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殇:宫墙之外的皇后》 引子 残雪。夕阳。快马。 赶马的车夫扬起长鞭狠命抽打马背,清脆的阵阵鞭响回荡在暮色里。随行的四名黑衣人脸色严肃,紧跟在一名白衣飘飘的年轻人身后狂奔,他们神色紧张,紧紧护着马车。前面有片小树林。 树林,寂静无声,杀气腾腾。他们的马车经过,刹时似风雨大作,银光闪烁,千万支沾着剧毒的暗器从不同方向射向马车内。此等阵势,纵然车内的人有绝世武功,也必死无疑。 四名黑衣人从马上飞起,迎战树上跳下的蒙面人。他们被八名蒙面大汉死死纠缠,很快体力不支,倒地而亡。另外的十名蒙面人针对白衣人下手,刀光剑影中他们把白衣人团团困住,步步紧逼,招招要取他的命门。为首的蒙面大汉口哨一吹,他们倾刻间变了招势,十人腾空跃起,十把刀齐齐朝白衣人心脏刺去。他必死无疑!这时,天际飘来一条红纱带,飘渺,柔软,暗香袭人,众人看不出她怎样出招,只觉虎口发麻,手中的刀纷纷落地,白衣人已被救走。 为首的蒙面大汉似心有不甘,想带众人追去。 “我红纱门要救的人,难道还有人能夺吗?知趣的,不要前来,我不想滥杀无辜!”一阵悦耳温柔却充满杀气的话语似有若无地从空气中传来,震得他们五脏六腑都痛。自知不是对方的对手,为首的蒙面大汉伸手阻止了同伴,毕竟他们更重要的目标是马车内的人。 他走近马车,掀起帘子,马车内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跟真人一样大的布娃娃。坏了,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计!见此情景,为首的蒙面大汉率先咬舌自尽,其他人纷纷效仿。没有完成帮主的命令,回去也是一死。倒在地上的尸体至死还心存疑惑,陈忠那个八岁的女儿是如何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他们一路从汴京跟到青州,只等日暮下手。唯一的解释是出发的时候,他们抱到马车上的不是陈忠的小女儿,而是这个跟她一样大的布娃娃。 汴京。金銮殿上。 “禀皇上,叛贼陈忠自知通敌叛国,重罪难逃,已经率妻妾自缢身亡。其府内200名家丁和丫鬟均畏罪服毒自尽。唯四名无名死士和死士冷月白带其小女儿趁混乱逃走。现属下已派人追查这些人的下落,一旦发现他们的行踪,杀无赦!”王爷赵士杰故作衰病状颤微微地向皇上禀报。 朝中忠臣暗自垂泪,但畏于赵王爷的淫威,没人敢在面上露出悲伤之色。 昏庸的惠帝半睁着眼睛:“干得好!寡人以为陈忠一家三代皆忠臣,没想到他居然干出通敌叛国之事。至于他流落在外的家人定要斩草除根,此等乱臣贼子不可姑息!” “遵命!”赵士杰必恭必敬地答到。 退朝回家,赵士杰拍案大怒:“一群废物,那么多人还把她给跟丢了。通知黑颜帮增加人手在江湖黑白两道搜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赵夫人和他们十五岁的骄儿赵允哲走到前厅,赵士杰换了副笑脸对儿子。赵士杰妻妾成群,这么多年,却没人能帮他生个射箭的,直到十五年前,40岁的赵夫人居然高龄初孕,产下一子。赵士杰宠此骄儿,更希望将来他能继承自己手中的江山社稷。尽管现在这江山社稷还不在自己的手中,但是他坚信,早晚是要属于他的。 ~~~~~~~~~~~~~~~~~~~~~~~~~~~~~~~~~~~~~ 欢迎阅读偶的第一本小说:爱是那场开在回忆里的烟花 http://。readnovel/novel/45555。html 作者声明:未经作者同意,都市言情小说以外的其他网站禁止转载我的小说,更严禁提供可以下载的阅读文本! 谢谢理解! 第一章 紫罗1 七年后,青州知府院内。 雪落无声,一白衣男子和一紫衣女子酣战。紫衣人使的是飘带,白衣男子长剑在握。紫衣人把飘带舞得密不透风,白衣男子招势凌厉,瞅准间隙,直逼紫衣女子喉部,但见紫色光影一闪,他的剑被一根柔软的飘带卷起,飞向半空。紫衣人脚尖轻点地面,宛若飞天的仙女,纤纤细指轻盈接剑在手。她手握剑刃,还剑给白衣男子。他气愤至极:这么多年,教了她多少遍,无论何时,只要你的对手还没有停止呼吸,你就不能放松懈怠,更不可以对跟自己交手的敌人心存悲悯。这样子手握剑刃,把剑尖对准自己,对方只要稍用真气运剑自己必伤无疑。她呀她,身上背负如许家仇国恨,怎能如此大意? 白衣男子接剑在手,虚晃了一招,那剑似欲取其足上太冲穴,紫衣女子慌忙之间,退后三步避招,却忘了飘带护体,剑委蛇间改了路径,只觉身上一麻,紫衣女子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呆在此地,好好想想,今日到底自己错在哪里。”白衣男子说完把紫色女子丢在雪地里,转身进屋,关了房门。 室内火盆正旺,红衣女子偎火而坐,朱唇轻启:“今日,准备罚她多久?” “两个时辰!”白衣男子面无表情。 柳红焰心内暗笑:怎会?他怎会舍得罚她那么久?七年来,每次都说是两个时辰,可从未曾超过半个时辰。她喜欢紫色,他就只为她买紫色的衣服;八岁后,她改名紫罗,他下令在青州知府的后院种满了紫罗兰;她初经女儿家的月事,他比她还着急,拉下脸皮跑来问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逼她认字读书学女红学乐器,她稍有分神,他就拿戒尺打她的手心,一下又一下,过后自己躲在假山后流泪……他有多疼她宠她,众人眼里皆看得清楚,只有他自己不清楚而已。他告诉柳红焰他的命是陈大人给的,因此他要努力报恩,把紫罗教好,将来伺机报仇。 “呵呵,今日我就坐在这里等着看戏。看这场戏如何收场!”柳红焰一身红衣,腰身细长。她的衣服永远都露出大片春光,即使现在雪花飘飘的冬天。雪白的肌肤,弯弯的柳叶细眉,标准的瓜子脸,尖尖的下额,她的飘带轻柔地抚过冷月白的脸颊,整个人几乎要贴到他的身上。冷月白退后两步站定:“请柳姑娘自重!” “哎呀,你现在倒要奴家自重,七年前我救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让我自重?你那么在乎奴家的名节,倒那么轻贱紫罗,夜夜陪她同居一室?”柳红焰咯咯大笑,似不经意弯腰,露出里面红色的肚兜和高耸的胸脯,她就不相信她柳红焰行走江湖,让无数英雄好汉为之折腰,他冷月白就能毫不心动,难道不是男人吗? 冷月白紧闭双唇,没有言语,没有表情。七年来,他的眼里只有紫罗,对柳红焰向来吝啬言语,更不想与她斗嘴。若不是念在她当日救自己一命,他从来不想跟在江湖上恶名昭著的红纱门扯上任何关系。传说此门的女子都是天性放荡,人尽可夫。作为掌门的柳红焰更是以使用各种奇毒和暗器而让江湖人闻风丧胆。她的装束,她的美貌让那些江湖人垂涎三尺,但是当她柔媚地报上自己的大名,那些人立刻做鸟兽散。 只有一次例外。 八年前。夕阳下。东风客栈。她袅袅婷婷地飘着一阵香风进了客栈,所有的男人都用流鼻血的表情盯着她的胸部,上下打量她的身材,恨不得立刻天当床,地当被,与她翻云覆雨。只有一名白衣男子例外,他的剑安静地放在客栈的酒桌上,他的人安静地坐在酒桌旁喝酒,一坛酒干了,他大叫:“小二,拿酒来!”没等到酒,却见一双白嫩玉手,一身火一样的红衣。他感叹这是一双绝世美手,只可惜杀气太重。抬头看见一张诡秘的笑脸:“大哥,小二说酒已被你喝光。你若还要喝的话,奴家可是比酒还烈三分呢?”说着,她的身子贴上他的背。周围的男人无不羡慕地盯着他,他冷笑,这就是江湖上传说的比娼妓还娼妓的红纱门的女子吧?!随后他暗提真气,推面前的桌椅前移三尺,取剑,疾走如风:“姑娘确实美貌,无奈我久行江湖,这辈子不喜欢女人!” 柳红焰不理会周围人的哄笑,追出去的时候,只见他的马,他的白衣绝尘而去。他居然说自己不喜欢女人?那他就不是个男人喽? 她后来查到这个冰冷的男人叫冷月白,当朝重臣陈忠家府中的一名死士!她在江湖上追他的行踪,他外出的时候总是能不小心遇见她。她轻浮放荡地不放过任何一个勾引他的机会,奈何他从不为所动。直到,他在那片树林里救了他,他才开始拿正眼看她。 他活了下来,却在一夜间变的面容丑陋。江湖上从此没有了叫冷月白的人。 第二章 紫罗2 “你不要忘记了,明日,紫罗就要行及笈之礼了,过了明日,她就是大人了。你这样夜夜陪她,恐怕不妥!只怕关大人到时候也要提醒你了。”柳红焰幸灾乐祸地说。 “还有,及笈以后,紫罗可是要嫁人的。关大人会帮她挑个好的夫婿,但不管怎样,不会挑你这个大丑鬼。” 她的罗嗦换来他冷漠的一瞥。看他不语,柳红焰气急败坏地把手中的红纱扔进了火盆。七年来,他就拿她当透明人,除了敦促她认真教紫罗武功之外,他几乎不怎么答理她。她从关大人的府上消失个把月,她回来后,他从不问她去了何处,更不会出府寻她。 紫罗!紫罗!他满眼满脑都是紫罗,紫罗到底有什么好呢?那个不能说话的紫罗到底有什么好,那么吸引他? 柳红焰想到脑子发痛的时候,看见冷月白,不,他现在叫关清风,身份是关府的下人,走出了房门。他走近紫罗,解了她的穴道。紫罗的脸色很平静,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雪地里冻了半个小时的不是自己。每次她受罚以后,都是这样的表情。她想走进屋内,却被冷月白拉住,他拿雪帮她搓冻僵了的手和脚:“不能立刻进屋,一冷一热要生冻疮的。” 紫罗呆呆地立在原地,他终究是狠不下心来对自己,他终究还是疼惜自己的。七年来,他老是这样反反复复地对自己,狠起来像个恶煞,温柔起来像是父亲。父亲若活着,该是怎样宠爱自己呢?紫罗永远无法忘记,七年前的那个晚饭后,她和自己的奶娘正在后花园里捉迷藏,她躲进了假山。一会却听到奶娘在外面惊慌地说:“伊若听话,呆在这里,不要出来,不要发出任何声响。”她呆在里面,惊慌至极,忘了哭泣,不敢动弹。她听见杂乱的人声,爹和娘的惨叫,听到府上的丫鬟和家仆一个接一个地惨叫,她透过假山的石缝,看到一群蒙面的黑衣人疯狂地挥刀杀人。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不到外面有任何声响,周围安静极了,但是她不敢出来。 直到他听到冷月白的声音:“关大人,这里遍寻不见小姐的尸体,想必她逃过了这一劫。”她跌跌撞撞地从假山里爬了出来,惊慌地说:“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冷月白抱着他喜极而泣,然后果断地把她递给了关一狄:“关大人带伊若小姐走水路,我走陆路引开他们。”在假山里藏了那么久的伊若随后晕倒了,她醒了以后,人已经在青州关府,她有了新的名字关紫罗,身份是青州知府关大人的女儿。关府的丫鬟和管家全都在一夜之间被换掉。 自那天起,七年来,她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冷月白在一个月后也来到关府。随后,他教她武功。她视他为兄为父。她从不觉得他面容丑陋,他留在她脑海里的是八岁之前的印象:沉默,英俊,飘逸,总是一身白衣。他也知道她并不是受到惊吓而变哑,夜半时分,他分明听到她在梦中喊爹娘,声音虽微弱,却十分清晰。他知道她只是不愿意在人前说话。 第三章 出行 “关大人,紫罗已经行了及笈之礼,今日元宵佳节,可否允许她与我一起外出游玩赏灯呢?”见了气宇轩昂,一身正气的关一狄,柳红焰的江湖狐媚气收敛了不少。关一狄闻言不语,把目光投向冷月白。七年来,名义上关一狄是紫罗的父亲,实际上尽父责的是冷月白。他和关夫人不是不想给紫罗疼爱,而是紫罗跟他们一直都是礼貌,疏远,亲近不起来。紫罗见了他们夫妇微笑着做万福问安,但那微笑是感激的微笑,而非亲昵。若不是陈大人一家惨遭灭门之灾,她应该过的比现在幸福吧,她该拥有这个年龄女孩子该有的快乐和天真吧?!但是现在的紫罗:沉默,稳重,不轻易流露感情。这个冷月白报仇心切,待紫罗太过严厉,七年来,紫罗竟从未曾迈出过关府一步。思及此,关一狄开口劝道:“紫罗每日习武练字,过于辛苦,要不趁此机会,带她出去见识一下,她毕竟已是大人了!” “不,她今日的功课还未做完。”冷月白举箸夹菜淡淡地说。 紫罗埋头吃饭,似乎他们说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柳红焰气得脸色煞白:“关大人,好歹你也是紫罗的父亲,他算哪根葱呀?做得了什么主呀?奈何这件事要听他的意思?他日,他若想让紫罗一辈子留在身边不嫁人,难不成大人您也答应?”然后,她转头向关夫人:“哎呀,我说夫人呀,你倒是帮紫罗说两句话呀!向大人求个情呀!” 关夫人笑而不语,男人家的事情她是从不插手的。除了不能说话,紫罗乖巧聪明,虽然她待自己不像亲娘,自己待她可是真心实意,她当然想紫罗能出去看看外面热闹的世界,可是冷月白已经明确拒绝了,她为何还要再去碰钉子? 看关夫人的表情,柳红焰知道今儿个这仗,她是打不赢了。回头看看紫罗的位子,不知何时,她已吃完离去。 烛光下,紫罗正低头练字,尽管室内生了火盆,还是寒冷,她不时朝冻僵的手哈气,冷月白站在窗外,看着她动人的侧影发呆。饭桌上尽管她没表露任何不悦,但是他说不可以的时候,她的落寞和失望没逃过他的眼睛。或许该带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推门进去。 “想去赏灯看烟花吗?”他问。 她轻笑着点点头,他终于还是舍不得让自己失望的。她表现地像个孩子似地开心,跑去拿自己的衣服。他为她披好衣服,带她出门。在门口,遇见衣着单薄,袒露春光的柳红焰,她斜倚着关家大门:“怎么着,紫罗,还要抛下为师跟着这个大冰块一起去赏灯不成?”说着热络地贴上冷月白,并肩而行。 月中天,灯如昼,车马川流,盈盈暗香浮动,紫罗好奇地睁大眼睛打量着这一切。前面一片骚动,原来是青州名妓徐婉在此地搭台演出。这徐婉说来是青州一景,一年前来到青州,只卖艺,不卖身,凭着好嗓音和妙舞姿引得青州名流竟折腰。只见她长袖轻舒,一曲舞罢,掌声雷动。紫罗正暗叹她的舞姿美妙,却见柳红焰飞身上台,并未报出大名,便自顾自地开始狂舞。她的舞跟徐婉婉完全不同的风格,一个婉约柔媚,一个奔放利落;一个像是贵妃醉酒般的柔,一个似大气如虹的刚,舞毕,飞身下台。众人的叫好声此起彼伏,纷纷回过头来看着她。冷月白对她的大出风头满脸不悦:“就知道逞强好胜,早晚要若出祸端。” “这是哪家府上的小姐竟生得如此端庄高贵?”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柳红焰知道他们是在说紫罗,不是在说自己。江湖上行走这么多年,从没有人用端庄高贵来形容过她,说她轻浮放荡的倒是大有人在。 第四章 比繁华更繁华的是烟花 赵允哲带贴身家仆赵严骑马行在青州的大街上,只知道汴京的元宵节是极为繁华的,没想到青州的元宵节竟是比那派繁华更繁华。他的视线随着飘下台去的柳红焰,随着人们的议论声,最后落在了关紫罗的背影上:紫色的绣花长袖棉袄,紫色的棉罗裙,紫色的鞋,紫色的耳环,高梳的云缳插着一把紫色的发簪,发簪尽头坠着一颗紫色的珍珠。行动时紫袖翩跹,罗裙迎风缤纷,单看背影这名紫衣女子竟像是仙女下来凡间。汴京没有此等好女子。他下马,疾走如飞,他要追上那抹飘渺的紫色,多看两眼。他跟在冷月白三人身后走了许久,却没上前去问那名紫衣女子芳名,青州的女子大约没有汴京的女子开放,他怕自己的冒失吓着了人家。 以冷月白的功力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他们被人跟踪了,自己的面容彻底改变,而且今晚又没着白衣。今天的紫罗比八年前的伊若也是面目全非,晾黑颜帮的人是神也不会识得自己的身份。随他跟去好了!柳红焰可耐不住性子了,这倒是哪个小毛贼,跟在后面这么长时间,严重影响自己赏灯的好心情,看我教训他一下。 她回头:“你倒是哪家的小蹄子?奈何跟着老娘那么长时间,这辈子没见过女人吗?”待她看清她口中的小蹄子竟是名绝世美男,赶紧换了副语气:“哎呀呀,我说这倒是哪家公子,怎生得如此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呀?” 青州其南有崇山峻岭,适合藏匿兵马,其北濒临被辽国夺走的燕云十六州及渤海,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皇上此次有重用青州知府,擢升其为殿前都指挥使,统管军事的想法。为父今派你前往,一探关一狄的兵力虚实。我儿此行要小心谨慎,不可妄动,切记打草惊蛇。 赵允哲刚想报上家门,耳边却响起临行前父亲赵士杰的话,赶紧上前作揖答到:“姐姐见笑了,小生名赵哲,家父在汴京以经营古玩字画为生,此番前来青州为的是收集些有价值的古玩字画。刚才姐姐的曼妙舞姿着实让小生惊叹,此等美妙的舞姿就是在汴京也不容易见到。” 天下人都喜欢别人对自己溜虚拍马,女人,漂亮又轻浮的女人更甚。闻言柳红焰哈哈大笑,眼睛斜睨冷月白,示威似地说道:“难得赵公子如此善解人意,一看就知道是大地方来的。理解美,领会美,欣赏美,亲近美,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哪像我们小地方的男人楞把珍珠扔在脚下当石子。” 冷月白鼻子冷哼了一声,回过头来。即使同为男人,他也忍不住暗自惊叹面前的男子的确气质非凡。他剑眉,大眼,鼻梁高挺,嘴唇紧闭,棱角分明,一身白衣,站如雪松,浑身上下一股王室贵胄的高贵儒雅气息扑面而来。关紫罗也回过头来,看到了赵允哲,她在关府的后院住了七年,每日所见的男人无非就是冷月白和关大人,以及那些家仆,面前的男人跟他们都不同。他身上有着天生高贵和不怒而威的气质。他跟冷月白是不同的。 关紫罗唇边浮起笑意,他为何要拿他跟冷月白比较呢?这世间没有男子能跟冷月白比的! 所谓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大约就是形容面前的女子吧?!终于一睹佳人风采,赵允哲竟呆在原地,无法动弹。全没了刚才的伶牙俐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到这般情景,柳红焰心里酸涩极了,奈何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欢紫罗不成?可是紫罗是个哑巴呀!她恶毒地开口道:“这是我家小姐,未及二八,可惜自生下来就不能开口说话。” 闻言,赵允哲面色一沉,似遭雷击般心痛:怎么会?这么美好的女子怎么会是个哑巴????天呀,你岂不是太残忍? 看他的失望表情,紫罗在心底冷笑,天下的男人,除冷月白之外,有人会真心实意地喜欢一个哑巴吗?没有人! 看紫罗受伤的样子,冷月白恨柳红焰恨的牙根发痒,他俯身对紫罗说:“我们到前面去看烟花吧!” 柳红焰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扭着烟花风尘的腰肢快速跟上。她就是要紫罗受伤,她就是要紫罗疼痛,她就是要那个不动声色就赢得冷月白千宠万爱的女子不好过! 赵允哲呆在原地看着那名紫衣女子飘然离去,她的背影如此纤弱,似被无限落寞所包裹。他真想舒怀拥抱她不能言语的孤单。可是他竟然连人家的名字也忘了问,只知道她未及二八,不能说话。偌大的青州城,他该到何处去寻她?思及此,他赶紧箭步跟上,可街上人来人往哪里还有刚才那三人的踪影? “少爷,刚才的那紫衣女子可真是绝代佳人,只怕整个汴京也寻不到如此貌美端庄的女子!幸亏我帮少爷留了件念想!” 赵严从袖中拿出一支断为两截的紫玉簪递给赵允哲,说道:“刚才,眼见玉簪从那小姐的云缳上滑落,我没声张,只等他们离去,捡了起来。” 赵允哲接簪在手,毕竟还有样东西在,自己思念她的时候看看也好呀!他喜欢诗词歌赋,对政治,他本来毫无兴趣,从小只是他的爹叫他怎样他便怎样做,想将来,他的夫人也必定是爹为他选中的吧?!此紫色衣女子,他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他的爹若不点头,他是不能娶进府中去的! 赵允哲看到街道的尽头在燃放烟花,烟花虽美,比起刚才那名紫衣女子却还是逊色七分;青州的元宵虽繁华,没了那名紫衣女子,放眼处却都只是他一地的落寞和孤寂而已。 第五章 青州名妓 弯弯月出挂城头, 城头月出照凉州。 凉州七里十万家, 胡人半解弹琵琶。 琵琶一曲肠堪断, 风萧萧兮夜漫漫。 河西幕中多故人, 故人别来三五春。 花门楼前见秋草, 岂能贫贱相看老。 一生大笑能几回, 斗酒相逢须醉倒。 风月楼里。唐人的诗句被通晓音律的徐婉谱曲唱出,听来如此凄美动人,把赵允哲带进那片遥远空旷,风沙漫漫的边塞。他感叹自古帝王就好征战,到最后坐江山享乐的是帝王,受苦的只是普通百姓而已。 “公子每日前来捧场,小女子不胜感激,不知能否有幸知道公子尊姓大名?” 赵允哲失神间,只闻一阵香风,抬头看见徐婉笑意盈盈的脸。面前的女子,面若桃花,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明眸若水,可是跟那紫衣女子比起来,还是输上几分。 早在元宵佳节的灯会上,徐婉就注意到这名白衣男子,无奈当时她人在台上,无缘与之相识,不曾想这男子这几日倒是每天都来捧她的场。每次他来后都坐在靠边的角落,静静听她的歌,看她的舞,赏钱也给的最多,每次都是不下三百两的银票。散场以后,他随众人默默离开,从不上前跟她主动搭话。今个儿已是第七日,徐婉自思量,我本歌妓一名,有人前来欣赏歌舞有甚奇怪?可是鸨母沉不住气了,看出手,这可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公子,钓上他,说不定风月楼一年的吃喝都不用愁了。 这徐婉一年前抱着琵琶来风月楼,自述爹娘过世,哥嫂靠不住,日子混不下去了,想来风月楼讨碗饭吃。她声明只卖艺不卖身。鸨母看她貌美如花,就先收她进来,本想等日子久了,徐婉每日见惯了风花雪月和男欢女爱,心能静的下来吗?只怕到最后不卖身也得卖了。她若卖了身,必成为风月楼的一号花魁娘子,能为自己赚得黄金白银无数,可是进来一年了,出大价钱的不少,鸨母也劝了很多次,奈何徐婉坚持自己的原则,成了男人想啃又无从下口的带刺的玫瑰。这男人说到底总是现实的,倘若一名女子老是不肯跟他上床,即使再喜欢,日子久了,也定会失去耐性,转投它处,更不会像当初喜欢上的时候,朝她身上大把大把的扔银子了。现如今青州的名流都深刻知晓了徐婉的原则,渐渐不来捧她的场了,她每日为风月楼赚来的银子越来越少了。这个时刻出现了个大方的主,可不能错过机会了。 鸨母一脸讪笑地陪在徐婉身边:“看公子着装,似是从汴京前来的?只有京城里来的公子,才有如此高贵的气质。” 赵允哲作揖答道:“在下赵哲,的确从京城里来的,家父在汴京以经营古玩字画为生,此番前来青州为的是收集些有价值的古玩字画。那日元宵佳节偶然目睹姑娘的风采,大为惊叹,心生仰慕,因此这几日……” 鸨母涂了数层脂粉的脸笑成了三月的桃花,没等赵允哲说完,就急急地说道:“公子好眼力,这徐婉可是我们风月楼的天字号大美人,虽说她只卖艺不卖身,但是公子可以请他一同出游,每日收费一千两银子,这价码贵是贵了点,可是有这样的美人陪在身边,我想公子是不介意多花这点小钱的。”说完,朝赵允哲抛了个令人作呕的媚眼。 徐婉平时虽见惯了鸨母那副挖空心思从男人口袋里骗钱的丑恶嘴脸,可是闻言也不禁暗自皱眉,收费一千两一日的价码也太离谱了吧?!平日只收二百两而已。 赵允哲听了鸨母的话,面带微笑地拍手叫好:“能得此佳人同游一日,花再多的银子也是值得的。咱们一言为定,明日请徐姑娘同游洗耳河,如何?”语毕,他面向徐婉。 徐婉心里暗自骂他是大傻瓜,面上却温婉一笑,轻轻点了下头。 鸨母乐的哈哈大笑:“那银子何时付呀?风月楼可是要先下定金……” 没等她说完,赵允哲回头示意赵严拿出一千两的银票递给鸨母。 “在下今日先告辞,明日辰时,我前来接姑娘同游洗耳河。” 第六章 同游洗耳 看赵允哲带赵严离开,鸨母思量这的确是个大方的主儿,说不定肯出大价钱把徐婉买了去。她点了一下徐婉的额头:“死心眼子,趁青春貌美,多从男人口袋里捞点钱才是实在,倘若能碰上个贴心的愿意为你赎身,我也不是不愿意。你现在倒是悠在的很,不想着赎身那档子事,将来,我看等人老珠黄,没人要了,你再着急都没有用了。” 徐婉笑了,这鸨母何其现实势力呀,看她不肯卖身,价码日下,就想着把自己扫地出门了?当初自卖,徐婉得银一百两,还被鸨母以购置新衣为名克扣去二十两,想我徐婉这一年多来,哪日不为风月楼赚得几百两银子?这鸨母早就赚的盆满钵满,为何还如此贪心? “想我这一年多来,花在你身上的银两可不在少数……” 鸨母接着说,徐婉无心听她唠叨,顾自上楼去了。 第二日,辰时,一辆华丽的四轮马车准时出现在风月楼门口。赵允哲立在马车旁,看徐婉抱着琵琶,莲步轻移地走向自己。奈何今日她偏着紫色的绣花袄?一时间赵允哲竟以为她是那元宵夜的紫衣女子。他扶她上车,自己随后跟上。外面天寒地冻,车内却温暖如春,连火盆都生上了。他挨着她坐下,她竟不自然地往旁边移了位置。是歌妓,就应该见得过无数大场面,怎么跟陌生男人独处,还如此羞涩,如此不自然呢?难道人们的传说是真的,她尚是处子之身,只卖艺不卖身?看她粉颈微偏,面色羞红,为了缓和气氛,赵允哲开口道:“赵某自作主张邀姑娘同游,冒昧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赵公子见外了,我本歌妓,任何一个客人只要出的起价,我都要欣然前往的。只是替公子可惜,多花了那么多银子,平日里不是这个价码,只要二百两就够了。” 闻言,赵允哲并未露出惊异之色,这天下的鸨母都是一般黑的,他只不过碰到了个比一般黑再要黑一点的而已,平静地开口:“在下看来,姑娘是值那么多的。美丽的东西从来是不打折扣的,因此我永远不会同你的鸨母讲价码,那样岂不是侮辱了姑娘?” 徐婉心里笑了,这男人夸女人如此不显山露水,如此不着痕迹,想必是久经风月场的吧?! “公子,洗耳河到了。”赵肃的声音从马车外前来。 他们相偕下了马车。 阳光,残雪,北风,枯树,沿河的商铺和人家,冰封的河面,洗耳河畔他们一对璧人般沿河漫步。 “此等恶劣天气,还要姑娘跟我一起受冻,赵某真是过意不去!” “我偏好这样的天气,自由,干净,清爽,连树木都是无牵无挂的利落。” 徐婉似有所指。 “姑娘若不介意,能跟赵某说说自己的家事吗?看姑娘容貌清秀,举止端庄,怎么会沦落青楼?” 赵允哲看着眉头紧皱的徐婉轻声问。 “我呀,刚出生就被亲生父母遗弃在一位老员外的家门口,他们家里已经有一子,他们收养了我。老员外喜好乐器舞蹈,因此我每日跟在他身后学了一些音律,跟着家里的舞娘们学会了跳舞。养母是大户人家出身,信奉佛教。前年,他们夫妇乘马车去寺庙烧香拜佛,不想回来的路上,下起来大雨,路很滑,加上天黑,他们乘坐的马车翻到了峡谷中,双双离开人世。他们死后,一直视我为眼中钉的哥哥,立刻把我赶出家门,除了养父留给我的一把琵琶,我什么都没带出来。为了活命,才找到风月楼自己卖了自己。” 徐婉说着眼里泛起了泪花。 看她这个样子,赵允哲心下一痛:奈何这青州怎么那么多故事?先是遇见不能说话的美丽紫衣女子,后又遇到身世如此凄苦的青楼名妓? 他安慰道:“姑娘不必如此悲伤,现在不都好了吗?姑娘久居青楼,能保持自身的纯洁和清白实属不易。” 徐婉惨然一笑:“每日浓妆艳抹,强颜欢笑,人前风光,人后落泪,这样的生活能叫好吗?小女子再清白,奈何在别人眼中还依旧是一名青楼女子?” 赵允哲不语,她接着说:“哪户好人家,肯娶一名青楼女子为妻呢?恐怕我这一生,是要终老青楼了。说不定,年老色衰的时候,连青楼也会把我扫地出门的。” 语毕,徐婉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人家花了银子,可是要开心的,绝对不是要听自己的那些个悲伤往事的。她赶紧擦擦泪水,笑道:“让小女子在此洗耳河畔为公子弹上一曲。” 赵肃赶紧递上凳子和琵琶,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琵琶曲道尽高山流水,知音难觅的无奈。赵允哲在青州的北风里,盯着冰冻三尺的湖面,触摸到徐婉内心无尽的哀怨悲愁。倘若不是他的爹,他这一生,或许会找个自己喜欢的女子,在江湖的某一角,过平凡的一生。但现在,他不能,他有更大的事业要去做。想及此,他倒有些跟徐婉同病相怜地感慨:他们的人生都是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啊! “明日晚上,青州知府关一狄关大人为自己的母亲贺七十岁大寿,请我前去歌舞助兴,公子若有闲暇,可一同前往。关大人也喜好收藏古玩字画,说不定,到时候公子会有意外的收获!”归来的马车里,徐婉微笑着对赵允哲说道。 “关大人?他跟你交情很好吗?可曾为难于你?” 赵允哲关切地问。 “怎么会呢?关大人可是青州清廉又有政绩的父母官,他和他的夫人都是很善良又有修养的人,他们都很照顾小女子。只可惜这样的好人家,上天却待他们不公,偏偏生了个女儿不能说话。” 徐婉长叹了一口气。 哑巴?赵允哲心下一动,赶忙问道:“他们的女儿可是喜欢着紫衣?” 徐婉笑了:“青州人只知道他有一女,夫妻二人视若掌上明珠,但是没有人见过此女生的什么样子,她从未迈出关府半步。你不要看我着紫衣,就以为天下的女子都是爱着紫衣的。” 赵允哲失望地“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明日赵某一定陪姑娘前往,见识一下青州百姓父母官的风采。” 第七章 那抹紫色 关府的管家关敏山站在门口迎客人,看到徐婉的马车来了,赶紧趋身上前,扶着徐婉下了马车:“徐姑娘,您这一来,可真是把这里的夜空都点亮了几分呢?”看到她身后的赵允哲,迟疑着说:“这位是?”赵允哲微笑作揖答道:“在下是徐姑娘的朋友赵哲,从汴京来到此地,做点古玩字画生意,久仰关大人清名,听闻大人今晚尽孝为家母祝寿,所以央徐姑娘带在下前来一睹大人风采。在下略备薄礼,聊表心意。”说着,转身示意赵肃奉上那对象牙筷。管家关敏山连连道谢:“徐姑娘的朋友就是我们关大人的朋友,快请,快请!”说着引他们进入了关府后花园。 关府后花园搭了大大的演出台,大厅里宾客齐聚,他们的到来引起不小的骚动。 “这就是风月楼的徐婉姑娘,早闻其名,今日见到,果真是不同凡响呀!” “她身边的这位男子倒是谁府上的公子呀?似乎不是我们青州本地人。” 大家的议论声中,赵允哲泰然落座,徐婉抱着琵琶走到后台准备演出。赵允哲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在前台的右侧看到了一名气宇轩昂,一身浩然正气的男子,想必他就是青州的百姓父母官关一狄。看此人生得光明磊落,一身正气,应该不是爹口中的那个时刻准备通敌叛国,威胁朝廷安危的人,为何爹三番五次地强调需提防此人与辽国私通,夺了他们赵家的江山? “少爷,你看!”顺着赵肃的目光,赵允哲看到惊险的一幕,一名丫鬟手端托盘,上面放着几杯热茶水,不小心绊了一脚,眼看就要摔倒,只见一白衣男子从远处飞身过来,一手扶住丫鬟,一手接住托盘,杯中的水半滴未洒。赵允哲暗自赞叹:“好身手!” 赵允哲起身暗暗尾随着白衣男子,却见他飘然转过回廊,不见了踪影。赵允哲穿过回廊,绕过假山和几座亭台,见到一扇紧掩着的小石门,檐下挂着两盏红灯笼,门上依稀可辨紫罗轩三个字。透过镂花的院墙,红灯笼的微光下,但见满院隆冬不凋的紫罗兰,赵允哲暗自思量,不知关府的哪位如此偏好此等耐孤寒的花卉。他靠近院墙,见到远远的院落深处,仅有一间屋子亮着灯,烛光在窗上映出两个人的侧影,一个婉约,一个刚毅。不一会,只听得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一名白衣男子站到门外:“今日有寿宴,你若喜欢,可以去后花园热闹一下,没背的文章明日再习也可。”没听到屋内的人说话,就听得那名男子说:“好吧!那你再温习一个时辰,我去前面看看大人那里可有什么要我做的,很快回来。”赵允哲屏住呼吸,绕到东墙脚,待白衣男子离开,绕回原来的位置,只见院子里的石桌前立着一个动人柔媚的影子,想必是刚才屋内的女子。她抬头向天,微微长叹了一声,然后走回屋内。在她关住满屋昏暗的灯光的一瞬间,赵允哲看到一抹紫色的影子轻轻闪进屋内。怎么会呢?她怎么会住在关府呢?她绝对不可能是关大人的女儿!徐婉不是说过关家的小姐从未迈出过关府一步吗?那日元宵节自己见到紫衣女子跟刚才的那抹紫色肯定不是同一个人!可是这两个人紫衣人的身段和侧影何其相似啊?!不是她的话,又会是谁呢? 赵允哲满腹狐疑地对关府的角角落落打探了一番,除了那座紫罗轩,关府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他走了一圈,已在心里暗暗绘出了一幅关府的地形图。在他看来,这关府是如此平常,为何他的爹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他弄清关府的内部情况? 赵允哲回到大厅里的时候,晚宴已经开始,丝竹悦耳,觥筹交错,宾客尽欢,徐婉在台上飘带轻展,舞得千娇百媚。 “刚才关大人特意来寻少爷,谢谢您的厚礼。我到处找您,没找见。你去了哪里,怎去了那么久?”赵肃对他耳语。 赵允哲暗叹失去了一个跟关一狄正面交锋,探其底细的好机会。 “少爷,你看,那台前跟关一狄相谈甚欢的就是青州兵马总管严泽瑞,传说此人武功了得,手下统兵虽只有三万,却个个身怀绝技,三万人马可抵十万大军用。他跟关一狄情同手足,皇上佩服他治兵有方,本想重用之,奈何此人性情暴烈,好冲动,又没有文化,手不能书,口不能文,只懂带兵,不能打仗,没有谋略,跟敌军交手只会输呀!后来皇上才想起来重用跟他关系甚好的关一狄。皇上确实精明呀,此举融合了关一狄的谋和严泽瑞的勇。” 赵允哲不动声色地听着,他的心被刚才那抹紫色的影子填满,再也塞不下其他的东西,他迫不及待地要解开这个谜底,关一狄,严泽瑞和台上的徐婉都不那么重要了。 宾客散尽的时候,赵允哲没有发现那抹紫色的身影,她应该不是关大人的女儿,若是,自己的奶奶办寿宴,哪有做孙女的不出来拜贺的道理? 第八章 无心嫁人 徐婉前来拉他去见关一狄。 “关大人,久仰清名,今日沾徐姑娘的光,有此机会与您结识,幸会,幸会。” 关一狄哈哈大笑:“公子一看,就是饱读诗书之人,关某最欣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倘若哪日,你不想做生意了,我定向当今皇上举荐公子。公子若是为官,肯定会是我大宋的栋梁之才。” 爹不是说他一直有造反的野心吗,怎么从他口中说出的都是忠于当今皇上的话语?此人想必心机很深,属于那种藏而不露之人。赵允哲接口道:“一定,一定。只要有机会,我很想为国尽忠,赵某可是恨极了辽国对我大宋的侵犯,恨不得习得一身好武艺,奔赴边疆,杀光那帮辽贼。可惜,我只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因此保卫国家的重任都落在了关大人和严大人的身上了。” 严泽瑞听到提到了自己,赶紧从徐婉身上收回自己贪婪的目光,朝赵允哲傻笑了一下,并没说什么话。见此情景,赵允哲调侃道:“严大人是爱江山更爱美人呀。”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徐婉在这笑声中,心变冷了,她知道这位出重金邀自己同游洗耳河的男子是不爱自己的。一个男人若是爱一个女人,无论如何不会拿自己心上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开这种玩笑,可是他开了。他或许跟其他的男人一样,只是把自己看成一名青楼女子,一名稍微漂亮一点的青楼女子!她忍着心痛道:“天不早了,小女子明日还有些要紧的事情要做,改日再带赵公子来拜会大人吧!” 严泽瑞闻言满脸不舍盯着徐婉。 听说要走,赵允哲略一沉吟,抓住时机,开口道:“在下有句话,想问关大人,不知当问不当问。” “什么事,只要关某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闻大人有一女,宠若明珠,怎么今晚的宴会并未有幸见到?” 关一狄无奈地摇摇头,这样的问题,七年来,自己被反反复复地问过很多遍,他每次都长叹了一口气,再答话,今日也是:“小女生下来,就不能说话,她人倒是很聪明,小时候还肯出来见客,可是渐渐长大了,念着自己不能说话的缺陷,越来越不肯露面了,后来干脆只见我们夫妇,其他人一概不见。今日照理说,她应该出来拜贺,可是今天早晨,她母亲劝了她半天,她就是不肯出来,我们也不忍心为难她,硬要勉强她出来露面。” 赵允哲长长地“哦”了一声:“那大人可曾想过请名医为关小姐诊治?” “想倒是想过,医生也找了很多位,可是小女的脾气太倔,拔了那些医生针灸用的银针,打翻按照他们开的方子熬出的汤药,后来我和夫人也就放弃努力了。” “赵某在京城,认识很多有名的医生,如果可能,倒是很想帮关大人医好关小姐的病。” 关一狄抱拳谢过:“将来有需要,一定请公子帮忙。” 赵允哲一行三人坐着马车离开关府,掀开马车的后窗帘回头看时,见严泽瑞还站在关府门前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痴痴凝望。赵允哲暗想,这严泽瑞傻是傻了点,粗是粗了点,可是倒是个痴情人呢,开口说道:“徐姑娘,可曾想过嫁一名领兵的大将为夫?” 即使你不喜欢我,你不会娶我为妻,也不必帮我乱点鸳鸯谱,徐婉哀怨地看他一眼:“我一青楼女子,只怕人家看不上。” 赵允哲接口道:“哪儿的话呀,任谁都看得出那严泽瑞是多么喜欢徐姑娘。你若是看得上他,在下可从中撮合,请关大人牵个线,促成这桩美事。” 徐婉紧闭双唇,不再说话,看她的样子,赵允哲知道他不乐意自己把她跟严泽瑞扯在一块。 送了徐婉回风月楼后,他们主仆二人赶在回客栈的路上,赵允哲坐在晃荡的马车里想着那抹飘然进屋的紫色,那一声对天轻叹,那满院的紫罗兰,那座宁静的紫罗轩。她到底是不是元宵节自己偶遇的那名紫衣女子?她跟关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看赵允哲的车马走远了,严泽瑞急忙走进关府:“大人,此人自称手无缚鸡之力,可是我看他行走时脊背挺直,下盘稳健,一看就是习武之人,而且功力不浅,绝对不在冷月白之下。此人近来处心积虑接近徐婉,为的是接近大人。我看需要谨慎查查他的来历。” “是否近日皇上有重用我之意,若恼了朝中的投降派,他们派人前来刺探我府内情况,发现蛛丝马迹,将来好伺机将我扳倒?或者在府中放下什么诬陷的证据,像七年前害陈忠大人那样栽赃与我?总之,似乎来者不善,我们要多加小心!”关一狄忧心忡忡地说,随后说:“他今日倒还问起了紫罗,被我巧妙地掩饰过去,该不是黑颜帮的人吧?” “不是,绝对不是,除了柳红焰知道冷月白和紫罗的行踪,其他当年参与追踪的人全都自尽在小树林里了,没有人会知道他们在青州,更没有人会想到他们藏身在大人的府中。”严泽瑞自信地说。 关大人笑了笑,话锋一转:“今晚,那徐姑娘见了你,倒没有掩鼻嫌弃你满身汗臭。” “大人,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呀。要不是每日帮你练兵,我怎么会弄的整天汗兮兮的;要不是你总教导我为了大宋的河山,大宋的百姓考虑,我早就不扮演这个众人眼里的傻瓜莽汉了……” 关一狄打断了严泽瑞忿忿不平的唠叨:“等击退了辽国的进犯,杀了当年陷害陈忠大人的奸臣,倘若徐姑娘看得上你的话,我准你带她退隐江湖,去过太平的日子。” 第九章 夜探关府 子夜十分,一名身着夜行衣的黑衣蒙面人飞身跃进关府后院,他先抓了颗小石子进紫罗轩,没听到任何动静,想必屋内的人已经熟睡,于是他轻飘飘地潜到紫罗的屋外,刚要舔破窗纸,却听“嗖”的一声,屋内飞出一根银针,他赶紧侧身避开,转身想逃。冷月白持剑破窗而出,黑衣人的武器是一把扇子,一招一势似醉酒般得绵软无力,却让人找不到攻击的破绽,几个回合下来,冷月白占不得上风。屋内的火折子嚓的一声,灯亮起来,紫罗刚要出来看个究竟,却听到冷月白高声说:“好好呆在屋内,不要出来!” 他担心来人伤害紫罗,虽说她的武功尚可,但是江湖经验一片空白。她习武以来只跟自己和柳红焰交过手,她大约以为江湖上的交手也会像她平时练习那般情意绵绵,其实江湖无情,剑无情,但是面前的这把扇子却似有情,来人似乎只想赶紧脱身逃走,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 赵允哲看到窗户上的动人侧影,跟自己几个时辰前见到的一模一样,那紫衣女子和面前的白衣男子是何关系,居然同居一室?失神间,他乱了招势,眼看被冷月白的长剑刺中侧腰,他赶紧急急退后躲过,腰间的玉佩却被斩断了丝绳,坠落在地上,见此情景,他赶紧丢了几枚梅花针,趁冷月白躲暗器的工夫逃脱了。冷月白捡起这块玉佩,拿到灯下研究:此为上等的和田玉,色泽纯正,手感温润,通体透明的翡翠绿中间刻着一个字“凤”。玉的表面光滑,周边不见任何缝隙,这个字是如何刻入玉内的?冷月白百思不得其解。单看工艺,就知道此玉价值不菲,来人跟自己交手的时候,频频朝屋内看,难道是此人的目标是紫罗?难道是元宵节他们跟着招摇的柳红焰逛街,被黑颜帮的人发现蛛丝马迹?说起柳红焰,冷月白才想到她已经有四十多天的时间没出现在关府了,没有她在,他只觉得清净,绝没有一丝一毫地想念。 冷月白收起玉佩,抬头看了看紫罗苍白的脸,这张美丽的脸依旧跟平时一样,很平静。他摸了摸她的小手,她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身子,打了个冷战。他知道她的内心其实是怕的。他把大手放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别害怕,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你会永远安全的。” 紫罗冲他笑了笑。近来,她的笑让他越来越不能自已,他甚至有一亲芳泽的冲动。你别忘了,行了及笈之礼,紫罗可是要嫁人的,不管怎样,他不会嫁给你这个大丑鬼。柳红焰的话在他耳边响起,他的心痛的扭曲了,眉头不由紧皱起来,她很快就会离开自己了吗?她会有自己的夫君,她将要嫁人了吗? 七年前,东风客栈,他被人在酒里下了毒药,等他回去后才发现陈家二百口人包括陈忠大人夫妇全部惨遭毒手。他把紫罗交给关一狄大人,然后自己带人出发引开追杀的人,运功和马上的狂奔,让体内的毒性散发的更快,他以为自己要死在那群蒙面人手上了,可是柳红焰在危急关头救了他。这七年,他只知道当年对陈家痛下杀手和追杀自己的人是黑颜帮,但是大人一向不惹江湖人士,不可能跟黑颜帮的人结仇,因此陈家的惨祸一定是朝中的人暗中指使。但究竟是谁?这七年,他呆在关府,从不外出,因此查询工作没有任何进展。 七年来,他教紫罗武功,只是为了让她防身而用,只是为了将来万一她的身份被识破,她能用来躲避追杀。七年来,他无数次告诉自己,只等她长大,寻了好的归宿,自己就可以放心离开她,去汴京查七年前的旧案,还陈大人清白,杀了陷害陈大人的奸贼。七年过去了,现在她长大了,可是他却如此不舍,如此害怕她会有自己的夫,自己的好归宿。 他握着她的手坐在她的床边,等她睡去。他听到她的轻轻梦呓:“爹爹,娘!”他的眼眶湿了,七年来,他每次罚她,她就会不开心,当夜睡梦中必喊爹娘。七年来,她不愿意说一句话,她人前从不表现悲苦,梦中喊爹娘是她释放脆弱的唯一方式。今晚,她喊爹娘说明刚才前来的黑衣人让她觉得危险和害怕。她或许永远无法忘记七年前那惨绝人寰的一幕,她也曾在纸上写字问他到底是谁杀了自己的爹娘,他如实回答不知道,他也在查,但是一旦查到,一定会告诉她的。其实他骗了她,查他一定会去查,可是查到,他肯定会自己解决这段冤仇,不会让她插手的。他要她平安,幸福地活着,即使自己做不了他的夫君,在世上他能看着别的男人疼她爱她,他也是愿意的,他也会无怨无悔的。 看她睡熟,冷月白轻喊了声“紫罗”,看她没有反应,他伸出手指温柔地拢了拢她额前的发,顺着她小巧的鼻尖下来,最后轻抚了一下她柔软的嘴唇:“睡吧!我会永远保护你的。”说完,他长叹一声,起身,今晚那个黑衣人到底是谁?为何而来?身后的紫罗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听着他的叹息,她知道他有心事,很重的心事,自己无法分担的心事。他的温柔只在自己睡熟的时候才表露出来,因此七年来,她无数次假寐骗取他的铁汉柔情。紫罗的唇边泛起笑意,甜甜地睡去。 冷月白不经意回头,怀疑自己的眼花了,这个小丫头究竟梦到了什么,居然在梦中还笑?孩子毕竟是孩子,转瞬间,就可以睡得那么熟,还能做美梦。可是他无法入睡,此刻无法入睡的还有客栈里的赵允哲。 第十章 徐婉的玉佩 与自己交手的那男子似乎跟元宵节遇见的那个冷漠不多言的男子是同一个人,他的身手很不错。屋内的女子必是那名今晚宴会时看到的紫衣女子,她是他的妻吗?自己怎么能如此大意,失了玉佩,回去怎么跟娘交待?? 说起他的娘,他倒是觉得非常奇怪。他的爹无疑是十分疼爱他的,可是他的娘总是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似乎不是他的亲娘。小时候,她教他武功,他稍微偷懒,就换来她的拳打脚踢,为了练武,他从小就弄得浑身淤青和伤疤;她待他十分苛刻严厉,八岁的时候他不小心打碎了娘房间里的一个大花瓶,花瓶里面藏着的很多纸条散了一地,娘表现得十分慌张,赶紧藏起那些纸条,接着把他毒打一顿。自从那次以后,他在他的娘面前总是放不开,缩手缩脚。后来他发现在爹的面前,娘待他是极好的,极温和的,就有意识地多跟爹待在一起,逃避他的娘。渐渐地他长大了,跟爹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了,越来越受到爹的重视,他的娘对他才开始客气了。但是直到现在,他还是有点怕他的娘。 他弄丢了他娘给的玉佩,回去该如何跟她解释?他记得这玉佩是从小就跟着自己的,小时候他把它挂在脖子上,长大了,他把她挂在腰间。他的娘只有看到这块玉佩,似乎才能意识到自己是她的儿子,然后对自己绽开笑脸。她笑的时候是冲着玉佩笑,不是冲着自己笑,赵允哲悲哀地想。该如何去寻一块做工一样,颜色一样的玉佩?他长叹了一声。 第二天,赵肃敲门进来:“少爷,老爷飞鸽传书,要我们三日内一定要启程回京,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议。” 赵允哲满腹心事地轻轻“哦”了一声,对赵肃说:“今天我们去街上转转,找找有没有卖和田玉的店,我的玉佩不小心遗失了,想再去买一块来。” 主仆二人吃了早饭就去街上逛玉器首饰店,可是转到午时,也没有任何收获。路过风月楼的时候,赵肃建议:“何不去问问徐姑娘,她对青州总比我们熟呀!” “说的也是呀!”赵允哲进了风月楼,静静坐了下来。他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连徐婉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都不知道。 “公子似乎有心事,能让小女子为你分忧吗?”徐婉柔声说。 “我想买上好的和田玉佩,不知姑娘能否推荐几家名店给我?” “你要什么样子的,什么颜色的?青州倒是有几家卖和田玉的店铺,但是他们只买白玉,黄玉,青玉,墨玉和糖玉,在青州公子是买不到碧玉的。”徐婉笑着说。 “啊?为什么?”赵允哲大惊,怪不得他们逛了一个上午,没见到一块碧玉。 “二十二年前,青州出了位造玉的奇匠,他练得一手好绝活,能在任何玉的中间刻字和图案,而玉本身没有任何的缝隙或者刻痕。玉保持浑然天成的样子和结构,可是字和图案却被不知不觉放在了玉中。一时间很多人来找他刻字。有一天,他接了一笔大生意,来人在他店中挑了两块碧玉,要他在两块碧玉中刻一个字,刻完了以后,给了他一大笔钱。可是第二天,前来找他刻字的人发现他们全家都被害死在店铺里。身边还留有一行字:从此所有青州的玉商不得经营碧玉。有人不信这个邪,进了碧玉来卖,很快就被害死了。自那以后,没有人再敢在青州卖碧玉。”看了赵允哲一眼,徐婉接着说:“我是听我的养父母说的这个故事。” 赵允哲失望极了,徐婉看在眼里,心疼极了,想那块丢失的玉佩想必对他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她略一沉思道:“小女子这里倒是有块玉佩,是碧玉,小时候在外玩耍捡来的,公子若是不嫌弃,就拿去用吧!” 说着,徐婉从粉颈上取下一块玉佩。赵允哲接在手上,立刻激动地说道:“世间怎么有那么凑巧的事,你的这块跟我的那块一模一样,连中间刻的字都是一样的。天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赵肃,快快取银两给徐姑娘!” 徐婉拒绝接受他们的银票:“我都已经告诉公子了,此玉是我捡来的,既是捡来的,又怎能卖了它获取暴利呢,只怕这玉的主人若知道,定要诅咒天降厄运与我。这玉,公子既然看得上,就算小女子借花献佛了,公子留个纪念,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听她这么说,赵允哲也有些伤感,说:“爹爹来信,催我快快回京,处理一些生意的事,我明日就启程离开青州了。日后不能再来这里听姑娘弹琵琶,欣赏姑娘的舞姿了,他日,你我若有缘,必定会再相见的。” 徐婉站在风月楼前的台阶上,看赵允哲头也不回地离开。是吗?就要走了吗?就这样走了吗?汴京的好女子何其多呀,只怕公子这一去是再也想不起我的了!那送与你的玉佩是我的亲生父母抛弃我的时候系在我脖子上的,可是恰恰是你需要的,我就割爱送给你了。对我来说,别说是一块小小的玉佩,公子若需要,我的命你都可以随时拿去。 在冷冷的冬风里,徐婉默念着,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第十一章 回京 赵允哲必恭必敬地站在家里的同心厅向他的爹赵士杰禀报;“爹,青州真乃是藏龙卧虎之地。关一狄身边的人个个武艺高强,连家里小小的男仆都能飞檐走壁,轻功了得。他身边的一员虎将严泽瑞帮他训练了三万可以抵十万用的精兵,他向我夸口有他在青州会固若金汤。我把青州兵力分布图和关府的地形图绘出现在呈给爹爹。”说着他呈上自己绘制的地图。赵允哲故意省略了那座紫罗轩,他下意识地不想他的爹知道紫罗轩的存在。 赵士杰满意地点头:“我儿辛苦了,这关一狄若是造起反来,只怕谁也抵挡不住,希望他的谋反行动别那么早开始。可惜当今皇上被他满口忠孝的说辞所迷惑,已经降旨封他为殿前都指挥使,统管全国军事,指望他北上抗击辽军,我真担心我们赵家的江山呀。”赵士杰昂天长叹:“听说,很快他就要迁到汴京来居住了。真是世事难料呀!一个小小的青州知府,说爬上来就爬上来了,看来此人拍马溜虚的功夫了得呀!为父几十年为国尽忠,奈何还得不到皇上的信任!空戴着右丞相的帽子,皇上什么事情都是自作主张,不跟我商议。” 赵允哲安慰道:“爹爹不必如此伤心,若做官做的不快活,大不了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大丈夫,怎可说出此等没有出息和作为的话来?我的儿,你将来要记住,你的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爹老了,该享受的都享受到了,现在,我把满腔的抱负和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赵允哲低头不语,这么多年,爹老是要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给他。他自己倒觉得能养养花,种种草,过平凡的日子很好。可是他的爹不许。 爹说等他从青州回来后,就会向皇上举荐他,为他在枢密院谋个职位,最好能掌管军事要务。这不就意味着从今以后他必须要与关一狄合作了吗?按照爹的说法,此人心急很深,刁钻狡猾,他可不想跟一只老狐狸斗法,那多累呀!他真希望自己的爹所谓的举荐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他心内叹口气,问道:“娘呢?”问完了才想起来今天是初八,每个月的初八到初十五,他的娘都要消失七天,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他小时候乐得那几天没有娘的管束和恶言恶语了,从来不好奇,可是现在他越来越好奇,到底她消失的这几天都去了哪里了呢?他的爹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她外出了,过几天就回来了!”每次他问赵士杰,他都是如此做答。 他乐的不见到他的娘。过段时间就要做官,每日上朝,有做不完的公事了,何不趁机出去找自己的好朋友逍遥快活一下。他刚出门,就见到一顶轿子朝自己府上移过来,是礼部尚书大人寇怀南的女儿寇亭萱。她人没下轿就大喊大叫:“允哲哥哥,你终于回来啦!”赵允哲赶紧以光的速度躲进自家的大门后,看着她飞奔进门,他赶紧骑了马就跑。真是的,赵府的上上下下都被她收买了,自己刚一回来就有人通风报信给她。 赵允哲骑马赶到好友王参政处。这王参政的爹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巨富,他们家在汴京经营着上百家酒楼。他的爹为他取名参政,本想着儿子能苦读诗书,考取功名,将来做个大官,光宗耀祖,可是这王参政醉心江湖,饮酒若水,整天在家呼朋引伴,切磋武功,压根就没有做官的心思。他的爹看他不成气候,也就不再逼他。 赵允哲赶进门就见白光一闪,剑气若蛇影纠缠着从他的耳际擦过,他轻松地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剑刃:“多日不见,王兄的剑术毫无长劲!” “哈哈,我听得脚步声和马蹄声,就知道是你来了。”王参政一张口,酒气能飘到十里之外。 赵允哲皱皱眉头:“你又喝那么多酒,被你爹知道又要挨骂了。” “他呀,那么多家酒楼的帐目就够他忙的了,哪有时间来这里骂我。”王参政醉眼朦胧。 “幸亏你的爹没把酒楼交给你经营管理,否则王家的基业都要毁在你的手上了。”赵允哲打趣道。不提防,王参政一招鹰爪拳直奔自己的喉间,出招之快,让他倒吸一口冷气,躲闪之际,开口问道:“你这招是跟谁学来的?” “我不告诉你!”王参政坐下喝酒。 第十二章 火焰令牌 赵允哲装作生气,转身欲走:“对好朋友,还如此不坦诚,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 王参政咽下了一口酒,开口:“前几天,我去郊外打猎,为追一只野兔,进了一个山洞,发现一红衣女子。她躺在地上,内伤严重,气息微弱,我看她可怜就每日给她送吃的喝的,后来她恢复了一点,就离开了。走之前她倒是教了我很多武功招势,叮嘱我只可防身,不可伤人,今日见了你,我小试身手。哈哈!” “此女一身红衣?”赵允哲急急地问,脑海闪过青州元宵节见到的那张涂满脂粉,风尘妖媚的脸。 “是呀,可是那张脸丑陋不堪,身段倒是绝佳。” 赵允哲半天不语,随后问道:“她可曾告诉你她将去何方?可曾告诉你她的名字” “没,我倒告诉她我的名字,她说这辈子欠我一个情,将来有机会一定会还的。”王参政说完又捧起酒坛疯狂往嘴巴里倒酒,醉地东倒西歪,几乎站立不稳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竹制的小令牌:“她还送我这个令牌,说以后行走江湖,万一有难,可以拿出来示人,或许能逃过劫难!” 赵允哲接过令牌,把他翻过来,看到背面刻着红红的火焰图案。火焰代表什么意思?江湖上只有红纱门的帮主才使用火焰令牌,难道那个女人是红纱门的帮主?可是江湖传言红纱门的帮主美艳绝伦,妖媚无比,更兼此人武功出神入化,她怎么可能伤的那么重?或许只是巧合吧! “有件事情要求仁兄帮忙,能否跟你的爹商议一下,我想介绍一名女子去你家酒楼卖唱。”赵允哲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女子?怎么了,你这个闷葫芦开窍了?想那尚书大大人的女儿寇亭萱追你追的那么辛苦,你却总是避鬼神而远之,怎么去了趟青州,倒冒出个什么女子出来了!”王参政打着哈哈说。 “该女子身世凄苦,虽久居青楼,却洁身自好,我欣赏她的自爱自重,想着能帮她一把。”赵允哲有句话没说出口,他内心其实也怜惜她的孤单和纯洁,更心疼她每日要与那个面目丑陋的鸨母和一帮俗不可耐的宾客周旋,她应该过的更好,不是吗? “好的,只要是美女,我爹都喜欢;只要能给我家的酒楼赚来更多的银子,我爹都不会拒绝的。她是美女吗?” “不但是美女,而且是绝世才女!”赵允哲撇撇嘴巴答道。真不愧是商人的后代,都醉成那样了,还不忘计算得失。 “好的,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赵允哲看着烂醉如泥的王参政,竟然有点羡慕他了,自己是从不敢喝成这个样子的。他的爹不允许,他的娘更是不允许他那样放纵自己。因此直到现在22岁了,他还没喝醉过一次呢,更不知道啥是醉酒的滋味。 赵允哲在王参政那里捱到日落十分,才回家。没想到刚一进门就被寇亭萱抱住了胳膊。 “喂,男女之间授受不亲!你的娘亲没教过你吗?”赵允哲一脸冷漠。都那么大了,她该改不掉小时候的脾气,老是喜欢粘着他。 “我娘没教过我那个,我娘教我遇到喜欢的人要把他牢牢抓住,不然日后会后悔的。允哲哥哥,你从青州可带什么礼物给我了?青州好玩吗?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人家每天没人玩,可是寂寞的很!” “没有礼物,青州也不好玩。”赵允哲边简短地回答边往书房走去,留寇亭萱愣在原地。委屈的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死猪头,人家可是等了你一整天。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她朝书房大叫,然后跑走了。赵肃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每次都说不理他了,每次都是不出三天又跑过来。 赵允哲把那把断了的紫玉簪细心用布包好,收到了书房壁橱的格子里。赵肃走进来:“少爷又在想那位紫衣女子了?” 赵允哲叹了口气:“真是后悔当初没有问她的姓名。不知此生是否有缘再相见!” “少爷,你对亭萱姑娘有点过分了,怎么说,她也是个姑娘家的。” “整天唠唠叨叨,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我见到她就头痛!”提到寇亭萱,赵允哲就心烦的很,忽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对赵肃说:“你赶紧派人去青州,把徐婉姑娘接到汴京。我已替她在王参政他爹的酒楼寻到差事,虽说依旧卖唱,但是比在风月楼要好的多,而且我在这里也好日后对她有个照应。” 赵肃吃惊地看着赵允哲,迟疑着说:“少爷一片好心,倒是不错。可是如此一来,徐婉姑娘恐怕更要误会少爷了。只怕日后会伤她更深!” “在青州,她不知我是当朝宰相之子,还能心存非分之想,等她到了这里,知道我的身份,一定会自己断了不该有的念头。”赵允哲自信地说。 第十三章 别了,青州! “圣旨到!” 关家大小跪成一片。 “关一狄接旨:今辽贼屡犯我边境,令我大宋子民不堪其扰,念关一狄治兵有方,今擢升其为为殿前都指挥使,统管军事;擢升原青州兵马总管严泽瑞为殿前都指挥使副将,主管军队士兵的操练。望二人好生合作,悉心治理军队,以待他日边境抗辽。命其及所有家眷三日内启程去汴京任职。钦此。” “谢我主隆恩!”关一狄叩谢后,接着说:“王公公,您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为皇上效劳是应该的。”王公公捏着一副女人的嗓子说:“关一狄,皇上此翻重用你,你可要好自为之,不要辜负了皇上的美意和期望。” 他居然直呼关一狄的名字,连个大人都不叫一声,摆明了不把关一狄放在眼里。说完,王公公傲慢地转身带着随从离开了。 严泽瑞眼珠子要瞪出眼睛外面来了:“他奶奶的,不就是一个阉过的男人吗?不就是皇上跟前受点宠吗?看他斯无知傲慢的小样,哪天落到我的手上,我非好好修理他不可!” “以后到了汴京,可不比是青州,伴君如伴虎,你要时刻谨慎自己的言行,以免招惹祸端。”关一狄叮嘱他。 “大人,这么说我们多了很多查当年陈忠大人旧案的机会。”冷月白面露喜色。 关一狄长叹了一声:“此事,有喜有忧呀!喜的是可以有机会为陈大人翻案了;忧的是,朝中的奸臣,投降派从此要把矛头对准我了。而且我们这一走,青州的这三万精兵的前途堪忧。不知新任的青州知府和兵马总管为人怎样,青州的百姓和青州的安危……”关一狄说不下去了,摇头叹息。 “大人不要多虑,我带出的兵都不是孬种,没人能把他们那么快腐蚀掉的。”严泽瑞安慰道。 众人正说着,管家的声音传过来:“关大人,徐婉姑娘来访。” “快快请进来!”关一狄急切地说:“她不来,我倒要去找她跟她道别呢。” 徐婉走过来,屋内立刻飘满奇异的幽幽女人香,严泽瑞立刻张着大嘴巴进入了傻愣状态。她莲步轻移,向众人请安之后,对关一狄道:“大人,小女子很快要离开青州,去汴京投奔亲戚去了,以后就不能再来关府,为大人歌舞解乏了,现特意前来跟大人道别。” 听到她的话,严泽瑞面露惊喜之色,关一狄哈哈大笑:“徐姑娘,你我可真是有缘呢!我这两日正要启程赴京任职,不如一路做个伴吧?” “真的,那恭喜大人高升。”徐婉也颇感意外,这么说以后除了赵公子,在汴京,她还有关大人这个老相识老朋友。 “我们明日收拾一下,后天启程,姑娘赶紧回去准备一下。”关一狄看着喜出望外的徐婉说道。 “有大人一路照应着,我再也不用担心安危问题。” 徐婉离开半天了,严泽瑞还保持着引颈张望的姿势,冷月白拍拍他的肩膀:“严兄,喜欢的话就告诉人家,别一见到人家就光流哈拉子,却忘了说话。说不定徐姑娘以为你是一个哑巴呢?!” 他的话换来一阵霍霍带风的严氏长空拳,躲闪之间,他回到了紫罗轩。 他轻轻走近紫罗的身边。他每见她都是如此温柔,他唤:“紫罗,大人要去汴京任职,我们后日启程进京了。明天一天的时间收拾准备。” 紫罗从书堆里抬头,满脸惊愕!要离开这里了吗?那满院的紫罗兰怎么办?那紫罗轩怎么办? 似乎看透了她的心事,冷月白开口道:“到了汴京,我会重新为你建座更好的紫罗轩,重新种上满院的紫罗兰。” 紫罗盯着满院的紫罗兰怅然若失地摇了摇头。新的不是现在的,她就要现在的,就要这个旧的,就要青州的满院紫罗兰。新的怎么能跟旧的一样?新的能有旧的那般好吗? 可是她的爹要去汴京任职了,她这个做女儿的哪有不跟随的道理?纵然万般不舍,她终还是要走的。 那日,紫罗没去吃午饭。 冷月白饭后来到房间,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做了个决定。 七年来,他第一次在夜间没有陪伴在她的身边。 他去了哪里?没有他的气息,没有他的陪伴,她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一直到他们大队人马出发的时候,冷月白都没再露面。他到底去了哪里?紫罗郁郁寡欢的样子让关夫人心疼不已。 “我儿为何事担忧?担心冷月白么?” 紫罗本想点头,却摇了摇头。 “那是舍不得青州,舍不得这里么?” 紫罗的眼泪流出来了。七年来,她第一次落泪,他怎么可以不跟她打个招呼就不见了呢?他怎么能让她如此担心呢? “别哭了,娘在这里,他日,你若想回来,为娘可以带你回来看看。”关夫人把紫罗揽进自己的怀里。 紫罗的哭声更大了。 本定辰时出发,可是不知谁走露了风声,青州的百姓沿街排了长长的队为他们送行,队伍一直排到青州南门外,更有人不停地往他们的马车内塞吃的喝的。在青州百姓的泪雨中,他们走的很慢。 此刻,关一狄强忍着的泪水随着紫罗的哭声滚落了,他一拍身下的马儿,两腿一用力“驾”,马儿快速奔跑起来,严泽瑞赶紧跟上。 “大人,慢点,后面马车里的夫人,紫罗和徐婉姑娘可受不了这样的狂奔。” 关一狄回头,满脸的泪。别了,青州百姓!别了,青州! 第十四章 汴京的紫罗轩 一路上,严泽瑞寸步不离徐婉的马车,只是他不敢跟她说过一句话。日落十分,徐婉撩起马车的窗帘,轻声问:“严大人,我们现在到了何地?离汴京还有多远?” “大……概还有……600多里,前,前,前……面是个……无名……小镇,姑,姑,姑……娘若,若,若……累的话……”美人顾盼生情的眸子让严泽瑞紧张地都结巴了,一句简单的话,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来。 看他这个样子,徐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严泽瑞涨红了脸,赶紧追上关一狄:“大人,后面的女眷们都累了,可否在前面的小镇歇息过夜。” 关一狄抬眼看了看他:“是徐姑娘累了吧?!” 严泽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关夫人在后面的马车里看到了这一切,哎,这严泽瑞一直倾心于徐婉,就是不敢跟人家姑娘搭话,今儿个好不容易跟人家说上话了,却说成这样,真是替他着急呀!再看身边的紫罗一路上不肯休息,满腹心事,不停撩起帘子向外面张望。 紫罗惴惴不安,她挂念冷月白,多希望他能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呀。他到底去了哪里? 是夜,他们一行人熟睡的时候,两名黑衣蒙面人潜入客栈,捅破窗纸,挨个往他们睡的屋子里吹迷香,半个时辰以后,黑衣人打开他们的房门,挨个查点,随后离去。第二天,他们起床后都觉得头痛无比,于是第二天的行程就愈发慢了。直到三日后的黄昏,他们才晃晃荡荡地到达京城。 一名男仆模样的人等在京城的东直门直接用轿子把徐婉接走了,临别时,关夫人给了她他们在汴京的新地址。 “看这顶轿子,想必她的亲戚是家资殷实的大户人家。这样也好,徐姑娘以后不必老是在外面抛头露面讨生活了。”关夫人叹气道。 严泽瑞眉头紧皱。徐婉走的时候,都没跟他道别!他在她心中毫无分量。 他们又走了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紫罗!”一声恍如隔世的呼唤在紫罗的轿外响起,是他?!是冷月白?!紫罗的心狂跳,她想立刻掀起帘子看看那张自己日思夜念的脸,可是想到他不跟自己说一声就消失了好几日,她忍住了冲动。她要惩罚他的突然消失,于是她紧闭嘴唇不说一句话,好象没听到他的呼喊一样。 等了半天,没听到紫罗的回应,倒是关夫人说话了:“紫罗这孩子一路上太累了,这不,好象要睡着了似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哦,原来是这样,青州离汴京那么远,马车里晃荡了那么多天,可能是太累了吧?!可是这么几天不见到自己,她都不会想念吗?她都没有力气撩起帘子看自己一眼吗?冷月白的心慢慢变冷。 “到了。”冷月白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先扶关夫人下了马车,又来扶紫罗。紫罗的脸在汴京的日落里,苍白发黄,如秋日风干的树叶。几日不见,她似乎万般憔悴,更瘦了,他若在她身边是绝对不允许她少吃一点的,看来关夫人和关大人没把她照顾好。紫罗把脸偏向一边,故意不看他。她的冷淡让他伤心极了,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几日不见,她竟然跟自己那么疏远了? 紫罗推开他伸过来扶自己的手,想自己走上台阶,没想到自己的左腿坐马车坐得全麻了,身子歪斜了一下,几乎要倒在地上了。冷月白在一旁扶住了她:“腿坐麻了吧?!”他扶着她向新的关府走去。 汴京到底是天子脚下,关大人的府邸比原来在青州的大了几倍。门前两座一人多高的石狮衬得关府的铜门威严无比。从进门到关紫罗的住处要穿过无数的拱月门,小亭子,假山,鹅卵石的小路兼大大小小的花园。看她走的如此慢,冷月白索性拦腰把她抱起。闻着他身上清爽的男子汉气息,紫罗闭上眼睛,鼻子一酸,这条路要是没有尽头该多好!他若能一直这样抱着自己该多好! 仿佛过了一世纪那么久,又仿佛只有一秒钟那么短,他把她轻轻放下:“紫罗轩到了!”紫罗睁开眼睛,天,她仿佛回到了青州,一样的石门,一样的紫罗轩三个字,一样的红灯笼,一样的镂花院墙,推门进去,看到一样的满院紫罗兰! 紫罗愣在原地,大颗滚烫的泪珠沿着腮边滑落,这短短几日,他居然为自己复制了一座一模一样的紫罗轩???????自己刚才怎么还能对他如此冷淡??????泪眼朦胧中,紫罗抬头看了看冷月白的脸,他,丑陋依旧,不,英俊依旧,可是脸部轮廓明显小了很多。他为自己奔忙那么多,瘦了那么多,自己居然不能理解他的一片苦心,居然猜忌他抛弃了自己,紫罗越想越惭愧,哭的更厉害了。 冷月白慌了:“怎么了?这一切你都不喜欢吗?” 紫罗拼命摇头再摇头。七年来,她不曾为任何事落泪,这个男人却在几日内两次让她哭得稀里哗啦。 那晚,紫罗没去前厅吃晚饭。冷月白命人把饭送来,一口一口喂她吃下。然后,她假装睡着;然后,她假装喊“爹爹,娘”;然后他再次上当,他用手指抚她的面颊,如此轻柔,如此怜惜。 紫罗在心里默念: 世界上最动人的是什么? 是铁汉柔情。 冷月白看着熟睡的紫罗,弄不明白今日她为何而哭?换了地方让她不安吗?旅途劳累让她精神不稳吗?不管怎样,他要她开心快乐地活着,他不能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情惹她流眼泪! 第十五章 东风客栈 陈忠家府的密室内,两名黑衣人站在一个脸蒙面纱的女人面前,一个说:“夫人,我们查过了,关家的女眷和男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估计陈忠的女儿不在关府。而且我们也没发现任何跟冷月白长的相似的人。在下见过冷月白,他即使化成灰了我也认得。”说完发出一阵尖利的,另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另外的一个等他说完了,手舞足蹈地捏着尖利的嗓音把他说过的话一字不拉地重复了一遍。 这就是江湖上疯传的鬼哭二煞,他们笑起来像鬼哭,在人前一个永远重复另一个说过的话,一字不拉。他们不属于任何帮派,只认黄金和白银,只要有人出的起价,不分黑道白道,他们就欣然为之卖命。当然他们的武功也是出神入化,深不可测。 “知道了,你们去吧!”蒙面纱的女人一抬手,按了墙上的机关,鬼哭二煞隐进身后的墙壁里。 鬼哭二煞跳跃着消失在夜幕里。 “老大,你说,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七年前,她要我们哥俩在冷月白的酒里下毒;七年后,她又要我们查陈忠的女儿和冷月白的下落,那俩人或许早死了。” “我就说你只配当老二,只能永远重复我说过的话。一个人若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辈子就会寝食难安,老是担心人家前来寻仇,非等仇人死了自己才心安。” “老大,我们也做了很多亏心事,你却从不失眠!” “我们为了钱做事,不亏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那个女人不是为了财吗?” “不,当然不是为财,她有更大的野心,她要江山,当今皇上的江山。”大煞又发出鬼哭一样的笑声。 “哦,原来如此。” “你违反了我们的原则,不要好奇,好奇害死猫!以后记得只拿钱做事,别问为什么!走,我们去喝一杯。” “去东风客栈?” “是的,去东风客栈!” 夜暮里,东风客栈,一个白衣男子独坐酒桌前,自斟自饮,桌上已经放了好几个酒坛子。与七年前不同的是他今晚没带剑,他的脸也不若七年前那么英俊。淡蓝色的烟雾围绕着这家小小的客栈。鼻间飘来一阵香气,他浑身一激灵,就是这缕香气,七年前让他昏迷,丧失神智的奇香今晚又回来了。他闭上气门,安静地等待。 “老大,我们不要进去了吧?!”小煞有点腿软。 “为什么?” “这里有杀气。很重的杀气!”小煞看着店内的白衣人说。 “或许杀气不是冲着我们的,我们只是为了钱而已,又没做亏心事!”大煞像鬼魅飘进店内。 白衣人纹丝不动。 二煞对视了一下,这么好几分钟过去了,面前的白衣人居然还没被迷倒?他们疯疯癫癫大笑着坐到冷月白的对面。大煞伸出竹节似的枯瘦的手指来抓盘中的花生米,酒桌似不倒翁东摇西晃,他就是一颗都抓不到。 “敢问您是哪路朋友?”二煞鬼哭似地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 “刚告诉你了,不要好奇,好奇害死猫!你一转眼就忘了!”大煞的说话声更尖利,更像鬼。 冷月白笑了,他敢肯定七年前就是这两个人在他的酒里下了毒。七年前,他们把毒藏在指甲里,先用迷香把他迷得神智不清,抓了他的花生米,然后缩手回去的时候,手指似不经意漫过他的酒坛,把毒弹入他的酒中。 七年后,他们故技重施,可他已不是七年前的冷月白。他刚回汴京,他们就主动送上门来了,今晚,他本不想杀人,今晚,他只是前来缅怀一下往事,可是既然他们送上门来了,他岂能不杀? “我不是你们的朋友,我这一生孤独,没有朋友!只有酒。”他冷淡地说。 “我们哥俩也喜欢喝酒,看来遇到知音了。”大煞笑得比哭还难看。 二煞赶紧把大煞的话一字不拉地重复了一遍。他们的话音刚落,冷月白的耳膜似被撞击了一般,“嗡”地响了一下。他们重复着说话并不是时间太多,或者无聊,二煞在利用大煞还未完全消逝的音波发功杀人。听的人不提防,会被震的七窍流血。 “那就坐下来,陪我喝一杯!”冷月白不动声色地说。 大煞伸手拿酒坛往酒碗里倒酒,冷月白说:“慢着,我喝酒,有个习惯,就是要下注,要有筹码,要有可赌之物,否则不喝。” “赌什么?”大煞狰狞着一张脸说。 “赌命!” “怎么赌,我们有两条命,你只有一条命。若是你输,我们找谁去要另外一条你欠的命?”二煞忽然之间变得比大煞聪明了。 “猫有九条命,我有十条。”冷月白话音刚落。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闪过,血从眼睛,耳朵,眉间涌出,大煞刚才笑着的脸变形了,他倒在酒桌上。 看到大煞脖子上缠绕地头发丝,二煞的脸变灰了:“你,你,你居然用头发丝杀人?” “本来嘛!世界上,最柔软的东西才是最坚韧的,比如,爱比恨坚韧;情义比金子贵重;头发丝比剑锋利。”冷月白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你可以选择一个死法。头发丝还是剑?” 二煞注意到冷月白的腰间缠绕的是一把剑,而不是腰带。他沉吟了片刻:“我还没活够,我不想死,我选择活着!” “奥,那要看你能不能让我高兴,能不能让我满意!”冷月白又饮了一碗酒。 “你想知道什么,你知道的话,都会告诉你的。”二煞张口,尖利的嗓子吐出银针,冷月白偏头躲过:“你应该死于头发丝,而不是剑!我不想污了我的剑。” “我刚才说过,我不想死。”二煞坚定地说。 “七年前,江湖上有个叫冷月白的人,你们听了谁的指使在他的酒里下毒!” “你是冷月白?”二煞突然之间又变笨了。 “是谁叫你们下毒?” “一个女人,她给了我们一包毒药,叫我们来东风客栈,给你的酒里下毒。” “什么样的女人?” “她蒙着面纱,看不清容颜,不过大煞说过她是个想夺当今皇上江山的女人。” “她出多少价码给你们?” “万两白银!” “哈哈,我的命原来如此值钱!”冷月白仰天大笑。“我出双倍的价码买她的命,如何?你可愿接下这宗买卖?” “不想接,接了也完不成。” “为什么?” “她只在需要的时候找我们,每次都变换见面的地点。” “最后一次见面在什么地方?” “在陈……”二煞的脸突然变得极度惊恐,血从他的心脏处涌出。 食心虫!他们的雇主认为他们不再有任何的利用价值,在打发他们离开的时候在他们的心脏处放了食心虫,虫子闻到酒味,争相啃食他们的心脏。即使冷月白不杀大煞,他也一样活不过今夜。 只是陈,陈什么呢?二煞想说陈什么呢?店小二走出来,平静地把大煞和二煞的尸体搬出店外。有见了死尸不惊慌的店小二吗? 当然没有,可是东风客栈的这个店小二见了死尸毫不惊慌。因此这店小二若不是傻子,就是嗜血如命的杀手! 东风客栈有问题,冷月白站了片刻,离开了。他还会再来的! 他清洗了满身的血腥味,换了干净的白衣,回到了紫罗轩。闻到他身上的酒味,紫罗知道他又去喝酒了。回到了汴京,他就变了,不再是青州的那个冷月白。他不能整个夜晚地陪在自己的身边,他总在她睡熟了以后跑出去喝酒。其实,他几时走,几时回,紫罗都一清二楚。每晚,他回来了,紫罗才能放心睡去。 一个女人,一个想夺皇上江山的女人! 东风客栈! 冷月白叹了口气。他看了看紫罗的床铺,走了过去,坐在她的床边,他的手指划过她的眉,她的脸儿,她的下巴,她的嘴唇。 这午夜! 这杀手的温柔! 让人无处逃遁! 第十六章 旧案重提 早朝大殿上。 赵士杰禀奏皇上:“皇上,小儿今年已年满22岁,一表人才,德才兼备,自幼饱读诗书,武艺高强,臣思及辽贼屡侵犯我边境,想让小儿入得军队,以期早日为朝廷效力。臣听闻关一狄大人治兵有方,因此臣斗胆请求皇上安排小儿赵允哲跟随关大人身边学习军事管理。” 惠帝睁开昏花的老眼,看了看赵士杰,这个弟弟真是太了解自己的喜好了,从全国各地挑选来的美女塞满了他的后宫,他每日忙着流连花丛,根本无心管理朝政,就说昨日从边塞来的这名女子,媚到骨子里去了,一夜春宵,几乎把他掏空。今日,他本不想来早朝,现在他盼着早点退朝,去跟他的新爱妃销魂。 “那就封个枢密军机副使的位子给他吧,从此让他跟随关一狄认真学习。众爱卿可有什么意见?”他转向其他的大臣。 关一狄的心里一百个不情愿,指望能有人出来反对,可是大殿上无人作声。这本来就是皇上的家事,别人怎好多嘴。他要封他的侄子什么职位,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那就这么定了,王公公,立刻拟道圣旨下去。没有其他的事情,退朝!” “慢着,臣有事禀报皇上。”礼部尚书大人寇怀南的声音。 皇上的眉头皱了一下,这寇怀南老是让他烦心。“陛下,新上任的刑部狱典司宋启明汇报当年陈忠大人的案子疑点重重,臣斗胆代为求情,望此案发回刑部重审,还陈忠一家老小清白。” “禀告皇上,此案当年是老臣主审,证据确凿,铁板定钉,而且臣带人赶到他府上的时候,他和他的夫人自知丑事败露,已经自缢而亡。其余家丁丫鬟均畏罪服毒自尽。他若无罪,为何如此惧怕?”赵士杰赶紧趋膝向前。 “老臣接到秘报,陈忠夫妇以及其余所有家丁丫鬟均是遭暗杀而忘,并非赵丞相所说的畏罪自杀!我看不是陈忠大人惧怕,是赵丞相你心里有鬼,所以惧怕了吗?”寇怀南一针见血地指出。朝中大臣闻言,一片惊诧。当年皇上念及陈忠一家三代效忠朝廷,想为他留个全尸,所以才下旨赐毒酒一杯给他们。后来赵士杰禀告皇上他畏罪自缢身亡,朝中众大臣没想到他是被人暗杀而亡。想想一家两百多口,这下手的人也够狠的。 “皇上休要听得他在此妖言惑众!凡事总要讲究个证据,你拿证据出来!”赵士杰恼羞成怒瞪着寇怀南。 皇上看着阵势,心急如焚,他们两个犯冲,总是在朝堂之上争吵不休,这不摆明了耽误他的好事吗?寇怀南呀寇怀南,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干吗要翻出来惹得寡人心烦呀?他不悦地把脸转向寇怀南:“寇爱卿,你可有证据?” “禀皇上,臣手中暂时没有任何证据,可是此案疑点重重,臣斗胆请求重审,以期使陈忠的冤情得以昭雪,还他清白之名。” “皇上,依他的口气,似乎陈忠真的是被冤枉的一样。当年审案,臣非常谨慎,每点进展必向皇上禀告,而且皇上也亲眼看到陈忠通敌的书信,才下旨判他死罪。如果此案发回重审,皇上的威名何在?刑部每年审理案子无数,如果每个稍微有点疑点的案子都要重审的话,人力财力物力都不够呀!而且当今辽贼不断进犯,我们当以御敌攘外为首要任务,而不是把精力放在探讨陈忠当年如何死去的问题上。有罪该死之人,不管如何死去,只要死了就大快人心了。”赵士杰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迷惑皇上。 “还是赵丞相为寡人考虑得周到,寇爱卿,此事容后再议!寡人累了,要后殿歇息去了,退朝!”惠帝挥挥衣袖,示意退朝。 一片吾皇万岁的欢呼声中,众大臣退下。出了大殿,寇怀南拦住赵士杰:“赵丞相,你瞒天瞒地瞒皇上,可是你瞒不了自己的良心,瞒不了铁的事实,事情总会有真相大白的那天。” “什么事实?在大宋,我赵士杰就是事实!我能把白的变成黑的,清白的变成污浊的,我只要发一句话,大宋的土地要抖三抖。你劝你别操心人家的事了,你管好你的那个宝贝女儿吧!别让她一天到晚朝我们府上跑。我的儿压根就没有一丁点喜欢她,她倒好,没有一点女儿家的廉耻之心,愣是要拿热脸贴上我儿的凉屁股。哈哈!”赵士杰狂笑着离开,留寇怀南站在原地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这萱儿被自己的夫人宠坏了,回去要好好教育她一下。 第十七章 枢密军机副使 赵士杰一路小跑追上前面的关一狄:“关大人,小儿以后在您麾下,还望多多照应!” “应该的,应该的,我一定会悉心指导,盼他早日成为军事奇才,好为我大宋服务效劳。”关一狄忍着厌恶,打着官腔应付赵士杰:什么让儿子跟在自己身后学习,还不就是派个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好及时汇报给你。这赵士杰一直都不能容许皇上宠信其他的任何人,这么多年,他牢牢左右着皇上的思维和举动。他花言巧语,欺上瞒下,在朝中一手遮天,想必他的儿子跟他也是一路货色吧?! 关一狄一到家就坐在客厅的椅子上脸色凝重,不说话。 “怎么了,今日朝中有事让夫君不开心?”关夫人为他泡了杯茶,体贴地问。 “赵丞相之子赵允哲要到我手下做枢密军机副使。” “那是好事呀?以后你不就可以通过他的儿子跟赵丞相走的更近吗?我虽不鼓励你攀权附贵,可是在朝中总是多一个朋友好办事呀!” “哎呀,夫人呀,你有所不知,这赵丞相仗着自己是当今皇上的弟弟,又官居相位,一直都不把其他的大臣放在眼里。今日早朝,他连礼部尚书寇怀南大人都敢讽刺挖苦,更兼欺负羞辱。本来我一到京城就去拜访寇大人,指望他能在皇上面前为陈忠的灭门惨祸说几句公道话,然后为他翻案,还紫罗原来的身份和姓氏,现在看来寇大人也奈何不了赵士杰呀。他把儿子安排在我身边,不知其用意何在呀。” “我知道夫君是顶天立地,光明磊落之人,只要我们自己行的正,他们再怎样处心算计也找不到缺口呀!” “我不是在为自己的安危忧虑,我为社稷苍生心焦呀!这赵士杰是有名的投降派,我担心将来万一打起仗来,他的那个儿子听他的安排,从中掣肘,阻挠我用兵,该如何是好呀?说的是来跟我学习,实际上枢密军机副使的官职分走了我的一半兵权呀!而且出征打仗之时,帅印是由枢密军机副使掌管。” “哦!”关夫人柔和的脸色变得凝重。 关一狄在家中的西花厅里焦急地走来走去,冷月白开口:“大人,看来指望皇上重审当年的案子是不可能了,那么,就只能由我暗中查访了。我已经查到当年在我酒里下毒的是谁,可惜没来得及审问出幕后指使人,他们就被人灭口了,线索断了!” “对了,说到查询,那柳红焰倒是可以帮你一下,只是现在是在汴京,不是在青州,她进出我府过于频繁,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说到柳红焰他们才意识到,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出现了。她去了哪里?江湖上没听说红纱门遭遇什么劫难。 “只恐怕你把她的心伤透,她从此不再入我关府半步!”关一狄长叹一声,七年来,那柳红焰像藤蔓缠绕着冷月白,怎么突然销声匿迹了呢?莫非人家开窍了,看透了即使再多的付出,到最后也只是收获伤心而已。冷月白的眼里从没有她! 冷月白离开后,管家关敏山来报:“枢密军机副使赵允哲大人来访。”关一狄看到来人,大吃一惊。这不是那个送了一对象牙给母亲贺寿,自称父亲经营古董玉器的年轻人吗?他自称赵哲,却原来是丞相之子赵允哲。他为何去青州,处心积虑接近自己是何目的? “关大人,我们又见面了,呵呵!”赵允哲听到父亲真的为自己弄了个枢密军机副使的位子,知道跟关一狄打交道是不可避免的了,索性自己主动登门拜访,对在青州的事做个合理的解释。“在下早就听闻关大人治军有方,加上久仰大人清誉,因此前不久不惜远赴青州亲自向您讨教,又怕以丞相之子的身份前去拜访过于唐突,所以谎称家父是商人。我本没有为官的心思,但是那日,在家中偶然听到父亲说大人已经来到汴京任职,就央父亲向皇上求个情,以期可以跟在大人身边学点东西,报效皇恩。” 他的一番表白,让关一狄心下一喜,或许自己太多虑了,或许犬门可以出虎子?或许他跟他的爹完全是两种人?当下,彼此客套一番,关一狄留赵允哲晚饭,被他托辞谢过。他走后,严泽瑞嘟囔了一句:“小兔崽子,你若是有害我家大人的心,我可绝不轻饶!” 第十八章 借酒消愁愁更愁 跟在关一狄的身边做事,赵允哲才体会到什么是爱兵如子。关一狄提高了士兵的行军补贴,改善了他们吃住条件。辽人善骑术,善用箭,每每宋军与他们交战,总吃亏在骑兵不够,骑术不精。因此关一狄下令购买良驹万匹,令所有的士兵每日必须练习骑马和马上射靶,每日成绩最好的可得奖励白银十两。那严泽瑞看上去是个粗人,训练士兵可真有两下子。他骑在马上,围着场地跑,箭箭射中靶心,士兵们大声为他呐喊喝彩。严泽瑞把每日枯燥的训练变得有意思,有挑战性。 关一狄和严泽瑞没有露出任何想叛变或者通敌的蛛丝马迹,他们不像他的爹所说的那样。22岁的赵允哲第一次如此相信自己的直觉。倒是他的爹,越来越诡秘,某个深夜,他出恭的时候,无意见到一个黑影闪进爹娘的房间,他尾随过去,喊了爹娘,他们平静地安慰他说一切安好,他尽可放心去睡自己的觉。第二天,爹和娘的表情都是无比平静,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摆明了不想他追问此事。 暮色来临,赵允哲看着他的娘那张苍白的没有生机的脸色用了晚饭,直奔王参政的酒楼和平酒家。王参政安排徐婉每晚在此地演出。 看那抹帅气的白衣在柱子后露出一角,徐婉知道他又来了,又来听她或悲或喜的琵琶曲。在青州她本以为他只是家中富有而已,他用五千两白银为自己赎了身,让她脱离青楼苦海,换得自由身;她本以为他是倾心与自己的,可是到了汴京一个多月以来,她终于看清他的确是不爱自己的,他对自己只是可怜,可怜她的孤苦,可怜她的身世。她惊闻他居然是当朝宰相之子后,愈发知道他和自己永远都不会有可能,都不会有交集。他也曾去过她的住处,看了她的房间,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你住的都好,过的都好,我就放心了。”他只是拿她当个亲人,当个妹妹看待而已。 更多个夜晚,他来,听她的歌,看她的舞,散场以后随人流离开,仿佛他和她并不认识似的。看他离开的背影,她知道他有心事,她知道他心中必有惦念着但又无法亲近的人儿。是真心都疼真心,她自己怀揣那颗单恋的真心,当然能深刻理解他的真心真情。她不知他心中思念的那个人儿是谁,但她知道绝不是自己。今晚,他又来,想是借听她的琵琶曲向自己的心上人诉说思恋吧。 一曲终了,掌声,喝彩声把赵允哲的心拉回了现实。刚才在徐婉激扬的琵琶曲中,他的胸膛似乎被莫名的思念撑得要爆裂了,那个紫色的人儿,那抹紫色的影子,那声轻微的叹息都萦绕在他的脑际,他的耳畔,挥之不去,亲近不得。不知那青州的佳人现在过的怎样,跟谁在一起,她会记得自己吗? 他怅然起身,去寻王参政。那王参政果然在喝酒,他为赵允哲倒了一杯:“赵兄,这是杏花村来的上好烧酒,你也来一杯吧!几日不见,怎么如此愁眉不展,你这个枢密军机副使做的不开心吗?” “不是为公事而愁!”赵允哲叹息。 “那就是为女子而愁喽?!”王参政又仰头喝下一杯:“这男人的愁有两种:一种为仕途为名利为金钱,另一种为女子,为那自己喜爱却不爱自己的女子,为那自己喜欢却不能靠近的女子。” 赵允哲心下一惊,这王参政的心和头脑从来都不醉的,他放荡形骸的醉态只是表象。 “不瞒王兄,我的确在为一名女子忧愁,为一名我不了解,只有一面机缘的美丽女子愁肠百结,夜不能寐。” “哈哈,我若不了解你就枉为你的生死至交了。”王参政一脸得意。说完他话锋一转:“不过,我近日也在为一名女子寝食难安。赵兄,你来看。”王参政说完打开一幅画卷,天!那眉,那眼,那脸,那唇边淡淡的微笑,那紫色霓裳!她分明就是那日元宵在青州遇见的那名女子。赵允哲的心跳莫名加快,焦急地问:“王兄在哪里见过此女子?” “在石竹绸庄的门口。前几日,我打猎归来,一名全身紫衣的女子和一位端庄的夫人从绸缎山庄走出来,身后的仆人抱着一卷紫色的绸缎。冬日暖暖的阳光照得他们无比生动,我故意干咳了一声,那紫色的人影回头,我看到一张让所有的女子都黯然失色的脸,拍马近前的当口,奈何那紫色的光影只是一闪就进了马车。车夫驾着马车离开,我呆在原地,不能动弹。这世间怎么能有那么美丽的女子?我真后悔没上去问一句人家的姓名,不过看那华丽的马车,想必是朝廷要员的家眷。” 第十九章 紫衣 赵允哲沉浸在王参政的叙述里,他在心里为她取名紫衣。紫衣是汴京人吗?或许她那日跟自己一样,只是去青州走亲戚,或许她本不是青州人,只要她还在汴京,他就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她。 可是王参政怎么办,他也喜欢紫衣呀。赵允哲清了清嗓子,苦涩地开口道:“王兄,对不起,这女子就是我的心上人,我在青州,在元宵节的灯会上见过她一面,从此不能忘怀。没想到她居然来到汴京了。” 王参政愣了一下:“呵呵,我就说么,我俩是好兄弟,连女人都喜欢上同一个。我这一生,还真的不想结婚生子,那样的生活太烦琐,不适合我。如果你能给这紫衣女子幸福,我把她让给你了。”说着,他把那幅自己做的画像推给了赵允哲。 “傻瓜,这个世界,什么都可以让,可是惟独爱情不能让,也让不了。”赵允哲又把画推还给王参政。 王参政哈哈大笑:“你瞧,现在我们俩在这里推来让去的,好象这紫衣女子已经属于我们当中的哪一个了,实际上我们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说不定,人家已经有了心上人或者夫君了,即使没有,说不定,我们两个人家都不喜欢。” 一段话让赵允哲陷入无尽的忧愁,是呀!或许人家已经芳心暗许,或许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 “来,来,赵兄,人生苦短,就该对酒当歌,及时行乐。让我们一醉解千愁!”王参政倒了满满一杯酒给赵允哲,赵允哲接过,一饮而尽。 他们一边用筷子敲着碗碟,一边唱着不成调的音阶,一杯接一杯,直到两个人都烂醉如泥。 徐婉进来的时候,看到两个醉倒在酒桌上,鼾声大作的男人。桌旁的地上,飘落一幅画像,她捡起来一看大惊:这不是关大人的爱女关紫罗吗?本来在青州她也没见过关紫罗,可是跟着关大人一路从青州到汴京,她有幸看到她几次,她苍白,瘦弱,飘逸,待人总是有点冷淡,有点忧郁,有点心不在焉。这样的女子像谜,像雾,仿佛来自天上,不是来自尘埃,男人大约都是喜爱的吧?!她是他们俩谁的心上人? 徐婉为他们端来了解酒汤,半个时辰以后两个人都醒酒了。两个大男人彼此对视都觉得尴尬无比,他们怎么为了一不知名的女子醉成这般模样?赵允哲惊觉现在已是三更时分,他还从没有那么晚还不回家过,他的娘若是知道又不知会怎样罚他。他逃避着徐婉的目光,骑马离开了。 “她是他的心上人吗?”看他打马而去,徐婉朱唇轻启。赵允哲离开的时候,王参政趁赵允哲不注意悄悄把那幅女子的画像放入赵允哲的袖中,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徐婉的眼睛。 “是的。”王参政满脸凝重。在爱情里不被爱着的那一方早晚要伤的,即使他不告诉她,真相也早晚有大白的一天,赵允哲爱的不是她:“可惜呀,他到现在还不知该女子姓甚名谁,是谁府上的。” 是吗?他对关紫罗一无所知吗?徐婉心下窃喜,她虽知道赵允哲爱的不是自己,可是依然自私地不希望他跟他所爱的人两情相悦。只要他还没跟关紫罗牵到手,似乎她徐婉就有足够的权利做他的红颜知己,还可以像从前那样淡淡地,若有若无地爱着他,关注着他。而他也不会明确地开口拒绝她的爱,她的热情,她的迷恋。可是有一日,万一他知道了关紫罗是关大人的女儿,他肯定会上门提亲,会娶紫罗进门,会跟她划清界限。本来,他跟她本是门当户对。他的心再也没有任何的角落可以装下卑微的她,他再也不会来她这里听她的琵琶,她的歌,看她的舞。而如果他不来,那她的生活跟行尸走肉又有何区别? 赵允哲回到家中,才发现袖中的那幅画像,他感叹人生中得一王参加政这样的知己,足矣!他在画像的右下脚提了字:紫衣。从此以后她在他的心中有了名字,叫紫衣。 第二十章 赐婚 “这孩子,今日怎么回的这么晚,还满身酒气。”赵士杰忧心忡忡地说。 “是你说他长大了,让我放松规矩的。”赵夫人一脸的怒气。 “夫人,我知道你是望子成龙心切,可是你不觉得从小你对他的要求太过严厉了吗?” “想成就我们的大业,就要对他严格要求!” “现在我们的大业已经完成大半了,那皇上每日沉迷酒色,对我言听计从,只等辽国再发动新一轮进犯,我让允哲暗中让了邓州给辽人,他们就会帮我夺了帝位,从此大宋就为我的天下。” 赵夫人不语,他的这个男人怎么会如此没有出息呢?辽人对大宋的河山虎视眈眈,让了邓州给他们,从此汴京的安全不保,失都城将是早晚的事。失了都城就失了民心,你这个皇上的位子还坐的牢吗?这江山当然是要从皇上的手里夺来的,可是她心中的夺法和他心中的夺法是不一样的。 看夫人不语,赵士杰知道她必定有更好的建议。这么多妻妾,他独宠她一个,不是因为她妩媚漂亮,而是因为她的头脑比任何其他的女人都聪明,甚至比他还聪明。除了聪明之外,她还有个最大的优点,是狠毒和不择手段。这样的女子是赵士杰需要的,他在其他小妾那里发泄生理需求,在他的夫人这里讨成就大事业,解决大麻烦的主意。这么多年来,他们配合的很好,除了她对他们的儿子过于冷淡,过于严厉之外,其他的各个方面,他都对她非常满意。 “去求皇上赐婚,让允哲娶关一狄的女儿。”赵夫人铁青着脸吐出一句话。 “关一狄的确有一女,可是听说他的女儿不能说话,是个哑巴。你让允哲娶个哑巴为妻?我的儿子将来是要当皇上的,一个哑巴怎么能做皇后,管理后宫呢?” 赵夫人满脸不耐烦,这个男人一向都是如此,鼠目寸光:“关一狄手握大宋的兵权,可是个不轻易被别人左右的人,但如果有她的女儿在我们手里,我们不是多了很多胜算吗?万一他不听话,最后关头还可以用他女儿的命来要挟他。一个哑巴不能做皇后!哑巴是肯定做不了皇后的!你以为我会让这个哑巴活到允哲登上帝位的那一天吗?或许还不到那天,她就暴病而亡,或者死于其他的意外。” “可是不知道允哲是否愿意,而且还有那个寇亭萱,她听说允哲要娶其他的女人,岂不是要跑上门来闹得我家天翻地覆?虽说我跟她的爹一向不和,可是同朝为官,彻底撕破脸皮也不太好吧?!”赵士杰优柔寡断地说。 “寇亭萱那里我自会对付的,允哲那里你去说服他。他从小听你的话,性格也像你,懦弱,耳根子软,禁不住你的三劝两劝,最后他肯定会同意的。”赵夫人说的斩钉截铁。“他最近老往王参政的和平酒家跑,听说是喜欢上了一名歌妓,我们的家庭可不能传出儿子嫖妓的丑闻,要不会让同僚耻笑的。” “哦!”赵士杰惊讶地叫了一声。他的儿怎么会跟一名妓女有染?这成何体统呢?看来当务之急是要帮他找个妻子了。 看赵士杰的反应,赵夫人很满意自己的激将法。 “今日早朝,皇上宣布赐婚与你,三个月后大婚,女方是关大人的女儿。” “奥,我知道了,爹,我没意见。”赵允哲平静地接受了赵士杰的决定。他早就预料到他的婚事是不能够自己做主的,不能娶紫衣,他娶任何人都没关系的。 “她是个哑巴,传闻她虽貌美,可是不能说话。“他在青州就知道了这些,对于关大人的那个哑巴女儿,他知道的比他的爹多。 “关大人有几个女儿?”赵允哲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只有一个,他们夫妻二人宠若掌上明珠。” 赵允哲的心跳漏了半拍。他在青州关一狄的后花园见到的到底是不是关大人的女儿?倘若是,可她分明是跟一个男人同居一室! “既然皇上已经赐婚,你近日可以到关大人府上去拜望一下你未来的岳父和妻子,先联络一下感情,待大婚之日彼此也好没有那么生分。”赵士杰看着赵允哲的脸说。都是他的那个夫人出的好主意,否则他那么英俊帅气的儿子为何要娶个哑巴做妻子?可是他夫人的话他又不能不听。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听她的话会有捡不尽的便宜。七年前,陈忠发现了他跟辽国私通和克扣粮饷的证据,还不是他的夫人硬是用计谋让他躲过一劫,还成功反咬一口,栽赃陈忠叛国。最后更是她的夫人联络了黑颜帮,下令趁天黑杀了他府上的所有活口,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所以他才稳坐相位那么多年。遗憾的是那冷月白和八岁的阵伊若侥幸逃脱,让他在午夜梦回时分有点小小的不安。 “好的!”赵允哲平静地答道,仿佛这桩婚事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二十一章 寇亭萱的眼泪 三个月后,他就要结婚了,可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坐在书房里呆呆地看着那把断成两半的紫玉簪和那幅画像,紫衣啊,紫衣我就要娶其他的女子为妻了?可是我心里喜欢的人是你,是你!你在哪里?可曾听到我的呼唤和思念? 他失神间,寇亭萱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院子里响起:“允哲哥哥,你好狠的心,你怎么能娶其他的女人做妻子,你明明知道我是那么喜欢你的呀!”几年,十几年以来,一个女子若是用心爱着一个男人,可她爱的男人不爱自己,这本身就是一件无限悲凉和绝望的事;倘若恰巧她爱的男人最后娶了别的女子,只恐怕再怎么有修养的女子也不做不到礼貌的平静。 赵允哲心里连连叫苦,自己本来就够烦的了,她还要来插一杠子,想躲已经来不及了。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她,他居然有点疼惜她了,她跟自己一样都只是个痴情人而已。痴情又有什么错呢?痴情无错! “不是我要娶,是皇上要我娶的。”他淡淡开口。 “你娶就娶,为何要娶个哑巴?就单凭这一点她就比不上我,她就没我好。”寇亭萱哭着大叫。这个青春单纯的女子错了,爱情里是从来没有条件可讲的,讲了条件,讲出道理来,那就是交易,而不是爱情!比如她有问过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喜欢赵允哲吗?在外人眼里,她喜欢得如此纯粹,如此没有自己的尊严,世间难道没有比他更好的男子了吗?不,只是因为她爱他,无条件地爱着他,只是这样而已。 “我再说一遍,不是我要娶,是皇上要我娶!”赵允哲被她哭得心里乱极了。 她过来跪在他的脚边,拉他的手:“允哲哥哥,我们俩现在去求皇上,告诉他我们才是相爱的,告诉他你不要娶个哑巴,告诉他你要娶的人是我!”她又错了,爱情的美好结局从来都是需要两个人共同努力才能达到,任何一方掏心挖肺地燃烧出100%的热情,倘若对方不肯拿出分毫爱意,那么这独自一个人的100%到最后会是白忙一场,到最后慢慢地所有的爱都归了0。可是她不知道这些,她不知道她满腔没有回应的爱到后来都要化为乌有。赵允哲不爱她,更不可能娶她,更不会跟她一起去求皇上收回圣旨。君无戏言,她不知道么? 赵允哲的沉默让她伤透了心,他宁愿娶个哑巴都不肯要自己么?? 赵夫人看着哭得颤抖的寇亭萱在心里冷笑,这个小丫头呀!她多像当年的自己,爱的如此不顾一切,奋不顾身,爱的连生命都不吝与献给自己所爱的人,到最后她才发现他的柔情是假,他的承诺是空,他的缠绵是毒药。她饮过了他给的毒药,死而复生以后,心里再也没有爱,再也没有柔情,她要做人上人,她要体会把别人的生死玩弄于股掌的得意,她要拥有数不清的让世人羡慕的荣华富贵。这些都比男人的爱更实在! 她该出场了,她该帮她的儿一把了。她把手搭在寇亭萱颤抖的肩上:“萱儿听话,休要胡闹,这是皇命,皇命难违!” 听到她的声音,寇亭萱抬起头来。在赵家,赵允哲和赵士杰待她都很冷淡,只有赵夫人一直待她很温和。她把自己对赵允哲满腔的爱慕和喜欢告诉赵夫人,赵夫人赞叹她的痴心,甚至曾许诺她帮她赢得赵允哲的心,是的,一年前,赵夫人的确这样答应过自己。寇亭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泪流满面:“夫人,您答应过我,说会让允哲哥哥娶我做妻子的,怎么,夫人,难道您忘记了吗? 赵允哲听后呆住了,怎么,什么时候他的娘把他的终身定给了寇亭萱? 赵夫人心里骂道,只知道这个丫头单纯的很,现在看来不是单纯,是傻。这样也好,一个蠢女人更方便自己去使唤摆布,要知道,一个傻头傻脑的女人为了爱是可以做出任何有违情理的事情的。 她看了儿子一眼,轻声说道:“不如到我房里说话吧!” 她把寇亭萱带到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严肃地说:“你可是想嫁他?” 寇亭萱哭着使劲点点头。 “想嫁他,你就要听我的。你现在这样的哭闹只会把他推得更远。你要忍耐,要等机会!” “可是他都要结婚了,我还有什么机会呢?”寇亭萱绝望地大叫。 “他新娶进来的夫人或许会死亡,意外地死亡!那样的话,他又是独身了,他又能娶一另外的女子为妻了!”赵夫人笑着说。 “什么?”寇亭萱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我什么都没说过!”赵夫人换了没有表情的脸。她肯定面前的这个傻女人已经清晰地听到了她的话,并且准确无误地把握了这句话的意思。她没必要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看寇亭萱落寞地离开,赵夫人笑了。呵呵!只怕,从此思考怎样让关大人的女儿更合理地命丧黄泉将是每日萦绕在她脑际的功课。 第二十二章 爱你爱到不知道痛 冷月白在庭院里舞剑,从清晨到日暮,整整一天,他的剑气震得窗格子嘎嘎作响,地上落了一层紫罗兰的残叶。一天的时间,他不吃不喝,只是拼命练剑。关府的所有人都不敢靠近紫罗轩。紫罗安静地看着他发泄自己的悲伤和无奈,内心却忐忑不安,他遇到了什么事情?他到底怎么了? “紫罗被皇上指婚赵丞相之子赵允哲!三个月后大婚!” “从今日起,夜晚,你不能再陪伴在紫罗身边,她要适应独睡。” “不知道赵士杰为何走这步棋,只怕紫罗这样一来凶多吉少。赵士杰的儿子虽供职在我手下有段时日,可是对他我还不是很了解。” “紫罗不能说话,我担心她进了赵府受奴婢和婆婆的欺负。” 关大人的话回荡在耳边,他爱她甚于爱自己的生命,也曾经发誓他此生可以不拥有紫罗,只要她能过的幸福他就满足了,他就放心了,可是当关大人告诉他紫罗真的要嫁作他人妇的时候,他的心碎成万片还不够,他的世界坍塌了!她真的就要有自己的夫君了吗?他真的再也没有权利陪她夜夜入眠了吗?没有他在身边,她会害怕吗?她会寒冷吗?他被这种失落折磨地几乎丧失理智。除了失落,他还担心的要命,因她所要奔赴的是不明的前途,赵家的人会怎样待她?她未来的夫君会疼她,会待她好吗? 他没有告诉紫罗她将被赐婚的消息,或许由关大人告诉她更好一些!对她来说,或许这并不是一个坏消息,毕竟她要嫁的是当今丞相之子,是当今皇上的侄子!他把所有的苦楚压在自己心底,疯狂舞剑。 晚饭时分,紫罗再也按捺不住了,飘带轻舞,跟他对打了起来,她要制止他的疯狂,否则他要伤了自己的。 这个傻女人,你不知道你来了反倒使我更不能平静了,反倒加速了我的疯狂痛楚吗?为何要来?为何要来?冷月白的眼睛被夺框而出的泪水模糊,一刹间,他竟然有了自残的心,或许,亲爱的紫罗,给我一个伤口,给我一个让我彻底放下你的伤口吧!!!!!!!!他故意假装举剑去刺紫罗的喉间,紫罗大惊,他今日似走火入魔,为何下手如此残忍?她舞了飘带,带飞了他的剑。他运了十足的功力在剑上,被紫罗这样一挡,剑顺着原路退后,他不躲闪也不用手去接那剑,只等着剑刺入自己的体内。紫罗惊慌地看着剑的走势,使了移花风影的步法走过去,急急推开冷月白。 剑,穿透了紫罗的左手臂,血,涌出,浸透了她的衣物,紫罗本想忍住疼痛,倔强地站在原地,可是她见到血,很快晕倒了。冷月白跪在地上抱着她到叫:“紫罗!紫罗!你醒醒!你醒醒!快来人,快来人,关大人!关大人!快请医生!快请医生!” 他捂住紫罗的胳膊,可是鲜血呈放射状向外喷射,染红了他的白衣。他知道她的筋络伤了,确切地说是断了,从此以后她的左臂废了,她再也不能用左手挥舞飘带了。他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冷汗从他的额上渗出,泪水掺和着汗水顺着他的发往下淌。 紫罗,你又何必?我又何必?我们又何必?冷月白咬破了嘴唇抑制自己的哭声。这一切又何必?即使陈大人不死,紫罗也是不会嫁自己的,何必如此悲伤,何必如此不舍?她跟自己命里注定就不是一对可以相互厮守一生的人:她出身高贵,他只不过是一个被遗弃在路边的病孩子,偶然被她的爹救起,他们陈家把他养大,教他武功;她拥有绝世的美丽容颜,而他容貌丑陋;她若星辰璀璨,他若尘埃卑微。她跟他本就不是那有缘人。 可是他多爱她呀!她也是那么爱他呵! 是的,我是如此爱她,可是我却那么残忍地伤了她!冷月白痛苦地抱着紫罗:“紫罗,你若是去了,我也绝不苟活!”紫罗安静地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紫罗,你醒醒,你醒醒!”冷月白终于放声大哭。 紫罗的魂魄从痛楚带来的昏迷中走出,她听见有人呼唤自己,那声音似从远处飘渺的雾气中传来,她睁开了眼睛,看到冷月白的哭泣和眼泪,她对他轻轻笑了一下,只一下,又沉沉睡去。 她的笑让他肝肠寸断,泪如雨下。她居然还笑,她难道不恨自己伤了她吗? 第二十三章 相顾无言 满脸焦急的关大人到了,紧跟其后的是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他步伐轻盈,赶到紫罗身边,出手点了她肩部的穴位:“快快让她端坐在床上!”他运功为她打通断了的筋络,然后熟练地拿出绷带为紫罗止血包扎。他起身看了看紫罗的脸,这是将来要左右九五至尊喜乐的那个女子,只是在那之前她却要经历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 “关大人,她已没有生命之危,只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将来她的左手臂可能无法恢复全部的功力!老纳实在尽力了,奈何剑伤太深,又斩断了筋络。”慧如大师看着面如石雕的冷月白轻声叹息。 “谢谢大师,你今天若是不在,不知道小女的命能否保的住!”关一狄客气地谢过慧如大师。他跟少林寺方丈慧如是多年的好友,慧如医术精湛,此次来京是专程来给皇上的爱妃德妃医病。几贴药下去,德妃的病全好了,皇上赏他白银五千两,绢布五百匹,都被他悉数赠与京郊的贫民。“出家人本该了却贪念,了却尘缘,看透红尘,淡薄名利!我赤条条来无牵挂,要白银,要绢绸何用?”跟关一狄坐在客厅里聊天的慧如大师话锋一转:“大人,老纳不是外人,明人不说暗话,您的爱女紫罗可是要出阁?” “是的,爱女紫罗已被指婚给赵丞相之自赵允哲,三个月后完婚。”关大人如实答道,完了疑惑地说:“大师如何知晓此事?” 慧如笑而不答,反问:“那白衣男子是府上何人?” “这……”关一狄迟疑着是否要说出冷月白的真实身份。 “不说也罢!我见他生得气宇轩昂,一身正气,将来必是我大宋奇才。只可惜他跟您的爱女情深缘浅,最后终是不能厮守在一起,长痛不如短痛,三个月后紫罗嫁进赵家,就不要再跟他往来了!他若是个明白人,会理解你的苦心的;他若不能明白,终会害了他自己,也害了紫罗!” 关一狄不语,这七年来,他看得清楚,冷月白把紫罗捧在手心,紫罗是他的喜,是他的乐,是他的魂,是他的梦,是他的牵挂,是他的命,是他的一切!要他不要跟她来往,如何做的到??单单只是听到她要嫁人的消息,他就发狂到如此地步,如果告诉他此生再也见不到紫罗,他会怎样?只怕死一千次都不够吧!早有下人来报,他在紫罗轩疯狂练剑,他本以为他发泄一下就过去了,没想到居然闯出了那么大的祸端,刺伤了紫罗! 慧如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罢!都是游荡红尘的凡夫俗子,谁能彻底放下?谁能真正看透?看来紫罗命里注定有这三劫,有朝一日她躲过此三劫,必贵为九五至尊宠幸的红颜!” “我像天下的父母一样,都只是希望自己的子女过的幸福,活的开心,至于她今后是否贵为至尊红颜,母仪天下,这一点都不重要。”关一狄接口道。七年前,他冒着生命危险救下紫罗,甚至为了她他跟关夫人商议不生自己的孩子,就是因为他钦佩陈忠的为人,他感激陈忠引他走上仕途。自他把紫罗带进关府的那天,他就把她看成自己亲生的孩子,他像所有的父亲那样疼爱她,尽管她待他一直疏离。至于血洗陈家的幕后黑手,他会去查的,或许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或许那个冷血杀手永远杳无音信,逍遥法外,但不管是怎样的结果,他都不希望跟紫罗扯上任何的关系。他希望她能忘记七年前的事情,忘记所有的过去,从此拥有自己的幸福生活。赵允哲或许真的是个不错的人选,跟在自己的身边至今,关一狄还没发现他有什么让人不能忍受的缺点。他心里很清楚赵允哲的爹是看中了自己手中的兵权才向关家提亲,这个赵丞相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紫罗虽不能说话,是个哑巴,可是她那么美丽,那么懂事,任何男人大约都会喜欢她的吧?! “大人,紫罗伤成这样,独睡的事可否等她的伤痊愈了再说?”冷月白恭敬地站在关一狄的身边征询他的意见。 关一狄默默看了他一眼,这是个绝对的顶天立地的好男人,可惜紫罗跟他没有缘分!他若是开口叫他不要再跟紫罗同居一室,他会听命的,可是关一狄看着那双哭红的眼睛,那凌乱的头发,那汗透了的衣衫,终是没忍心坚持他一定要跟紫罗分开睡。 慧如看着冷月白的背影开口:“大人,再有战事,让他拿起兵器去杀敌吧!这是能使他忘记紫罗小姐的最好方法。” 紫罗轩内。 紫罗醒了,她宛若星子的眸子探询地看向冷月白,她在问他今日的一切都是为何?他为何事如此痛苦? 他清了清嗓子:“紫罗!关大人今日告诉我,早朝的时候,皇上把你指婚给当朝丞相赵士杰之子赵允哲!” 要把我和面前的男人拆散开来,是吗?我为什么要嫁一个陌生人?我为什么不能嫁面前这个自己爱的男人?现在的爹把我从死人堆里救出来,就是看我漂亮,想着今日把我当成趋炎附势的资本和工具吗?若是我的亲爹亲娘活着,我是否可以选择不嫁那个什么丞相的儿子?月白,你去告诉关大人,告诉我的爹,我不嫁,此生若不能嫁你,我谁都不嫁! 千万个声音在她心内狂喊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今日他为何发疯,为何失常!他是爱自己的,不是吗?紫罗的心内漫过一丝甜蜜,可是这甜蜜很短暂,那微小无力的甜蜜很快被汹涌的苦涩所淹没。他们要扼杀自己和冷月白之间的爱意吗?他们要让自己和冷月白一生都承受这种生离而不能见的相思苦痛吗?他们为何要做这种灭绝人寰的残忍之事? 紫罗的面目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可是冷月白看见她的眼睛渐渐蒙上一层雾气,他听到她心内的痛楚。紫罗再抬头看他的时候,满眼泪光,接着泪珠顺着腮边滚落。 冷月白坐在她的床边,再次落泪! 两人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第二十四章 紫衣,我见过你! 紫罗平静地道了万福给关夫人。自从知道他们要把自己许配给赵士杰之子,紫罗对他们就更是客气,礼貌,疏远了。当下,关一狄虽手握兵权,可是朝中为官的人本都是互相倾轧,谁能知道哪日他的地位就保不住了呢?但倘若关家能与皇上的弟弟扯上某种关系,倘若皇上的侄子做了自己的女婿,他关一狄就晋升为皇亲国戚,在朝中的地位必是无人能撼。 紫罗认定关一狄和夫人是想借自己攀附权贵,可他们又有什么错呢?这世间,谁又不喜欢权贵呢?谁又不渴望至高无上的权贵带给自己的愉悦和满足呢?他们在自己最困难,在自己被仇家追杀的时候冒险收留了自己,如果自己一生的幸福能够换取他们以后畅通无阻的荣华富贵,就权当是报恩给他们!紫罗没想过去求他们推翻这门亲事,她知道求也没用! 紫罗唇边冷酷和嘲弄的笑没逃过冰雪聪明的关夫人。她暗自感叹自己和夫君这么七年多来的付出,紫罗终究是不能理解,不能认可。 “紫罗,你要理解你爹的苦衷,皇上向来是一言九鼎,他决定的事情,你的爹是不能违抗的,抗旨是要杀头的,弄不好还要有灭门之灾!”关夫人开口。 她的这一生为何老是和鲜血,杀戮脱不了干系?真不知这样的人生有何乐趣可言?若不是冷月白如此爱护自己,如此怜惜自己;若不是内心有一定要找到当年杀父弑母的仇人的坚定信念做支撑,或许自己早就离开这满是仇杀,冰冷的人世。 紫罗冲关夫人轻笑了一下。她一直都是这样,似乎不在意任何事情,似乎连嫁谁这样的大事都跟自己无关。 “我的儿,你要赶紧梳洗打扮一番,你未来的夫婿赵允哲听说你受了伤,今日,要来府上探望。”关夫人怜爱地帮紫罗理顺了额上的乱发,然后命人把冷月白的床搬到另外的房间,免得赵允哲看到紫罗的房间有两张床铺起疑心。 未来的夫婿?那个丞相的儿子?那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那个自己将要跟他共度一生的人?那个自己为了爹的仕途和权势而不得不称之为夫君的人?紫罗满脑子都是被人逼迫的无奈和幽怨,她根本没有心思去猜测他是怎样的人,他长的怎样,他会对自己好吗。 当一袭白衣的赵允哲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居然有种错觉,他好象是七年前那个英俊的冷月白,飘逸,帅气。当看到他的笑脸,紫罗才回到现实,冷月白从没有如此轻松自在地笑过。他一直都保持深刻,内敛,淡然,除了疯狂舞剑的昨日,他的悲伤,他的眼泪七年来第一次表露。面前的男人和这笑脸似曾相识?!赵允哲被关家的仆人引领着穿过汉白玉的最后一道拱门,绕过花园,走了很久的鹅卵石的小路,看到了刻着紫罗轩三个大字的石门和满院四月盛开的紫罗兰,他知道,在青州他听到的那声叹息,那个紫色的影子就是关大人的爱女,就是他未来的妻子:关紫罗。 他进了门,看到窗前斜倚着的人儿,天!那日,青州的元宵,他所见的;这些时日,汴京城内,他所思念的;从那日到今日,从青州到汴京,他日夜牵挂着的就是面前的女子,就是他未来的妻子。那徐婉害了他,那徐婉告诉他关大人的女儿从没走出关府半步,那徐婉耽误了他和她的相见!但百转千回,今日,他终是牵到了她的手!这一切,多似冥冥之中,天已将缘分注定!所以,他笑了,笑得如释重负,笑得洒脱开心! 看他的痴傻样,丫头馨岚掩嘴而笑,急忙退下了。她服侍的紫罗小姐,乍一看很冰冷,可实际上她无比善良。她待下人向来都很好。除了不能说话,她拥有高贵,倾城倾国的容貌,她的武功很好,她的书读的不错,她的字更是写的无人能及,她绣的女红可以以假乱真。她是如此完美,任何男人都会爱她的。紫罗小姐未来的夫婿看上去威严帅气,他们该是般配的一对。 看着低头为自己道万福的紫罗,他迟疑着开口,却喊错了名字:“紫衣,我们见过面的,在青州,元宵的灯会!” 他为何叫自己紫衣?见过了又如何?见过了,你就可以强娶豪夺,不顾我的想法和意愿上门提亲吗?见过了,你就可以拿你爹的权势来逼迫我做你的妻子吗?就因为简单地见过了,我就一定要嫁给你吗?你可曾问过我的意思,可曾问过我的心上人到底是哪一个?紫罗认定青州的偶遇是他强迫自己嫁给他的开始,是他的阴谋,是他的计划。她的眼神恢复了冰冷。 第二十五章 他不是她心上的那个人 他看见她苍白的小脸,看见她左手臂上缠着的绷带,心下一痛,仿佛伤的是自己。情急之下,他走近她,想拿起她的左手:“让我看看你的伤,怎么那么不小心,你本不是练武的料,为何要去碰那不长眼睛的剑?”关大人告诉她,紫罗是自己好奇拿剑玩耍的时候误伤了自己。 紫罗不着痕迹地退后,躲过他的手。除了冷月白,她从没跟任何其他的男人如此靠近过。她的心里涌起满满的厌恶和不情愿,这个男人以为三个月后将成为她的夫君,就能随便薄幸她,随便轻贱她吗?不,除了冷月白,其他任何男人都没有权利碰触她的身体;除了冷月白,她的心将不向任何其他的男人敞开! 他的躲闪让他尴尬至极,他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充满冰冷,不屑,轻蔑,拒绝,还有?还有什么呢?憎恶,是的,满满的憎恶!读懂了她的眼神,赵允哲的心似被针刺一样,痛地密密麻麻,连绵不绝! 她为何那样看着自己?她不知自己是多么喜欢她吗?她不知她就是自己无数个午夜梦回时魂牵梦绕的人吗?她不知自己为了相思流了多少男儿的珍贵眼泪吗?她怎么能那么对待自己?这多不公平! 在爱情里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总有一方爱的多些,一方爱的少些,倘若在内心计较自己的付出是否公平,这爱就变质了,就无法继续了。 赵允哲可以不计较爱情里的多少,但是不能不计较紫罗怎样对待自己。她可以对自己冰冷,可以对自己疏远,但是不能对自己轻蔑,甚至憎恶?冰冷和疏远,他可以理解为她跟自己还不熟悉,他有信心和能力跟她熟悉热络起来。但今日,此刻,紫罗的眼神,紫罗的身体散发出来对他的刻骨轻蔑和憎恶,让他有点措手不及,特别是他根本弄不清楚她为何如此轻蔑自己,如此憎恶自己!这让他不仅措手不及,还有点不知所措! 冷月白走进来,他跟严泽瑞去了一趟训练场,下人来报说紫罗未来的夫婿来访,他急忙赶回家来。他要看一下,紫罗要嫁的到底是怎样的人。他赶得很急,四月的天不热,可是他满头大汗,衣衫尽透。他赶到屋内的时候,看到赵允哲正在把自己当作紫罗的夫君,看到他欲看她的伤处,他也看到了紫罗的躲闪和冷淡。赵允哲伤心尴尬地回头,冷月白看到一张很男人的脸,在青州,他们已经见过彼此了。 输给他,我心甘!冷月白默念。他直觉他是个能给紫罗一生幸福和宠爱的男人,他直觉他才是那个紫罗命定的男人!只一瞬间,冷月白果断地做了放手的决定。从此,他和紫罗将各安天涯! 月白,你终于回来了,紫罗不嫁,紫罗不嫁给面前这个自以为是,随便轻薄女子的男人,快来救我!快来救我!紫罗看到进来的冷月白一阵狂喜! 赵允哲看到紫罗的眼光变得越来越柔和,眼神中满含喜悦,后来,她的唇边竟有了轻微的笑意。她的一切变化是为这名他在青州见过的并与之交过手的,不多言的,面容奇特的男子。该男子的脸一看就知是中毒所致。再看这男子看向紫罗的眼光,无限柔情,无限疼惜!他和自己未来的妻子真是一对有情人! “在下关清风,关大人府里的护院总管,见过赵大人!”冷月白开口,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看着冷月白的脸,赵允哲终于知道紫罗为什么那么恨自己。他忽然想起,面前的男人跟关紫罗在青州是同居一室的。心里暗道:此人行为举止倒像是光明磊落之人,怎么避着关大人跟她的女儿行苟且之事,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吧?!一切果真就像王参政所说,自己心上思念的人,自己将来的妻子,心里装着别人,还没娶进门,就跟别的男人上了床,就已经不是女儿身。这丈夫还没当上,绿帽子倒先戴上了! “幸会!久仰阁下的大名。你的职责不只是看家护院,你还要把我未来的娘子看好了!倘若我娶进门内,发现她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我的爹,我的皇上叔叔可绝不轻饶你们关家!”赵允哲慢悠悠地吐字,一语双关地说。 “赵大人,请放心,我是关家的老佣人了,一定会保护好紫罗小姐,一定会交给你一个完整纯洁的紫罗小姐。”冷月白大声说道。 自己还未进门,就受了他这一番莫名其妙的羞辱,连带骄傲的冷月白也被他当做一个卑贱的下人轻慢,紫罗内心羞愤至极,对赵允哲更无任何好感了。 她憎恶仇恨的眼光几乎把赵允哲击倒:紫罗!在你心中我还不如一个关府的下人那么重要?面前的男人从容貌到地位哪一点超过我?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为何你却早早上了他的床?你的端庄,你的贞洁,你的纤尘不染都到哪里去了呀?他只是看上了你爹的权势,否则为何不顾你的名节,诱你同床共枕?倘若你的爹知道,只怕你和他都会被逐出府去。你如此纤弱,如此斯文,难道跟他去浪迹江湖吗? 走吧!此刻不走,更待何时?留在这里,看他们一对有情人在自己的面前秀恩爱吗?走吧,自己在留在这间屋子只怕会换来更多的伤心!赵允哲没向屋内任何人道别,转身离开,四月的汴京风很大,吹得他衣服下摆翻卷,系着红丝绳的绿色玉佩映入了冷月白的眼帘。这块玉佩跟自己从黑衣蒙面人身上斩断的玉佩一模一样。他跟那个夜探青州关府的人是何关系?他为何要娶紫罗为妻?为何如此凑巧,他跟紫罗会在青州的元宵灯会上相遇?冷月白眉头紧皱! 看到自己的床铺被搬走,冷月白心痛得抽搐,关大人用这样的方式不着痕迹地告诉他,从今晚开始,紫罗要独睡了!也罢,他夜晚外出查询线索的时候会自由的多,再也不用担心惊醒紫罗! 第二十六章 不相爱的人不能做夫妻 赵允哲出了关府,径直去找了王参政,他要把自己的心灌醉,才能停止痛苦。很意外,王参政居然不在喝酒,他在做画,画的依旧是紫衣,不,现在她叫紫罗了。见他来了,王参政面上一红,赶紧收了宣纸和笔墨水粉。 “怎么,今日朝中无事?这时候到我这里来了。” 看着王参政未完工的画作,赵允哲苦笑:参政兄依然把那日偶遇的紫罗当作心中的女神,他还不知道她只是一名跟下人有私情,不守妇道的卑贱女子而已,不值得他如此苦苦思恋。 “想喝酒,所以找你来了!” “哈哈,男人在两种时候最需要酒:得意和失意时。得意尽欢,不可无酒;失意人愁,也不可无酒。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仕途高升等都堪称得意,至于失意嘛!那就多不胜举了,失父母,失爱人,失朋友,你的财富没有他的多,你的官位没有他的高,你爱的女子不爱你,甚至你今天早晨没能吃到翠花楼响誉京城的包子,都可以成为失意的理由。看穿了,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失意而已!看透了,就没必要再为任何事情失意了!我想你今日来,大约是得意吧?!听说皇上帮你指了一位美貌的老婆,听说她的爹还是御前都指挥使!” “是呀,你怎么知道?” “天,我虽不过问政治,但在这和平酒家里,每日食客云集,他们负责向我提供新鲜的消息,从市井民间到风云江湖到朝野权贵,一切的消息都在我的耳中。” “这么说,此事在汴京已是人尽皆知了?” “是的,大家都在等这场三个月后的婚礼,要知道丞相之子娶妻可不是件小事!”王参政拍着赵允哲的肩膀说道。 赵允哲苦笑着说:“拿酒来,我们今日为这喜事一醉方休!” 酒入愁肠,他的相思去而复返。紫罗,今生我还有机会赢得你的心吗?紫罗,我不计较你的过去,从此以后你只属于我一个人,可好? “王兄,你爱的女人若是不爱你,该如何是好?”赵允哲醉眼朦胧。 “哈哈,那好办,你就去努力俘获芳心!爱情不是等待,爱情需要付出努力!” “若是那女子恨你,若是那女子待你冷若冰霜,怎么办?” “你是说自己找不到努力的方向,对不?那你要好好考察一下,是否人家已经心中有别人了!” “是的,有别人了!可能还早就跟那个别人有肌肤之亲了!”赵允哲又给你倒了一杯。 “哦!我若是你,我就成全那对相爱的人。爱情不是拥有,爱情有时候是放生,放所爱的人一条生路。这样你虽不能赢得她的心,她的爱,可是你会赢得她发自内心的尊敬和感激。她必会终生感激你!”王参政说的话像个哲学家。 “可那女子是那么美好,那女子是我多年寻觅的影子,那女子是久居我心上的那个,叫我如何放手?” “一个女人若嫁的人是自己不爱的那个,那她会过的痛不欲生!”徐婉的声音响起。他不是打听到了自己的心上人是关大人的女儿关紫罗吗?他不是已经成功提亲了吗?他不是三个月后就要娶她进门了吗?照理说,应该了却一桩心事,皆大欢喜,为何还如此痛苦? “若是你的话,你怎么对自己不喜欢却要娶自己为妻的男子?”赵允哲似抓住救命的稻草。同为女人,她应该比自己更了解女人的心思。 听他这么问,徐婉心内的希望再次升起,这么说那关紫罗并不爱他!关紫罗心里有别人!“若是我,我就不理他,待他像冰块一样冷漠。女人对自己不爱的男人向来不肯付出多余的柔情,连做戏都觉得累。男人若是娶了不爱自己的女子为妻,就仿佛抱着冰块过日子,天长日久,会被冻死。简单地说,就是不相互爱慕的两个人,不能做夫妻!” 赵允哲脸色煞白,这么说他跟紫罗是做不成一对幸福的夫妻:若是他不能给她她需要的幸福,为何要娶她为妻?她的寻找不在他这里!自己若得不到她的心,得不到她的爱,只娶了她一个空空的躯壳,做她的夫又有何意义? 自己要的是两情相悦的情爱,不是她迫不得以的无奈。 第二十七章 悔婚 他忍着心痛,骑马离开。晚饭时分,他浑身酒气站在赵士杰面前:“爹,今日我去看了那个未来的妻子,她虽貌美,却不能说话,不能与儿子交流。儿子十分不喜欢她,能否求求皇上,谢绝了这门亲事。” “胡说,皇上说过的话岂能反复更改,你让爹有何颜面见皇上,怎么面对关一狄?怎么面对朝中同僚。这亲事,是你亲口答应,怎么去了一趟关家,就改了主意?”赵士杰大怒。 “可是爹,那是因为儿子从小到大没见过哑巴,今日一见,才预见今后跟一个女人默默无言地过日子会有多痛苦?你忍心看儿子如此痛苦地过这一生?”赵允哲反问。 赵士杰看了看身边的赵夫人,娶那个哑巴本就是夫人的主意,现在该她出面解决儿子的疑问。 “休要胡闹,你的爹要你娶一个哑巴当然有他的目的。这个哑巴的爹可是当朝手握兵权的重要人物。这个哑巴娶进门来,你若还有喜欢的女子可以纳为妾。你的爹不也是有那么多妾吗?这个哑巴你非娶不可,没有商量的余地!”赵夫人冰冷发话。 赵允哲知道在他的家里,实际掌权的是他的娘,他的娘都如此说了,那么退婚的事是没希望的了,可是他要成全紫罗的幸福,他不要拆散紫罗和那个爱她的男人,于是他心生一计:“娘,我本想娶她,可是她是个不贞洁的女子,她跟其他的男人早已有染,早已有了肌肤之亲。儿子不能娶一名这样的女子让你和爹蒙羞!” “你如何知道这些?”赵夫人大吃一惊。 “在青州,儿子偶然见到他们在一起。可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她就是关一狄之女!”赵允哲平静地说。 赵士杰大怒:“怪不得,我在早朝之时,提出让允哲娶了他的女儿,那关一狄未有丝毫反对的意思,原来是在青州嫁不出去的破烂货。” 发现紫罗跟关家的护院有染,赵允哲心痛,愤怒,一肚子火没地方发,也恶毒地在心里诅咒过她,但是听到爹对紫罗的辱骂,他心里不舒服极了。紫罗尽管不好,他自己可以尖酸刻薄地骂她,可是他不希望别人如此羞辱她。可若是从此她能跟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他的爹骂就骂两句吧! 赵夫人开口:“我儿放心,不管她多么天性放荡,进了我赵家的门,我都会把她调教地温顺乖巧,听话,守规矩。至于她跟别的男人有私情的事,只可你知,我知,你的爹知道,其他的人不可再做声张!那个歌妓,你若是喜欢,要纳她为妾的话,娘不反对!”关紫罗是她重要的一步棋,她怎么会因为棋子上沾染了一点小小的灰尘,就放弃执此棋子呢?至于她儿子的幸福,她儿子的感受,跟自己的计划比起来,什么都不算! 听他的娘这么说,赵允哲的心跌落到谷底。看来,他们还是执意要他娶了紫罗! 第二日的练兵场上,他再次偶遇飞马前来的冷月白,等他气喘吁吁地下了马,赵允哲欺身向前:“我昨天苦求家父,希望他能去求皇上取消这门亲事。我本不想娶紫罗为妻子,一个不能说话的哑巴做妻子终究是不合适的,可是我的爹坚持要我娶她,父命难违,我不得以才为之!” 冷月白丢下一句话:“好好待紫罗!她若是过的不好,我会找你算帐的!”然后急忙跑向关一狄:“大人,紫罗昏倒了!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关夫人就近请了医生,可是她依旧昏迷。” 关一狄急忙站起:“啊!严泽瑞!你速去回春堂请公孙神医。”然后他随冷月白离开了训练场。 赵允哲呆呆站在原地,他们都没把他当成紫罗的未婚夫看,居然没招呼他一起走。紫罗为什么会突然昏倒?难道那剑是把有毒的剑,毒性现在发作了?难道她的伤口又痛了,使她昏倒?难道她失血太多,没及时吃些补品,补些血气?他昨日带给她的千年血参,关夫人没安排厨房为她熬制,喂她吃下吗?失落过后,万种猜测在心头萦绕,赵允哲忘记了昨天发生过的一切,骑马去了关府。紫罗的房间挤满了人,他没走进去,只是站在后窗,他不想见到紫罗,只要知道她是平安的就够了。 “昨天赵大人给我家小姐送来血参,夫人嘱咐厨房为她细心煎好,我端着熬好的血参汤来给小姐,小姐看到碗中的汤尖叫一声就忽然昏倒在地了。”紫罗的贴身丫鬟馨岚抽抽答答地说着。 “最近,在这之前小姐可曾出现过突然昏倒的情况?”说话的想必京城的神医公孙先生。 “没有!只在前日我拿红绸缎给她看,告诉她将要用这些绸缎为她做嫁衣的时候,她只看了一眼,就说头晕,要我赶紧拿开!我就急忙拿走了,她头晕了一小会就好了。” “还有,那日她受伤的时候,见到血才倒在地上的。”冷月白插话说。 血,红绸缎,血参汤……公孙先生一边把脉,一边打量着紫罗的房间。床幔被褥甚至屋内的家具烛台等所有的东西都是深紫色,躺着的佳人也是通身紫色。看来这屋子的主人偏爱紫色,不喜红色。 他把头转向关一狄:“我看小姐脉相平稳,但心音紊乱不齐,应该是受了惊吓和刺激才会如此。血,红绸缎,血参汤此三物均为红色,小姐是得了害怕红色的心理疾病:红色恐惧症。让她安静地多睡一会,她会自己醒来的。今后注意不要在她面前出现红色的衣物,食物和任何东西,避免她再受刺激和惊吓。昏倒如果频繁得发作,会严重影响她的健康,诱发心因性的各种疾病。我看她身体羸弱,体质偏寒,这里开了几贴中药给她,望上下悉心照料,小姐能早日康复!” “多谢公孙先生,来人!送公孙先生回去!”关一狄的声音。 门响了,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随后屋内一片沉静。过了一会,冷月白说话了:“大人,对不起,可能是我害紫罗受伤的那天,她见到血才得了这种惧怕红色的病。” “唉!”关一狄长叹一声:“只是这大婚将近,如何能不见红色呢?到时候喜装,喜帕,喜娘,到处都必是一片红色的海洋,难道紫罗要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昏倒,难道紫罗要躺着嫁进赵家吗?” “大人,紫罗一定要嫁给赵允哲吗?他今日见了我说他很不乐意娶一个哑巴为妻子,他只是听他爹的命令行事而已!紫罗嫁进他家,会过的幸福吗?” “紫罗是如此美好的女子,若不是铁石心肠,最终都会喜欢她的!”关一狄自信满瞒:“我也从没想过把紫罗嫁进他们家,是他的爹求皇上指婚,我心内也觉得对不起紫罗,本想着她能多在家留几年,现在去了一个陌生的家,不知道她能否很快适应!” 所有的人都离开后,紫罗忍了许久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听到冷月白提到她的幸福,她本以为他会勇敢地求爹取消了这门亲事,可是他没有;本以为昨日来看望自己的那名赵姓的男子是从青州的元宵灯会追到汴京的紫罗轩,却原来青州的相见只是偶然,他心中从没有过自己,却原来他也跟自己一样,都只是皇命难违而已! 是呀,谁会真心地喜欢一个不能说话的哑巴呢?月白,我知道你喜欢,可为什么不去为我们争取? 争取了就会有自己渴望的好结果吗?不会!所以她还是要嫁那个并不想娶自己的男子的。 第二十八章 石竹绸庄 “庄主,刚才来了个客人把店铺里所有紫色的绫罗绸缎全买光了。” “知道了,明日我会派人去染纺取新货。”沙哑的声音,黑色的面纱,瘦削的肩膀。 “可是客人说有问题要问您,他拿了个花样询问是否可以帮他做出那种花纹和图案的绸缎。现在他正等在前厅里。” “你先过去,我马上到。”声音比刚才更沙哑了。 几个月前,汴京城里悄无声息地多了这家石竹绸庄,专门经营高档的布匹绸缎,京城达官贵人的家眷口口相传这是个好地方,一时间生意红火,门庭若市。只是这石竹绸庄的庄主是个怪人,传说中的他永远一身黑衣,永远戴着黑色的面纱,没有人看过他的真实面容。传说他偏爱石竹这种可以从春天开到秋天的花卉,他用石竹命名自己的绸庄,他在石竹绸庄的后院种满了紫色的石竹。台阶两边,房屋后,屋檐下,走廊转角,到处都开满了这种紫色的小花。他偏爱石竹,偏爱紫色。 看到睡在床上的紫罗流出的泪水,赵允哲一夜之间想通了,他的爱从此跟紫罗无关。他只是爱紫罗,至于紫罗怎样待他,那是紫罗的事,与他无关。 她如此害怕红色,因此他要给她一场紫色的婚礼,紫色才是她爱着的颜色!这是昨日他用自己的命跟他的娘争来的。 “娘,紫罗晕血,见到红色的东西就会晕倒,你就答应我吧!”他二十二年来第一次用撒娇的口气跟他的娘说话。 “全天下的人结婚都用红色,怎么能用紫色呢?红色代表吉利,紫色太阴郁!我们赵家若用紫色装扮婚礼,会成为汴京的一大笑话的!” “本来娶了一个哑巴做儿媳妇,你们已经成为京城人的笑柄,何必顾虑再多点笑料呢?” 赵夫人心下一惊,自己的儿子长大了,敢公然违抗自己的命令了。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那么你希望紫罗大婚那天当着那么宾客的面倒在地上吗?我不希望自己娶了哑巴妻子,还要被别人传出她有精神疾病!” “她一直都蒙着喜帕,又看不到外面,怎么会晕倒?”赵夫人苦涩口婆心。 “娘,一定要用紫色,否则这个婚我不结了,我会让自己消失到你们找不到的地方。到时候,一场没有新郎的婚礼会更有看点的。”赵允哲威胁道。 他的消失是早晚的事,但不是现在,待到大功告成的那天,他不想消失也得消失,但现在她还用得着他!罢了,让他一步。赵夫人无奈同意了。 于是赵允哲立刻命赵肃驾着马车来到石竹绸庄,买光了所有的紫色布匹和绸缎。他想起来在青州,他捡到的那根断为两截的玉簪。玉簪内部的纹理甚为好看,他想让京城驰名的石竹绸庄的庄主为自己制造这种纹理和图案的紫罗兰色的绸缎,他想用这样的绸缎为紫罗做一身合体漂亮的嫁衣。 看到来人,看到来人手中举着的玉簪,石竹绸庄的庄主站定。 “庄主,在下赵允哲。有个不情之请。能否根据此玉簪内部的纹理专门为我做一匹上好的紫罗兰色的绸缎?价钱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做的出来,要多少钱都行。” 石竹绸庄的庄主伸手接过赵允哲递来的玉簪:“久仰在下的大名,今日有幸见到公子,真是万幸!请问公子是要为谁做此绸缎?” 赵允哲的目光停留在石竹绸庄庄主的那双手上,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呀!白皙纤细却不枯瘦,柔嫩饱满却无一丝赘肉。若不是他沙哑的嗓音,若不是他平坦的胸部,他真的要以为他是个女子。他开口:“实不相瞒。我三个月后就要大婚。可我喜欢的新娘不能看到任何的红色,见到红色就会晕倒,她一直只爱紫色。这紫玉簪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从她发间坠落,我悄悄捡了藏起来的。我想若用这种图案和纹理做绸缎她一定会喜欢的。石竹山庄虽开业不长的时间,可是誉满京城,因此我才想到前来求庄主帮忙。” “公子若是有心,定能心想事成!为了自己爱的人你费尽心机,着实让我感动,这个忙我帮定了。公子请回吧,五日后来我石竹绸庄取货。”依旧沙哑的声音里却增添了几许暖色。 “此紫玉簪暂放你处,我来取货的时候再一并拿回!”赵允哲欲把玉簪留下。 石竹绸庄庄主开口:“这玉簪公子尽管拿回去,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保证做出的绸缎花纹图案跟玉簪上的分毫不差!” “在下能否有幸知道庄主的姓名?看庄主是豪爽之人,交个朋友吧!”赵允哲作揖道。 “我只是个生意人,一心做生意,赚钱,不想交什么朋友!也没什么朋友!不过我并不介意告诉公子我的姓名,在下柳心白。”他沙哑着嗓子丢了这句话,回到后院。 “少爷,此人怎么能如此傲慢无礼!”赵肃愤怒地说。 “我倒觉得此人真诚,不虚伪。他的确有点傲慢,但凡有才之人都是如此!”赵允哲说道。 石竹绸庄的庄主柳心白刚回到自己的后院,掌柜又急忙赶来汇报:“庄主,又来了一名男子,一进店就说有要事求见庄主!巧的是,他也拿着一把同样的紫色玉簪。” 柳心白走到前厅,见到一名不英俊混身上下却透着帅气的白衣男子立在椅边,他不禁身形稍微颤抖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来人见了他立刻作揖道:“庄主,我知道这里是京城最好的绸庄,可否帮在下定制一匹上好的花样特别的绸缎。” 看他手里举着的玉簪,柳心白冷淡地说:“刚才已经有位公子拿了相同的玉簪求我为他做一匹上好的绸缎,我答应了他,就不能再答应阁下了。” “刚才?可否告知在下是哪位公子?”冷月白着急地问。 “是当今丞相之子赵允哲,他说为他没过门的妻子做的,阁下是为谁而做呢?”柳心白的语调里暗含着嘲弄和讽刺。 “他终究是比我快了一步!”冷月白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叹息。 第二十九章 思念如刀 柳心白罩在面上的面纱似不经意地从冷月白的脸颊上拂过,冷月白一愣,他闻到石竹绸庄的庄主身上仿佛散发出淡淡的脂粉味,他刚才用面纱轻拂自己的动作像极了一个人。 “哈哈!”柳心白的笑声凄厉中夹杂着快意:“不能得到自己所爱的人应该很痛吧?!”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心事?”冷月白恢复了自己的冰冷。 “我跟阁下一样,都是为情所伤的人,都是深陷情爱中不能自拔的人,都是不能跟自己所爱的人长相厮守的人。” “这么说,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冷月白道。 “是的,你我皆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阁下如果不介意,可否一起痛饮一场?我打赌阁下若喝了我的忘情水将犹如喝了忘川之水,会忘记痛苦,忘记心上人,忘记所有的过去……” 冷月白打断他的话:“过去怎可随便忘怀?过去和心上人虽使我痛苦万分,可我不准备忘记;若是有一天我真的忘记了过去,忘记了心上人,也绝不是酒的作用,而是我自己决定忘记才会忘记。向来是我把握酒坛子,而不是酒坛子掌控我!” 柳心白为他的话拍手叫好:“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一起饮杯浊酒吧!我的厨艺可是一流的!” “男人会做菜,着实少见!” “我自幼父母双亡,一生孤苦,少年当家,酒肆太肮脏,因此学会了自己烧菜煮饭,君不见,皇上身边受宠的御厨都是男人嘛? “说的也是。你我似乎是彼此的投缘人。我冷……关清风,行走江湖,没有朋友!你我就做个酒肉朋友吧!”冷月白大笑着跟在柳心白的身后走进石竹绸庄的后院。看了满院盛开着的紫色石竹花,他呆住了,这里的一切跟紫罗轩何其相似!一个大男人也会如此钟情紫色吗?为什么他感觉身边的这个男人行动诡秘,似曾相识?这莫非就是传说中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石桌,碗筷,一桌好菜,一坛好酒,对面刚相识却已经彼此熟悉的知己,满院的石竹,美丽的夕阳!人怎能不醉? 他没骗自己,他的手艺确实不错,比得上和平酒家的大厨。夹了一口菜,冷月白笑道:“呵呵,上好的女儿红!” “酒逢知己,来,为同命相怜干杯!”石竹绸庄庄主撩起面纱的下摆,送酒入口,只是一闪的间隙,冷月白看到他狰狞的下巴和几乎露出骨头的黑色下颚,心里一震,绝没有人会天生如此丑陋,他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柳庄主在江湖上可有仇家?” “没,我孤单来到世上,孤单长大,没有朋友,也没有仇家!”他的声音让人听了很不舒服,沙哑,不,应该是嘶哑。 “那为何终日戴着面纱,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一来我生得面目奇特,丑陋无比,怕吓着别人;二来,躲在面纱后面活着,外人不知道我思我想,乐得自在!” “那为何邀我喝酒?酒后吐真言!万一我知道了你的所思所想,你岂不就过得不自在了吗?”冷月白看着对面的黑面纱,猜测面纱后的表情。 “因你我都是为情所困之人!” “庄主心里也有喜欢的女子?” “从前我英俊,所以我大胆地爱她,追她,她想要的东西我都会尽量帮她弄到手,跟在她的身后奔波了几载,不断示爱,结果不爱的依旧不爱;现在我面目狰狞,丑陋不堪,所以我离她很远,只是远远地望着,知道她过的一切都好,我已心满意足!” “庄主为何变成这般模样?” “为了心上人,为了心上人的心事,我想帮她了却她的一大心病,但我低估了对手的实力,才失手变成今日这般模样!”柳心白又举杯入口,冷月白暗运了三成功力在他的酒杯上,可是杯中的酒平稳地流入柳心白的口中。冷月白知道他功力尚可,江湖人能抵抗他三成功力的人不多见的。 “万幸庄主的武功健在,他日还可东山再起,伺机报仇!” 柳心白笑声凄厉:“哈哈!我本与人家无仇,是为了心上人才做那件事情,现在我已变成这般模样,本就不爱我的心上人更不可能喜欢我了,所以我不打算寻仇,就安心经营我的绸庄,守着满院的石竹过下半生吧!爱情虚无缥缈,银子却十分实在;心上人会伤你的心,可不能言语的花草却能开满绚丽,愉悦你的心情!” “那你不再思念你的心上人了吗?” “月上柳梢,夜空寂寥,思念如刀!” 字字似针扎得冷月白心痛,等某天,紫罗嫁进了赵家,他对她的思念也会如此吧!原来情是如此伤人! “只可惜,我在她心中从没有任何位置!” “我比你稍微幸运一点,我在她心里有位置,可是我们出身地位相差很多,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她很快就要嫁做他人妇了!我想为她做一匹她喜欢的上好的紫罗兰绸缎,既然你我已是朋友,何不成全我的心愿!” “不,商有商道!我已经答应那位赵公子为他做,就不能再为你做了,赵公子要的是世上独一无二,某日,他若知道我出卖了他,岂不是要发怒关了我的石竹绸庄?人家的爹可是当朝丞相!”柳心白站起去厨房端那尾烹好的鱼,经过冷月白身边,他的面纱再次轻拂他的面颊,他看着他的背影,一个大男人居然走路有点娇娇女儿态的弱柳拂风! 第三十章 一笑百媚 夜深!人静!更夫的锣声响起。 一名女子,一名红衣女子独坐桌前,饮酒。她要的是东风客栈最贵的酒:一笑百媚。此酒饮了能使漂亮的人更漂亮,丑陋的人更丑陋。她喝了后当然会变得更加漂亮,因为她长的很漂亮。 隔着几张空桌子,坐着一名白衣男子,他喝的是不变的女儿红,他从不喝其他的酒,若无这个牌子的酒,他宁愿不喝。 一双手,一张笑脸,半盏酒,婉转如夜莺轻唱的软语:“冷大侠,可否尝尝我的一笑百媚?” “在下很想,可是不能!我是个专一的男人,爱人只爱一个,喝酒只认一种!”冷月白推回酒杯。既然被来人识破身份,为何不爽快承认?这七年来,除了当年下毒的幕后黑手,谁还会记得我冷月白? “呵呵,这样的男人世间少有!小女子万分佩服!”她说着掏出火焰令牌在手中把玩。 “姑娘可认识柳红焰?红纱门的帮主!”冷月白看着令牌说道。 “她呀!是红纱门的上一个帮主,现在的新任帮主是我,小女子名叫柳如花,因为生得貌美如花,父母才为小女子取了这个名字!” “哦!”他继续喝酒。 看面前的男人那么冷淡的反应,柳如花心冷如冰,他都没有追问一句柳红焰的下落。他真的值得那柳红焰抛弃帮主的身份,抛弃生命去追逐吗?他的心里没有她呀!她何必如此痴傻? “为何她不想再做你们的帮主了? 哼,终于问了这句早该开口问的话! “因为她触犯了帮规。红纱门的宗旨就是搅乱本来已经很乱的江湖,特别是要迷惑那些好色之徒。我们红纱门没有是非善恶的评判标准,只鼓励帮中女子享受肉体盛宴,掏空男人的身体,掏空他们的钱袋子。我们定了极严的帮规,规定帮中的女子每个月要跟不少于三名男人上床,要上缴白银一千两。可是柳红焰自从迷上了一个叫冷月白的男人,她再也没遵守过帮中的规定,她行遍江湖追他的行踪。红纱门的女子要人尽可夫,要万叶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谁若爱上了某一个跟自己上过床的男人,谁就得被驱逐出帮派,帮主也不例外。”柳如花看着冷月白的眼睛说道。 “听来实在新鲜!这红纱门原来就是江湖妓院!那今日姑娘为何来找我?” “那柳红焰离开红纱门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我正好来汴京办事,猜测她是否从良?你是否已娶她为妻?现在看来,你没娶她,要不今夜你就不会独自一个人在这里喝酒了。” “我娶她?永远都不可能,我怎么能娶一名人尽可夫的女子为妻?想想都脏的很!”冷月白眉头紧皱! “冷大侠!你错了!我们红纱门的女子个个都是冰清玉洁,在外人看来我们的身体可能不干净,可是我们的心,我们的灵魂是无人能比的纯洁。我们爱着的时候,比任何帮外的女子都真诚,都热烈,都奋不顾身!” “你若告诉别人,妓女是纯洁的,恐怕他们都会反驳你!”冷月白从鼻腔里冷哼! 他们停止斗嘴,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香气,奇特的香气。 声音,如蚊子嗡嗡叫的声音。 脚步,迅急如风的脚步。 他们的酒桌被四名黑衣蒙面人团团围住。被围的人一点都不惊慌。 “这世间,什么最昂贵?” “命!” “可是面前的这对男女好象不知道自己就要失去这件最宝贵的东西了!” “那我来提醒他们一下!” 四个人每人说了一句话,一条细细的青蛇落在桌上。那诡秘的香气是蛇身上散发的。 “别让它污了我的酒!”冷月白淡淡地没有表情地开口。 “只要姑娘还了我们垛主的那银票,我们能顺利回去交差,它肯定会乖乖的,不会污了你的酒。” 柳如花妖精一样缠在冷月白的身上:“夫君,我们每日的花销那么大,我看你每日做工如此辛苦,就想趁你不在的时候,去酒楼唱唱跳跳挣点钱,可是在和平酒楼,那垛主看上我的美貌,逼我跟他睡觉,我从了他,离开的时候一时糊涂,就拿了他身上的银票,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追到这里来了。你要帮为妻讨回公道!“ 冷月白展颜一笑,这就是妓女的面孔,搜刮的你一干二净,还装的如此无辜:“你拿了他多少银票?” “不多,只是十万两而已!谁知道他们这么小气,这么点小钱还追到了这里。”柳如花撅起的红唇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冷月白一愣,这是柳红焰七年来惯用的勾引他的法宝。那柳红焰到底去了哪里? 他伸手搂过她的细腰:“宝贝,别担心,为夫帮你摆平!” 她整个人贴到身上,轻啄他的面颊:“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戏演到这里,冷月白一定要出手了,否则自己的一世英名就毁了,接着演下去,这妓女还不知道使出什么阴招! 他单掌朝桌上的爬行的蛇劈去,手并未沾到蛇身,掌风将蛇断为四截。他举杯喝酒:“我最恨人家打扰我喝酒,蛇也不例外。” 脑后生风,他并未回头,抓起桌上的筷子切断那股冷风,“啊”的一声,那双伸出的手手骨已碎裂。一支剑抵至喉间,他不紧不慢地咽下口中的酒,手潇洒地向空中轻挥,血从运剑的人口中,鼻中,眼中涌出,几滴血落在了酒坛中。 “我的酒被污染了,喝不得了!”他抱起柳如花,跃出包围圈,落在了那几人背后。其余的人都看到了倒地的人脖子上缠绕的头发丝,他们彼此对视一下,其中的一个吹起了笛子,诡秘的香气,缠绕的蛇吐着红信子,发出丝丝的声音从门外向客栈内涌进。 “你闯大祸了!”冷月白对柳如花说。 “本来只要死几个人,现在看来这满地的蛇也难逃恶运。可惜了这些用毒液喂大的小家伙。夫君,你可要手下留情!”柳如花笑靥如花。 “你且梁上观战!”冷月白把柳如花送到屋梁上,跃身而下,随后剑光和他的衣闪电如夜色里的白色鬼魅。 人的惨叫,尸体,血顺着剑刃滴下,倒地的人眼睛睁的很大,满脸惊恐和质疑。死亡在一瞬间发生。 柳如花站在满地蛇的断尸之间,看着倒地的蒙面人,格格大笑,她伸出玉手扒开他们的衣服,胸前赫然出现蝎子纹身,他们都是黑颜帮的人。 冷月白转身欲离开这里,柳如花大叫:“夫君,你可不能抛弃奴家!” 冷月白皱眉:“没有黑颜帮的人在场,你不用演戏,记住,以后绝对不能再叫我夫君,否则下次我不会再出手帮你。” 柳如花撇嘴:“那好吧,叫你呆子。” “随便!” “你带我走,否则,我不知今晚该睡在哪里!” “哈哈,我不相信,红纱门的帮主人会连个住处都找不着?你那么多银票在身上,可以买下汴京最豪华的客栈!何愁没有住处?” “我骗你的,我只是红纱门的普通弟子,不是什么帮主,那火焰令牌是我无意间捡到的。” “叫我如何相信你的话?” “你回头看看就知我说的都是真话!” 冷月白回头看时,看到一具年轻,饱满,美丽,比例恰到好处的裸体,他急忙转过头来。 “这样你就知道我没撒谎了。”女人的心真是奇怪的很!习惯用脱光身子来证明自己的真诚。 “这不能证明你说的是真话,只能证明你是个放荡的女子!”冷月白开口嘲讽。 “啊”他听到一声惨叫,东风客栈的店小二捂着眼睛大叫。 “叫你贪心,盯着自己不该看到的东西死看,我又不是脱给你看的!”柳如花骄傲的声音。 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是男人都喜欢光着身子的女人呀!她自己脱光身子诱惑别人,还责怪别人轻薄了自己! 冷月白使轻功飞身店外,他要回家了,这等女子自己还是离她远点好! 丢了一包解药,丢了一句话:“服了解药,三个时辰以后,你的眼睛会恢复正常的。要记住以后不可贪色!否则你会死得很惨!”柳如花气得跺脚跟上冷月白。这个男人真是不解风情,为何姐姐还对他如此痴迷,非要自己来帮他!他的轻功太好,她跟了二里路,已经气喘吁吁了!冷月白听到她的喘息和越来越慢的脚步知道她坚持不了太久,故意在东城绕来绕去不回关府。 “呆子,你今晚到底在哪睡觉,感情跟我一样也无处落脚?要不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后面的人沉不住气了。 “去哪?”冷月白。 “去一个你可能不敢去的地方!”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不敢去的地方?” “那好,你跟我一起去陈忠大人的府院。” 闻言,冷月白心里一沉,他到处查线索,可从没想过自己曾呆了二十几年的陈府里可能隐藏着极为重要的线索。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最想不到的地方才是最重要的地方。 第三十一章 陈府 旧日的高墙,旧日的门楼,旧日的院落,但旧日的繁华不在,唯多了些许满院的荒草和白骨。冷月白随柳如花从后门进了院子。 “可发现这里有何不同?” 冷月白摇头:“从前这里一片生机,现在这里空留几百冤魂。” “呸,呸,我可不喜欢死这个字,我还没在花花世界游荡够呢!嘘!有人来了!” 柳如花带他闪到一根红漆柱子后面。 两个穿着太监服的小太监出来小解,他们对着院子里的一堆无名白骨撒了尿,然后往屋里走。这是陈忠大人从前的书房。冷月白和柳如花赶紧跟上。 “你说这狗皇帝死嘛又不死,老是这么半死不活地拖着,害我们每日要走这阴森森的地道来取药。” “你少发牢骚,被那个狠毒的女人听见的话,你我不但拿不到那笔银子,说不定还丢了自家性命。” “哎!”那个身形稍矮的小太监叹了口气。 就见那二人走路一蹦一跳像两只跳蚤跳到最大的那个书柜前,高个子的从书柜中抽出一本书,然后又把书籍放回原处。柜子慢慢向左移开,他们走进去后柜子又回到原处。 这里怎么会有太监的身影,太监不应该在宫中吗?冷月白想进屋看个究竟,被柳如花一把拉住,她扔了颗小石子在地上,屋内立刻下了一场蛇雨,几百条小蛇从房梁坠下。她看了看冷月白,微微一笑,又扔了一颗小石子在地上,紫色的烟雾升腾起来,不好,七绝迷魂散!两人赶紧闭上气门离开。姐姐明确地告诉她这间屋子有机关暗器,她一一记在心里,否则后果就严重了。姐姐就是发现这间屋子的奥秘,试图弄清谜底,疏忽大意才中了那个贱人的毒。为了这个冷血的男人,她的姐姐中毒后趴在梁上,看到了别人怎样打开此机关才离开。她错过了最佳的解毒时机,才变得丑陋无比。柳如花知道那书本后面有个按纽,那按纽要左旋三下,右旋三下,然后轻扣三下,才能进到里面的通道。她的姐姐告诉她的! 冷月白带着柳如花到闪进了隔壁的屋子,这屋子是从前陈夫人祭拜佛像的地方,神龛上放着观世音菩萨的塑像。冷月白擦亮了火折子,看到屋内的陈设没有任何改变,观音的塑像积满了尘年老灰。但是观音左手翘起的食指却异常干净,仿佛每日都有人擦拭。这或许又是通向哪里的机关,但他不敢轻易去试。姐姐没告诉自己这间屋子也有暗器机关,因此她也不敢妄动。 黑暗中捱了半个时辰,他们回到原来的屋子,蛇和诡秘的毒气都消失了。他们依照刚才那两太监走的跳蚤路径跳到了书柜前,一个黑暗的入口呈现在眼前,冷月白首先走进洞内。五月的天,洞内却是奇寒,他不禁打了个冷战。柳如花跟在他身后,他们站在狭窄的通道里停顿了片刻,让眼睛习惯黑暗,摸索着向前走。狭窄的通道出现了一个急转弯,然后别有一番洞天:灯火通明,上千把椅子一排排整齐排好,一个玉石宝座,宝座上有帝王才能穿身的黄色龙袍。柳如花和冷月白彼此对视了一下。穿过这个大厅,接着走了很久的幽暗潮湿的通道,听到前面有人声。 “你说!他们都在外面逍遥快活,偏偏要我们俩人看着这空空的通道,那么多机关暗器有人能进得来吗?听说最近和平酒家新来了个会唱歌跳舞的女人,上过她的人都称赞她的床上工夫不错,就是价码太高了,要三百两银子一夜。”冷月白知道他们在谈论身边的柳如花。 “要不,我们出去一下,反正帮主只在每月初八到初十五那几天在这里。在这里每天只见到两个来来回回的小太监,闷都闷死人了!” “好吧,晾屋子里的这个活死人也逃不出去。”另外一个朝旁边的一间铁屋子努了一下嘴。 “跟上他们,看看怎样才能从这里走出去!”柳如花隔空传音给冷月白。冷月白闪到旁边的岔道,待他们走过后悄悄跟上。 “这屋子的人都关了一个多月了,到底啥时候送他见阎王,他死了,我们哥俩就不用天天住在这地洞里了。没有酒没有肉可以,没有女人可真是寂寞的很!” “估计快了吧,听说她儿子大婚以后,她就要动手实施自己的计划了。”停顿了一会,他又说:“听说她还让她儿子娶了关一狄的女儿,到时候,用姓关的女儿要挟她的老子兵变可是一步高棋。” “我们的帮主向来不做无把握的事。到时候我们黑颜帮的人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女人,酒,肉,用不完的银子,哈哈!” 一个人伸手按了出口左边凹槽里的机关,又用脚重重踩了一下地面上的石块,出口打开了,他们吹着口哨轻松地走了出去。 第三十二章 阴谋 看来他们并不知道紫罗是陈忠大人的女儿! 赵允哲该死! 她的娘该死! 所有想害紫罗的人都该死!青州的偶遇,紫罗的婚礼,原来都是他们的阴谋!那个青州夜探关府的人必是赵允哲无疑! 冷月白回到原处的时候,柳如花正趴着铁屋的小窗户对着屋内的人说话:“喂,你是谁呀?为什么被关在这里?你回答我呀!” 屋内的人稳坐如泰山,低着头,拴着他的铁柱子挡住了屋外射进的光线,看不清他的脸。他不说话也不动弹。 “他被人点了穴道,如同行尸走肉,只知吃喝,不会回答你的。”冷月白说。 “那怎么办?” “把铁屋打开,救他出来!” “我刚试过了,可是没用!” 冷月白站定,运用十成的功力推那铁屋的墙壁,可那墙壁纹丝不动。他走近才看到,这个屋子不是由四堵墙壁组合安装而成,而是用铁在模具里一次性整个铸造而成的,唯一的向外的通道是那扇只能送进饭菜的小窗子。看来,关他的人是打算囚禁他一辈子,不想让他再出来了。 “走吧!”试了第三次没成功,冷月白对柳如花说道。 他们又往前走了遇到了一个岔口,一边的路没有门,张着黑洞洞的大嘴,另一边的路用石门堵死了。 “走哪边!”柳如花问。 “走石门这边!”冷月白说。 “你想找死,我可不想!” 柳如花朝畅通的那条道上走。两人在黑暗中行了半个时辰,闻到了一股菜味,浓香的菜味,通道的尽头是一块圆形的木板。他们怕有什么机关,没敢出手推那木板。就听一阵锅碗瓢勺叮当作响的声音,一个像女人一样的男人的声音高声说道:“皇上的夜宵备好了没?”冷月白听出这是皇上身边受宠的王公公的声音。在青州他用这样的腔调颁布了提升关大人的圣旨。 “都齐了,马上就来!” 一阵脚步声响起,外面一片安静。柳如花的肚子咕噜咕噜直叫:“被那群蠢货搅了我喝酒吃菜的好心情,我肚子饿的很,出去找点吃的。” “你忘了这饭菜都是加了毒药的,吃了会短命的。” 他的话刚一落音,就听支嘎一声,木板被柳如花推开了。没有任何机关暗器。他们走出去,才发现这是一只放菜的柜子。他们把后面的面板挖空了,做了个通道的门,他们从一堆大白菜里钻出来,在御膳房里转悠了一圈,原路返回了陈忠大人的府里。 离开陈府以后,柳如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里。冷月白回到关府,掏出好几个被揉皱了的小纸包,这纸包是他从御膳房的垃圾堆里捡到的,他要弄清楚那里面包的到底是什么毒药。那个柳如花怎么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看样子,她并没有加害自己的心!紫罗的明天怎么办?她不能嫁给赵允哲,绝对不能! 今晚,他又去了哪里?都五更天了才回来!自从他不跟自己睡一个房间就夜夜迟归,他都去干什么了?紫罗听到冷月白的门响,一夜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沉沉睡去。这几日,关夫人每日在教她一些待客的繁文缛节,以及侍奉夫君和公婆的礼仪,她学的很用心,还好她是个哑巴,省去了要违心开口出言讨好未来公婆的必要功课。 第三十三章 万兴钱庄 王参政和赵允哲一起乘着马车来石竹绸庄取那日定做的绸缎。柳心白看到王参政开口道:“这位公子未曾谋面,不知……” “他呀,可是京城首富王知银的儿子,他们家在京城开了上千家酒楼,最著名的就是那家和平酒家。” “在下王参政,见过柳庄主!” 店里的伙计取了那匹绸缎,赵允哲拿出玉簪对照一下,发现花色纹理竟跟玉簪里的分毫不差。 “柳庄主真是过目不忘的奇才,我一定向亲戚朋友多多推荐你的绸庄。” 赵允哲命赵肃取了银两,没想到柳心白坚决不收:“就当我送公子的结婚贺礼吧,今后还要仰仗公子多多照顾我绸庄的生意。” “那怎么行,做这匹绸缎肯定耗费庄主很多心血吧?!” “公子来我绸庄的时候,我就说过,在下感动于公子的痴情,就当我是送了贺礼给你的那片痴情吧!这个世间,痴情的人已经不多!” 听柳心白这么一说,赵允哲收回了银两:“我大婚之日,一定请柳庄主前来喝喜酒!” “一定,一定!” 柳心白送他们离开绸庄,一名红衣女子走过来说道:“这赵允哲的确比冷月白英俊富有的多,而且一看就是个很会宠女人的男人,那关紫罗嫁了他就等于嫁给了幸福。怪不得冷月白主动放弃了。可惜呀,姐姐,他虽放弃了关紫罗,可是心里还没有给你留个位子。我就不明白,明知道他不喜欢你,你为何还要帮他,甚至为他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姐姐,你真可怜!” “你不懂得爱,也没刻骨铭心地爱过,你才可怜!”柳心白轻轻开口,她顿了一下,说:“刚才跟赵允哲一起前来的男子就是那日在山洞救我的男子,你要记得保护他的安全。” “姐姐请放心,我这辈子就是喜欢男人,特别是年轻英俊富有的男人,我都舍不得他们死去。这是我昨日从那黑颜帮垛主的身上拿来的十万两银票,呵呵,他虽英俊,却愚蠢的很,我对他笑了几下,他就晕了,完全失去理智了,自己从怀里取了银票交给我。事后,又派人来追我,幸亏冷月白出手帮我解围。” “你的任务只是帮助冷月白查案,不可贪心,不可节外生枝!” “姐姐,我知道了,不过这银票可告诉我不少有用的信息。这十万两银票出自同一家钱庄万兴钱庄,我已经查过了,万兴钱庄的老板就是那个叫王知银的大财主。不巧的是,王知银就是那个救过你的年轻人的爹。姐姐,这可叫我如何是好呀!” “他跟他的爹绝对不一样!”柳心白摇了摇头。 “姐姐,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小心为好!源源不断的银子从王知银的钱庄流向赵夫人手里,他仿佛就是她的钱袋子,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钱袋子,姐姐,这难道不奇怪吗?” “或许这十万两只是一个偶然!” “姐姐,那些跟我上床的男人用的都是万兴钱庄的银票,这不是偶然!不如,我们去会会那个钱庄的老板?” 一名蒙着面纱的黑衣人,一名浑身似火的红衣女子在万兴钱庄要关门的时候出现了。她们手持十万两银票要兑银子,店里的伙计恭恭敬敬地说:“姑娘请等一下,我已经派人前去通知我们的老板,他到了,签了字,姑娘就能拿到银子了!” 一阵鸽子扑腾翅膀的声音之后,一个大腹部便便,衣着华丽的胖胖的老头子从后面走出,他长的很奇怪:头又尖又小,脸部奇肥,两腮高的几乎把鼻子埋住了,他的眼睛被脸上的肉挤得眯成了一条缝。这样,他即使不笑,人家也会以为他在笑。 他笑着说,或许没在笑:“十万两银子那么重,姑娘并未带马车前来,如何拿的回去呀?不如留个地址给在下,在下派人送到府上!” “这样呀,那我今日就不取这么大的数目了,先取个小数目的花花!”柳如花收回那张十万两的银票,从袖中拿出一张三百两的银票。 那个人的眼睛看到银票眯缝得更厉害了,他抖动着脸上的横肉:“姑娘稍等,我去为姑娘取银子。来人!给姑娘倒茶!” “不用,本姑娘从来不喝来历不明的茶水!” 柳如花看着那个人的眼睛说道。 他笑了:“姑娘请便,我去去就来!” 他去了很久,又一阵鸽子扑腾翅膀的声音之后,他返回,手上托着银子:“姑娘久等了。” “你这万兴钱庄可真是奇怪,一定要有鸽子带话给你,你才敢放银子给取钱的人,你不是钱庄老板,自己做不了主吗?” 柳如花咯咯大笑。 “呵呵,姑娘可真聪明!不过,太聪明了可不太好!聪明的人都很短命!有时候还是傻一点才好!”王知银笑得和诡秘。 “是吗?那你活了这么久还没死,想必你是个蠢人。蠢人活在这个世上着实浪费空气,也很可怜,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利用。与其任人摆布,被人当作工具使用,我觉得还不如短命!” 柳如花扭着细腰看店里的伙计打扫卫生,收拾柜台。看那几个伙计举手投足,就知道他们个个是身怀绝技的习武之人! “你怎知是利用?或许我们各取所需呢!” “在汴京,论财富除了天子,就是你王知银了。你还需要什么呢?我想是权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对吗?人啊人,可真是贪婪的很!” 柳如花感叹。 “想不到姑娘不光歌舞厉害,心上和嘴上的功夫都不饶人!” 王知银看着自己肥胖的手掌说话。 “过奖了,其实,我最厉害的还是跟男人睡觉!不过,可惜了,我对老男人没有任何兴趣,对胖成肥猪模样的老男人更不感兴趣了。” 柳如花旁边的黑衣蒙面人听了她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那笑声沙哑,干硬,让人听了很不舒服。他开口:“小妹,好了,我们该走了。” “银子那么重,你帮我拿着好了!” 柳如花把银子扔给他,他接了,转身,二人一起离开万兴钱庄。 “这个人的声音真难听!” “她的身段可是极好的,细腰,长腿,瘦肩!” “老爷的意思,他是个女人?” “男人能长出那样水葱样嫩白,柔若芦苇的一双手吗?” 院子里又响起了鸽子扑腾翅膀的声音,王知银走到后院,看了纸条,脸色煞白!短短几天的工夫,又是一个十万两,她难道要掏空他的钱庄吗?他的白花花的银子河水一样地流到了她的手里,可她许给自己的梦依旧遥遥无期!他担心夜一长了,梦可就多了;他更担心她骗了自己! “姐姐,那王知银是个傻瓜,那个狠毒的女人只是要用他的银子而已!” “他不傻,只是贪心而已。一个人心中若有了贪念,贪恋本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贪恋自己命中没有的东西,就容易被看破他心中贪念的那个人利用。” “姐姐,你也是一个心存贪念的人,你明知道冷月白的心不属于你,你却偏要去追逐他的心,想把它据为己有!” “爱情的贪念能使人变得伟大,忘我的无私,也能使人变得行为龌龊,心地狠毒!我很高兴自己变成了前者!” “哎!谁又会感激你的伟大呢?他都不知道是你在帮他,更不知道你为了帮他,变成了这般模样,这样的伟大,这样的牺牲,这样的无私有意义吗?” 柳如花叹息。 “小妹,爱情是自己的事,自己的付出自己明白就够了,你若苛求爱人的回报,那就不是爱情了!” “姐姐,那王知银被权势迷昏了头,你被飘渺的爱情迷昏了头,你们都不可理喻!” 柳如花快步向前把柳心白抛后了一大截。 第三十四章 皇上病了 丫头馨岚急急走进紫罗轩,跟准备外出的冷月白撞了个满怀,身后跟着的那名男仆抱着一匹紫罗兰色绸缎,没提防,三人挤做一团。冷月白伸手扶起二人:“何事,如此惊慌?” “关护院,紫罗小姐的未婚夫君刚差人送来一匹紫色绸缎,叮嘱夫人用这些绸缎给小姐做嫁衣。你看小姐虽然有无数紫色的衣裳,可是这种图案真的很特别,只怕不是在京城里做的。”馨岚打开绸缎呈给冷月白看。浅紫色的闪亮细丝线嵌在深色紫罗兰色的绸缎内,衬托得绸缎上的图案更加有立体感,对着刚露脸的太阳看,可以看到一名头戴玉簪的女子的侧影。看来赵允哲在这绸缎的设计上下了很多工夫。若有若无的醋意和失落在冷月白的心头涌起,紫罗已经是别人的紫罗! “好的,你们赶紧送给小姐吧!”他说完,赶到前厅,要趁着关大人早朝之前,向他汇报点事情:“大人,最近皇上的健康状况怎样?” “皇上被赵士杰贡献的美女迷昏了头,每日只知饮酒作乐,放纵情欲,根本无心早朝!人很消瘦,大殿之上,也是昏昏欲睡!” “宫里都是谁主管皇帝每日的饮食?” “一向都是王公公,此人在皇上身边呆了十年之久,因为善于把握皇上的心思,十分了解皇上的喜好,所以深得皇上的信任!” “你怎么问起这事来?” “我怀疑有人意图通过在饭菜里下毒的方法来暗害皇上!我还没查清楚,待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对大人禀报。” “大人,以后倘若我不在府中,请一定嘱咐严泽瑞对紫罗好生看护!” “为何这么说?有关陈大人的案子你有新的线索了?” “是的,种种迹象把疑点指向赵家,赵夫人和赵允哲。大人,我会争取在紫罗大婚之前查明此案,我不会让紫罗往火坑里跳的!我怀疑黑颜帮也听命于赵夫人。而且黑颜帮的垛主居然随身携带十万两银票,因此我想她的背后一定有财力雄厚的人在为她撑腰。” “哎,我大宋堪忧呀!现如今,皇上只知享乐,哪管百姓疾苦?辽人最近在边境又屡次发动了小规模的扰民战争,抢夺了很多粮食和牛羊过去。守边的萧达平将军多次写信奏明皇上请战,奈何皇上和赵士杰都主张不抵抗,他们说我大宋土地肥沃,物产丰厚,他们仅仅抢了些牛羊粮食过去,何必如此惊慌?外部辽人想强我土地,内部他们想颠覆皇位,只怕到后来苦的还是百姓。现在苛捐杂税已经让百姓不堪重负,昨日早朝,赵士杰又向皇上建议增加商业税赋和农业杂费的征收项目。寇大人极力反对,被皇上驳回!边境更是连年战乱,饥荒严重,满地饿殍!这样下去,不要等赵士杰一撮人来颠覆皇位,只怕失了民心,皇位不保呀!” “大人请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冷月白别了关大人,去了石竹绸庄。还未曾进门,就闻到阵阵菜香,这柳心白真是会享受之人。他踏进石竹绸庄的后院,看到院中的石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和酒菜,一白衣男子背着手,立在桌前。这是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冷月白刚要折身回去,柳心白端着一尾黄河鲤鱼出来,看到了他。他略微慌乱,很快恢复平静:“看来,我此生不能讨女人的欢心,倒是若了很多优秀的男子上门,快请坐!” 柳心白抱了一坛女儿红放在桌上:“今日不醉不归!” “我今日来不是喝酒,是有事相求!”冷月白掏出那个在宫中捡到的包毒药的纸包,淡淡地说:“我自以为自己是识毒之人,可昨夜整夜研究,不知道此包里包的是何种毒药。” 柳心白接过纸包,哈哈大笑:“你们两个人真是奇怪的很,拿一样的玉簪来求我做绸缎,拿一样的纸包来求我鉴定毒药。不过每次,他都比你快一步!” 冷月白愣住了,他看向赵允哲:“你从何处得到这纸包?” “我娘的卧室!”赵允哲答的很坦然,然后笑着反问:“你从何处得到你的纸包?” “皇宫中的御膳房!” 笑意从赵允哲的唇边隐去,他的猜测和怀疑得到了证实。他的娘不仅想害他的爹,还想夺得皇帝的江山! 第三十五章 中毒 柳心白沙哑着嗓子再次昂天大笑:“此包里包的毒药是散心涣智的药物,此药看上去没有剧毒,但是服用后,可使人精神萎靡不振,体力和功力慢慢失去。超过了十日,药物的毒素就会一日日留在体内,遇到酒,毒性就会渗入骨髓。体格好的人半年之内,必死无疑;体格不好的人,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就会命丧黄泉!” 柳心白和赵允哲彼此对视一下;“此毒,可有解药?” “没有解药,下毒和研究这种毒的人,没打算让中毒的人活下来!”柳心白轻轻地说。 “倘若不超过十日呢?”赵允哲追问。 “普通人会终生精神萎靡不振,习武之人会功力大减!” “看来你的娘可真是蛇蝎之心!”冷月白开口。 冷不防,赵允哲出招,他的扇子并未打开,拿在手中似短的兵刃,招招逼向冷月白,尽管他的娘待他不好,尽管他已经发现他娘的野心,尽管一切迹象表明他的娘已经开始向他和他的爹下毒手,可是她毕竟是生他养他的娘,他怎能允许别人任意羞辱她?气愤之下,他加快了招势。冷月白发觉他的功力已经大不如在青州的那个夜晚,还手之间,他开口怒吼:“为何在青州元宵要装作巧遇紫罗?为何要夜探关府?为何费心接近徐婉,然后结识关大人?既然不爱紫罗,为何还要娶她,毁她一生的幸福?” “遇见紫罗只是偶然!认识徐婉的确是为了接近关大人,可那是我的爹要我去做的!我爱紫罗,尽管她恨我!我没想过要毁她一生的幸福,我想给她毕生的疼爱和关怀!我爱紫罗,非她不娶!” 几个招势下来,赵允哲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他知道他的娘毁了他的武功!他明白了为何他的娘一向反对他喝酒,最近这几天,却每日都在晚饭时间拿出上好的女儿红给他和他的爹喝;他明白了为何他的娘坚持要他娶紫罗为妻;他明白了为何他的爹要他去青州打听关大人的实力,为何要安排他在关大人身边做事情。他明白这些,心也被伤透! 原来自己一直都只是爹娘的工具!他回想从前种种爹的言论和行为,知道爹一定对娘的野心了若指掌。可是现在,她为什么要害爹呢?为什么要害自己呢?人难道为了皇位,连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都可以舍弃吗? 柳心白倒了一杯女儿红,边吃菜边观战!他理解赵允哲为何发疯,他被自己的爹娘当猴耍了这二十几年,他只是他爹娘成就大业的工具,明了这一切,他怎能不伤心? 人一向都被自己最在乎的人伤害! 这世间,伤自己最深的都是自己在乎的人!看到冷月白卡住了赵允哲的喉咙,他坐不住了,着急地开口:“不要伤他,他很无辜!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他的娘给他也下了药,他也只是个阴谋的受害者!” 冷月白一惊,松了手,他早就觉得他功力比在青州大减,可是没想到他也中了这种奇毒!都说虎毒不食子,她的娘却连亲生儿子也不放过! 赵允哲像根木桩立在院中,他回忆7岁时,他的娘因他练武偷懒,用柳条把他的小腿打得红肿不能走路,他的爹用盐水为他按摩,他叮嘱他以后要听娘的话,他告诉他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的娘一直待他冰冷。在赵家,从小到大,能给他温情的就是他的爹。算算从娘第一次下毒到现在也只是四,五日的时间,他要阻止她继续害爹。 “喝酒!”柳心白过来拉他;“一醉方能解千愁!” 赵允哲坐定,一杯接一杯,直到烂醉如泥。 “倘若他的娘不是他的亲娘,他就比较容易理解这一切!”柳心白悠悠地说! “不管亲娘晚娘,他总有个娘,我从小就没爹没娘,冬天的时候我从没穿过棉袄!病了没人医治,饿了去讨口饭吃,困了睡在野外,他比我还是幸运的!”冷月白黯然道。 “他不厚道,抢了你心上的女子!”柳心白看着冷月白。 “她还在我心上,没人能把她抢走!” “可她是要嫁他的!”柳心白的笑声很凄惨。 “除非他的爹娘全死光,否则我不会让紫罗嫁进他家!” “赵家受了蛊神的诅咒,男丁稀少。当今皇上只有兄弟两人,赵士杰的夫人肚子争气,生了个儿子。当今皇上却惨的很,三宫六院的妃嫔,却只生女儿,没有儿子。而皇位向来是传男不传女,所以皇上若是死了,赵允哲将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他肯定要为王为帝,为何他的爹娘要如此心急?”柳心白转移话题。 “你错了,他娘要自己做皇上,所以才对他们父子下手。而且肯定有什么事情促使她加快夺位的步伐!”冷月白一语道破天机! “你是说她要做一名女帝王???” “是的,女帝王!万人向她俯首称臣的女帝王!” 第三十六章 黑颜帮帮主 赵允哲有的是银子,当然就能找到京城中的能工巧匠,帮他做出有酒味却没酒性的女儿红。 他用这些女儿红换了家中酒窖中的酒,买通了家中厨房里的下人,要他每日负责更换他娘给的药粉。如果他的娘能用大把银子使他背叛爹,那么他也同样能用更加大把,几倍大把的银子让他背叛他的娘。银子本来就是个好东西!它能使亲密的变成疏远,高尚的变成龌龊,忠心的变成背叛! 他去了宫中一趟,看望了他那个瘦骨嶙峋,没有人气的皇帝叔叔。他不知道他的娘从何时开始给他下了毒药,但他知道他的死期在即了。 他的皇帝叔叔摒退了太监,宫女和他的爱妃,慈爱地唤他到床边:“近来,寡人觉得喘气都有些困难了,宫中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不知寡人得的是什么怪病,看来寡人的大势将去。这可能是苍天在惩罚我二十五年前的罪孽!” 赵允哲哭了,他虽不是一代明君,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叔叔:“允哲会为你请江湖中的高人来医你的病,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傻孩子,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已拟好诏书,等我去了,把江山还给你的爹,还给你!这江山本来就是我二十年前偷来的,现在物归原主!” “为何有此一说?”赵允哲大惊。 “到时候你会知道的。去吧!”慧帝无力地握了握赵允哲的手。 这么多年,他坐着本该属于赵士杰的皇位,享乐,醉生梦死,从不觉得愧疚和不安,现在要撒手人寰,他才方觉不安!他睡过的女子不计其数,他吃过的山珍海味不胜枚举,他下旨斩首处分的人命多如牛毛,现在看来这一切都如过眼烟云。 坐在皇位上,面对跪拜的文武百官,他觉得自己是叱咤风云的威武英雄;现如今躺在病榻上,他觉得一切都只是虚空的虚空,他曾经处心积虑夺来的江山,他曾经不顾健康夜夜笙歌的享乐跟就要失去的生命比起来,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赵允哲看着昏昏欲睡的慧帝离开了皇宫。他的娘不缺银子,贵为丞相夫人,也并非没有地位权势,她到底为何要如此?赵允哲苦思珉想得不到答案! 她每日晚饭满意慈爱地看着他和他的爹吃下加了毒药的饭菜,喝下能尽快散发药性的女儿红。她的脸跟平常一样平静,冷淡!坚持了十日,她自以为大功告成,不再逼他们每日饮酒。 赵允哲请了汴京最好的工匠,开始着手在丞相府内修建一座紫罗轩,一座跟青州和京城关府里一模一样的紫罗轩!他有意选了院落的最深处,远离他爹娘住的前院。他要在院中种满她喜欢的紫罗兰。他要她即使嫁进赵家,还能感觉自己从未离开关家。 他的娘来看过这个院落,看他的进展如何。转悠了一圈之后,她出言嘲讽:“看不出来,我的儿对这位早已失贞的哑巴下贱女子倒是满怀怜爱!” “娘为儿子选的妻子,我当然要好生对待,否则岂不是辜负了娘的一番好意?” “我儿还真是了解为娘的心思!” “知母莫若子呀!”赵允哲看定赵夫人的眼睛,在那里他没发现一丝一毫的不安和躲闪! “哈哈!你好生准备吧!我的儿!对一位母亲来说,没有比儿子的幸福更重要的事情,希望那个叫关紫罗的哑巴能给你带来真正的幸福!”赵夫人笑了。 “娘请放心,她会的,她一定会的!”赵允哲转身的时候,感觉一阵冷风从脑后袭来,他知道她在试探自己的功力,故意慢了半拍才出招回击。他只用了三成的功力! “我的儿近来光顾着挂念迎亲之事,疏忽了练武,武功大不如从前了!”赵夫人似笑非笑地说。 “儿子一定抓紧时间把失去的功力找回来!”听了赵允哲的回答,赵夫人挂着诡秘的笑意满意地离开。 失去的东西就像那一去不再复返的时光,怎么可能找的回来了呢?他的儿子可真是幼稚!二十几年前,她失去了自己珍爱的男人,也曾经妄想把他找回来,她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去找他,没想到最后换来的是他的痛下杀手!死过一回,她就停止寻找失去的东西,她开始有计划地争取比男人更实在的东西。她登上至高的宝座,她要让他为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悔青了肠子! 鸽子来了!她伸手取下字条,看完之后,写了回信让鸽子带回!只知道那个王知银是个其笨无比的男人,没想到他还那么胆小,只是十万两银子,而且在晚上分几批运到无人居住,荒废许久的陈忠府内,能有什么风险呢?这次的帮会,她本可以像从前那样全部发银票的,可是她后来改了主意,发一部分银子,一部分银票,她就是要把那么多的财富摆在他们面前,她就是要他们冲着银子和富贵死心塌地为她卖命! “我爹将把十万两银子分批运到陈忠大人的府中,等他们本月初八开帮会的时候,会发放这些银两!每月初八是他们开帮内大会的日子!”王参政帮赵允哲倒了一杯只有酒味,没有酒性的女儿红。 赵允哲表情平静:“你的爹一直为她提供银两,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了热爱财富,他还热爱权贵,仅此而已,这没什么错!” “我的娘拥有够用的财富,也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贵,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或许,她还有除了财富和权贵之外的追求,比如爱情,比如报复,比如比权贵更高的皇位!” “求得了这一切又如何?”赵允哲反问。 “可能她自己都不明了!” “她是嫁给了爹以后才做了黑颜帮的帮主,还是嫁给我爹之前就是了?” “还没查到,有新的线索我都会立刻告诉你的。” “好的,万分感激!”赵允哲为王参政倒了一杯酒,推到他的面前,却被他推回来了。 自从得知自己的父亲跟黑颜帮的人有染,王参政就戒了酒,哪怕是不含酒性的酒!倘若不是自己贪杯,或许早就发现爹跟黑颜帮的蛛丝马迹,何必等到今日。贪杯若祸! 他要帮赵允哲查赵夫人的底细,他要拉自己的爹悬崖勒马!他在生意场上精明,可江湖上的事情他不懂,他没任何经验,他不知道江湖比生意场残酷的多!生意做的不好,最多失了银两,少了利润,可江湖,弄不好,命都会搭进去的! 第三十七章 紫罗,别哭! “紫罗,我要去跟严泽瑞大人到训练场练兵,近来辽人在边境滋事生非,军队可能很快要奔赴边疆打仗了,关大人那里人手不够!”冷月白日落时分要出门的时候被紫罗拦住。 紫罗摇头,表示不相信。 “紫罗,你很快要嫁人,要学会自立,不能这样老是粘着我,我有很多事情要忙的!”冷月白把手搭在紫罗的肩上,她瘦了很多! 紫罗苍白的脸越发没有血色,他变了,变的不再像从前那样对自己关怀备至,嘘寒问暖! 难道就因为自己不能嫁给他,他就不再疼惜自己了吗?是又有何奇怪呢?男人和爱情都是很现实的东西。对自己得不到的女人,谁能保持长久浓烈的爱意呢?对一个即将嫁为他人妇的女人,谁又能做到爱若往昔呢? 冷月白叹了口气,轻轻推开了挡在面前的紫罗。他多希望赵允哲跟他的爹娘是一路货色,可种种迹象表明,他是个正人君子,而且还可能是未来的天子,他那么喜欢紫罗,他会把紫罗捧在手心,会让紫罗成为他的皇后,会给紫罗无边的尊贵和无限的疼爱。 可紫罗若跟了自己,自己又能给她什么呢?什么都不能给!因此,长痛不如短痛! 东风客栈。 他喝着不变的女儿红,等一个人! “来坛一笑百媚!”娇嫩的女声吓得店小二赶紧低头。 他笑了,知道她来了。 “不用了,我已帮你点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柳如花在冷月白的耳边吹气。 “呵呵,今天初八,你怎会不来呢?在地洞里我听到黑颜帮的弟子说每月初八到初十八他们的帮主都在,你肯定也听到了,你肯定也想知道这么多年在江湖上从未露面的黑颜帮的帮主到底长的什么模样!所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从前跟男人上床的时候,我总是挑长相英俊的,我想,既然男人都是花心的,为什么不选一个好看的?花心的男人从来都不能让女人赏心,但好看的男人至少能让女人悦目!可今天,我特想跟你这个不英俊的男人上床!你太聪明了,太了解我的心思了!”柳如花伸出纤细的手指摸了摸冷月白性感的下巴。 她的动作,她的语言,她的媚态像极了一个人!像也不奇怪,她们都是红纱门的女子,勾引男人的招数当然很相似了! “喝吧,多喝点!等会或许我们进了地洞就再也出不来了,抓紧时间享受吧!”冷月白为她倒了一杯一笑百媚。 “不,这太可怕了。汴京若没有我,会冷清很多的!那些男人要相思无眠了!总之,我不能死,不能那么早死!”要不是姐姐逼着自己前来帮他,现在她正在和平酒楼里跳舞呢!柳如花眉头紧皱,一屁股坐定,夹了一大筷子牛肉把嘴巴塞得满满的。 紫罗从不会有这种吃相! 冷月白看着面前的女子笑了:“好的,如果那个女人使用独门武功,我会保护你的,宁愿自己先死!” “一言为定!你可要说话算话!”柳如花大笑。 笑声传到客栈外的树林里,划破了一名女子的心房! 摸摸自己湿润的脸,紫罗知道自己哭了。这名爱笑的女子才是他夜夜迟归的理由!是啊!谁会真心实意地爱着一名不能言语,总是沉默的女人呢?可若是不爱,他曾经的温情,曾经为了自己要出嫁而发疯的举止,又该如何解释呢?大约曾经很爱,可现在不爱了!你看那名喝酒的红衣女子,如此大胆风骚,她雪白的胸脯袒露在他眼前,她在他的耳边吹气,摸他的下巴,看来他们的关系已经十分亲昵了! 紫罗流着泪的双眼不肯放过任何一个他跟她的细节。 “夫君,你等等奴家!明明知道人家走不快!”红衣女子娇滴滴地叫着。 冷月白放慢了步子!一股紫檀的香味,好象是紫罗的气息! 紫罗怎么会在这里呢?他自嘲地笑了,回头赶路。他们要赶在黑颜帮的帮会开始的时候混进他们当中。 看他们离开,紫罗进了店内。她开口:“给我一坛刚才那名红衣女子喝过的酒!” “你是说一笑百媚!”店小儿抬头,看到一身紫衣的紫罗,心下感叹,此女子饮了这酒恐怕要一笑万媚了,她现在不笑已经百媚了。 这酒的名字多好呵!多像那名红衣女子!紫罗抱着那坛酒回到关府的紫罗轩,喝光了这坛酒,从此他不再是自己的月白! 支撑她活在世上的一个信念倒下了,还有另外的一个信念,寻找凶手,报仇!她要找到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为何要等着冷月白带给自己消息? 她曾经假寐等他的柔情,她曾经幻想他会爱自己一生一世,可现在他的柔情给了别的女子,他冷漠地提醒她她是要嫁人的,他有了新欢,迫不及待地想摆脱她! 男人是善变的,男人是不可靠的,现如今只能依靠自己了! 月中天,人孤单! 紫罗,别哭! 第三十八章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赶紧换上!”柳如花扔过一套黑衣给冷月白,她自己脱了红色的纱衣,藏起头发,也准备换了全黑的衣服。 今晚的月光很好,月光下的美丽胴体更好,冷月白专著地看着她,这已是她在他的面前第二次全部脱光,可很奇怪,这具对其他男人存在致命诱惑的身体无法让他心动,他的脑海一瞬间竟闪过一个念头,若是紫罗,若是紫罗不穿衣服,该是什么模样? 男人若是爱上一个女人,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象她光着身子的样子。这种想法,没有任何亵渎的意思,对男人来说,它像吃饭一样,很自然! “发什么呆呀!走吧!”柳如花推了他一下。 陈忠家府! 三三两两的黑衣人鱼贯而入,他们通通走隐秘的后门进到院子里。他们熟稔地打开了通道的门,冷月白和柳如花混在他们中间。 到了大厅才发现黑压压的一片,都是黑衣人,都是黑颜帮的弟子。一名披着黄袍的女子端坐在前面高台的位子上。 大厅中间,放着很多打开着的箱子,约莫十万两银子在油灯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箱子上盖着万兴钱庄的签封。 “她找了个大银库做自己的靠山!永远不用担心钱不够用!”冷月白和柳如花隐在柱子的后面。 “我早就知道了,我还去会过那王知银了!” “你一向都比我聪明的多!” 柳如花暗笑,两个脑袋总比一个脑袋聪明!你本来就是个笨男人,否则怎么到现在还不能认出我的姐姐来! “这么多的银子如何能通过那么狭窄的通道运进来?因此肯定还有别的更宽阔的入口!”柳如花说道。 “想想那个关着人的铁屋,绝对不是分成几块运进来再组装的,分明是整个从上面吊下来的。因此另外的入口肯定在铁屋的上方!”冷月白笃定地表态。 柳如花不言语。 “啪”“啪”两声清脆的巴掌声,全部的人都安静下来。台上的女子站起来,刚要开口说话,下面的人跪成一片,一阵欢呼声响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那举手投足的派头比当今天子威武的多。 “你们要多多为我努力,等我大业完成,会有比今晚多的多的银两供你们享乐,会有比和平酒楼的那名女子娇媚万倍的女子做你们的美娘子,会有万里好河山分作你们的领地!” “他们为什么老爱拿我说事!”柳如花懊恼地说。 “你的知名度高呀!”冷月白将她一军。他就弄不明白,一个好好的漂漂亮亮的女人不安分地嫁人侍夫,为什么整天执着地想着跟不同的男人上床?缺钱吗?可似乎她不缺钱!十万两银票难道这么几天的功夫就花完了? “你等着,你会为今天的话付出代价的!”柳如花威胁道。 “谢帮主成全!祝帮主早日练成无敌催魂神功,祝帮主早日完成大业!” “徐垛主,你来通报一下上个月受处分的帮中弟子名单!” “原汴京分垛垛主邹言因为丢失帮派活动银两十万银票,上月初八被帮主凌迟三日后死亡;弟子沐春,沐夏在看守此处地下聚会点时,擅自离开,去和平酒楼狎妓,上月初十被帮主活揭天灵盖而亡;弟子马平酒后泄露帮中机密给外帮人,上月初十一被帮主震裂内脏而亡;弟子江南鱼没完成帮主下的命令,上月初十二被帮主喂以毒蛇大餐中毒而亡;弟子木子工直呼帮主姓名,上月初十二被帮主斩断四肢,流血而亡……” 长长的名单念完了,柳如花的后背汗透了,传言黑颜帮帮主心狠手辣,今日她算见识到了。她杀人的日期集中在初八到初十五。她想起沐春和沐夏的话,帮主只在初八到初十五呆在这里。她呆在这里的时候才杀人,这其中必有原由! “你们要记住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们的一言一行我都了若指掌,不要做背叛我的事情,否则你们会死的比他们都惨!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她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弟子铭记在心!”下面的黑衣人回答地必恭必敬。 “软硬兼施,一方面用银两和荣华富贵诱惑,一方面用酷刑压迫威逼。这个女人真是厉害呀!”事实面前,柳如花的话显得很八卦。 “领了银子和银票,你们都散去吧。徐垛主,公布一下这个月下留下来的弟子名单!”台上的女子简短地说。 下面的众多黑衣人闻言噤若寒蝉,惟恐那名单里出现自己的名字。 众多的黑衣人散去,名单里的人留下了,柳如花细心地数了数,一共八个。 从初八到初十五一共八天,她一天杀一个! 同时留下的还有冷月白和柳如花,他们藏在刚好能看清整个大厅的通道转弯的地方。 第三十九章 铁屋中的男人 赵夫人的眼神鄙夷地扫过被点名留下来的那八名帮中弟子,死到临头,他们个个面色发白,浑身抖如筛糠,没有一点男人的大丈夫像!哪像自己当年喝下了他配的毒药,一心赴往黄泉路的时候,满心甜蜜,因为她以为未来将有他一路同行。可后来,她被人救下以后,才发现,他骗了自己,他自己喝的是散发着药味的水,给她喝的才是致命的毒药。她侥幸存活,从此心性大变! 她活过来以后,去寻他报仇,才知道他的娘子受不了他的背叛,投梁自尽了,他也不见了踪影!她以为他也随他的娘子去了,他那么爱她,爱到不惜杀死自己灭口的地步,为什么没跟着她的娘子一同去了呢?他若去了,或许不必落到现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 她站在铁窗前,伸手解了他的穴道。 “她居然能隔空点穴,内功恐怕在江湖上已无人能及!” “你闭嘴!”女人可真烦!她不说,自己也看得出她的武功非凡!冷月白想着下次来,不带她一起! 赵夫人开口问候:“怎么样,又是一个月不见,你过得好吗?住得还习惯吗?此处可比不得皇宫里的床舒服?” 难道里面关的是当今天子?冷月白心下一沉! “又是不想说话,是吗?等我登上帝位的那一天,会邀请你观赏登基大典的!你可要好好地活到那一天呀!看看这个当年被你无情抛弃,被你下手毒杀的女子,是何等的威风凛凛。我要你知道你自己当年的放手是何等愚蠢的行为!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无敌催魂神功我已经练到了第9级,还差1级我就可大功告成!两个月后,江湖和江山都会在我的掌控之中!辽人到时候也会助我一臂之力的!” 赵夫人仰天长啸,那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她笑出了泪花的时候,突然沉声说:“你不想知道你跟你的娘子生出的那个孩子的消息吗?你不好奇他现在何处吗?” “他现在在哪里?他过的怎样?”一个气息微弱的男声焦急地问! “哼!我就是要让你一生牵挂着他,却得不到他的任何消息,就是要你知道这种心焦,心痛,心若万箭穿过的感觉!你现在的痛苦比起我当年的苦痛亿万分之一都不及!我不告诉你他的下落,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把他害得很惨!很惨!哈哈!” “蓝荷!你所有的仇恨都冲着我来好了,要杀要剐随便你,可是,我不希望你伤及无辜!孩子无辜,社稷苍生无辜,你帮中的弟子无辜!你不可逆天而行,那样要遭天谴的!” “天谴?遭天谴?你当年对我下毒手的时候,考虑过天谴吗?天若是要报应,也是你先我后!那日,在宫中见了你,我才知道这二十几年来,你过的那么好!你没遭任何天谴!相反,每日不能快乐的是我!不能忘记仇恨,不能忘记旧情的是我!”男人劝慰的话惹来赵夫人歇斯底里地狂叫。 屋内的人沉默了。 她凄厉的狂笑中,身形移动如风,只见黑影一闪。脑浆四溅,一名男子倒地而亡。其余的七名男子吓得抱头乱蹿,却被她使了功力,让他们动弹不得,就只能看着她把倒地男人的喉管咬破,“滋滋”美味得吸他提干他体内的血。饱餐以后,她飞身上了“帝位”,盘腿打坐。 她可以喝人血,我们没吃没喝的,如何坚持八天?冷月白暗自着急!身边的柳如花拼命捂着嘴巴,忍住呕吐。她要哇地一声吐出来,那我俩的性命可就不保了!冷月白想想背上要渗出汗来了,死,他是不惧怕的,可紫罗怎么办? 一名怕死却大胆的男子看着台上的赵夫人眼睛微闭,以为她进入了梦境,拔腿就往通道的另一端逃,他知道那边的出口在宫中,她总不至于在皇宫中动手杀人吧!所以,只要逃出了通道,他就得救了! 为了逃命,人的奔跑速度会达到极限!他一生都没跑得像今天这么快过!可他怎么能快过他们的帮主呢?他跑了一段路,回头,没发现她跟上来,他窃喜,这条命有救了! 看着他跑进通道,隐入黑暗,她心内叹息:又是一个没有脑子的男人,他怎么可能逃得出去呢?他刚才听了她的那么多秘密,她怎么会让他逃出去呢? “傻瓜,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她起身,怒喝一声,人已不见了踪影!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傻,是什么呢? “蓝荷,放他一条生路!”屋内低沉的声音在哀求! 冷月白挽起柳如花:“快!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们飞快地打开了地洞的门,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妈呀!” 外面已是朝霞满天,黎明逼近!柳如花趴在冷月白的怀中呕吐再呕吐,娇喘不止:“她不是人,是野兽!不过她的名字很好听:蓝荷!” “哈哈!红纱门的女子也有怕的时候!”冷月白笑了。 “不是怕,是恶心!”柳如花不服输地反驳。 “你猜铁屋中的男人是谁?”冷月白问。 “这还不简单,旧情人,曾经对她痛下杀手的旧情人,他早已对她无情,可她却对他还有爱意!” “爱意?爱意又怎会把他关在那里,不见天日?”冷月白不解。 “是的,她还爱他,惦记着他,无法忘记他!若是不爱,她早就一掌杀了他!被关在地下,铁屋中的男人恐怕早有求死之心。她告诉他儿子的事情,不是要折磨他,是要他活着,要他抱着还能见儿子一面的信念活下去!她是个聪明的女人!” “女人的心,海底的针!”冷月白摇头,回头看看,柳如花早就不见了。 她出现,她消失,一向都是个谜! 第四十章 从此,一生低首紫罗! 初八的夜晚,赵允哲和王参政守在书房,看着他娘的房间,他命赵肃发现夫人出府的消息立刻禀报,可直到四更天的时候,没有任何动静。他进了娘的房间,发现爹一个人在呼呼大睡,娘不见了,房间内的一切设施都跟从前一样。 他和王参政去了陈忠家府,每个房间都仔细搜过了,可是没有十万两银子的踪迹,也没有他娘的影子。 看关府那书房只简单立着几个书柜,他们就没进去搜。 “你看错了字条?”赵允哲小声说。 “怎么会,我爹刚藏好,我就去打开看了。我没花眼,我认得字!”王参政摇头再摇头! “他们为什么选择陈忠的府院而不是别的地方!” “那陈忠大人遭受了灭门之灾后,此地分给任何大臣都被拒绝,嫌冤气太重,所以这个大院子一直都空着!” “如果你的情报准确,那么肯定这个院子有秘密,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赵允哲笃定地说。他忽然想起一个人,那个自称是关家护院的,惜言如金的男人,关清风。他怎么会从皇宫拿到毒药包,他怎么知道他娘的事情?他肯定还知道其他更多的他不知道的事情。 于是他来了关府。关清风不在,没人知道他去哪里了! 紫罗见了他,微微惊讶,然后想起自己晕倒的那天,冷月白说的话:“大人,紫罗一定要嫁给赵允哲吗?他今日见了我说他很不乐意娶一个哑巴为妻子,他只是听他爹的命令行事而已!紫罗嫁进他家,会过的幸福吗?” 要面前出身高贵,英俊逼人的男人娶一个哑巴,着实为难他了。思及此,紫罗忽然觉得很抱歉:连冷月白都移情别恋了,他却要受父母之命娶自己为妻!就冲着这抱歉也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冷冰地待他。 紫罗轻笑着朝他道了万福,示意馨岚为他倒茶水,摆张椅子在自己的书桌前。受此热情的礼遇,实在出乎赵允哲的意料,来关府的路上,他的眼前还闪过紫罗冰冷的,憎恶的眼神。 她不是该待自己冷若冰霜吗? “为何突然之间变了态度?”忍了又忍赵允哲还是问出口。 紫罗细小的手掌握笔写道;“我将是你的妻子,不是吗?我要学着夫为妻纲!” 原来只是因为这个而已,赵允哲失望至极。 “嫁我,你很不乐意,对吗?” “没有什么乐意不乐意。是女子都要嫁人的,嫁谁都可以!” 赵允哲心内一阵酸涩,她在说倘若不能嫁给那个关清风,嫁谁都无所谓! “我送来的绸缎,有用它来做嫁衣吗?”“娘已经吩咐裁缝来量了尺寸,估计很快就做好。为何要我用紫色的绸缎做衣服?”紫罗的字刚劲有力。 “因你喜欢紫色,因你害怕红色!我会给你一场紫色的婚礼,你不用担心到时候会晕倒,会难堪!”赵允哲看着面前这张绝美的脸,看着那双清澈的会说话的眼睛低声说。 闻言,紫罗写字的手不由抖了一下。曾几何时,冷月白也是如此宠爱自己的! 紫罗抬头,看到那双剑眉下神情款款的眸子仿佛在诉说无限疼惜。这,或许是错觉!明明她那日听到冷月白说过他不想娶个哑巴当妻子! 男人都是不可信的!你不能相信男人貌似神情的眼睛,不能相信他们花言巧语的嘴巴,更不能相信他们东飘西荡的那颗花心! 紫罗笑了笑,悬在半空中的手写道:“紫罗在此谢过了!” 她的冷淡反应击垮了赵允哲心内刚刚建起的自信。 “紫罗,除了这些,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你若开口,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求你给我个机会,我会做的比他好!”想起从第一次见她的难熬相思,到今天,她终于肯给自己一个接近她的机会,赵允哲的泪水竟然涌上眼眶。 做的比他好?他知道了什么?他从何时知道的?知道了,为何好要对自己那么好?紫罗失神地坐在椅子上。 赵允哲握住紫罗扶住纸张的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心内一遍遍说着:紫罗,你跟他的一切过往,我都可以不计较,我都可以装作不知道!只求你,不要拒我与万里之遥!给我个机会,我一定会做的比他更好! 紫罗用尽力道想抽回自己的手,可赵允哲死死地攥住,不肯放手。紫罗眼角的余光扫到院门口那袭落寞的白衣,停止了挣扎,乖乖地任由他握着。 “紫罗,我已请人在家中修了跟这里一模一样的紫罗轩!” 紫罗无言。 院门口的那抹白衣消失了。他真的不爱自己了,他真的任由自己跟其他的男子缠绵恩爱而无动于衷! 没关系!赵家会有座跟这里一样的紫罗轩,或许比这里更好的紫罗轩! 紫罗的眼泪落像断了线的珠子打湿了面前的纸张。 当女人在自己面前哭泣的时候,是男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赵允哲站起身来,蹲在紫罗的面前,用自己的帕子温柔地为她拭去泪水。紫罗的眼泪却如泉涌,无法停止!赵允哲长臂轻舒,拥得美人入怀!看紫罗在自己怀中哭得颤抖,赵允哲把她搂得更紧。他心疼她的眼泪,同时也心内喜悦:她全然没了青州元宵灯会上的淡然和平静,也没有了上次见面的冷漠,她在他面前不再掩饰,不再伪装! 当一个女人肯在一个男人面前真实地表达自己的悲伤,脆弱,无助和恐慌;肯在一个男人面前哭泣,流泪,那说明她在心内开始接纳他,至少开始依赖他,哪怕只是暂时借用他的怀抱和肩膀! 赵允哲知道自己今日这一低头,从此,他的一生都将低首紫罗! 从此,紫罗,就是他的春夏秋冬! 第四十一章 爱情一直都是那么伤 冷月白看到赵允哲含情脉脉的眼神,紫罗的眼泪,他们的握手,他们的拥抱!他该为紫罗高兴,不是吗?他该庆幸她终于能为自己的孤单找到了安放的地方,不是吗?可是他的胸中因何懊恼?因何? 他说不出,只能借酒相送! 石竹绸庄的女儿红比东风客栈的好!好在哪里?他同样说不出! “你来了!”柳心白沙哑的声音里含着笑意。 “来了,喝酒吃菜!”冷月白的声音掩饰不住的受伤和落寞。 “为情所伤?” “情一直都是那么伤!”冷月白淡淡地说。莫名的忧伤在胸腔内就要发酵爆炸,紫罗!紫罗!让我大醉一场忘了你! “我的酒不是忘情水!”看他一杯接一杯地狂饮,柳心白出言相劝。 “哪里才有忘情水?”两滴清泪从冷月白的眼角滑落。 “你把感情给了谁?为何要忘?” “紫罗,一个美若星辰的女子!!我不能给她高贵体面的幸福,所以只有遗忘!” “或许她需要的只是一颗珍贵的真心,或许她不并不贪恋那些虚浮的富贵,或许她心内渴望的只是平淡安稳的日子!你有问过她到底需要什么吗?” “没问,问了,她也不会说!她是个一直只把心事藏在心底的人!” “她要你费心去猜?”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已经有别的人来猜了!他比我英俊,比我富有,比我出身高贵,他很爱她,他比我更加适合她!” “奥!既然她已找到了幸福,你为何痛苦?爱一个人,不就是看着所爱的人过得幸福吗?” “我不够洒脱!我痛苦,因为爱却不能靠近,爱却不能拥有!我痛苦,因为即使近在咫尺,我却已不能给她一个拥抱!” “你应该向我学习,远远的望,知道所爱的人过得幸福开心,就已足够!” 冷月白狂笑着把坛中的酒喝完。他醉了,趴在石桌上睡去。 柳心白把毫无知觉的他弄到床上,即使熟睡,他依旧眉头紧锁。他的面容早就不似自己第一次遇见他那么英俊,可自己还是放不下他。 冷月白的双手在空中挥舞,握到一双带着暖意的手,修长,柔软。他梦呓般轻唤:“紫罗!” 梦中,仿佛是紫罗柔软的唇带着香兰的气息与他的唇痴缠,没有了世俗的牵绊,他和她忘情相拥。他抱紧她,吻她的粉颈,为她轻解罗衫。他的大手轻柔抚过她的光滑肌肤,抚过她的处子之身。她的眼泪湿了他的衣衫!她颤抖的唇和灵巧的舌挑逗他的耐力,他把她放在身下,行了鱼水之欢。 “月白,这可能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了!”朦胧中,紫罗的声音响在耳畔。 情急之下,他抓住那双手,大喊:“紫罗,你不要走!” 睁开眼睛,哪里有紫罗的影子?他看到自己换了衣衫,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你醒了?”柳心白沙哑的声音。 “我怎么在这里?我怎么换了衣衫?”冷月白问。 “你为情所伤,来我这里喝酒,醉了,吐了一身秽物,我帮你换了衣物。我是个有严重洁癖的人,不能容忍一个肮脏的男人躺到我的床上,不过,你放心,我没有断袖之癖!没对你怎样!我帮你煮了解酒汤,我去端给你!你从清晨睡到现在,天黑了!”昏黄的灯光下,柳心白走女儿态的步子去了厨房。 冷月白环视着柳心白的屋子,到处收拾得很干净,不像是男人的房间。他的视线停在那把桌上的紫玉簪上。 青州的大街上,他为紫罗选玉簪,及笈之礼后,她就要束发了。他跑了很多家店铺,为她选玉簪,奈何都没有紫色的玉簪,跑到日落时分终于有一家,他一口气买了五把。谁知进门的时候被柳红焰见到,硬是拿去了一把。 柳心白进门,见他在看玉簪,心下一沉,他该怎么向他解释? “你这玉簪?”冷月白迟疑地问。 “我去青州办事,看这玉簪漂亮,就买来,本想送给心上人,可不想我变成了这般模样,无法送出,只能留着自己赏玩!” “青州?可是洗耳河西岸的那家?”冷月白着急地问。 “正是!” “哈哈,你我进过同一家店铺!可真是有缘人!我在那里为我的紫罗买过五把玉簪,不过后来,被一个厚脸皮的女人拿去了一把!”冷月白笑说。 柳心白的手中端着那碗解酒汤落在地上,碎了。 他掩饰着说:“这碗太滑了,我重新去为你盛一碗来!” 黑色的面纱下,他泪落似雨水倾盆! 七年前,他中了奇毒,解药的引子是女人的第一次,她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他,那时候他昏迷中。 女人的第一次很珍贵,妓女的第一次更珍贵,可他不知! 一个时辰以前,他为另外的女子痛苦,她把自己的第二次给了他,她用自己滚烫的身子为他治疗情伤。他们缠绵的时候,他酒醉中。 妓女的第一次和第二次都给了同一个男人,这比珍贵更珍贵,可他依旧不知! 原来她在他的心中只是一个厚脸皮的女人而已! 原来她留在他心中一直八年前东风客栈偶遇时候的样子:风尘,淫荡,人尽可夫! 原来,她跟在他身后奔波了八年,不爱的依旧不爱! 她端了解酒汤给他,他一饮而尽。 “谢了!“他抱拳向她! “呵呵,我们是好朋友,有什么好谢!下次受伤,希望你还能想到我!”柳心白平静地说。能做他身边不可或缺的人总比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好得多! “我要走了,紫罗……”冷月白打住了话,没继续往下说。他本想说紫罗会担心,可他没说出口。紫罗已是别人的紫罗,还会为自己担心吗? “我真羡慕紫罗!”柳心白叹息/ “为何?”冷月白一惊。 “被人刻骨铭心地宠爱着!” “呵呵!你若是个女子,我可能也会爱你!可惜你是个男人!”冷月白开他的玩笑。 “你说的可是真心话?”柳心白认真地问。 “为何不爱?你善解人意,烧得一手好菜,种得满院华丽的紫色石竹花。男人娶了这样的女子会很幸福!可你偏偏生了男儿身!”冷月白抛下这句话,大步离开! 柳心白呆在原地。心酸! 他的背影如同八年前,挺拔,伟岸,飘逸,洒脱! 他是她生命里的一道硬伤!伤她刻骨!她却若飞蛾扑火,不顾生死奔向他这束冷漠的光源!一次又一次,直到那光把她烧灼,化为灰烬! 第四十二章 心结 赵允哲拎着很多的汤药赶往关家。紫罗的心扉对他稍稍敞开一条缝隙,他哪有不殷勤的道理?他去了公孙神医那里为紫罗开了很多药,据说可以治疗哑病。他要她开口说话,他要她摆脱笔墨也能从容得与人交流! 他把药交给关夫人,直奔紫罗轩。 她在,他也在!紫罗的脸平静中透着冰冷,冷月白看着她脸色凝重。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是一对有情人,一对正在闹别扭的有情人。 “对不起,我可能打扰了你们!” 赵允哲酸酸地说道。 “你来得正好,你未过门的妻子今天早晨又晕倒了。她不能碰红色,偏偏要坚持自己绣那顶红色的喜帕!”冷月白起身想走开。 赵允哲吃惊地说:“紫罗,不是说好了,一切都用紫色的吗?” 紫罗的脸偏向一边,不看困惑的赵允哲。 她故意把自己弄晕倒,她试探冷月白是否还在乎自己。 “小姐晕倒了!”馨岚惊慌的声音响起。第一个冲进门的是冷月白,他抱起地上的紫罗,呵斥馨岚:“你明明知道她不能见到红色,为什么还要给她拿这个东西?”他气愤地把没绣完的喜帕扔到地上。 “小姐叫我拿,我一时忘了她不能见红色!” 馨岚无限委屈。 紫罗倒地的时候尽量保持清醒。她感受到他的焦急,关怀和拥抱,然后睡了。醒来时,冷月白第一次对她大发脾气,他几乎咆哮:“你怎么能那么不爱惜自己,明知道不能见红色!为什么还要去绣那个东西?” 紫罗掀起衾被,走到桌前,奋笔疾书:“我想以完美的形象走进赵家!天下的女人嫁人都蒙红色的喜帕,我为何要用紫色的?只怕他的同僚将来拿此事当做笑柄!” 冷月白心痛地想,女人倘若爱了一个人,就会这样奋不顾身吗?她居然肯为他去碰那自己碰不得的红色! 紫罗满意得看着他那张痛苦的脸:他心中对自己应该还有留恋的吧?! “你嫁进赵家,有很多机会表现自己的完美,不必要死掐着喜帕这一点。一个美好的女人,戴什么颜色的喜帕都不影响她的美好!”冷月白诚恳的话语,紫罗听起来很刺耳。 他埋怨自己弃他而去吗?是他自己首先移情别恋!就是没移情之前,他也从没为了他们的未来去跟她的爹争取过!他好象一直都是这样洒脱,放不下的是我,是这个痴傻的紫罗! “从此,我要怎样便怎样,都与你无关!”紫罗发狠写道。女人发狠的时候就是内心在做狂乱挣扎的时候。冷月白不知道这一点,他不了解女人!他以为紫罗在跟他划清界限! 他气愤地坐在桌前,无法言语。怎么,紫罗,这七年的光阴都被你一笔勾销了吗?从此以后,你我将行同陌路了吗?你若能过得幸福,我伤,我痛,我走,都无所谓! 你现在幸福吗?紫罗! 他们彼此沉默的时候,赵允哲到了。 “紫罗,我求了汤药,医生说可以治你的病!我已经交给关夫人了!她会按时为你熬好的!” “谢了。”紫罗写完,冲赵允哲笑了笑。 冷月白诧异地看着紫罗的笑脸,起身离开了。赵允哲的爱若是能给她欢笑,自己何必留在这里给她添堵呢? “紫罗,我有点事情要跟关护院说,去去就来!” 赵允哲快步跟上冷月白,到了他的房间,就手关上了房门。 “初八夜晚,我的娘不见了!你既然知道我娘的事,想必你知道她去了哪里!” 赵允哲着急地说。 “她每月的初八到初十五都不在。她去了一个隐秘的地方,无人打扰的地方!她安心地在那里练无敌催魂神功!” 冷月白淡淡地说。 “无敌催魂神功?练成了会怎样?” “不出意外的话,两个月后,她就会练成!到时候,武林江湖,江山社稷都是她的!” “我和爹不是她的江湖和江山吗?” “不是,当然不是!是的话,她就不会加害与你们了!” “她到底在哪里?”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等过了初十五,我会带你去那个地方的!”冷月白打定主意,下次不会再跟柳如花同行了! “谢了!” “不谢!今后,你好好地待紫罗!” “我从没打算亏待她!” “万里好河山和紫罗,若是只能选一个,你选哪个!” “当然是紫罗!” “好!我信你一次!” 冷月白面无表情继续说道:“今后,不要再给紫罗买任何治病的药!紫罗本无病!” “无病,为何不能开口说话?” “她是心病!心结打开之日就是她开口说话之时!” “我会是那打开她心结的人吗?”赵允哲着急地问。 “或许是,或许不是!” “她的心结在哪?” “七年前,陈忠大人全家二百多口遭受灭门之灾,你找到凶手,查到朝廷之中是谁陷害了他,紫罗的心结就打开了!” “那宗案子和紫罗有何关系?” “有关系!有很大的关系!查案的事不要告诉其他人,包括你的爹娘!我也在查,看谁先查到!” 冷月白平静地看着赵允哲的眼睛!他善意地提醒:“你的功力已经大不如从前,查案的时候,小心遭人暗算,确保平安!” 赵允哲笑了:“我们爱的是同一个女人,你不应该希望我快点死去吗?” “不,你错了!你能给紫罗更高贵更温暖的幸福,而我不能!紫罗很少对我笑,可她在你面前恢复了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活泼,热情和快乐。这些东西我给不了她!我的内心只有历经沧桑的沉重,流淌不出快乐!所以,你要好好地活着,陪伴紫罗走她一生的路。”冷月白动情地说。 “那你呢?” 赵允哲追问。 “我?!我本命如草芥,江湖里来,江湖里去!等解了紫罗的心结,渺渺江湖,任我独行!看尽风景,紫罗依旧在我心中!” 冷月白长叹一声,道:“你快过去吧,她还在等你!” 赵允哲回到紫罗的房间,紫罗待他竟然恢复了初次见面时的冰冷和孤傲,她写道:“我今日累了,你回去吧,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赵允哲怅然离开。 女人,你最好别爱!她,可以在上一刻送你上天堂,也可以在下一刻把你打入地狱! 第四十三章 长相思 关一狄愁眉不展:“皇上大殿之上,居然打起了呼噜!没人敢叫醒他,我本想跟他说说军饷的事,奈何没有机会!军中的粮草储备已经严重不足,本月已近月底,饷银还没有着落!” “皇上最近不对劲,身体每况愈下!”严泽瑞叹气! “边关也是吃紧,萧将军一再上书皇上请求按时拨发饷银,但如今朝廷承诺银两的迟迟不能兑现,边关军心不稳!辽人倘若发起进攻,只怕我们要溃不成军了!”00000 “上月不是说发了一批吗?” 赵允哲问。 “哎!国库连年亏空!哪里还拿得出那么多银两。”关一狄叹息。 我大宋已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了吗?汴京的一派繁华是假象?银子去了哪里? “关大人统兵之前是陈忠大人带兵,陈忠大人和关大人之间的这几年,是你的父亲兼管军队!或者你该回家问问你的老父亲,他把银子弄到哪里去了?” 严泽瑞没好气地冲了赵允哲一句。 最近赵允哲在查陈忠大人的案子,竟然发现主审官是自己的父亲。他在刑部狱典司里搜到了那封当年陈忠大人私通辽国的书信。拿着那书信,他本想去问问父亲,是否还有其他的证据,可想到关清风的话,他就没去问自己的父亲。 “父亲,最近关大人抱怨军饷延迟了!”吃晚饭的时候,赵允哲试探地问父亲。 “大宋连年饥荒,实际上已经是空壳子一个了!”赵士杰淡然地说,全然没有一丝心焦。 “银库的秦大人告诉我,是父亲通知他暂时不发的。” 赵士杰愣了一下,他的儿子居然去查他:“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太多了,暂时不打仗,缓个几日,没有关系的。” “爹!饷银迟发,军心不稳呀!” “只是缓几日,没说不发!” 赵士杰愤然离去。 赵允哲心里越来越怕了,难道他的爹真的有谋反的心,难道真的是爹害死了陈忠大人?晚饭后他去了和平酒楼。 徐婉现在已经不跳舞了,只弹琵琶,为一名风尘暴露的女子配乐。 看她进来,徐婉心思乱了,谈错了几个音阶。自从跟关紫罗定了亲,他很少再来这里!再见,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清瘦了很多,大约那紫罗待他不好! 赵允哲一走进来,柳如花就看到他了,一堆庸俗的男人里独他清清冷冷地散发着不怒而威的王者气魄,这样的男人,倘若自己跟了他一夜,即使倒贴三百两银子,她也愿意,何况人家还是未来的天子。她疯狂地抖动自己的巨乳和丰满的屁股,挑逗地在赵允哲身边舞个不停。 这王参政的爹,真是想银子想疯了,怎么硬把酒楼变成了妓院?赵允哲心烦意乱地想离开,本想来听听徐婉的琵琶,安静一下,怎么面前的女子让人如此闹心!没想到这女子硬把自己的身子贴上他,他没法离开,只能尴尬地站着,成了众多食客哄笑的对象。他灵机一动,手往街外一指:“姑娘,你看那边有人跳的比你更好!”柳如花回头之时,他逃走了。 一进门,王参政就捂着肚子笑:“我每日在这楼上,看她在这里勾引不同的男人,今天是她最失败的一次!” 他们倒了茶水,在落日的余辉里坐定。 “我已查到,你的娘在嫁给你的爹之前就是黑颜帮的帮主!” “我爹身上有很大的问题,似乎他陷害忠良,还侵吞了很多银两!” 赵允哲喝了一口花茶。 “我爹的银子几乎被你娘骗光了!他现在每日就惦记着自己能否当上丞相,做生意越来越不上心了!”王参政笑说。 “外面跳舞的女子是你爹请来的?” “不,我看徐婉应付得吃力,才另外请了她来。” “你真有眼光!” 赵允哲打趣。 “她是红纱门的人!” “你如何知晓?” 赵允哲惊问。 “东风客栈的店小二是我的好友!”王参政平淡地说。 “石竹绸庄的庄主是个女子,不是男人!她是红纱门原来的帮主柳红焰,我救过她的命。外面跳舞的是她的妹妹,柳如花。她们来汴京是为了查案!” “我早就怀疑她是一名女子!她们来查什么案子!” 赵允哲说。 “八年前,陈忠的案子!那个叫关清风的人,真名叫冷月白,原来陈忠家府的一名死士!那个关紫罗,本名字陈伊若,是陈忠的女儿。他和她一起逃过八年前的那一劫!” “此案跟她们有何关系?” “那柳红焰爱冷月白爱得死去活来,肯为她做任何事。她为了查案,差点死在你娘的掌下,我遇见她的时候,她身中剧毒,奄奄一息!” “如果我的爹是害死陈忠大人的凶手,他们会杀我爹吗?” “会的,肯定会!” 赵允哲看着红红的落日,说不出话来。他的那个慈爱的爹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不管怎样,他是生养自己的爹,他不能看着他们杀他! 徐婉敲门走进来:“公子,多日不见,过的可好?” “不好,很不好!” 赵允哲老实地回答。 “为何事心忧?” “国事,家事,情事!” 他的忧思里没有自己。徐婉悲哀地想。 “让小女子为你弹一曲相思的曲子吧。” 她抱起琵琶轻唱: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似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她那一低头的温柔,胜似水莲的娇羞!她那凄婉的轻吟低唱让赵允哲心内酸涩不已!她的心思他怎会不知??若是没有紫罗,他大约会爱徐婉!可是他先遇见了紫罗,然后才遇见到徐婉!他见了紫罗,再也不能爱上其他的女子! 可他的爹杀了紫罗的爹! 他知道这些,如何装作不知情? 今后该如何面对紫罗? 第四十四章 所谓证据 初十五的晚上,没有人看到赵夫人如何进府,她准时出现在饭桌上。她举箸的手显得无力,似乎跟人激烈地交战过,无限疲惫。赵士杰一脸平静地喝着汤。 赵允哲开口:“娘这些日子去了哪里?多日不见,儿子甚是挂念!” 赵夫人略微惊愕地看着赵士杰,他知道他的夫人要他告诉儿子,要他帮她解释,他清了清嗓子:“允哲,娘在为我们的大业做准备!” “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到底是何大业,能让我知道吗?” 赵允哲请求。 赵士杰探询地看向他的夫人。赵夫人开口:“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是让他知道的时候了!” 赵士杰得令后,开始说话。 什么?他的爹跟辽人的勾结始于十年前! 陈忠发现了爹克扣军饷以及爹与辽人私通的证据,他的娘深夜潜入陈忠的书房,把伪造好的书信放到他的书柜,然后通知朝廷搜查他的书房,成功栽赃嫁祸。为了防止朝中有人帮他求情,为了怕皇上念及他家一家三代功臣,突然免他死罪,他留得性命,再来追究爹的罪证,他的娘命令黑颜帮的人赶在圣旨下到陈家之前杀了陈忠一家两百多口!侥幸逃脱的只有冷月白和陈忠八岁的女儿! “这些年,我到处追查他们的下落!可惜一无所获!那冷月白,我派人下了奇毒给他,想他也活不了!只是那个八岁的孩子,不知被谁救走!这么多年没有音信,估计早死掉了!”赵夫人得意洋洋地说。 “我和你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的儿!” 赵士杰的声音掩饰不住的苍老和疲惫! “为了我?” “是的。你可知那帝位本该属于我!可是二十五年前,先帝驾崩,我带领一帮大臣随太后在郊外打猎,如今的皇上擅自修改了圣旨,抢占了帝位!等我回来,他封我为丞相,这位子一坐到现在!这二十几年,你的娘苦心研究药典,在皇上的膳食里下药,致使他的爱妃只生女儿,不能生得男儿,这样他若归西,帝位定会传与你的!最近你的娘换了药给他,那种能渗骨髓的毒药,他活不过两个月了。” 赵士杰缓缓诉说。 再硬朗的身体,也耐不住二十几年的毒药,难怪皇上五十不到竟如此虚弱!只是爹不知道娘也给他们父子俩下了相同的毒药。他只是他夫人的一个工具而已! “你如何能在御林军把守森严的皇宫里来去自如?” 赵允哲故作不解。 “哈哈!御林军只能把守地面,如何掌控地下?宫中的太监和侍卫有大半已是我黑颜帮的人,连皇上身边的那个王公公也被我的银子收买了!天下,有不爱财的人吗?人可以不爱一百两银子,可他绝对会爱上一万两白银!”赵夫人慈爱地爱着赵允哲。 “那么国库里的银子是被你们拿去了?” 赵允哲追问。 “是的,我的儿,银子被我们藏起来了,等以后成就大业的时候用。我们有足够的银子可用。而且辽人帮我们也不是白帮的,我们要用大把的银子和土地来酬谢他们!”赵夫人笑着说。 “辽人答应等我儿登了帝位,只要把邓州让给他们,再加上白银百万两,他们从此永不再来进犯我大宋!” 赵士杰笑了,似乎看到赵允哲登基的那一天!他接着说:“镇守边关的大将萧达平身边的军帐谋士有一名辽人,真实的大宋谋士早就被杀掉了!” 赵允哲闻言大惊!怪不得,边境的军队跟辽人打仗,总是节节败退,原来有内奸! “感谢爹娘为儿所做的一切,大业既是为儿,儿想知道现在儿该做些什么?” 赵允哲故做惊喜地问! 他惊喜的表情没逃过赵夫人的眼睛。没有人能抵抗荣华富贵和九五至尊的诱惑。单纯,跟他的爹一样傻气的赵允哲也不例外! “我的儿,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需把你的夫人迎娶进门就行了,只需要把那个关紫罗引进赵家的门就行了!她的爹手握重兵,我们大业的完成少不了她爹的帮助,那关一狄若是不肯帮,我们就拿那关紫罗的性命来压他!他可以不爱富贵荣华,但他不能不爱惜自己女儿的性命!虎毒尚且不食子!” 赵夫人狂笑,“把关家小姐引进门,你就安心地等着做皇帝好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可你却对你的亲生儿子下手!赵允哲悲哀地想。 七年前,你们杀了陈忠大人,七年后,上天巧妙安排你们对他的女儿再次下手! 赵家欠陈家的该怎样偿还? “儿呀!你要多去关家走动走动,对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女人,你要多花些心思!” 赵士杰老道的劝说。 “知道了,爹!娘,若没有其他的事,我先退下了!” 赵允哲走向自己的书房。 “他会觉得突然吗?” 赵士杰担忧地问。 赵夫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这样的突然不是谁都能摊上的!作为男人,这是最惊喜最能带给自己快乐的突然,他何乐而不为!” 只是,他最多只能做一个月的皇上,只是,你们父子大约要一同赶赴黄泉! 赵允哲颓然坐在椅内:紫罗!紫罗!我该怎么办?一边是爹娘,一边是你!我该如何是好?我该如何? 他拿出当年定陈忠死罪的那封书信,如何看出伪造的痕迹?他一边看信,一边烦闷地翻书,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杯子,整杯水倾倒到书信上,他急忙用衣袖去擦,这一擦,信中的字一个一个地从纸上掉落。 他大惊:爹娘从陈忠以往的书信中剪了这些字,然后再细心拼凑成一封完整的信。他们伪造地很好。此信若不是经了茶水的浸泡,任谁都不看不出来伪造的痕迹。 他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此刻对他来说是个牢笼!二十几年来,他眼中慈爱的父亲居然双手沾满了血腥!他的母亲居然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黑颜帮帮主!她居然给父亲和自己下了毒药! 他心碎地骑马出了府院,不知道要在黑夜里奔向何方。 第四十五章 地下银库 达达的马蹄由远及近! 白衣男子伫立,月色静谧。 “一起喝一杯吧!” “你忘了,我已不能喝酒!” “那你喝水,我喝酒!” “去哪儿?“ “去东风客栈!” 这座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小店,跟从前一样神秘!安静! “你怎知我会来?” “你娘回家了,你肯定要来寻我带你去那个她练功的地方!” “你错了!我只是心里闷,随便出来走走!” “那你是说不需要我带你去喽?”冷月白故意激他。 “哪里的话!没有你的帮助,我简直无从下手!” “陈大人的案子怎样了?” “我在查,刑部狱典司的证据被人偷走,线索断了!”赵允哲撒了个谎。 “奥!你要抓紧时间查,凶手找到了,紫罗才能开口说话!” 酒后,他们去了陈忠大人的家府。看冷月白走跳蚤式的路径,熟练地打开机关,赵允哲问:“这是你第几次来?” “第三次!” “你如何发现这个地方?” “天助我!” “好了,这里有人,不要开口说话了!” 他们走黑漆漆的地道进了黑颜帮的聚会厅。冷月白往大厅里扔了颗石子,两名黑衣人大叫:“谁?什么人?” 他俩躲到柱子后面,冷月白往入口的地方又扔了石块,他们嘟囔着:“该不是那两个太监没把门关好,野猫跑进来了吧?!咱俩院中透口气,真不知道这屋子里的活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赵允哲疑惑地看着那个只有窗户的铁屋子,冷月白在前面箭步如飞,把他拉了好一段距离。 在转弯的石门面前停住了脚步,冷月白开口:“你猜这石门后面是什么?我上次来没敢打开!“ “我来试试!”赵允哲用手推了推石门,刹那间,数枚梅花针从石门的四边射出来,他们二人急忙避开。 “不可乱动,这里到处都是机关!”冷月白提醒。 赵允哲再次运气推那石门,奈何石门纹丝不动。 “左三掌,右三掌,中间三掌,石门翻转!”一个微弱的男声从铁屋里传出。冷月白急忙遵照指示,石门轰然一声上提,呈出宽阔的通道。他们走进,看到灯火通明的场地,一箱箱盖着玉玺的库银井然有序地堆叠着。 “国库连年亏空,银子都到了这里!”冷月白笑说。 “这里分明就是地下国库!” 赵允哲补充! 有人来了! 两个官兵模样的人推着银车,搬下箱子按顺序码好,他们出门的时候在门口的本子上记上一笔。 待他们走后,赵允哲去翻看那帐本,厚厚的一本,写得密密麻麻。从十年前开始,每笔入库的银子都有帐可查。 “硕鼠啊硕鼠!你的爹娘让人佩服!” 冷月白感叹! 赵允哲沉默着:十年前,他们就修了那么大的地下库房!他们在一个有门的房间发现了很多辽人的服装,鞋帽!这些东西用来干什么的?他们困惑不解地彼此对望! 前面两条路,一条大路,一条小路。 “为什么你选小路,而不是大路?” 赵允哲问。 “大路肯定是通往国库,他们运银子用的,所以修的如此宽阔。小路是用来走人的。方便什么人顺着这条小路来这里查看银两!” 冷月白笑着解释。 他们在银山里的路上穿行了半个时辰的样子,小路走完了。路的尽头修建了几百个台阶,试探了一下,没有机关,他们拾级而上。台阶走完的时候,他们抬手就可以触及到一块地板。赵允哲刚要去揭那地板,就听上面传来一阵甜美的女声:“夫人,您要的参汤馄饨夜宵!” 他娘的贴身丫鬟樱桃的声音!他赶紧缩回了手。 “这上面是我爹娘的卧室!” 冷月白沉默,十年之前他们就在皇宫,他们府院和陈忠大人的府院之间修了地下通道,这绝非偶然。 他们原路返回,左三掌,右三掌,中间三掌,那石门纹丝不动。 “看我的!” 赵允哲推开冷月白,在石门前站定,上三掌,下三掌,中间三掌,石门开了。 石门打开处,一位妙龄女子站在他们面前,银铃般的声音响彻地道:“怎么了?你真地想抛弃奴家不成?” “你小点声,惊动了守卫!”冷月白小声提醒! “我使了迷香,他们至少要睡上三个时辰!”柳如花笑道,“我刚去皇帝的厨房偷了一只喷香的鸡,出去喝酒吧?!” “我来时已喝过!” 冷月白冷淡地说。 “怎么了?人家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就翻脸不认人了?臭男人一个!” 柳如花冲着冷月白说话,那双纤细柔软的手却拉住了赵允哲的手。几个招势下来,赵允哲甩不掉那颗牛皮糖一般的手,这已是她第二次纠缠他,情急之下,赵允哲开口:“姑娘自重,我的手今生只握紫罗一个人!” 紫罗,就是那个哑巴,害惨了姐姐的一生,我还偏不放手!柳如花恶作剧地整个身子贴上赵允哲。 冷月白笑了:“这姑娘是红纱门新任帮主,京城有名的和平酒楼的舞娘,专长就是在男人面前骚首弄姿,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脱光衣服!” 柳如花的掌绵柔似醉拳,打到冷月白的胸前,冷月白似毫无知觉继续前行。女人愤怒的时候,男人可以跟她争吵,甚至可以跟她对打,但千万不能默然置之。 冷月白太不了解女人,所以他一次又一次伤了她们的心。 柳如花看着冷月白的背影,一跺脚:“好,你记着,我以后再也不会帮你了!”说完消失在出口处。 都是那个愚蠢的姐姐,非要自己帮他,让这个比猪头还猪头的男人去死好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柳如花顺带偷走了赵允哲放在东风客栈门口的马,那个不解风情的死皇帝也得要为他的冷漠付出点小代价,看他下次还敢看轻我! 冷月白试着对铁屋里的人喊话,可里面没有回答他。 “这里面关的是什么人?” 赵允哲问道。 “你娘的旧情人。嫁给你爹之前,你娘跟他在一起!” 冷月白回答。 “她为何要把他关在这里!” “她要让他看着她坐上皇位,然后悔断肠子!” “被抛弃的女人都是这样,心内憋着一股子气,总想有一天遇到旧日的情人,扬眉吐气,趾高气扬一番!” 赵允哲分析。 “事实比你想象的复杂的多!” 冷月白看着为了找马急地团团转的赵允哲,“别找了,她把你的马偷走了!” “你得罪她,我可没得罪她,她为何拿我的马出气?” 赵允哲一脸无辜相。 “女人的心思你别猜,猜也猜不对,猜也猜不到!实话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第四十六章 无敌催魂神功 柳如花翘着兰花指,脚架在石桌上,吃瓜子。 “姐姐,那个男人的事,我以后再也不管了!你另请高明吧!” “你不管怎么办?我若直接出面帮他,他会起疑心的!” “那是你自己的事,姐姐,跟我无关!我吃完这盘瓜子,就去和平酒楼跳舞!那徐婉昨晚抢了我的风头!狠毒的丞相夫人对她恩宠有加!赏了她很多银子!” 柳心白心内一震:“她怎会出现在和平酒楼?她怎会有闲情逸致听歌赏舞!今晚她还会去吗?” “我怎会知道她还来不来!”柳如花一脸的不耐烦! “赵公子到!”前面的店员高声叫道。赵允哲面带微笑走近,柳心白回头,石桌边的人已经不见了,残留一地的瓜子壳!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日来,有何事?”柳心白笑着说。 除了那双手,面前黑衣黑面纱的女人身上已经没有丝毫青州元宵灯会的妖媚,她的容貌毁了,她的人生全变了样子!这一切都是拜自己的娘所赐! 心酸之下,赵允哲开口道:“庄主可知无敌催魂神功?” 她怎会不知?她差点死在无敌催魂掌下! 柳心白开口:“二十几年前,中原武林曾遭一场浩劫,各大门派争斗不休,就为了一本无敌催魂神功秘籍。最后横尸无数,此秘籍下落不明。后来,江湖里传说秘籍被一对武功平平的无名恋人偶然所得。他们苦心钻研练习无敌催魂神功,可是后来那个男人退出了。” 赵允哲打断他的话:“为什么退出?” “传说无敌催魂神功共分十级,练习一到五级的时候没做特殊要求,但是从第六级开始,要辅以活人的鲜血来补充体力,打通体内的气门和血脉。传说那男人觉得这样太残忍所以放弃了!” “不但如此,无敌催魂神功只能在月相由亏转盈的阶段练习,才能逐级晋升。所以,你的娘会在每月初八至初十五的时候消失一阵子。”冷月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赵允哲眼角的余光读到柳心白的慌乱,面对所爱的人,却要扮做陌生人,她心内该有多痛,该有多无奈! “你怎么来了?”赵允哲问。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请教柳庄主!我也想来请教他!不过你每次都比我快一步!”冷月白故做失望地叹气!他环顾四周,看着一地的瓜子壳,接着说:“怎么,这里没有其他的什么人了吗?” “你觉得还应该有什么人呢?”赵允哲反问。 “呵呵!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一名红衣女子骑着你的马离开!”冷月白摸着下巴做沉思状。 “我的马?从哪来?往哪个方向去的?” “从来的地方来,往去的地方去!” “你若是想要你的马,你可以去和平酒楼,她每晚在那里跳舞!” “我知道!”赵允哲激动的站起来,又失望地坐了下来。他实在怕了那名大胆的女子,更怕她再在众人面前纠缠自己。 “柳如花是你的朋友?”冷月白把脸转向柳心白。 “那是个喜欢红色的热烈女子,经常到我的绸庄买红色的锦缎,所以跟我很熟悉!她自称是红纱门的掌门!”柳心白淡然道。 “说起红纱门,我倒是有一位……”冷月白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找合适的词汇描述从前的柳红焰,“有一位认识的人!” 赵允哲追问:“是故人?好朋友?” “不,只是偶然认识!她虽救过我的命,可我跟她不算是朋友!”冷月白摇头! “那是什么?”柳心白沙哑的嗓音在颤抖! “什么都不是!你快去为我们弄几个小菜,我们一醉方休!”冷月白大笑地说。 柳心白去了灶间,她早就知道自己在他的生命里什么都不是,可依旧止不住泪如雨下。他对自己一直都是这样冰冷,残酷!痴迷是自己,苦痛是自己! 女人若是爱了不爱自己的人,苦痛自知! “无敌催魂神功练成了会怎样?”赵允哲不耻下问。 “手掌削铁如泥,身体刀枪不入,掌风所到之处,横扫千军万马!” 赵允哲打了个冷战:“皇宫中的御林军和太监宫女有一半已经是黑颜帮的人!那时候,她一声令下,江山和武林毁于一旦!” 冷月白不语。 “把我的玉佩换给我吧?!”赵允哲开口。 “什么玉佩?”冷月白故作不知。 “在青州的紫罗轩,我遗失的那块!”赵允哲提醒。 “你的腰间,不是已经有了一块一模一样的吗?”冷月白一边从怀中掏出另外的玉佩,一边说。 “这是我借来的?”赵允哲解释。 “从哪里借到一样的玉佩?要知道这玉的做工极难,不是每个工匠都能为之!”冷月白惊奇地问。他把自己手中的玉佩和赵允哲从腰间解下的玉佩放在一起看了半天,终于看出端倪,一块玉佩的背面是个男婴的头像,另一块玉佩的背面是个女婴的头像。 “你从哪里借来的这块玉佩?”冷月白问。 “徐婉!在青州我丢了玉佩,到处买不到碧玉!她给我这块,她说这是她自己捡来的,可我眼见她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此玉佩,因此我想这玉佩对她来说必定很重要,就总想着等我找到自己的玉佩,就把她的这块还给她。” “你的玉佩哪里来的?” “我娘给的,从小就戴在身上。小时侯,有一次我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把它遗落院中,被我娘看到,她狠狠地打了我一顿,自此,我从不敢让玉佩离身。”赵允哲叹了口气:“她一直对我很严厉,从不宠爱!” 冷月白陷入沉思。青州从二十多年前就买不到碧玉,为何徐婉会有一块跟赵允哲雌雄配对的碧玉佩? 柳心白摆了碗筷,赵允哲以茶代酒,冷月白再次大醉。他们把他扶到了柳心白的床上,冷月白呢喃着:“紫罗……” 赵允哲看着柳心白桌上的玉簪,怪不得来定做绸缎的时候,她没要我的玉簪,也做出了纹理一模一样的玉簪。他开口:“你准备瞒他多久?” 轻微的叹息之后,柳心白说:“如何被你识破?” 赵允哲说:“你的手,还有这把玉簪!还有你对他的柔情!没有男人可以那么宠爱着另一个男人!没有男人能烧出那么美味的菜!你知道他只喝女儿红!”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何况我现在这般模样!”柳心白笑着说。 “就这样一直隐瞒下去?” “是的,瞒到我死去的那一天!”柳心白沙哑的声音更低了。 “能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吗?” 月光下,白嫩的玉手掀开了面纱,只一瞬间,就放下了。 那面目不是丑陋狰狞能形容的,赵允哲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的泪水落了下来:“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 “我娘把你害的这么惨!” 柳心白笑了:“你的娘太狠毒了!她的无敌催魂神功很厉害,她研制的毒药基本没有解药!若不是那王参政救我一命,我恐怕此生再也见不到冷月白!有时我宁愿自己死去,这样此生,就再也不用为情所苦!” 赵允哲无语! “请为我守住这个秘密!” “我会的!” “我也有一事相求!”赵允哲沉思之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面纱下一阵沉默,她轻轻开口:“容我考虑考虑再作答复!” 第四十七章 丞相的义女 和平酒家。 “徐婉,我的玉佩找到了,你的这块现在归还与你!” “公子用得着就不用还我,反正此玉是我捡到的!”徐婉心下一痛,归还了玉佩,他身上再也没有自己的痕迹。 “那怎么行?快快拿去!我本就不想夺人所爱!”赵允哲把玉佩塞进徐婉手中。徐婉默默接过,把玉佩戴在颈上。 看徐婉走出房门,王参政开口:“你的娘好象对她很感兴趣,连续好几个晚上都来此处听她的琵琶,还赏了她很多银两!” 据他所知,她娘不懂韵律,怎会突然来听琵琶? “或许她是来找你爹要银子?”赵允哲说道。 “不会的,他们有鸽子,你娘完全不必亲自前来!”王参政一脸凝重。他听到喧闹的外面安静了下来,就说:“你娘来了!” 从楼上的窗口望下去,只见他的娘端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安静,慈爱地看着专心弹奏琵琶的徐婉。她从没用那样温暖的眼神看过自己,赵允哲叹了口气:“一个野心勃勃,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女人或许内心很疲惫吧?!只有音乐能温暖她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几个月过去,徐婉在京城已经很有名气了,或许她只是幕名而来!” 王参政沉默着不置可否。 凄绝美艳的琵琶声中,赵夫人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似无限疲惫!徐婉脖子上的玉佩刺痛了她的眼睛。当年,她亲手在她的脖子上戴上那块玉佩,把她放在了那员外的家门口。这些年,她一直以为她过得很好,没想到她先沦落到青楼为妓,又辗转来到京城最大的酒楼。她害她吃苦了,不过,很快,她就会把亏欠她的加倍地偿还与她。她会拥有她该有的尊贵!她真美,真像年轻时的自己!爱上不该爱的人,这一点,她也步了自己的后尘!不过这样也好,她可以有借口名正言顺地把她弄到自己的身边! 看她今日泪眼朦胧,心思不宁,想必是为了那个不爱她的男人痛苦。 其实,不必为了任何男人如此痛苦,更不必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如此放不下! 这些道理,她以后会慢慢教她的! 该走了,这已是她第四次来看她!但现在,她还不能与她相认,惟有用大把的银子来表达自己的爱意和心内对她的愧疚。她挥了一下手,贴身的丫鬟和仆役拿了五百两银子送与徐婉。 徐婉看着银子发呆,为何?为何这个面色冰冷的丞相夫人要如此厚爱自己?她知道我喜欢她儿子的事情吗?只怕喜欢是喜欢,可他的儿子若是真的要把我娶进家门,她是万万不会同意的!想到这里,徐婉自嘲地笑了,一个月后,赵允哲跟关紫罗就要大婚了,他怎么会娶自己呢? 几天后,晚饭时间。 “我的儿,你的眼光不错!”赵夫人微笑着说。 “娘为何有此一说?”赵允哲从饭碗里抬起头来。 “那徐婉,我去见过,冰清玉洁的女儿家!” “那又如何,儿子即将娶那关紫罗为妻了。” “我儿若是喜欢,为娘可以帮你把他迎进门来!”赵夫人少有的慈爱! “什么?纳妾?”赵允哲大惊,如何紫罗还没进门,他娘倒先要跟他来谈纳妾的事。这对紫罗岂不是一种亵渎? “不,我和你爹商议,收她为义女,这样你们可以日日相见,长相厮守!” 赵允哲心理困惑,她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怕人家不同意!” “她会同意的,我的儿!更何况,有你住在这丞相府里!”赵夫人大笑。她轻轻拍了两下手掌,徐婉缓缓从饭厅边的小房间走出来,筷子从赵允哲的手里滑落:任人轻薄的酒楼卖唱女和养尊处优的丞相义女,她当然会选择后者。从此之后,她就是他的妹妹了! 徐婉啊徐婉!她狠如蛇蝎,只怕进了丞相府,你的安危不保!她认你做义女,肯定别有所图,可她图的到底是什么? 赵允哲埋头吃饭,心乱如麻! “哥哥!爹爹!娘!”徐婉挨个给他们请安道万福。 “不用拘束,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樱桃,快伺候小姐用晚膳,然后带小姐去为她准备好的房间!”赵夫人下令。 赵允哲的眼光深深刺伤徐婉,他肯定以为自己是个贪恋荣华富贵之人!其实,我只是想多看你一眼,哪怕一眼!这也是赵夫人能说服她的主要原因。可他不知! 赵允哲冷淡地说:“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意外了!”然后拂袖离去。 赵夫人看出她的尴尬,过来亲热地拉着她的手:“他只是暂时还不能接受,给他时间,他会喜欢上你的。你难道还没有信心斗得过一个哑巴吗?” “我只要能每日看到他就可以了,从没想过要做他的妻或者妾!”闻言,徐婉惊慌地辩解。 “你对他的心,我和你爹都很清楚,孩子,你好好努力吧!”遇见徐婉,赵夫人身上隐藏多年的的母性渐渐复苏。 连旁边的赵士杰都对夫人的温柔心生诧异:她待这个认来的义女比待允哲好的多!仿佛她才是她亲生的孩子! “恭喜夫人得此义女!”寇亭萱的声音里充满着冰冷和嫉妒。她曾答应帮自己讨得赵允哲的欢心,可她没做到;她曾答应自己尽量让允哲娶自己为妻,她也没做到。她提醒自己可以用另外的办法成为他的妻子,她现在正等着婚礼,等着婚礼以后下手,可为何她又弄了个义女来了?听说允哲喜欢她能歌善舞,听说她是他的红颜知己!可那又怎样,说到底她只是一名向男人卖笑的妓子而已?哪一点比得上自己呢! “萱儿来了,坐下来一起吃饭吧!”赵夫人招呼她,赵士杰趁机逃跑。 “我只跟王公大臣的子嗣们一起玩耍,用膳,从没有跟出身卑微低贱的人同桌吃饭的经历!”寇亭萱出言不逊。 徐婉看着这个任性霸道,言语尖酸刻薄的小姑娘,微微笑了。 赵夫人转脸向徐婉:“萱儿性情单纯,心直口快,婉儿不必在意!” “娘,女儿不会计较!”徐婉温柔地开口。 这声娘叫得赵夫人笑意盈盈! 寇亭萱心内气愤难平,她知道刚见面的交手,徐婉就不动声色地嬴了她。到底是青楼出身,比大大咧咧的自己更懂得怎样讨老太太的欢心。 “萱儿,婉儿既进了我赵家的门就是我赵家的人,以后,你要称她声姐姐才是!你们以后要和睦相处,允哲大婚在即,我不想为任何杂事心烦!” 再笨的人都能听出来,赵夫人的这番话,明显偏袒保护徐婉,指责寇亭萱不懂事,惹她无端心烦! 寇亭萱转身愤然离去! 这个傻女人,什么时候能学聪明点!赵夫人心内叹息! 有一种人,仿佛天生就笨,被人利用也是活该!活该到连利用她的人都觉得利用她是理所应当! 第四十八章 片刻温存不算爱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看看她?”看到徘徊在紫罗轩外很长时间的赵允哲转身欲走,冷月白走出门去含笑问道。 自从知道自己的爹娘害了徐婉的爹娘,赵允哲就再也没来过关家,他不知道怎样去面对紫罗:八岁的孩子亲眼看到无情的杀戮,八岁的孩子失去父母双亲,八岁的孩子从此失语,八岁的孩子从此关了心门,独自苦痛!午夜梦回,她是否会痛哭流泪?紫罗的这些年都是如何度过,赵允哲每思及此,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他对紫罗无限愧疚,所以不敢来看她!可今晚徐婉的到来彻底打乱了他的心。心烦意乱的他很想见紫罗一面。他觉得只有看到紫罗,他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哪怕她冷脸对自己。他来了,却没勇气进去。 “进去吧,她病了!”冷月白平静地看着他。 “病了?!为何不早告诉我?”赵允哲疾步走进紫罗轩。她怎么了?到底哪里不舒服? 昏黄的灯光下,紫罗在绣着喜帕,紫色的喜帕上,她绣的不是成双成对的鸳鸯,是一对展翅高飞的燕子。 赵允哲站在门口,贪婪地看着她精致的五官,看她低眉顺眼的温柔,看她唇边泛起的轻笑。她对着燕子笑,着手为那对燕子加上蓝丝绒的眼睛。赵允哲对馨岚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她专注地忙着手中的绣品,全然不觉他的靠近。他男性的气息逼近紫罗低垂的颈部。紫罗听到熟悉的呼吸,眼角的余光瞥到那抹不变的白色衣袂,她的心内狂喜,她病了好几天了,咳嗽,身体冰冷,可她就是倔强地不肯休息,她几乎日夜不睡,她不相信他会忍得住不来看她,冷月白,你终究还是来了!紫罗停止了手中的刺绣,坐直了身子,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长舒了一口气。 他伸手攥住了她柔软的拿着绣花针的小手,她没有反抗,没有挣扎。六月的天,她手似寒冰,似乎全身都在颤抖。他轻柔地揽她入怀,心内轻叹:紫罗,从此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从此,我给你温暖的新生活,没有恐怖的鲜血,没有彻夜的孤寒,没有寄人篱下的无奈。我的爹娘夺走的,我都会加倍偿还与你。 从青州搬到汴京以来,他就再也没有跟自己如此亲近过;从公布了她被赐婚以来,他一直都在躲避自己,疏远自己。紫罗温顺地贴着那个宽阔柔软的胸膛,鼻子酸酸的:月白,我们有多久没有如此亲近过? 赵允哲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他的唇怜惜地吻过她紧闭的眼睛,吻过她腮边滚落的泪滴,最后落在她芳香柔软的嘴唇上。长久的热烈的让人窒息的吻过后,赵允哲放开了紫罗。紫罗把脸儿深埋在他的怀中,狂乱地抱紧他,胡乱撕扯他背上的衣服,似在发泄着自己某种不满的情绪。 他搂紧紫罗,清了清嗓子:“紫罗!你病了,要多休息,不要着急着绣……”他还没说完这句话,就被紫罗急急推开。他的怀抱瞬间空落的难受! 紫罗退后三尺,双手捂着自己的双颊,睁着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怎么是他?!怎么会是他?! 看着紫罗的神情,赵允哲知道,自己!刚才!那一刻!只是凑巧充当了另一个人的替身。 她今日的温顺本来就很蹊跷,赵允哲忍着心内的痛楚,开口:“紫罗!给我机会,我会做得比他好!” 紫罗不说话,羞愤的泪流了下来,自己刚才怎能那么心甘情愿地任他轻薄??她转身背对着他。 屋内一阵沉默之后,紫罗被拥进一个结实的怀抱,她挣扎着要挣脱,那手臂却似铁铸,岿然不动。 “紫罗,别乱动,莫弄伤了自己!给我片刻温存,可好?!”赵允哲焦灼的嗓音在紫罗的耳边响起。 紫罗怎肯乖乖地听他的话? 她手中的绣花针毫不留情刺进赵允哲的手臂,那针怀着深刻的怨怼和愤怒,刺的很深!钻心的痛来自手臂,痛进心脏,可赵允哲并未松开自己的手。紫罗气愤至极,拔出他手臂中的绣花针,一针又一针刺进他的手臂。 来自身体的痛楚反而让赵允哲产生了释放负疚后的快感:这一点痛,比起自己的爹娘带给紫罗的痛,算得上什么呢? “紫罗!除非我死,才能停止爱你,停止想你,停止念你!紫罗!你杀了我吧!”赵允哲死死地抱着发疯的紫罗,在她的耳后绝望地喊。 他的泪湿了紫罗的发:“紫罗!你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他若不肯松手,就任他抱吧!一个月后,他就是自己的夫君了,到时候,除了拥抱,她还要跟他行夫妻之实!气喘吁吁的紫罗停止了挣扎!多日来的病痛加上羞愤,她的身子一软,晕倒在地。赵允哲及时抱住怀中那个下滑的身子,后悔自己的鲁莽吓坏了她。 紫罗昏睡一夜!赵允哲坐在床前守了一夜! 那夜,冷月白彻夜未归! 紫罗轩的晨曦和鸟鸣唤醒了沉睡中的紫罗,她睁眼,朦胧中,一个白色的影子端坐在床前,似是冷月白守在自己身边,可待她清面前的人是赵允哲,立刻把脸转向一边。 在紫罗的冷淡里,赵允哲的脸色由惊喜到失落,她还在责怪自己昨日的冒犯! “紫罗!你醒了,我就放心了!我朝中有事,先走了,你好好养病,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紫罗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反应。 赵允哲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丫头馨岚端着洗漱用的脸盆和帕子走进来:“小姐,昨天赵大人一整夜没合眼,守在这里,我要他去客房休息一下,我替换他一下,他都不答应!” 紫罗起床,看到站在门口交谈的冷月白和赵允哲。 赵允哲:“徐婉昨日被我娘认作义女,已经在赵府住下了。” 冷月白:“那好呀!以后你不用再去和平酒家看她的歌舞了,在家就能欣赏到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还有何不开心!” 赵允哲低语:“我的月在关府的紫罗轩!” 冷月白:“要得月,先查案,你那边有何进展?” 赵允哲摇头:“一无所获!”随后问冷月白:“你昨夜去了哪里?怎么一身酒气?” 冷月白简单地说:“石竹绸庄。我跟柳庄主击筑喝酒,好不快活!” “一整夜?” “一整夜!” 赵允哲眼神复杂地看着冷月白,欲言又止。他沉吟:“我为她建了一座一模一样的紫罗轩,现在基本完工了,可否邀你一同去看看,还有哪里做的不妥?” 冷月白心内一动,他已经去过赵府好几次,不过都是在夜间,如果能在大白天去一趟,岂不是看的更清楚?“好的。”他爽快地答应了。 “等我朝中回来,骑马前来接你。”赵允哲匆匆离去。 第四十九章 琵琶音断 赵府的紫罗轩与关家的紫罗轩没有任何区别,可冷月白依旧觉得什么事情不对劲。院中的紫罗兰,似乎开始打蔫。 “一切都跟关府的紫罗轩没什么不同,只是这紫罗兰可大不一样!”冷月白笑道。 赵允哲蹲下身去,看到院中的紫罗兰表面看上去还长在泥地里,可已经被人从根部割断,不出几日,满院的紫罗兰必会衰败,枯萎。他面色大变,大喊:“赵肃!” “少爷,有何吩咐!” 赵允哲举着一支被割断的紫罗兰气愤严肃地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整天都听从少爷的吩咐,守在这里,没见什么人来过!”赵肃皱着眉头说。 “中间可曾离开?” “午时,夫人命我出府办事,也不过只有半个时辰左右的光景。”赵肃说。 赵允哲发了疯似地冲进徐婉的一个房间,怪不得,他的娘坚持要把徐婉安排住在靠近紫罗轩的房间;怪不得,他的娘要坚持认她做义女。只道她身居青楼,洁身自好,不曾想她如此肮脏,卑鄙。赵允哲从徐婉的床铺下搜出沾着泥巴的绣花鞋,刀子,他命赵肃把这些东西包好,拿到他的书房。 “从此以后,你多派人手,看住紫罗轩,除我之外,任何闲杂人等,不得靠近紫罗轩半步!” 赵肃领命而去。赵允哲安排冷月白坐在自己的书房,他自己拎着绣花鞋和刀子径直去了他娘的房间。 丫鬟樱桃却告诉他午饭后,夫人就领着小姐去石竹绸庄买绸缎去了,直到现在还未回来。 樱桃的话音刚落,门口车马的声音响起,接着是赵夫人的声音:“把这些大红的绸缎搬到小姐的房里。其他的搬到我屋里来。” “婉儿!为娘明天就命人请汴京最好的裁缝来为你做几件喜气的衣裳。你的这些个衣裳都太素淡。年轻的女孩儿家,应该穿的鲜艳,亮丽点!韶华易逝,及时享乐才好!”赵夫人的声音无比温柔悦耳。 “娘,我的衣裳已经够多的了,不用再添置什么新的了。”徐婉搀着赵夫人直接去了饭厅。 赵允哲一肚子火,想想冷月白在此,好歹算是客人,先款待他用了晚膳再说。他转身回到书房,冷月白却已走了,他托赵肃转告赵允哲自己有事先走一步。 他走了也好,有外人在场,他不好处理家事!赵允哲把绣花鞋,刀子藏在袖中,去了饭厅。 他的爹不在,最近似乎他非常繁忙,经常不在家用晚膳。 “哥哥!”徐婉水汪汪的眸子往向赵允哲,柔情百倍地喊。 赵允哲冷笑了一声,坐下,埋头吃饭。赵夫人继续跟徐婉着绸缎:“婉儿!你肤白貌秀,当然应该穿大红色的衣裳,那样的颜色衬得人皮肤更白……” “心灵若是肮脏不堪,无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无法掩盖!”冷不防,赵允哲出言嘲讽! 徐婉脸色煞白,困惑地盯着赵允哲。 “为何出言不逊?!”赵夫人皱眉。 “她自己做了什么她自己知道,何必来问我为什么?”赵允哲从袖中掏出沾着泥巴的绣花鞋和刀子,扔在饭桌上。 这是自己的鞋子,为何沾了这么许多泥巴?徐婉看着鞋子百思不得意其解。 “谁敢动紫罗一根毫毛,我绝不轻饶!”赵允哲脸色铁青地离开。 他长大了,自认为翅膀硬了,就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一年前,他还不敢对自己如此放肆,看来是要趁早下手了。赵夫人面上挂不住。 丫鬟樱桃俯在赵夫人耳边嘀咕了一阵子。赵夫人恍然大悟,她早就知道这寇亭萱蠢的很,没想到如此之蠢。你寇亭萱又不是只苍蝇,飞进赵家,无人知晓!大白天来这里割紫罗兰,然后还试图嫁祸给我的婉儿,我岂能饶你? “派人去请寇亭萱前来!”赵夫人的声音无比严厉。 寇亭萱来了,一身沾满泥巴,满脸狼狈相,赵夫人看到她这个样子,忽然笑了。作案之后,居然忘了把证据洗掉。 “萱儿,你解释一下!”赵夫人努嘴对着桌上的绣花鞋和刀子。 “这有何好解释!我割了院子里的紫罗兰,可是却是穿着她的鞋子去干的,允哲哥哥会以为是她干的!” “有人亲眼见你进了紫罗轩!” “是的,可谁见到我割紫罗兰了?”寇亭萱反问。 的确无人见过!紫罗轩在院落的最深处,仆役和闲杂人等平时是不靠近那座院子的。加上,她来的时候带着好几名仆役在院外守着,更无人敢靠近那里了。 赵夫人转脸向徐婉:“婉儿,我跟萱儿有话要说,你暂时先退下。” 等左右无人的时候,赵夫人狠铁不成钢地开口:“我答应过要帮你的,就一定会做到,只是今后你要听我的指令行事。譬如今日,你先惊动了允哲,他一气之下宣布任何人都不得迈进紫罗轩半步,你今后岂不是少了很多机会?” “我不管,总之,他即使不喜欢我,也不能喜欢那个妓女,也不能喜欢那个哑巴!”寇亭萱嘴巴撅得老高嘟囔着,她的娘教她的,见了喜欢的男人,绝对不能轻易放手。 “萱儿,我让徐婉进门,安排她住在紫罗轩附近的房间,都是有目的的。她今后会在很多地方帮你的,你不可看低她,要待她好,拉拢她跟你站在一起!”赵夫人劝诱。 “真的?”寇亭萱的眼睛睁的好大! “我几时骗过你!一个哑巴不能当皇后,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也不能当皇后!皇后,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赵夫人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但是当务之急,你要听我的!不可擅自行动!” 一个人影从窗前闪过,赵夫人大呵一声:“谁?” 徐婉手中端着一碗甜汤,盈盈笑着走进来:“娘,您还没有用过甜点!”赵夫人满意地把碗中的汤一饮而进。亲生的孩子才知道疼娘啊! 寇亭萱一脸敌意地盯着徐婉,徐婉大度地笑了笑:“萱妹妹,我比你大上几岁,今后我们就姐妹相称吧!” 寇亭萱万分不情愿地叫了声:“姐姐!” 赵夫人满意地大笑:“今晚,我赵府邸又添了一桩喜事,婉儿,不如,你为我们弹上一曲?” 徐婉万分难过地回复:“娘,孩儿自卖身青楼,所说之言,所做之事都不由得自己的意思,就连弹那琵琶的时候,也没感受到丝毫快乐!琵琶,舞蹈,之于我都只是谋生糊口的工具而已。自我铁了心做娘的女儿以来,我就毁掉了那把琵琶。娘!孩儿恳请,从今以后,永远不要让孩儿再弹那伤情的琵琶!一弹琵琶,我就仿佛回到了身在青楼的那段日子。”徐婉垂首落泪。 一段话,说得赵夫人心酸不已,连连叹息!这些年,她害她受委屈了。 “好的,为娘从此再也不提琵琶的事!” 赵夫人动了真情! 这不好!很不好! 人一动情,就容易受骗! 第五十章 青州变了样子 “大人,这是当年赵士杰和夫人伪造的证据!”冷月白把赵允哲的书房中搜到的那封所谓陈忠当年的亲笔信呈给关一狄。 关一狄拿着信,双手发抖,额上青筋暴突:“此等伪劣手段,陷害我大宋忠良!” “把它呈给皇上,公诸于世?”冷月白问。 关一狄沉默片刻,说道:“此案一旦水落石出,赵士杰就难逃其咎!伪造证据可是欺君之罪!按照大宋刑律,欺君之罪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如此一来,赵允哲可就必死无疑了!大宋的未来皇上只有他一个人选,他若死了,那些觊觎皇位之人肯定趁机叛乱,辽人肯定趁机进攻我大宋。这样一来,天下必乱,受苦的还是我大宋百姓。” “大人,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吧!”冷月白明白了关一狄的为难。“此二人不除,万一他们知道紫罗的亲生父母是陈忠大人,紫罗在赵家的安危不保。” “此事,万万不可让紫罗知道!”关一狄叮嘱冷月白。赵允哲对紫罗怎样,关一狄都看在眼里。他失去了父母,倘若再失去紫罗,怕是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举来。 可紫罗要嫁给杀父仇人的儿子吗?这对紫罗公平吗?或许永远不让她知道真相,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关一狄关心地对冷月白说:“你行动的时候,要多加小心!那个女人心狠手辣,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能做得出!” “谢谢大人!属下告退!” 站在紫罗的房间外,冷月白迟疑片刻,终是没进去。 他坐在自己房间的椅子上想,到底什么时候下手?那个女人的武功如此高,自己是她的对手吗?无敌催魂神功的弱点在哪里?那赵允哲早就知道这一切,却隐瞒不说!要不是自己看到书柜上那把断了的紫玉簪,一时好奇,不慎碰掉了那本书,恐怕永远都没有真相大白的那天。他的娘都对他痛下杀手了,他还如此袒护着她!如此优柔寡断的人哪有一点为帝为王的样子? 况且他的娘本似乎不是她的亲娘。冷月白直觉赵允哲的身世是个谜! 但倘若赵允哲不是赵夫人所生,那么他的爹娘又是谁呢? “你不想知道你跟你的娘子生出的那个孩子的消息吗?你不好奇他现在何处吗?”冷月白想起赵夫人对着铁屋中的男人所说的话。难道铁屋里的男人才是赵允哲的亲生父亲? 等天黑,等天黑再去一趟陈府! 或许应该先去一趟青州,青州流行玉商不能卖碧玉的故事可能跟赵夫人有关!冷月白长收拾了几件衣物,出发去了青州。 他跟关大人打了个招呼,却没告诉紫罗。她大婚在即,或许这时候,离开几天对自己,对紫罗都有好处! 星夜出发,马声嘶鸣,烟尘中他转眼已经行了二里路,回头看看关家府门,这里住着他一生最亲爱的人,住着他随时准备为之献出生命的人!蓝色的夜幕下,门前的两盏红灯笼在风中摇曳,红色渐渐在眼里模糊,变成了微小的两个点。不知何时,冷月白已流了满脸的泪。他两腿用力夹了夹身下的马儿,挥鞭打马:“驾!” 马蹄声远去的时候,围墙内紫罗的心也随着那匹马儿去了青州,她知道他这次真的走远了,不是三日两日就能回得来的。好狠的心,若不是乖巧的馨岚悄悄告诉她,他连这送行的马蹄声都不会留给她。 冷月白牵马行在青州的大街上,关大人只不过离开了几个月而已,青州已不复昨日的青州,繁华不在,大街上车马行人稀少,他在洗耳河畔找了家客栈住下。 趁着店小二给自己倒酒,冷月白开口:“小二哥,怎么这大白天,此地的行人和车马如此稀少?青州似乎是座落魄的空城。” 店小二四下看看,无人偷听,才敢开口:“客官不是本地人吧?!原来关一狄关大人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破败相。他爱民如子,治兵有方,军纪严明,把青州管的一派繁华,但关大人几个月前被调离青州,去京城做大官去了。朝廷派了个昏官来这里,听说是当朝宰相举荐的官员,名叫陆野。这陆大人一来到此地,立刻增加了很多地方农业和商业杂税,让我们这些生意人和老百姓苦不堪言,现在青州能开门的客栈和商铺没几家了。这税实在是太重了!” 说话间,进来了一队官兵,坐下就吆五喝六:“小二,切几盘上好的牛肉,拿几壶陈年老酒!” 小二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去后堂端菜拿酒。 冷月白呷了一口酒,就听那些官兵在笑谈:“风月楼新来的小红可是不错的货色!” “哥哥呀,你有所不知,那小红的确是不错,可要来伺候男人,那小翠姑娘可比她解风情一百倍!” “哈哈,两位哥哥艳福不浅!哪日带小弟同去!不知要多少银子一夜?”一个新兵模样的人发问。 “一看你就是生手!在青州,你只要跟着哥哥我,包你有吃有住,分文不花!你看看哥哥手里的这把剑,可是陆大人亲自赏赐给我的,我用他管兵管民管商管妓,哪个见了我不怕上三分!” 小儿端上酒菜,那一帮人划拳吆喝着把一桌酒菜吃的精光,然后摸着肚皮离去。冷月白放下筷子起身想去打抱不平,被小二死死拉住:“客官,这是青州的兵马总管,咱惹不起呀!这生意要想做下去,可不能得罪了这些大爷!” 冷月白忍气坐下,全然没了吃饭的心情。青州短短几个月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这陆野毁了关大人的三万精兵! 他喝了一刻闷酒,出了客栈,沿着洗耳河畔散步,却见一穿着官兵衣服的兵士正从一家米店里抢米。冷月白在也按捺不住,一把捏住那官兵的手,他痛得大叫:“公子请放手!” “身为大宋官兵,负担保卫国家,保护人民的责任,你却倒好,居然干起了抢劫的勾当……”冷月白气愤地大叫。 那官兵跪了下来:“小的实属无奈,军中已有四个月未发军饷,我家有八十多岁的老母卧病在床,不仅无钱医治,家里已经好几天没饭吃了,孩子们也饿得都做不动路了!” “四个月未发军饷?你所说可属实?”冷月白大惊。 “公子若不信,可在大街上随便找几个官兵来问问!小人知道抢劫是犯罪,可老母亲和孩子们饿的慌呀!”他说着,眼泪流了出来。 冷月白跟着他去了他家,看到他说的都是实话,于是帮他买了好几袋米,又丢了些银两给他,叮嘱他为老母亲抓药。 朝中军饷按时拨发,为何没分到这些将士们手中,银子都去了哪里?看来,青州已不是关大人在位时的青州! “小姐,你好歹多吃一点!” 馨岚来收拾碗筷,发现那饭菜几乎未动。自冷月白离家,到现在整整七日,紫罗不肯上桌吃饭。今晚,关夫人特意亲自为她送来饭菜,叮嘱她要多吃点,可她还是只吃一点点,眼见瘦弱的身子愈发弱不禁风,这么下去,可怎么行呢? “紫罗!”门口一袭白衣,一声轻唤,一脸关切。 恍惚间,紫罗以为是冷月白回来了,她激动地站起身子,迎了上去,可哪里有冷月白的影子?但见月下青辉,满院紫罗兰,寂静无声。 紫罗行至院中,风抚过她的面颊,就像午夜时分,冷月白的手指那般轻柔,无限疼惜。 她的两行清泪腮边滚落,月白,你在哪里,一切可好?何时归来? 冷月白不好,很不好!青州卖玉的店铺显有几家还开门的,对于二十几年前,青州那位会雕刻绝活的玉商的故事,他们倒是略知一二,可提供不了更有价值的线索。这几日他的查访毫无进展,倒是每日都能见到不平事,官兵衙役无恶不作:强抢民女,欺压商户,税赋繁重,青州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第五十一章 凌孤寒 可能此次青州之行是白跑一趟了!他决定去洗耳河西岸的那家卖紫玉簪的玉器店去看看,顺便为紫罗再挑几把好看的玉簪。 店内的陈设依如一年前,主要经营紫色的玉器,冷月白的目光被货架中央摆放的紫色玉佩所吸引。把那玉佩把玩在手中,清晰可见其间刻着一个孩童的脸,做工跟赵允哲身上的玉佩有异曲同工之妙。 “请问这玉佩售价几何?”冷月白开口。 “此玉佩是镇店宝物,只供观赏,不出售!”小二点头哈腰地解释。 “为何?”冷月白隐约觉得这玉佩有故事。 “从小的进店以来,这玉佩就摆在这里,老板叮嘱只供观赏,不得出售!” “原来如此!”冷月白沉吟之下,开口:“二十多年前,青州有位巧手的玉商,练就了一手绝活,可以在玉的中间刺字,绘图案,但又不损坏玉石的结构,雕刻完了以后,玉石外部没有任何痕迹,有一天这位玉商接了一笔大生意……” 小二笑了:“公子是要说青州玉商不得经营碧玉的典故吧?!这个故事只要是青州玉商,没有不知道的!” “那你可知道,那位玉商可还有什么后人,或者亲戚留在世间?你店中的这块紫玉佩又是从何而来?”冷月白追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小二边擦柜台边作答。 冷月白失望极了。一年前买过的玉簪还有现货,他又为紫罗挑了五把。 “公子,真有眼光,这玉簪是用上等的紫玉石做成,色泽晶莹,耐得高温,耐得奇寒,永不变色。” “小二哥,自古以来商家都是夸奖自己的货是如何如何的好,此玉可有缺点?” “当然有,人无完人,玉无完玉。此玉千般好处,只有一个弱点,就是过脆,怕摔!公子切记这一点。”冷月白的面前浮现赵允哲书房里的那把断为两截的紫玉簪。 小儿为冷月白包好这几把玉簪,冷月白接过细心放在怀中,走出店外。刚走了几十米远,身后刚才的小二追来:“公子,我家掌柜的请公子后店叙话!” 冷月白心中大喜! “公子,看茶!”冷月白刚进得后院就见一盏冷的碧螺春茶迎面飞来,他微笑张口接住,一饮而尽。 “公子不怕这茶中有毒?”一个苍老的声音。 “你若想下手应该趁我专心看玉的时候,何必等我离开,再把我叫回来!”冷月白双手抱臂,一脸笃定。 “公子聪明!江湖中能接我旋转飞镖的没有几人,公子是奇绝大师的弟子?????”苍老的声音继续从屋内传来,冷月白却未看见人影。 “在下正是。我七岁之前在江湖上流浪,病得奄奄一息的时候被陈忠大人所救,然后有机会师从奇绝大师习武,大师一向喜欢独来独往,我十六岁那年,他外出云游,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那你是那个江湖中传言在已不在人世的冷月白喽?奇绝大师这辈子只收了一个徒弟,就是阁下!” “在下正是冷月白!您是?为何对我师父如此熟悉?” “哈哈!”屋内的人一阵狂笑,“我是你师父的死对头,我跟他无冤无仇,但他总想伺机杀我!可惜,我比猫的命还硬!我活到了现在!” “师父为人正直,洁身自好,他跟你有何冤仇?”冷月白大惊。 “我跟他是同门师兄弟,只是后来我们走了不同的道儿,我的道儿为他所不齿,因此他到处追踪杀我!请屋内叙话!” 冷月白进屋之后,顿觉屋内奇寒!八月初的天气,屋内却似三九隆冬。他不由打了个冷战。 但见一位毛发面色皆白的老者坐在轮椅上,他的下半身不见了。 “是她害我如此!”看冷月白好奇地盯着自己的下半身,凌孤寒开口解释:“你想不到吧?叱咤江湖的黑颜帮前任帮主会落得如此下场!” 凌孤寒对天凄厉地狂笑 。 “你是指那个想做女帝王的女子!” “是的。是她,她有诗一般美丽的名字,蓝荷!她有比月光还美丽的容颜,可她的心比剑还无情百倍!二十几年前,我看错了她,被她利用,差点命丧她手!” 原来二十几年前,黑颜帮帮主凌孤寒无意间出行,在一个僻静的山凹里发现身中剧毒的凤蓝荷,他本杀人无数,没有任何同情心可言,可他看她貌美,顿生恻隐之心,于是出手相救。他贪恋她的美貌,瞒着自己的夫人跟她行苟且之事,一年后,禁不住她的怂恿和央求,把帮主的位子让与她,但黑颜帮中实际管事的还是凌孤寒。 她一直都不肯跟他谈自己的过去,只说是仇家害她。可后来他发现,她在偷偷练习无敌催魂神功,一次次不管帮中事务外出,就知道她有更大的野心。后来,她巧遇当朝丞相赵士杰,与之珠胎暗结,才回来告诉凌孤寒,她要嫁给那个男人,因为他对自己更有用。凌孤寒威胁她,要么跟黑颜帮断绝任何关系,要么嫁给赵士杰,二者不能兼得,只能选其一。 “女人都是贪心的,她肯定二者都想要!”冷月白插嘴。 “我只是爱她,舍不得她离开我,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没想到,她居然不念旧情,狠心对我下手!” 凌孤寒低头,无限寂寥。 “男人爱新妇,女子重前夫!在你之前,她还有别人!”冷月白无情地指出。 “这我后来才知道!” 凌孤寒惨然一笑,“她说选择放弃帮主的位子。她为我宽衣解带,说要给我最后一夜的温柔;她为我倒酒,说是最后一次喂我喝酒。我看见她的泪滴,丧失了所有的防备,饮下了她给的毒酒。然后我昏迷过去,她亲手把我推下了山崖,对外谎称,我酒后自己失足跌落万丈悬崖,无法生还,黑颜帮落在了她的手里。可怜那一直被我冷落的妻子,不顾自己的安危,四处打听我的下落,可一无音讯。” “谁救了你?!”冷月白开口。 “山崖上的树枝和店内的小二。那天,我几经翻滚,无意间,体内的毒酒吐出了大半。我醒来的时候睁眼见到满天的星星,觉得仿佛做了一场不真实的梦。下身钻心的痛,提醒我坠落的时候,我的腿断了。体内热的几乎要爆炸了,我揪着身边的草叶拼命咀嚼,这种热感消失了。我知道我中了她的奇毒,只能每隔一个时辰就吃几颗那种草叶,并且呆在冰冷的屋子里,出了屋,体温骤然剧升,会把我烧焦。” “我这个样子,无法在江湖上追她的行踪,小二又不是他的对手,我只能等待时机。几个月后,青州城出了玉商灭门的惨案,我知道是她干的,于是我在这青州城开了家玉店。我知道,她若见到紫玉佩定会好奇,这样我就算找到她了。谁知这一等,二十几年就过去了,不见她前来!” “那紫玉佩是怎么回事?”冷月白听得一头雾水。 “当年那玉商为她做玉佩的时候,顺手为自己的妻子做了这块一样的紫玉佩。他遇害后,我派小二去现场捡到这块紫玉佩。我把它放在我的店中,一直以来这玉佩倒是有不少人问起过,可一听不卖,那些人就走了,没有人像你这般追问它的来历。小二告诉我你的长相,我就猜测你是知道那两块碧玉佩秘密的人,我就知道你是一个跟她有关的人!” “恐怕你放在玉佩在这里,不仅是为了吸引她和与她有关的人!还有其他的目的吧?!” 凌孤寒笑了:“你太聪明了!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当年我坠落悬崖的时候,我的妻子已经身怀六甲,后来死于难产,可她生下来的那个男婴不知下落!蓝荷也怀孕了,生下的却是个女孩。我知道的就这些了,我听说她做了两块碧玉佩……” 冷月白看到徐婉和赵允哲的玉佩的时候,他心中就如明镜!做玉佩的人,应该做给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开口接到:“让我告诉你以后发生的事:你的蓝荷发现自己生的是女孩,非常失望,她更怕赵士杰失望,因为女孩无法继承皇位,于是她就杀了你的妻子,对外称她死于难产。她隐瞒赵士杰,用她的女孩换了你的儿子!可她不甘心让自己亲生的孩子就此流落,不知所踪,她想着以后见面还能有个信物相认,于是她做了两块玉佩,雌雄配对的玉佩。她以为杀了那名做玉的工匠,并且禁止青州的玉商卖玉,这世间再无人知道这碧玉的故事,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三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她不曾想,那玉商做了一块一样的紫玉佩出来,所以才有你我今天的相逢相识!” “你既是为了那玉佩而来,肯定知道那戴玉佩的人今时今日过的怎样!” 凌孤寒的眼神满含期待。 “他过的很好,而且将来会为王为帝!”冷月白笑说。 凌孤寒摇头:“不,她不会让我的儿子做帝王的,她既能忍心下手杀我,也就能下手杀他,他冲其量也只是她的一颗棋子!利用完了以后,肯定会置他于死地!可怜我的儿子叫了他杀父杀母的仇人二十几年的娘!” “你的儿子很聪明,他不会给她下手的机会,这点你放心!” 冷月白安慰他说。 店小二捧着几颗奇怪的草叶进来,凌孤寒接过,放在嘴里大嚼起来。 凤蓝荷,多么诗意的杀手呵!冷月白看着凌孤寒叹息! 第五十二章 玉春楼 “为何带我来这里?”赵允哲站在京城的玉春楼外问,“这是妓院呀!难道你真的以为自己是个男人吗?” 地上满地的红炮皮,未曾清扫,提醒他这是家刚开张不久的妓院。 “当然不是,我是为了你而来的!”柳心白大笑。 “为我?!” “当然,此地是为了所有有需要的的男人!”柳心白大踏步走进大厅。 “哎呀!这位爷,为何来到这般地方还要把自己的俏脸遮起来?”她伸手要去掀掉柳心白的面纱,待看清她手里的火焰令牌,立刻安静退后。 “我不需要女人,身后的这位公子才是来这里寻乐子的,你们要好生伺候着!”柳心白回头指了指赵允哲。 几位姑娘八爪鱼般地贴上来,赵允哲被淹没在胭脂水粉的香气当中,几近不能呼吸!柳心白看着这场闹剧,安然在一旁的桌子上喝酒。 门口一队着宋服的兵士走进来,那些姑娘立刻抛下了温柔乡中却冷如冰雪的赵允哲,扑向那些兵士。 “强人所难,真是妓女的作风!”赵允哲理了理自己被那些姑娘揉皱了的衣物,摇头叹息。 “你且坐下,注意这些宋兵!”柳心白压低了声音。他选了柱子后面的僻静角落坐着。 赵允哲听了片刻,脸色大变,那些宋兵虽着宋服,但是他们的宋话很生硬,带着遥远的大漠味道。他们对这些烟花女子的调戏手法也跟宋人大不相同。他们的表达更加直接,大胆,肉欲,露骨,不像大宋的嫖客,既想追香逐臭,又顾及脸面,让嫖妓这码子事有了羞答答的况味。 “他们是辽人!”赵允哲大惊。 “是的,近来汴京出现了部分辽兵,着鲜艳的辽服,专在夜半时分现身街头,杀我大宋百姓,抢我沿街商铺,一时城内人心惶惶,更有消息风传辽人要攻入我都城了!”柳心白淡然说道。 “关大人最近也在为此事苦恼,严泽瑞很多个夜晚带人守在街头,可惜这帮人神出鬼没,一时捕捉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赵允哲接口,“你如何知晓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这里是男人喜欢来的地方!特别是远离故国的男人,肯定都会到这种地方来的!”柳心白笑了。她了解全天下的男人,可偏偏走不进那个男人的心! “京城里上百家妓院,为何是这家,而不是别的,其他的妓院?”赵允哲依旧不甘心,他怎么会输给一个女人呢?他其实也在查这件事情,可他只查明是一小撮兵士为之,其他的,就再也没有任何线索了。 “因为这里的姑娘最特别!只要是男人都会喜欢来的!玉春楼会是汴京城的头号红牌妓院!”柳心白端起面前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你那么肯定?!”赵允哲盯着那块漆黑的面纱。 “我当然肯定!你若不信,你可以留宿一夜,体会一下我的话语是否妥帖!”柳心白说道。 “一年多前,在青州的元宵,我遇见你,你衣着暴露,言语放肆,那时我只道你是风尘女子,心似依依杨柳,随风摆动,没有定性。不想你是如此痴情的女子!” “痴情又怎样?我这般模样,早就不对他抱什么幻想了!”柳心白举杯,似乎有些醉态了。 “别这么说,在我眼里,痴情的女子都是美丽的!” “可惜你不是他!” 是的,我不是他,为何女人都喜欢他,紫罗如此,柳心白更是如此,他到底好在哪里?赵允哲郁闷地低头猛灌茶水。 “他有上十日没去过我那里了,不知他去了哪里?”柳心白担忧地似是自言自语。 “我不知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他的武功出神入化,没人能伤得了他,况且无论去了哪里,他终归会回来的!”赵允哲的话中含着浓烈的醋意。他那么爱紫罗,怎会不回汴京呢?他似乎想起什么,咽了茶水,张口问:“那个柳如花似乎不在王参政的酒楼跳舞了,我这几日去,并未见到她,她不在,酒楼的生意差了很多呢?!” “她有比跳舞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柳心白淡然说道。 “呵呵,红纱门的女子都是如此神出鬼没!”赵允哲微笑着说。 “你看这玉春楼的女子可有什么特别?”柳心白问道。 赵允哲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开口:“天下的妓女还不都是一样的?男人进门,她们烟花卖笑一场之后,拿男人的银子,上男人的床!看不出有何特别!” “那是你太浅薄,不能理解这些女子的深刻。她们坦荡,纯真,可爱。她们只是要男人口袋里的银子而已,但是她们从不欺骗男人的感情,从不假装爱上某个男人才上他的床。你我颠龙倒凤地狂欢一场,你付了银子,从此你我两不相欠。这样的女子活得干脆,利落!这样的女子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真实的女人!” 柳心白的一番论述让赵允哲眉头紧皱,妓女无论多么纯洁,可都只是妓女而已!“我说,你今天带我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告诉我妓女是多么纯洁的营生吧?!” “当然不是!”柳心白细嫩的纤手端起酒杯,灵巧地晃荡着杯中的酒。 赵允哲玩味地看着她媚态百出的动作,倘若她依旧是旧日的柳红焰,拿下面纱,走上几步,恐怕这一屋子的妓女都要逊色三分,可惜,自己的母亲害她到这步田地。他忍不住开口: “你会去找她报仇吗?” “不知道,或许会,或许不会!只怕她活不到我要找她的那天!”柳心白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自作孽,不可活!她欠的人命太多了,只用一命偿还怕是不够!” 赵允哲沉默。她虽然作恶多端,可毕竟是自己的娘亲,他不能容许任何人前来伤害她,或者说不忍心。 可这些她伤害过的人,怎能轻易放过她呢?包括紫罗! 看柳心白千杯不醉的样子,赵允哲沉不住气了,这么坐到天亮吗?为何枯坐在此?那帮辽兵已经被一帮姑娘们扶上楼去约莫三个时辰了。 他刚要开口,就听柳心白说道:“好的,他们马上下来了。我们走!”赵允哲跟着柳心白走出玉楼春,但见满地白月光,护城河上似笼着一层薄薄的白纱。这样的月夜,适合想念,想念心上的那个人! 他们二人躲在屋角。看着一地的月光。沉默。 那队辽人满身酒气,摇摇晃晃地从玉春楼走出,柳心白拉着赵允哲悄无声息地跟上。赵允哲这才知道,她为何要在这里整夜侯着,她要等到这些辽兵离开,然后跟踪他们,看看他们的落脚点在哪里! 月下,那些辽兵的行踪一揽无余,他们最后拐进了皇墙根附近的那条巷道,待赵允哲二人走近,那些辽兵早就消失了踪影,空留一条长长的巷道,在夜里孤零零地站着。 “你可看清楚他们去了哪里?”柳心白的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失望。 “没有!”赵允哲摇头。 “好几次,我跟踪他们来到这里,然后他们消失了踪迹,我本以为你比我聪明,看来不是!”柳心白叹息。 赵允哲看着空空的巷道发了半天呆! 第五十三章 哪怕只是一夜 朱红的宫墙内是德妃的住处:灼华西宫。 难道那队辽兵入了德妃的寝宫? 宫中除了王公公,这德妃是皇上最信任的妃子。她16岁入宫,凭着倾国之貌,舞姿曼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集三千宠爱于己一身,成为皇上多年来最为宠幸的妃子。 “你听!”柳心白开口。静夜里,宫墙内传来凄婉哀怨的筝音,低沉,悠远绵长,似离人的哭诉,一个委婉的女声在低唱:百啭千啼无人能解,凉风飞过蔷薇,试问春归何处?依旧烟笼宫墙,寂寞玲珑月!歌罢,筝音未了! “四更天,还不入睡!这是又一个在秋日里苦苦寂寞着的人!”赵允哲打破沉寂。 “人生在世,孤独地来,孤独地去,谁又不寂寞呢?”柳心白反问。 “寂寞催人老呵!”赵允哲接着说,“这皇宫可不是好闯的,我们先回,改日再查!”他回头,柳心白已不见了。 辽兵怎会进了德妃的寝宫?赵允哲失眠了,这次不是为了紫罗。他已有很久没见过紫罗了,不是不想见,是没有勇气见,不知道见了面后该如何表现,为何他百转千回牵到她的手后,却发现他的爹娘是杀她爹娘的凶手,这一点让他想起来就不寒而栗。紫罗若是知道此事,会怎样对他?比冰冷更冰冷,比仇恨更仇恨?他不敢想像。 夜凉如水!他披衣起身,却见院中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进了徐婉的房间。自那日为了被割断的紫罗兰,羞辱了徐婉一番,他就很少在家吃晚饭,更不曾跟徐婉有过任何交流。他心地里后悔自己当初看错了她,原来她只是一名贪图富贵的女子而已,枉费他还曾经把她看作自己的红颜知己。只是如此深夜,谁会进她的房间?赵允哲好奇地靠近徐婉的房门,不想,“支嘎”一声门开了,一只莲藕似的白手臂把他拉进了屋内,他来不及反应,被一袭暗香柔软身子抱了个满怀,一双柔软湿润的唇吻上他的嘴巴。他握住徐婉的手臂,想她是不会武功之人,犹豫着是否要用力推开她,又怕伤了她的身子,却发现她居然全身一丝不挂,未着寸缕。赵允哲一时乱了方阵,大脑一片空白,取而代之的是来自下腹奔流的燥热。柔若无骨的小手在解他的衣扣,滑如凝脂的皮肤在他的喉结处停住,赵允哲楞在原地,不敢动弹。 “哥哥!只是一夜!哪怕只是一夜!”徐婉的眼泪和娇喘让他的大脑清醒过来。 他虽不爱她,却不想害她! 他不爱她,也就不能要她,哪怕只是一夜! 他无法给她一生,也就不能给她一夜! 他用力推开她:“徐婉,我一直只是拿你当妹妹!女孩儿家最最重要的就是自尊自重,你怎可如此……”他生生压下本该吐出口来的“放荡”二字。可听话的人是何其聪明,她自知他要说啥。紧搂着他的那个臂弯松懈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压抑着的,让人心碎的嘤嘤低声哭泣。 “婉儿,你怎么了?”门外传来赵夫人威严的声音,“把门给为娘打开!” 火折子亮了,油灯亮了,照着尴尬的两个人:梨花带雨,未着衣衫的徐婉;衣衫凌乱的赵允哲。 赵夫人笑了,她本不想让她的女儿跟赵允哲扯上什么关系,说起来她算是他的仇人,可不曾想她的女儿跟自己当年一样痴心绝对。既然是女儿喜欢的,她又为何要反对呢?反正赵允哲也只有不超过两个月好活了。待她坐稳了江山,这女儿的驸马还不是随便挑,随便选。看他们这个样子,估计已经是有了云雨之欢了。至于是谁诱惑了谁,她才不管呢!她不能看着女儿每日愁眉不展,茶不思,饭不想。说到底不就是一个男人吗?男人有什么好稀罕的?男人没有一个值得稀罕的! 天下男人的生死很快都要在她的掌控之中。赵夫人开口:“允哲,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为娘早就说过,并不反对你纳徐婉为妾,可如今既然对外宣称她是我赵府义女,你就要注意影响了,怎么能夜半进到婉儿的房间,还把人家姑娘给惹哭了呢?此事若传出去,婉儿名节何在?将来还怎么嫁人呢?”她长叹一声,“婉儿一生的幸福都要葬送在你手上了!现如今,你既要了人家,就要有个夫君的样子,在那个哑巴进门之前,你且跟婉儿同居一室,为娘并不反对,待那哑巴进了门,我再找了机会,办了酒席,正式纳婉儿为妾!” 赵允哲百口莫辩,无奈地看着徐婉,希望她能开口解释,可那徐婉只是低声顾自哭泣,并不开口说什么话。 赵夫人冷笑着离开,赵允哲!你欺负了我的女儿,我岂能轻易饶你,这笔帐,我记下便是。 赵允哲看着光着身子哭泣的徐婉,厌恶至极:“为什么不开口解释?你故意让娘误会!为什么夜半三更引我入得你的房间?在青州,我真真是看错了你!你并不若你的脸色那么单纯,你贪恋相府内肮脏的奢华和富贵,你梦想飞到枝头变身凤凰?!从今晚开始,你在我的心中再无任何地位!我的心中只有那个单纯美丽,没有心机的关紫罗!你永远都比不上她!我更不会纳你妾,如此心机深重的女子,我此生都不想再见到你!” 赵允哲摔门而去! 屋内的徐婉听到他走远了,立刻坐起身来,自如地穿上衣衫,倒头呼呼睡去!紫罗!紫罗!他的心里只有紫罗!她却偏要那个人见人爱的紫罗没有好日子过,走着瞧! 赵允哲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隐约觉得不对劲,今晚的徐婉跟往日的徐婉太不一样!徐婉绝不可能如此放荡,大胆。可她抱着自己的时候,分明凄婉地叫自己哥哥,分明流下了动情的热泪。 难道这泪水是假的? 可能吧! 眼泪是妓女的武器,她们经常轻易流出泪水,期望以此打动男人的心。你相信,泪水便是真的,你若不相信,那泪水便是假的。 其实,泪的本身本没有什么真假!但流出泪水的人却有真假!比如今晚的徐婉,可能是假的徐婉! 第五十四章 灼华西宫 1 深夜,永不打佯的东风客栈。 他喝女儿红,他喝淡淡的清茶。 “去了哪里,那么久?” “久吗?只是十天的工夫而已?!” “我是不会觉得久,可有人觉得太久!” “我去青州查案!”冷月白喝着酒,不想与他斗嘴,他以为他在吃醋,他以为他在指紫罗。 “查的怎样?有新的线索吗?”赵允哲问道。 “已经查明!”冷月白回答。 已经查明?怎么可能,这案子在京城发生,答案已在自己手中,他怎么可能在青州查明? 看赵允哲错愕的样子,冷月白笑了:“等你登基以后,我卖个秘密给你!” “真是不巧的很,我也有个秘密要卖给你!可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卖,该卖多少价钱给你才合适!”赵允哲看着冷月白的眼睛说。 “你的秘密有价!我的秘密,它,无价!”冷月白似乎诚心要赢一回合才罢休。 “不知道我要卖给你的秘密是否算无价,但至少这秘密先是让我却断肠心碎流泪了一把!”赵允哲当然不想甘拜下风。 “奥!这世间,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心碎。因为心一旦碎了,就再也无法复原,再也无法完好如初了。” “可,这世间偏偏有人不断做着这件残忍的事情,让人家女子心碎了一回又一回!”赵允哲似有所指。 “你大约在说自己吧?!想想那绝代风华的徐婉姑娘,该是为君心碎了多少回?”冷月白哈哈大笑。 又被他将了一军,赵允哲猛灌茶水:“你今日约我出来,想必还有其他的事情吧?!” “当然!我一回来,关大人就命我查清楚那些闹得京城人心惶惶的辽兵是怎么回事!今夜,你我分头在京城里巡逻吧!看谁先看到那些兵士的影子。”冷月白开口。 “不用你那么辛苦地侯着了,我已经查到他们的落脚点了!” 赵允哲慢斯条理地说。 他一直都比自己快一步,冷月白叹息:“你每次都比我快了一步!怪不得你有为王为帝的命!上天为何总是对你青眼相加?” “今夜,你且跟着我!哈哈!” 赵允哲开心地吃了一片牛肉。 去皇宫的路上,赵允哲忍不住开口:“她,这些日子可好?” “我回来,还未曾见过她!关大人那里禀报事情,进了紫罗轩的时候她的房门紧闭,丫头馨岚说她已有好几日不去前厅吃饭,也不见任何人,只是每日在房中练字,闲暇的时候就绣那喜帕。拆了绣,绣了再拆,她总嫌绣得不够好!” “喜帕?什么颜色的?” “当然是紫色的,你难道以为是红色的?她见不得红色!你若再怂恿她去绣红色的喜帕,我可不饶你!”冷月白想起紫罗为了绣红色的喜帕晕倒在地的情景就心中气愤。 “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能怂恿她去做些什么!” 赵允哲叹气。 筝音! 凄婉哀怨的筝音从朱红色的宫墙内传出。 “这是个可以整夜弹筝的女人!”上次四更天还在弹,这次已然三更,筝音依旧还在。 “她只是个孤寂的女人!”冷月白笑说。 “后宫三千宠爱集于一身,为何还心中孤寂?这大约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子非鱼,焉知鱼之不乐?知她者谓她心忧,不知她者谓她何求!”语毕,冷月白飞身入了宫墙,赵允哲紧随其后。他开口:“这宫中的宫女和御林军已经有一半是黑颜帮的人,你我要小心从事!” 他们循着筝音找寻,远远看到一处凉亭,一队巡逻的御林军刚好经过,他们藏身假山后面,躲过那些士兵。 不远的露台上有人在弹筝。他们只能看到其背影。秋风里,那个纤细的背影越发显得弱不禁风。她举手在筝上轻弹,似抚着爱人的面孔般无限爱怜。 “娘娘,已经四更天了,早点歇着吧!”一旁站立的宫女柔声说道。 筝音断了,弹筝之人把目光投向前方遥远的夜空,良久之后,一声叹息:“看来,他今夜不会来了!他为何又爽约于我?” 她苦等的良人没来!她幻想的拥抱和依偎在今夜又都落了空! 她的红颜,她的梦想,她的哀怨都在筝音断了的那一刻静止了。听说,新进的贵人年方二八,珠圆玉润;听说,今夜侍寝的是她。 哎!老了!红颜终是老去了!16岁进宫,整整十年,她颇得他的欢心,她是他六宫粉黛里最喜欢的那一个。 可她要的不是最!而是唯一!谁都不能取代的唯一! 她是个怕孤寂的女人,他不来,她就整夜弹筝! 她是个怕黑夜的女人,他不来,她就整夜无法入睡。没有他在身边,衾被冰寒,她宁愿不睡。 两个月以前,他的病榻前,他握着她的手:“春儿,朕这一生有你足矣!有你在身旁,朕死而无撼!” 闻言,她哭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就是他的唯一,可事实很快证明她不是。她提出让她留在他的宫中,整夜陪他,他拒绝了。 “春儿,朕今天身体不适,过两天,朕稍稍恢复,会去你的灼华西宫找你的!”她的心在他的拒绝中跌落谷底。她在失落中离开他的寝宫,随后太监来报,他那夜招了新来的贵人侍寝。 在男人眼中,新的始终要好过旧的! 她本以为他今夜会来,可他依旧没来! 她打发了太监宫女离开,开始沐浴。花瓣池中,雾气芳香,她居然靠着池壁睡着了。恍惚中,她被人抱起。那是一双有力的手臂,像年轻时候的那个他。那时,她刚入宫,他整夜整夜与她厮欢嬉戏,他吻遍她的全身,赞叹她让三千妃嫔颜色尽失。 现如今,他病了,再也无力这样抱起她,也再也不来与她缠绵嬉戏。他衰老病态的臂弯里躺着的是另一具年轻,充满活力的玉体。衰老的需要年轻的为自己注入新鲜血液,不是吗?她无疑是美丽的,可毕竟老了,不年轻了! 她知道抱着自己的是他,是那个五年前在皇室的宫廷宴会上见过她一面,从此就对她纠缠不休的辽国二太子。她不知他为何能在宫中来去自如,只知她每每弹筝归来,他都要来骚扰她。他是个聪明的男人,他知道要趁着女人虚弱的时候发起进攻,才能得胜。他听她的筝音,知道她的寂寥,所以才来她这里。 一个寂寥的女人总是容易犯某些错误的!可她却是座坚强的堡垒,向来已死相逼,从未让他得逞,但是今夜,她突然不想反抗! 他的手掠过她芳香孤寂的肌肤,停在那对突起的乳峰上,他叹息大宋的女子比辽国的女子精致得多!她小声哭泣,他终究不是他呵!她还是习惯来自于另外一个他的爱抚方式,另一个他比面前的他温柔地多!她有了反抗的心,可是已经太晚了!他有力的臂弯挟持着她,俯身在她的耳边轻言:“他此刻正搂着其他的女子缠绵翻滚,你还为他死守什么呢?” 这是一个深懂女人心的男人! 闻言,她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 他笑了!就像猎人得到自己久已思慕的猎物那般,他笑得很得意。 女人,难道还有自己征服不了的? 屋外的冷月白和赵允哲沉默着,他们没发现辽兵的踪迹,却看到了德妃偷人养汉,实在是太意外了。 守到东方发白,他们没见到那男人离开,他们却不得不离开皇宫。 “那个闪身进屋的影子,他的身手不像我们大宋的子民,应该是个辽人!”冷月白笃定地说。 “德妃娘娘难道也与辽人勾结吗?” 赵允哲一脸困惑。 第五十五章 灼华西宫 2 德妃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看到一张陌生的脸,他总是在黑夜里来,黑夜里走,她从未在白日里仔细看过他。第一次那么近地看他,她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好看的男人,剑眉,挺直的鼻梁,青青的,轮廓动人的下巴,满脸王者的霸气,只是他怎能如此卑鄙无耻趁自己一时糊涂强要了她? 女人失节大多都是头脑一时糊涂而为之。德妃也不例外。 自己居然在皇宫之中公然做了这偷人的下贱之事,而且还是跟一名辽国的太子。恐怕我此生要背负永世的骂名了。 “看够了没有?”耶律永醇开口,“我比那个病弱的皇帝帅的多,是吗?”他看着德妃,满眼讥笑。这个女人,这个他苦追了五年的女人,终于在昨夜是自己的了。他喜欢她身上辽国女人缺少的精致和淡然,他喜欢她的舞姿,喜欢她的寂寥筝音,喜欢她在黑夜里一次又一次地用死亡来捍卫自己的贞洁。他本以为自己对她只有征服的欲望,就像攀登一座无人登过的高山,只要到达了顶峰,他就去追寻下一座更高的山峦,可经过了昨夜,他已欲罢不能。他弄不清自己的心为何不能罢手,反而更加想要她,可他知道一点,不管为何,这个女人,他今生要定了! 皇上!他在哪里?只怕此刻正与二八进宫的新来贵人芙蓉帐里相拥而眠。可纵然皇上不要我,我也不该与此辽人私会!德妃冷漠地看着那双满含讥笑的眼睛:“请你马上离开我的寝宫,从此不得踏入我的宫闱半步!” “若是我说不呢?” 耶律永醇看着德妃虚弱的愤怒,觉得好笑。她大约还不知道,灼华西宫的太监和御林军已经有一半的辽人和风蓝荷的人,灼华西宫的宫女全部都被风蓝荷收买了,灼华西宫的地下就是他带来的那些辽兵的居住之所。 “你若再来,我喊御林军前来抓你!” “你喊呀!最好现在就喊,整个皇宫都会知道你是我耶律永醇睡过的女人。” “你无耻!若再来,我就死……” 德妃剩下的话被耶律永醇的嘴唇封住,这个傻女人,动辄就威胁死给他看,她就吃准了自己舍不得她死???唇齿之间传来浓烈的血腥味,他知道她的贞烈性子上来了。她下口咬破了他的唇和不安分的舌,可他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难道他不痛吗?德妃睁大了眼睛,停止了挣扎。他的唇继续侵犯她的耳垂,她略显瘦弱的锁骨,她坚挺的酥胸。良久,他抬头,无限柔情的眸子看着德妃苍白的小脸:“从此以后,你是属于我的,你是我耶律永醇的女人,永远不许提死这个字!” 他的这番话让德妃潸然泪下,皇上有了新宠,早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皇上从没对她说过你是我的女人,因为他有很多其他的女人,可面前的男人这样说了。 “是唯一的吗?” 耶律永醇愣了一下,随即答道:“是的,唯一的女人!以后都不会再有其他的女人!”温软的香臂环绕上他的脖子,他心内似波涛汹涌,这一次她才算真正地属于自己。 她的身体饥饿已久,她的心比身体要饥饿百倍,饥饿得更久! 她发了疯似地咬痛了耶律永醇的肩膀,就这样疯狂一场吧?!她爱他吗?她不爱他吗?这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此刻,她找回了失去已久的被爱,被宠的感觉。她不要做什么被人三跪九叩的娘娘,她不要那些虚浮的荣华富贵,她只要做男人的唯一,无可替代的唯一。 “为何这里会被叫做灼华宫?” 耶律永醇抚着她光滑如缎的肌肤。 那年,她16岁,入得宫中,皇上于众多新入宫中的贵人中一眼便看上了她。后来,他曾问他,为何是她,而不是其它的贵人?他答:“看到你藕荷色的罗裙,粉红的飘带,想起来一句诗经里的话,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那日,在朕眼中,你比那盛开的红灿灿的桃花还要美丽百倍!”随后,他下令修建了这座灼华宫,她的宫殿比皇后的还巍峨三分,占的地片也大上整整百亩。她担心这样招来小人嫉妒,让她在勾心斗角的后宫中不好立足处事,可他帝王的手一挥:“天下,还有人敢忤逆皇威吗?你且不要多想,安心住在你的灼华宫好了。” 今日忆来,那情那景仿佛就在眼前,可帝王已经不再宠幸她了!空留她孤单地住在这偌大的灼华宫。宫院深深,寂寥深深! “因为他赞我比桃花还美丽百倍!”云雨之欢以后,德妃心内对耶律永醇居然产生了类似亲人的感情。她想跟他说很多事,很多过往。这不难理解,她本就是个在深宫中寂寞着的女人。 人需要为自己的寂寞找个宣泄的出口,女人更需要! 女人的寂寞只有说给懂得自己的男人听,才算真正的宣泄! “桃花怎么能跟你比?桃花会凋谢,会枯萎,而你的美丽不老,五年前,我见你时如此,五年后,我拥着你时,你依然如此!” 耶律永醇抱紧了德妃的身子,拉过柔软的衾被盖上他们赤裸的身子。 她把头埋进他健硕的胸膛,滚烫的泪水打湿了他的前胸。他该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吧!只是说这话的不是那个为我建了灼华宫的男人! “太子!太子!你不能进去!你不能进去!娘娘还没起床呢!”庞公公的声音。 皇上新颁诏书立的太子赵允哲,他为何突然前来?德妃惊慌的不知所措。 “快去禀报娘娘,就说太子赵允哲前来求见问安!娘娘为何这么晚还未起床?可是身体不适?” 赵允哲大声说道。 宫女在门外轻叩房门:“娘娘,该起床了,太子赵允哲求见!” “叫他雨露台侯着,我这就起来了!” 耶律永醇不慌不忙地穿好衣服,从容地走到德妃的床帐后面,他坏笑:“你或许还不知道,我已与你同室而居了五年之久。”然后消失了。 德妃张大了嘴巴,她的房间居然有暗室,她怎么从不知晓? 他每次暗夜里来,为何还从门走进,只是为了不要自己恐慌吗?现在她委身于他,他才把暗室的事告诉她。他实在是个聪明的男人! 第五十六章 灼华西宫 3 “允哲叩见娘娘千岁千千岁!”赵允哲屈身跪下,行了宫廷大礼。德妃看着面前这张帅气的脸感慨,皇上驾崩之后,面前的他将要登基为帝,这张帅脸不知要伤透多少女人的心。帝王本无真情,没有女人能获得他们长久一生的宠爱。 “快快请起!太子大婚将近,每日所处要务想必多如天上繁星,有何重要之事,今日,竟然烦劳太子本人大驾亲临?”德妃说着此番话,面带微笑!久居皇宫,她早就深谙宫中那套不着痕迹的恭维和虚假。 赵允哲起身,抬头看见一双被情欲喂饱了的眼睛。那亮晶晶的,水汪汪的大眼睛诉说她昨夜的满足;粉腮上的微微笑靥里盛满情爱的欢愉;娇嗔微翘的菱形小嘴,红似艳丽的牡丹;再看她似弱柳扶风的身段,立在这空旷的大屋子里媚态百出,活脱是一幅绝美的画卷。 这样的女子,要她夜夜守空房,的确太残忍了一点;这样的女子,男人见了都会动心的吧!是那辽人勾引骚扰她在先吧! 一个美丽的女子守节很难;一个美丽又寂寞的女子守节就更难了! 如此千种风情的女子,皇上的病体是消受不起的,可她毕竟贵为大宋皇妃,怎可跟一辽人私通?这样一来,只怕她失节在先,卖国必定在后! “允哲昨夜从朋友的酒楼中回府,经过德妃娘娘的寝宫之外,已然三更天,可听到娘娘依旧在弹筝。允哲今日问过庞公公,他回复娘娘最近担心皇上龙体有欠圣安,茶饭不思,心情郁闷,经常这样整夜弹筝。允哲感动于娘娘对皇上的忠贞,更担心长此下去,娘娘的身体吃不消,特地前来给娘娘问安。” 原来如此,赵允哲的答话打消了德妃的顾虑和不安,她暗自松了口气。“难得你如此关心我,谢谢太子!只是皇上……” “允哲已差人在江湖武林,以及市井民间遍寻能医得皇上疾病的高人,吉人自有天相,相信皇上会康复的!生病之前,皇上一直如此恩宠娘娘,待他病好之后,娘娘和皇上一定会恢复先时的恩爱。皇上待你如何,朝中大臣,后宫佳丽,可是无人不晓!” 赵允哲话中有话。 闻言,德妃的眼泪突然流了出来,她跟皇上彼此恩爱的往昔浮上心头,她知道皇上是爱着自己的,至少曾经很爱,可如今皇上龙体欠安,生命不保,她怎能背着他跟一名辽人行了苟且之事? 一个时辰之前跟耶律永醇的欢爱缠绵被此刻的悔意所淹没。她觉得自己似乎掉入了他设计好的某种陷阱之中。他是个危险的,有心机的男子,五年前就在她的寝宫修了暗室,昨夜处心积虑地占了她的身子。跟他有过这一回以后,自己还不就成了他的一颗棋子,她还能对他的要求说不吗?他留在汴京五年,绝不会是单单地想跟自己睡上一夜就罢手,他肯定有更大的野心,对皇宫,对大宋。自己说到底只是他计划中的一步棋,或许连棋子都不是。 男人总是喜欢随处捡拾一场又一场无伤大雅的艳遇。她只是碰巧成全了他的一次艳遇。他经过,凑巧看穿了她的寂寥,然后利用了她的寂寥。仅此而已,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失节以后的良家女子总是如此,一会儿甜蜜,一会儿负罪!更担心那个拿走自己贞洁的男人只是玩玩而已,骗了自己。 德妃拿帕子擦着眼泪:“你说错了,他早就不恩宠于我,新进的二八贵人现如今可是夜夜在他宫中侍寝。” “娘娘,你错了,皇上的确夜夜召她前往自己的寝宫,可皇上并未临幸过她。召她是因为皇上担心你身子娇弱,不忍让你夜夜不睡照顾他,不忍让你如此辛劳!”赵允哲停顿了一下,“那贵人可是由于跟你外形长相颇为相似,才深得皇上喜欢。” “你说的这一切可是真的?” 德妃心神俱碎,五脏俱粉,她这一失足,真的要成千古恨了吗? “你今夜可亲往皇上的寝宫查看!” 赵允哲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起身告辞! 看德妃说话时,闪烁其辞,并且老往内室里往,赵允哲知道内室里有秘密。 是夜,一更天时分,德妃坐了轿子前往惠帝的寝宫。她阻止了太监入内禀报,径直走进了皇上的内室。 熏香缭绕,床帐撩开,他微微闭着双眼,小声呻吟。新来的贵人劳顿不支,困在榻前,口水流了一脸。昏黄的灯光下,德妃端详着贵人的那眉,那眼,那下巴,她长的真得跟自己极其相似! 德妃看着他深陷的双颊,心中阵阵酸涩,她屈身跪下,握住他枯瘦的手。 感觉到她的温度,他轻笑,宫中的女人,谁能有这么柔软的小手,只有她,只有他的春儿!他开口,气息微弱:“春儿,你来了!今夜未闻你的筝音,我睡不着!” 德妃拿那只枯瘦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皇上!您可是想念春儿才无法安睡?” 惠帝的眼窝里有了泪水,他这一生睡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可他心里始终认为她才是最好的那个。她的温婉,她的精致,她的兰心惠质,她的娇媚舞姿,她的缠绵筝音,是宫中其它女人无法企及的。他宠她十余年,在告别人世的最后时刻,他不想她日日看到衰老病弱的自己,他要留那个意气风发,叱咤云天,顶天立地的帝王形象给她,给他的春儿。他已经病如膏肓,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抱着她,与她恩爱缠绵,所以他那么久,那么久都拒绝见她,更未摆驾灼华西宫。他能听到她的筝音就够了,他知道她在念着他,就够了!在这个随时都可能有人从背后捅自己一刀的宫中,春儿是自己唯一不需要提防的人,春儿是永远开在自己心上的那朵三月的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他轻念,仿佛就在昨天,16岁的春儿站在新进宫的女人堆里冲自己羞涩地微笑。 “皇上!” 德妃哭了。 德妃的哭声惊醒了一旁沉睡着的贵人,她扑通一声跪下:“皇上饶命,臣妾该死!” 惠帝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让你见朕这般模样,实在有违朕的本意。春儿,你可嫌弃朕的老病?”他摸着手中滑腻年轻的肌肤,忧心忡忡地问。 当男人深爱着的时候,也是容易自卑的! “不,皇上,你永远都是春儿心中的那个英姿勃发的君王,从来不曾改变!” 德妃轻轻把皇上的头搂进了怀中。 “朕要去了!春儿!朕不想死,可不得不离你而去了!”他轻轻念叨。 “我不要皇上死!皇上若是去了,春儿也随皇上一起去!” 德妃泣不成声。 “别说傻话了!朕已颁昭给太子允哲,我走后,他会对你妥善安置的!我欠弟弟的江山终于可以物归原主了! 春儿,朕现在走了,是否谁都不欠了?” “不,皇上还欠,还欠很多!” 他的大手无力地摩挲着她的三千青丝,不解地问:“还欠什么?还欠谁的?” 德妃哭喊道:“皇上还欠春儿的,欠春儿的今生今世,欠春儿的生生世世!” 他笑了,又哭了,他的春儿是个何其贪心的女人啊! 第五十七章 丞相失踪 傍晚,丞相府内,几名轿夫跌跌撞撞地爬进府门,语不成句:“少爷,夫人,大事不好了,老爷被人掳走了!” “什么?”赵允哲一屁股跌在椅子上。赵夫人鄙夷地看他一眼,他虽不是赵士杰亲生的,性格却与那赵士杰极为相似,懦弱,不成大气! “不要惊慌,你们慢慢把事情地经过仔细说与我听!”赵夫人的声音威严,不见丝毫惊慌。 “我们几个小的抬着轿子,后面跟平常一样跟着一队兵士,走到西直门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就见一团白色的烟雾扔了过来,后来我们和那些兵士都晕过去了,醒来以后,老爷就不见了!”其中一个胆子稍微大点的断断续续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下。 赵夫人知道自己此刻该表现得无比心疼和愤怒,于是号啕大哭:“老爷,还未亲眼看到哲儿登基,就狠心你抛下了妾身和哲儿。妾身简直不想独活人世……” 徐婉抱着披头散发,捶胸顿足的赵夫人安慰:“娘,您切节哀,现在爹只是下落不明,是生是死还不一定呀!” “你爹在朝中为官多年,不知得罪多少朝中要员,这次肯定是有人趁着皇上病弱,心生反心,所以提前对他下毒手了!”赵夫人的眼泪似泉水汩汩流出。 “娘,我会把此事查清的!”赵允哲开口安慰赵夫人。 赵夫人心中冷笑,你这个懦弱的男人,你这个仇人的孩子,你能查到什么?你能做成何事?你的爹早晚都是要死的,今日不死,两个月后也是必死无疑,我也不曾料想他突然就去了。想他这么多年对我言听计从,死在他手下的冤魂不在少数,估计是仇家找上门来了,人家可能连个全尸也不会留给他!罢了,他的死对我的计划也不影响什么!他的死反而更帮了自己的忙,我可以派人到处放风说大宋大势已去,大宋的丞相被潜入汴京的辽人掳走。 她开口:“哲儿,你要勒令刑部认真查清此案,还你爹公正,清白!”说完,又大哭起来,然后,似乎想起什么,“这些人保护老爷不力,全部该杀!”她站起来,慢慢走进那几名轿夫。 一双白嫩的小手拉住了她的衣袖,一个温柔的声音:“娘,爹出事是偶然,错又不全在他们几个身上。人家有心的算计他们几个无心的,哪有不得逞的?您就高抬贵手,饶了他们吧!” 哎!这孩子心性如此柔软,早晚要吃亏的。她叹了口气:“好吧!你们几个还不谢过小姐,快滚!” 那几名轿夫谢了徐婉,赶紧拖着捡来的小命消失了。 那晚,赵夫人痛哭的声音响彻云霄,徐婉一直陪在她身边落泪。 赵允哲没吃晚饭!他也要表现出无比悲伤沉痛的样子给他的娘看。 人生本是一场戏,每个人都是演员,每个人又都是观众! 第二天。石竹绸庄。 “谢谢你帮我!”赵允哲开口。 “举手之劳,何必言谢?”柳心白摇头,对她而言,从一群无用的废物手里夺走一个糟老头子比捏死一只蚂蚁难不了多少。 “灼华西宫有秘密!再次谢谢你!”赵允哲终于明白那日柳心白把他带到灼华西宫外的用意。 “呵呵!你知道,我进出皇宫不方便,所以无法把答案完全带给你。而你不同!谁敢阻拦新立的太子自由出入皇宫?发现事情的端倪了吗?”柳心白碾碎了手中那朵娇艳的石竹花,把它放在鼻间贪婪地嗅着。 “还没!不过很快会查明真相的!那些辽人肯定住在宫中,我想是在地下,关键是要找到入口在哪里!” “你要注意保护她的安全,她是个寂寞又痴情的美丽女子!”原来柳心白早就知晓一切。 “天下,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吗?等我登基,你做我的国师吧!”赵允哲笑道。 “我对富贵荣华没任何兴趣!”柳心白轻轻说道。 “你只要他?” “是的,只想要他,可惜得不到!” “庄主想要谁?”王参政进到石竹花开的正旺的院子。他现在已经和柳心白是很要好的朋友了。 “我要满院的石竹,要平凡的幸福!”柳心白巧妙回答。 “庄主,近日,和平酒楼的生意每况愈下,我爹为了银子发愁,不知庄主可否为在下介绍一名会跳艳舞的女子来我的酒楼,价码好谈!”王参政愁眉不展。 “公子可去京城新开的玉春楼,那里的女子个个能歌善舞!不过价码可不低!”柳心白笑说。 “她们可有那柳如花跳得好?” “比她跳得更好!” 王参政面上大喜,谢过柳心白,拉着赵允哲离开。 “我爹的银库空了,彻底空了,空到他每日拿酒楼营业所得现银去补缺。”王参政叹息,接着说:“我想你娘应该很快动手了吧?!她囤积了那么多的银两足够买下整个大宋!” “我想她该等我登基的时候才下手吧?!她的无敌催魂神功还没练到最高级别,紫罗还没进门,皇上还没完全断气!她不会那么早下手!”赵允哲笃定地说,然后问:“让我的爹在你那里暂时避上两个月,你要为他挑间上好的空房,每日给他吃好,喝好,替我照顾好他!” “两个月?为什么那么长时间?”王参政惊讶地问,他本以为赵允哲的爹只是借住几天而已。 “按照我娘的毒药,我爹该在接下来的一个月精神萎靡,四肢疼痛,可我换了我娘刻意给我和爹准备的酒,爹现在每日精神尚好,除了有点嗜睡之外,其他都很正常!我怕我娘会起疑心,那我所有的努力和计划就都落空了!”赵允哲解释。 “好的,我会照顾好他的!” “他不会武功,腿脚也不怎么灵便。他若出了差池,我拿你是问!”赵允哲严肃地说。 “皇上还没当上,皇威倒先摆出来了!”王参政大笑。看赵允哲并不理会他的讥笑,他接着说道:“你娘的手脚可够快的,只一天的功夫,京城里到处疯传,你的爹被辽人掳走了!辽人要攻破汴京了!我今晨就在酒楼里听到有人在议论这事。” 赵允哲大吃一惊,他的计划里没考虑这一点,他这步棋反而帮了他的娘一把?!如此一来,京城不是更乱了吗?关大人恐怕要着急上火一把了! “你爹失踪了,恐怕你就不能按时迎娶紫罗了!”王参政总喜欢看笑话。 “你错了,娶紫罗是我娘很重要的一步棋,她巴不得明天就娶她进门,婚礼不会被推迟的。”赵允哲打马离开。 第五十八章 谁更适合帝王的位子 “赵士杰失踪了,京城疯传他被辽兵掳走,朝廷上下一片惊慌!更兼前段时间辽兵在夜半街头火烧民房,抢劫店铺的案子也未告破,京城已是一座恐慌的都城。粮饷未到边关,边关之危日益加重。”关一狄仰天长叹,“天要灭我大宋吗?” “大人,那些作恶的辽兵,我已经查到一些线索,初步认定跟德妃娘娘有关!”冷月白禀报。 德妃?那个温婉可人的女人?关一狄深感意外。 “我说冷月白,你说话可要讲证据的!”严泽瑞瞪大了眼睛吼。他可是在宫中见过德妃一面的,她小鸟依人偎在皇上身边。若说是她背叛皇上,他严泽瑞死也不相信! “我深知严大人,一向爱惜美女,一向都想保护美女。可惜,这次你要失望了,种种迹象表明,德妃和她的灼华西宫藏着天大的秘密,藏着关系我大宋安危的秘密!”冷月白笑着说。 受了一顿奚落,严泽瑞干脆不说话,站在一边。 “你且去把此事查清!”关一狄对冷月白说,沉吟片刻,他叹气:“我已修书一封给了赵家,建议延迟婚礼,做爹的下落不明,做儿子的却大张旗鼓,张灯结彩迎娶新娘总是不合时宜。” “只怕赵家不会同意的,赵允哲同意,他娘肯定不同意!她怎能让机会一拖再拖呢?”冷月白摸着下巴说。 他猜对了,赵夫人拿着关一狄的亲笔信,就差破口大骂了:“不就是一个哑巴吗?还摆什么臭架子?推迟婚礼?哼!哲儿的爹失踪,他就以为赵家在朝中的大势已去了?别忘了,哲儿可是未来的皇上!” “娘,儿子以为关一狄的想法是对的:爹爹的下落不明,儿子怎忍心抛弃爹的安危于脑后,欢天喜地地迎娶关紫罗!这样的做法,恐怕以后也会被后人耻笑!”赵允哲说的一脸诚恳。 就说他的这个儿子傻,人活一世,只要快活一生,哪管身后他人如何评价?他人都是可以忽略的,自己享受到了才是实在! 她缓缓开口:“儿呀,为娘理解你的一片孝心,可你的大婚之日可是为娘找泰山上的道士挑了整整一月才计算好的,那紫罗跟你生辰本是相冲的,只有在九月十八这天大婚,你们才能有百年好合,琴瑟到白头的可能。做爹娘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幸福呢?你就别再推辞了,否则为娘可要生气了!” 她的语气难得一见的温柔,赵允哲故做为难无奈地叹气:“好吧!可儿子真的不是十分想此生一直跟一个不能说话的哑巴过日子。对我来说,这大婚的日子能晚则晚,能推则推!” “那你为何还种满院紫罗?为何还为她建紫罗轩?为何还坚持给她个紫色的婚礼?”冷不防徐婉开口。 “你真的想知道吗?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她虽是个哑巴,可容貌脱俗;她虽不能言语,可懂得自尊自重。”赵允哲尖刻地说。 闻言,徐婉眼泪汪汪地低下了头。 “你在骂婉儿不懂自尊自重吗?你可别忘了,一个多月前,你亲口告诉我和你爹,那紫罗可能已跟其他男人有了肌肤之亲了!”赵夫人看不得徐婉受委屈。 “那是孩儿不想娶她,为了悔婚,故意那么说给你和爹听的!实际上,紫罗很清白,纯如白纸!儿子现在已经有些真心喜欢上她了!”她记得可真牢,赵允哲心下一惊,急中生智说道。 “哈哈,我的儿,你要记住,以后可不能随便往一个女人家身上泼这种脏水,失节比无后的错还大!皇宫中已不干净,我可不希望我们府上再闹出什么偷人养汉的笑话来!”赵夫人笑得颇有落井下石的味道。早有宫女来报,那耶律永醇终是把德妃弄到手了,终是偿了多年的夙愿! 这么快,她就知道了,那个辽人看来跟她的关系可不是一般的亲密,他们都是怎么联系上彼此的?近日,家中并未见到鸽子往来!也可能是灼华宫内的宫女和太监禀报给她! “娘为何说皇宫中不干净?孩儿不解!”赵允哲故做不解。 “我的儿,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这几年德妃的一举一动可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差人在她的宫殿下面修了地下室和四通八达的暗道,她本来只是顺手帮耶律永醇一个忙,帮他摘到他仰慕已久的那朵带刺的玫瑰,可没想到她自己也有不菲的收获。 一个偶然,在灼华西宫,她看到了来为德妃复诊的他,二十几年没有他的音信,她本以为他已死了,没想到会在宫中见到他,她借着这些暗道,轻而易举地把他抓到了那间铁屋。她要他生不如死地活着!她知道他出了家,可他并没有真正做到了却尘缘;她知道他肯定想知道他跟他的娘子所生的那个孩子的下落!她知道他不肯自我了断,就是为了见儿子一面。 人,谁能不牵挂自己的亲生骨肉? 她会让他们父子相见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终究要加倍偿还自己当年的背叛和狠毒!用他自己的命,他儿子的命! “娘,你若知道些皇宫中的什么秘密,请一定告知孩儿!皇上执政不力,致使后宫纷乱,等孩儿掌权,纷乱务必回归有条不紊才是!”赵允哲掷地有声。 “为娘会帮你的!”赵夫人微微笑了。 傻孩子,只怕你没有那个能力,你性格软弱,根本不适合做帝王! 哪位帝王不是脚踏亿万条无辜性命,穿过暗夜血流才能登上宝座?你的皇上叔叔性格软弱,二十几年前,他夺了你爹的帝位,却没对你的爹痛下杀手,所以他今日尝到了自酿的苦果。 做人不能心软,心软就会给自己留下无穷后患! 做帝王,更要有嗜血残暴的性格,否则帝位坐不牢的! 显然,这帝王的位子,我比你更适合! “孩子最近不知为何每日都提不起精神,体内若流火奔突,四肢疼痛!宫中太医为孩儿把脉,说不出所以然来,孩儿也曾去找公孙神医瞧过,可神医也不知为何!”赵允哲万分痛苦地活动着手腕。 当然了,我的毒药,本就无人能识,无人能解,只怕你痛到最后死都不知怎么死的,不过,在最后关头,我会告诉你一切的。 “哲儿,我想你是筹备大婚过于劳累,应该多多卧床休息几日!一些杂事,不用事必躬亲,派给下人做就可以了。” “孩儿想着大婚之后能多休息些时日!” “当然,为娘应允了!”赵夫人慈爱地说,停顿了一下,她接着说:“要催促刑部抓紧缉拿掳走你爹的凶手。” “孩儿照办便是!” 第五十九章 美人救英雄 皇上在病榻上颁诏:近日京城内部骚乱,小股辽人深夜街头作恶,更兼丞相赵士杰被不明身份的人掳走,至今下落不明。今太子允哲大婚在即,为保证婚礼安全,责令御前都指挥使关一狄在各城门入口布置官兵,严查各往来京城的车辆人马。皇宫和丞相府附近的所有街道均全天侯派重兵把守!玩忽职守者,斩立决! 十七岁的耶律永玄骑马行走在汴京的大街上,一次次地被盘查,幸亏父皇从小勒令他学习宋话,现如今他的宋话已说得十分流利。他自称是邓州来的盐商,此次来京城是为了走访几位买货的客商,才得以躲过那些宋兵的盘问。京城里遛了几圈,他赞叹辽国的都城中京的确是比不得大宋的汴京繁华,大气。他的父皇和皇兄连年在外征战,就是为了眼前的这派巍峨与繁华!上个月他在中京父王的宫殿中偶然听到父王边喝马奶酒边开心地说:“邓州不久就是我们大辽的了!得了邓州,再夺汴京易如反掌!”那夜散了酒席之后,他私自从逃出宫来。他扮成商人的模样,雇了两个脚夫,拉了一车盐,星夜兼程,一路行到了汴京。 终于到了!这是大宋天子脚下,他的二哥已在这里呆了五年之久。他坚信自己这次来终会遇见自己的二哥的。 耶律永玄贪婪好奇地打量着沿街的商铺和行人:药铺,钱庄,炊饼摊,古玩玉器店……他的眼光停在了那家绸缎庄前,确切地说是停在绸缎庄前立着的那名女子身上:唇似春阳, 眉似弯弯月牙,一袭紫衣更衬得她颈部裸露的肌肤胜似白雪,杨柳细腰盈盈可握。他看得痴了,她的眸光似不经意从他面上一扫而过,他竟然浑身打了个激灵。一队宋兵飞骑快马奔来,他当街傻站着,竟愣呆呆地不知躲闪,坐下的马儿却突然嘶鸣狂躁,前蹄朝天,若在平时,他肯定能轻易制服这匹不识时务的马,可今天,他被面前的仙女,是的,她就是天上来的仙女,迷了心窍,竟然松了缰绳,任由这马朝人群里狂奔,他自己也是在马背上东摇西晃。眼见马蹄要踩踏上一个鼻间挂着两条长鼻涕的小儿,眼见他就要跌落马背,这时空中飘来一阵紫檀香气,一根紫色的飘带缠住马颈,马儿硬生生地变了奔跑的方向,紫色的光影纤指一点,马儿立刻安静了下来。耶律永玄的双肩被一双小手扶住,他木然下了马,真是时运不济,竟然在美人面前出丑!他抬头,望见一双如水的眸子,满含关切,仿佛在说,今后可要小心! 一名衣衫破旧的老妇拖着那个受了惊吓的孩子前来道谢:“谢谢这位小姐的救命之恩,要不我儿今日可要命丧马蹄了!快,孩子,跟娘一起给这位小姐磕个头!” 紫罗无声微笑着,扶起面前谢恩的母子二人。冷月白一再叮嘱她出了家门,不要表现出自己是会武功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显露身手。可刚才的情况真的是万分紧急,他若知道了,应该不会责怪自己吧?! 看见人家在道谢,耶律永玄才想起来应该谢谢人家,遂开口:“谢谢姑娘出手相救,可否知道姑娘芳名,或者姑娘家居何处,永玄改日一定登门重谢。” 紫罗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用了! 看她老是不开口说话,耶律永玄心里咯噔一下,该不是不能开口说话吧? 这时,丫头馨岚手里拿着一块紫色绸缎的布样,急匆匆跑过来:“小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害我一顿好找!好不容易夫人才允许我们出来,你若走丢了,下次,夫人可再也不会允许我们出来了!” 馨岚拉着紫罗的手:“布样我已找到了,你回家对一下,是否一模一样?” 她们二人转身离开的时候,耶律永玄上前作揖道:“这位小姐方才救了在下一命,不知能否告知贵府地址,小生也好改日登门拜谢!” 馨岚瞪大了眼睛,关护院不是叮嘱过小姐出外不可使用武功的吗?她怎么救了他的命?看他相貌堂堂,该不是什么坏人吧?能告诉他地址名字吗?她看向紫罗,紫罗不着痕迹地轻轻摇头。 馨岚娇嗔乖巧地说:“我家小姐年方二八,爱着紫衣,貌若天仙,家住京城某一角,公子若是有诚心,一定能找到她的!我们还有其他的事,先走了!” 耶律永玄愣了一下,这算什么回答呀?整个汴京,年方二八的姑娘该有多少呀?他被那个丫头耍了一把!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紫色的背影进了一顶华丽的轿中。看她走路的娇弱样,谁能想到她的身手那么好。有如此好的武功,凌空而起,转眼间,已行数里,为何还要坐那蜗牛速度的轿子?害他看不见她的脸,看不见她的美。 耶律永玄万般失落地在大街上晃悠,最后住进了卖炊饼的推荐的汴京最豪华的酒楼:和平酒家。听说这里有汴京最受男人欢迎的艳舞可看,有汴京最美味道的佳肴可品,有汴京最豪华的房间可住。他虽不是个讲究享乐的俗气男子,可听说这酒楼千般的好处,他该来探个究竟,不是吗?没了父王的管束,没了哥哥们盯着,他要玩遍这繁华热闹的汴京再回去。 他落座,优雅大方,举手投足透着胜券在握的王者气息,他点了酒楼最好最贵的菜肴,要了酒楼最好最贵的酒水,慢斯条理地品尝着汴京的滋味。若是父王能夺得汴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可以每日到这家酒楼吃菜喝酒。 十七岁的耶律永玄心机单纯地像个孩子!单纯到从没有去深思过他的父王,哥哥们这般侵略大宋,夺人之美,闹得无数无辜生命战死沙场,该,还是不该?他只知道他的父王若开心地大摆筵席,那说明对宋人的战争胜了;若是他不开心,大发脾气,那肯定是战场上吃了败仗。在他眼里,辽国对大宋的战争,就像他小时候,跟奶娘的儿子摔跤一样简单,胜败不过是谁把谁压在了身下而已。 可实际的战争,实际的由他父王和哥哥挑起的战争远比他相象的无情残酷! “听说了吗?边关又吃了败仗,听说邓州不保呀!”旁边的酒桌上一群衣着华丽的士绅在议论。 “哎,朝廷近日在忙着筹备太子大婚,恐怕没心思考虑边关!”一个胖子呷了一口,摇头叹息。 “可怜我们每年所纳税款,都被建了宫殿,用在各种庆典活动上,真正用于保家卫国的银两恐怕没多少!” “可不是吗?听说守边的战士根本吃不饱!饭都吃不饱,怎么打仗呢?” 耶律永玄闻言大喜,就是说他的父王又取得了不小的胜利!他们的太子要大婚了吗?太子大婚肯定很热闹的,最好到时候能去看一眼! 第六十章 情到深处人孤独 赵允哲安静地立在一旁,看紫罗缝补那件未穿却已被老鼠咬烂的嫁衣。衣服上大大小小的破洞有好几个。紫罗耐心地用同样的布片先从反面贴上那个窟窿,然后在外面绣了一朵朵的紫罗花遮掩破处。 “紫罗,为何不重新做一件呢?我定做的绸缎可是够做上几十件嫁衣的。”赵允哲心疼地说。 “大人可能不知道,这衣服本是裁缝送来试样的,可惜,那裁缝回去的当晚,他的铺子就在夜间被辽人烧了,连带那匹绸缎都烧光了。就这些补衣的绸缎还是我跟小姐去石竹绸庄讨的呢!”丫头馨岚接口道。然后兴奋地说:“对了,那天小姐还救了一个人呢?!” 救人,手无缚鸡之力的紫罗怎么救人?赵允哲睁大了眼睛,看着紫罗。紫罗不悦地瞥了一眼馨岚。馨岚自知说漏了嘴,急忙用手捂住嘴巴,逃走了。 “紫罗!近来京城里很乱,你不要随便外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今生该怎么办?” 你贵为一国太子,皇上去了之后,你即将为王称帝,到时候天下的女子还不都挤破头颅往皇宫里涌。三千粉黛都会各使招数,讨你欢心,我一个不能言语,又从不给你笑脸的紫罗又算什么呢?我和你的今生又有何关系呢?我嫁你,只是父命难违,皇命难拗!你娶我,也非心甘情愿!何必谈今生来世那么久长的事情呢? 耳边一阵热气,手已被他握住;“紫罗,不要对我如此冷淡,可好?你可知,我每日心里苦痛的很!” 苦痛?为何苦痛?紫罗心里一震!他不是该春风得意的吗?皇位,美女,财富统统都唾手可得,他还缺什么?他还有何苦痛? 紫罗抬头,红艳的唇呈在赵允哲的面前,唇间呼出的气息撩拨着他苦痛的神经。他把她拥入怀中,他的脸压向她的唇,这世间,只有紫罗,只有紫罗能抚慰他的心伤,那红艳的香唇,那清澈如水的眼波,那浩淼无垠的温婉,他宁愿抛弃一切,只要紫罗! 跟从前的每一次一样,她不肯就范,拼命挣扎,只是今日她没拿绣花针扎他。他一亲芳泽以后,放开了她! 紫罗气愤难平,胸部一起一伏,喘着粗气。 他知道她心内必是恨透了他的轻薄。一次又一次,他侵犯她,她必定以为自己是好色的登徒子。他该如何跟她解释,他这么做是因为爱,绝望的,浓烈的,汹涌不断的爱。只要见到她,他就无法控制自己想亲近她的欲望! “紫罗,原谅我!我实在太爱你,我不能没有你!我知你心中无我,可我还是要你,哪怕只是躯壳!”赵允哲表白,无限悲凉。 爱?为何爱我?他根本不了解我,他连我不是关大人亲生的都不知道,他只是见了自己几面而已,何谈爱? 互不了解的两人,从未生活在一起过的两个人会彼此相爱吗? 荒谬至极! 紫罗质疑,不信任的眼光伤透了赵允哲的心。 他此生可是专门来替父母偿还欠紫罗的债? “紫罗!无论何时,休要怀疑我对你的真心!” 他伤心地抛下这句话,离开了紫罗轩。 紫罗手捧嫁衣,愣住了!似乎他心中藏着很多不能言说的苦衷。他说他苦痛!第一次,赵允哲的脸在她的脑海滞留了很久。 赵允哲行在汴京午夜的街头,关一狄的话响在耳际:“辽人对我大宋一直虎视眈眈,边境危急;皇上龙体不安,国库亏空;小股辽贼混入京城作乱,一时民心不稳。太子即将迎娶紫罗,为保平安,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封道盘查,不放过任何可疑人等。” 他听了他的建议,那帮辽人没有机会作乱,可他还没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德妃那里,他在几日也未去过,只是有太监来报,她如今夜夜陪在皇上身边。 皇宫危急,汴京危急,天下危急!他却束手无策!他本不是个想管天下的人,奈何如今这担子无端要压在他身上。他要对付他的娘,对付辽人,还要提防紫罗知道他是杀她父母仇人的儿子! 他苦痛!却无处言说,无法言说! 若是自己还能像从前那样大碗喝酒就好了!可他的娘让他今生不能再识酒滋味!他只能望酒兴叹!可现在他面前除了孤寂安静的街道,连酒也没有。失意之时,耳边响起一阵琵琶声,他本以为只有徐婉才能弹出如此凄绝美艳的音律,没想到此人比起徐婉丝毫不差。 他抬头看到玉春楼的招牌,难道那柳心白说的都是真的,天下的男人都会记得这玉春楼,自己只不过来了一次,就知味而返做了这里的回头客?这玉春楼里难道有精通韵律的女子? 一群五颜六色的姑娘蜂拥而上,一浓装艳抹的女子开口:“哎呀,这位公子看上去很面熟呀?上次来是哪位姐妹服侍您的呀?这次点我吧,我肯定比她好上千倍!你的银两肯定会物超所值。” 赵允哲摇头:“我刚才在门外听闻屋内有琵琶声,请问姑娘,是哪位在弹奏?” 那女子笑道:“公子可真会开玩笑,玉春楼的女子只懂男人,不识琵琶,更无人能把那枯木做的家什弄出点咿咿呀呀的响声出来,公子可是听错了吧?!” 怎么会,他明明听到了琵琶声! 耶律永玄坐在玉春楼大厅里的桌子旁,悠闲地喝酒,看美女,顺便把这一出闹剧尽收眼底,这群女人可真是奇怪,明明这琵琶声响了半夜,她们却非要告诉这个英姿飒爽的男子是他自己听错了。 那弹琵琶的女子可能不想见他,才躲着他!无情最是妇人心! 看着赵允哲失望离开,耶律永玄赶紧出门跟上,他要告诉他,人家是不想见他故意躲着他,他要让他对那弹琵琶的女子死心。 “喂,你站住!你知道不?那个弹琵琶的女子有心躲你的,人家本来弹得好好的,你这一来倒好,琵琶音立刻消失了,害我连那曲子都没听完整!”耶律永玄微笑着说。 面前的男子脸部棱角分明,浑身儒雅又透着苍茫的粗犷气,赵允哲对他顿生好感:“她躲我?为何要躲我?我这里未有什么熟识的人!可能玉春楼的女子只卖春,不卖琵琶曲,才拒绝我!” 听他这么说,耶律永玄知道是自己多想了,原来只是一名通晓韵律的人想要寻觅知音而已! 他退回玉春楼接着看美女!他每次来都付上大笔的银子,却从不上楼,从不留宿,他只是觉得大宋的女子比辽国的女子好看!他很喜欢看,可只是看看而已。就像他常骑马在中京城外的牧场驰骋,看到满眼盛开的鲜花,他觉得很美,却从未想到把其中的哪一朵摘了去。 “此人去而复返!而且这几天一直流连在此!你且去查查他的底细!”黑面纱下一个沙哑的声音。 “属下知道!”一位女子一改莺莺燕燕的风月腔调,回答得干脆利落。 旁边坐着一位娇媚的女子,细长的手指抚着怀中的琵琶,刚才,他只在这里停留了片刻,一闪而过,这么多天不见,他一切可好?她知他必是苦闷才会来此地,她真想为他弹上一曲他爱听的曲子,可,现在还不能! 第六十一章 红颜有毒 褪尽衣衫,德妃走入香气四溢的花瓣浴池。皇上宠她,为她建了宫中独一无二的这座温泉浴池。浴池的形状就像半开的莲花,池壁由无暇的汉白玉铸成,池中的水四季恒温。皇上曾无数次与她在池中嬉戏,也曾数次叹息:“春儿,朕真想与你夜夜厮守在这池中,从此不再早朝!”她闻言,女人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现在想来,她错了,她应该趁机教育他做个有作为的明君,不要过分贪恋女色,可她从没这样做过。她在宫中呆的这十年间,只是每日为他的宠爱患得患失,只是想着他能在三千粉黛中独宠自己一个。其他的,她未想过! “若是能得到灼华宫的地下通道分布图,就可将这帮妖言惑众的辽人一网打尽。”太子允哲明朗的脸浮现在她面前。他虽未明确开口要她帮他,可她冰雪聪明,早已领会了他的意思。 他该是一代明君吧?他该能让大宋的百姓过上好日子吧?今夜皇上秘宣太子允哲进宫,说是有要事相商,所以她今夜不用守在病榻前照顾皇上。这些日子,她的确太累了,她洗着洗着靠在池边睡着了。 一个伟岸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来到池边,他蹲下,研究池中泡了温泉以后更加红润的那张精致的脸。她这么多天不在,守着那个病弱的皇上,可害苦了相思难耐的他。早有太监来报,她并未跟那皇上做些什么,晾他的病体,也做不成什么。上一次的经验告诉他,这是个饥渴至极的女人,她那天那么疯狂地要,她今晚肯定也会无比需要的。他笑了!他们封了一切的街道,却封不住他通往德妃的通道,他睡了宋朝皇帝的女人,似乎就把整个大宋压在了身下。难道不是吗? 猛然被人抱起,身上披了柔软的衾被,转眼德妃已躺在了床上。猫吃过了一次鱼,又怎么会不想念第二次的滋味?德妃知道他来了!那个诱惑自己失节,拿走了自己贞洁的男人又来了! 他开口:“这么几日不见,他可曾喂饱过你?” “他要喂那么多女子,结果是人人挨饿,人人腹饥。他召我前去,我才去的!”德妃的软臂搂上他的脖子,似是他的老相好,虽然他们只有过一次亲密接触。 “哈哈!只有健壮如我的男子才能满足你!”耶律永醇在暗夜里大笑。 “那又如何?你是辽国的太子,跟宋人势不两立!” “等我攻了汴京,拿下皇宫,我就是大宋的番王,父皇许过我的。”按照耶律永醇的意思,他们应该在太子婚礼上动手,可是那个女人非要再等等,非要练成那神功才肯行动。他祈祷她这个月就能练成,这样行动可以提前到婚礼时刻进行。 “那跟我有何关系?”德妃背转身去。 耶律永醇笑了,他知道面前的女子虽有脱俗的才华和容貌,可骨子里也只是个庸俗的女子。她在不着痕迹地向自己讨名分,讨承诺。 女人,有几个不贪心的? 要么贪恋万贯钱财,要么贪恋满满的宠爱! 他的大手从她的背后握住她丰满的乳房,捏弄着:“怎么会没关系呢?到那时,你会是我耶律永醇的女人,唯一的女人,番王的皇后!”他说的很真诚。 这句话,几天以前的确可以打动德妃,可现在德妃听在耳里,却在心中冷笑:“你怎会让一个不守贞洁的女子做你的皇后呢?你怎会捡拾大宋皇上的残羹冷炙为辽人所不耻呢?” “真的吗?”眼泪从德妃的眼角流出。她从前是为了皇上而生,如今是为了大宋苟活。她决定帮太子允哲一把,给皇上赎罪,给大宋赎罪。 “当然是真心话!”耶律永醇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德妃压在身下。 “为何你能在这皇宫中来去自如?” “为什么问这个?”耶律永醇本就多疑。 德妃的软唇亲着他发青的下巴,然后用贝齿轻轻啃噬着他性感的嘴唇。耶律永醇醉了。人一醉就容易犯晕发混,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他开口:“这皇宫中已有一半的宫女和侍卫是我们的人。” “辽人?” “不全是,有我带来的大辽精兵,也有她的手下!” “她?她是谁?” 耶律永醇知道自己今天已说的太多,可身下的这个女人如此柔弱,对自己,对他们的大业是够不成什么威胁的,索性全说给她听。 “她是丞相夫人!她帮我在你的宫殿下面修了一个地下宫殿,我和我带来的辽兵住在下面。她答应父王,只要在皇上驾崩的时候发动对大宋的进攻,她就让了邓州给我们大辽,同时进贡给我们白银三百万两作为酬谢!” 德妃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不过是一女流之辈,怎能有此通天本领?” “你不要小看她,她的武功在大宋武林无人能及!她是赫赫有名的黑颜帮帮主。黑颜帮的弟子有一半已经住在了京城里,另外的一半只等她一声令下,即刻进京。可惜最近风声太紧,只等那关一狄的兵从各街道和入口撤离,另外的黑颜帮弟子立刻涌进汴京。” 德妃打了个寒战,耶律永醇搂紧她:“宝贝,你不用怕,到时,我会保护你毫发无伤的!” “那其他的人呢?其他的宫中的人呢?”德妃瞪大了眼睛。 “全部杀光!只留你一个!”耶律永醇的语气轻快,仿佛在说着在草原上杀羊的事情一般。 德妃刹时手脚冰冷。宫中一半的宫女和侍卫已经被他们杀掉了吗? “能让我看看你的地下皇宫吗?其他的辽兵也可以自由地从我屋内进出吗?” “当然可以,等喂饱了你,我带你去!其他的人当然不知道这个出口,只有我能进出你的屋子!”耶律永醇吻着身下的德妃,无限柔情蜜意。 耶律永醇是个聪明人,可他也是个俗气的男人,有着天下男人共有的弱点:跟自己喜欢着的女人上床的时候容易头晕犯傻! 德妃是个美丽的女人,也很聪明,她知道很多难办的事,女人可以在床上,在枕边用温香的身子办到,所以今夜她在床上费心地为耶律永醇演绎了万种风情,他能不醉吗? 红颜若心机单纯,便是男人解殇的良药! 红颜若机关算尽,她就是男人生命里的爱情终结者!德妃的这步棋后来在耶律永醇的心里留了碗口大的疤痕,一生都敞在那里流血,无法愈合。 女人,漂亮的女人,漂亮又聪明的女人是一杯上好的女儿红,男人只饮一杯就够了,就醉了;醉过一次,切忌寻那第二次! 因为红颜本是毒药! 第六十二章 檀香木锦盒 烛光昏黄,熏香缭绕。皇上气息微弱:“哲儿!” “皇上有何吩咐。”赵允哲俯身向着病榻上的皇上。 “朕在位,每日只知沉迷酒色,未闻天下百姓疾苦,今朕大势已去,现将大宋托付与你,望你能使黎民百姓从此安居乐业。”眼前的慧帝真当是应了那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你切记:勿贪恋天下美色,勿重用小人奸臣,勿增加苛捐杂税,勿听信谗言,勿对外敌手软。辽人一再作乱,朕在位,苟且忍让求得安宁,如今看来,迎头痛击,奋起反抗才是上策。大婚以后,朕望你能御驾亲征,击退辽敌,振我大宋雄风!”一番慷慨陈辞之后,皇上咳嗽不止。 赵允哲赶紧接话:“皇上放心,辽人夺我土地,我定会一一收回!” 旁边立着的王公公上前捏着女人的嗓音说:“皇上,龙体欠安,今日的训诫到此为止吧!” 赵允哲刚要说话,门外太监喊道:“德妃娘娘到!” 赵允哲给德妃行了礼后,德妃从怀间掏出折叠好的一块紫色的帕子递给他:“听闻还没进门的太子妃喜好紫色,我这里有一珍藏多年的紫色的蚕丝绢帕,今日托你带给她,就说是德妃对她的一点心意。” 赵允哲刚想伸手接过,却被一旁的王公公抢了先。王公公把那帕子捏在手中,轻轻揉搓。凉气从赵允哲的脊椎骨内升起。 王公公操着细细的娘娘腔说:“既是送人,怎能这般包装?小顺子,拿个檀香木锦盒给娘娘。”说完,他翘着兰花指把帕子展开,又重新折叠好了放进贴了黄绸的锦盒内。 德妃笑着说:“还是王公公想得周全!” “这还不都是皇上平日里调教的好?”王公公抖动着脸上的肥肉,笑得似那春风里的桃花。 白日里对你笑得最灿烂的人有可能就是那黑夜里从背后捅你一刀的人!他的笑让德妃不寒而栗,王公公,这么多年,皇上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 赵允哲接了锦盒:“谢德妃娘娘,谢王公公!”他赶紧别了皇上,出得门去。 避了王公公和其他太监宫女的眼,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才好险! 快马加鞭,他赶到了石竹绸庄。他已经把柳心白看成是自己的军师。 柳心白打开那华丽的锦盒,拿出帕子。他用刀子细心地挑断帕子边缘缝合的丝线,帕子两面的蚕丝绢缎分离了,里面一幅画在宣纸上的地图呈现在他们面前。 她真是个聪明的女人,把地图做的跟帕子一样大,不是简单地把地图塞进帕子中,否则被王公公几下揉搓,恐怕要露了马脚。 赵允哲看着那幅图,天,他们在皇宫下面几乎造了另外一座宫殿,规模比他娘的地下银库大的多,出口却只有两个,一个在宫墙内的夹层里,一个在德妃娘娘的卧房内。 “有了此图,我们多了很多胜算!”赵允哲大喜。 柳心白却看着锦盒不语,经验提醒他面前的锦盒有问题。他的鼻间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跟檀香不同的香气,这香气来自锦盒。他想了半天,终于记起,上次赵夫人打伤她的时候,赵夫人的掌风里带着这种香气:招魂香。此毒若鸦片,嗅了后,人会老是想着这香气,不出一月,人就变得神智不清,反应迟钝,不思茶饭,四肢无力。 “王公公是你娘的人?”柳心白问。 “是的,他是我娘银子的奴隶,看着银子,奉我娘的命行事。”赵允哲答。 “这锦盒有毒!”柳心白沙哑的嗓音 “有毒?不好,德妃危险!”赵允哲紧张至极。 “此毒是慢性毒药,要嗅上月余才发挥作用。下毒之人是要毒那使用此帕的人,他料定既是娘娘送的礼物,使用之人肯定不会起疑心;而且这帕子如此名贵,使用的人必会把它藏与闺房之中,如此一来,这毒药就慢慢挥发,时间久了就害了她的性命。谁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赵允哲大惊,那王公公必是奉命行事!如此说来,他娘已有了致紫罗于死地的心?紫罗还未进门,她身边就已经杀机四伏。他如何才能保她安全? “你在为她担心?”柳心白轻笑,紫罗总是能轻易抓住男人的心,她此生注定要输给她了。 “是的。我的爹娘已经害惨了她,辗转七年过去,为何老天爷安排她再次自投罗网?我真怕自己一不小心,被娘钻了空子,伤害了她!”赵允哲说着,眼里居然有了泪花。初见紫罗,他爱上她,如今这爱你掺和着负疚,无法偿还的负疚。 “你娘还不知道她是陈忠的女儿,倘若知道真相,可能关紫罗真的就没命了。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那关紫罗不若你想象的那么娇弱无力。”柳心白用手指抚着石桌道。 “什么意思?”赵允哲问。 柳心白避而不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我有一计,可以偷梁换柱,让其他的女子作为关紫罗进你的赵府。等你娘去了,你再接她进门。” “好主意,我怎么从前没想到呢?”赵允哲拍案叫绝,“可怎么说服紫罗和关大人呢?” “为何要说服他们,迎亲那天半路上把轿子换了就可以了。”柳心白笑说。 “去哪找跟紫罗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呢?” “我红纱门多的是美女,为何一定要一模一样?你娘并未曾见过紫罗,不是吗?” “此事就交给你办了!”赵允哲急忙说道。 “可有赏银?”柳心白大笑 “等我登基以后,另行封赏。”赵允哲回答,然后似想起什么,接着说:“你刚才说我娘去了以后。到了那天,我希望你能手下留情,从未想过把她杀死,好歹留条命给她,只要她今后不再害人,最好只让她武功尽失就行了。” “只怕你娘不这么想,她的血是黑的,一辈子都在算计,要她不去加害别人,肯定不如要她死更痛快。” 赵允哲沉默半晌,开口:“她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娘!” “她若不是你的亲娘,你肯痛下杀手吗?”柳心白反问。 “不肯,毕竟她养我二十几年!”赵允哲摇头。 “她若是杀你爹娘的仇人,你又会怎样待她?” “你开什么玩笑!”赵允哲笑了。 柳心白也笑了,看来冷月白还没把这个秘密卖给他。他回屋拿了一个新的檀香木锦盒,把那帕子缝好了放进盒中,递给赵允哲:“拿好喽,放在家里醒目的地方,别让你的娘起了疑心。” 第六十三章 王参政的心事 王参政的京郊小院。 “允哲叩见爹爹!”赵允哲给太师椅上昏昏躺着的赵士杰叩头,抬起头来时,已是泪流满面。他们父子已是多日不见了。 赵士杰睁开微闭着的眼睛,长叹了一口气:“她终是对我下了手!” “爹爹,走到今日这一步,你可想过自己也有做的不妥之处?”赵允哲给他的爹奉上了一杯清茶。 当然了,他当然有做的不妥之处!二十几年前,他遇见她,她那时美貌,武功高强,他想着能把她收到麾下,为自己所用,可不曾想几次约会以后,她说自己怀了他的孩子。他看出她是个有野心的女子,她看出她心中的仇恨大于情意,所以当初并不十分想娶她。可当她告诉他她手上有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黑颜帮,她能帮他夺取失掉了的帝位。他心动了,娶了她,信了她。自从他的儿子出世以后,他更加信她了,而且自那开始,这二十几年,他对她言听计从。她为他出的计谋一个比一个狠毒,一个比一个周密,他在她的计谋里慢慢垄断了朝堂,慢慢俘虏了皇上的心。这二十几年,他对她始终心存感激,他认为她是如此出心地在帮自己,在帮他们的儿子早日夺得江山。 不曾想,她原来另有打算!不曾想,到最后,她居然对他和儿子下了毒手!她是个可怕的女人!想当初,自己真的不该招惹这个女人呀。 想想自己又比她好到哪里去呢?自己在她的唆使下,二十几年来处心积虑地一点点毁掉自己的哥哥。想当初哥哥即位之初也算是明君一个,是自己这二十几年来毁了他,诱他沉迷女色,在朝中结党营私,打压异己,把他的朝堂弄的乌烟瘴气。 百年之后,自己若是归西,只怕身后诟病无数!其实何必等上百年,若不是哲儿救了自己,现在自己已经被毒药折磨得痛不欲生了! “是的,爹有罪!爹该死!爹现在无话可说,只希望你能堂堂正正地做人,切勿做那坏了良心的事,切勿对不起大宋江山!走到这一步,爹悔呀!爹恨呀!”赵士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痛心疾首,老泪纵横。想这二十几年来,他虽与她同床共枕,可她只是一直把自己看作工具,有利用价值的工具。 他虽不爱她,可他曾经以为她是有一点爱他的,现在看来,她不爱!她的心中只有膨胀的野心,没有情义两个字。 其实,很多事情他早就明了,可真的到了这一步,他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他真想冲到她的面前去质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他们父子下此毒手? “爹爹不必如此,我自会为爹讨回公道!爹爹好好在此休养,待大功告成,允哲就来接爹回去。爹爹在此,吃住可有何不习惯的?” “那王参政雇来的丫头每日对我照顾得很好!只是我他来看我的时候,我常见他长吁短叹,似有很多心事压在胸中不得倾吐,你跟他是多年好友,该多去看看他才好!”赵士杰说道。 “儿拜会了爹爹之后就去看他。爹爹先委屈些时日,切记不要四处走动。我担心她起了疑心,会派人四处寻你!” “我在此,有丫头小桃红照顾,每日虽不能到处走动,可饮食起居算是安定无忧,哲儿不必为爹挂念。” 丫头小桃红端了洗漱的用具进来,赵允哲无意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跟他娘房中的贴身丫鬟樱桃长得有几分神似,遂开口问道:“你在汴京可有亲戚或者姐妹!” 小桃红答道:“回公子爷,小桃红6岁时,就爹娘被卖给王家,一直伺候老爷,少爷看我心细,派我来这照顾这位老爷。朦胧记着,家中还有一名唤樱桃的姐姐。” 赵允哲和赵士杰彼此对视了一眼。 “你可知你的姐姐现在何方?” 小桃红摇头:“不知道。” 天下竟有这般巧合的事情!赵允哲心下叹道。待小桃红走出门去,赵允哲说:“爹爹原谅孩儿接下来的一两个月,不能再来看你。一来,按照她下的毒药,接下来我该疼痛难忍,最好卧床不起,二来,我频繁外出,怕落了她的耳目之中,坏了大事!” 赵士杰点头,心疼地叮嘱:“我儿要多加小心!” 和平酒家。 赵允哲第一次看到王参政如此严肃的脸,他坐在房中,状如木雕泥塑。赵允哲轻轻拍了拍门框,他竟然吓的浑身一哆嗦。 “怎么了,王兄,似有无限心事?” “我爹的银库彻底空了,他为了银子已有两天水米未进!”自从知道他的爹掉进了赵夫人的陷阱,王参政的日子就没有一天好过。 “就直说银子没有了,都给她了,还能怎样?”赵允哲说道。 “可她逼着爹去借。凭着爹的名声,在汴京再帮她揽个百万两白银不是难事!” “你且先让你的爹帮她弄银子,到时候,我会把银子如数奉还给你们王家。” 王参政禁闭双唇,不说话。 外面一片嘈杂,歌舞开始。 “这是你新请的舞娘?”赵允哲瞅着窗外。 “是的。玉春楼里的姑娘果然个个是跳舞的好手!” 赵允哲走到栏杆处,却见到那日在玉春楼外对他好言相劝的年轻人正坐在大厅里赏着歌舞,吃着酒菜。 “这人很怪,说是盐商,来了这些时日,却不见他拉来的盐卖了分毫,倒是他每日顾自享乐,吃酒快活。每次都点我们这里最贵的酒,最贵的菜。他该是个不缺银子的人!” “我那日在玉春楼里也见过他!”赵允哲说道。 “当今汴京只有两种人不缺银两:朝中的王公大臣和祖辈为他积累无数产业的纨绔子弟,他可能属于后者!”王参政说的像个哲学家。 “好象那跳舞的舞娘对他很感兴趣!” “美女都喜欢长的帅气的男人,这有何奇怪?”王参政满脸不屑一顾。 “可有美女喜欢你?”赵允哲关切地问。 “人不是为了被喜欢而活,人是为了喜欢而活!”王参政似参悟了佛法。 “那你喜欢谁?” 王参政不语,面前浮现紫罗的脸,他那日在石竹绸缎见了她,从此天下的女人都失了颜色。没有女人能走进他的心里。 他叉开话题:“你还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照顾好我爹,等我大婚那天来吃酒。过几日,我就要卧床不起了,不能常去看他!” “你放心好了!我是你的兄弟,铁兄弟!”王参政似在下定什么决心。 那个女人为何如此歹毒?为何要逼他做对不起兄弟的事? 爹在她手上,安危不保! 他又能怎样?他又该怎样? 兄弟很重要!可爹对他来说,一样很重要! 第六十四章 欠下的都是要还的 “为何约我出来?”他喝着不变的女儿红。 “无事不会来寻你!”赵允哲掏出那幅画在宣纸上的地图,“请你转交给我未来的岳父,明天开始我就要卧床不起了,不会再去朝中议事。请他做两件事:一是在出口处加派人手,让严泽瑞白天黑夜在那里轮岗,不得离开!二是派人在灼华西宫暗中保护德妃的安全。没有我的命令,不可动手,切勿打草惊蛇。” “好的。”他接了地图放在怀中。 “帮我去趟京城西郊的法恩寺,那里的方丈定慈大师是皇上的老朋友,我也跟他有过一面之缘,你带封书信给他!”赵允哲把书信交给了冷月白,“紫罗需要在他那里住上几日!” “大约多久?有女眷住在寺内,他们需要好好准备一下!”冷月白喝着酒漠然地问。柳心白早把计划告诉了他。 赵允哲沉吟了一下:“短则半月,长则两个月!” “关大人练兵多日,终于派上了用场!”冷月白拍手。 “只怕,千军万马不抵我娘的一掌!”赵允哲叹息,虽然关一狄拥重兵十万在手,可他依然担心他们不是他娘的对手。 “今儿个初八,不如一起去看看你娘的神功练得怎样了?!爬得越高,跌得越惨!或许她练得越多,对她自己越不利!”冷月白开口,一点都不担心那无敌催魂神功的威力。 陈府地下室。 他们换了跟黑颜帮弟子一样的黑色夜行衣。 赵允哲看到了一个从未曾看到的娘,她黄袍加身,威武无比。 散了银子过后,一个军师模样的人训话:“近日,大事将近,各分垛弟子不可疏忽大意,要时刻警惕帮主发出的行动信号,听令行事!违者,格杀勿论。” 她的娘起身:“各位帮中子弟,大事成了之后,各弟子将按功封官受爵,我保证每位弟子享尽白银美女,不枉人世来这一遭。” “谢帮主!祝帮主早日练成神功,天下无敌。”谢恩之声响亮无比。 凤蓝荷笑了!仿佛她真的已经是君临天下的帝王。仿佛她真的已经天下无敌。 照例留了八名弟子下来,其余的人都散去。 赵允哲和冷月白留了下来。 赵夫人走到铁屋跟前:“呵呵。看来,你今天精神不错!很快你就可以见到天日了,很快你就能见到你日思夜念的儿子了。你可要好好地耐心地活着!等到那一天!” “蓝荷!你把他怎么了?”一个苍老疲惫的声音满含焦急。 “你放心,他一时半会死不了,你们父子一定会见到的,只是到时候你不要觉得意外就可以了!”凤蓝荷笑声凄厉。看屋内的人痛苦的样子,她心生快感。这个她曾拿生命爱过的男人,这个曾对她痛下杀手的男人,此刻无助得像个孩子。 他颤声开口:“蓝荷!乖!再听我最后一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要再任性,不要再一意孤行,终究你会遭到报应的。” 凤蓝荷泪如雨下,无声哭泣! 仿佛回到二十几年前,他喂她毒药的时候,也是这么说:“蓝荷!乖!喝了这杯酒水,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不会再分离!” 她毫不迟疑地喝了他给的毒酒水,他也喝了一杯,可是他的那杯酒水中无毒,她的才有毒! 今晚,他又故技重演!又开口叫她乖,可她已不是二十几年前,那个被飘渺的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凤蓝荷! “为何叫我收手,你怕了吗?原来你也会怕?那天在宫中我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一直都保持面色平静,还单掌放在胸前,对我施了佛家弟子的大礼。你微笑着说,因果有报,时候到了。我以为你真的看淡了尘缘,看穿了生死!现在看来,你还没真正脱俗。”凤蓝荷的笑声非常恐怖。 那日在宫中见到他,她出掌打他,可他连躲避的心都没有,她竟然心中一软,及时收了掌,然后又出招打他,他依旧不动,只是看着她微笑,问她:“这位女施主,一别二十几年,无恙否?” 她竟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说,怎么做!他说话,他微笑,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未曾发生过。她轻易地拿他在手,把他带入这间铁屋,确切地说是他自己平静地跟着她走入了这铁屋。进这铁屋的时候,他叹道:“因果有报,时候到了!”仿佛他早就料到这一天会来临。 “蓝荷!人活一世,自己所欠下的都是要还的!”他再次开口。 “哼!”凤蓝荷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 “蓝荷!我欠你的,我还你!休要伤及不相干的人!” “心不在了,怎么还?为何现在才来还,太晚了!我要你血债血偿,情债命偿!”凤蓝荷满脸的泪。 “蓝荷!当年,我回去的时候,心生悔意,半路曾折回寻你,可你已不在那个山凹里,我就知道你肯定被别人救走了!我想你我此生还会再见的,可不曾想你已变成了这般模样。”屋内的男人急切地说道。 “够了!若是想我,这二十几年来,你可曾寻过我?若是忏悔,这二十几年来,你可曾到当年你下毒给我的地方祭奠过我?哪怕只有一次!” 屋内的人低下了头。 “你没有!你从没有!是不是?可我每年却在自己死掉的那个日子跑到那个山凹,哭泣,呼喊,还曾经幻想能在那里碰到你!我告诉自己,如果在那里见到了你,我就原谅你,我就收起仇恨,还做你的蓝荷。可很遗憾,我没遇见你,我去了二十几次,却从没在那里遇到过你!你今日的忏悔,你今日的眼泪都是假的。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幼稚的,对你死心踏地的凤蓝荷吗?你以为我此生还会再相信你吗?你错了!” 说罢了这番话,她笑得很凄凉,“人活世上,只有自己是可以信任的!哈哈!你且看我初十五的那晚如何打出武林中无人能抵的无敌催魂神掌!你且看我如何把江山握在掌中!你且看我如何在我的后宫养下三千面首!” “蓝荷!”屋内的人绝望地叫着。 风蓝荷早已离开了铁屋的窗子,她轻风般没有声息地走到一位面如死灰的黑颜帮弟子身旁,一挥手揭了他的脑门,他连惨叫都没来得及,抽搐了几下,倒在地上,她低语:“血要趁热喝功效才好!”说着俯身在她喉间吮吸。其他的七位黑颜帮弟子早就吓得小便失禁,瘫软在地上。 出口似有响声,她追到院中去,哪里有人的影子,黑暗里只有满院森森白骨安静地躺着。她不禁笑自己多疑,怎么会有人呢?只有几个分垛的垛主和看守铁屋的守卫才知道这里的机关,其他的还有宫中的几个不会武功的太监公公。那些帮中弟子在不开帮会的时候也曾想暗闯这里,结果要么被毒蛇活活咬死,要么中了暗器而死。 谁会来呢? 谁敢来呢? 谁能活着进来呢? 谁活着进来,还能活着出去呢? 作者公告 以为要全心全意准备公司的广交会,因此近日作品将不更新。 作者的话 本书已在红袖上架 遵照与编辑的约定,今后不在sina和都市言情小说更新了, 各位读者,对不起了 可以去红袖看此书,不过要付红袖币 http://novel。hongxiu/a/85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