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穿越你的心》 第一章 神秘美女 世界上最坚硬的石头也会被铁打碎,火又可以融化铁,水又可以浇灭火,云又可以吸收水,风又可以吹散云,但风却吹不跑人,人却战胜不了恐惧,恐惧却会被酒意消除,酒意却克服不了睡眠,睡眠却摆脱不了死亡,死亡却毁灭不了真爱! ——题记 飞机在云层中穿越,划破寂寞的云朵,刻下一道道明媚的伤疤。机舱里每一个乘客都将头扭向窗外,将美妙风景尽纳眼底。可有一个女子与众不同地僵滞在座位上,女子拥有姣好的面容,眼睛似星星般明亮,却又似湖水般幽深,仿佛轻轻一摁就会有疼痛的泪水满溢出来。窗外,不管是载风滑翔的鸟儿、白云如洗的天空还是从地平线上冉冉而生的旭日,一切对她来说都是一场风般虚幻水般缠绵雾般悱恻云般忧伤的梦。女子名叫叶羽心,这个世界上真正可怜的人不是穷人,不是病人,而是没有爱的人,爱点燃了她的青春,爱又在她的青春中死亡。于是她选择了逃避,逃避这座榨干了她泪水的城市,逃避那段无法启齿的,神秘伤感的过去。 飞机缓缓地降落,叶羽心站在舱口,看着脚下绵延的阶梯仿佛一排通向未来的琴键,每一个摩擦出的音符都编织出对明天的幻想。 “才华多比不过熟人多,本事硬比不过本儿硬”这句时髦话话就像空气中看不见的细菌一样散布到社会的各个角落中。再加上叶羽心在大学时对文学和医学展开了两手都抓,两手都要硬的兼攻政策,这两个专业便被她一举拿下了。于是,叶羽心没几天便混进了一家大医院,坐上了实习医生的位置。 中华天使、爱心天使、大眼睛天使,由于叶羽心天生一副好皮囊,又有着丰富的专业知识,再加上对病人那副热心肠,才来医院几个月,便得了一连串温馨而又高贵的称号,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又赢得了与她生死相交、肝胆相照的好朋友,朱咪咪便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咪咪姐不是一只猫,这是医护人员对护士朱咪咪暖融融的称呼。但与猫相同的是,咪咪姐做起事来有猫一样灵巧的动作和猫一样敏锐的眼睛,这让人很难想象她是一位海拔162,载重170,倒下来能把你压成肉酱,刮龙卷风不用担心吹跑的女性。可事实的铁证却摆在人们眼前,对此,全院人员称为“人类肥胖史上的奇迹”。咪咪姐不但将份内的事完成得无懈可击,还毫无保留地向叶羽心传授了不少工作经验。叶羽心向来是个从善如流的人,于是,两人友谊的桥梁便牢固得针插不进,水泼不入。 生活上,两人也是融洽得看不到年龄上的差距。闲得没事做时常常为比克林顿的诽闻还平常的事斗嘴斗得不亦乐乎。于是争论吴孟达整容好还是不整容好,张国荣到底是不是同性恋这些屁事便成了他们的家常便饭。 叶羽心偶尔也会为忙碌的医务事业发点小牢骚,缅怀一下过去文学创作的浪漫。有次,咪咪姐冷不防丢出句话折腾她的心脏:“你干吗老把你那些文学史当孙子抱啊?依我看。文学这东西还真经不起推敲。那个张爱玲说什么写长篇小说就像生孩子,我小孩喜欢的那个作家叫郭什么的又说这年头出书的人稀罕得跟处女一样,照他们这么一说,作家不都像生了孩子的处女了?”刚说完,叶羽心一听,真恨自己没带速效救心丸。 医院办了场舞会,梳妆打扮一番是必不可少的事。说良心话,心情颇佳并且略失粉黛后的叶羽心是很秀色可餐的,起码能让那些处在青春期的异性垂涎三尺。好在她一贯保持着少女的高贵与矜持,才侥幸逃脱了“红颜祸水”的千年诅咒,却不幸落入了“美男计”的古典陷阱中。 说起这“美男计”,叶羽心先后被三个美男轮番轰炸过。第一个美男阴盛阳衰,不说他那尖锐清脆的嗓音,光说他一分钟内用面纸擦多少次汗。用杜桓“注名,此名中的”恒“字请大家读成huan,而不要读成heng”的话来说就是“女人和男人的本质区别是女人有一颗妩媚的心,而男人没有,如果男人也有一颗妩媚的心,他就不再是男人,他就是阴阳人”。为了避免自己平滑的肌肤成为鸡皮,叶羽心送给他个“一脚踹”的礼物。 第二个美男倒不缺阳刚之气,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在群众雪亮的眼睛里,他可是个花心大萝卜,再用杜桓的话来说,就是“有异性没人性”,为了避免自己会成为三姨四太之流,她彻底将他驱逐出境。 直到第三个美男的出现才终于在她的生活里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这场波澜几乎要穿透她的过去,穿透她和杜桓之间所有的感情。 舞会上,年轻一点的都在劲歌热舞中挥洒青春,年老一点的都在欢歌笑语中返老还童。可热闹是她们的,叶羽心什么也没有。她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刻下了自己黑洞洞的、孤寂的影子。时间越长,她与热闹的人群越疏远,与冰冷的椅子越亲密。熟悉的鼓点,柔美的乐声倾泻而出,杜桓抱起她的那个夜晚恍惚就在昨天,他的气息、他的温度、他的喘息声还残留在她的身边,一刻都没有消散,仿佛他的一切生来就是和她融合在一起的,是无法分开的。一切好象还没有改变,而事实却又似是而非。这使得这个热闹的舞场在她的眼中像莎士比亚的悲剧舞台。 林伟轩迟疑地走进了会场,他讨厌这种闹哄哄的场所,因为每当他一跨入这种场所,首先迎接他的便是思春期少女们发出的花痴般喝欢呼声,一句很时髦的话便从他的脑海里跳了出来——“男人帅吧也是罪”。眼前的女生在他眼里不是有胸无脑,就是有脑无胸,要不就是又没胸又没脑。他觉得在他身上穿梭的各种女子的目光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而他就是在网中垂死挣扎却又力不从心的小动物。人家都说“红颜薄命”,难道帅哥的命就长? 正当他在一大群红颜酿造出的祸水里苦苦挣扎时,却破天荒地发现一个意外——一个年轻女子独自坐在阴暗的角落里,从开始到现在,压根儿没拿正眼瞧过他,女子从根本上给自己创造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在这个空间外的任何事物包括他在内都是真空,一种他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在心头萌生了,这种感觉叫失落。 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像黑洞一样,将他的目光没有重量地吸引:略失粉黛的脸依然活色生香,寂寞的面容更显出林妹妹的楚楚动人,又大又黑的眼睛像银河般闪亮,披散的秀发是倾泻的瀑布,雪白的肌肤是沐水而出的马蹄莲,与她的冰蓝色晚礼服映衬在一起,宛如碧波中飘荡的纯白色莲花,而拖得长长的孤寂身影又让人觉得她像古堡中美艳而又孤高的公主。他凭着男人的第七感隐约地觉得她有着不同寻常的往事,其实他自己何尝又不是有不同寻常的往事呢? 这样一个神秘而又散发着无穷魅力的女子,强烈地激发了林伟轩的绅士之风度、骑士之豪情,他从未觉得浑身的血液如此兴奋地在体内翻腾过,身子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极其优雅地向女子伸出了手:“小姐,我能请你跳个舞吗?”说这话时他胸有成竹,他坚信自己只要金手一出,要俘获任何女孩的芳心就如同探囊取物、不费吹灰之力,女孩子从不拒绝英俊帅气的男孩是真理,从不拒绝英俊帅气、风度翩翩、衣冠笔挺的男孩就更是铁的定理。 但让林伟轩意想不到的是叶羽心把“真理”变成了歪理,她正眼也没细瞧他,而是冷幽幽丢出句:“这儿女孩这么多,你为什么偏偏选我?” 好在他有临危不乱的本事,说出个很别致的理由:“因为你像个有故事的女孩。” 叶羽心觉得心口一痛,有被刺的感觉,她迟疑片刻道:“对不起,我没故事,我不是你要找的舞伴。” 生平第一次想亲近一个女孩,竟遭如此冷遇,以前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女孩苍蝇似的围着他转,想赶都赶不走,而今天忽地出现乾坤扭转的局面,他一时还接受不了人被苍蝇赶的事实。这下他犹如井底之蛙蓦见天地,长了见识,可这新鲜信息来得太猛烈,他脑子有被挤暴的感觉。 简简单单十几秒种的过程,却令周围的人群简直要目瞪口呆十几分钟,林伟轩可是出了名的碉堡,不少女生效仿董存瑞都没能把他攻陷,有很多女生正琢磨着放弃传统的手榴弹,改用先进的原子弹甚至人肉炸弹来将他狂轰乱炸。不少女性上三路下三路地把叶羽心看了个遍,倒要看看这个女生究竟有何魔力让林伟轩这座碉堡送上门去让她攻陷。 “她不就是新来的那个实习医生吗?她的几个别称蛮高雅的,今儿仔细一瞧是挺漂亮的。” “漂亮个屁,你看她一副胸大无脑的样子,还敢一个人站在角落里搔首弄姿,那身装扮多妖孽啊,你那什么审美观啊?我从妓院里拖个妓女来也叫漂亮了!”说话的女人眼里漾满了毒汁,她叫张婉玲,你别看他名字挺青纯,人也长得桃花粉面的,其实和《白雪公主》里的皇后一副毒肠子,总认为自己是绝世美女,还不准别的女人对她造成威胁,这种女人比原子弹还可怕。更让人担心的是,这个女人爱林伟轩爱得死心塌地,看来叶羽心要面对的不是一颗原子弹,而是好几颗原子弹的威力。 让人意外的是,这几颗原子弹的威力来得太猛烈,叶羽心的生活被掀起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大革命。 那天秋高气爽,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日子里,叶羽心迎来了她的第一次手术,想想就倍儿精神。和她一起主刀的医生是医院里的头块牌医生,也是在舞会上冒冒失失邀请她的男生——林伟轩,叶羽心并不厌恶他,也没得“帅哥排斥症”,但舞会事件后,她对这次合作总觉得有点不自在。她想,或许是尴尬吧?难不成看人家小青年长得根正苗红的就对人家有意思,她可没那么花痴。 手术即将开始了,叶羽心心里极其紧张,犹如一个初上战场的小兵,倒不怎么害怕把自己饭碗给搞砸了,而是害怕辜负了领导和同事对自己的期望,也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病人就成了无辜的实验品。林伟轩在一旁没少给她打气:“别急,慢慢来,谁第一次会不紧张啊?我第一次站在手术台旁也跟上战场似的,可你看现在跟切菜似的。”叶羽心听完这话,手里的手术刀差点没把病人的喉咙给割断了,这什么破比喻啊?好象他第一次在给人开刀,这一次在给狗开刀。 寒光闪闪的刀锋一刀刀地滑过,叶羽心紧张细致得像在操纵一枚能毁灭世界的原子弹,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在冰冷冰冷的刀锋下就会多了一缕冤魂。她下意识地瞅了瞅林伟轩,不愧是生经百战的老手,娴熟老练的刀法露不出丝毫破绽,沉着冷静的脸庞显不出任何慌张,灯光下小伙子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精致的五官在灯光下纤毫毕现。第一次这么细瞧她是长得挺帅的,天啊,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何况现在都啥时候了?叶羽心晃了晃脑袋,又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手术中。 手术进行得相当顺利,叶羽心内心世界起伏的波澜终于转变为平静而柔美的涟漪。林伟轩里此时也是格外踏实,他明白手术台是战场,而主刀医生则是战场上的将领,如果将领自乱阵脚,这将是场必输的战斗。 叶羽心站在走廊的窗口前,任柔和的风舞动她的秀发。这时,林伟轩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递了瓶可乐给她:“手术做得很好,辛苦了。” “谢谢。”叶羽心接过可乐,饮了一口,冰凉清透的感觉沿着喉咙顺滑下去,最后在心窝子里酝酿出沁人的甘甜。她笑了,笑容温馨得如同阳春三月的清风。 林伟轩陶醉地看着她,她的微笑全面突破了她以往对他孤傲的冷美人模式,使她如出水芙蓉般闪亮动人,他的嘴角也抱以一个优美的弧度:“你笑起来好美,你平常不笑的时候根本无法与现在媲美,你知道你现在有多美吗?像赤名莉香。” 叶羽心看着他,灿烂的阳光给他的微笑抹上了一层迷人的光晕,她觉得这种笑容正在散发一种纯真的透明的光彩,像……像水晶,尽管她不愿再用这个词来形容任何笑容,但她在大脑里大肆收刮了一番,还是把这个词贴切地安了上去。这样,以前那段刻骨铭心的恋情就犹如罂粟的果,把它那诱人的汁液透过林伟轩的笑容一点一滴地滤过来,使他的笑容不但美妙无比,还能蛊惑人心。 “色狼!变态!”叶羽心呆了好久,迸出这么句话来,马上就撒丫子跑了。 “色狼?变态?”林伟轩正在她的笑容中醉生梦死,刚清醒过来又呆若木鸡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被疑惑和失落打入了深渊,我真的那么可怕而又可恶吗?这个女孩到底怎么了?她到底有怎样不同寻常的过去呢?他越发对这个冷艳而神秘的女孩产生浓烈的兴趣,此刻的他就像一个想要征服烈马的骑士。 第二章 陷害 金乌西坠,夜渐阴沉,如墨的晚色柔柔地扩散开来,可叶羽心的内心世界却无法随着夜色渐渐地宁静,白天的她说话着实是太卤莽了。是不是应该去和他道个歉?正当她心乱如麻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叶羽心,院长有事找你。” 来到办公室,院长夜猫子般闪亮的目光直刺向叶羽心,拉耸着的脸如同布满阴霾的天空。 “院长,您找我什么事?”叶羽心如坐针垫,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你还好意思问我什么事,你怎么就那么没有脑袋,你给病人注射那么多麻醉药干吗?想要谋杀病人吗?”院长每一个字都说得咬牙切齿,像要把她生吞了。 “我没有啊,我清清除楚楚地记得我用得相当准确,我看了好多遍才用的药,会不会……会不会是护士配药时出了差错?” “放屁!”院长丝毫没有注意她眸子里隐藏的泪水,粗暴地吼了一声,“配药的护士张婉玲是个经验相当丰富的护士,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你的搭档林伟轩也是个很出色的医生,他会有这种错误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像你这种工作能力又差,又不诚实承认错误的新人还是早点滚蛋的好,免得遗害万年。现在很多名望的医院都是被你这种老鼠屎打坏了一锅汤。” 叶羽心冰冷麻木得如同一具僵尸立在原地,任院长的话像一条条毒虫肆无忌惮地在她心窝里钻,再把那剧毒的汁液扩散到她全身,她知道自己已经百口莫辩了。 窗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惺惺相惜的人有之,七嘴巴舌的人有之,静观其变的人有之,却惟独一人在幸灾乐祸——那人就是张婉玲,她安静地、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脑子里却充斥着邪恶的快感,一切都在这个狠毒女人的意料之内进行着,当她最大限度地增加麻醉药的浓度时,即使是她白衣天使的使命,即使是病人绝无仅有的生命都不能引起她半点的犹豫,她毫无怜悯之心,毫无廉耻之心地利用这个世界上最神圣的职业来做这个世界上最丑恶的事情。 好在老天爷尚存的英明没有让在这个阴谋进行得一帆风顺。林伟轩没经过半点思索就走了进来,诚恳地对院长说:“院长,您弄错了,叶羽心并没有失误,是我看着她用药的。” 院长转瞬呆住了,在医院里敢顶撞他的医生还真没让他见过,而这一次还是个头块牌医生,于是他尽力克制住心中的怒火,叹了口气:“哎~伟轩,帮助同事是好事,但是包庇同事可就是坏事了,你这样做不但会害了你的同事,也会害了医院。” 林伟轩开始变得义正严词:“我没有包庇她,我只是站在公理这边说话,我替她说话是有事实依据的,如果她有错的话,我这个同事也有错。” “林伟轩,我还真是看错了你,你这种行为不但扰乱了管理制度,还要加上一条罪名——不知悔改,你是个很有前途的青年,别干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傻事啊,叶羽心这件事我是绝对要追究的。”院长的话越来越有杀伤力了。 叶羽心嗅出了刺鼻的火药味,她毫不犹豫地舍身取义:“院长,不关伟轩的事,都是我的错,我是个新手,只有我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如果您要怪就怪我吧。” 院长横了她一眼:“你现在才知道错了,刚才那股倔强劲到哪去了?你这种人非要见了棺材才掉泪,可耻!” “羽心,你让开!”林伟轩眼中的火焰和怒张的瞳孔将他的愤怒推到了高潮,“谁可耻,究竟是什么人可耻?你们这些人仗着自己有点权势,就爱欺负人家新来的小女生,出了问题都往人家身上推,人家背井离乡、爬山涉水老大远跑来多不容易啊?这些有朝气、有志向的青年一直在工作岗位上艰苦奋斗,他们就像一侏含露的树苗,十年如一日,拼命想要长出头来,可是才刚刚有点起色,转眼之间就要毁在你们这些砍树人的铁斧钢锯之下!” “你、你……”院长气得差点把胡子吹到他脸上,“好,好你个林伟轩,我跟你说明了,那个病人现在已经处于昏死状态,出了什么事你和叶羽心都脱不了干系!”话一说完,他又恢复了趾高气扬的神态,他坚信有钱的人就是主子,有权的人就是老子,又有钱又有权的人就是皇帝老子。那些又没钱又没权的人就是蝼蚁,孰不知没有人愿意做他的蝼蚁,而他却心甘情愿做了别人的蝼蚁。 “脱不了就脱不了。”林伟轩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还想再说下去。 “伟轩,算了,求你了,不要再和院长闹了,你还有能力,有一片光明的大好前途,我不值得你这样做!”叶羽心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泪快要落了下来。 “羽心,我这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公理啊!” “笨蛋,你和这种人讲什么公理?他眼里只有私情,哪有公理?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走。”叶羽心一边压低了嗓子,一边费力地把他往门外推…… 夜已经深了,黑漆漆的天空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一种感情郁积在叶羽心心口,挥散不去,这种感觉叫忧伤,为病人的安危和林伟轩的命运而忧,为自己受的委屈和侮辱而伤,再加上远在他乡,身处异地,她不由得有黛玉葬花之凄凉,昭君出塞之悲寒。隐隐之中似乎还有一种别的情感,或许是温馨与感激吧,身处困境时有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不顾一切地帮助自己,林伟轩这个大男孩就犹如一屡温暖的光芒汇聚到她冰冷的心窝里,他给她的成人世界带来了一丝希望,可是这丝希望与她所遭遇的失望相比又显得太渺小了,记得小时候总想着快快长大,给那些卖老气的大人证明一下自己不是那个离开了家庭就存步难行,没有了父母就柔弱无助的小屁孩,可是抱着这个梦想渐渐地成长,为什么会越来越迷惘和不知所措呢?就像一只小鸟成天想要飞上蓝天载着风翱翔,可是一旦飞上了高空,却发现天是灰暗的,风是寒冷的。难道这就是自己所幻想的成人世界吗?为什么自己忽然会如此地害怕、讨厌成长呢?为什么?为什么成人的世界中会有这么多的为什么要问呢? “叮铃铃~”一阵喧闹得铃声中断了叶羽心交集的百感,她将手机放到耳边,传来的是母亲熟悉而亲切的声音。 “妈,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被温暖的被窝呼唤啊?” “被窝再温暖也没你唤我唤得厉害。你身体还好吧,冷了要记得加衣服啊,北京的天气可比不得我们上海,别冻坏了,衣服少了和妈说,妈买些寄给你。” 母亲的话宛如黑夜中的一阵清风,把她的心吹得柔柔的,把她的眼睛吹得湿湿的:“妈,您别瞎操这份心了,十几岁的您已经去外面闯荡了,而我还会是个不知冷暖饥渴的婴孩吗?难道我在您眼中真那么低能?” “你在那儿没出什么轩然大波吧?出什么事别把妈忘了。”亲切的话语依然带着浓浓的情意传递过来。 “妈,我真的很好,您就放心吧。”还好不是可视电话,不然叶母一定会看到叶羽心眼中噙满的泪水,“妈,您都为我这个不孝女儿操这么多年心了,现在本该是我尽孝道的时候了,您要再这么做,我就真成千古罪人了。” “哟~傻孩子,你这说什么傻话呢,孩子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母亲疼孩子这是天经地义。” “妈,哪有您这么疼法的啊?您是死心塌地要把我疼到被风吹就会散架,被雨淋就会被冲垮的地步啊?”叶羽心紧握电话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了。 “那你一定要答应妈妈回来一定要看到一个事业有成,白白胖胖的你!” “妈,我是谁啊?我是从您生出来的能比别人差吗?您就多把心往您自己那放吧。” 暖流在心田涌过,房间终于静了下来,可叶羽心的内心却再也静不下来了,她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个故事:很久以前,有一棵很大的树,有一天,一个寂寞的小男孩来到了树边,树为了能让小男孩能快乐,把自己身上的叶子送给小男孩当口哨,树看着小男孩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觉得很快乐。可是,后来的时间里,树没有看到小男孩,心里空荡得难受。终于,有一天,小男孩回来了,树高兴得浑身发抖,小男孩想要一只小船,树毫不犹豫地把树枝送给了他,树看着小男孩的笑脸,喜悦得如沐甘露,可看到小男孩消失的身影难受得如逢久旱。就这样,和小男孩的每一次离合都会牵动树的悲欢,树剩下的东西越来越少,最后,他将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送给了小男孩,连一块树皮也没有给自己留下。 叶羽心觉得父母就像那棵树,子女永远是最贪婪的债主,而父母永远是最慷慨的慈善家,记得小时候,她经常因为母亲的严厉而埋怨她,直到今天,她才明白这其实也是一种深切的爱啊:捆绑小树是为了让小树成材,抽打陀螺是为了让陀螺产生动力。想到这,她发誓自己一定要发奋工作,让母亲幸福,让母亲笑。 窗台上的花儿又落下了几滴晨露,清晨的风拂上了叶羽心的面庞,睁开眼睛,太阳已经从东边探出头来,房间被抹上了一层淡雅的光晕。抖擞了几下精神。雷厉风行地完成了穿、洗、吃三部曲,便直奔向工作岗位。 一样洁白的墙壁,一样美妙的风景,一样亲密的伙伴,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羽心,听说你昨天出了点岔子是吧?”咪咪姐冷不丁地冒出这么句话来。 “没事你捅这篓子干吗?”叶羽心扭了扭脖子,觉得有些不舒服。 “好象你被那个狗屁主任欺负了。”咪咪姐坚持要把沙锅打破。 叶羽心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办法,我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敢逼你低头,我就敢整得她抬不起头。那天我要在场,看我不费了他!”咪咪姐摆出一副黑社会霸王花的架势。 “得了吧,你就爱给我添乱子,非要弄个节外生枝,把你自己也拖下水才甘心啊?到时候你就不是肥大姐,而是肥烧鹅了。” “叶羽心,你做手术的病人出问题了!”一个声音从原处传来,如同幽魂索命。真是人一倒霉,走路都要撞鬼。 冲进病房,病人的心电图只剩下几个苟延残喘的抖动,林伟轩在一旁给他打起了强心针,可一针下去并没有发现有什么起色,叶羽心双手环握,朝病人心脏上猛捶起来,挥汗如雨。可心电图的抖动一直有若幻影,她的努力越来越力不从心,心电图犹如一只快要燃到尽头的蜡烛,在渺小可怜的火光中垂死挣扎着。 “伟轩,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叶羽心双手紧捂住嘴唇,快要哭出声来。 “不要放弃,哪怕只剩下最微弱的星星之火我们也要把它燎原!”林伟轩一个箭步冲了上来,论起拳头,将抢救进行到底。叶羽心刚才那点气力和他的比起来无疑是小小巫见大大巫,可心电图的迹象却纹丝不变。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叶羽心痛苦得难以自持。 可林伟轩继续发扬愚公移山,精卫填海的精神,一刻也没消停。终于,奇迹在一瞬间发生了,心电图出现了振奋人心的跳动,林伟轩松了口气,拭去额上的细珠。叶羽心高兴得噙满激动的泪花向他身上扑去。林伟轩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温香软玉投满怀,羞喜参半地站在原地,悬在空中的手落也不是,不落也也不是,涎着嘴傻傻地笑起来。 好一会儿,从兴奋中清醒的叶羽心才恍然记起“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面色绯红地把头抬起来。林伟轩见此情景连忙占了便宜先告状:“豆腐吃够没?” 叶羽心立马脸拉得比马都长,声音叫得比杀猪都响:“谁吃你的臭豆腐了,你真恶心!” “恶心你还吃!” “好,你要我吃,就看我怎么吃你。”叶羽心身上的暴力细胞都快霉掉了,转瞬间,就看到她追着林伟轩满屋跑。 “救命啊!我下次再也不敢油嘴滑舌了!”林伟轩近似于凄惨地哀嚎着,却始终不能制止叶羽心的“夺命追杀”。 第三章 神秘的过去 夜莺的歌唱和蝉儿的鸣叫永远是夜晚最动听的旋律,窗前的月光草发出和月色没有界限的光泽。这样幽美的夜很醉人,袅袅的晚风吹人入梦,叶羽心胸前的水晶项链轻晃着,往事就犹如昨夜的长梦,梦中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大三快毕业的时候,校园里正流行《毕业那天我们一起失恋》这本小说,叶羽心看完后被泪水陪伴着度过了一夜,第二天就顶着两个红红的大樱桃去了教室。 杜桓见她这般模样,又是好奇,又是心疼地问她:“怎么了?眼睛肿得跟林黛玉一副德性。” “你说要是毕业了,你会不会自己回老家,然后我就再也找不着你了?”叶羽心边说边哽咽着,眨着的大眼睛显得特纯情。 杜桓帮她拭泪的手从她的眼角温柔地滑到脸庞:“傻丫头,我这辈子是赖定你了,你想甩都甩不掉。” “好,你说的,到时候你可别离开我,不然你就死定了。”叶羽心破涕为笑,幸福地依偎在他怀里觉得特别特别的温暖。 会降临的终究会降临,毕业那天,杜桓答应叶羽心回家老家一趟就去找她,两人难舍难分弄得跟骨肉分离似的。 叶羽心独自坐在火车上。窗外明日如火,白云如水,她的心里却难受得如火烧似水搅,恋情的美妙片段一幕幕浮现,像是甜蜜的催泪剂,她的泪水成了断了线的珠子,猛风阵阵袭来,把她的泪吹得冰凉,也把她的心吹得一阵慌乱,会不会就这样结束了?她仿佛看到杜桓像展开翅膀的小鸟,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直到完全隐没在灰暗的阴霾和苍茫的雾蔼中,连一片羽毛都没有给她留下。想着想着,她的心痛得搅作一团。 这时,一个挺拔的身影忽地站到她面前,猛然抬头,杜桓居然就在眼前。 “你怎么?”叶羽心惊喜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有水汪汪的眼睛一晃一晃。 “我实在放不下你,所以就追上了这部火车。”杜桓炯炯的目光温暖得她简直要燃烧起来。她再也忍不住扑了上去,两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火车上那么多人,他们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他们抓紧对方的手是那样的用力,以至觉得对方的手深深的嵌进了自己的肉里。 想到这里,叶羽心紧贴着水晶项链的心口隐隐作痛,她将水晶拿到眼前,在皎洁的月光下,水晶上的字迹很清晰——永远是你的,永远是我的,永远是我们的。 杜桓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又触目惊心地在她眼前闪过。她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受这幻觉的折磨,可她的大脑却一次又一次地重温这个画面。她忽地想起朋友说过的一句话——“人最难学会的事情之一就是忘记。”在这一刻,她宁愿自己丧失所有的功能来学会忘记。 于是,她含着泪,站在窗前的月光下,双手合十,真心祈祷道:“我不需要永远是我的,我只希望他活下去,在同一个世界里,同一片天空下好好地活下去。” 忽然,她又转念道:“杜桓,如果你醒来后发现一切已经不再属于我们的了,你会心痛吗?”种种的忧思和矛盾让她的心紧缩得无法呼吸,无法舒张,她甚至连询问消息的勇气都没有。 或许倾诉出来会比较好吧,可是那样的过去要怎样和人启齿呢? 晚色不再柔和了,黑夜不作声,星星躲着不露脸,月亮冷漠地看着窗前的人,大地无声地数着人的伤痕。 第四章 再次陷害 清晨,叶羽心沐浴在淡淡的晨曦中,洗尽了旧梦和昨夜的泪水后,她看起来就像一枝含苞的花蕾,青春、芬芳而又可人。 走上岗位,叶羽心同往常一样,换上自己那身洁白的工作服,微笑着查看了几个病人的房间,给窗前的花儿浇浇水,整理一下枝叶,直到自己的双手浸染了植物的香气,然后,她趁着空闲的时间,靠在椅子上,随手拿起一张报纸看了起来。 这时,张婉玲犹豫地在走廊上徘徊着,或许这个世界上再邪恶的人也有心软的时候吧?张婉玲也不例外,可那些痛苦的回忆又把她的邪恶推到了浪尖,这个社会到底给我带来了什么?我为什么要心软?想到着这,她大步走进了叶羽心的办公室:“羽心,你能帮我个小忙吗?”她的脸上堆满了热情的微笑,没有人知道她美丽微笑是纯洁的牡丹还是藏刺的玫瑰。 “什么事?你尽管说吧,不用客气。”叶羽心爽朗地应道。 “我今天下午有点事,不能走得太晚,可有个病人下午6点左右我得给他打一针杜冷丁,那个病人得了癌症,你也知道给这种病人打针的时间和次数要求是很严格的,就在103号病房,很近的,你不会嫌麻烦吧?”张婉玲用一种充满期盼的眼神看着她,神态显得很逼真,还不忘用一句动听的话来将一切导演得无懈可击,“我知道这儿就你心肠最热,所以就专程找了你。” 叶羽心向来就是一个正直而又善良的人,她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个女人有多么叵测的心机:“好,好,小事一桩,我一定帮你。”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多谢,我走了!”张婉玲转过身,在走廊的阳光里给人留下了活泼而欢快的影子,这样的女孩很难让人把她同“恶毒”两个字联系在一起,正如画家画虎时能画出它的皮和毛,却画不出它的骨和心。 六点还差十分,叶羽心对自己的约定记得牢牢的,她拿好了针和药,立马赶到了103号病房。这是一间很阴晦的房间,整间屋子的摆设看上去很凌乱,在稀薄的光线中可以看到灰尘舞动的轨迹。叶羽心紧皱着眉头,被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包围着。 病人靠在床头,两只手紧紧地抱住了缩成了一团的脚,仿佛把全身都捆绑了起来。脏乱的头发下有一张憔悴不堪的脸,脸上的两个凹洞里深陷着一对没有光彩的珠子。天啊!这是一个什么病人?叶羽心感到一阵惶恐和不安。但过一会儿,她就把这种感觉强烈压制了下去,身为一个医护人员是不应该害怕病人的,别的人能做到这一点,我为什么就不能?叶羽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这么无能了?她严厉地责问自己。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走到病人身旁,病人突兀地把头转过来瞪着她,叶羽心心头一惊,随后用春天般的温暖对待病人:“别怕,我是来帮你打针的。” 那个病人瞪着她手里的针,突然双目圆睁,眼珠仿佛要从瞳孔里暴了出来:“你这个坏女人,你想要谋杀我!” 紧接着,叶羽心惨叫一声,手里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她的脖子被一双粗大如虎钳的手死死钳住,她那嫩白的脸蛋涨红起来,嘴唇奋力地张开,像一只脱离了水的鱼,她的眼里涌出绝望的泪来…… 林伟轩漫不经心地从一楼走过,突然间,一声声凄然的尖叫打破了周围的宁静。立马,他飞奔向声音的发源地。闯进103号病房后,他看到了眼前令人惊骇的一幕。 “羽心!”他惊叫一声,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推开了那个疯狂的病人。刹那间,病人拿起一把水果刀,疯狗般向他猛扑而来。 叶羽心狠狠地咳了几下,看到眼前的景象,她慌了,当她自己被掐着时都没这样慌过。时间仿佛又回到了杜桓倒在血泊里的那一刹那,可她明白自己现在不是慌的时候,她一慌就全完了。于是,她用全身的力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呼喊道:“救命啊!这儿出事了……” 林伟轩和这个疯狂的病人扭打在一起,病人就像一头猛兽,力大无穷而又歇斯底里,他的体力渐渐不支起来。终于,他被摁倒在地上头部一阵剧烈的撞击让他感到眩晕,紧接着,摄人的白光闪过,他觉得有一种尖利的金属插入了心口,他看到了自己的血,鲜血飞溅出来,阴森森的刀锋染被得惨红惨红,然后,有一群人把病人拉开了。最后,他看到叶羽心满脸痛苦地站在他面前,她好象在呼喊什么,而她怎样努力都听不到,她眼里有泪一滴滴砸在他心口上,转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口比刚才的刀捅还要疼,他想伸出手去插干她脸上的泪,可这时有一片黑暗向他压倒过来,压得他睁不开眼睛…… 第五章 小天使 在林伟轩的病床前,叶羽心对他再也骄傲不起来了了,她整天守侯在他的身边,默默地看着他,祈祷着他能赶快醒来。她不时有泪珠滑到他的身上,仿佛她的泪水全部流干注入他的体内就能变成使他痊愈的良药。 “伟轩,你求求你醒来好不好?我再也不会打你,不会骂你,也不会对你冷淡了好不好?我还要和你一起做手术,一起挽救病人的生命,我们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没有做。”她握紧他的手,注视着他,突然觉得他有着无与伦比的可爱。 不知不觉,叶羽心已经在林伟轩的病床前守了一夜了,她出去完成当天的工作后又回到了伟轩的病房。她悉心地照料着窗前的花儿,这些小植物对人的需求不多,却能给周围带来一片绿色。她希望这些绿色能给伟轩的病情带来帮助,哪怕是一丝一毫的。 就在这时咪咪姐连蹦带跳地走了进来,兴奋得像阿基米德发现了浮力公式,叶羽心差点没给吓着“你是发现太阳系的第十颗行星了,还是破了埃及金字塔的秘密呀?” “你看这个。”咪咪姐笑盈盈地把一个做工精美的小盒子递给她。 叶羽心纳闷了:“我当你得了什么稀世珍宝呢,不就是个漂亮点的盒子吗?” “不识货。”咪咪姐撅起了小嘴,“这个是‘许愿盒’,在纸条上写下自己的心愿,塞进盒子里是很灵验的。很多人抢着要,昨天是最后一批了,我排了很长的队才买到的了两个,一个放家里了,一个特地留给你。说不定你为伟轩的伤许个原还能很灵呢。” “哎呀,这么贵重的物品,那我要给你钱。”叶羽心已经开始在盒子里翻百元大钞了。 咪咪姐生气地阻拦了她,并瞪了她一眼:“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们那纯洁的友情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吗?我么是在分享一种真切的情感,而不是人民币。” “对,对。”叶羽心激动得紧握住她的双手,“我们的友谊是一种真情的流露,是害怕孤独的心灵彼此的慰籍,这种感情绝对不是任何物质上的利益可以比拟的。” “恩,我眼光不错,你这个朋友我真没白交。”咪咪姐觉得很欣慰,在那一刻,两人真的明白了金钱有价,真情无价的道理。 太阳下山许久了,天空中又镶满了闪亮的珠子,窗前的风裹满了淡雅的花香,在昏黄的月光下,叶羽心拿出了那个小巧玲珑的许愿盒,双手在盒子上一遍又一遍地抚摩着,盒子上雕刻着一个沉浸在祈祷中的小天使,那纯洁无暇的身体仿佛从未被世间的一粒微尘玷污过,虔诚的神态好象要把她的祝福散布到每一个角落,温暖每一颗心灵,这让人不忍心看她,不忍心触碰她,害怕任何一个微小的举动都会影响她的祷告。 看着,看着,叶羽心似乎也被这祥和的图案感染了,于是她拿出几张白纸,在上面写下自己最真诚的祝福。 首先,出现在她笔下的是她内心最深沉、最浓烈的心愿——希望林伟轩能够早日苏醒、康复。紧接着,她又写道希望林伟轩能够好人一生平安。写着,写着,她的笔再也停不下来了。 纸已经只剩下最后几张了,她思绪了片刻,把母亲、曼曼、咪咪姐等亲友的名字都写了上去,忽地,一个愿望又闪电般划过了她的脑海,立马她郑重地写道——希望杜桓的身体能够好过来,顿了片刻,她又写上——希望杜桓醒来后能够面对一切,像往日一样愉快地生活。 笔停下了,她把眼前一堆厚厚的纸塞进了盒子里,凝视着眼前这挤得满满的心愿,她的回忆一下子又涌了上来:记忆中的日子是一个炙热的夏天,她和杜桓并肩坐在栀子树下,树上的叶子很密,阳光透过绿叶形成一片青雾,微风拂过青雾缭绕,纠缠着花朵的馨香扑上人的面庞,叶羽心的睡意被唤醒了,于是她慵懒地将头埋向杜桓的心口,他的心口很温暖,依稀可以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恍惚之中,她又躺在了童年的摇篮里,每当这时,母亲总会用一种温和而不变的语调给她讲着故事。 “杜桓,我想听个故事好吗?最好要很凄美的那种。”叶羽心半闭着眸子,喃喃道。 “好的,我这里有一个叫‘许愿’的故事。”杜桓的声音亲和而有力,像是她外婆家门前流淌的温柔的小溪,“由于人间战争不断,一位善良的天使便许诺实现每个人的一个心愿,于是,有的让恩说要丰盛的食物,有的人说要暖和的衣服,惟独一个女孩的心愿让天使感到震撼——女孩说:‘我希望自己在天堂的男友能够得到幸福。’ 天使惊讶片刻,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你自己呢,你难道不考虑自己的幸福?你现在要是后悔还来得及。’ ‘我不后悔。’女孩显得很憔悴,但表情和声音却很坚毅。 几个星期后,女孩的衣服穿破了,食物也吃光了。天使又来问她:‘你后悔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女孩的声音掷地有声:‘我不后悔。’ 又过了些时日,女孩的嘴唇已经冻得发青了,人也饿得奄奄一息。 天使又现身了:‘你快死了,难道还不后悔?’ 女孩没有片刻的犹豫,只是很难开口说话了:‘我......不后悔。’ 第二天,人们在一个洞窟里发现了女孩的尸体,没有人知道她脸上的那一抹笑是什么意思。” “女孩好痴、好傻。”叶羽心觉得眼睛湿润起来,一滴泪无声地滑落,打湿了胸前的栀子花瓣,花粉被打散了,飘荡在空中挥散不去。 从回忆中返回到现实,叶羽心目不转睛地盯着盒子上的小天使,她想,你是故事中的那个天使吗?如果你是,我也愿意和那个女孩一样用自己拥有的一切来换取杜桓的生命和幸福。 一阵风忽地猛烈地吹来,朦胧之中,天使仿佛对她睁开了眼睛。 “是你听到了我的心愿吗?”她将许愿盒用力抱在怀里,用泪水来滋润它,“如果听到了请你一定要实现。”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林伟轩从漫长的昏迷中苏醒过来。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他看到了叶羽心那被惊喜充斥着的脸庞,水汪汪的眼睛一晃一晃,如同碧天里的星星般在他眼前闪烁。 “你终于醒了,太好了,你可把我吓坏了。”叶羽心眼里盈满激动的泪花,像害怕他会消失似的,把他的手握得紧紧的。他粗糙的手紧贴着她那柔嫩的手觉得柔软得很舒服,有被按摩的快感,一下子,他竟然甜蜜得不好意思起来。 “我睡了多久了?”他连忙找了个话题来掩饰自己的窘迫。 “几天几夜了,医生说幸好你衣服穿得厚,所以刀插得不深,逢几针后便无大碍了。”叶羽心叹了口气,用一种温柔又夹杂着怜惜的眼神看着他:“你以后不要老为我犯险了,我心里过意不去。我这人宁愿别人欠我的,都不原我欠别人的。” “不,我还是会的,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你遭遇困境的时候,我都有一种模糊而又强烈的意识想去保护你,并且是不顾一切的,或许我生来就是要守护你的吧?”林伟轩盯着她的眼睛,他的情感脉流如水般汇进了她的心里,一时间,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隐约觉得脸上一片火热。 “对不起两位了,我早应该来的。”张婉玲提着一篮子水果走了进来,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你来得正好,免得我去找你。”林伟轩盯住她的目光咄咄逼人,像是要戳穿她脸上的皮,“你明明知道那不是一个普通的癌症病人,他有精神病!你怎么能喊一个医护人员,尤其是一个柔弱的女生去单独接近那种病人呢?” 张婉玲开始巧言弄语,她将全世界的委屈都堆积到自己脸上,那神态恐怕是李逵看了也要对她心软,包青天看了也要为她减刑:“什么是我明明知道?我知道我是有错,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那个病人会这么危险,我上次给他打针还好好的,可这次怎么犯病犯得这么厉害啊?出了这事我心里也难受,你看我这不给你们来赔礼道歉了吗?” “好,好,就算这件事情和你脱不了干系,那我还有件事要问你。”林伟轩打蛇随竿,他要像抽丝拨茧一样把这个女人虚伪的外壳逐一摧毁掉,看看她的内在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你不用问了,好,好,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满意了吧?”张婉玲一跺脚,一副委屈而清高的模样冲出了病房。 林伟轩横了她一眼:“哼~夹着狐狸尾巴跑了,什么东西?” 这时,一旁的叶羽心终于开口了:“伟轩,你这又何必呢,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林伟轩严肃地看着她,他要让她警醒,他害怕她再受到伤害:“你怎么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你看上次麻醉剂时间不也和她有牵连?我看她是对你有很大的恶意。” “我和她以前未曾相识,无怨无仇,好好地她干嘛要害我?况且我看她也不象那么坏的一个人。”张婉玲在叶羽心心中的形象还是被一团团纯洁而又模糊的云包裹着。 “哎~”林伟轩由衷地一句长吁短叹,“羽心,你太单纯、太善良了。人间就像一个大染缸,刚出世的人都是一层不染的,可渐渐的,很多人学会了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给自己抹上不同的颜料去对付不同的人和事,而真正能濯清涟而不妖,维持最初的纯洁的人是寥寥可数啊,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的。” “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这会儿咪咪姐的粗嗓子又搅和了进来,她不慌不忙地放下了手中的礼品,乐呵呵地说:“你小子身子骨真结实,这么快就好了,还讨论起哲学问题来了。”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活跃起来,叶羽心似乎也被感染了,她接道:“我这人一文盲,哪会跟人讨论什么哲学问题呀?” 咪咪姐也越逗越起劲了:“也对,你的救命恩人苏醒了,你和她谈什么哲学问题呀?这小子老英雄救美,你该谈谈回报问题吧?我看你就脸蛋有点资本,干脆以身相许算了。” “别把肉麻当有趣,你也不怕酸得满地找牙?”叶羽心羞得脸通红,林伟轩也有点难为情,却笑得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 “其实如果真要报答的话,就请羽心小姐来我家吃餐饭,聊表一下心意也是可以的嘛。”林伟轩笑遂颜开。 “哎呀~我随便说几句话你还真想入非非起来,我说现在的年轻小伙子见着漂亮姑娘怎么都这么爱‘粘香吸玉’啊?”咪咪姐和林伟轩尖着嗓子,你一句我一句逗起乐来。叶羽心一声不吭,故意翻起手上的报纸来。 第六章 真情相对 朝阳透过纯白的云朵把万物从黑夜中唤醒,叶羽心走在幽静的街道上,飘落的枯叶在脚下碎裂发出“沙沙”的响声,淡淡的晨雾像是连绵的丝带不断向林伟轩家延伸。 林伟轩一开门,见着她跟搬家似的,赶忙上去把她的东西都收拾了,口里不住地嚷嚷着:“你干嘛带这么多东西来啊?你也不怕把自己累着,你是来别人家做客的客人,又不是过门的媳妇。” 叶羽心瞪他一眼:“得了吧,我就算过门也不会过你家门,我谢绝推销你的爱。” “那好吧,你谢绝我的爱,那你收下我的人也行。”林伟轩的嘴特滑溜,一般女生和他侃,舌头就像起了锈。叶羽心只好选择无声抗议。 过一会儿,叶羽心开始施展她那“下得厨房,入得厅堂的好本事”。“你的厨房真乱,比我那儿乱多了。”叶羽心双眉紧锁起来,“等下我得帮你好好收拾一下。” 林伟轩摸着后脑勺,腼腆地笑了笑:“因为女主人还没进门所以乱嘛。” “你得找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帮你拖地,一个任劳任怨的傻子帮你擦墙,一个双目失明的瞎子帮你看屋,一个两耳失聪的聋子听你说话。”叶羽心刚说完就为自己富有创意的比喻笑得捂起了肚子,而林伟轩站在一旁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脸上亮起了绿灯。 厨房里两人忙得不亦乐乎,虽然彼此都很累,但却被一种很温馨的感觉包围着,林伟轩聆听着那悦耳的劳动声,那一排排跳跃着的音符仿佛旋转的阶梯将他送上了天堂。忽然,这阶梯被一声尖叫打断了,“哎哟~”叶羽心捂起了不小心割破的伤口。 “怎么了?”林伟轩立刻靠向她,把她的手抽过来,“你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都流血了。”他毫不含糊地把她的手放到嘴边吮吸起来。 叶羽心条件反射般想要缩手,但在他坚定的态度下半推半就地屈从了。他一边吸,一边注视着她,目光柔和得像在抚摩她的伤口,她的眼睛湿润了起来。 “来,你小心点,坐这休息。”林伟轩将她掺扶到沙发上,又去外面专门买来纱布帮她包扎。他包扎得那样的仔细,是绝对不比专业护士差的。 叶羽心看着这个细心照料她的男孩,一瞬间忽地觉得不认识他了,她一直都以为他只要离开了工作就和别的男孩一样冲动而马虎,没想到他日常生活中居然也有如此细致,如此体贴的一面,他那包扎伤口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能仔细得让她过目不忘,这让她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温暖,就像一株受了伤需要天地精华的小草,将日月都坐拥入怀了一样。 林伟轩走开后,叶羽心独自坐在那儿,一遍又一遍地在伤口上抚摩着,思绪万千:杜桓,以前你也是这样着急我,心疼我的,只要我有一点心事,受一点伤害,你都会焦虑不安;我擦破点皮,你就会为了帮我买药而跑好几条街,我受了再大的委屈,只要靠上你宽阔的肩膀和火热的胸膛,我就拥有了整个世界,整个天空。想着,想着,她的视线开始闪烁,她惯性地护住了心口,那里有一道不肯结痂的伤。 这时,林伟轩走了过来,看到她眼角的泪,他慌了:“羽心,你怎么了?你别这样,求你了。” 她抬起头来,他说话的语气和杜桓一样,甚至连表情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流的泪更多,更酸了。 “不要哭,不要再哭了!”林伟轩将她的头摁到自己的肩膀上,她的泪浸透了他几千元的衬衫,浸透了他的肩膀,他觉得自己的肩膀泡在了一个缢满疼痛的湖泊里。 “你等一会儿。”他忽然对她神秘地一笑,便走进了厨房。她的眼里爬上了一丝疑惑,但又夹杂着些许期待。 不一会儿,她被林伟轩唤到了厨房里。 “羽心,你看这个。”林伟轩紧握着一团淋湿的的纸,不时有水滴落下来。 “我还以为你变出什么宝贝来了呢,这不就是一团纸吗?”叶羽心不禁怯笑起来。 “你再看。”林伟轩又捏了几次,纸团里的水一次又一次地滴落下来,似乎没有竭尽的时候。 叶羽心终于觉察到了现象的异常:“为什么纸团里的水会挤之不尽呢?” 林伟轩的嘴角微微地弯了一下,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你总算观察到了。” 他将纸摊开,里面包裹着一团柔软的海绵:“其实幸福就像是海绵里的水,只要你去挤,它总是会有的。答应我不要再做茧自缚好吗?其实有些幸福可能就在你身边的。” 叶羽心凝视着他,她能用目光触摸到他那细微的情感脉络,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怜爱与关怀:“谢谢,真的谢谢你!”在这一刻,叶羽心真的感觉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忧伤都飞到了九霄云外,被一种暖暖的情感包围着,她想,这种情感大概就是幸福吧。 月光温柔地倾泻在灯火通明的北京城里,叶羽心和林伟轩漫步在街道上,感觉就像阳光洒在了一片片金黄的卖地上,特别的温馨。 “你为什么会说我像一个有故事的女孩,难道年纪轻轻的我真的一副被生活折磨得不成人行的模样吗?”叶羽心又想起了和林伟轩初遇时的情节,心中一阵窃笑。 “从你的眼神,从你的表情,从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可以看出你是个有故事的女孩,我是说真的。”林伟轩一本正经地说,脸上丝毫捕捉不到丝毫玩笑的表情。 “想不到你居然是一个如此细腻的男生!”叶羽心心头一讶,好奇地盯住他,“你不要说你是心理学家什么的呀!” 林伟轩突然把目光放向黑色的夜空,像是要在黑色的天幕中寻找些什么:“我不是很细腻,更没心理学家那本事。因为我也是一个有故事的男生。” “真的,是什么故事?”叶羽心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她想,像林伟轩这样英俊而又高大的男生,他的故事一定充满了玫瑰色彩,她打起精神,准备听一个无比浪漫,无比动人的故事。 “记得那年我才七岁,而我弟弟才四岁,我那狠心的爸爸就丢弃了我妈和我们兄弟俩去找了别的女人。”林伟轩的声音竟略带哽咽起来,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像是碎裂的满天星,“我妈一个女人,工资又低,根本无法支撑这个破裂的家庭,为了我们,她和一个自己不爱的有钱男人结了婚。可那个男的不但经常打我妈,还打我和弟弟。记得有一次,家里丢了东西,那男的认定是我和弟弟偷的,少不了又是一顿毒打,妈妈心疼我们,跪在那男的面前苦苦哀求,可那男的说妈妈吃里扒外,一脚把她踢到地上,伸手就对她左右开弓,我和弟弟见此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可那男的就是一个狠狠的耳光打向了年幼的弟弟,弟弟昏死在地上,嘴角边全是血,我和妈妈无比的心痛,却无法对抗眼前这个凶残的男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着弟弟哭泣。 终于我在十二岁那年带着弟弟逃离了虎穴,我们不愿再看到妈妈的伤痛,妈妈的泪水,我们已经不记得妈妈的笑脸了。我们宁愿变成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在世界的角落里自生自灭。 我和弟弟在外面吃了很多苦,擦过皮鞋,捡过垃圾,做过很多低贱活儿。每次看到弟弟柔嫩的小手被磨出了泡,我都会很心疼地问他痛不痛,可他每次都会笑着对我说:‘哥,我不痛,你痛不痛?’每当这时我都会扭过头去默默地擦拭泪水。 后来,一个很好心的餐厅老板聘用了我们,可我们所得的工资只够支撑一个人的学业,我决定把这份利益让给弟弟,可弟弟居然说他怨烦读书,我一气之下第一次打了弟弟,而且是一个重重的耳光,弟弟呆了,他脸庞痛苦地抽蓄了几下,随后又倔强地看着我‘你打吧,我就是怨烦读书!’ 看弟弟无心学业,于是我白天读书,晚上工作,有一次,我深夜醒来,见到弟弟偷偷地借着昏黄的月光读我的本,原来向来勤勉好学成绩优异的弟弟丢弃学业全是为了我,在那一刻,泪水挤得我的眼睛胀痛起来。 从此以后,我越发发奋学习,最后以优异的成绩取得了重点大学的通知书,可这时我却矛盾了,因为我一踏进那所大学的门槛,弟弟读书的希望就彻底破灭了。我和餐厅老板私下讨论着这个问题,却未曾发现弟弟在一旁听见了此事。 于是,灾难就此降临了。那天深夜,我在桌上看到了弟弟的信: 亲爱的哥哥: 我是一个不幸的孩子,可我也是幸运的,因为你和妈妈是那样的疼我,可正因为我是不幸的所以我就会像一个病原体,会把我的不幸传给所有爱我的人。 哥,我们是相连的骨肉,就像两个连体的果子,可是我们却长在一棵缺少水分的树上,如果我们不分开将会一起溃烂的,所以,请你不要为我的离去而担忧、伤心好吗?我们是必需分离的,就像我们当初离开妈妈那样,我们被亲情连在了一起,可是分开也是为了亲情啊。再见了,我的哥哥,请你珍重。 爱你的弟弟 某年某月某日 我的泪一滴滴砸下来将信染得湿透,信被我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就像我缩成一团的心一样。夜风来袭,我的心头一阵惊寒,外面这么漆黑,弟弟会跑到哪儿去?想到这,我发了疯似的往外跑。“说到这里,林伟轩沉痛得两条眉毛拧成了一条疙瘩,他深呼吸了两下,又继续说下去,”可是,找不到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了!我在一个无人的深巷里靠着冰冷的墙壁,对着天空失声痛哭:‘天啊!我从来没有犯过错,弟弟更没有,难道你对我们兄弟俩的折磨还不够吗?弟弟他那么懂事,他还没读过一天书,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如果你把那么小的他带走,他要怎么活,怎么活啊?求求你不要把他带走,不要把我身边唯一的亲人给带走好吗?可是我怎样都找不到了,我那可爱的弟弟陪着我在那段曲折的岁月里十年八个月零七天的日子。“说完,林伟轩的眼眶里有百年难得一见的泪水在打转。 “想不到你居然会有这么惨痛的经历。”叶羽心的眼睛早已被泪水浸透了,她发觉生命就是这样,谁都逃不过生离死别,悲欢离合,那些想要永不分开的人,往往就被生生拆散了,而日子还得继续。她充满怜爱的望向天幕:“上帝保佑你的弟弟能在这个世界上好好地活着,并且能再次与你重逢。” “与弟弟重逢是支持我活下去的最大的动力。”林伟轩盈着泪,痴痴地说。 “那如果你弟弟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呢?”叶羽心关心地问。 “那我下辈子投胎还要去找他,要在他身边好好地关怀他,爱护他。”林伟轩坚定地说。 “那如果他万一变成了一个坏人呢?我是说万一?”叶羽心不知为何冒出这么一个可怕的想法。 “如果他变成了坏人,我就爱那个坏人,不管怎样他都是我最爱的弟弟。” “你呢,你能把你的故事告诉我吗?”这时林伟轩注视着她,转问道。 叶羽心低着头,默默不语,眼里漾满了忧伤。 这时,林伟轩看着她的眼光充满了哲学意味:“如果你不想提,我也不会勉强你。那天的人群如此的热闹,而你却坐在阴暗的角落里一声不吭,所以我想你一定是想起了什么割舍不下的往事,这让我很想亲近你,也很想帮助你。” 叶羽心听后心头涌上一阵温馨、甜蜜与感激,表面却红唇上扬:“原来你接近我就是可怜我,和我同病相怜啊?” 林伟轩赶忙摆起了双手:“不是、不是,还因为你很漂亮,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所以我就不自主地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 “你乱说!”叶羽心心里喜滋滋的,可她和有些女人一样,听人说自己很漂亮尤其是年轻的帅小伙子说自己很漂亮,就故作生气起来,她便施展起招牌动作——捏起两个小拳头朝他身上捶去。 “哎哟!”林伟轩捂起了胸口,一脸痛苦的神色,“你这个女人可真够狠的,明知道人家胸口有伤!”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记性真是给狗吃了,你可千万别有事啊!”叶羽心惊慌地朝他心口上抚去。 猛地,林伟轩又一只手伸过来,把她的手紧摁住了。两人一下子动弹不得了,像是被锁住的电视镜头。募然间,林伟轩的两只手快如闪电地伸出来,拦腰截断般把她抱住了。她心头一惊,如遭电击般慌乱地挣扎起来。 “不要再逃避了,这个世界虽然小,但是没有风,没有雨。”林伟轩的声音铿锵地响起来。 一句话抚平了叶羽心内心所有的不安,她的身体开始安定下来,不光是身体,她那长久以来无法平静的灵魂也安定下来,漂浮不定的它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归宿。在这个凝重的黑夜里,产生了一道无形而充满力量的光芒,正是这种光芒将黑暗撕得支离破碎,将黑夜装饰得多彩多姿。 第七章 离开(上) 雨过天晴后总会有灿烂的彩虹,撩开乌云后总会有蔚蓝的晴空。叶羽心的生命又迎来了第二个春天,她再也不会独自用餐独自去上班独自回家了,她的生命不再是她独自一人的生命了。她和林伟轩惊讶地感觉到,他们身上流的血液和原先不同了——昨天的血液温暖着他们,而今天的血液燃烧着他们。从此,医院附近的维纳斯餐厅每天都少不了一对恋人的影子;不管是朝阳初生还是夕阳西下,都会有一对携手的恋人给一条两边长满杨柳的街道刻下温馨的倩影,连一旁飞过的鸟儿都在他们的绵绵情话中募然加速了心跳,这个冬天是温暖的——怡人的温暖叶羽心和林伟轩都坚信这一点。 自从这两人走到一起后,开心事乐事就多得没话说。那天周五,叶羽心见天上都大红太阳高高挂了,林伟轩还没出门上班。于是便打开了他的房门(林伟轩给了她钥匙),一进他的睡房,就见着他睡在床上呼声连天,害人都以为他患了哮喘。 “懒鬼,起床了!都什么时候了!” 林伟轩躺在床上跟头非洲睡牛似的,任凭叶羽心小喊大喊升级跳,照样做春秋大梦。 这下可点燃了叶羽心的脾气,只见她猛手一出,林伟轩身上的被窝全被扒了个精光。 林伟轩光着上身,像冬眠的青蛙被剥了层皮似的,他浑身打了个冷颤,总算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你干嘛啊?哪有女生像你这样乱掀男生被窝的?便宜也不是你这么占的吧?”只见他像一个惨遭强暴的少女,闪电般把被窝裹到胸前。 “你还问我干什么?哪有人像你这么睡觉睡到上班都迟到的?”叶羽心不依不饶地指责他。 “我昨晚喝多了点,就睡过头了嘛。”林伟轩一脸的委屈的模样让她联想到自己小时候尿了床时面对母亲的表情。 “下次如果你不想再‘春光乍泻’的话,就别跟我睡得像头懒熊似的。”叶羽心临走时还不忘半玩笑半警告地给他留了句话。 害得林伟轩惊魂未定地坐在床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呆若木鸡…… 这样打也是情,骂也是爱的情侣自然惹人羡慕,可是既然连老天爷也爱嫉妒漂亮女人,当然也会有人嫉妒幸福情侣了!因此,在医院里,除了众多同事对这对恋人衷心的祝福外,总有一两双眼睛会放出恶毒的光来,如果樱木花道所说的“以眼杀人”能够成立的话,叶羽心肯定早已在张婉玲的眼光中死于非命好多次了。 红彤彤的朝阳映红了大半个天空,光芒像金色的海浪般在大地上一层层扩散开来,晨光在叶羽心的眼里灿烂得动人心魄,她干起活来比原先更有精神了,招牌式的笑容也使她格外美丽。在镜子面前照了照自己的仪表,她又按照惯例先来照看205号病房——这间病房里的病人是一位身患癌症的单身母亲,这个可怜的女人不但要照顾自己的两个孩子,还要时刻与病魔做斗争,这让叶羽心格外地同情她、关怀她。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不论是面临怎样的困境,她都会展现出甜美的笑容,她的这种善良这种坚强一直感染着她的孩子,也感染着周围的每一个人。可是今天,她却一反常态,脸上笼罩着很深的郁气,失神的眼睛里有泪光在闪烁。 “阿姨,您怎么了?”叶羽心关心地问她。 “我的钱已经快花完了,可这该死的病还是好不了,再过两天,我就打算出院,剩下的钱全都给孩子读书用。”女人的表情很忧伤,她的坚强已经支撑不起她所受的磨难了。 “那怎么行?生命只有一次,您要好好珍惜呀!”叶羽心觉得一阵揪心。 女人痛苦地摇了摇头:“我的生命已经不要紧了,可怜的是我那两个可怜的孩子,身为她们的母亲,我没办法给他们带来幸福,读书就是我送给他们最后的礼物。” 叶羽心的神情变得很凝重,她思绪了阵子,说道:“阿姨,这样吧,您安心地在医院住下来,也安心地给您的孩子付学费,我年终的时候会有一笔不小的工资,到时候我给您把钱垫上。” “姑娘,这怎么行,我们非亲非故的,我怎么好意思受你们这么大恩惠呢?” “阿姨,您怎么能这么说呢?现在社会上不都是一方有难、八方相助吗?像您这样的人即使是一个路人我也要帮助啊,何况您还是我的病人呢,救死扶伤不是我们医生的责任吗?”叶羽心在阳光中的微笑真的像一个天使,一个充满爱心的天使。 “姑娘,你真的是一个好人,真的是一个大好人啊!”女人激动地握住了她的双手,涕泪涟涟地感谢着。 有句话叫“好人没好报”,当许多名言在历史的潮流中功成身退时,它还在展现着顽强的生命力,因为只要人类社会中善与恶并存,它就会阴魂不散,一个月后,这句话再次在叶羽心的身上得到了充分验证。 “叶羽心,院长有事找你!”叶羽心在百忙中听到那个让别人觉得她死了妈的女人的声音。听到这声音准没好事,一和那院长沾亲带故就更没好事,叶羽心已经被折磨出经验来了。 “叶羽心,听人说你还是个慈善家呀?病人没钱了你也不给他断药。”院长双眼直直地盯着她,摆出副老佛爷的架势,“你说,这是不是你干的好事?”“对,是我做的,到年底的时候我会帮她补上!”叶羽心不卑不亢地答道。 “补上?什么叫补上?医院里的穷病人多的是,干脆你把医院里的高档药品都给他们补上好了!”院长气得用一只铁锤般的手把桌子捶得“咚咚”直响,那斤斤计较的模样真像个妓院的老板娘,“我们这里是医院,不是圣母院!” 叶羽心也挺直了腰板儿,掷地有声地说:“我只是在遵从我的职业道德和做人原则办事,身为一个医生,怎么能不顾病人死活?医生在我眼中是一个救死扶伤的职业,而不是利益熏心的职业,要我让快死的人出院,这种事我办不出!” 院长的脸红得跟被火烧过似的,半天吐不出个字来,他在那一个劲地捶桌子,好一会儿才冲她嚷道:“好,好,你有本事和我叫板儿,我让你抱着你的做人原则和职业道德喝西北风去!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硬还是钱硬!”话一说完,他又恢复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准备用钱字把眼前这个黄毛丫头砸死。 叶羽心坚毅的模样让人联想到为视死如归的革命烈士:“你可以破坏我的工作,但却破坏不了我的人格!只有奴仆才乞求恩赐,只有牛马才需要叱呵!同样的委屈和侮辱我不会受第二次!” “好,好,你立马就收拾东西走人,我看你的人格能值多少钱,能给你换多少碗饭吃!”院长气得上气接不了下气的,然后他又惯性地用他那只肥大拳头折磨可怜的桌子。 叶羽心转过身去,正准备走人,只听“喀嚓”一声,紧接着又是“扑通”的巨响,她猛一回头,原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桌子终于手捶木断,主任也紧跟着摔了个“屁股向后,平沙落燕式”,叶羽心被这一丑态逗得笑翻了天,连门口几个护士也抿嘴偷笑起来。 第七章 离开(下) 叶羽心正在办公室里收拾东西,张婉玲走过来,靠在门槛上,喜滋滋地看着她,阴阳怪气地丢出句:“哟~要走了?慢慢走,不送。” 叶羽心抬起头来,看到她挑衅的笑容,纳闷了:“我走不走,关你什么事?” “你走我高兴怎么着了?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张婉玲丢出电视剧里的经典台词。 叶羽心愣住了,她没想到现实生活中也有这样的人,看来这个女人的虚伪和恶毒已经到了超凡脱俗的地步,她用如剑如刃的目光看着她,声音不再温和:“今天的事和以前的事都是你搞的鬼拉!” “没错,是我弄的,全都是!”张婉玲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叶羽心质问道,这个女人还真是变态得让人受不了。 “因为你活该,你要了不该要的东西,伟轩本来是我的,可你却先施展狐媚本事勾引了他。所以我就要让你一无所有,让你痛苦。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爱情,没有了工作,没有了朋友,你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穷光蛋,这是你的报应!”张婉玲恶狠狠地对她说,她要让她后悔,让她伤心,要直捣她的心脏! “你错了,我本来有的,现在都有,我什么都没有失去。而你,却不断在失去一般人都有的东西。你没有原则,没有灵魂,甚至连真正的自我都没有,你才是一个彻底彻底的穷光蛋,一个不敢拿明镜照自己的可怜虫!”叶羽心毫不留情地回敬她,每一句话都锐利而且充满力量。 张婉玲被这一连环炮几乎打得七孔流血,谇然倒地,但仍强制住气得发抖的身体说道:“你少跟我玩文字游戏,你敢说你离开了奋斗了二年的医院,离开朝夕相伴的恋人和朋友,会一点都不痛苦。” 紧接着,她眼睛里居然有很晶莹的东西在晃动:“你知道吗,我从小就死了妈,爸爸不要我,是奶奶将我养大。周围的孩子都笑我,欺负我,甚至在很多大人眼中我都是一个惹人嫌的野孩子,我从小就没尝过幸福的味道,所以我发誓只要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要狠,就要毒,就要不折手段!” 叶羽心刹时止住了声音,对于这样的一个人,是应该同情,还是应该憎恶?为什么这个世界中总是充满了这么多的悲哀、无奈和矛盾呢? “看来你的不折手段只能化作一场空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寻声望去,林伟轩正从不远处走来,“我是绝对不会离开她的,要走我陪她一起走!” “哼~那你们就做一对落水鸳鸯去吧。”张婉玲气得浑身直颤地跑开了,她苦心积虑的一切最后得了个满盘皆输的结果,。 随后,叶羽心站在原地,说出了令人震惊的话:“伟轩,你放手吧,你本来就是翱翔在天空中的一只雄鹰,而我只是一只飞不高的小鸟,我怎么可以牵绊你,请你在属于你的哪个世界里自由地飞吧。”叶羽心给他最美好的笑容,竭力不让自己的泪暴露出来。 “不会的,我绝不会放手的,没有你,我就是一只不快乐的雄鹰,我的天空也永远不会有阳光。只有你才能带给我快乐,带给我阳光,没有你我就会觉得一无所有,有了你我才会觉得无所不有。”林伟轩火热的双臂伸出来,却被她挣脱了。 他的神情和话语真挚得让叶羽心心痛,她的泪水终于不听使唤了,声音里透着哭泣:“可是你这种感情能够持续多久?世界上没有东西是能永远不变的,尤其是感情。你现在爱我爱得这么热烈,可这种热烈能维持一年、二年还是三年?等这种激情慢慢地冷却后,你还能像现在这样义无反顾、无怨无悔吗?求求你,放手吧,能配得上你的是你的事业,终有一天你还会碰到一个好女孩的,即使是远在天涯,我也会为你献上最真诚的祝福!”说完,叶羽心抹去脸上的泪,扭过身子,头也不回地跑。她听到身后的林伟轩哭了,那个守护她的,坚毅不拔的,可以为他支撑起整个天空的大男孩哭了。那种声音比她听过的任何声音都要让她心痛,它穿透了她的心口,然后袭卷了她心窝里所有的东西,她觉得自己的心窝成了失去心脏温暖,没有血液流动的冷铁…… 蝉儿的鸣声低沉而又凄婉,像是有谁在偷偷地抽泣,几片乌云飘过,遮住了月亮,缺少了月光,星星也躲藏了起来,今晚的夜色有一种令人窒息的黑,叶羽心让自己房间里的花儿、墙壁、地板、床,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照顾,因为它们明天就要和主人永远地别离了。 突然,一个小熊娃娃出现在叶羽心的视线里,回忆一下子涌了上来:在热闹的大街上,林伟轩精心挑选了一个笑得很可爱的小熊娃娃。 “一个大男人买个小熊娃娃干嘛?”她笑他。 “我要把这个娃娃送给你,希望你看到它的笑容就会变得很快乐,很温柔。”林伟轩给她一个无比美好的微笑,当时周围看着他的女孩简直要为他这一笑倾倒了。 那时,叶羽心抱着娃娃心里真是比吃了什么都甜。 “伟轩,我还能给你看我的快乐,看我的温柔吗?”叶羽心用全身的的力量把小熊娃娃抱到怀里,终于有几滴泪落到了娃娃的笑脸上,她难受地呜咽起来。 忽然间,窗外雷声滚滚,她的哭声被这轰鸣声完全吞没了,大雨倾盆而泻,几道毒蛇形状的闪电打下来,劈倒了窗前的一棵与大地相存相依了百年的老树。 行礼终于全部准备好了,叶羽心也哭累了,她拨通了咪咪姐的电话。 “喂,请问你是?”咪咪姐的声音传递过来,那粗粗的嗓音今天在叶羽心看来却是无与伦比的动人,或许以后,就再也听不到这种声音了。 “我是羽心呢。”叶羽心清了清嗓子,她想让自己此刻的声音温柔一点,再温柔一点。 “原来是你啊,这么晚有什么事呢?你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爹了?爹死人我叫你偿命!”电话那头的人却未解风情。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爹了,以后我就不会和你爹了。”一句话将最后的愉悦气氛也打得支离破碎。 死一般的沉寂大约持续了半分钟,电话那头开口了:“为什么?为什么以后就不能了?” “因为我明天就要走了。”叶羽心的声音难以遏止地颤抖起来,“我已经不愿意留下来了,我曾经以为我和这个神圣的地方是相融的,看来我犯了个大错误。” “是不是走得太快了?”咪咪姐狭窄的眼逢里有几颗珠子挤压得格外厉害。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散是早晚的,关键是这餐宴席有滋有味,我们吃得很快乐。” “对,我们的人生中有这样一番宴席也该饱足了。”咪咪姐觉得周围的风又开始暖了起来,“你要记得我送的礼物。” “会,我一定会的,你送我的许愿盒我会好好的收藏它,爱护它。”叶羽心紧接着说了句最不忍开口的话,“你记得帮我和其他同事道个别,还有这段时间一定要帮我好好地照看伟轩。” “好的,你也一定要好好保重。”那边的声音竟略带哽咽起来。 电话一挂,房间里一片空虚,一片寂寞。 然而,叶羽心又再次将手伸向电话,可一想起自己对母亲许下的誓言,一想起母亲对她那一颗慈爱的心和一片殷切的期望,她的心就疼得难受。可她终究还是用发颤的手拨通了号码。 “喂,请问找哪位?” “妈,是我。”她的声音有点抖,“我想回来了!” “羽心,真的是你吗?怎么这么快就要回来了?”叶母的神经开始紧绷起来。 叶羽心将在医院发生的事都声情并茂地说了出来,(其中省略了她和林伟轩那段以悲剧为结尾的爱情),她妈在那边听得津津有味,像听一个白娘子传奇那样有趣的神话似的。 叶羽心说完一大通话,歇了口气,生怕她妈会在那儿心痛肉痛的的,没想到她妈听完后却神经亢奋起来:“好,女儿你做得好,工作没了不要紧,咱娘俩回来一起过。” “恩,好的,妈,您等着我。”叶羽心眼眶里又开始有东西活跃起来,这样,这个原本充满寒意的夜晚又开始变得温暖起来。 清晨的阳光里浸透着无孔不入的风,在机场上,叶羽心和咪咪姐的衣服被吹得鼓鼓的。两人彼此都不敢靠得太近,因为她们害怕现在挨得越紧密,分开的时候心里就会越难受,明知不得不分散还是让自己的心减少一些沉重和压抑吧。叶羽心看到咪咪姐的眼睛红了点儿,这是她以往从未在她身上看到的。当我面临人生前所未有的低潮时,除了伟轩就是她这个好朋友向我伸出了一双充满真情和温暖的手,想到这,她忽然很想扑到她怀里大哭几声,然后含泪微笑着喊她一声“姐”! “再见,保重。”两人不断地说着这样的话,就像一个无休止蔓延的凄美哀婉的音符。直到空姐急切的催促将音符打断。 叶羽心一边走向机舱,一边回头,直到坐上飞机,都没有见着林伟轩的身影,一股寒意从脚底袭来,她觉得自己的心和坐着的飞机一样,在上升的过程中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正当她心若死灰时,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而亲切的声音:“现在你再也没有理由拒绝我了。” 她转过头来,看到眼前的林伟轩,心室里刚才还在不断丧失的温度又骤然凝聚起来。 “伟轩!”叶羽心向他扑了过去,眼里的泪在一瞬间满溢出来,这是一个怎样的拥抱啊?像是小鸟拥抱天空,又像是鱼儿拥抱大海。在这一刻,他们真的像千年老树的根一样紧密缠绕在了一起,就是最深的芥蒂也被他们连根拔起。窗外云淡风清,鸟飞鹰翔,纯蓝色的天空里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第八章 绑架 飞机缓缓地降落了,两人走下飞机,迎接他们的是叶羽心那一帮子死党。几人碰面后,是几个躲也躲不了的大拥抱。随后,众人的目光立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聚集在了林伟轩的身上。 “这位是我男朋友。”叶羽心带着幸福的笑说道。 “我们的羽心真不愧是是bb4(bb的意思是bestbeautiful)的一员,一段时间不见,就有帅哥做伴了。”众人啧啧赞叹起来。 “太好了,我还怕你心里会有疙瘩呢。我这下可以安心地和杜桓在一起了。”曼曼蹦跳着靠了过来,“我现在宣布我的初恋男友,也是我会喜欢一辈子的男孩就是杜桓!” 一瞬间,叶羽心被一种错综复杂的情感吞没了。杜桓的伤好了,我们几人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终于有了个满意的归宿,可此时我的内心世界为何如此汹涌,如此失落呢? 她的杜桓呆呆地对望着,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心如同被拧了千百圈的麻绳,揪死成一团。 终于,杜桓把手向她伸来,他口里吐出的话是:“你好。”这声音显得毫无力量。 “你好”!这是一句多么平常的问候,又代表着多么平淡的关系啊!在这一刻,叶羽心觉得有硫酸侵入了心口,酸酸的,痛痛的,一切的美好往事都在她的眼前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你好。”她将手伸出去,觉得自己握到的是虚空…… 叶羽心带着林伟轩踏入了家门,她妈刚一开门就用比猫捉老鼠还敏锐的目光逮着了伟轩:“这孩子是谁?” “我男朋友。”叶羽心将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她妈会狂喜得惊声尖叫。 “是真的吗?”叶母乐开了花,对林伟轩如同和他结了好几辈子亲家一样热情,她像查户口一样把他姓什名谁,生辰八字问了个遍。 叶羽心站在原地都纳闷了,这到底是我男朋友还是我妈的男朋友啊? “我去弄个好菜。”问完后,叶母雷厉风行地跑到厨房里磨刀霍霍,杀鸡宰羊。 都说女人的实际年龄和她经历的岁月长短没多大关系,看来这话一点不假,叶羽心看着一下返老还童的母亲,感叹自己被岁月折磨得人老珠黄。 这下好了,这个原本两口之家的参桌上有了三双筷子,三双碗。小小的屋子被热闹和喜悦沸腾得快要蒸发了。 “这下好了,以前杜桓在的时候我们家也是这个样子。”别人是酒后吐真言,叶母是喜极吐真言。一句话把三个人都噎死了。 “伯母,那个杜桓以前和这个家有什么关系吗?”林伟轩问了个让人心颤的问题。 “他是我哥,我那个离婚的爸生的。”叶羽心堆砌出一个异样得经典的笑。 “哦,原来是这样。你们家庭关系满复杂的啊。”林伟轩又安然地吃起饭来。 都怪叶母一句话,搅坏了一桌饭,这参饭的后半段林伟轩仍然甘之如饴,而母女俩却各自心怀鬼胎。 日子过得真快,一晃就是几个月了。林伟轩在一家公司里当上了职员,由于他的精明能干,又是一名充满阳光的男生,而他的上司也是一个钦贤纳士之人,很快他遍受到了重用,恢复了往日生业的蒸蒸日上。为此,公司还分了套小房子给他,这下他可是爱情、事业两得意。 对于叶羽心,林伟轩则让她悠哉悠哉地呆在家里,心甘情愿地花钱养着她们母女。为此,叶羽心老埋怨自己像贵太太一样,过上猪一样的幸福生活。 生活一切都很平静,平静得像太阳下没有一丝涟漪的湖面,明澈而又闪烁着温暖柔和的光泽。叶羽心和林伟轩时常手牵手去看几场电影,坐在家里吃几参平淡却又让人暖到心窝的饭菜。偶尔,林伟轩会对叶羽心调侃嬉戏几下,叶羽心常常会瞪他几眼:“别弄地肉麻兮兮的,酸得都该加缄中和了。” 夕阳放射出最温暖最灿烂的光芒后终将会要消失的,因为黑夜总会如期降临,只是没有人想到这次的黑夜如此庞大,几乎要笼罩所有人的世界。 林伟轩随着职位的提高,生活上也日益忙碌起来,他觉得自己的生命被堆积如山的工作围困得昏暗,而叶羽心则是昏暗中最温暖最明亮的一缕光芒。但他的空虚与失落却由此产生了——近来叶他每次约叶羽心时,她都会用各种理由婉拒他,这让他心中不断滋生莫名的恐惧与忧郁——爱情是会被时间与距离冲淡的,羽心她是不是对我没有感情了?或是她的心又被别人占据了?猜疑是插在相爱的人心窝里的一把利刃,无数的猜想就像幽灵一样在他身边围绕着,不断舞动它恐怖的形态,又用尖锐的怪笑嘲讽着他。 今天的太阳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毒,林伟轩离开了冰冷的屋子和没人吃的生日蛋糕,来到了烈日暴晒的大街上。今天是羽心的生日,她不是答应来我家吗?她会去哪?他不断抬起手臂拭去额上擦不完的汗珠。忽然,一副画面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戳痛了他最敏感而又最脆弱的反应区——叶羽心和杜桓走在一起,两人贴得很近,嘴边不停地说着什么。他一下被强光扎得抬不起头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扬起双目,他不愿意自己所有的猜想都变成残酷的真相,他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就这样,他尾随着两人来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里。就在这时,几个乌黑的身影幽灵般闪了出来,向两人冲去。 “你们这些人要干什么?”被人拽住了胳膊的杜桓大叫。 “松手,你们要干什么?”叶羽心哭喊着,拼命地拉扯着杜桓,可其中一个高大的男人就是一掀,她便如柔弱的蛛丝般摔倒在地。 当林伟轩见到倒地的叶羽心时,脑子仿佛被猛烈地震荡了一下:“你干什么?你这个混蛋!”他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对着高大男人兜脸一拳。 “小子你找死!”高大男人一拳殴在他的肚子上,他刹时脸色紫青,弯下身子,心口一阵绞痛。 “走!”高大男子一声令下,几人将杜桓挟持到一辆汽车里。 “杜桓!杜桓……”小巷里回荡着一声声凄厉的哭喊声。 林伟轩从未听过这样让人心寒的哭喊,他忘记了疼痛,用全身的力量抱住了痛苦不堪的叶羽心。 第九章 凄美的过去(上) 几片树阴覆住了林伟轩家的窗子,使他的小屋子充满了阴晦、忧郁、神秘的气息。叶羽心低头注视着地板,紧闭着苍白的嘴唇,把面庞隐藏在昏暗的灯光下。 林伟轩焦躁不安地在屋子里来回猫行着。他点了根烟,在这种时刻,烟是男人思考问题和缓和气氛的法宝。 一支烟的工夫过去了,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叶羽心,在她身边坐下,然后找一种最稳妥最令对方无法遮掩的方式提出问题。 “说好了你的生日我会等着你,可你为什么会和杜桓在一起?难道他对你来说比在家里苦苦等待你的男友还重要吗?”林伟轩终于鼓起信心提出来这个压得快窒息的问题,在这个问题面前,绑架事件的原由以及杜桓的安危都是微不足道的。 林伟轩终于说出了最锋利的问题,锋利到要把叶羽心拦腰截断。她的嘴唇难以自持地哆嗦了阵子,终于张开了:“杜桓的真实身份是我的初恋男友。” 林伟轩又再次献入了沉默,像死水一般的沉默,好一会儿,他眼里溢出的泪水把深红色的血丝吞没了:“你是不是和杜桓旧情复燃,想离开我了?如果你说一个是字,我就立马走出你的生活!” “我没有,事情不是像你说的那个样子!伟轩,我求求你相信我,求求你!”叶羽心被满肚子难以诉说的苦楚折磨得苦痛不堪。 “那你说是什么样子?到底还能是什么样子?我没办法相信!我没法不介意你的过去!没办法不介意你和她在一起!”林伟轩终于改变了对她一如既往的温柔,他所有的悲愤都如同岩浆喷泻出来,在这种气势的面前,叶羽心显然失尽了以往所有的优势。 叶羽心呆呆地看着他,此刻的他已经不是以往的林伟轩了,此刻的他是冰冷的,像蛇一样;是尖利的,像刀一样。她终于卸下了对往事所有的掩护,她用时断时续的哽咽声把她和杜桓之间那段春花般绚丽而短暂的爱情说了出来。 她和杜桓之间的开始是那样的美好,是那段充满笑声的日子照亮了她的生命,它们如同群星辉映银河,如同花树闪耀长空。 那是一个绿草萌动的季节,叶羽心以傲人的成绩考入了某重点大学中文系,那所学校不知是对老子的道家学派嗤之以鼻,还是想在思想改革的潮流中脱颖而出,安排宿舍时偏不按男女分类,她和一个叫杜桓的男孩成了栋友,这下,歪打正着地撮合了他们的天作之缘。 那年她19岁,美丽而成熟的她已然如夏花怒放,而杜桓也是无愧于少女杀手的称号,英俊、高大、善良、才华横溢,似乎任何赞美的词语堆砌在他身上都是不为过的,甚至是空洞无力的,19岁的他自然也是血气方刚。这样的两人走到了一起,虽然被表面那层纯洁的同学关系包裹着,本质上其实就像干柴烈火,一不留神就会擦出一个个妩媚的音符。 时间像猫咪的脚爪般轻轻踩过,叶羽心和杜桓在亲密相处的时光里,诧异地发现彼此之间竟然存在着一些不可思议的默契,而这种默契恐怕是孪生兄妹也要十分嫉妒的! 如果要举例的话,实在只能用不胜枚举来形容。譬如说两人都沉迷于写作,沉迷于心灵的倾诉和驾驭文字的快感,写作就像鸦片一样帮他们止痛,又诱惑着他们为它着迷。此外,两人还都是“赏美专家”,都喜欢立在窗台上吸收大自然的艺术精华,早上,看看碧空流金;晚上,霞光如火;夏天看草长莺啼;冬天,看银装素裹。再值得一提的是,两人都酷爱郑渊洁的童话,沉湎于其中鬼斧神工的想象力和纯真美妙的童真童趣。这并不是一种幼稚,缺少童心是东方文化的特点,智慧深思熟虑到过熟的程度,便会遗忘童年。对于这一点,他们美其名曰是“年轻态健康品”…… 其实,真正使他们感情升温的不仅仅是他们那革命同志般亲密无间的联系,更不仅仅是“异性相吸”这庸俗浅薄的基本定理,还因为叶羽心喜欢杜桓透出来的那么一股“傻劲”,那股“傻劲”让她觉得温暖,觉得感动。她发自肺腑地想,要是这个世界的男人都有这么一股“傻劲”该多好?那这个世界也许会多一片光明,多一片正气。 杜桓那可爱的“傻劲”在生活中一不小心就会流露出来,这股“傻劲”犹如一股暖流,一次次淌过叶羽心的心室,刻下温馨的,永不磨灭的痕迹。 那一次的“舞会事件”至今还让叶羽心记忆犹新。那个每年年底都会到来的舞会又将至了,柔美的乐声在舞场上荡漾着,多彩的霓虹倾泻下来,像是受了某种柔情的蛊惑,年轻人的执着与幻想都被唤醒了。当叶羽心玉面惊人地出现在会场时,无数双眼球着了魔似的吸引过来。但这却给她造成了惨不忍睹的一幕。 那时,她正跳得兴起,不料她魅力太大,连一只也老鼠冒着人人喊踩的危险,和她的脚尖来了次亲密接触。 “啊,老鼠!”叶羽心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美女不愧是美女,千分之一秒间,一大群充当护花使者的男性给会场带来了一场七级地震。 一位高度近视的四眼男生,还夸张地扑向“老鼠”,口里大声嚷着:“别怕,我帮你消灭它!”可定眼望去,他手中的老鼠竟是只内被丢弃的小臭鞋,立马,他脸上呈现出猪肝色。 四眼男生傻是傻点,但还不乏傻得可爱。那位差点犯下“谋杀罪”的大块头可就“狠”了点。当叶羽心的叫声落定不久,他就几心照不宣地和她来了次激情对对碰,柔弱似小鸟的叶羽心在封闭的室内就见着了星星。更悲惨的是,那个大块头还做满脸怜爱状将她抱起。当时,她觉得他胸前那两块肉比她的还大,她头一次觉得胸大无脑不光能用来形容女生,还能用来形容男生。她厌恶地看着他那张花痴状的脸,肮脏的口水仿佛随时都会滴到她脸上。周围男生都一脸艳羡地看着大块头,而不再保护被摧残的花朵。叶羽心一直以为像猪八戒那样花痴加白痴的怪胎早就绝子绝孙了,不料他的子孙在现代还成了洞庭湖的麻雀,难怪有人要感叹“自古红颜多薄命”了。 这时,刚才还沉默是金的杜桓挺身而出:“放下这女孩,我看见你是故意将她撞倒的。”其实,只要有眼有珠的人都看出来了,只是他们做了缩头乌龟。 “臭小子,你算哪根葱,管到你爷爷头上来了!”大块头的样子比他还要大义凛然。 “违背公德的事谁都可以管!”杜桓丝毫没有畏惧和退让,他的身影显得比大块头还要高出一头。 “傻小子,老子今天就要告诉你,没两把刀就别在老虎头上拔毛!”大块头亮出了流氓相,挥拳就朝他脸上砸去,杜桓的鼻子上立刻涌上一股血腥味。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毁灭!好在群众们选择了爆发,在群众的力量下,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大块头,转瞬之间就成了被撕碎的纸老虎。 那一晚,在大家的欢呼雀跃中,杜桓将叶羽心抱在怀里,向洒满月光的地方走去。叶羽心像只蝴蝶一样依偎在他怀里,虚弱地注视着他,从未觉得一个男生这么帅气,这么高大过。晚风清拂,淡淡的男子体香逸过她的鼻尖,她轻轻地合上眼睛,用脸和鼻去捕捉这种阳刚的气息。 第九章 凄美的过去(下) 真正将这场情感马拉松延伸至爱情跑道的,还得属那件事。那阵子,一怪食堂饭菜质量不好,二怪叶羽心饮食习惯不良,她受了个胃溃疡的教训,被迫与医院冰冷的病床保持亲密无间的关系。好在她是个周公迷,于是她千叮咛万嘱咐护士小姐把床弄得跟席梦思似的,然后她就安然地躺在上面享受“冬眠”。只可惜她还没青蛙那用皮肤呼吸的本领,最多十几个小时就被迫与周公分离了。每当这时,她就会觉得自己是百无聊赖的同义词。幸好,杜桓那小子慈悲心肠,不分昼夜地跑来看她,才让她不至于被寂寞谋杀。而且,杜桓每次还不是空手而来,总是会给她买几个水果解解谗,更让她感动的是,那小子总是把苹果削得那叫一个光滑,生怕有一点皮就会和她的胃黏膜产生激烈摩擦;橘子非先自己试吃一瓣不可,生怕ph值偏低一点就会影响她的胃酸浓度。 另外,病房的环保问题还远远达不到她那寝室的超高标准,杜桓便主动当起了“慈善义工”,弄得她那病房可以挂“细菌科学实验室”的牌子,这下可乐坏了管理她病房清洁工作的老大爷。一看到杜桓,老大爷就笑得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竖起大拇指赞到:“好,好,现在的大学生可真有爱心,赶明儿我孙女要是嫁人了,我一定让她嫁个大学生。” 这时,叶羽心便会笑着打趣道:“您孙女要是嫁人,还真不能嫁给别人,非嫁给我旁边这位大好青年不可。您看他,人又好,心又甜,长得又帅又有钱,是个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小伙子!” 这时,老大爷又把目光移到她身上,咧开嘴笑着说:“我家还有个孙子,姑娘你做她媳妇好不?”话音刚落,叶羽心脸上的笑就畸形了,哭笑不得是啥滋味,这下她可领教了。而杜桓,早就捂着肚子,笑得心肌梗塞了。 考试的噩梦开始紧逼,学校就像勒紧的皮带,把学生勒得喘不过气来。可杜桓是个善良得过分的男生,哪天不去看看那个冒失鬼,就会让他觉得忐忑不安;哪天不去找找那个可爱鬼,就会让他觉得怅然若失。于是,每天只要留意观察,就可以在校园一处隐蔽的墙角里,发现一个翻越墙壁的身影,在炙热的曙光中轻晃着。 那是一个烈日当头的中午,杜桓在眩目的光晕下,又悄然展开行动。 “好,勾到墙顶了。”他在烈日的暴晒下举步维艰地爬着,别看他人高马大,在这所戒备森严的大学里,除了保安准许你光明正大地走正门外,想要出入自由绝非易事。 “好,一只脚跨过墙顶了。”他的脑海中似乎有一种永不停息的声音在催促着他,“努力,努力,就要突破障碍了。”终于,他把身体调整到做落地运动的状态,悬在心中的大石总算稳稳地降落了,他深深地呼了口气,紧绷的脸部肌肉舒张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就在这时,他汗湿的手滑腻了一下,整个身体猛地失去了平衡,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响声,草丛中有一只鸟儿急骤地凄鸣一声,冲向了长空。有一处小草颤然地摇摆着,原本嫩绿柔和的色泽变得鲜红欲滴…… 叶羽心贴着柔软的枕头,一页一页地翻着手上的书本,不知是何原由,在心头一丝一丝掠过的风总是拨动她的心弦。忽地,走廊上传来一声声慌乱而紧迫的脚步声,紧接着,一群护士簇拥着一架披着白布的救护台涌进了病房。看来,这个伤员还挺危险的。“是谁这么倒霉啊?” 叶羽心翻起身子,好奇地凑上前去。在离伤员一步的距离,她使劲揉了揉眼睛,又用全身的力气揉了揉眼睛,当她被迫确定这张脸的主人时,有一种表情僵死在她脸上,这种表情,你没有感受过,是无法了解,也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当年幼的她,躲在房里,听到父母用恶毒的词语辱骂对方,用手护住自己那颗沉痛得扭作一团的心,当时,她就是这个表情;在那个漆黑的、阴雨绵绵的夜晚,她被父亲挣脱了柔嫩的小手,然后看着他消失在毒蛇般曼延的深巷里,眼中一片凄迷,当时,她就是这个表情;考上了重点大学,她坐在火车上,紧压着着窗口的玻璃,看着母亲那张因为忧伤而苍老了几十年的脸,泪水在她脸上划过一道深深的痕迹,当时,她就是这个表情。直到今天,她才发现杜桓在自己心中所占的份量,他成了自己心中一朵根深蒂固的花,一朵永不开败的生命花。 不过,因祸得福的是,这两人又可以在无比纯洁的“同居关系”中,继续升华他们的情感了。从那天起,杜桓的呼吸、心跳、甚至是眼皮一个最轻微的抖动都会牵动叶羽心的心弦。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有那一场意外,他在叶羽心的心中也不会变得比我们的国宝大熊猫更珍贵。 也正是那段时间,看杜桓的脸俨然成了叶羽心生命中的大事。在房间空无一人的状况下,她总会默默地注视着他,她十分担忧这张脸有一天会深埋地下,再也不会在她的世界中出现,然后就随着光阴的变迁在她的记忆中消逝。每当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的伤处时,便不能自已地泪眼汪汪,那暗紫色的淤血和在一旁郁结成黑色固体的血痂,会让他陷入深深的忧伤和自责。还有那曾经润泽得像红富士一样的、逗她开心的、为她和坏人争论的嘴唇,此时已枯白地僵固在他脸上,让人感觉不到血液的流动。这让她想温他的唇,通过这一吻,把她全部的生命倾注到他提内,让他重新充满活力,然后,他就像沉睡了千年的王子一样,被这一吻从梦中唤醒。 直到有一天,“公主”漫长的等待终于换来了“王子”的苏醒。当杜桓睁开双眼的那一刹那,叶羽心激动得差点掀翻了病床,她兴奋得像个刚出槽的小马驹,一瞬间学会了千里传音的本事:“护士,快来啊,他醒了,他醒了!”要是她知道近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会沦为杜桓的“奴仆”,不知道当时还会不会叫得那么响,那么欢。 这下好了,叶羽心的胃黏膜康复了,却接替了“慈善义工”的工作。杜桓也已经翻身做了主人,悠着腿,闲着手,心满意足地看叶羽心在一旁为他忙这忙那。这不由得让他想起同学说的一句话:“生命总是平衡的,以一种我们了解或是不了解的方式。” “搬那边一点,再那边一点”杜桓贴着枕头,神气活现地指挥着叶羽心,“你捶人的时候跟神经亢奋似的,现在做起活来怎么就像得了神经衰弱似的?” “切,当年的奴隶主是啥样?你准是奴隶社会投胎来的。”叶羽心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就恨爹妈只给自己生了一双眼睛,“你一个大男人,有点怜香惜玉的精神好不好?” “拜托,你哪有香怜,哪有玉惜啊?整个一慈禧老太太转世。”杜桓正说得眉飞色舞。看到叶羽心目露凶光向他走来,连忙收敛了他那做“批评家”的才华,又展现出他那做“赞美家”的本事,“不过,你做事还挺勤快的,符合一个好老婆的标准。” 话音刚落,叶羽心的脸刷地泛起一片绯红。他这才发现自己又没吐出象牙来,连忙话锋一转:“得了吧,就你那样,哪是当闲妻良母的料啊?”话一出口,才发觉这句又不对。 说时迟,那时快。叶羽心“啪”地就给他脑门来了个奖励。这下好了,杜桓躺在那动也不动了。 “你少给我来这套,死人我见多了,哪有你这么死法,再说祸害都是千年不死的,你哪那么容易归西?”叶羽心没好气地看着他,过一会儿,把手往他鼻孔旁一放,没气了。这下,刚才还稳如泰山的叶羽心,眨眼间就山崩地裂了。 “你醒醒啊,醒醒!”她扯住杜桓的衣角,病床开始微微地晃动。“哇”地一声,她扑倒在杜桓胸口上,雪白的病服立刻就染成了毛巾。 “嘻嘻~~~~”叶羽心的耳畔响起一阵窃笑,抬头一看,杜桓已经笑得撒手人寰了。 “你小子真坏,你是装死还是诈尸啊?”她含泪而笑,又扑倒下去。忽然,有一只很温暖的手摁在她的发丝上,她感到头上有了一股甜蜜的重量。她耳边响起的声音很轻柔,很轻柔:“羽心,我喜欢你。”世界被按下了静音,虽然,只剩下心脏在跳动,但这正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在那一刻,丘比特之箭无声无息无形地穿透了两人的胸膛…… 爱情的魔力是难以言喻的,打那以后,放学时间一到,两人都恨不得用波音747的速度赶回宿舍。宿舍里有一盏灯,有一个人,有生命的另一半在等,让人归心似箭。这个世界真正可怜的人,不是病人,不是穷人,而是没有爱的人,爱让两人觉得自己的生命很富裕。 这种爱不同于花前月下的柔情,不同于巧言令色的虚情,更不同于鸳鸯枕畔的激情。如果把那些爱比作波涛汹涌的大海,他俩的爱则像呢喃不息的河流。大海虽然澎湃,却让人的心和它的浪涛一样波澜起伏;河流虽然平坦,却能抒发它的宁静与安逸,让人的心和它的柔波一样安稳踏实。渐渐地,两人学会了从温和的爱情中,体会生命的和谐与美妙。 这样一对靓丽的男女手牵手走在校园里,形成了增添校园浪漫、唤醒人们憧憬的一道风景,很快,他们的恋情就被传开了。叶羽心的好友曼曼总是一本正经地替她出谋划策,仿佛她小小年纪就在情场上奋战多年了似的:“羽心,我听人说初恋这事和孩子玩的把戏没多大区别,你还真别把它当个老大的事对待。有人说初恋就像一场短暂的生命,很快就会生老病死的。还有种说法,初恋就像催化剂,加快了你的成熟,也消耗了你的生命。”曼曼在一旁说得语重心长,有板有眼似的。可在叶羽心的心底,初恋已然是鲜嫩甜美的樱桃,给她的青春注入充足的养料与水份。 你看,经过养料与水份的滋润,叶羽心今天是不是更漂亮了呢?刚下楼梯口,叶羽心就看到杜桓对她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她沉迷于他这种笑容,这种简单、明亮而梦幻的纯真笑容,与他成熟、深刻的智慧相交融,凝结成纷繁世界中一块悲悯、天真而动人的水晶。 “你可真会挑时间,我的春秋大梦还没做完,就被你叫出来了。”叶羽心一边说,一边挤着眼圈,“不知道我眼睛会不会睡肿了?” “眼睛肿怎么了?林黛玉的眼睛不就老肿吗?” 叶羽心听了,心里乐和着,表面上却还佯装生气:“乌鸦嘴,你这是在咒我‘红颜薄命’呢!” 杜桓一恋失色状:“你可千万别‘红颜薄命’啊,不然我启不是要学贾宝玉出家当和尚了?” 叶羽心红着脸朝他打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年头,女孩不高兴的时候爱打人,高兴的时候也爱打人,越高兴还越打得厉害。要是女孩哪天不打你,而选择最激烈的无声抗议,那就证明你们的恋情快要告吹了。所以,乍看之下,全城都是野蛮女友,男人压迫女人的时代早就过去了,现在的女人,都喜欢把男人整出“气管炎”来,要是哪个女孩在男友面前特秀气,像圣女贞德似的,不是让人觉得她做作,就是让人觉得她受了封建思想的毒害。 就在两人还在充分享受打是亲骂是爱的真理时,“吱”地一声,一部崭新的跑车在她们面前来了个漂亮的刹车。“嗨~我们的恋爱小青年,在大街上就这么亲亲我我呢!”曼曼坐在车上戴着副冰蓝色墨镜向他们露出一脸贼笑,“难怪有人说沉浸在恋爱中的人格外甜蜜了,真羡慕你们!” “去,去,你这讨厌的小喜鹊,长这么大就没听你说过啥好话。”叶羽心嘴上是这样说,深深的眸子里却漾满了甜蜜的羞涩。如今这恋爱中的女子可把那心口不一的本事练到家了。 “走,见老同学去!”曼曼一脸兴奋状态。 “去见啥老同学?”叶羽心高兴得差点没跳到天上去。 “去就知道了嘛~说出来就不好玩了。”曼曼一脸调皮而神秘的笑。 几人的屁股刚往座位上那么一挨,车子马上就以几近几十米每平方秒的加速度在柏油路上飞驰起来。也难怪,自从大学毕业后,大家各自分道扬镳,整整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死党们说散就散了,天南地北,各自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艰苦奋斗,那些快乐的学生时代真的是像流水一样一去不复返了。想当年,叶羽心、曼曼、李思绮、杨珞可是中文系的四大系花,号称“bb4”誓要与流星花园里的f4一决高下。她们不笑则以,一笑倾园。弄得其他女生都成了深闺之秀,笑都不敢笑一下,害怕自己的笑容相比之下成了“回眸一笑百‘霉’生”,又害怕有人用“某某女生一回头,吓得克林顿去跳楼”等话来形容自己。无奈,其他女生只好彻底打消了充当美女的念头,向着才女的方向冲刺。可偏偏bb4才貌双全,写起文章来幽默过王小波,细腻过张爱玲,伤感过安妮宝贝,其他女生只好干瞪眼看她们情场、考场高居颠峰。好在,叶羽心只对杜桓情有独钟,李思绮和杨珞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曼曼更是乖乖得不得了,任何男生在未经她允许后,贴近她三步之内都会闹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于是乎,那些男生只好强烈压制了他们的征服欲望。想起那段时光还真是风光无限,还好bb4现在依然在各个角落绽放着她们的魅力。 你看,这不,香车加美女,再陪衬一帅哥,曼曼那一部小小的跑车差点没造成交通堵塞。男人们眼里放射出陶醉和嫉妒的光彩,为美女的惊人玉面而陶醉,为杜桓的齐人之福而嫉妒。微风拂过,发丝的清香裹着女性独有的体香诱惑着杜桓的鼻尖,让这个定力十足的男生也产生一瞬间的心跳加速,但绝对没有一个忠诚的器官背叛他清醒的头脑做出任何越轨的行为。 这汽车似乎也通晓了主人的心情,不一会儿就在一酒吧门口停了下来。几人刚往里面踏进一步,眼前就尽现出花枝乱颤的女人和五颜六色的灯影。曼曼一乐:“得了,我们进盘丝洞了。” 杜桓得意地摆出个迷人的微笑:“那我不成唐僧了?” 话音刚飘进叶羽心耳朵里,她便用凌厉的余光少了他一眼:“放心,就算你是唐僧我也不会让那些妖精把你给吃了!” “嗨,这么久没见想我们没?我们也回上海了呢。这下大家可以再续前缘了!”几个饱含着阴柔之美的声音传来,闻声望去,李思绮和杨珞热情地向他们打着招呼,她们边走边娇作地鼓起了屁股,使她们的迷你短裙显得很丰满。她们各自的手臂还挽着两个英俊挺拔的男生。 “那不是‘肯德鸡’和‘啤酒鸭’吗?”几人差点把舌头吐出来,你要是看到两个美女挽着一只“鸡”和一只“鸭”向你走来,你会当场喷饭。 说起这肯德鸡和啤酒鸭,他们的原名真是比酷哥还酷哥,一个叫李俊,一个叫杨帅,只因为一个酷爱肯德鸡,一个酷爱啤酒鸭,这两个“美称”便由此冠名而来。提起这对“鸡鸭”和那对美女的偶遇恰恰验证了“冤家路窄”这话。 那天,肯德鸡店搞起了特卖活动,刚下课就瞧见李俊跟匹特有精力的野马似的,撒丫子就往教室外跑,没想到他一不留神和杨珞来了个“彗星撞地球”,杨珞当场就趴地上,装起了尸体。这下可把李俊急傻了眼:“我的姑奶奶,你没事吧?” 杨珞半天才软绵绵地从地上坐起来,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听说你爱吃肯德鸡是吧?带本大小姐去那填饱肚子,肚子饱了啥话都好说。” 碰到一“杀鸡”的,李俊只好自认倒霉。到了店子里,杨珞挥舞着鸡爪子毫不含糊地大吃特吃起来,速度快得跟猪八戒吞人参果似的。虽说是特价,也就打八折,看着她大口大口地把鸡肉往嘴里塞,李俊觉得自己的钞票跟流水似的,哗啦哗啦往一无底洞里灌,心痛得他在一旁连连哀怨道:“肯德鸡,啃不起!” 打那后,杨珞就把李俊当聚餐盆粘着不放,李俊好几次在背后发誓要把这个“瘟神”一脚踹到太平洋去,可每次面对这个漂亮女孩又无法痛下杀手。 再说那个杨帅和李思琦吧。那次几个同学搞了次聚餐,李思琦在家把自己打扮得要多妖孽有多妖孽,中饭时间就被她在百忙之中跳跃过去了。同学聚餐一到,桌上那只又香又大的啤酒鸭,就惹得李思琦的肚子呱呱直叫,一旁的杨帅更是为这道佳肴狂咽口水。反正都是老朋友了,不用装淑女,不用讲客气,刚一开餐,李思琦就瞄准啤酒鸭把她的抢食三十六计之先下手为强与吃食三十六计之狼吞虎咽完美结合起来,吃得那叫一个痛快。而可怜的杨帅就明显处在望鸭充饥的状态下。等杨珞破了肚子里的“空城计”,才注意到在一旁垂涎三尺的杨帅,于是便抹了把嘴上的油,热情地对他说:“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啤酒鸭兄吧?瞧我这张不争气的嘴,光顾着自己吃,把你都给忘了。” 说完,她便夹起锅子里仅剩下的一根鸭爪子,往杨帅嘴里塞去,没想到却引发了啤酒鸭的一阵惨叫声,原来,是鸭爪子把他的嘴皮子划破了。 “哎呀,瞧我这不小心的。”李思琦手忙脚乱地拿起餐桌上一块手卷就往他嘴上擦了过去。 马上,只听杨珞大嚷道:“那是我擦鼻子用的。”话音刚落,杨帅的嘴皮子子在重伤未愈的情况下又再次惨遭创伤。冤家是怎样碰头的?就是这样。 这时,曼曼看着这两对暴人眼珠的组合走来,腰笑得都快直不了了:“看你们平常跟关同一笼子的老虎和兔子似的,没想到你们居然会搞地下情啊?” 杨珞潇洒地掀了掀头发:“你没听说过自古英雄爱,美人吗?” 李俊撇了撇嘴:“你还不如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呢。” 杨珞笑着瞪了他一眼:“闭上你的鸡嘴巴,不然你吃肯德鸡,我吃你!”话一出口,众人一阵暴笑如同排山倒海。 笑声过后,大家嘘寒问暖,甩了番嘴皮子,又把心头的喜悦在歌声中暴发出来。一下子,男高音唱法,女高音唱法,民族唱法,美声唱法汹涌在一起,跟恐怖片配乐似的。 在漂浮的歌声中,时光仿佛又飞逝到了从前,大家还是那些无忧无虑的孩子,那些喜欢拉帮结派的孩子,那些让老师和家长觉得又可爱又可恶的孩子,那些把周围搅得天翻地覆的孩子。bb4脸上的笑容像娇艳的花朵一样绽放,四周的欣赏者都被石化了,活脱脱的美杜莎四姐妹。 笑够了,唱足了,玩累了,大家开始解决肚子问题。不过即使是满桌的美食也无法消磨几个小青年对语言的热情。叶羽心的身子往曼曼那儿挤了挤:“我说曼曼啊,你看我们都找到生命的另一半了,你也快逮个帅哥啊,到时候就可以凑成f4与我们bb4搭成绝配了。”她眼里满是兴奋。可曼曼听后双唇却紧闭在一起,闪亮的眸子里忽地爬上一死不易让人察觉的阴郁,就像明朗的天空里突然飘过几朵铅灰色的乌云,使某个角落越发显得昏暗起来。她避开了人群的欢闹,在灯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深深地埋着头,对着一杯杯盛得满满的白酒鲸吸牛饮。叶羽心并不是一个陶醉在欢乐中便不留心朋友的人,曼曼一个又一个反常的举动越发引起了她的关注。她轻轻地推了推杜桓,示意他去瞧瞧。 杜桓走上前去,用一个相当轻柔的力度推了推曼曼:“干嘛呢?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伤身子的。” 曼曼轻晃着把目光投像了他,眼前的景象已经开始朦胧了,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图个痛快:“你他妈滚开,少在这里装好人!”她的话立马像惊雷一样炸开了,无数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她的几个朋友像关注天外来客一样关注着她那个小小的角落,一切静了下来,静得可怕。 杜桓的面色显得很窘迫,跟一犯了错的小学生面对班主任似的,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来:“曼曼,你别这样,你喝醉了。” 用过量的白酒来消愁的曼曼已经抑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每一个人处在这种状态时,思想就会变得怨恨而极端,杜桓的一片好心在她看来已经成了一种饱含鄙视的嫌弃,就像一个大人嫌弃爱哭的孩子那样。她的声调又骤然提高了好几倍:“你给我死远点,你那么狠心地拒绝了我,现在又来假惺惺地安慰我,到头来受伤的还是我,好人还是你。你他妈就一王熙凤,尽干些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不是因为你我会被打入孤寂的单身生活吗?不是因为你我会让周围的男生对我敬而远之吗?你滚!” 杜桓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了,白得跟死人一样,让人看了心疼。他走上去扶住曼曼:“曼曼,你别这样,喝醉了尽胡说八道来着。” 曼曼还在语无伦次之中:“把你那鸭爪子拿开,我今儿告诉你,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男人,比你帅的,比你酷的,比你高大的,我走马灯似的换来着,就跟幼儿园小朋友扔玩具一样!” 叶羽心在一旁愣是看呆了,听傻了,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以前她看琼瑶、看海岩、看三角恋、看四角恋、看人鬼恋、看生死恋,觉得要多浪漫有多浪漫,要多刺激有多刺激,可今儿这么复杂的恋爱关系搁她自己身上,还真会把她浪漫出烧身火,刺激出心脏病。你别看她和曼曼一副天塌下来有楼房撑着,雷劈下来有飞鸟挡的气派,就以为她俩会把爱情当玩具,其实她俩纯情得很,是把爱情当毒品的那种,她想,自己和从小一起玩泥巴的朋友抢一份毒品,这下就是把她塞一铁甲车里她也死定了,她只乞求自己能死得好看点。 “哇”地一声,曼曼吐了,污浊不堪的呕吐物将杜桓雪白雪白的衬衫染上了一层无法抹灭的污色,就像很多纯净的事物搅进了某些东西就再也无法纯净一样。杜桓将她扶得很稳,使她的身体不再失衡。他体贴、怜惜、爱护集一身地倚着她向酒店外走去,他能隐隐感到有很多目光在注视着自己,其中有一道目光像针一样穿透了他。 叶羽心眼皮子动也不动地盯着他们,女人爱吃醋的天性使她身体内所有可以流动的东西都变得像硫酸,不但烧伤自己,还在周围泛滥成灾,她大步流星地从杜桓身边走过,用女性独有的锋利眼光来显示她的强烈不满。杜桓一慌,也顾不得曼曼了,他追上前去,拉住了她的手:“羽心,求你别这样。” 可他的这一拉如同拉开了大坝的闸门,叶羽心的激动情绪如潮水般涌出:“请你松开手,你这个桃花男也不知道醉死了多少女人,再不松手,就要有无数颗芳心要为你破碎了。” 杜桓的手握得更紧了,她能感受到他全身的颤抖:“你别这样,你听我好好解释一下好吗?” 叶羽心的眼睛里忽然闪烁出泪光:“曼曼是我从小最好的朋友,如果老天爷非要你在我和她之间做出抉择,我宁愿你选择她!”她一用力,和杜桓的手就被生生、生生地分开了。她悲痛而又矛盾地走着,就在她视线里一片模糊时,,一辆“奔驰”就这么杀气腾腾地朝她撞了过来。就在这么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只手很用力地把她推开了。只听到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她从巨大的恐惧中猛然回过头来,杜桓的鲜血已经浸染了她的视线…… 墙壁是白色的、地板是白色、护士们穿戴的衣服是白色的,杜桓身上盖着的布是白色的,叶羽心眼中的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一点生气都没有。阴冷的风在走廊上呼啸来呼啸去,她看着杜桓身上的布被吹得蠢蠢欲动,仿佛随时都会带着他飘向另一个世界,于是,她紧紧,紧紧地跟着,害怕自己慢了一点就会追不上他的脚步。 到了病房,医护人员一阵手忙脚乱后,一切安顿了下来。叶羽心寸不不离地在杜桓身边守侯着,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任性地对他撒撒娇,发点小脾气,时不时调皮地打打他,骂骂他,反正他就一坚不可摧的碉堡,坦克来轰他,他也是铜墙;飞机来炸他,他也是铁壁。到现在,她才发现他就像蝴蝶的翅膀一样脆弱,他甚至可以脆弱到她要用尽一切力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