起来,而满地的碎片残羹却是让人连脚都移动不开。 “太子妃……” “揽月……” 人们陆续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始手忙脚乱地应对眼前的一切。而这一切,似乎与他们无关。 单连城突地拦腰将云七夕抱起,踏过满地狼藉,走出了大厅。 喧闹渐渐远离,云七夕仰起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问道,“你不是说你没有时间么?怎么又突然来了?来得还挺是时候。” 单连城低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即有无奈也有嫌弃,“你那么傻,爷不来谁救你?” 云七夕顿时瞪眼,“谁傻了?”一只手捏紧他的胳膊,却见他突然皱起了眉头。 她拿开手一看,他的手臂上衣服被划破了,有血流出来。 “你受伤了?”看样子是之前被碎片给划伤的。 “放我下来。”云七夕挣扎了两下,单连城将她放了下来。 云七夕察看了一下他的伤口,心里有点酸酸的,闷闷地说道,“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为了点芝麻绿豆的小事,斗得你死我活。无论是国公府还是晋王府,都不适合我。” 单连城看着她轻垂的睫毛,轻轻揽住她的后脑勺,似是低叹了一声,道,“明日跟爷去军营。” 云七夕猛然抬头,眼前一亮,“什么?” 单连城转过身往前走,没有吭声。 “你刚才说的什么?再说一遍嘛。”云七夕追上前去,挽住他的胳膊缠住他。 “不说。” “再说一遍嘛。” “不。” 他们一路说着话走出国公府,而府中的那些爱恨纠葛,仿佛都被他们抛下了。 其实整件事情不用想也能知道,最终惨的人是李安,刚刚失去了女儿,就要面对伤害太子和太子妃的罪名。这样的罪,一般人担当不起。 而对于云揽月来说,不过是名声臭了点,虽然李安女儿的死跟她有关,可终于不是她直接害死的,所以不能拿她什么罪名,只是,她确实是没脸了,因为那确定滚烫的汤,估计让她彻底毁容了。 而对云风烈来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做的一切跟他没有关系。更何况,如今女儿的身份比他还高,他也无权过问。 果然,回到晋王府不久,云七夕便得到了消息,李安因袭击太子和太子妃被抓了起来。李家夫人一面要面对失去女儿的伤痛,一面要走各种渠道把丈夫从牢里捞出来。 云七夕正在给单连城包扎伤口,戈风突然从门外走进来。 “爷,李夫人在门外求见。” 云七夕抬头看他,他一动不动地说道,“让她回去吧,本王无能为力。” 戈风大概也知道是这个结果,应一声是便走了。 云七夕想了想,说道,“其实李夫人也怪可怜的。” 单连城道,“天底下可怜的人多的是。” 云七夕也知道,他说得有理,天底下可怜的人多的是,他哪能一一管得过来,更何况,李安犯的事情是袭击太子,他如果出面求情,必然会引起非议。 第二日,云七夕跟着单连城往永台大营出发。想到能有一段时间远离宅斗的日子,云七夕的心情是好的。 不过马车在半道上就被拦住了。 第149章看上爷了? 第149章看上爷了? 推开马车门,一个妇人端端地跪在马车前。 只不过两日,李夫人就已经消瘦得没了人形,云七夕差点都没把她认出来。 “晋王殿下,奴家实在是走投无路,冒昧在此拦了殿下的马车,求求您,救救我家相公吧。”李夫人一开口,两行热泪就滚了出来。 此处是京城热闹地段,很快就有很多的百姓围拢了过来。 云七夕看着可怜,起身想下马车去把李夫人扶起来,却被单连城一把拉住了。 “李夫人,本王昨日就已经说过了,李大人的事,本王无能为力。”单连城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语气虽不严厉却很坚决。 李夫人知道单连城就如一块顽石,不容易被打动,突然站起来冲向马车,手伸向云七夕。 “晋王妃,求求你,求求你,我知道你是好人,就行行好吧,我相公是李家的天,他倒了,李家就完了。” 她的手指刚拂到云七夕的裙摆,就被戈风拦住了。 “李夫人,请回吧!” 云七夕完全能想象李夫人此刻的心境,先失了女儿,如今丈夫又深陷牢狱,对于一个古代的女人来说,要承受这一切何其艰难? 她正想说什么,就听见单连城淡淡说了一声,“走。” 车门关了起来,隔离了李夫人那张绝望痛心的脸。 马车从李夫人身前走过,云七夕轻轻掀开车帘一角望出去,只见李夫人无助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马车走远。 好久好久,云七夕都能回忆起她那个悲痛无助的眼神,特别地深入人心。 李安的事情,单连城既然帮不了她,这朝堂之上便没有人再帮得了她了。 “李夫人刚刚失去女儿,如果李大人再被斩首,更严重的也许还会抄家,这对李家来说太不公平了。”云七夕黯然地感叹道。 单连城看向她,淡淡道,“世间不平事何其多,你管得了多少?你又能管多少?” 一句话就让她无言以对了,在法律健全的现代,都无法做到绝对公平,同样会有冤假错,更何况是这权力就是道理的封建社会。 这就是古人的悲哀!也是她云七夕的悲哀,穿越到了这里,就必须要学着接受这些。 永台大营,她只来过一次。 上一次,她为告别而来。这一次,她已经是堂堂正正的晋王妃了。 门口那个守卫开门时见到她,脸红了一下,大概是懊悔自己当初有眼不识泰山。 永台大营地处郊外,周围两里都没有人家,所以即便他们训练时杀声震天,也没有扰民之嫌。 军营里从来没有女人,她的出现,引起了很多人的侧目。当然,只是偷偷地打量,因为单连城在她身边。 单连城天生有一股军人的气质,一踏入军营,听着将士们训练的喊声,他身上的王者霸气就越发凸显出来。云七夕就如狐假虎威的那只狐狸,跟着威风了不少。 他好像很忙,一入军营就不见了人影。 云七夕闲得无聊,就四处看看。对她来说,逛古代的军营就跟旅游似的,有股新鲜劲儿。 围着大营转了半圈儿,发现背后还有很宽的一个场地,负责训练的人是总兵向飞。他正在训练将士们的箭法。 云七夕还记得他们被困在东柳村的时候,曾见到过向飞射雕,箭法十分精准。 站在这个训练场上,云七夕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向飞示范时射出一箭后,云七夕拍手赞道,“向总兵好箭法!” 军营里面突然出现了女人的声音,所有人都奇怪朝她看了过来。 “晋王妃?”向飞认出了她。 这里的人不是每一个都见过她,一听向飞这样称,所有人都想跪下来行礼。 云七夕忙阻止道,“不用了,免礼,免礼!其实,我是来拜师的,向总兵,你箭法这么好,教教我好不好?” “这……”这完全出乎向飞的意料,他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然后云七夕就趁热打铁地要跪下拜师,“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向飞忙阻止道,“王妃,不可!” 不过他不敢伸手上去扶,是另一只手将她扶起来的。 云七夕站起来,看着一袭黑色风衣站在她的身边,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想学?”单连城瞥她一眼。 云七夕心道有戏,连忙点头如掏蒜,“想想想。” “爷教你!”单连城道。 “你?”一个你字充满了质疑,云七夕想也没想就吐了出来,说出来之后就甚是后悔。 她只是想到他们三兄弟在猎场比赛射箭的时候,他输给了单景炎,好像箭术不咋地啊。 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单连城慢悠悠地看了过来,眼睛眯得很深。 “那个,我的意思其实是你太忙,我跟着向总兵学就好了,嘿嘿!”云七夕干笑了两声。 向飞皱了皱眉,突然有种不好的错觉。 看见单连城黑着一张脸,云七夕想了想,觉得当着将士的面,也得给他一些面子,于是笑着说道,“那好吧,既然你不忙,我跟你学也行。” 然而她并没有注意到,也行二字已经表达了她的勉强。 “向总兵,来比一场!”单连城突然甩了一句。 向飞一脸愕然,“这……” “不许让!”单连城自己已经拿起了弓箭来,摆好了姿势,不容人拒绝的样子。 看向飞一脸为难的样子,云七夕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这还真是为难他了,既不敢随意轻易地赢,也不敢随意地输。 两个人射了无数箭,箭箭射中红心。照这样子比下去,是比不出胜负来的。 突地,天空一声鸟叫划破长空,单连城突地将箭尖对准天空,射了出去,鸟儿惨叫一声,落了地。 “晋王殿下好箭法!好箭法!”将士们欢呼了起来。 向飞像是松了口气,收了弓,拱手道,“臣甘拜下风!” 不过云七夕站在一边看得清楚,起先那只鸟儿出现地时候,向飞朝天上看了一眼,箭尖儿抬了一下,不过后来,这动作收住了。 都在欢呼,只有云七夕呆着未动,直到单连城的眼神看了过来,她才慢半拍地鼓掌,尽量真诚地笑道,“爷,好箭法!” “过来!”单连城唤了一声,看他看她的眼神,心情好了不少。 云七夕乖乖地走过去,单连城将弓递给她,“拿着。” 她对什么新鲜东西都会好奇,而且她自认学什么都快,长弓拿在手中,她很兴奋。 身后突然一个身影罩了上来,一个宽阔的胸膛就这样将她整个小小的身躯都包围了起来。 小小的范围里,全是薄荷香的味道。云七夕突然有点飘飘然了。 长臂从旁边侍卫拿着的箭筒里取出一支羽箭,塞到她的手里。 这全程,云七夕都被动着。 握着弓柄的那只手被他握住,同时另一只手也被他握着,半箭架在了弓上。 两只手掌的温度烙在她的手背上,热热的。云七夕向来学什么都很认真,也很快,可这一刻被美男扰了心神,她的心思却不在此了。 “不要胡思乱想,看着耙上的红心。”耳旁突然袭来一股热气。 咳咳! 云七夕赶紧摆正态度,顺着那个靶心看过去。 她的视力是极好的,可以说这是她学习射箭一个相当有利的条件。 他的手掌用了力,握着她的手拉开了弓。他手指的力量那么真实,把她的手背握得有些痛。 云七夕忍不住偷偷侧目,去看他的侧颜,麦色的面部崩得很紧,狭长的眼睛眯起,看着前方,看起来十分严肃。 认真的男人看起来总是更有魅力! 他突然回过头来,与她的目光不期然撞上。 云七夕有种偷窥被发现的窘迫,脸颊竟然腾地烧了起来。 圈着她的那只手臂紧了紧,两人的视线距离更近,近得再往前一点,她的鼻子就能碰到他的下巴。 而他的视线仿佛带着温度,十分深刻。 云七夕懊恼地发现,自己的脸皮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越来越薄了。 单连城突地低下头,充满磁性的嗓音吹声在她耳畔,轻声调侃道,“看上爷了?” 他们此刻的姿势极其暧昧,在旁人看来,像是半抱着在耳语。 云七夕的心突突地跳了两下,这位爷时而冒出的惊人之语简直让她措手不及。 “爷如此优秀,能看不上吗?”她用只有他能听得见的声音笑回。 似乎对她的回答极其满意,单连城的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一下,那眼神像是在夸她。 此时此刻,尴尬的是那些围观的将士们,简直猝不及防地就被喂了一顿狗粮。 “看前面!”单连城淡淡提醒她。 这一次,云七夕不再分心,眼神朝着红心的位置看过去。 他用力握紧她的手,瞄准,往后拉,再一松,箭飞了出去,正中靶心。 “晋王殿下威武,晋王妃威武!”一众溜须拍马的声音响起。 单连城又抽了一支箭递给她,示意她自己来一次。 云七夕忐忑地接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向飞看着她,其他将士看着她,连不知到从哪里过来的云冲也在不远处看着她。 第150章你夫人丢脸跟你丢脸是一样一样的 第150章你夫人丢脸跟你丢脸是一样一样的 云七夕觉得自己就是那只被赶上架的鸭子,鸭梨特别大。 瞄准了再瞄准,心头却很忐忑,迟迟没有放箭。她这才发觉,离了单连城的那双手,拉起弓来要废力许多。 云七夕虽然没有侧目,但也能感受到周围一群人关注的目光。看来不等她射出一箭,他们是不打算离开了。 丢人的事儿她向来不干,她真不知道怎么让自己跳进了这个坑里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定了定神,眯着眼再次朝那个红色的靶心看了过去,心头默念,天上的观世音,地上的土地爷统统保佑,希望她不要丢人太大。 拉紧弓,她狠狠闭眼,终于松手,手中的箭飞了出去。 侧耳倾听,原本还有些嘈杂的现场此刻出奇地安静。云七夕忐忑不安地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向箭靶。 靶子上什么也没有?视线往下扫,只见那只箭正安静地躺在不远处的黄沙地上,离箭靶都还有一定地距离。 原本准备溜须拍马的一些将士鼓掌的架势都做好了,此刻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脱靶了?她竟然脱靶了?云七夕自以为,即便她射不中那靶心,至少成绩也不会太难看。谁料竟然是脱靶? 一扭头,单连城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脸上,好像她的难为情,他都完全看在了眼里,眼中没有嘲笑,只带着一股暖暖地笑意,以及完全能够预料这个结果的淡然。 云七夕真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一低头,往前一靠,就埋进了他的怀里。两只手扯起他的风衣,将自己的整个头都蒙了起来。 单连城没有动,盯着怀中那颗小脑袋,唇角勾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对于周围的将士来说,就算这位晋王妃箭术再烂,他们也不可能取笑她不是?这会这情形,他们有种目光无处安放的感觉,望天的望天,望地的望地。 还是向飞淡定,一挥手就招呼他们继续训练去了。 只有云冲立在不远处,望着这一边,眼神阴郁了几分。 耳边传来单连城轻笑声,特别低润好听。 她没听错吧?这货竟然笑出声了? 云七夕猛然抬起头,瞪着他,没好气地道,“有什么好笑的?你夫人丢脸跟你丢脸是一样一样的,懂不懂?真是。” 面对她的愤怒,单连城不以为意,面色不改地轻笑道,“以往倒是没有发觉,你也有害羞的一面。” “谁害羞了?”云七夕死鸭子嘴硬,额头狠狠在他的衣服上蹭了两下,揪着他的风衣,抖着一只腿,吊儿郎当地道,“不就是脱靶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咱们的晋王殿下不是也在众目睽睽之下脱过靶么?咦,不对。” 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眯着眼意味深长地打量他,围着他一边转着圈儿一边道,“你箭术如此了得,那一次怎么会脱靶?你是故意的!你不想赢,你对皇上提出的所谓的婚期根本就不感兴趣?那么你为什么要娶我?” 她又转到了他的眼前,质问地盯着他。 单连城沉静地望着她,突地抬手拂过她额头的碎发,说了一句,“头发乱了。” “啊?有吗?”正当云七夕忙不迭地整理头发的时候,他就转身离开了。 云七夕手一顿,盯着他的背影,所以他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吗? 云冲走了过来,犹豫着喊道,“晋王妃。” “不用这样吧?”云七夕盯着他,有点哭笑不得,“叫我名字就好了,好歹你是我哥,这样叫显得特别生分。” 云冲有些心事重重,只是淡淡一笑,问道,“那天,你没事吧?” 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回门那天发生的事,她回道,“我很好!不过,姐姐可能就没那么好。”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云揽月再坏,也是云冲的亲妹妹。这一点,她一直都有很清晰的认识。 云冲无奈地道,“我知道揽月好强,一直盼望着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她以为拥有了地位就什么都有了。不过才两三天,她已经在付出的代价了。” 云七夕轻笑出声,长叹道,“是啊,她的确是拼了命地要做这个太子妃,所以不惜连自己的妹妹都害。” 云冲愣住,深看着她,“七夕,你很聪明,揽月她不是你的对手,看在我的份上,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云七夕笑着耸耸肩,“如今她是太子妃,身份比我高,权力比我大,你应该让她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才对。我能把她怎么样呢?更何况,如今,她在太子府,我在晋王府,我们已经是井水不犯河水了。” “经过这一次,她应该知道些厉害了,我想她以后也会收敛一些,可是,她如今……”云冲没有说下去,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在云七夕的心目中,她对云冲的印象一直不错,耿直,无论是对原来的二小姐,还是对她,都很好。尤其是他明明知道她是假的,却并没有拆穿她,可见他心底善良。 “你想让我去治她的脸?”云七夕索性帮他说了出来。 云冲怔愣了一下,随即一笑,“你看,我就说你很聪明。回门那日,揽月被汤泼了一脸,如今整张脸都毁了,许多太医都看过了,没有办法。李大人家女儿的事情,揽月可能确实有错,这或许就是她应得的惩罚了。你知道的,脸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云七夕淡淡接口。 她当然知道,云揽月这个太子妃的地位本来就不稳当,如今毁了容,单子隐还能正眼看她么? “我知道,我的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是……” “不过分!”云七夕的笑容扬了起来。 云冲诧异地看着她,就听她笑道,“不过分,她是我姐姐,如今又是太子妃,也是我和连城的二嫂,让我去治她的脸,怎么能叫过分呢?她的脸我没有看到具体情况,所以不能把话说满了,等我去看了情况再说,不过,只要我能治,我一定会尽力的。” 云七夕说得十分真诚,真诚到连她自己都相信了。 云冲茫然地看了她一会儿,脸上凝重的阴云终于散去了几分,“谢谢你,七夕!” “兄妹之间说谢字就不应该了啊。”云七夕故意板着脸。 至于她为什么要答应得这么快呢?只有她自己知道。一是这是云冲第一次求她,二是她觉得好像是老天爷冥冥中在帮她。 去跟单连城报备的时候,单连城盯着沙盘,头也没抬就回道,“不行!” “姐姐受伤了,身为妹妹去探望一下,怎么就不行了?”云七夕着急地反驳。 单连城终于抬起头来盯着她,他犀利的眼神让云七夕有些心虚,他完全能把她看穿。他一直都知道,她与那个所谓的姐姐是水火不容的。 站在一旁的云冲突然上前跪地,恳求道,“请晋王殿下放心,臣一定会安全地把王妃带回来的。” 他不同意是在担心她的安全吗?云七夕模模糊糊想着。 而她也知道,单连城一般情况下都比较给手下面子。云冲开口,比她开口有用。 果然,单连城垂着眼,手中的细竹鞭在沙盘里划了好一会儿,终于松口。 “既然如此,那便去吧,太子妃是你姐姐,你去看看她也是应该的。”他没有抬头,云七夕看不见他的眼神,只是见他没什么表情。 听见应该的三个字,云七夕心里就笑了,这世道,没那么多应该不应该,就跟云揽月这一次吃亏一样,推理来说,她毁容,也是应该的。 在营帐里吃过了午饭,他们便出发了。 云冲骑马,她坐马车。 她也想骑马,不过没被允许,按云冲的说法是,她如今身份不一样了,不可太过招摇。 到了太子府,管家便引着他们一路去到云揽月的房间。 还在院子外,就听见了里面传来摔碗砸盆的破坏声音。 “滚,都给我滚,为什么你们还不滚,是不是就是想看本宫的笑话?啊?”云揽月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地尖锐,跟疯了一样。 紧接着,几个下人低着头惊惶地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管家无奈地摇了摇头,自从太子纳了太子妃,好像这太子府就没有消停过。先是滕妾上吊,后是太子妃毁容。如今太子妃整天除了摔东西,就是拿这些下人出气。 “大小姐,您,您不吃东西怎么行呢?多少吃一点吧。”这是红雨的声音。 “你叫我什么?”云揽月阴恻恻地缓缓看向她,“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不配做这个太子妃?” 此时,云冲和云七夕已经走到门口,只见红雨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太,太子妃,奴婢错了,奴婢只是伺候了您太久,一时改不了口,太子妃,奴婢真的错了。” 云揽月一步步走到红雨面前,轻轻弯下腰,伸手拍了拍红雨的脸,“本宫现在这个样子你是不是特别开心?你是不是以为你与太子拜过了堂,你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踩到我的头上来了?嗯?” 红雨胆战心惊地直摇头,“奴婢不敢,奴婢打死也没有这个胆啊。” “不敢?”云揽月笑得怪异,“我看你倒是很有胆呢,不然又怎么敢冒充我嫁给太子?”最后一句她突然收住笑,眼神变得无比狠厉。 第151章我的心虽然谈不上好,但至少不黑 第151章我的心虽然谈不上好,但至少不黑 “不,不,太子妃,奴婢永远都是奴婢,绝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啊。”红雨急急地解释。 “太子呢?这一整天为什么都不见他人?”云揽月厉声问道。 红雨摇头,怯怯地低声回,“奴婢不知。” “你不知?”云揽月尖锐地抬高了音调,看样子是不相信,阴笑着直起身,缓缓道,“你是不知呢还是不想让告诉本宫呢?”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桌子边,伸手将桌上那碗汤端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红雨走近。 红雨似乎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一张脸吓得煞白,原本的是跪着的姿势,此刻两条腿挪动着连连倒退。 “太子妃,奴婢是真的不知。太子去哪里,又怎么会跟奴婢说呢?奴婢对太子妃是绝无二心啊。” “嗯。”云揽月状似满意地点点头,笑了笑,“为了证明你的忠心,那就让这碗汤从你的头顶浇下去吧!这样的滋味本宫尝运,你也尝尝看。”她说得极其缓慢,脸上挂着笑,只是因着她脸上被烫伤而发红发皱外加水泡,她的笑看起来有些狰狞。 “不要,不要,太子妃,求求您,饶了奴婢吧。”红雨盯着云揽月手中那碗冒着热气的汤,吓得浑身颤抖,眼泪掉了下来。 云揽月已经走到她的跟前,红雨退无可退,那碗汤一点点举过她的头顶上。看着汤里热气升腾,云揽月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不要,不要……”红雨惊惶地盯着云揽月端碗的手,在她的哀求声里,看着碗的角度一点点倾斜。 “揽月,住手!”云冲捏住了云揽月的手腕,制止了她。 “哥,你怎么来了?”云揽月诧异地问。 然后她一侧头,看见了悠闲立在门口,像是在看戏的云七夕,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你怎么来了?”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松了手,一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退到床边,随手抓了一件衣服将头蒙了起来。 “你走,你们都走。”羞愤的声音传了出来。 云冲将碗重新放回桌上,朝红雨使了个眼色,红雨领会,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抹掉脸上的眼泪,匆匆地退出了房间。 “姐姐,我知道你受了伤,是特地来看你的。”云七夕不慌不忙地走了进来。 “你滚,就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你们都是来看我笑话的。都滚。”云揽月将整个头蒙得死死地,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不过只听她的声音也能知道她此刻的愤怒。 “我说了吧,我是不受欢迎的。”云七夕朝云冲耸耸肩笑笑。 云冲走过去,伸手要去摘她蒙在头上的衣服,云揽月死死抓着不肯松手。他无奈地叹了一声,“七夕是来治你的伤的。” 云揽月的动作明显滞了一下,突地猛地将头上的衣服拽了下来,指着云七夕尖声道,“哥,你不要被她骗了,她有那么好心?她就是来看我笑话的。” “哥,你先出去吧,让我单独和姐姐聊聊。”云七夕冷静地道。 云冲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云揽月侧坐在床上,不拿正脸对她,“本宫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可以走了。” 云七夕缓步走近,淡笑着说道,“你说对了,我的确是没有那么好心,也学不会什么以德报怨,对一个当初差点儿害死自己的人有多好。” 云揽月浑身一震,扭头瞪住她,眼里有那么点心虚。 只听云七夕又道,“不过,云冲说得没错,我的确是来治你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云揽月就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说话的底气明显没有之前足了。 “我可以治你,不过我有一个交换条件。”云七夕缓缓说道。 云揽月冷哼一声,“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 云七夕也是浑然不在意地一笑,“彼此彼此,我的心虽然谈不上好,但至少不黑。” 云揽月一只手缓缓摸上自己的脸,云七夕站在不远处,抄着手耐心地等着,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 “什么条件?”过了好一会儿,云揽月突地问道。 云七夕唇角的弧度大了,捋了捋额前的头发,说道,“放过李大人一家!” 云揽月愣了一会儿,面目突地又狰狞起来,冷笑一声,“让本宫放了他?他把本宫害成这样,他毁了本宫一生,你说放了他?可笑!” “到底谁更惨一点?他的女儿是怎么死的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你虽然毁了容,至少命还在。命没了,什么都没了,人家死去的女儿能活过来吗?”云七夕说得不慌不忙。 虽然云揽月的智商让人不敢恭维,但是任谁也能想明白这个道理,命和脸比起来,到底哪个更重要。 “你真的能治好我?”云揽月将信将疑地看着她问。 听见她的这句问话,云七夕就笑了,“你可以不相信我!不过作为你的妹妹,我还是提醒你一下,要做好被太子休掉的准备。” “你胡说!子隐哥哥才不会这样做。”一提到太子,云揽月的情绪就激动起来。 云七夕知道,她之所以会激动,是因为她说中了她的担忧,自从事发,她最惶恐的就是这件事。 “就不要自欺欺人了,你也是明白人,相信这两天你已经想得很清楚了,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太子是什么身份?他是储君,是将来要继承皇位的人。皇后和皇上会允许一个毁了容的女人将来母仪天下吗?” 云揽月不说话了,云七夕的分析句句说中利害,她知道,她说得完全在理。 从云揽月缓缓看过来的目光里,云七夕看到了一丝妥协。 “你只是为了给李大人求情?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她虽然还是质疑,语气却明显没有之前那般强硬了。” 云七夕耸耸肩,“我跟李大人没有关系,但,是人都有侧隐之心,李家刚刚失去了女儿,已经够惨,在痛失爱女的情况下做出一些丧失理智的事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你的脸是你间接害死李姑娘的报应,这一点,你不能否认。” 云揽月垂下眼,脸色有些难看,却是无力反驳。 过了一会儿,她突地道,“本宫凭什么相信你?等你治好了本宫的伤,再放人。” “不行!”云七夕坚决地回应,半点也不容置疑,“你放了人,我再治你。你的伤你自己知道,看过的太医都说没有办法,我虽然有办法治,但也不是一朝一夕。” 云揽月神色里全是纠结,云七夕完全看得清清楚楚。好一会儿,她看见她咬着唇,像是下定了决心。 “不行。”云揽月正要说什么,就被门口一个淡淡的声音给打断了。 听见这个声音,云七夕顿时手指一紧,觉得事情变得棘手了。而云揽月满脸的不可思议,不相信她所听到的。 “子隐哥哥,你说什么?难道你不想让臣妾的脸好起来吗?”她好不受伤。 云七夕回过头,只见单子隐正一步步面无表情地走进来,眼神一瞬不瞬地落在云七夕的脸上。 单子隐自始至终都没去管云揽月受伤的目光,脚步定在云七夕的眼前,淡淡道,“李安犯的是杀头大罪,岂能说放就放?” 杀头大罪?云七夕冷笑了,毫不畏惧地抬眼看他。 “只需舟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她的脾气使然,很多时候,明知道有的话不该说,可她就是忍不住。 “子隐哥哥!”虽然语气还是以前那种撒娇的语气,不过云揽月却不像从前那样过来挽着他了,明显看着缺乏自信了。 单子隐淡淡看扫她一眼,道,“你放心吧,你永远都是太子妃。”语气不咸不淡,听起来没什么感情,特别地敷衍。 听着他这样的话,云揽月本该高兴,可不知怎的,心里却反倒不踏实了。 半刻钟后,云七夕与单子隐一同出来,云冲却不在门口,不知道去了哪里。 “既然来了,就喝杯茶再走吧。”单子隐并不看她,轻轻抬着头淡淡道。同时,两名侍卫走上前来,站在了她两边。 看样子,她今日不喝这茶,是走不了了。 云七夕淡淡一笑,跟着他一路来到他的书房。 单子隐在主位上坐下,红雨送了茶进来,将茶放在单子隐旁边的小几上。 红雨一直低着头,单子隐突地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哭过了?” 红雨不安地低下头,什么也没有说。当单子隐把手松开,她就匆匆地退了下去。 单子隐悠闲地端起茶来,用碗盖一下一下撇着浮在水面的茶叶,淡淡道,“李安犯的是死罪,但是要救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云七夕站在一旁,揉了揉鼻子,冷哼了一声,“你想让我拿免死金牌作交换?对不起,做不到。” 单子隐原本正要喝上一口,却是一顿,将茶碗重新放了回去,起身走到她面前,比之前更近的距离盯着她,唇角勾起一个邪魅的笑。 “你想多了!” 第152章一箭三雕! 第152章一箭三雕! “是吗?最好是我真的想多了。”云七夕似笑非笑,脚往后挪了一步,与他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望着她始终镇定的脸,单子隐一双眼睛微眯,笑容不减。 “其实当你出现在花轿前的那一刻,我就该猜到,你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七夕了,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更何况,你除了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以外,脾性实在不同。我认识的七夕从来都很温柔,很顺从,我早就该猜到的,只是我一直觉得不可思议,这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人?” “是吗?”云七夕并不慌乱,淡淡一笑,“人的性格是会改变的,人善被人欺,被害得命都要没了还不懂得有一点点反击,那不是温柔,那是傻。” 单子隐的笑意更深,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你知道七夕最在意的是什么吗?” 他顿下,盯着她,好一会儿才牵开唇角,“是我。” 他神色里的得意掩饰不住,云七夕却是扬起眉着,“那不是傻是什么呢?” 说完这句话,她终于看到单子隐的脸僵硬了一下,那一丝得意有点崩不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神色稍缓,唇角又重新勾了起来。身子倾近了几分。 “你知道老三最在意的是什么吗?” 提到单连城,云七夕的心突突跳了两下,脸上却不动声色,学着他的语气说道,“当然是我了。” 她说得大言不惭,其实心里悬掉掉的,连她自己都觉得她的话缺乏那么点儿底气。 单子隐笑了,那笑容就好像是不小心听了一个笑话。 “老三看似淡泊名利,不多言语,其实他在意的东西不少。” 云七夕不知不觉就竖起了耳朵,她确实很想从旁人的口中得到一些关于单连城的信息,对她来说,单连城有时像个迷,让人急于想去探索他。 “幼时他是皇子中最不被看好的,因为宫内宫外有很多的传言,说他不是父皇所生。” 这一点云七夕是知道的,这一段压抑的童年也是导致他现在冷漠孤僻的诱因。但她还想听到点别的。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对他的信息那么关注。 “从被人嫌弃的皇子到万民景仰的晋王,便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也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云七夕接口的语气近乎霸气,也有几分毫不掩饰的自豪。 单子隐始终含笑的眼睛里突地泛起一道冷光,“即便他再有能力也改变不了嫡庶之分的事实。” “所以呢,”云七夕笑了,“所以太子殿下在担心什么呢?” “我在担心你。”单子隐眸色深沉。 云七夕忍下胃里的隔夜饭,听得他继续说道,“我与七夕青梅竹马,好歹有多年的情分。” “是吗?”云七夕哼笑起来,“太子殿下,你累不累啊?是她对你有多年的情分吧,你对她有半点情分吗?倘若有,你会在她尸骨未寒的时候转身就去娶别人吗?” “我当然有!”单子隐突然板起脸,像是有些生气,“我早知你不是她,为什么没有揭穿你,因为你太像她了。”随即,他轻舒了口的敢,唇角一勾,“你放心吧,本太子承诺,不会揭穿你。” “为什么?”云七夕不解。 “因为这件事情会很有趣,我怎么能破坏这种有趣呢?”单子隐抿着笑,突地心情又恢复了,转身走到几案旁坐下,重新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茶,才道,“你想救李安,可以,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云七夕问得谨慎。 他将茶碗放下,盯着她半响,说道,“不要治好揽月的脸。” 云七夕愣了,她真没想到他的要求是这样的。 一个让她治,一个让她不治!都是以救出李安为条件,那她到底是治还是不治? “你可以答应她治,只不过治的结果是不成。”单子隐又道。 “这不是毁我医名吗?”虽然治不好比治好容易,可是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就应承下来。 “你需得着这名吗?”单子隐笑问,“做好你的晋王妃就好了,医术不够好,没人敢说你什么。”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云七夕琢磨了一会儿,抄起手笑道,“前未婚妻尸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地娶了她,难道不是因为你很喜欢她吗?女人多么在意自己的容貌啊,你忍心看着她整日以泪洗面?而且,不治好她的脸,在某些关键时候难道不会影响食欲?” 云七夕说得隐晦,但单子隐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高深莫测地淡淡一笑。 “你若想救李安,就只管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行。”云七夕爽快答应,“不过,我要先看着李大人平安回家。” 单子隐站起身,弹了弹衣服上的褶皱,“我明日就去递奏折上去,请父皇免了李安的处罚,李安痛失爱女,一时冲动做错了事,值得原谅。我不与他计较。” 啪!啪!啪! 云七夕连连拍掌,“太子殿下真是英明啊,既在皇上面前展现了你的风度,又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一箭双雕啊。” 面对云七夕暗讽的话,单子隐不以为意,“我不管你跟李安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救他,你需得转告他,出来之后切莫再生事端,若再有下次,谁也救不了了。” 云七夕痛快点头,“行,我一定会告诉李家,这一次是多亏了太子大人不计小人过,才免得一劫,告诉他们要知道感恩,不要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出来。” 正说得,红雨突然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好了。”她跑得很急,连基本的礼仪都省了,大喊大叫地冲了进来。 “什么事这般毛毛躁躁地!”单子隐皱眉问道。 红雨顺了口气,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她,她……” “她怎么了?”云七夕问。 红雨看了云七夕一眼,又重新看向单子隐,“太子妃她上吊了,奴婢怎么拉也拉不住,您,您快去看看吧。” 云揽月上吊?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可能呢?她能有这样的勇气吗?她舍得她好不容易得到的身份地位吗? 红雨没想到这消息一说出来,眼前的两个人竟然都如此淡定,她急得不行,“太子殿下,您赶紧去看看吧,只有您能劝得了她啊,她只听您一个人的。”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云揽月的房间里。 只见云揽月站在圆凳上,一颗头塞进白棱里,眼睛不时往门口瞄,看见单子隐一进去,哭声便越发厉害了起来。 “我不活了,子隐哥哥,揽月如今这般样子,真是不想活了,子隐哥哥,揽月只是舍不得你,你要保重啊。” 红雨去找他们的这段时间,云揽月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完成上吊这个动作了,可是,直到现在,她却还只是站在凳子上哭天喊地。 单子隐一步步走近,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你真的要这样做?” 眼泪挂在脸上,云揽月茫然地盯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揽月,你在做什么?”身后一声大喝,云七夕回头,只见云冲大步走了进来。 “哥……”云揽月望着云冲,嘴巴一瘪,眼泪就一个劲儿地往外涌了出来。 此刻整个房间里,大概只有云冲脸上的担忧是真心的。 而单子隐的神色在云冲出现的时候,有了些许变化。 云冲正要大步上去将云揽月解救下来,离得更近的单子隐却抢先一步,将云揽月从圆凳上抱了下来。 云揽月顺势依偎在单子隐的怀里,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哭声闷闷地传了出来。 “子隐哥哥,揽月真的不想活了,可是我舍不得你。” 起先明明冷漠的单子隐此刻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柔和地宽慰着她,“好了,以后别做傻事了。” “可是我的脸,我以后怎么见人呢?”云揽月在他怀里撒着娇。 单子隐抬眼看了站在不远处的云冲一眼,镇定地说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 “真的?”云揽月突地停止哭泣,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望着他。 “可是我真的想治好我的脸。”她趁热打铁。 单子隐明白她的意思,看了云七夕一眼,说道,“我答应你,让七夕来治你的脸。” 到此,云七夕算是明白了,这件事情单子隐简直是一箭三雕啊。在皇上面前装好人,在自己妻子面前装好人,在云冲面前装好人,然而真相却只有一个,他不是人啊。 “晋王妃,麻烦你了。”单子隐目光很深地看着她。 云七夕明白他那一眼深意,挑了挑唇角,道,“为姐姐疗伤,荣幸之致,不过太子妃的伤很重,需要慢慢调理。” 云七夕答应定期来看给她治伤,随后便跟着云冲一路走出太子府。 在走过花园的时候,她看到长廊尽头闪过一个背影,那个背影很快朝着另一个方向拐了进去,去起先她去过的单子隐书房的方向。 这个背影,好熟悉! 第153章撑不下我体内的洪荒之力 第153章撑不下我体内的洪荒之力 “七夕,怎么了?”云冲发现她停了脚步,望着一处出神,问道。 云七夕收回视线,摇摇头,“没什么。” 太子府的管家一路将他们送到府门口,云七夕扭头对管家说道,“麻烦告诉太子妃,我来太子府可能会不太方便,以后我给她治疗就约在七夕楼。” 管家愣了一下,看神色似乎有些为难,云七夕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她是晋王妃,但能被太子和太子妃青睐也是一件幸运的事,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他心头估计会觉得她有些拿乔吧。 云七夕瞅了一眼头顶太子府三个镶金大字,唇角轻撩,似笑非笑。 “你放心吧,你只管按照我的话去传达就好了,我相信太子妃应该会非常乐意的。” “是是是。” 能当得了太子府的管家,自然也有两把刷子,他当即笑呵呵地弯腰点头,“恭送晋王妃和云将军。” 回到永台大营时,已经临近黄昏。晚霞染红了半边天,也让整个大营染上了一抹橙黄。 大营里兵器铿锵,是一个聚集杀戮的地方,但是这一抹黄却给它平添了几分温暖。 也是在远远望见大营的那一刻,云七夕的心才真正安定下来,她自己都没有发觉,从太子府出来,她归心似箭。 入了大营,云冲下马后,真诚对云七夕说,“七夕,谢谢你不计前嫌。” 云七夕愣了一下,先是在心里呵呵了,然后朝他特别无害地笑了笑,“不用谢,身为医者,以治病救人为已任,医生是不挑病人的,这个关乎医德,是我应该做的。” 云冲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看样子很有些感动。 事实上,云七夕在与云揽月谈条件的时候,确实是真心想要以治好她的脸来换李安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了她老公,打乱了她的计划。更没想到他老公并不想让她的脸好起来。其实云七夕并不关心云揽月的脸是否能治好,她只是忘不了李夫人那个无助的眼神。在古代丈夫是天,她知道一个女人在这个时候有多么难。她平时虽然嘴上咋呼,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心最软,见不得这种不平的事情。所以,机会送到眼前来,她就毫不犹豫地帮了。 云冲牵着马走开了,她下意识眼睛四处瞄,心里的喜悦满得快要溢出来,急于想要与人分享。 在大营里转了一圈没见人,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见到她也是一愣,随后激动不已地小跑着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 “奴才小路子给晋王妃请安。” 云七夕立刻伸手去扶他,也很是惊喜,“小路子,你怎么在这里?” 小路子站起来,激动得一直搓着双手。 “回王妃,自爷的庆功宴过后,爷就把奴才调到永台大营来了。” 所以说那货比她想得更周全,在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救了小路子之后,他及时地善了后。 “这是军营,不如宫里条件好,能习惯吗?”云七夕关心地问。 小路子长得挺周正,就是个子小,看样子也不过就是十六七岁,瘦小的样子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 想来若不是不得已,谁又愿意送自己的儿子进宫来当太监呢?所以她当时就不忍心眼看着最后所有的罪名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他瘦弱的身子骨根本扛不起,会要了他的命。 “谢王妃关心,这里很好,对奴才来说,有口饱饭就很好了,而且奴才觉得,在爷身边比在宫里好,奴才喜欢伺候爷。”小路子一脸憨厚的笑,急于想要表达自己的感激,有些语无伦次。 “那就好!”云七夕也笑了。 “对了,奴才估计爷找您有事儿,从响午到现在,爷都已经问了好多遍了您回来没有,这不,爷正让奴才备马准备出去呢。”小路子一边说一边把她往营帐处引。 正准备掀帘子,一只手却从里面突然将帘子掀开来。小路子没刹住车,一头撞在了某人结实的胸膛上。 小路子退开两步,低头小声道,“奴才该死。” 两步的距离,云七夕与某人对视着,他胸口起伏得有些紧,眼底情绪复杂翻涌。看他刚才掀帘子那力道,他走得挺急。 “爷,王妃回来了。”小路子的声音雀跃得很,听起来像是在报喜。 单连城轻“唔”了一声,当然不用小路子说,他也已经看见了。 小路子左看看右看看,不再说什么,便识趣地默默退了下去。 今日在大营见到小路子,让云七夕心情大好,而小路子起先说他询问多次,也让她心里暖暖的。 她觉得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好事情不断。想到此,她的唇角就弯了起来,连两边两个酒窝都现了出来,跟盛了蜜一样甜。 单连城扭头走进去,云七夕就屁颠屁颠地跟了进去。 “喂,你什么时候把小路子弄过来的?做得这么悄无声息的。” 单连城坐下,向她看过来,“怎么?爷调一个人还要跟你报备?” 他又恢复的那副高冷的臭德性,不过此时云七夕并不生气,笑呵呵抄着手。 “我倒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想夸你嘛,不愧为晋军主帅,心思足够缜密。” 说实话,当时那种情况,她能铤而走险救了自己的同时还巧妙地免了小路子的无辜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考虑得到后续的问题。 如今想来,她虽然当时在众人面前证实了小路子的清白,但小路子却并没有脱离危险,按皇后的手段,极有可能事后杀人灭口,宫里少一个太监根本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所以,单连城把小路子调走才是真正救了他。而永台大营是最安全的地方。 云七夕马屁拍得溜溜地,而单连城始终不为所动,神色波澜不惊。 想了想,她又凑近了些,点了点他的肩头,“喂,你起先急匆匆的,是打算出去找我吗?” 单连城瞅她一眼,没有吭声。 云七夕嘿嘿笑了两声,一副看透了他的样子。 “你就承认吧,相公担心妻子不是正常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跟你说吧,我出去一趟也没白出去啊,也算是有大收获呢。” “什么收获?”单连城端起茶碗来,面色波澜不惊。 咳咳! 云七夕轻咳了两下,神情里全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李安的问题解决了。” 见单连城手势一顿,目光很深地看过来,云七夕唇角翘着笑,更加得意。 “你看今日李夫人多可怜,你看得下去,同为女人,我可看不下去。晋王殿下你解决不了的问题,我身为女人自然有女人的解决方式。” “爷说过李安的问题不要管。”单连城已将茶碗放回几案上。 云七夕没注意到对面某人骤然变冷的眼神,还在洋洋自得地邀功。 “你说不要管是因为你没有办法,我管了是因为我知道我管得了,事实证明我做到了,有哪个女人不在乎自己的脸?那张脸关乎地位,为了保住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地位,自然是有价可谈的,所以呢……” 单连城突然嗖的一声站了起来,云七夕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直到此刻才发现,他的脸色已经很难看。 “这就是你的收获?”他的声音极冷,话说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冷地跟她说过话了。 “是啊,我在帮你赚人品收复人心啊。” 虽说云七夕自认聪明绝顶,但这会儿她缺了点儿底气了。古代的官场她不懂,救人于危难之中难道不是拉拢人心最好的方式吗? “不需要你自作聪明。”单连城只冷冷丢下一句便不再看她。 云七夕也恼了,她费了大半天的功夫,就是来看他脸色的? “行,是我自作聪明,是我吃饱了撑的才会去多管闲事。” 她满心欢喜地回来,又遇到了小路子,本来心情好得很,以为他会夸自己一番,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真是气死她了。如连珠炮一般说完,她便气冲冲地冲出了帐篷去。 小路子迎上来,看出她脸色不对,“晋王妃,您,您怎么了?” 云七夕大手一挥,“没事儿,这小小的帐篷撑不下我体力的洪荒之力,我闷得慌,要出来走走。”说完,她就横冲直撞地走开了。 小路子摸了摸后脑勺,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估摸着两人是吵架了。 云七夕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是像个火箭炮一样冲过大营的训练场,在练兵的将士们远远看她脸色不对,都纷纷给她让路。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冲到大营背后的无人区,她一脚踢飞了一颗石子,一匹马的屁股无辜中弹,嘶叫了一声。 她拿下这个结果她容易吗?她在太子府的惊险他知道吗他就板脸?太过分了简直! “七夕,怎么了?”看到她横冲直撞云冲就一路跟了过来。 云七夕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没把李安的事说出来,只是没好气地道,“没事儿,就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发泄一下。” “是……跟殿下是置气了?”云冲试探地问道。 一提他她就来气,她叉着腰,重重点头。 “对,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晋王殿下,我发誓我三天不要理他。” 云冲看着她愤怒的样子好一会儿,才问道,“七夕,你心里有他吗?” 第154章喝了,长点肉! 第154章喝了,长点肉! 有吗?他们之间经历过那么多的事,她也算是多少能看清自己的心了。可是在此时此刻,她偏偏嘴上就是不肯承认。 “当然没有,鬼才心里有他呢。”云七夕哼哼着,满脸的不屑。 “那……” 云七夕看出他欲言又止,扯了扯唇角,“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反正我的底细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看楚凌云是真心对你好,你为什么没有跟他去西凉呢?”其实这个疑问一直压在他心里,他早就想问了。 “因为……”云七夕迟疑了一下,往远处走了几步。 楚凌云的确对她很好,假如她并没有嫁给单连城,而是嫁给了楚凌云,现在会是个什么情况?至少,楚凌云总是会让她开心。不会像现在这样,添堵的事情这么多。 “因为我吃错药了。”她只回了一句。 云冲并没有太过诧异,他已经了解了她的性格,当她知道她不是原来的七夕时,他便完成接受了她的与众不同。 “若是以前的七夕,她不会这样跟殿下置气的。”云冲走上前去。 云七夕回过头看着他。这是云冲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到二小姐,从他知道她是冒充的,他们好像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 “那可不一定,她喜欢的是太子,她压根就不可能嫁给单连城。” “不。”云冲摇摇头,像是陷入了回忆,“你不了解她,她很善良,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对任何人都很温柔。” 云七夕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虽然她非常想给云冲一点面子,不过,她想到二小姐惨死,实在忍不住不吐槽。 “过分善良就是傻,凭什么对任何人都很温柔?我这个人呢,别人对我好,我也会对别人更好,如果别人算计我,那我也会加倍地还回去,绝不留情。想来她若不是太善良天真,又怎么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云冲黯然地垂下了眼,沉默了。 “对不起,我说话就是太直。”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云七夕连忙道歉。 云冲摇摇头,勉强笑了笑,“她就差你的果敢。” “而我呢,就差点她的温柔。”云七夕笑嘻嘻地自动补齐他的后半句话。 然后,两人都笑了。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云冲,是在单连城的营帐里,他初闻二小姐死讯,喝了不少酒,悲痛之情溢于言表。而如今,他好像终于释怀了。 说话间,太阳就已经落山了。 “虽然你不是七夕,但是我希望你快乐。我一直觉得,你的存在可能是一种天意!” 云七夕笑了笑,歪头看他,“你放心吧,我这个人呢,才不会跟自己过意不去呢。” 这时,一个小将小跑着过来说道,“云将军,向总兵请您过去一趟。” 云七夕摆摆手,“你去忙吧,我一个人呆会儿。” 云冲盯着她没有动,云七夕咧嘴笑了,“你放心吧,我就静一会儿,不会做什么傻事的,我虽是一条贱命,却把命看得很重,尤其是在别人都看不起的时候,我越是会惜命,活得好好地。” 云冲有一种被看穿的尴尬,笑了笑,起身跟着那个小将离开。 云七夕找了棵树背靠着坐下来,远远看着将士们将篝火点起来。 此刻静下来,她才开始认真回想起先发生的事。为什么她救了李安他会是那种反应?她承认,大燕的官场她了解得太少,她全凭心意和良知做事。救李安就是她的良知。可,单连城也并非一个没有良知的人,难道有什么隐情? 纠结了好久,她还是决定回去问问清楚。若真是她错了,她就认错。就算生气,她也不能气得不明不白,这是跟自己过意不去。 训练的将士都三三两两的分散了,一天的训练已经结束了。 云七夕站起来,拍拍屁股,往单连城的营帐走去。 小路子远远看到她就跑过来,“王妃,用膳了,爷正让我出来找您呢。” 云七夕的眉梢扬了一下。让人来找她,这也算是他给她的台阶么? “走吧。”她和小路子一同往营帐走。 小路子走在前面,掀开帘子,云七夕往里面看了一眼,就不想进去了。不过她忍了几秒之后,还是镇定地走了进去。 “王妃,用膳了。”正在给单连城盛汤的青黎唤了一声。 “你来干什么?” 人家装得一根好蒜,她可不屑跟她装,一句话问得完全不客气。 单连城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神很平静。看样子他的气也已经过了。 青黎满眼委屈地低下头,“王妃,奴婢只是惦念爷的辛苦,熬了些大补的汤送过来,给爷补一补。” 小路子拉出单连城身边的一个凳子,云七夕走过去坐下来,瞄了单连城一眼,再看向青黎,突得笑了。 “青黎,你真是太有心了,你家爷已经够身强体壮的了,你再这么给他大补,你让本王妃可怎么承受得住呢?” 云七夕撩撩刘海说得随意,而青黎的脸色却是瞬间煞白了。 就连单连城严肃的脸在听到她的话后,也微微有了一丝异样。朝她看过来的眼神别有深刻。 “青黎,你先下去吧!”这位爷终于发话了。 云七夕微笑地望着青黎苍白的脸,完全能想象她受伤的心情。 她默默地收拾着食盒,“爷您趁热慢慢喝,奴婢明日再给您送过来。”她的声音都在微微地颤抖。 “你干脆不要走得了,省得跑来路去的辛苦。”云七夕再一次不客气地接了话。人家青黎果然天真,她一脸希冀地望着单连城,“奴婢只求能随侍爷左右。”“嗯,很好,干脆我这王妃的身份也直接让给你好了?”云七夕再不给她留半分情面。 气氛瞬间僵硬,两个女人已经是明里在较劲儿。 单连城看向青黎,淡淡道,“你回去吧,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到军营来。”虽然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可一句不准却是不容置疑,也算是给她撑了腰。看着青黎裹着满腹委屈默默离开,云七夕的心里终于爽快了。 把小路子也差了出去,营帐里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云七夕心情好了,之前的气也散了,不过她很想知道原因。 “我救李安的事到底错在哪里,我想听听解释。”她问得很认真,再没有往日的嬉皮笑脸。 单连城搅动着碗里的汤,淡淡道,“过去的事,勿须再提。” 说完,他舀了一口汤正准备喝,云七夕却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伸子将他的碗按住。 “不准喝她的汤。” 她的语气有些霸道,也有点酸溜溜。 单连城放下勺子,看了她一眼,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伸手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云七夕被迫坐在了他的腿上。 这姿势太矫情,云七夕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他一双手将她的腰圈得很紧,她挣不脱。 熟悉的薄荷香钻入鼻中,她的脸竟然发烫了,瞪着他,“你干嘛?” 单连城眯着眼打量她略微窘迫的样子,唇角竟然不着痕迹地勾了勾。 “害羞了?”他低润的嗓音充满磁性,尾音上扬。她不是第一次听他的声音,却觉得他此刻的声音该死地很有味道。 云七夕哼哼两声,“笑话,谁害羞了?”嘴上反驳着,脸颊却是越发烫得厉害。单连城把怀中的人儿上下打量了一番,手掌轻轻捏着她的胳膊。 “混身无肉,满身的骨头,入手都咯人。” 看见他眼中的嫌弃,云七夕怒了,“咯人谁让你碰了呀?”说完就挣扎着要站起来,只是他将她按住了。 单连城一只手圈住她,另一只手将汤移近,“喝了,长点肉。” “有病啊!我才不要喝她的汤,喝了不长肉还膈应得慌。”云七夕没好气地吼道。 见单连城看着她似笑非笑,云七夕想了想,又道,“我告诉你,她这汤我根本就看不上,什么大补?她懂配方吗就大补?本姑娘我只是轻易不下厨罢了,就这种级别的汤,我闭着眼睛都能熬得出来?” 单连城故作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轻易不下厨!那么爷也算是三生有幸了。”什么意思? 云七夕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上一次在船上,她下五子棋输了他,亲自给他做饭的事。 想到船上的事,云七夕就尴尬了,尤其是此刻两人姿势这般暧昧。 打住游走的心思,她故作轻松地挑挑眉,“那是!”能吃到她这个穿越而来的异世之人做的饭,可不就是三生有幸吗? 突然,小路子掀帘而入,见到里面的情况,顿时红着脸低下了头,正想退出去,单连城便叫住了他。 “何事?” 同时,他终于松了手,云七夕从他腿上跳了起来,尴尬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爷,有一封信。”小路子低着头道。 “呈上来。”单连城弹了弹衣摆上被坐出的褶皱。 小路子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云七夕一眼,低头回道,“回爷,是,是王妃的信。” 第155章爷没后悔 第155章爷没后悔 “哦?”云七夕心下好奇。 在这个陌生的世道,还有人给她写信? 她对小路子招手,“来来来,拿过来,哪儿的信?” 小路子将信递上来,回道,“是西凉来的。” 云七夕顿时眉眼一弯,瞄了单连城一眼,笑道,“小路子,你先下去吧。” “是。”小路子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云七夕将信在手里掂了掂,又一脸闲适地在桌沿轻轻敲了两下。 “哎呀,我在大燕第一次收信呢,不知道这写信的人是谁呢?” 她乐呵呵地揭掉信口的烛印,把信抽出来打开,正准备细看,却听某人突问,“你不是大燕人?” 云七夕手一顿,心头也狠狠跳了两下。 果真是得意忘形,她刚才一不心说漏嘴了。她的确不是大燕人,她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可是她的来历她不能说啊,说了也没人相信啊!看单连城深沉的目光,想必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心头已经有了某种计较。 他不会认为她是他国的细作吧?这误会可就大了! “我,我当然是大燕人!”云七夕尽量镇定,却说得不是很有底气。 “是吗?”单连城尾音上扬,明显不信。 紧接着,他的手伸过来,再次将她拉入怀中。手臂将她的腰身扣住,如古井般的暗瞳紧紧锁住她,全没了玩笑之意。 “那你说说,你家住何处?”低沉的声音魅惑中夹杂着危险。 云七夕盯着她,心头如有一个巨轮飞快地转着。他问她这个问题并不奇怪,这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疑问。可她此刻听见他这样问出来,就是心里不舒服,特别地不舒服。那质问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骗子。 冷哼了一声,云七夕扯着唇角,“尊敬的晋王殿下,你都已经娶了我了,现在才来问我的身份是不是晚了点?怎么?后悔了?想悔婚?” 她笑得潇洒,仿佛什么都不在意,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心中完全不是个滋味,就好像是一锅连盐都没放的汤,除了烫嘴,没有别的。 “我早说了,我既无身份也无地位,更无背景,根本配不上你高高在上的晋王身份,我早让你跟皇上提了退婚,你偏不听……” “爷没后悔!”单连城打断了她酸不拉叽的话。 在云七夕发愣的时候,他手一抽,就取走了她手中的信。 “喂,你还给我。”云七夕本能伸手去夺,他手一扬,就将信纸举得老高,同时另一只手将她的腰身环得紧紧地,她动弹不得。 高高地,他举着信,目光落在信上的字迹上。 云七夕虽不能动,眼睛却也是好奇地看上去。 “七夕,我此刻在南阳江边的阁楼上给你写信,推开窗就能看见辽阔的南阳江,秋风送爽,很美! 你在大燕还好吗?在晋王府开心吗?我喜欢看你笑,毕竟你笑起来最美!回到西凉这些日子,我时常忆起你的笑容。此等美景,不知何时能与你同看? 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自由,希望晋王府的高墙没有束缚你的快乐。单连城征战四方,论杀敌,我佩服他,可是我猜他下了战场会是一个无趣的人。无论怎样,我希望你永远是那个快乐的,自由的七夕。永远都不要变。” 楚凌云的字与单连城的相比,同样好看,却少了几分雄浑大气,多了一点细腻。人家说由字可见其性格,果真如此。单连城人与字都刚硬大气,而从许多细节处可以看得出来,楚凌云心思十分细腻。 单连城看信时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变,只是看到后来,眼睛眯得更深了些。 举着信的手缓缓收回来,云七夕趁机夺过来,离开他的怀抱坐直。将信小心地折叠起来。想到楚凌云信中对单连城的评价,她的唇角不由自主扬了起来。 嘿嘿笑了两声,她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样认为呢,连同为男人的楚凌云都看得出来你的无趣,可见你是有多无趣?” 云七夕不会知道,某人看完了这封信,刻在心里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两个字就是“无趣”,所以当她笑着再次提起无趣二字,某人的脸色就别提有多难看了。 “何为有趣?”单连城声音凉凉。 云七夕将信装入信封,并未看到某人脸色不对,随口答道,“有趣就是幽默风趣啊,反正说话惜字如金的人是肯定有趣不起来的。再有,在我的理解中,两个人在一起,最起码要懂得浪漫的人才叫有趣吧,没事儿送送小礼物啊什么的。” 单连城轻唔了一声,云七夕以为他赞同她的说话,正在心里合计着,却看见他突地站了起来。 “爷有事,走了。” “喂,你不吃啦?”云七夕还没喊完话,就见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门口。 其实她正想举个例子,说他手上的玉扳指就是很好的礼物,结果,她还没说出口呢。 他一定是故意的,凭他的智慧,他可能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他就是舍不得他的玉扳指,所以故意逃避!一定是这样!云七夕兀自分析,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半夜睡在床上迷迷糊糊时,云七夕突然闻见一声巨响,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她一向睡眠浅,刚才那一声响不同凡响,敏锐的她意识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下了床,她走出帐篷。 几簇篝火在燃烧,整个大营好像都空了,只有几个巡逻兵在四周巡逻。 单连城不在平日处理政事的帐篷里,就连小路子也没了影。 太不寻常,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站在大营中间,她闭上眼睛,回想起先那一声巨响的方向。随后睁开眼睛,朝着大营西方走去。 远离营帐四周,环境越来越黑,秋夜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凉,让她也越发清醒了几分。 她的听力一向很好,她相信她的耳朵指引的方向不会有错。穿过了宽阔的练兵场,大路变成了小路,走了一路,回头已望不见大营的篝火,但她却渐渐听见了人声。 不是一个人,像是有很多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人声越来越近,越来越窄的小路突然出现了断层,无路可走了。 前面是一个山谷,她之所以没有摸黑掉下去,是因为山谷下面有红色的亮光透出来。而嘈杂的人声正是从山谷下传出来的。同时,她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夜色下,她的眸子凝重地眯起,沿着断崖四下查看,终于找到一条隐蔽的小路。于是她沿着小路走了下去。 一步步往下走,山谷下的场景渐渐入了她的眼帘。 山谷下有一个大土窑,土窑里燃着大火,整个山谷都被火光照亮了。崖壁处凹进去一个山洞,有一大群人围在山洞口。 而此刻,人声断了,大家都没有再说话。 “爷,他们伤得很重,老朽一个人只有一双手,实在分身乏术,老朽有一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顾远的声音从山洞里传了出来。 “讲。”单连城冷冷地命令。 “不如让人去把王妃请过来吧,王妃的医术比老朽好,我与她二人合力,恐怕才不会误了抢救的最佳时机。” 好一会儿,听得单连城道,“小路子。” “是。” “不用了,我来了。” 一群人齐齐回头,看见云七夕站在背后,很快让出一条道来。 单连城站在最里层,盯着她的目光微微有些诧异。 云七夕与单连城只对视了一眼,来不及做过多的眼神交流,就快步走了过去。因为她看到里面的地上躺着几个血肉模糊的人,看样子都伤得不轻。 “王妃,他们伤得很重,老朽与你分头行动。”顾远见她出现,很是惊喜。 受伤的有四个人,其中包括向飞。除了向飞还有力气睁着眼,其他三个伤势不明,不过看起来都不是很乐观。 云七夕蹲身下去,很快将四个人的伤势都查看了一遍,越看面色越凝重。 起身指着其中两个人对单连城说道,“这两个人救治希望不大,我想我与顾老应该把时间和精力另外两个人的身上,这是最佳的救治方案。否则,耽误了时间,四个人都没得救。” 云七夕神情镇定,语调冷静,与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完全不同。透着一种睿智和果敢。 面对如此惨烈的场面,她无半分惧怕,还能做出如此冷静大胆的分析,这完全不像一个女人的思维。所有人都诧异了,单连城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七夕,他们都是我们晋军的将士,不能都救吗?”说话的是云冲,身为将军,想必跟这些将士们都是有感情的。 “哥,这种时候必须要有所舍弃。再耽误,都得没命。”云七夕严肃地对云冲说。 “照你说的做。”单连城突然发话了。 不再迟疑,云七夕立刻与顾远一起抢时间救人。吩咐其他人备材料,打下手。抢救生命的时候,每一秒都很重要。 第156章身为王爷这么抠你好意思? 第156章身为王爷这么抠你好意思? 云七夕一边处理向飞的伤,一边指挥顾远治疗另一个。虽然顾远也是很有经验的老太医,但他缺乏云七夕从现代带过去的先进手法和医学理念。顾远早已打心眼里佩服她,所以她的安排,他都一一照做。 将士们默默把另两个被放弃的人挪到了一边。 “殿下,他已经没气了。”其中一个将士小声说道。 这结果云七夕早有所料,听着他的话,她没有回头,精力全部放在向飞的身上。 看着他们如被烧焦的伤势,闻着浓郁的火药味儿,她心头便有了猜测。 向飞的腿伤得严重,还好遇上了她,若是换作别人,顶多只能保住他的命,铁定让他永远也站不起来。 “向总兵,你的腿保住了,但恢复的时间可能会很长,需要好好休养,我希望你接下来的日子能听我的,算是对你自己负责。” 向飞衣衫破烂,血肉模糊,看上去很是狼狈。整张脸如被黑炭抹过,唯有一双眼睛还算清明。从土窑里透出来的火光隐隐跳跃在他的脸上,他面无表情地睁着眼,没有回应。 一个原本沙场上威风八面的大男人突然站不起来,换作任何人都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从前的单连城也经历过,不过,那是他刻意伪装,与此刻的向飞是不同的。 “你若是能尽快好起来,也是对我负责。”云七夕突然笑了笑。 向飞终于把目光移向她,只听云七夕一边给他的腿缠纱布一边淡淡笑道,“晋王殿下和顾老多么信任我,才将你的伤交给我,而我自己也是有这个自信可以治好你的,只要你同我一样坚定信念,好好调养,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若是急于求成,不听劝告,起了反作用。不止耽误你的伤情,更会坏了我的名声。” 听着云七夕打趣的话,向飞抬眼望着夜空,说道,“谢王妃关心。” “要谢就来点实打实的,不过一切等你完全恢复了再说。”云七夕笑回。 她这边将向飞处理好,那边顾远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差人将两个伤员运回营地,云七夕却不急着走。 她对这个山谷的存在太过好奇了,或者说她对任何神秘的事物都感到好奇。 走到土窑边,她蹲下身,用手指抹了一把地上的黑灰,凑到鼻端来闻了闻。再走近土窑,望着里面火焰的颜色。 “你怎么会过来的?”身后突然响起了单连城的声音。 云七夕回过头,迎上单连城清冷的目光。 起先在吃饭的时候,他就问过她从哪里来,如今她又出现在这个可能是他的秘密基地的地方,恐怕他心里更加怀疑了吧。 “你认为呢?若是你心里已经先入为主地有了猜测,那我的任何解释还有用吗?”云七夕故意吊儿郎当地挑着眉,笑得不以为然。 “爷有何猜测?你难道不是听见声响过来的?”单连城说得一本正经。 云七夕的嘴张成了o型,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嘿嘿,是,我就是被一声巨响惊醒,然后跟着声音的方向寻过来的。爷,这啥情况?” 话头都递过来了,她不趁机问出心中疑问更待何时? 单连城眼睛投向她,声音没有情绪,“你心里不是都已经有数了?” 呃…… 看他如此淡定,是不是说明他对她还是有几分信任的? “我闻到了硫磺和硝的味道。” 单连城并未太过惊奇,只是淡淡看着她。 硫磺,硝石,木炭,是古代制造火药的三个重要成分,但不是懂得这种成分就可以做出火药来,在能保护自己的情况下制出杀伤力很强的火药是需要水平的。 云七夕懂得好几种简易地制作炸药的方法,当时只是为了在某些时候更快地开启陈旧墓室。这种硫磺硝石做的火药她不常用,因为这种方法对成分比例,引线埋制位置的要求很高,一不小心就会伤了自己。 不稳当的事情,她云七夕怎么会干? 此刻其他将士都在忙碌地转移伤员和亡者,还有一部分在清理现场。大家都默默地低着头,发生这样的事情,每个人都很沉重。 “哎,”云七夕用胳膊肘拐了拐他,眼梢一抬,神神秘秘地凑近,“我看你们也是不容易,为了研究炸药都付出生命的代价了,这样子,我用我的聪明头脑来帮你,保管短时间内造出一款新型炸药,成本低廉,威力却绝对不小,怎么样?” 单连城眯着眼瞅着她,云七夕自信满满地抄着手,等着他的回应。 “一不小心就会没命,你不怕?” “切!”云七夕不以为然地一哼,“笑话,我虽然是贱命一条,可也是宝贵得紧,我会轻易让自己没命?” 单连城袖袍一挥,转身往上崖的那条小路上走,声音淡淡飘过来。 “回营!” 云七夕只当他是同意了,跟在他的背后,觉得他的高大颀长的背影都越发美了不少。想了想,她又小跑着跟了上去,与他并肩而行。 “哎,跟你商量个事呗。” “讲。”单连城没有回头地说。 云七夕还未开口就先乐了,随后清了清嗓子,才道,“你看啊,我如今是好几重的身份啊,既是你的王妃,又兼职军医,还即将上任炸药总监,虽说是闲着也是闲着,但总还是要费事费脑的吧。你说请个军医花不花银子,原先负责研制火药的人,你又给不给俸禄?要给的吧!” 她自认她已经暗示得非常明显了,可单连城却一直保持沉默,负手不疾不徐地走着,面色高冷如常。 装听不懂是吧?那她就索性说得更明白点。 “我觉得吧,既然我身兼数职,是不是也应该领多倍俸禄,这个要求不过分吧?我的要求也不高,你给他们多少钱就照样给我就好了。你花同样的钱,请到了如我这么高水准的军医和炸药总监,简直赚大发了你,是吧?” 看你再装听不懂?云七夕心头压着半分得意,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特别认真地瞅着他。 单连城终于停下脚步,视线朝她看了过来。 云七夕眨巴着双眼,一脸天真无害,自认将自己的那份贪婪隐藏得极好。 “你很缺银子?” 云七夕哈哈笑了两声,潇洒地撩了撩刘海,“倒不是缺,这是江湖规矩,我开着那么一个大大酒楼我能缺银子吗?可是你不能因为人家不缺,就不给人家发俸禄是吧?就像刚才那种难度的手术,一般人都不敢接,很担风险的,能保住向总兵的腿是我的水平,期间我的心一直都是悬着的,很不踏实,你不觉得你应该给点银子压压惊么?” 云七夕自己也承认,她就是一个爱财如命的女子,从前在现代,除了她的母亲,她把赚钱看成最重要的事,因为只有钱能给她安全感,永远不会背叛。你努力它就会一直跟着自己,不离不弃。 “向总兵痊愈了吗?你所谓的新型炸药造出来了吗?”单连城声音清淡地问。 “哦,原来是没看到效果啊,那你好歹也付点定金吧?”云七夕不达目的势不罢休。 单连城不再理她,提步继续往上走。他们此刻正在爬坡状态。 “喂,我说你堂堂一王爷这么抠你好意思吗你?”云七夕心头发急,没看脚下,突地踩到一块活动的石块。石块一滚,她“呀”地尖叫一声,身子就往前扑了去。 还好单连城及时捏着她的胳膊,将她提住,才免去了她摔个狗吃屎,甚至滚下坡去的危险。 起身站稳,云七夕想着前一秒对他的嘲讽,有点难为情,讪讪地笑道,“谢谢啊。” 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她好像看到单连城唇角轻轻勾了一下,眼底闪过那么一丝促狭。 心中刚升起一丝不安,就听见低沉性感的嗓音淡淡说道,“爷救你与你救向总兵,便可相抵了。” “什么?”云七夕惊讶得久久没办法回神。 望着单连城往上走的背影,她慢半拍地跟上去,“你刚才那么顺手扶一下与我救向总兵怎么能够相提并论呢?我那是大手术,你这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好吗?” “结果一样。”单连城说得十分淡定,完全没理会身边小妮子有多么想吐血。 “我让你扶了吗?扶一下抵一场大手术的钱,这也太贵了吧,您还真是高抬了您的贵手哈!” 想着原本到手的银子就这样没了,云七夕心头不服,嘴上就极尽嘲讽了。 她气得不轻,而某人心情却似乎极好,神色轻松,脚步轻快。 “以后不准到这里来。” 云七夕瞪着他的背影,“不准,凭什么?除非你绑着我的双脚。”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崖顶,单连城回过头,透过夜色打量她。 “因为爷是爷,这是爷的地盘。”清淡的语气却被他说得十分霸气。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可是我还要制造炸药呢?” “爷同意了吗?” 云七夕愣了愣,竟无言以对,“你为什么不同意?不想给俸禄?你知不知道,不让我做你的损失有多惨重?如果还照你现在这套方法,今天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发生的,你希望你的手下白白送死吗?” 第157章怕什么来什么 第157章怕什么来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可以。”说完,单连城已经负手朝营地走去。 云七夕并没有追上去,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很快没入夜色中,她翘了翘唇角。 “脚长在我身上,我要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你不让我来我就不来吗?天真!” 这样自言自语完,觉得心里好受了不少,便哼着小调一路走回了营地。 她看见云冲等几个人快步走进了议事的主帐。今夜发生了这样的大事,相信他们彻夜难眠吧。 第二日,云七夕一早就找到了小路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小路子顿时一脸难色。 “王妃,这,这样不好吧。” 云七夕大咧咧摆手,“没什么不好的,出了任何问题,责任我一律承担。” 毕竟是主子的命令,小路子不能不从,最终,他还是按照她说的去做了。 于是,没过多久,便从帐篷里走出一个小兵,除了他的身材比其他人明显娇小了些,倒看不出别的不同。 别扭地扯了下不合身的衣服,又将腰间束得更紧了些,云七夕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没人注意到她,她才将帽子往下拉了拉,往马厩的方向走去。 军营里的马厩很大,因为要容纳大批的战马。所以,昨夜她躺在床上的时候,便首先想到了这个绝佳的地点。 马的数量很多,所以,专门负责喂马和马厩卫生的都有好几个人。 云七夕远远看着有两个人正在挨个丢草料,另有一个人拿着大铲子在清理马粪。 由于马太多,即便每天都在清理,马粪的量还是很大的。把粪便翻来翻去,以致于空气中的味道十分地酸爽。 但什么也阻止不了她要搞发明的勇气和决心,再难闻的味道她也闻过,屎臭再臭也臭不过尸臭。 猫在马厩的围栏外,缓缓探出一个头来看,眼见着丢草料的两个人往后面几排的马房走去,云七夕才站直了身子,走进马厩去。 可她刚跨进去,就发现扫马粪的人推着装马粪的木板车到前排来了。云七夕正要躲,低头间猛然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她突然觉得自己干了一件蠢事。 她此刻是小兵打扮,完全没必要躲躲藏藏的啊。 想到此,她站直了,朝着那个扫马粪的人走过去。 “小哥,瞧你也挺辛苦的,我来帮你吧。”她压着嗓子学着男人的声音。 那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疑惑。 “小兄弟看着面生啊,新来的?” 听他这一声称呼,云七夕心里就放心了,嘿嘿地点着头。 “是,新来的,小哥多多指教。”说着,她便拿起旁边另一把铁铲,帮着铲了起来。 那人看样子并未疑心,见突然来了个帮忙的,倒挺高兴的。 “新来的是要学着机灵点。” “哎。”云七夕应了一声,干了一会儿活,她琢磨着问道,“小哥,这些马粪你平时都是运到哪儿的呀?” “远着呢,得运到山那边去,那里有一块荒地,已经堆满了马粪,我在想,那块地要是有朝一日拿来种庄稼,肯定收成会不错,地太肥了。” “这主意不错。”云七夕笑着附和。 装满了一车,云七夕便和他一起推着车出了马厩。去倒马粪要经过练兵场,这些将士们早上很早便在这里练兵了。 全军整齐有肃,即便平日领兵的向飞今日不在,也没有一个懈怠的。可见单连城平日治军十分严明。 军队里免不了有认识她的,路过时,她刻意身子躬低,又将帽子拉低了些。 将士们个个“嘿嘿哈哈”练得很认真,目不斜视,云七夕在想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正准备直起身子,却瞄见前方不远处,几个人正簇拥着一个人迎面走来。 看来那货又去了一趟昨天那个山谷,现在才回来。 距离越来越近,云七夕好不紧张,她首先想到的是,如果那货看见她穿成这副样子,一定会笑话她的。而且,他的目光锐利如鹰,要想从他面前瞒天过海走过,好像不可能。 “那个,小哥,不好意思,我突然觉得有些肚子疼,想上茅房,不能陪你一起去了。”云七夕捂着肚子小声地说。 那人应道,“那你赶紧去吧。”说完,便自已推着车走了。 “晋王殿下。”那人唤了一声。 “唔。”她听见单连城应了一声,却脚步都没顿一下,继续朝她的方向走来。 现在去茅房好像已经来不及了,眼神飞快扫了一眼四周,全无遮挡之物,情急之下,她几步站在了练兵的队伍背后,学着他们的样子舞拳弄脚。 由于她比较紧张,再加上她是从没有练过兵的人,一招半式都不懂,所以她不仅动作慢半拍,还不时乱了手脚,样子十分滑稽。 她心里一直在祈祷他赶紧走过,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她的余光瞄到那道黑影停下了脚步,调转方向走了过来。 正当云七夕以为自己已经被发现了时,那颀长的人影却只是从她的身侧走过,便目不斜视地往前面高台上走去。 当单连城最终站在高台上,目光扫向全场,虽然她不相信她站在最后一排他还能注意到她,但她还是心虚地将头埋低。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虽然向总兵受了伤,不能带领大家练兵了,本王还是希望大家不要松懈,要一如既往地好好练。没人愿意看见战争,但本王希望你们能随时做好战争的准备,有朝一日,精忠报国。” “精忠报国,精忠报国……”大家举着拳头应和,声音洪亮,场面壮观。 云七夕也只好学着他们的样子,扬着拳头。听着单连城低沉而严肃的声音说出这番话,她的心里也澎湃了一下。于是,她终于忍不住抬眼望了上去。 黑色的披风在秋风中飞舞,他高大的身影立在高台中央,听着下面滔天的呐喊,俯瞰着气势如虹的队伍。他如屹立于天地间的王者。 他抬手,下面立刻禁了声,声起时不约而同,禁声时也十分整齐。 云七夕不知道她是不是看错了,她觉得他的目光直直地朝她射了过来。 这么远他能看得见?更何况她跟他们是一样的打扮,不能吧? “征兵处是如何选人的?可有经过严格挑选?这般矮小的人也选进来?”说话间,他的手直直地朝云七夕指了过来。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她看了过来。 敢说她矮?矮你个大头鬼! 云七夕暗暗磨牙,她此刻不是怀疑,而是肯定,那货是早就认出她来了。 “走上前来。”单连城淡淡命令。 靠,他想做什么?非要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给她面子? 所有人都在等她,单连城望着她面色平静,也极具耐心。 最终,云七夕还是一步一挪地穿过队伍,走到了台前来。她此刻的视线角度,刚好对着他的皂靴。 “是从府里出来衣服没带够?”单连城不咸不淡的语气从头顶斜上空飘了过来。 果然,他早就认出她了。明知道是她还将她叫到台前来,在这么多手下面前不给她面子,太过分。 他不给她面子,她也就没必要把面子留给他了。 想了想,云七夕抬起头,也不再压嗓子装男人了,扬眉笑了笑。 “衣服倒是有那么两件,只不过,我初到晋王府,不知道原来表面风光的晋王府发俸禄都成问题,所以,为了适应这种拮据的生活,我也只好学着朴素一点啊。” 她这一开口就爆猛料,全场虽然肃静如常,大家却难掩心中的惊讶。 一是想不到站在前面这个瘦小的小兵就是晋王妃,二是想不到晋王妃竟然敢这样跟晋王说话。 有关晋王府发俸禄的吐槽大家自是不信,他们大多都是跟了单连城多年的人,自然十分了解这位王爷,并不会像云七夕说的那样。 单连城眸子眯了眯,静静看着她,看样子她说的话并未在他的心里掀起任何波澜。 可这样的对视方式让云七夕极为不爽,她仰视,他俯视。这让云七夕觉得自己越发低了。 云七夕索性翻上高台,与他面对面,尽管,她还是需要悲哀地仰视他。可她努力地以伸直脖子的方式减小身高差。 将心头那一股子自卑甩掉,她首先展了个无害的笑容。她不知道的是,尽管她身着男装,戴着帽子将一头长发也掩盖了起来,可是她一笑,那两个深深的酒窝现出来时,就女儿态尽显了。 这样娇俏的笑容,是只有女人才会有的笑容。 她两根手指扯了扯衣角,“这衣服料子不错,为了节省开支,我以后就这样穿了。”她如在告知她的决定一般。 堂堂王妃穿得像个小兵一样,任哪个王爷也觉得失了面子吧?云七夕以为她这一招够狠了,可谁知人家一点也不生气,还不急不徐地道,“军营中确实不易太过招摇,准了,以后但凡在军营,就这样穿吧。” 云七夕惊愕了!这货不按套路出牌啊! 正语塞着,一个小兵小跑过来,匆匆行了个礼。 “启禀王妃,大营外有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