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巢》 第一章 哆哆哆哆,床头的电话响起来。闻美生睡眼朦胧地伸手拿起耳机,刚要说话,突然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家。便摇了摇身边的魏则兰,示意她接电话。魏则兰也被刚才的电话铃声惊醒了,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到闻美生拿着耳机没说话,明白了为什么,便将自己赤裸的身体压在闻美生胸部,接过耳机。耳机里传来急急的说话声:喂,喂喂,则兰,怎么这么久不说话啊。我不是在听吗,这么早打电话来,有么急事?魏则兰听到电话里丈夫的声音,知道又是丈夫从广州打来的电话。 我不是想你嘛,想孩子。 嗯。魏则兰轻轻应了声。 家里好吧。你们厂改革怎么样了?你下岗了吗? 家里都好,你放心。厂子改革好了。6个行管人员退休4个,我和季林留下来看厂。他还当厂长兼会计,我当出纳。魏则兰打着呵欠说。 则兰,你照顾好小冬。我这边也好,上个月发了800块钱工资。唉,就是有点想你和孩子。电话里说。 你放心,我们厂没多大事,每天去打个转就回家了。你别胡思乱想了,你老婆孩子别人抢不去。发了工资就寄回来,别在外面乱搞,没事我就挂了。 嗯。 魏则兰没等对方嗯完,就把耳机压了下去。这时,她的屁股也被闻美生轻轻一拧。他不能在外面乱搞,我们在家里就可以乱搞了。闻美生发出淫淫笑声,抱着魏则兰光滑粉白的腰一翻身就骑在魏则兰的身上,两只手抓住魏则兰胸前两只硕大的奶,撅着嘴埋入深深的乳沟中,拼命地拱起来,活象一只发情的野猪在拱地找食。不多时,魏则兰就嗲叫起来,双手不停地搓着顶在他软软的肚皮上的肉柱,两人一同气喘起来…… 闻美生与魏则兰起床已经是早上八点钟,魏则兰进厨房做早餐。闻美生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新闻。电话又响了起来。魏则兰跑出来接,是季林打来的:则兰,吃早饭么?厂里有十几人到镇政府闹事,刚才经委储主任来电话,让我们快点去带人。 我还没吃早饭呢。 快点吃,我先去镇政府,你马上来。季林说完便挂了电话。 刚才是季林的电话,说我们厂十几个工人到镇政府闹事,让我快点去。我不吃了,走吧,你这个分管企业的副书记也该早点去处理。魏则兰对闻美生说。 看你慌的,镇政府哪天没几个人上访的。先让他们耗着,我们吃了饭再去。闻美生不慌不忙地说。 魏则兰愣了下,便进厨房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糖水蛋,送到闻美生的手中,说,快点吃,吃完了我们早点赶去,时间长了,季林肯定会到家来找我的。 闻美生挟起一个鸡蛋正住嘴里送,刚打开的手机响了。闻美生咬了一口鸡蛋,从容地放下碗筷,拿起手机:闻书记,你在哪?打你家的电话,你爱人说你昨晚一夜没回。你赶快到镇政府来,东星机械厂几十个人把我围在办公室里,我什么事都无法做。镇长司徒树仁在电话那头急急地说。 司徒镇长,我在河头村,一时回不去啊。请邰副镇长先接待下,我尽量早点赶回镇政府。闻美生对着电话说。 邰国平在这里,他说东星机械厂改革的事是由你负责的,他不清楚情况,这些人也不听他的,还是你回来亲自处理吧。司徒树仁说。 好,我这就回。闻美生说完便关了手机。 他妈的,遇事就知道退缩,让别人给你挡枪口,摆什么镇长谱子。闻美生说着又重新拿起筷子,只吃完一个鸡蛋,手机又响了。闻美生一看号码,赶忙丢下筷子,满脸带笑地打开手机,郑……。 闻美生,你赶快给我回镇政府,东星机械厂几十个人把一个司徒镇长围住,这象什么样子。叫你管的一个事怎么搞成这样子,让我怎么放心。镇党委书记郑正中说完没等闻美生解释就关了手机,可以听出郑正中正在发火。 闻美生怔了怔,便向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又踅回来。对魏则兰说,你先去吧,我坐会儿再走。 魏则兰也没顾及收拾桌子,就走了。 闻美兰掏出一支烟点着,刚吸了一半,便起身离开了魏则兰的家,在街上拦了一辆的士,向镇政府驶去。 第二章 五月的早晨,已经没有春晨那般料峭了。街道上的人们开始脱去五颜六色的春装,穿起各式各样的夏装,熙来攘去,忙忙碌碌,显得那么有朝气,活力逢勃。闻美生微闭双目,坐在出租车里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不多时便进了城关镇政府大院。 闻美生赶到镇长办公室时,镇长司徒树仁的围已经解了,是经委主任储丽云劝解的,她把东星机械厂上访的十几人从镇长办公室带到经委办公室,正在给他们做工作。 东星机械厂是一家老牌镇办企业,有近四十年历史。当初是街道居委会组织几名妇女敲洋铁皮发展起来的。后来,城关镇收为镇办企业。五、六十年代也曾红火过,职工达200多人。城关镇由东星机械厂还派生出来好几家镇办企业,如电线厂、塑料厂、模具厂。到了九十年代,东星机械厂经济效益就开始滑坡,到九十年代未就完全停产了。工人都下岗自谋职业,厂里一些机械也都变卖了,只剩下四栋空荡荡的厂房。好在,他们厂有两栋厂房正好处在城里最热闹的商贸街道。于是就把这两栋厂房改成18个门面对外出租,收取门面费,支付26名退休职工的工资和上交镇政府的管理费。不过,退休工人的退休工资都很低,最高的只有260多元,低的才180多元。上交城关镇的管理费也不过1万多元,余下的数额不少,都由厂长季林支配。 季林18岁进东星机械厂,从学徒工干起,先后干过车间主任、厂会计、副厂长,再到厂长。现在已经快五十岁了,厂长也干了10年。 造成这次群体上访的直接原因,可能是镇党委前不久推行的企业改革引发的。 东星机械厂刚停产时,工人全部离开了工厂,但6个行管人员仍留在厂里,每天坚持上班领工资。上班也就是到厂里报个到,打打牌,吹吹牛,说些荤话。镇里几次要季林精减行管人员,说把几台机械吃光了,还能吃什么。季林说自己得罪不起,都是一起干过事的同事,让他精减哪个?个个都是厂里的元老。后来,镇里提出一个改革方案,实行承包管理制,由厂长与镇经委签订承包合同。如果厂长不愿意承包的,再由其他行管人员承包。每个厂只能保留两名行管人员,厂长兼会计,另选一名担任出纳。然后把企业收入查实核准,再把工资费用核定,如果还有剩余的收入就作为管理费上交镇政府。 这办法在全镇没有改制的其它5家企业同时实施。实施过程中,镇里考虑为尽量减少阻力,让企业厂长主动承包,与镇党委保持高度一致。就把企业向镇里上交的管理费定得比较低,相对留存企业的费用就增加了。而这次上访就东星机械厂一家,其它五家企业没有人上访,主要是那几家企业收入比较少,维持退休工人和两个留守看厂人员的工资都困难。而东星机械厂每月房租收入就达2万多元,一年20多万元。退休工人的工资很低,一年只有8万元,结余有一笔可观的钱。再加上这次办退休的四位行管人员,年纪都不十分大,至少能混几年得点冤枉钱,动员他们退休心里不平衡。于是就暗中唆使,鼓动了这次群体上访。 上访的十几个人中,大部分是退休人员,其中也有几个下岗的青年工人,为首的是余正兴、莫文和新国庆三个人。余正兴68岁了,莫文61岁,都是原来的老厂长,新国庆53岁。是这次改革中新办退休的副厂长。他们上访的要求,是要把厂房拍卖,给职工买劳动保险。 闻美生也真不愧是当副书记的,他没有直接与那些上访人员见面,而是打电话储丽云,让她去要求上访人员选出代表来谈。储丽云按闻美生的意思去做工作,说这么多人你一言他一语最后还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选两、三个代表才好谈。要上访人员选好代表后,还必须写一份委托书,人人都在上面签字,表明选出的代表能代表他的意愿。 储丽云一讲完,十几个上访员立即叽叽喳喳闹起来,最后他们通过协商,还是选出余正兴、莫文和新国庆三人为代表。储丽云便带他们到经委会议室与闻美生见面。闻美生坐在会议室里一脸严肃,见他们进去,便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喝起茶来,也不主动与他们打招呼,造成一点威严来。储丽云让三位代表坐下,再一一向闻美生介绍。储丽云介绍一个,闻美生便向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介绍完之后,闻美生便吩咐储丽云给他们每人拿一包好烟。然后说,我们开始吧。储主任,你作好记录。然后又转脸对三位代表说,你们三个代表谁先说? 余正兴他们三人推让一番后,莫文先说起来:闻书记,我们是大家选出来的代表,有些事我就不得不说了。东星机械厂每年房租收入20多万元,我们退休工人的工资一年才多少?还有那么多的机械都卖了,这些钱到哪里去?季林在门面美容店里洗头、玩小姐的费用每年好几千元,还在门面的食堂里吃饭喝酒也有一万好几千,这些都在房租中冲减了。魏则兰家里用的卫生纸、鞋、衣服和生活用品也是门面的商店里拿的,用房租抵帐。象这样下去,东星机械厂几栋厂房迟早不喝光拿光?到时候,我们这些老人到那里去领退休费。我们认为应尽早把厂房卖掉,给职工买份劳动保险,以后也有个地方拿退休工资。 莫文讲完,余正兴和新国庆接着各自讲了一番,意思与莫文说的差不多。三位代表讲完后,储丽云望了望闻美生,然后低下头玩起自己手中的笔。 闻美生听完他们的话,沉默了片刻。之后,喝了口茶,说:刚才你们说的有的正确,但有的可能是你们道听途说得来的,没有确凿证据。今年3月份,企业改革之前,我们镇党委抽调经委、纪委、审计站的专业人员组成联合审计组,对全镇所有企业的财务进行了审计,储主任是成员之一,当时并没有发现企业财务存在这些问题。至于大家刚才提到的把厂房拍卖,给职工买劳动保险,我个人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法子,我们镇党委也包不得能这样做,一了百了。但大家想没想过,知不知道,我们东星机械厂欠银行的贷款是多少?140多万元啊。还有其它单位的欠款,东星外债共计达210多万元。不信,你们可以派代表去查厂里的帐。现在东星的厂房最多拍卖200万元。我想不用我多说,大家已经很清楚,如果东星真的拍卖了,恐怕我们连数数钱的机会都没有。贷款的几家银行和债权单位马上就会蜂踊而来,不给他们就起诉东星,到时候你们连一、二百元的退休费都没地方拿。但是只要东星在,至少你们的几个退休工资就跑不了。 闻美生这番话一下子把他们给震住了,三个人同时默然无语。他们毕竟是镇办小厂的工人,没见过多少世面,更不太了解政策和法律。闻美生见他的话起作用了,便把语气放缓和了些,继续说,我知道你们的生活很困难。我们镇办企业又不比县国营企业,国家有那么多优惠政策。过去你们的确吃了不少苦,为集体作过很大贡献。现在老了,病痛也多了,靠那点退休工资是远远不能解决问题的,全靠子女支持和关心。但是我们镇党委也是有心无力啊。全镇还有5、6家镇办企业,几百名企业职工,近百名退休工人。我们镇政府就是卖了办公楼也贴不起呀。所以,镇党委只能根据各企业的能力情况制定政策。你们东星机械厂还是不错的,每月至少那一、二百元退休工资能发到手。你们不知道啊,我们镇有的企业连几十块钱的退休工资都发不出来,只能欠着。就如农具厂吧,只有6个退休工人,每人每月才86元,今年还没有发一分。好了,这些大家也许早就听说过,这里我也不再多罗嗦了。这样吧,等下次召开党委会,我向党委提出争取把大家的退休工资涨一点,涨多涨少只能代表镇党委的心意,你们还什么意见。 闻书记,听你这么一说,我的心里好受多了,说明镇党委还晓得我们,知道我们的困难。行!就听闻书记的,今后我们再不给镇党委找麻烦了,镇党委也有难处。余正兴有些激动地说。 闻书记,对不起,今天我们给你添麻烦了。莫文站起来说。 闻美生也从上首的沙发上站起来,走上前来同他们一一握手,同时笑着说,老同志,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政府,镇政府一定尽力解决。 谢谢闻书记,我们的退休工资还要请你操心。三个人说着出了会议室。不多时,他们便带着那一伙上访的工人离开了经委办公室。 最后,东星机械厂退休工人的工资平均每月涨了5块钱,这场风波也就这样平息下去。我们的工人是多么纯朴、明理,又容易满足啊。真为我们有这样的工人而感动! 第三章 已经是下午6点钟了,长河县城街灯次第亮了起来,五彩缤纷,汇成了一片辉煌。城关镇政府办公楼三楼会议室灯光通明。镇党委会已经开始,分管企业的副镇长邰国平列席参加了党委会,因为今晚的党委会主要议题是研究镇光华模具厂变卖的事。这个方案由镇经委提出,主要负责人是邰国平。会议开始先由邰国平介绍光华模具厂的基本情况。 光华模具厂创建于1983年,1996年停产,机械设备已经处理。目前只剩下两栋厂房和一栋综合办公楼。整个厂区占地面积3500平方米,厂房建筑面积1200平方米,综合办公楼四层,建筑面积680平方米。登记在册的职工126人,其中已退休的18人。每年退休工资2.3万多元,到目前已有二年多没有发放退休工资了。 想买这块地皮的是市兴达房地产开发公司,出价平均每平方米260元,只计算地皮面积,不计算建筑面积,共计91万元,再高一分钱,他们不愿买。镇按20%提取开发费,就是18.2万元,厂欠职工工资12万元,信用社贷款54万元,另外零星债务11.3万元,共计95.5万元,按这样算还下差4.5万元没有着落。同时,退休工人和登记在册工人的安置问题无办法解决。现在提请党委研究决定。 你们经委有没有方案?镇党委书记郑正中问。 经委还没有形成方案,主要是先看镇党委的意见之后,再起草方案,然后拿到党委会二次讨论通过。邰国平说。 闻书记,你们经委事先没有讨论过的?你们不拿方案,让党委如何议,总得围绕一个东西来议吧,泛泛无边要议到什么时候?郑正中对着闻美生语气粗粗地问,好象不太满意邰国平的回答。 这事具体由邰镇长负责的,我没太过问。 你分管企业管什么,这么大的事也不过问。你这是失职,是渎职。我要你这个副书记管企业干什么。你说,今晚怎么议。郑正中火气很重地说。 闻美生没有解释什么,闷闷地抽着烟。党委会其他成员也一个个默然不语。司徒树仁几次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终没有开口。邰国平默了一会儿,抬起头说,今晚,我是列席会议的,本不应该多说话,但这事关系到我的工作,我还是多说几句。市兴达房地产开发公司想买光华模具厂是经委翁玉成主任介绍来的。他跟我一说,我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光华模具厂房已经闲置了几年,因为位置不好,没有人来租,又缺乏管理。邝富文厂长一个月到那里去不了一回,他只是系着这厂,等镇党委一个安置。现在厂房是大雨大漏,小雨小漏,墙体也是东倒西歪,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如果真能整体出卖,不管是对模具厂,还是对镇政府都有利。我和翁玉成主任一起与市兴达房地产开发公司接洽过几次,他们也派人看了光华模具厂,对那里基本满意,并形成了一个初步意见。我把与兴达房地产开发公司洽谈的意见向司徒镇长作了汇报,司徒镇长说先拿到镇党委讨论一个初步意见,然后形成一个方案再由党委会研究通过。所以我就等党委会研究,没有再考虑具体的方案,也没有向闻书记汇报。 这事我并没有说邰镇长做得不对,前天司徒镇长跟我说这事,我当即表示同意,答应今晚开一个党委会专门研究光华模具厂变卖的事,但我没想到你们连一个初步方案都没有。好了,不说这些事了,大家就对邰镇长刚才说的,先谈谈意见吧。郑正中语气缓和了许多,没有刚才那么大的火气了。 会场一下子静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话。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郑正中低头沉默了一会,之后,抬起头望着闻美生说,闻书记,你是分管企业的,你先说说自己的意见吧。 闻美生见郑正书点他的名要他说话,他闷了片刻后,便清了清嗓子,说,首先我要向大家检讨,作为分管企业的副书记,没有把工作…… 闻书记,不要说这些了,就说光华模具厂变卖的事。郑正中插断闻美生的话。 闻美生停了一下,抬眼扫了邰国平一眼,邰国平的脸已经胀得通红,坐在郑正中对面的司徒树仁也是面无表情,两眼几乎闭上了。闻美生心里明白郑正中的意思,便把话锋一转,说: 光华模具厂能够整体出卖,我很赞同。那厂房已经是破烂不堪,又不在新城区,价格这样子还比较可行。刚才邰镇长通报的情况,很实在。我个人的意见,能不能把信用社的贷款压着不还,还有那些零星债务能不还的就不还,全部用来安置登记在册的下岗工人。啊,我们镇办集体企业不能叫下岗工人,如果叫下岗工人就要享受国家许多优惠政策,我们镇办不到,最好还是叫失业工人。把这些钱平均摊到每一年,再按工龄多少,给予一次性安置补贴。镇政府提取20%的开发费是不能减的,政府的日子也不好过。但那钱先放在企业帐户上,等把所有事情处理清楚后,再汇到镇政府帐上来,这样,可以避免一些节外生枝的麻烦。至于其它一些具体的实施细节,就由我们经委组织起草一个详细的实施方案,再报党委研究决定。我就这些意见。 闻美生讲完后,会场又一阵沉静。郑正中用眼睛扫了圈,说,大家接着说。于是,党委成员便相继发了言,都是依照闻美生说的意思差不多,没有什么新意和新办法。 最后郑正中作了一个总结,大致也没离开闻美生的思路。不过,对接下来的工作作了一个安排,责任人也明确了。具体由闻美生负总责,邰国平协助,经委起草方案,司徒镇长最后把关。 党委会散时已经是十二点钟了。闻美生拦了辆的士回家。车子已驶出好远了,突然他又不想回家了,要司机把车子调转头送他到古城路口。到了古城路口,闻美生下了车,一个人向古城路思齐巷步行而去,一边走一边给家里打电话,妻子艾紫烟已经睡了,从她说话音声可以听出来。闻美生告诉妻子党委会还没散,今晚就不回家了,在镇客房睡一晚算了。闻美生打完家里的电话后,接着又给魏则兰打电话。过了好半天,魏则兰才来接电话。闻美生对着电话说,睡得这么死,打了半天也不接,是不是有别的男人在家里。 谁知道你半夜三更打电话来,有么事,不能明天早上说。魏则兰哈欠连连地说。 党委会刚散,我不回去了,你快起来开门,我到你家大门口了。闻美生说。 不早点来,人家刚睡熟,又来折磨人了。魏则兰嘟哝着放下电话,趿着鞋打开了大门。闻美生一闪身溜进了屋,随手关紧大门,望着只穿件淡红色三叉裤头,戴一条浅蓝色胸罩的魏则兰,眯眯地笑着,轻声问,小冬呢。 到她小姨家去了。魏则兰回答。 闻美生听了魏则兰的话便开始放肆起来,说,嗨,你看,早就想我来了不是,那田好几天没耕了,不想?今晚我得好好深耕几犁,你等着,我先去磨磨“犁”,等下犁到你的心尖上,乐死你。闻美生嬉笑着拍了拍魏则兰壮园园的屁股进了洗澡间,随后传来热水器哗哗的流水声。 从闻美生与魏则兰打情骂俏中一点也看不出,闻美生是一个54岁的镇党委副书记,真象是一位农村会偷情的浪荡青年。 第四章 昨夜,闻美生与魏则兰一场赤膊战,两人抱在一起你滚上我滚下地翻腾了近一个小时,十分的疲惫。次日,快九点了才上班。闻美生直接到经委办公室,叫经委办公室主任储丽云通知邰国平和全体经委同志马上开会。储丽云连忙用小灵通打了一通电话,然后跑到闻美生办公室,汇报说,闻书记,开会的人员都通知了,只是邰镇长没有通知到。他不在办公室,手机又打不通。早上看到他来过,现在不知到哪去了? 闻美生听储丽云的话,脸立马拉下来,象自言自语发牢骚又象对储丽云说,一定在司徒镇长办公室,两个人又搞什么小动作。储丽云听了转身准备去找,闻美生把她叫住,你去通知开会的人等一等,我先去司徒镇长办公室汇报个事,一会儿就到。 闻美生说着便出了办公室,径直上到四楼镇长办公室。邰国平果然在这里。闻美生的脸更黑了。司徒树仁看到闻美生进了办公室,马上笑着说,闻书记,你来得正好,打了几次电话你办公室都没人接,手机又关了,有一个重要事情找你商量。 闻美生听司徒树仁的话,心中生发一丝愧意。自己上班晚了,怎能责怪邰国平不先与自己商量就直接找镇长呢。唉,自己这迟到的习惯就是改不了。闻美生的心情平静了许多,脸上也展现了微笑,说,我正找邰镇长商量起草光华模具厂变卖方案的事。 现在不是起草方案的问题,人家不买土地,要方案有什么用。我听到消息,县电线厂插了一杠,他们想把电线厂出卖,每平方米价格240块,比我们少20块。县电线厂的位置比我们光华机械厂要好要大。你说怎么办? 闻美生听了司徒树仁的话,并没有出现激动的情绪。闻美生无论对待任何突发事情,他都能冷静处理,这是他的长处。郑正中信任他也是看中他这一点。而邰国平的性格就说不出味道来,怪怪的让人琢磨不透,给人印象是城府极深。郑正中不太信任他,虽然让他分管企业,但处处事事都要闻美生参与,不让他单独办事。但邰国平也看不怪闻美生那有些做作的冷静,一双眯眯眼一看就是对色眼,凸现出他的嗜好。 司徒树仁两眼盯着闻美生等待着他的意见,可闻美生一副从容不迫的神态,低着头喝着茶思索的样子。说说看,闻书记,你有什么高见。 司徒镇长,这个消息可靠吗?我们应先打听清楚,不能中了某些人的圈套,说不定是对方想压价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呢。闻美生说。 邰国平听了,很生气地执问,闻书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邰国平中别人圈道。你打电话问问县电线厂吧,人家正在与兴达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唐经理洽谈啊。我刚才打电话唐经理,邀他们来镇政府把合同签了,可唐经理说没空,说合作的事以后再说。我们这是什么地方,一个偏僻的小县城,来这里投资的人不多的,好不容易引来一家投资单位,让人家半道劫走,群众会说我们这届政府无能的。 闻美生并没有生气,只是默了片刻,说,那我们就主动出击,找他们谈,把价格再降点,争取把他们拉过来。 你这个意见我赞成。司徒树仁接住闻美生的话尾说,闻书记,我们现在去找郑书记汇报,看他是什么意见,如果同意我们这个意见,那我们就到长河宾馆找他们谈判。说着就从办公桌前的真皮太师椅上站起来,三个人一齐到书记郑正中办公室。 郑正中正在办公室看文件,见他们三人来了,知道有事,便放下文件,转过身来面对他们,示意大家坐下来说。 司徒树仁先开口,郑书记,关于光华模具厂变卖的事出了点意外,刚才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基本统一了思想,具体情况请闻书记说。郑正中处事有一个明显特点,别人给他汇报工作,无论对错,你必须先拿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然后由他再取舍。要是你不能说出自己的观点,他也不管你受不受得了,当面就批评。说你没动脑子,少思考,对待工作不认真,没有责任心。所以镇政府干部一般很少主动找他汇报工作,要汇报就得先准备充分。 闻美生当然也知道郑正中这一特点,昨晚在党委会上,要不是邰国平从县政府办公室调来不久,不太了解情况,加之是列席参加会议的,就没有点名批评他,但还是挨了一顿敲山震虎的批评。闻美生先把邰国平在司徒树仁办公室说的情况复述了一遍,又将自己刚才说的建议更详尽地重新说出来。 郑正中听了闻美生的汇报,想了想,说,你们的意见我表示同意,那个厂不卖,也没钱整修,等房子垮了,围墙塌了,就更不好办了。这事你们三个人操点心,价格尽量抬高点。 现在想卖260一平方,恐怕难了。看能否在200至230之间谈妥就不错了,至少我们还是把兴达公司拉过来了。司徒树仁说。 你们去谈吧,不必向我汇报了,你三人商量着办。郑正中说。 闻美生和司徒树仁三人从郑正中办公室出来,正好碰上储丽云在找他,闻书记,开会的人还在等你呢。储丽云见了闻美生说。 会议不开了,你叫翁玉成过来。闻美生对储丽云说。储丽云听了便转身下楼准备去通知,闻美生又把她叫住,储主任,你也一块来。司徒树仁没有和闻美生、邰国平一块去找兴达房地产公司的唐经理,而是闻美生和邰国平带着经委两位主任和光华模具厂厂长邝富文五个人坐镇政府的红旗2000直接去长河宾馆找唐经理。闻美生他们的车刚到长河宾馆门口停下,正准备下车,翁玉成低声叫了声,等一等,唐经理和县电线厂陈厂长在宾馆门口。五个人一齐向宾馆门口望去,看到一位矮胖的中年男人握着县电线厂陈厂长的手高兴地说笑着。县电线厂的陈厂长大家都认识,兴达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唐经理,闻美生和储丽云都没见过,邰国平轻轻拍了拍闻美生的肩膀,说,那个矮胖子就是兴达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唐经理,听说很有钱,是个实实在在的老板。闻美生点了点头,算是明白。 他们在车子里呆了足有五六分钟,县电线厂的陈厂长才告辞离去。唐经理转身进了宾馆。闻美生他们连忙下车,随后追了进去,一直追到三楼才跟上。邰国平离他有好几米远,就热情地喊:唐经理,真是个大忙人,我们请都请不到。 唐经理敛住脚步转身看见是邰国平,立马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啊,邰镇长,失礼,失礼,上午真的有点事脱不开身,中午我请客,向邰镇长陪礼道歉。然后双手握住邰国平的手,使劲地摇。 这是我们镇分管企业的闻书记,今天特地来拜访你的。邰国平向唐经理介绍说。 唐经理连忙握住闻美生的手,笑着说,闻书记好,今后我们公司来贵地投资建设,还得仰仗闻书记关照啊。 哪里,哪里。唐经理可是我们请来的贵宾,我们小镇需要唐经理支持。闻美生笑着说。 随后,邰国平又把储丽云介绍唐经理认识,这是我们经委年轻漂亮的主任,30挂零前途无量啊。 幸会,幸会。唐经理握着储丽云的手一脸灿烂。 然后,一行人说笑着进了唐经理在宾馆登记的房间。 几个人坐下后先谈了一些不着边际的笑话,慢慢进入主题。邰国平主动提出来说,唐经理,今天我们来的目的,我想不用我们说你也明白,是关于你们公司购买我镇光华模具厂一事,我已经把我们上次洽谈的初步意见向镇党委作了汇报,镇党委同意我们达成的方案。派我们闻书记来是想把事情确定下来,签订正式合同。 唐经理没有接着说话,而是忙着给大家分烟,还亲自给闻美生点了火。然后退回原位坐下,深深地吸了几口烟,说,闻书记,邰镇长,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说生话,公司来贵地投资,首先一点是想赚钱。 理解,我们理解,不赚钱跑这里来干么。闻美生、邰国平异口同声地说。 谢谢你们理解。生意人谈生意,主要是看价格,看条件,看能不能赚钱,能赚多少钱。我们公司也是一样,只不过我们是以一个企业去用最小的成本尽大努力获取更多的利润,我说话比较直率,请不要见怪,现在你们县里有一家单位正在与我洽谈,他们愿意以每平方240元的价格出售土地,位置比你们那里还要好些,所以……所以……真不好意思,翁主任是我们老朋友了,闻书记、邰镇长以后还要请大家帮忙,我们还会有很多机会合作的,是吧。唐经理一副为难的样子说。 唐经理,你说的是县电线厂吧。翁玉成有些急不可待地问。 翁主任,真是信息灵通。唐经理笑了笑,不置可否。 长河城关也就这么点大,放个屁全城的人都能闻到臭。翁玉成笑着说。 好了,不谈别人的事,我们谈我们的合作。唐经理,你提到的价格问题,我们还可以谈,只要我们有诚心,我相信是能够使双方满意的。至于县电线厂,你可能也了解到了,他是一家国营企业,几百号人,说卖不见得立马就可以卖的,这些工人不安置妥当,你是动不了工的。再说县电线厂要卖光陈厂长是说不了,要县常委同意。我想我们合作还是靠得住些。闻美生不紧不迫地说。 闻书记说得有道理,可陈厂长说他已经请示了县委主要领导,主要领导已经同意他的建议。当然,你说的工人安置可能有些难度,这些我知道。不过,我们只是稍稍推迟一点时间,就能赚到钱。县电线厂占地面积1.3万平方米,每平方米少20元,我们净赚26万元,同时,还可以多建不少套房子,这里的利润更大了。唐经理依然一脸的笑容说。 我不是说价格可以再谈嘛,而且你可以先把我们这里开发好,再去开发县电线厂。我们这里落实肯定比他们快。邰国平说。 邰镇长这意见可以考虑,不知道你们能把价格降到什么程度。唐经理转变了态度。 按县电线厂的价格,怎么样? 唐经理摇了摇头。 双方又经过激烈的讨价还价,最后达成220元一平方米,并当场签订了合同。合同签好已经是中午1点钟了。大家都高兴。闻美生笑着说,邝厂长,今天你请客,我们谈了半天,却为你赚了77万元,得搞些好东西慰劳慰劳我们啊。 闻书记安排,我照办,我就当最后一回阔厂长吧。到哪里?闻书记点。邝富文笑容可掬地说。 邰镇长,你点吧,邝厂长要请我们吃长河黄龟。闻美生哈哈大笑。 闻美生说到黄龟,邰国平当然明白,闻美生心想去的地方。便笑了笑,说,到黄金食府吧。那里的长河龟做得很有特色。 好,就到黄金食府。大家谈笑风生地出了宾馆。 第五章 说起长河黄龟就得先谈它的来历。 长河县是以城外那条长河命名的。那条河很长,流经三县,最后注入长江,所以叫长河。长河里有一种龟,很特别,听说只有长河里才有,而且仅生活在长河中段,也就特别珍贵。这种龟通体黄色,不仅壳是黄的,而且凡是能伸出龟壳外的头呀、脚呀、尾巴等也都是尽一色的黄。黄龟在河岸里爬行,就象一块会走的金黄黄的金绽。过去这种龟长河两岸的人是不吃的,就是捕捉到也会放生。传说这黄龟是古代一位战败的国王,逃到长河边投水自溺而死,后来变成了黄龟。开始吃黄龟是改革开放以后,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说长河的黄龟是一种营养十分丰富的动物,能壮阳补阴,延年益寿。第一个人吃了,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最后发展成一股吃黄龟风,长河黄龟也就成了长河县一道最具地方特色的菜。一时间长河两岸捕捉黄龟的人云涌,不几年长河里的黄龟捕杀得几近绝迹,黄龟也就更加珍贵。想吃黄龟的人更多,但也更难,吃一顿黄龟几乎成了一种荣耀和身份,平常只是招待省、市重量级领导才能安排吃一餐。市场上黄龟的价格几近达到了“寸肉寸金”,所以随之也就出现很多假冒伪劣的黄龟和一些挂羊头卖狗的黄龟酒店。黄金食府是众多黄龟酒店中最好的一家。 闻美生虽然是长河县土生土长的男人,但到现在他还没有吃过黄龟。平常省、市来的一般领导不可能安排吃黄龟,重要领导又都是书记镇长作陪,自己还不够陪衬。今天他点吃黄龟,当然是想偿偿鲜。 一伙人出了宾馆,分坐两辆小车直奔向黄金食府。唐经理也知道黄龟席的份量,他也不小气,安排手下带来了5条大中华,每人分了一条,在这县城里也算是最高档的烟了。 从黄金食府出来已经是下午5点多钟了,刚才他们10个人喝了五瓶五粮液,储丽云、唐经理的女秘书和两位司机喝的只是饮料,五瓶白酒实际上是他们六个人喝的,六个人都有八分醉意,邝富文喝得最多,他是黄金食府两名服务小姐扶上车的。这一餐吃了2000多块。 大家分别上了车,闻美生让司机先把储丽云送到家。唐经理挤到了闻美生的车上,让自己司机和秘书先回宾馆。之后,几个大男人又趁着酒意来到念奴娇美容美发厅。唐经理一进念奴娇美容美发厅便大声囔道,老板,老板呢。很快从后面包房里出来一位艳妆青年女子,满面的笑几乎要流下地来,娇嘀嘀地喊,大老板,几位。洗头呀,还是按摩啊?哟,这么帅的老板,按个摩吧,包你满意、开心。 好。唐经理用手在老板肥嘟嘟的脸上拍了两拍,说:今天我请客,把这几位老板给我照顾好。 很快,从包房里出来几位打扮得十妖艳性感的女孩,一个一个把他们分别扶进包房内。 在念奴娇美容美发厅泡了近一个小时,大家从包房里出来坐在厅里等唐经理结帐。女老板满脸堆笑地说,大老板,刚才你们有一位老板呕吐了,吐了我们小姐一身的污物,总得多加点小费吧。 老板,怎么能加,应该减呀,最近你们店的生意是不是不太好啊,小姐一定饿了,把我们邝老板揉得太重了,下面出的东西从上面揉出来了。哈哈哈……闻美生说完先笑了起来,随即整个美容美发店的人都哄堂大笑。 离开念奴娇美容美发厅,司机小丁分别把闻美生、邰国平、翁玉成、邝富文送到家,再送唐经理到宾馆,然后把车开到镇政府车库。一看时间才八点过几分钟,他不想这么早回家,正准备打电话叫人搓几圈麻将。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司徒树仁打电话来,要他到县经委去接他,于是小丁又把车开出车库去接司徒树仁。 小丁把司徒树仁送到县卫生局家属楼下,便返回了。司徒树仁就住在这栋楼的四层左套间,他爱人在卫生局工作。司徒树仁未调到城关镇前,也在卫生局工作,担任副局长。他调到城关镇任镇长算是破格提拨,这在过去是没有过的,听说他的一位表兄在市政府当副市长。 司徒树仁回家刚坐下,家里的门铃又响了。司徒树仁家的保姆小翠又转身拉开门,一看是邰国平,马上笑着喊,邰镇长,你来啦,快进屋,我叔刚回来哩。小翠是司徒树仁一位远房侄女。 小翠,越长越漂亮了。邰国平说着进了屋。 国平,坐。司徒树仁比邰国平大两岁,司徒树仁已经46岁了,在城关镇当了一届镇长。他喜欢这样叫邰国平,好象要显得亲切,或亲近些。 今晚喝了一点酒,睡不着,就过来坐坐。邰国平在司徒树仁对面沙发上坐下说。 邰镇长,来啊,我在上网玩得正欢就不出来啦。小翠,给邰镇长倒茶。司徒树仁爱人在房里对邰国平说。 嫂子,你玩吧,我与镇长说说话。邰国平扭头对房里说。这时,小翠已经把茶送到了邰国平手里,然后退回到自己房间看电视去了。 今天的事办得还顺利吧。司徒树仁问。 很顺。签好合同,到黄金食府大吃了一顿。闻美生都喝得找不着北了。邰国平说。 那个人表面看,谁也没他精明,骨子里就二好——酒和色。郑正中对他格外的信任,真是看走了眼啊。唉,郑正平也是白活50多岁了。司徒树仁说。 这次换届,听说郑正中要走了。邰国平问。 县委可能有这个意思,前天县委陈副书记说,县委想安排他到人大搞副主任,他可能不愿意,想进县政府班子,搞一届副县长。 郑正中走了,这书记顺理成章该你了吧。你也搞一届镇长了。 有人想进来,正在到处活动。 谁? 听说是县委办副主任刘飞。 你也应该走动走动,这年成自己不争谁还记得起人。 他们从镇内谈到镇外,从工作谈到生活,谈了两个多小时,邰国平才告辞回去。 第六章 第二天一上班,闻美生就安排储丽云起草光华模具厂变卖的实施方案,之后,又专门到郑正中办公室给他作了详细汇报。 下午,城关信用社的主任达杰带两名信贷员来到镇经委。他们一进办公室,闻美生心里就明白了他们来的目的,但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知道这事,而且来得这么及时。 闻书记,光华模具厂卖了,我们信用社的贷款该还了吧。达杰开门见山地说。 达主任的信息真是灵通,工作也真是认真负责。我们的方案还没有出来,你们就上门收贷款了。你们的贷款上次开党委会的时候,已经提出来了,是要给你们考虑一点,不能让国家损失太大了嘛。闻美生笑着说。 闻书记,听说上次党委会上有领导提出不还信用社贷款,要把钱全部拿来安置工人,有这事吧。达杰一副开玩笑的样子说。 谁跟你说的?闻美生倏然敛住笑容,一脸严肃地问。 自己猜想的。 你一猜想就能猜到镇党委会上?那么县委会、省委会、中央政治局会议你也不是可以乱猜想,胡乱说了。 对不起,闻书记,我真是随便说说而已,下面的乡镇都是这样子的,不想还贷款,最后只得向法院起诉。光华模具厂的贷款真要请镇党委着重考虑。达杰仍一副笑脸说。 放心,达主任,到时候我们一定考虑。闻美生语气也缓和了。 谢谢闻书记,我们就不打扰了。达杰说着站起来告辞。 吃了中饭再走。闻书记热情地握着达杰的手挽留着。 达杰一走,闻美生就到郑正中办公室,把信用社主任来催收光华模具厂贷款和自己在党委会上说的话有人泄露出去的事向他作了汇报。 明天开党委会时我强调一下纪律。你说,信用社这事怎么应付?郑正中问。 我想信用社的贷款不能还,如果还贷款,我们不是给信用社忙一阵子。再说,资金大部分还了贷款,那么厂里的职工如何安置?如果不能妥善安置职工,那一百多号人就要找镇政府,到时候我们不是自己跟自己找麻烦吗。闻美生说。 你说的有道理。可现在我们合同已经签了,不卖,对方就会起诉我们。如果卖了,不还信用社的贷款,信用社可能就要起诉。郑正中有些担心地说。 我想能不能采取一个变通的办法,分三步走。首先把光华模具厂与东星机械厂合并为一个厂,把光华模具厂财务和退休工人全部划到新成立的东星机械厂。如果信用社来找,我们就拿出光华与东星合并的文件,说光华模具厂所有的债务包括贷款都由新东星机械厂承担。再做做信用社的工作,相信信用社应该能答应的,因为东星比光华值钱多了。第二步,再拿出部份资金来,对光华登记在册的职工进行一次性安置,并向职工讲明,信用社的贷款要还,不还信用社要起诉。另外我们可以说为了增加职工的安置补贴,镇党委把光华的退休工人工资强行要东星机械厂承担。这样职工的工作就好做了。第三步,就是拿出部分资金安置那十几个退休工人,我们可以参照前面一次性安置的标准,适当提高点。做工作时,我们可以说,将他们单独安置是为了区别那些下岗的人员,如果与他们一起安置,大家比住了,补贴的标准就提不起来。相信他们会明白镇党委的良苦用心的。这样个个击破,问题也就好解决了。 这办法好,这办法好,闻美生,你这招真是高啊。郑正中很高兴地说,明天上午开党委会,你就把这方案说出来。 郑书记,党委会上我还是不说,让邰国平说。你先找他谈谈,看他有什么新办法,然后在心里对比一下,看那个办法好。如果我说的这办法好,你就告诉他,让他在党委会上说出来,再安排司徒树仁做信用社的工作。闻美生说。 好,就按你说的办,等一下我把邰国平找来谈谈。郑正中望闻着美生微笑着说。 闻美生从郑正中办公室回到自己办公室时,东星机械厂的厂长季林正坐在办公室里等他。季林,有事吗? 闻书记,我们想把出租的那两栋房翻修一次,有好几家承租门面的老板见到我就说他们那门面漏雨,刚装修好的墙壁被雨水淋得不象样子,还有几家找我想退合同。 上个月不是批了你们2万元房屋维修费。闻美生说。 那是整修另外两栋。有两位老板想租去改办歌舞厅。季林回答。 谈好了没有?闻美生问。 合同已经签了,承租三年,每年租金1万元。 两栋一共? 不,一栋一万元。 这还差不多。不过还是比较低,你那位置不错,面积也不小,没打埋伏? 闻书记,东星的事蚊子脚大的也瞒不住你啊。 嗯。这合同镇里有那位领导知道? 我就跟你汇报。 闻美生沉默了一下说,租金可以分为三年制嘛。头年5000元。他们要整修房子,我们的房子闲着也是闲着,有一个捡一个,比空耗着总要强些,这说得过去。次年8000元。他们刚起步,租金有提高,也是说得过去的。第三年1.2万元。我们想他们继续承租。租金涨幅不能太大,也说得通。 好,回头我去补办。 他们还没有装修,你先向邰国平汇报,说这方案我同意了,看他的意见。 想他不会反对。他一直没插手东星的事,每次向他汇报,他总是说闻书记知道就行了,我没意见。季林说。 无论他有没有意见都要向他汇报,毕竟他是分管企业的副镇长,必须要他知道。这次整修房子需要多少钱?闻美生问。 请师傅算过,大概要5万元。 这么多,我可没这个权。上次那两万元郑书记已给我很大的面子了。闻美生说。 我们这些厂房都是五六十年代建的,建筑质量又差,加之房顶盖的是机瓦,好些桁条、瓦条都腐烂了,急需要换,机瓦也破损了不少。 季林啊,你不动动脑子想一想,一年批你们两次整修房子,可能吗?再说数额这么大,你们厂一年有多少收入。就是我都不同意,党委会同意吗? 闻书记,我也知道,可不整修,人家就要退合同。有好几家找过我,我做他们工作,答应近期一定翻修,这才好不容易把他们稳住。季林几乎要哭了。 就是批你整修,镇委肯定不会给你钱的。你一时到哪里筹这么多钱?闻美生说。 如果镇里能把上交给减免3万元,我们再想办法借2万元,在明年的上交中退减。 真是想得幼稚,翻修你们的厂房全部让镇里给你出钱。季林啊季林,亏你说得出口,就是镇里再有钱也不会出啊。要是这样,其它厂都来要,你说,镇政府日子怎么过。这事我帮不了,你去找书记镇长。闻美生努力压住自己的火气说。 我这不是找你商量办法来了。季林说。 翻修房子我同意,你有本领自己搞钱,我最多给你一个指标,在原来的老债务中再增加2万元,其余的我就无能为力了。闻美生说。 增加2万元债务没用啊,变不了现钱。 你季林不是有能耐吗,怎么想不通了。镇党委不是把你们厂的债务锁死了,不允许新增债务,现在让你增加2万元,就是给你开了绿灯,你可以找关系赊点材料、欠点工钱不就行了吗。 到时候他们找我要钱,我拿什么给。 你一直不是当厂长吗,你们厂欠那些债都还了?欠不就欠着了,明年再说嘛。 不过,整修房子会影响门面的生意,房租可能收不起来,必须酌情给他们减些。镇里的上交能不能也考虑减点。 钱不是在你的手里吗,到时候写一份报告给镇党委,再找镇长反映实情,肯定会给你考虑的。不过,整修房子这事也要写份报告上来,给邰镇长一份。这个星期三,我到你们厂去。记住你先去请请邰镇长,到时我带上他一块去,那份报告可以在那天签了。 季林很满意地走了。 第七章 第二天上午的党委会一开始,郑正中强调了一下会议纪律和保密制度。闻美生接着骂了一通娘,说党委会上说的话那么快就传了出去,以后谁还敢在会上发言,说不同意见,他妈的x,还不是在座这些人中的某个人,未必还是老子自己说出去不成,入他妈的x. 郑正中见闻美生已经出了气,便制止说,闻书记,不要在这里骂人,我们是在开党委会,不是放牛场,这样子不象话,刚才我不是已经强调了纪律。这一次我就不追查下去了,要是再出现同样的事,党委一定一查到底,非要挖出是谁想做老好人,我就不相信查不出来。查出来了以后开党委会就不用通知他参加了。我们在座的都是城关镇的领导,还用得着巴结下面的人嘛。好了,现在我们正式开会,主要还是研究光华模具厂变卖的事。先由邰国平同志介绍目前的进展和存在问题以及解决办法。 这次党委会完全是按照闻美生与郑正中商量的方案进行的,最后一板子打给了司徒树仁和邰国平,由他们具体落实,闻美生只是协助。 会议一散,邰国平就到司徒树仁的办公室去了。司徒镇长,从今天的分工可以看出,这个法子一定是闻美生想出来的,这个烫手山芋递给我们,他却在一边凉着,看来我们是小觑他了。邰国平在司徒树仁面前发起牢骚来。 司徒树仁一直没有说话,默默地望着邰国平发牢骚。突然对邰国平说,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你能想出比这更好的法子吗?郑正中用他信任他还真有他的道理,在关键时刻能给他支招啊。 邰国平低下头不再作声,他心里明白司徒镇长为什么说这话,他也很明白闻美生这办法的确是一个高招,保住了钱,而且还留在了镇政府,对一个主管财经的镇长来说,给他搞钱就是帮他,能怨他吗? 邰镇长,不要说那些气话了,还是去好好落实吧。司徒树仁见邰国平没有说话,语气也就缓和了许多。 邰国平回到经委办公室,吩咐储丽云通知邝富文和季林下午到镇经委来开会,又安排翁玉成负责起草一份光华与东星合并的文件,送到镇政府办公室,用镇政府文件发文。安排好工作后邰国平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第八章 星期三上午,闻美生叫司机小丁把他和邰国平、储丽云送到东星机械厂。 季林今天上班也特别早,把办公室打扫干净后,还烧了两瓶开水。又吩咐魏则兰到街上买了一些水果和烟。然后两个人坐在办公室里说些闲话,等候闻美生他们来。 9点钟,闻美生他们便到了东星。东星的厂房全部出租出去了,只留一间小房做办公室。几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下,魏则兰忙着倒茶,季林给每人分了一包烟,然后坐下向闻美生他们汇报厂里一些情况和问题。汇报结束后,季林便主动站起来,说,邰镇长到我们东星来得少,闻书记和储主任也是没有工作不到厂里来的,今天真是个好日子,经委主要领导都到了,也是我们东星的荣耀,几位领导就好好玩一天吧,我已经在琴韵茶楼订了一间包房,很清静没有人来打扰。 季林,打麻将,我可没带钱的。你先借点本我啊。闻美生一半玩笑一半认真地说。 闻书记,我知道你们今天是来工作的,不会带钱。我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每人先借两千。赢了还钱,输了打条,怎么样。走吧。 于是几个人一起说笑着往琴韵茶楼走去。 闻书记,你们三缺一,我给你们再找一角,还是让我这蹩角将就点。季林走在一旁说。 好你个季林,等一下可别赢我的钱。闻美生大笑着说。 真希望我今天的运气好,赢一回领导的钱。季林说着就到了琴韵茶楼门前。闻美生和储丽云是常客,老板早就认识,一看到他们来了,便迎上前,满脸堆笑地把他们引到好运来包房。 麻将场子已经摆好,季林事先打了招呼。闻美生和邰国平先坐下,储丽云与魏则兰在一边谦让起来,季林埋头上前将储丽云按到桌旁坐下,说,储主任,你就别让了,魏会计是打我的替班的,等下我要搞服务。说着自己在空出的一方坐下来,开始吧,我是主,我先请。说着抓起色子一抛:8点。要得发不离八,今天闻书记运气好,正好请到闻书记先做桩。 闻美生、邰国平和储丽云在东星打了一整天的麻将,最大的赢家还是闻美生,其次是邰国平。储丽云输了一千三百块,不过算起帐来还是赢了七百块。季林输了一千五百块,魏则兰是替补上场的,也输了六百块。晚上,在琴韵茶楼吃的饭,这餐饭虽然没有什么大鱼大肉,也没有长河黄龟,但是每一道菜都做得很别致,有本地的春鱼炒蛋、桂花皮蛋、藜蒿炒腊肉、烧腊熏鱼、外地的有武汉的香菜圆子、长沙的口味虾、襄樊的泡菜牛肚丝、黄陂的砂钵三合、安阳的扣碗酥肉、成都的泡椒墨鱼仔等二十多个地方名小菜,虽然没有烧得那么地道,但的确是动不不少心思,用了不少功夫。一定是季林安排茶楼老板提前准备的,摆了满满的一大桌,喝的是劲酒。有储丽云和魏则兰两个女人陪着,闻美生和邰国平喝得本来就高兴,再加上季林又让老板在茶楼找来几个小姐,各敬了闻美生和邰国平每人一个“四季发财”,两人喝得就有九分醉意。储丽云和魏则兰今天也喝了不少,季林是主角,喝得最多。要不是有两位女士在,他又要给闻美生表演喝花酒的功夫了。今天几个小姐仅仅只是礼貌性的敬了杯酒,没有一点出格的举动。 喝完酒,几个人又到新开张的风铃歌舞厅唱歌。每人唱了两首歌,都有些撑不住了。闻美生便把季林叫过来,说,季林,你去叫出租车,每个人一辆,送我们回去。 季林走路都飘飘然了,那能叫车子。魏则兰便主动到大街上叫了三辆出租车,把他们逐一扶上车,又付了车钱,叮嘱司机一定把他们安全送到家。 闻美兰他们走后,醉躺在歌厅沙发上的季林,突然坐起来了,并没有象刚才那样醉得不谙事,走路也不东倒西歪了。魏则兰惊讶地望着他,良久才喊出话来,季厂长,你是假装醉成那样子的啊。轻点,别让人知道了,传到闻书记那里去就不好办了。季林打着手示对魏则兰说。你说,我们今天请他们来干什么的,不留个心眼,会误事。报告签了?魏则兰问。签了,闻书记、邰镇长都在上面签了字,就连储主任也画了押。哈哈哈……季林高兴地笑起来。你呀,总是这么精,把书记镇长都卖了。魏则兰说。走,上你家,今天小冬总不会在家吧。季林色眯眯地望着魏则兰说。 季林和魏则兰双双钻进了一辆红色的桑塔娜走了,很快回到了魏则兰的家。季林因为浑身是酒,一进屋,就直奔洗澡间冲澡。魏则兰找了一件丈夫的内短裤,给季林送去,刚进去,季林一把将她拉了过去,将魏则兰的衣服剥了个精光,两个人站在浴头水注下疯狂地亲吻,并在洗澡间那“暴雨”中完成了一场“肉膊战”。 第九章 光华模具厂拍卖开始得比较顺利,基本上是按照镇党委会研究的方案落实的,镇政府关于东星与光华合并的文件已经印发。不过中途还是出现了一点小插剧,那就是光华在城关信用社的贷款问题。城关信用社准备向法院提出起诉。司徒树仁做得比较稳妥,第四天早上亲自到城关信用社去协商。城关信用社主任达杰还是很卖这位镇长的帐,打消了向法院起诉的计划。当然让他打消起诉计划,也不完全是镇长亲自上门的面子。如今的城关信用社不象过去那样,镇政府可以作得了一大半主。现在信用社改革了,步入市场,自主经营,自负盈亏,业务人事都由县联社直管,镇政府连参考权都没有,只不过几个党员的组织关系在镇里管着,又在城关镇范围里开展工作,与镇政府算是藕断丝连。要想城关信用社不起诉,必须找县联社的人出面协调,所以镇党委会通过光华变卖方案的当晚,司徒树仁专程找了一起在市党校学习的同学——县信用联社副主任肖光明,把光华在信用社贷款的情况作了介绍。 司徒树仁说,光华在城关信用社的贷款都是六、七十年代贷的老贷款,现在光华并没有消失,而是和东星合并。东星还有四栋厂房,位置又好,在商贸街上有近二十个门面,一个门面少说能卖八、九上十万元。目前,镇政府比较困难。光华卖了,但光华登记在册的职工有一百多个,需要安置。如果把钱还了信用社的贷款,就无法安置职工,就会引起社会的不安定。所以镇党委决定把光华与东星合并,先开发光华,将光华职工一次性发放补贴安置,现在请老同学帮忙解难。 肖光明当时答应司徒树仁先找城关信用社协商一下,再告诉他结果,并保证一定尽力帮忙。 肖光明还真是讲感情,第二天就打电话告诉司徒树仁,说城关信用社基本上同意了,叫他上门去谈。不过,达杰主任私人有一件事要请他帮忙。达杰想在城关镇河头村买一块宅基地,他看中了一块位置,请司徒镇长出面买下来。 司徒树仁当时就答应了。城关信用社就算摆平了。 光华共计卖了77万元,除去城关信用社的贷款54万元,剩下23万元,再支付下欠职工的工资12万元。这里面有4万元是安置光华厂长邝富文的,怕职工有意见不敢浮在帐面上拿出来公开,所以就隐藏在欠职工的工资中,除去这些,只剩下11万元。而全厂登记在册工人有126名,除去18名退休工人,还有108名下岗工人,11万元就成了这108名下岗职工的一次性安置补贴了,平均每人1000元。这些职工拿走这份钱,然后与厂里签订一份安置合同,此后,与光华模具厂就永远再没有任何关系了。有的人在这厂里工作了二十多年,美好的青春都是在这里度过的。他们拿到钱后,十分伤心地哭了,他们对这个厂有着很深的感情。现在光华模具厂马上就要消失了,他们也就成了真正的无单位的自然人了。人是有恋旧情结的,他们能不伤心吗?但这些人还是很开明,没有人嫌钱少,没有人找镇政府麻烦,更没有人闹事,他们默默地流着泪离开曾经工作过的工厂,去奔新的生活。其实他们的新生活早就开始了,现在只不过是继续,不再有任何牢挂了,一心一意地去继续自己新的生活。 第十章 光华模具厂一百多号下岗工人安置妥了,而十八位退休工人安置却不那么顺利。不知这些退休工人从哪里听到镇政府并没有把那54万元贷款还给城关信用社,而是汇进了镇政府的帐户。镇政府给他们比其他职工多三倍的安置补贴款,他们都不答应,要镇政府给他们买劳动保险,而且他们还咨询了有关法律部门和劳动保险局,国家有这样的政策。并放出话说,镇政府不答应,他们就找县政府,县政府不解决,就到市政府,找市长反映。 郑正中知道这事,急虑万分,马上找闻美生司徒树仁和邰国平来商量解决办法。 闻书记,你的办法最多,你说说该怎么处理这件事?郑正中望着闻美生说。 这事还真不好办,当初确实没想到会发生这事,如果事态不尽快平息,一旦其他工人知道了,肯定要来闹事。我想,目前只有两个办法也许可以解决。一是尽早答应他们的条件,按他们现在的工资额标准给他们买劳动保险,我们可以先派人到劳动保险局了解一下需要多少钱,然后再付款。二是假戏真唱,把他们真的调到东星,并将工资标准提高一点,做工作时,给他们许个愿,说逐步与东星机械厂退休工人的工资接轨。至于这个愿什么时候兑现,谁来兑现,那是以后的事,也许我们都离开了城关镇。 哈哈哈,闻美生鬼点子真是不少,我看这两个办法都可行,最好第二个办法。我们政府也困难,不用出一分钱也能满足他们要求,而且还封住了其他人的口,说我们是实实在在按政府文件执行的。两位镇长还有什么好招?郑正中爽朗地笑着说。 只怕东星不肯接收。司徒树仁说。 不接收,谁不接收我就撤了谁的职,一个企业厂长我们都管不了,还当什么书记啊。郑正中说。 邰国平扫了一眼闻美生说,东星的季林精得恨,他可能不敢明里反对镇党委,要是暗地唆使职工来闹,很容易把问题搞大搞复杂的。 这样能不能,现在不决定采用那种办法,等了解到给他们买保险需要多少钱之后,再来决定。要是买保险数额大,我们就采用第二种办法。到时候,我们在东星上交管理费中抵减这18个人的工资,这样,也就不占东星一分钱了。镇政府一年最多少收2万多元,但可以不用一次性拿出大数额资金来安置他们,而且我们这一届党委政府过去了,下一届党委政府会有办法来处理的,不用我们瞎操心,操心也是白操心,他们不会听,也听不到。闻美生说。 不用派人去劳动保险局了解情况了,18个人买保险最少得二十来万元。就按闻美生书记说的办法,把他们调到东星发退休工资,至于工资涨多少,由司徒镇长去决定,钱由镇政府出,在东星上交的管理费中抵减。闻美生和邰国平两人负责做工作,今天晚上就去找他们,不能拖长了,恐怕夜长梦多。马上要选举了,我们镇不能出什么纰漏。司徒镇长你们还有什么意见?没有异议就这么办了,大家行动吧。郑正中言辞肯切地说。 第十一章 东星机械厂厂房整修工程准备开工了。季林把这项工程承包给县建筑公司一施工队。一施工队队长于祖波是他妻子的表弟,当然这层关系外面的人很少知道。开工前一天,于祖波派车子先拉来了不少的树木,水泥、沙子等建筑材料,堆满了东星机械厂院子,还安排几个人在院子靠门面后墙的地方架起五根长杆,挂上五盏白炽灯,准备夜晚加班。第二天晚上,东星机械厂灯光如火,映红了半个长河县城。灯光下十几个工人正在忙碌着,锯木头的有,下房顶上机瓦的有。整修是从房子后面开始的。闹了大半夜,扰得四周的居民都无法睡觉。次日一大早,好几家主人跑来找工程队,可工程队的人昨晚就离开了,只有一个看材料的老头子,躺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工棚里,问他什么,他都答应不知道。上门交涉的几个人便找东星的厂长,也没找着,于是气得在院子里跳脚骂人。骂了一通人,出出气便走了,可能是要赶着上班。 晚上,东星院子里的灯刚一亮,早上找上门的那几个人便又来了。他们找到于祖波,说,工程队整夜的轰响、吵闹,闹得周围的人家都没法睡了,要他们夜里不能再施工,否则,找环保或者打110报警。于祖波可能已听到看材料老人的汇报了,陪着笑说,各位大哥,对不起,我保证就两个晚上声音大点,光线强些。明晚,我就开两盏灯,少派些工人,尽量让他们做事轻手轻脚些,而且保证晚上只加班到10点左右。请大哥们原谅一下!于祖波说着不停地分烟点火。 几个人见于祖波这么说,就不再过分责难了,要他以后注意点便回去了。 东星机械厂整修工程刚开工两天,季林就拿着要求镇政府减免上交的报告,直接找到城关镇镇长司徒树仁。司徒树仁接过报告看了一遍,抬头望着季林问,夜里那大灯大亮的是你们厂在搞整修? 是啊,司徒镇长,为了赶工期,我要工程队日夜加班,早一天完工,就损失少一点,这个月的门面房租费是一分钱也收不回来了,加上整修需要不少钱,我们厂实在是难以承受,借了不少债务。可这房不整修又过不去。这事我事先向邰镇长、闻书记汇报过,他们也到实地查看了,确实是不能拖了,就要我们自己筹钱整修,镇政府只能出政策,支援钱就有困难了,所以整修的费用我就没来找镇长了。只是这房租费收不起来,镇政府是不是给我们厂考虑减免些。 司徒树仁面露难色,说,季厂长,我们正准备找你呢,镇党委研究把光华那十几个退休工人的工资划到你们厂发。不过你们放心,不要你们厂出钱,只是代发。钱在你们厂上交的管理费中抵付。现在你倒好,要求镇减免上交,这不是让我为难了。这事我一个人作不了主,得党委会集体研究决定。这样,报告先放我这里,等开党委会我一定提交党委研究,到时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行吗?房子你们就加紧整修。 有司徒镇长这话,行了。不过,当初镇党委说光华退休工人只暂且划到东星挂个名的,等光华的事处理好了,再给他们一次性安置。现在如果真要调到我们厂发工资,我担心我们厂的职工知道了会闹事的。季林转了话题说。 季厂长,当初是这么说的,可是事情发生了变化。党委把方案又重新作了调整,光华的退休工人工资只是让你们代发,并没有占你们厂一分钱。县里10月份要换届选举了,郑书记是有希望提拨的,他不想我们镇出什么群体上访事件,尽量把问题在镇内消化。你是知道郑书记的脾气的,何况还是关系到他自己前途的大事。对不?你是个聪明人,对职工要做好解释工作,就算是支持我的工作,支持郑书记的工作,支持党委的工作嘛,镇党委是知道的,你也是个老厂长了,为镇里作了不少的贡献,就再作作贡献啊。 司徒树仁说到这份上了,季林当然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了。于是笑着说,我尽量做工作。不过,司徒镇长,我们厂的上交问题党委可得考虑啊,今年抵不了,明年也可以吗。 我心里有数,季厂长,你就放心吧。 季林返回东星机械厂,他心里已经有数了,镇党委肯定会答应他的要求,只不过是多少的问题。他找来于祖波,告诉他不用再那么大张旗鼓地搞了。季林也听到厂周围的居民有意见。 于祖波把人撤走了,每天晚上派三五个人来加班,他们把房顶的瓦撤下来,把腐烂的桁条、瓦条换下,再铺上一层新油毡,然后把机瓦重新盖上,把一些破损的拣掉,补上一些新机瓦,又用水泥做一个顶,刷一下边,防止大风卷起。每晚只翻动那么一小块,当晚翻下,当晚盖上,晚上10点钟就收工了,这样也就不会影响门店做生意。 第十二章 市兴达房地产开发公司已经开进光华模具厂了,这里再不叫光华模具厂,现今改名为怡居小区。原来的旧厂房全部拆除了,正在动工兴建新房。工地上一片机器轰鸣,人声鼎沸。一幅怡居小区效果图树立在进门的左侧,望去的确很漂亮气派。不远处的喜迎宾宾馆楼前也立了一块立体效果图,上面写着“怡居小区全城最安全最舒适最有品味的居住地,欢迎选购,价格实惠,售楼处设在喜迎宾宾馆307房。电话8626688.” 闻美生每天经过喜迎宾宾馆门前回家、上下班,不自觉地总要望一眼那块广告牌,心里想,现在干事真他妈的还是私营企业快,没几天就干成这样子了,我们安置几个职工还没有着落。光华那些退休工人硬是要买保险,把他们安排到东星还涨了工资就是不同意,他为这事已经挨了郑书记几次批评了,现在真不知道如何解决。 下午,闻美生又吩咐储丽云把光华那几位退休工人找来,他准备最后同他们谈一次,如果他们仍要这样坚持,他决定说服郑正中把钱还给城关信用社,就留他妈的每人1000元,让他们告状去。但转念一想,也不能这样意气用事,毕竟这些工人在企业干到老,现在给他1000块钱打发他们走,于心不忍,良心也过不去。他们不比那些年轻人,还能够重新再来,找一份工作,或做点小生意也能养活一家人。他们这些人本来就靠家里养,这点退休工资也不过是他们平常一点零花钱,打打牌,走走棋的花用。如果断了,怎么好向儿女们要。他们肯定会不顾一切找政府,说不定还会做出过激的事情,到那时,后果就不好收拾了。闻美生想着等一会儿他们来了,如何做他们的工作呢?该说的话都说了,该做的工作也都做了。他陷入沉思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闻美生听到有人叫他。闻书记,闻书记,光华模具厂退休工人代表已经来了。闻美生睁开半眯着的眼,看到储丽云站在门口喊他。便应了声,知道了,带他们到会议室去,我马上就到。对了,把邰镇长一起叫到会议室。 光华退休工人的五位代表坐在会议室里轻声地说着,等待闻美生找他们谈话。闻美生一走进经委会议室,顿时,会议室的气氛就有些严肃。双方在这里已经进行过好几轮的谈判。闻美生一言不发地在靠近窗户的位子上坐下来。不多时,邰国平也到了,坐在闻美生的对面。邰国平轻声问闻美生,闻书记开始吧。 嗯。 邰国平便对五位代表说,大家坐拢一点,我们开始吧,你们先说说,这几天与大家商量的意见。 五位代表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位代表清了清嗓子,说,我们五个人把上次闻书记说的意思向大家通报了,如果镇党委决定把钱还给信用社,我们也不敢说不还。国家的利益不能损害,但是我们这些人在光华干了一辈子,现在老了,养不活自己了,不能成为镇党委的累赘,大家抱定到光华去了结残生。 老方,你不能说这样的气话,镇党委并没有说不管大家,我们不是正在协商吗?邰国平解释说。闻美生自进这会议室就一直没有开口。 邰镇长,镇党委把我们划到东星去,现在我们可以领到工资,但你们这届领导离开了,高升了,谁管我们,我们毕竟不是在东星干到老的,镇党委也应该为我们想一想啊。另一位代表说。 这一点好说,我们早就想到了,只要大家愿意去东星,镇经委下一个文件,你们的工资由经委下拨,东星机械厂代发,你们就不用担心了,镇经委总不会丢下你们吧,它可是镇政府一个重要办公室。这样,你们认为怎么样?邰国平笑着说。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就接受镇党委的要求,到东星去。又一位代表说。其余的代表也跟着附和。 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邰国平转过头来对储丽云说,储主任,你赶紧把那份协议按刚才达成的意见再修改一下,迅速打印出来让大家签字。 通知镇食堂安排一桌饭,请代表们吃了饭再走。一直没有说话的闻美生总算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闻书记,不用了,不用了。五位代表一齐答着。 饭还是要吃的,不管事情办得怎么样。何况我们已经达成了协议,算是完成了使命,应该庆祝庆祝。晚上,我要多敬五位代表几杯,这些天大家为这事辛苦了。我闻美生感谢大家的支持和理解。说着转过头来对邰国平继续说,邰镇长,你好好陪几位代表聊聊,把协议签了。然后又面向五位代表继续说,我有点事先去处理一下,等一会我来陪大家吃饭。说着同五位代表握了握手离开了会议室。 闻美生出了经委会议室径直上到四楼书记办公室,向郑正中汇报了这件事的协商结果。 第十三章 党委会刚散,闻美生便掏出手机打电话,季林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要求减免上交的报告党委会研究了,你报告写3万元,党委决定给你减一半,一万五千元,分两年减免,今年五千,明年一万元。 谢谢你,闻书记,光华退休工人的事怎么处理了?季林在电话里问。 当然是划到你那里去了。不过你也不要怕,只是挂个名。他们的工资由镇经委下拨,你们代表镇经委发放。当然,镇经委下拨肯定是假的,还不是在你们厂上交款中抵付。季林,这事你可不要抵拒啊,镇党委对他们没办法,拿捏你还是有办法的。 我知道,不过这对我们厂也没有什么损害,只不过增加一点工作量而已。 这样想就对了。季林,今晚有空吧,我们找个地方玩几圈。 还是到琴韵来吧,这里好说些。 好,到琴韵。等一下我就来。 你带几个人来?要不要我找角子。 你再找一个吧,我带储丽云来。 好。我在琴韵茶楼等你们。 不多时,闻美生和储丽云就到了琴韵茶楼,季林和另外一个中年人已经坐在包房里摆好了场子等他们。见闻美生和储丽云进去了,两人立马站起来。季林首先向中年人介绍说,这位是闻书记,这位是经委的储主任。中年人忙笑着伸出手与他们一一握手。 随后,季林又向闻美生和储丽云介绍中年人,这位是承包整修我们厂房的于祖波老板。闻美生和储丽云同时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算是相识了。于是,四个人分别坐下,开始玩麻将。由于祖波先抛色子,请到了储丽云先做桩。于祖波随即笑着说,女士优先,美女优先。储主任真漂亮啊。 于老板不愧为是搞建筑的,说话就是甜。闻美生笑着接过话头说。 闻书记,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不认为储主任漂亮嘛。 漂亮,漂亮。闻美生兴奋地说,随即三个人一齐笑了起来。储丽云脸红红的,伸手先端过来两码骰牌,催道,端牌,端牌。几个人便开始码起麻将牌来。 晚饭,每人只吃了一饭肉丝面,赶着时间打麻将。一直玩到夜里1点,闻美生有些倦意了,便说,算了吧,今天就玩到这,改天再来玩。 好,改天再玩。我们先吃点夜宵。季林说。 这么晚了,那里还有吃的。 茶楼里啊,我叫老板准备了几样小菜,喝点酒。季林说。 今天我请客。于祖波说着出了包房,站在包房门外喊,老板,把菜送来,搞两瓶好酒。然后又转身望着房里说,闻书记,喝啤酒,还是白酒。 闻书记喜欢白酒。季林答。 不多时,几位服务小姐把菜送进了包房。 小姐,拿一瓶五粮液来。于祖波说出来后又转头征询闻美生他们,喝这酒行不。 行,这可是好酒,一瓶酒可让好些人吃一年的油盐啊。闻美生说了一句实在话。 几个人一边喝着,一边说笑,季林,这么晚了,我可不敢回家,我那媳妇凶着,不肯开门的。你得给我找个安身的。 睡的地方还不好说,就在茶楼里睡。 储主任,你那口子会不会不让你进屋啊。季林问。 他出差了。 那储主任今晚可自由了,不担心进不了屋。储主任,我们几个就到你家去睡,不反对吧。闻美生开玩笑说。 不反对,都去,我家有好几张大床,够你们几个睡的。 好,好,我们快点吃吧,一起去看看储主任家的床子到底有多大,尤其是她和严科长睡的那张,是不是够大够牢的。年轻人干劲可足啊,是吧,储主任。闻美生望着储丽云笑着说。 储丽云在行政上混了这些年,对这些浑话早就习惯了。闻书记,你放心,我那床啊够大的,也够牢,睡上两个大人一窝孩子也压不塌。 储主任可真厉害,把我们全骂了。 四个人就这样边开着玩笑,边吃着,一个多小时才结束。然后一起到大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季林说,闻书记你先走吧。 好,我和储主任一块走,我先送她到家。她今天可是跟我一块出来的,重点保护对象,不能出事。闻美生满脸堆笑地望着储丽云,期待着储丽云上车。 储丽云不置可否,向季林和于祖波打了声招呼,先上了出租车。闻美生随后也钻进了车里,坐下后隔着玻璃向外挥了挥手,出租车便开走了。季林和于祖波相视一笑,各自拦了辆出租车消逝在清冷的街道尽头。 出租车到了储丽云的家门前停下,储丽云向闻美生一笑便拉开车门下了车,头也没回地向家走去。闻美生坐在车上,不知所措。出租车调转好方向准备走时,闻美生突然叫道,停下,我也下车。一个东西放在她手袋里忘了。后面一句话好象是自语,又好象是对司机的解释。闻美生下了车径直来到储丽云的家门口。每年春节,经委的同志互相拜年来过她家,所以很熟悉。闻美生在储丽云的门前站了一瞬间,终于鼓足了勇气按响了门铃。储丽云已经脱去了外衣,穿着一袭淡黄色内衣开了门,又旋踵进了洗澡间,根本不看进来的是谁,把闻美生给搞懵了,半天不知道关门,直到洗澡间的水声传出来,他才急急地关上门。 闻美生自己倒了杯水,坐在客厅沙发上静静地喝着水,脑子里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储丽云从洗澡间出来,穿一件粉红色罩式睡衣,站在闻美生侧旁,说,你也洗个澡吧,洗澡间有浴巾。说罢便进了卧房。闻美生放下茶杯走进洗澡间,心里十分兴奋,此刻他已完全涤去了刚才在车上那种依违难断的心情,已肯定了储丽云早就默默接受了他的要求。 闻美生洗完澡,用一条蛋黄色浴巾裹住身体,走进了储丽云的卧房,两人很快进入了角色。一阵翻云覆雨之后,两人依偎着半躺在床上,都毫无睡意。你怎么知道我会回头来?闻美生问。 刚才在车上,你一言不发,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还蛮了解男人的。 男人一路货色。 刚才你开门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进了洗澡间,要是别人进来了怎么办? 深更半夜的,谁来按我的门铃,肯定只有你,那时要是面对面真有些难为情的。 你说的还真是的,现在想起来肯定有那么一点儿,不过当时你的行动真把我给吓住了,差点扭头返回去。 猫没吃到腥味,还肯走,不是说男人色胆包天吗。 这不全是说男人的,女人也是,你不正在色胆包天,引男人回家过夜,嗯。 是呀,我就是要勾引你,谁要你上勾,现在我勾住不放,看你怎么办。说着,翻身坐在闻美生的身上,现在我让你知道女人的厉害。于是疯狂地扭动腰枝,发出一阵阵的呻呤。 储丽云终于累了下来,扑在闻美生的身上,突然想起什么,搂着闻美生脖子,身体从闻美生的身上滚下来,说,美生,季林那人你可要防着点,你知道不?听说,他与承包门面的老板有两份合同。一份是公开的,也就是我们看到的那份,另一份是私下订的,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闻美生一激凌,问,你怎么知道的。 一位老板跟我说的。 别信那些人,要是这样,他们还能守住这长时间不说。人呀,向灯的有,向火的有,还能统一得起来,我看早就传开了。 你就那么相信季林? 不,谁也不能全信。 邰国平呢? 一样。 听说他在怡居小区有一套住房。司徒镇长和翁玉成也各有一套。 听谁说的? 当然是内线人说的,千真万确。 闻美生默然不语。 你就没想过卖一个厂?储丽云问。 你个女人知道的消息还不少啊?真不能小看你。 谁要你小看我了。我好歹也是个经委主任,全镇就那么几个破厂,我总有些朋友的。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这些旧厂是要改制的,靠收点房租过日子还能长久吗?不过现在找不到人来买。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都找好了? 谁? 左永。 他?他不是县城建委主任。 人家已经内退了,现在开了一家房地产公司。他看中了我们民众机配厂。民众机配厂我调查了一下,只有4个退休的,登记在册的职工也就29人,阻力不会大。 看来你是早有准备的。 人家还不是为你吗。郑书记那么信任你,邰国平他们就是利用你才把模具厂买出去的。你想想,下半年县委县政府一换届,郑书记就会高升,司徒树仁有可能当书记,到时候,他就不一定那么相信你了,肯定会重用邰国平,还不趁现在把厂多卖几个出去。再说,上面不是强调要加快企业改制步伐,实现民营化。县国营企业都卖了不少,我们把镇办企业拍卖,符合政策要求,也算是你分管企业的成绩,你还担心什么?这事你点头,我操办,我还要把邰国平拉上,让他挑担子。邰国平这人爱钱,但最爱权。他在怡居小区那套房子送给组织部和部长了,是以和部长外甥的名义办的手续。 你是从哪里打听到这些消息的?是用你的身体换来的吧? 放屁。除了我老公就你碰过我身体。你以为我和你睡觉,就一定会和别人上床啊。从现在起再不许你碰我了。储丽云很委屈地说。 好了,我相信你了不成,就按你说的办,我的宝贝。闻美生说着扳转储丽云刚背过去的身体骑了上去…… 第十四章 长河县的夏季,正是流火烁金的季节。尤其是县城,没有成片的树林挡阳,也没有连绵的高山背阴。水泥墙、水泥地让太阳烤得热烘烘的,一靠近,热气逼人烫脸。特别是中午,人们都不敢出门,躲在空调房里睡午觉,直到下午3点钟才敢出来透透气。整个夏季,闻美生最喜欢去的地方是琴韵茶楼或风铃歌舞厅。这两处都有他固定的包房。两处都是承租东星机械厂的门面办的,当然这些费用也就好解决了。风铃歌舞厅是车间改成的,歌舞厅两边建了十几个小包厢,分别按红楼梦中女人物的名字命名,闻美生最喜欢惜春包厢。 闻美生正在惜春包厢里睡午觉,突然有人敲门喊,闻书记,有件重要事向你汇报。 季林吗。进来。闻美生在内面说。一位小姐打开包厢门出来了。季林进了包厢,站着急急地说,闻书记,出事了。中午于祖波带一伙黑道人到我家里要钱,他们说,如果再不还钱就带人去你和书记镇长家。 哪个于祖波? 就是整修厂房的工程队队长。 啊,是他。你做做工作,等明年再给他解决。 说了,他不同意。说他没钱给职工发工资了。要是厂里没有钱可以把两个门面他抵帐。 一时说没钱发工资,一时说要门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他肯定是看中了东星那黄金地段的门面了。 可能是吧。不管怎么说,我们的确是欠他的钱啊。 欠他多少钱? 加上上两次工程款,共计10多万元。 这也要不了两个门面,一个门面少说要卖八、九上十万元。 他说只能6万元一个。要不还钱,要不就给两个门面抵帐,下差部分他付现金。我看还是把靠边的那两个门面给他抵工程款算了,再说我们厂也需要钱把门口下水道清理一下,一下雨,水就排不出去,污水直往上冒,满地横流,臭气熏天。 季林,你他妈的别尽想一些修房子、清水沟的老道道,骗不了人的。想钱也得想出点新办法来。要是把那两个门面给他了,其他债主知道了马上就会蜂涌而来,你这些门面还应付得了吗?到时候如何收场?闻美生生气地说。 哪怎么办?说不定今晚他们就要去你家的。 闻美生没有回答,沉默良久。然后说,这样吧,你先告诉他,半个月内还清工程。 他要是不相信呢? 你先做做工作不行啊,真做不通,给他签订一份还款协议,到时候再不还款,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妈的x,他就量定我们没钱了是不是?闻美生火气十足地说。季林见闻美生发了火,不敢再说什么,默然退了出来。闻美生也无睡意,随后离开了风铃歌舞厅。 闻美生刚回到镇办公室,季林又打来电话。闻美生接完电话,连忙喊上翁玉成和他一起又匆匆忙忙地赶住东星机械厂。因储丽云这些天和邰国平忙于民众机配厂拍卖的事,经委只剩下翁玉成一个人闲着。 闻美生和翁玉成赶到时,东星机械厂门前围了好几圈人在看什么。闻美生插进去,季林迎了上来。 人呢,怎么样了?闻美生急急地问。 送医院抢救去了,公安局110来了,正在调查。季林答。 潘志刚跳楼难道事先没有一点迹象?闻美生接着问。 前几天,他找过我,说患了重病,需要不少药费,要求厂里帮助解决一点。我当时答应等处理好工程款这事,专门找领导汇报,争取给他解决几百块钱,完全没想到他会来厂里跳楼自杀。 伤势怎么样? 很重。还处在昏迷状态。 要是死了,你我都不好交代。要医院尽力抢救。等下我们一起去安慰一下他的家属。 潘志刚没有老婆,他的前妻是乡下人,长得不错,年纪比他小七八岁,当时同潘志刚结婚,只是看中他是城关人。后来潘志刚失业了,就和他离婚了。生了两个孩子,都给了潘志刚。大儿子在外面打工,小女儿读中学。他自己在建筑工地上打短工,收入不怎么固定。季林介绍说。 家里还是比较困难的。 嗯,比较困难。 你先想法子借给他1000块钱,再想办法通知他打工的儿子回来。啊,等他醒过来后,问他为什么要跳楼自杀。闻美生吩咐说。 啊,按你说的办。 对了,公安局110是谁来了? 110巡逻队的副队长李奇带小温三个人一起来的。 我去和他们打个招呼。闻美生说着进了办公室。李奇正在询问目击证人。李奇与闻美生早就是熟人,见闻美生进去了,便站起来主动向他打招呼,闻书记,你来了,请坐。然后吩咐另一名巡警询问笔录,自己转到闻美生旁边坐下。 李奇队长,查出来什么情况? 没有什么新情况,据目击者说,伤者今天一早就来了,在这里转了很长时间,大概2点钟左右才上到三楼,站在栏杆上满脸淌着泪水,有几个人看到他站在上面危险劝他下来,他带着哭腔说他不想活了,想跳楼自杀。于是来了好些人劝导他想开点。这些人越劝他他越是哭得伤心,有两个青年人一边打电话向110报警,一边上楼去准备拉他,还没有靠近,他便跳了下来。我们赶到时,潘志刚已经躺在地上,不过还有一口气,我们就将他送到医院抢救。李奇侧转脸向闻美生介绍说。 他未跳楼之前,没有说什么别的话? 没有。只是流泪,不停重复一句话,我不想活了,想活也活不成了。 想活也活不成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人逼迫他不成?闻美生说。 具体情况我们也不知道,只有等他本人醒过来。李奇说。 这时,季林进来了。望了望闻美生他们,说,闻书记,李队长,潘志刚死了。 闻美生听了这话一下子僵住了,良久,叹了口气说,死了,怎么处理?闻美生象是问自己,又象是问李奇他们。然后,吩咐季林说,季厂长,天气热,你想办法把尸体送到殡仪馆保存,再通知他的亲属,注意要做好工作,不能让他们闹事,尽量满足他们提出的条件。我先回镇政府向郑书记汇报。随后又侧脸对翁玉成说,翁主任,你就留在这里帮季厂长处理这事。 闻美生安排妥当后,便匆匆忙忙地走了。随后,李奇也带着三名巡警离开了。季林先打电话通知魏则兰要她想办法通知潘志刚的亲戚,他和翁玉成分头去医院和殡仪馆联系处理潘志刚尸体事宜。 第十五章 闻美生回到镇政府大楼,直接去了郑正中办公室,向他汇报了东星机械厂发生职工跳楼事件,以及他当时采取的处置办法和准备对这起突发事件的处理想法和措施。郑正中没有过多责怪他,反而对他所采取的处置办法给予了肯定,要求他全面负责处理好这起突发事件,尽量不要让事态扩大,造成过大的不良影响。一切要围绕稳定大局出发,安抚死者家属,查清事件原因,化解矛盾,从速处理。 闻美生出了书记办公室,便与翁玉成联系。翁玉成在电话里告诉他,死者尸体已经拉到殡仪馆了,附近的亲属也来了,他的亲属没有说过激的话,暂时也没有提出什么要求,目前出来主事的是潘志刚姐夫。潘志刚没有兄弟,只有两个姐姐。他的儿子还没有回,估计明天上午到。 好,你们要注意潘家的动向,及时了解情况,多做些家属工作。你通知季林,要他派职工二十四小时在殡仪馆值班,翁主任,这段时间你主要负责处理这件事,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嗯。 啊,你告诉季林要他一定把这件事给我处理好,不能出半点漏子,你督促他,把责任压给他。懂吗? 我明白了,闻书记,你放心,一定按你的要求办。 闻美生打完电话,便去自己办公室,茫然地坐在办公桌前无所适从,好一阵子也没理出要办的事。突然想起储丽云来,便想给她打电话询问一下民众机配厂拍卖的事。这时,有人敲他办公室的门。闻美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说,请进。 进来的是季林。 闻书记,有一件事要请示你。季林仍象以前那般满脸笑容地边说,边在闻美生办公桌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季厂长,有什么事,是关于潘志刚跳楼自杀一事吗?说吧。 处理潘志刚跳楼自杀这事一动手就需要钱,可我们厂现在一分钱都没有,是不是处理两个门面,这样,工程款那事也可以了了,这边也有钱处理潘志刚跳楼自杀这事,两全其美,你说呢? 季林,你怎么老想着处理那两个门面,你就不能想点别的办法,我不是跟你说了,两个门面处理起来容易,但出现的连锁反应你挡得了吗? 可现在急需要钱啊,你让我到哪里去想办法,总不能让我把老婆卖了来为厂办事吧。季林也有些急了。 好吧,你卖。但我可告诉你啊季林,出了事我可不给你担责任。 我们内部操作,应该不会有问题。闻书记,我们尽量做稳妥些。 只要不出岔子就行。潘志刚跳楼自杀的事你可得多操点心,尽量把事情化小,处理也要快,不能拖长了,时间一拖长好多事情就接二连三地来了,到时候防不甚防。 对了,我忘了给你汇报。刚才在医院我跟他两个姐姐和姐夫谈过,她们的口气并没有过分责怪我们,她们提出潘志刚未自杀之前诊病的费用想让我们厂出。 多少钱? 还没说。 啊,你尽量把这事处理好,10月份县里就要选举了,这节骨眼上,不能出娄子。 闻书记,这事你尽可以放心,我保证处理好,不给你和镇党委带来半点麻烦。季林又恢复一贯的笑容说。 好,你这句话受听。闻美生也笑了起来。 第十六章 储丽云办事能力的确让人信服,半个月时间就把民众机配厂出卖的协议签好了。而且这份协议让闻美生很满意。尤其是卖出的价格,每平方米260元,比光华高出40元,这让他很好向郑正中和党委交代。 闻美生这些日子忙于东星的事,没有过问民众机配厂改制的事,本来想叫邰国平去帮储丽云的,可邰国平要到市党校学习,最后只好全权交给储丽云了。虽然,想卖民众的是储丽云向他暗中提出来的,但要真是弄出乱子来,还不是他的责任。现在他真的是放心了,储丽云不仅把合同签好了,而且还把民众的退休工人和登记在册的工人安置得妥妥当当。尤其是在安置登记在册的工人上,让闻美生不由自主地从心底里生出:以后可真不能小觑这女人了。 储丽云在安置民众机配厂登记在册的工人时,分三个层次,即35岁以下为一层次,50岁以下为一层次,50岁以上为一层次。35岁以下的有10人,储丽云将他们介绍到左永的建筑公司当工人,每人还发放安置费500元。50岁以下的有11人,3人安排在新开发的小区搞卫生员,另外9人也通过左永关系介绍其它地方搞门卫或卫生员,每人也发放安置费1000元。有5个人不愿去,因为他们已经有新工作或做了生意,开了门店,就纳入50岁以上人员一起一次性安置。民众登记在册的工人共计29人,50岁以上只有8人,这些人参照光华的安置办法,每人发放一次性补贴3800元,比光华高出2倍多,加上大部分职工都已经重新安置了工作,所以他们这些人也就抱不成团,各自领了安置补贴费离开了民众机配厂,储丽云就这样很平稳地把职工安置妥了,没有发生任何风波,还赢得了不少职工的好评。 民众机配厂占地面积比光华小1000来平方米,只有2500平方米,但地理位置比光华要好,在城区主街道旁。在整个数额上民众少光华12万元。但民众没有银行贷款,只有一笔比较大的应付款,1989年从武汉一家机配厂购进一批材料,一直没有支付货款。民众机配厂刚签订拍卖协议,对方就上门来催讨这笔材料款,还带来了两名法院的人。当然,这内面肯定有内线报信,不然他们不会有这么灵通的顺风耳,何况长河县离武汉460多公里。储丽云把民众厂长骆名义找来询问情况。骆名义说事是有这回事,帐上的确有一笔未支付的材料款,大概有16万元,听说当时是因一个住来纠纷没有支付这笔款,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只有老厂长晓得这事的来龙去脉,可惜他上个月去世了。 储丽云找到闻美生,把这情况向他作了汇报。闻美生听后问储丽云有什么好办法。储丽云说,对方有根有据,而且带来了法院的人,我看不付这笔款不行,打官司我们很难赢,而且还会耽误民众的改制,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到时还是要付这笔款。 闻美生觉得储丽云说的有道理,就将这情况给郑正中作了汇报。郑正中一心想着少惹事端,保持稳定,在县选举之前不出大问题就可以了,就同意了闻美生的意见,将这16万元材料款从民众拍卖款中直接支付给了对方,对方拿到钱就离开了长河。 民众机配厂总共卖了65万元,除去安置职工10万元,民众19名职工再就业安置费7万元,支付下欠职工工资和外欠款11万元。再减去那笔材料款,只剩下21万元。而这笔钱镇政府只得到15万元。另外那6万元交了税费和改制时费用开支。 这个结果司徒树仁当然不满意,在党委会上闻美生介绍完民众拍卖的情况后,本想提出自己的看法的,但他最后还是沉默了,因为他明白已经形成了事实,说了只是得罪人。 郑正中一改过去让别的党委成员先说意见最后由自己总结的惯例,主动先谈了自己对这次改制民众机配厂的看法。他说,民众卖了,镇政府或多或少是收入了十多万元,总比放在那儿一堆烂砖头一块荒草坪要强,再说职工都得到了妥善安置,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次我们帮助大部份职工重新找到了工作,这是我们政府以人民利益为重的具体体现,经委的同志要好好总结经验,写出有深度的典型材料上报到县里,同时要在报纸电视上做好宣传,把我们镇党委做的工作要尽量宣传出去。 党委会的其他成员看到书记这样说了,纷纷顺着书记的思路讲了自己的见解,大谈这次改制民众机配厂所取得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坐在一旁的闻美生没有想到这事会取得这般效果,有些无所适从,不停地用余光扫视司徒树仁,他发现司徒树仁脸上非常平静地挂着一丝淡淡的笑,象一口深不见底的潭水,上面起着微微的细波。闻美生仿佛跌入了这深潭之中,陷入深深的沉思。直到散会之后,他还没有想出司徒树仁那笑的后面到底隐藏着什么? 第十七章 完全出乎闻美生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那就是东星机械厂职工潘志刚在厂里跳楼自杀事件的处理,竟然是那般顺利。潘志刚家人和亲属没有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只是要求厂里出2000元安葬费和潘志刚以前住院的医疗费3540元。 那天,季林和翁玉成一块来向闻美生汇报的。闻美生听了他们的汇报后,很高兴。当场把季林和翁玉成表扬了一番,说季林当了一辈子厂长就这件事处理得快、好、有水平。季林当然也没有放过闻美生今天这兴奋的心情,把他拍卖东星机械厂两个门面的事随后也向他汇报了,闻美生听了果然没有上几次那般生气,只是淡淡地说,你们厂发生这事需要钱,处理两个门面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你要注意说话的口径,莫让人抓住把柄,引起连锁反应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闻书记,这你就放心,我保证不会给你带来半点麻烦。季林高兴地回答。 今天高兴,我们找个地方玩玩。闻美生说。 好,还是老地方。 通知储主任一块去。小翁、我和你四个人好好较量较量一下技艺。闻美生笑着说。 我去通知储主任。翁玉成说着出了闻美生的办公室。季林随后也出了门,说,我去准备场子等你们。 季林离开不久,翁玉成又返回闻美生的办公室。闻书记,储主任说有事不能来,还是你亲自给她打电话。翁玉成说。 闻美生便用手机给储丽云打过去,对方关机了。闻美生心里很不痛快,但脸上还是笑着,对翁玉成说,她没空就算了,叫季林再找一个,你去找政府办公室邬主任,让他安排镇车子送我们去东星。翁玉成便下楼找邬主任去了。闻美生又给季林打了个电话,让他叫魏则兰来打麻将。 储主任不来啦?季林问。 没联系上。 啊,闻书记,魏则兰到广州去了。要不我再找个人来。 算了,不玩了。闻美生心中不由升起一份无名的烦躁,语气重重地说完挂了手机。 闻美生坐在办公桌前,心神不宁,无所适从地翻翻东挪挪西。就在这时,翁玉成进来了,说,闻书记,车子在下面等着。 不去了。闻美生果断地说。猛地,又突然想起什么,随即接着说,啊,翁主任,我们到民众机配厂去看看。说着出了办公室,和翁玉成一块下楼,两人坐镇政府小车往民众机配厂而去。 车子在民众机配厂内一块空地上停下,闻美生眯着眼半睡半醒状地在车上坐着,翁玉成下了车,看到有一批工人正在拆民众机配厂的旧厂房,有几个是原机配厂的职工,翁玉成认识,便过去向他们打听问,师傅,镇经委的储主任到这里来了吗? 储主任有好几天没来了,听说她正在同丈夫闹离婚嘞。有人回答说。 闹离婚。谁说的?翁玉成惊问。 邬厂长说的,听说是储主任在外面有了情人。 胡说,你们以后不要胡乱说了,储主任不是这样的人。翁玉成大声喊,眼睛不停地向小车这边张望。 司机小丁下车上厕所了,小车内,只有闻美生一个人坐着,他也听到了刚才那些职工的话,立马掏出手机向储丽云打电话,这次通了,储丽云接了电话,丽云,你…… 闻书记,对不起,我真的有点急事脱不开身,你先找个人玩,我争取赶过去。储丽云抢过闻美生的话头说。 丽云,我不是说这事,我听说你婚姻有问题,是真的吗? 嗯。 怎么会这样的?是不是我…… 闻书记,你别乱想,不关你的事。是姓严的在外面有女人了,想离。 啊,丽云,你可要坚强些。 没事,不就是离婚吗。这社会离了男人还怕活不成啊,我活得更开心些。 丽云,你在哪?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电话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又传来储丽云的说话声,闻书记,改日吧,我们正在办离婚手续呢。你放心,我不会死的。 丽云,怎么这么快,你们闹了多长时间了。 那晚你到我家里之前,我们就闹了。姓严的和一个私营企业的老板好上了,她有钱。 等一下我让小丁去接你,我们找个地方轻松轻松,调节一下心情。 不,等一会我要收拾东西,房子给他了,我搬出来租房子住。 孩子呢? 跟他。 那好吧,有什么事打电话我。你呀,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也好帮帮你呀。 谢谢。我能挺过来的。 闻美生挂了手机,他看见小丁和翁玉成还在和那些工人说笑,便喊,小丁,走呀,我们到东星机械厂去。闻美生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胸口堵得发慌,他想去找点乐子驱逐这种无名的苦闷和不快。闻美生对刚上小车的翁玉成说,翁主任,你和季林联系一下,说我们正在去他们厂的路上。 翁玉成立即拿出手机与季林联系起来。 第十八章 十月,长河县政府换届选举正式开始了,郑正中作为副县长候选人参加了竞选,并且如愿当选。 郑正中高升后,空出了城关镇书记的位置,而这个位置却有两个人争,司徒树仁和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刘飞,城关镇镇长位置虽然没有明空出来,但从现行的行政干部提拨规律和发展的顺序看,很有可能空出的,只要司徒树仁坐上了书记的椅子。所以也有好几个人在积极地活动。其中邰国平就是一个。然而,这一规律却让一个人给打破了,这个人就是刚当选的副县长、原城关镇党委书记郑正中。当组织部门向他征求意见时,他力主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刘飞担任城关镇党委书记,闻美生担任镇长,将司徒树仁提拨到另一乡镇担任书记。郑正中努力地为自己的这个方案展开了活动。郑正中有自己的想法,司徒树仁当书记后,他这位副县长从此在城关镇就没有说话的份了,司徒树仁不会卖他的帐的。而让刘飞当书记,自己为他出了力,刘飞一定会感激他。再说他刚到城关镇要一段时间熟悉情况,培植亲信。闻美生在城关镇工作多年,熟悉城关镇情况,有一定的根基和人缘,又是他的人,一定会听他说话,所以他乐于为他奔走。 郑正中的活动见到了成效,县常委会在研究城关镇干部人选方案时,基本同意郑正中的建议。等组织部门考察后,正式宣布。然而就在组织考察之中,长河县纪委和公安局同时收到了一封检举信,主要是揭发城关镇东星机械厂厂长季林用6000块钱买职工潘志刚自杀。 县纪委和公安局联合进行调查,潘志刚的姐姐终于拿出潘志刚留下的遗书,揭开了潘志刚跳楼自杀的真象。 潘志刚在遗书中说,他患了肝癌,医生已下了死亡“判决通知书”,他便找季林要求解决医药费,季林便向他做工作,说他这病治好是没有希望的,要他为后事想想,为孩子想想,给孩子留下点什么?儿子没有成家,女儿还在读书。都需要钱,如果有机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能给孩子挣一笔钱问他愿意不?潘志刚答应了。于是季林就让他到厂里跳楼自杀。 联合调查组审问了季林,在潘志刚的遗书面前,季林承认了事实,他主要是想用这手段来催逼镇里尽早作出决定,让他把厂里两个门面以低价抵帐。而这两个门面得主竟然是季林自己。联合调查组顺着这条线索,很快查出季林降低工厂门面出租金,用高额水电费形式,每月每个门面多收取水电费200元私吞。 季林一案牵连到闻美生许多问题,县委否定了郑正中方案,改为司徒树仁担任城关镇党委书记,但邰国平没有当上镇长,因为县纪委又收到举报信,揭发邰国平在改制光华模具厂时,设圈套故意压低价格,自己从中谋利,县纪委正组织力量进行调查。 储丽云同丈夫离婚不久,便辞去了镇经委主任职务,办理了病休手续,每月拿70%的工资在家里休息。其实,她并没有真正休息,而是和左永合伙办了一家建筑公司,在长河县城搞房地产开发,有了自己的车,也有了自己的新楼房,家里就缺一位男主人。她整天在长河县城奔来跑去的,日夜忙着,真的是没有时间考虑这事,她过得很开心,也不需要急着找男主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