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香》 第一章 一尸两命 大周王朝,阳春三月,正是春意盎然的时候。 坐落在京城南段的瑞王府里一片清静闲适,昨个是瑞王萧宇承的生辰,自然是热闹非常,而且瑞王最宠爱的侧妃在昨天被查出有孕,更是喜上加喜的事情,很是欢喜了一番。 而在那片喧闹过后,整个王府也能得了难得的几日清闲。 下人们多是趁着这个时候得些休息,三三两两的往阴凉地方坐一坐,说些闲话逗趣,而主子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与他们计较。 不过这些轻松惬意都在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来后被全然打破。 “快来人啊!传稳婆,王妃要生了!” *** 穆鸢是被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弄醒的。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觉得自己的肚子如同撕裂一般的疼,整个头皮都是麻的,每块骨头都似乎在发抖。 穆鸢感觉自己的眼前都是模糊一片,因为疼痛,她的眼眶里已经积蓄满了泪水,以至于根本看不真切眼前的情景。 作为全职写手的穆鸢,生活很简单,除了守在家里码字更文就是去各个论坛里闲逛。脑袋里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她完成了全勤任务,把新的章节发表之后她就心满意足的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睡觉。 可是谁来告诉她,只是睡睡觉,怎么还能这么疼?难道是地震了自己被房顶压住了? “娘娘,可莫要松劲儿,稳婆就要来了。” “快来人,参汤怎么还没端来!” “娘娘,您醒醒,别睡啊。” 声音熙熙攘攘的堆在耳朵边上,就好像在脑袋里头炸开一样。 而后,穆鸢感觉到眼前黑了黑,嘴巴被人捏开,紧接着,温热带着略微苦涩的液体就被灌了进来。 下意识的咽下,穆鸢皱紧了眉头,努力地瞪大眼睛,让水汽散开,才算是看清楚了眼前的情景。 枣红色的床架,上面盖着的是大红色的软缎,大多大多的牡丹刺绣铺展开来。穆鸢努力的偏了偏脑袋,就看到了屋子里头乱成一团。 这绝对不同于正常认知的场景让穆鸢的脑袋停滞了几秒,而后因为肚子越来越剧烈地坠坠的疼痛,穆鸢倒也清醒了不少。 “都给我站住!”穆鸢紧紧的皱眉,费劲的用手肘撑起了身体,然后直接一把拽住了离她最近的一个小姑娘的胳膊,“你叫什么名字?” 在陌生的环境里,问这是哪儿或者我是谁,都很容易被别人当成傻子或者疯子,穆鸢虽然浑身疼痛,可是好歹脑袋还是好用着的。 那姑娘穿着翠绿的绣花长裙,外面是一件浅色短衫,纤弱的手腕被穆鸢握住了的时候猛地抖了一下,那张秀气的小脸上都白了几分,然后才磕磕巴巴的说道:“娘娘……你不认识奴婢了吗?奴婢……奴婢是碧荷啊。” 碧荷? 穆鸢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感觉到明显的凸起后她瞪着眼睛问了句:“我可是叫,宋璃?” 回应她的,是碧荷越发惊慌的脸孔,但那双眼睛分明是认可了穆鸢的话的。 穆鸢直接甩开了她的手,整个人都望着床里头缩去。 这不是梦,是的,绝对不是,如果是梦,她的肚子不可能一个晚上的时候就像是吹气一样的鼓起来,还能疼得她死去活来。 碧荷,宋璃。 这两个名字穆鸢无比熟悉,因为这就是她起的,她写的小说里头的两个炮灰的不能再炮灰的女配! 既然是小说,她自然是要给女主一个美丽的外表和讨人喜欢的个性,身世或许凄惨,可是因为主角光环的存在,女主自然是可以出淤泥而不染,在黑暗中都可以大放异彩,最终爱情圆满人生赢家。 只不过穆鸢记得很清楚,她的女主叫做宋婉言,宋家庶出的二小姐,从小忍辱负重,用真爱赢得瑞王爷萧宇承的真情后,从此顺风顺水,以至于最后在萧宇承登基为帝后,宋婉言凤冠霞帔,独宠后宫,成就了帝王帝后忠贞不二的佳话。 而现在“自己”的名字,宋璃,则是宋家嫡出的大小姐,便是聪慧可爱,但因为她有一个主角妹妹,所以宋璃越优秀,就越能成为衬托主角的炮灰。 宋璃从小就是锦衣玉食,顺风顺水,及笄后又在家族的依托下作了瑞王的王妃。是的,就是宋婉言一生真爱誓死不渝的瑞王萧宇承。换言之,宋璃成了两个人之间的绊脚石拦路虎,所以她被无情的铲除了。 而铲除的方式,则是穆鸢轻描淡写敲在电脑上的一句话。 隆鼎五年三月,瑞王妃宋璃难产而亡,终年十七。 “不,我不能死……” 穆鸢能感觉到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尖锐的疼痛,那隆起的腹部在穆鸢看来就好像是架在她脖子上头的尖刀一样可怕。 葱白的手指死死地抓住了床榻上的软垫,穆鸢感觉到嘴巴里有甜腥的味道,那是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她努力的睁开眼睛,再次用瘦弱的手掌死死地攥住了碧荷的胳膊:“稳婆呢,怎么不见稳婆!” 碧荷似乎被自家主子吓住了,眼睛里都带了泪花,急忙忙道:“娘娘,稳婆就要来了,您且忍忍啊。” “快,快些。”穆鸢几乎要咬碎了自己的牙齿,躺平了身子,努力的深呼吸让自己留住力气。 之后屋子又恢复了那种乱糟糟的场面,稳婆似乎来了,她能感觉到有人摁着她的肚子。穆鸢疼得几乎没了知觉,她只能听着耳边的话,用力,再用力,并且在心里咒骂着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要写死这个可怜的女人,这一定是报应! “不行了,娘娘大出血,”双手都是血红血红的稳婆脸上已经因为着急见了汗,情急之下直接一脚踹在了碧荷腿上,“快去问问王爷,保大还是保小。” 这话,她没有避着穆鸢,让穆鸢听的真真的。 然后,刚一穿越就被强迫着生孩子的穆鸢就直接闭上了眼睛,因为没人比她自己清楚那个瑞王爷对待宋璃到底有多么冷淡。 没多久,她就听到碧荷那个胆小的丫头在门外发出了让人头皮发麻的哭喊声。 “王爷,救救我们娘娘吧!您救救她!” 然后,就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从窗户缝里飘进来:“王爷已经说了,要保住孩儿,碧荷,想来姐姐也是这般想的,她那么温柔大度自然是更希望孩子好好生出来的。” 穆鸢睁着眼睛,看着大红色的床幔,大脑一片空白。 *** 隆鼎五年三月,瑞王妃宋璃难产而亡,终年十七。 一尸两命。 第二章 宋氏婉言 穆鸢很可悲,因为她刚一穿越就被炮灰了。 穆鸢也很幸运,因为他发现自己没有彻底死绝,而是成了鬼。 她是无神论者,从来不相信什么妖魔鬼怪的事情,但是现在连穿成自己小说里头的炮灰这种事情都发生了,还有什么发生不了的? 穆鸢很自然的就接受了她现在成了个阿飘的事实,低头看了看身上,一身素白的儒裙遮盖住了身体。 因为是鬼,没有实体,所以穆鸢无法从水面或者镜子里看到她自己现在的模样。 小说里头的宋璃长的是很漂亮的,在宋婉言被圈在后院不得出的时候,宋璃是整个京城里最好看的女子。当然,一切都在宋婉言现于人前时成了泡影,不过穆鸢并没有自虐到要和主角比美的程度。 她只是担心的是,电视剧里头的鬼总是蓬头垢面,面目可憎。虽然现在死了,可是穆鸢可不希望她也变成那个样子,女孩子总是喜欢好看些的。 穆鸢飘出了屋子,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地上哭的凄惨无比的碧荷。 这让穆鸢有些不忍心,这是个好姑娘,忠心也老实,只不过穆鸢记得就在十天后宋璃下葬时,碧荷也跳进了坟墓里陪着宋璃去了。 眼睛转向了一旁,近在咫尺的两个人让穆鸢一愣。 男人身材颀长,姿容英伟,一身藏蓝色的锦缎长袍看上去甚为贵重。他的眼睛里带了不舍和怜惜,只不过却不是因为死在屋子里头的宋璃,也不是因为趴在面前哭的撕心裂肺旳碧荷,而是紧紧的看着怀中的女子,一眨不眨的。 而依靠着男人的粉衣女子正拿着锦帕抹了下眼角,一双桃花般好看的眼睛中簌簌的流着泪珠。女子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抓住了男人的衣衫,声音温柔却又哽咽的让人心疼:“三郎,姐姐去了,姐姐的孩子也没保住,我……我恨不能和她一起去了才好。” 男人脸上露出了更加怜惜的神情,他抱紧了粉衣女子:“婉言,莫要如此,这一切都是宋氏的命,我知道你难过,但也莫要为了她苦了自己。” “三郎。”男人的话似乎感动了女子,她哭的越发戚戚起来。 可是没人看得到,站在他们面前的穆鸢现在的脸都快要皱成一团了。 瑞王萧宇承行三,想来被女人称呼为三郎的就是他了。而粉衣女子称宋璃为姐,这瑞王府里也只有宋婉言一人。 看着自己塑造出来的男女主角,男的高大帅气,行为有礼,女的温婉贤淑,姿容俏丽,怎么看怎么是一对璧人。 但是往往角度不同看到的事情就不一样,刚刚经历过彻骨的疼痛以及一尸两命的可悲死法的穆鸢,此刻看着相拥的两个人,却只想一巴掌呼他们脸上。 里头的女人,尸骨未寒,你们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她的亲妹,却不想着为她悲伤一下,却要在那个可怜女人的门口秀恩爱,摆出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要不要脸啊。 而且穆鸢听得很清楚,宋婉言的声音,和刚刚在窗外说保孩子放弃她的是同一个。 穆鸢气得发抖,事实上她真的抬手打过去了,无奈已经成了女鬼的穆鸢根本没办法打到人,她的手臂直接从两个人身体中穿过去了。 不想再看这两个人你侬我侬,穆鸢带了一肚子怨气想要离开,却在经过花园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碗鸡汤倒了没有?” 鸡汤?穆鸢愣了愣,然后就飘了过去。成了鬼少数的几个好处里就是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别人面前偷听,丝毫不用顾忌会不会被发现。 万一被发现,吓死的也是别人。 飘过了一座假山,穆鸢看到了两个穿着和碧荷差不多衣服的丫鬟,其中一个看上去颇有些盛气凌人的架势,个子也高,而另一个则有些唯唯诺诺。 就听到那个高个丫鬟说道:“阿红,鸡汤和那药底子,切记都清理干净。主子吩咐的事情,你可不要留了尾巴,不然谁都救不了你。” “芊芊姐,我知道已经把鸡汤倒了,碗也砸了,你可莫要吓唬我。”阿红抿紧嘴唇,脸上还有些白。 芊芊则是露出了笑容,看上去对阿红的话颇为满意。她伸出手,从自己的头上拔了一根碧玉簪子,瞧着那玉脆生的很,微微低了头便将它轻轻地簪进了阿红的发间。 阿红伸手摸了摸,而后就露出了笑容。 “王爷让我告诉你,这事务必要咬住死扣,任谁都不能说的。”芊芊说着,又从袖口拿出了一包银子,“这里头是十两银子,还有你的卖身契,带着这个速速离开吧,以后不要再回京城。” 阿红看上去倒是没多少留恋的,她本来就是瑞王府的粗使丫头,惯常不被人记得,哪怕现在跌死了也没人收尸。如今能得了银子回家自然是好的,虽然只有十两,但是也足够阿红几年吃喝不愁,况且还有卖身契,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东西。 欢喜爬上了眼角眉梢,阿红拿过了银子塞进怀里,伸手摸了摸确定妥帖的放好了,方才说道:“谢谢芊芊姐,我定然听了王爷的话,再也不回来了,以后……” 突然地,阿红就住了口,就连芊芊的脸上都略略白了一层。 使劲的搓了搓手臂,阿红犹豫的问道:“芊芊姐,你绝不觉得冷了?” 芊芊只觉得突然一阵冷风吹来,彻骨的寒意让她汗毛倒竖。抬眼看看日头,分明是太阳高悬,但即使站在阳光下却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阿红没得到芊芊的回应,抖得越发厉害,本就胆子小,加上刚刚做了亏心事,阿红的声音都在打颤:“你说是不是王妃娘娘回来了,她回来找人报仇……” “住口!没影儿的事情说什么说!”芊芊厉声呵斥了阿红一句,自己却也不愿多呆,随便推了她一把就快步离开了。阿红抱着胳膊揣着银子,也速速走掉。 留在花园里头的,就只有穆鸢。 穆鸢清楚地记得,自己在还没醒过来时嘴巴里被人灌了东西,那略带苦涩的味道恐怕就是被下了东西的鸡汤。雪崩,胎死腹中,怕也都是这东西搞得。 指使了这些的人,居然是萧宇承…… 穆鸢气得发抖,萧宇承是个对待外人心狠手辣的主,毕竟小说里头的男主大部分都是那个调调的。可他这股子心狠手辣居然用在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身上,简直就是人渣! 身上的雪白襦裙微微飞起,穆鸢恨不得现在就把萧宇承掐死了事,被小说里头的主角害死了的恐怕她还是头一个。 不过就在此时,穆鸢听到动静,她猛地回头,就看到有人近在咫尺几乎贴到了她脸上。 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穆鸢看着面前的男人,面若冠玉眉若寒星,相貌自然是好的,但最让穆鸢瞩目的是他腰上的一块玉牌。 董。 她记得,能够在王府中随意走动还姓董的男人,就只有萧宇承的至交、帮着萧宇承荣登大宝的董黎轩。他为了董黎轩谋划良多,日后官拜宰相荣耀一生。 只是现在,未来的一品大员还只是上骑都尉,文官做武职,正是不得志的时候。 虽知道这人瞧不见自己,可是穆鸢还是往后退了退,退开了也算是能看清楚董黎轩的神情,只见男人紧皱双眉,显然是听到了刚刚两个丫鬟下人的对话。 穆鸢突然有了些希冀,盼着他做些什么,可最终,男人也只是叹了口气,直接转身离去。 心凉了半截,穆鸢握紧了拳头。 活人帮不了自己,那当了死人总能报仇才是。 但不等她付诸行动,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死死攥住,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鬼颜色这般好,倒也是难得了。” 第三章 鬼王府邸 穆鸢下意识地想要甩开那个人的手,却发觉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而下一秒,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能看到我?”穆鸢先是惊叫一声,而后才扭了头,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 黑色长袍墨色腰带,宽大的广袖看上去就与刚刚所见的服饰类型不同,在袖口的地方用银色的丝线秀了一些类似于符咒般的暗纹,只在行动是放在阳光下微微闪着光亮。 穆鸢的眼睛移到了男人的脸上,若说刚刚见过的萧宇承长相英伟,那这个男人则是俊美无匹,肤如凝脂眼若点漆,两道剑眉斜飞入鬓,头发用玉冠定住,看上去温文有礼,端的是极好的相貌。 可是既然能看到自己,还能抓住她,这人自然不是凡人。 穆鸢感觉到了危险,所以她的眼睛迅速的转动,似乎在找寻着逃脱的法子。 男人见她如此便挑了挑眉尖,嘴唇弯起了个弧度:“怎么,你瞧着似乎是很怕我。” 穆鸢只管咬住了嘴唇,并不说话。 “我刚才见你吓唬那两个人时做的倒是十分熟练,现在怎么哑巴了。”男人不仅没有松开穆鸢,反倒是用了用力,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扯,眼中全然是打量和兴味的目光。但马上,男人就觉察出了不对劲,“你身上的气味……小鬼?” 听到这个称呼,饶是被气的怒火中烧的穆鸢也不由得嘴角一抽:“这位……公子,你叫我新鬼,刚出生的鬼,都成,能别叫我小鬼吗?” 男人并没有对于称谓问题有什么意见,他凑近了穆鸢,距离近的让穆鸢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脖子。 “你不仅长得颜色好看,这身上的戾气也是浓重的很,”男人眨眨眼睛,那张俊俏中带着几分邪气的脸上露出了个笑容,“怪不得你这张脸还能保存完好,若是寻常厉鬼,三日内必然面容尽毁不堪入眼。” 会……毁容? 穆鸢用空着的手直接捂住了脸颊,眼睛里带了些惊慌。本来死就死了,一张脸也不怕什么,可一旦想到自己以后会变成面目可憎的模样,穆鸢就没来由的心慌难受。 不过理智尚存的穆鸢还是努力稳定了心神,看着面前的人:“你为何要抓了我?” 男人依然没有松开她的手,不过倒是没再凑近,要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够近了,呼吸可闻。 “捉鬼本来是道士的事情,我也没有那份心思给他们分忧。只不过,你若是想要伤害那里头萧宇承的性命,我恐怕是不会同意的。” 这句话让穆鸢狠狠地皱起眉头:“怎么,他负了我,我都成了女鬼了还不能索命吗?” 男人却是摇摇头:“若只是索命,我不会拦着你,只可惜萧宇承身负龙气,寻常鬼怪不能奈何他,若是你去了也不过是个魂飞魄散,于我也没有好处。” 穆鸢盯着他,再次问起了那个问题:“你是何人。” 男人笑着看他,微微抬起了头:“我是镇守此地的万鬼之王,玄逸。” 然后,不等穆鸢做出反应,名为玄逸的男子就直接一把拦住了她的腰,飞身离开了瑞王府。 刚成为阿飘的穆鸢显然还对于这种人类无法做到的移动方式有些不适,微微往后靠了靠,愿意也不推开她,又把手臂加紧了一些,成了穆鸢此刻结结实实的倚靠。 等他们落回到地上时,穆鸢便看到眼前是一片开阔地。草长莺飞,花香缭绕。 早便习惯了住在钢筋水泥森林里头的穆鸢看到这种情景算得上难得,她松开了死死拽着玄逸的手,看着眼前的风景,一时间有些迷惑起来。 玄逸并不再抓着她,已经到了自己的地方,玄逸也不怕这只女鬼跑了,往前走了两步,抬起手臂,广袖飞扬时那银色丝线勾勒出来的纹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不远处原本空旷一片的地方突然有了动静。 穆鸢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情境,地面一阵轰隆,而后凭空的就冒出来了个极华丽的宅院,红墙绿瓦,匾额高悬,上面是三个飘逸的大字:鬼王府。 “你这宅邸倒是直白招摇。”穆鸢看了身边的玄逸一眼,轻声说道。 玄逸倒是觉得有趣,再次抓了她的手腕往前走,边走边道:“你这女鬼怎的不怕我?” 穆鸢轻轻的哼了一声,倒不是因为不屑玄逸的话,而是因为男人身高腿长,走起路来也是快得很,穆鸢被她那么一扯脚下趔趄,只能把自己再次飘起来才算是掌握了平衡。 这次倒是真对得起自己的名字,跟跟放风筝一样了。 稳住了身形,素鸢也有时间去回答玄逸的问题:“我本就死了,再糟糕能糟糕到那里去?”眼睛也瞥向了玄逸,那表情分明是再说,你总不能在杀我一次。 玄逸却是微微挑眉:“头回见到你这般胆大无知的女鬼,难道你不知,这世间没有被勾去地府的鬼怪,皆为我所管。” 这倒是穆鸢头一回说,虽然她创造了这个时间的不少人,还书写了他们的许多事,但却根本不清楚这里居然会有鬼怪,还有个鬼王,也就自然不知道那些精灵鬼怪的规矩。 对于她的沉默不言,玄逸也不介意,只管把她拽进了自家宅院。 这鬼王府端得上是气派非常,门庭走廊,花园庭院,处处都是雕栏画栋如同江南之景。 玄逸的步子也缓了下来,穆鸢便也有空伸手去摸摸,而后欣喜地发觉自己竟然可以触摸到这些墙壁花窗。 “你瞧着似乎很欢喜。”玄逸的声音依然低沉好听,如同空谷流水般清冽好听。 “当了鬼不都是摸不到东西吗。”穆鸢看到自己的葱白指尖轻轻的划过一个白瓷花盆,那种冰凉的触感让穆鸢不自觉得弯起唇角。 玄逸却又漏出了那种嫌弃的眼神:“你原本在的是人世间,那里的万物均是为人所拥有,而你现在是鬼,而非人,自然是摸不到的。这里则是我的府邸,你我同属一类,能摸到也不足为奇。” 穆鸢点点头,看上去依然是笑着的,只是心里那一点点刚起来的欢喜却因为玄逸的话消磨殆尽。 是啊,她现在不是人,而是鬼了。 跟着玄逸进了一处花厅,玄逸在一个朱红木椅上坐下,随意的依靠着身后的软垫,随意指了指一旁的低矮木凳。 穆鸢看了那个木凳一眼,在心里告诉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然后才面无表情的提了裙摆坐了上去。 如此一来,由于高度的落差,穆鸢必须要高抬着头才能看到玄逸的脸。 玄逸姿容俊美,眉目精致如画却丝毫不显女气,只是比寻常男人看上去多了几分邪气,眼角眉梢都带着鬼魅才有的风流姿态。他托着下巴,看着穆鸢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淡淡道:“你若是有问题尽早问,趁着本王心情好,或许能告诉你。” 穆鸢也不予他客气,昂着头开了口:“你也是鬼,为何住在这种好像是人才会住的地方?” 玄逸冷哼一声:“鬼又如何,我喜欢过舒坦日子,没谁规定鬼王就要住在山洞里或者地底下,那是老鼠才会过的日子。” 穆鸢歪歪头,他说的倒是挺有道理的:“那你带我来此处作甚?” “我能将你带来你该当对我说句感谢,若是将你留在瑞王府,只怕不是灰飞烟灭就是化为厉鬼,哪个都不是什么好结果。”玄逸用指尖轻轻地点了点红木椅子的扶手,那双狭长的眉眼在微笑的时候却丝毫没有笑意,依然森冷如同化不开的寒冰。 “谢谢。”穆鸢说的十分顺畅,识时务者为俊杰,况且说句话又不会少块肉。 她这般直爽倒是让玄逸微微眯了眯眼睛,道:“虽然我觉察不到你有过少真情实感,但这可以以后再说,时间还长,不急。”不等穆鸢说话,玄逸便道,“我抓了你,原本是不想让你坏事,我说过,那会很麻烦。” 穆鸢不言,从玄逸说的这些话里她也能知道那麻烦是什么。 萧宇承未来会是皇帝,对于这点穆鸢从不怀疑。为帝王者,用玄逸的话说,身上怀有龙气,轻易伤害不得。自己若是去杀他,只怕玄逸这个管鬼的也会惹上事端,徒生是非。 但若是让穆鸢就此放弃了去找萧宇承寻仇,穆鸢也万万不会同意的。 她并非是圣母,对于别的女人的悲剧穆鸢或许会同情,还可能会落泪,但是却没有那么多闲心去帮人寻仇。萧宇承为了要扶正宋婉言而害死了宋璃,这就是宋璃与他的恩怨,与穆鸢说到底没有干系,撑死了穆鸢也就埋怨一下自己怎么写出了那么个渣男。 可穆鸢真的恨极了的,是她替宋璃死了一次,还是费劲巴力从现实穿越到书中的世界,既不是穿到了宋璃年少闺中,也不是待嫁新娘,而是正正好到了生孩子的时候! 生孩子就罢了,还要替她死那么一次,真的是倒霉到头了。现在死都死了,穆鸢也没有什么顾忌,自然是要去找萧宇承寻了晦气她才罢休。 第四章 鬼魅画皮 “你身上有怨气。”玄逸微微皱眉,伸出手直接点到了穆鸢的额头上,穆鸢眼前清明一阵,紧接着就觉得身上一轻。 而玄逸则是终于露出了笑容,唇角勾起,带着几分得意:“便如我所料,你果然与寻常女鬼不同。” 穆鸢却没在意他说什么,因为那双眼睛一直紧紧盯着玄逸的手掌心,那上面,有一团淡黄色的烟雾,上面萦绕着丝丝黑气。 玄逸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向了那团黄色雾气,口中低声吟诵着穆鸢并不懂得的语言,而后,那团烟雾慢慢地凝结成了实体化,就好像一个…… “蛋?”穆鸢到底没控制住,开口说道,微微上挑的尾音明白的说明了她的疑惑。 玄逸这次倒是没有说什么,而是把那个被穆鸢称之为蛋的东西直接放到了穆鸢怀里。 蛋不小,要穆鸢双手合抱方才能稳当抱住,可它却没有什么分量,穆鸢就感觉自己似乎只是抱着一个壳子,里头都是空荡荡的。 “这是个什么东西?”穆鸢微微皱眉,似乎要把它扔到一旁。 玄逸敲了敲桌面,上面就出现了一个花纹繁复的茶盏。他轻轻抿了一口,听到穆鸢的问话后撂了茶盏,道:“这是你的孩子。” 穆鸢想要把蛋撂到一旁的动作猛的停顿住,而后瞪着眼睛盯着怀里的蛋,看着那淡黄色的外壳上面偶尔冒出来的黑色烟气,眼角抽搐:“你说这是……我的孩子?” 玄逸道:“他本来气数未尽,该顺顺当当活到百岁寿终正寝,却未出世便夭折。这般生死簿上阳寿未尽的并不能入六道轮回,留在世间等待百年,若是没有灰飞烟灭才能再次轮回往生。” 穆鸢猛地愣住,她突然想起了为何期初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按照她所写的情节,虽然宋璃难产身亡,但是她的孩子却顺顺当当活了下来。宋婉言为了彰显自己善良大度,自然是把那个孩儿好好地养大了,或许是故意纵容,这个孩子吃喝玩乐样样俱全,把纨绔两个字演绎了个淋漓尽致。哪怕在萧宇承登基后,成了大皇子的他也不见有丝毫改进,越发肆意风流起来。 但往往傻人就是有傻福气,这般不学无术的皇子却是无病无灾,没有任何追求的模样也不被任何人所忌惮,萧宇承为了追求爱情退位给自己儿子,自己和宋婉言隐居山林双宿双栖之时,宋婉言的儿子也善待了他,日子自然是过的如意的很。 可如今,本该好好活着的小生命却在还未出生便已死去。 穆鸢愣愣的看着怀中的“蛋”,后知后觉,害死了宋璃的是萧宇承,但害的这个小东西成了现在样子的,恐怕是穿越而来打乱了原本故事线的自己。 穆鸢摇了摇自己的嘴唇,收紧了手臂把它抱得紧了些:“他不该死的。” 这虽然不是她穆鸢的孩子,可穆鸢还记得在生死之时,那个在她肚子里头的小生命,还在活动着手脚,希望看看这个世界。 “我现在也只能保他十年不散,但十年之后,没有任何依仗,也就是个灰飞烟灭罢了。”玄逸一直等着穆鸢在那里发呆,直到她说话,黑衣男子方才开了口,“不过你若是想要救他,也不是没有法子。” 这句话如同一根救命稻草,让穆鸢抬了头看他,眼中出现希冀:“告诉我。” 玄逸有些不喜欢她的无礼,可女人已经急切的抱着那颗蛋凑近了他来,直接拽住了他的袖口。玄逸动了动胳膊,把自己的广袖从女人的手里解脱出来,而后便伸出手,掌心凭空出现了一个木盒。 穆鸢吃力的一手抱着蛋一手拿过了木盒,也不起身,而是直接坐到了地上把木盒打开来。 里头,是一张栩栩如生的面具,眉眼如画,足以乱真。 穆鸢伸出了手去摸,觉得这面具摸上去就如同真的人脸一般,手感极好,丝滑柔软,只是比起寻常人的面孔少了些温度。 “这是画皮鬼才有的东西,要有百年道行才可练成,这般也是借给你用的。”玄逸站起了身,走到了穆鸢面前,微微蹲下后伸出手捏住了穆鸢的下巴,抬起了她的脸,“你只是寻常女鬼,面孔容颜只怕不久以后就会尽数失去,但若是带了这画皮面具,便可如同人类一般在人世间行走,没人看得出的。” 穆鸢依然紧紧的抱着那颗蛋:“我要怎么做?” 玄逸声音低沉如水:“带上它,去你想去的地方,仇怨相抵,便可送他再入轮回往生。” “你让我去报仇?可明明刚刚……”明明刚刚玄逸说过,萧宇承怀有龙气,不能动他的。 “龙气可生,也可灭,况且这个王朝太长久也太腐朽,早就到了更替的时候了。”玄逸脸上的邪气再也遮掩不住,眼角眉梢都带着似笑非笑,“你该懂得要如何做,对否?” 穆鸢抿紧了嘴唇,直到下巴被玄逸捏的发疼方道:“你想利用我。” 玄逸却是用另一只手拿过了穆鸢怀中的蛋,淡淡道:“太聪明的女人,可是活不久的。” 我本就死了。 穆鸢却没把这句话说出口,便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再次晕了过去。 *** 三月初春,京城数百里之外的边疆地带却是一片黄沙漫天。 而在风沙之中,一队人远远而来,数名身着甲胄的男子配着刀,坐在骆驼之上。而在他们后面,是两头骆驼一起拉动的一架车,不大却很坚固,木制的车体外还用粉白色的厚重纱幔遮盖着阻挡风沙。 最前面,面容粗犷的侍卫长手里举着一根结实的长杆,上面挑着一面旗子,写着一个“雅”字。 坐在车上的,是大周邻近的外邦公主,尔雅。其母是二十年前大周去和亲的高乐公主,如今尔雅长成,两国之间关系日渐缓和,尔雅的父亲便做主让尔雅回到大周。 “公主,此去大周路遥日久,不是一两日之功,可要停下来歇歇?”一个穿着淡蓝色纱裙脸上用轻纱遮住了面孔的侍女打扮的女子侧身坐在车外的横辕上,她敲了敲车子木制的外壁,轻声说着,那声音并不像是寻常大周人的口音,微微跳跃的音节听着颇有异域风情。 而后,一个与她相似的声音从里头传出:“赛金你来。” 一只素手从里面微微挑开了帘子,名为赛金的蓝衣女子连忙侧身去听,可突然,她就失掉了平衡,猛的摇晃了下后方才死死抓住了车辕。 赛金惊慌失措的抬起头去看,就看到突然飞来了漫天的风沙,天地为之变色,整个天空似乎都变得漆黑一片。 骆驼们似乎都受到了惊吓,往常温顺的动物此刻却显得焦躁不安的厉害,它们来回踱着步子,厚重宽大的脚掌在柔软的沙子上凌乱的踩踏着。 赛金急忙忙的伸手将车里头的女子推了回去,然后护在了车门前,那双没有被面纱遮挡住的杏仁般圆眼睛中满是恐惧。就听到前头的一个侍卫大喊道:“快!警戒!是沙暴!速速保护公主安全!” 第五章 公主穆鸢 男人们都努力的控制住骆驼,然后想要上前围住马车,可是拉着马车的两匹骆驼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又像是附身了一样,眼目通红,突然狂躁暴动,直接拖着马车朝着沙暴飞奔而去。 领头的侍卫长悚然一惊,情急之下直接从身上抽出了腰刀,直接戳了身下的骆驼一刀。骆驼吃痛,平时走路缓慢的骆驼却是跑动起来,竟也不弱于那两只疯了的。 眼睁睁的距离沙暴越来越近,侍卫长咬紧了牙齿,心中是害怕的,可却根本没有退缩的念头。 若是就此死了,也能算个为主子牺牲,家里人自然能得了照料。可若是不去,自己活了却让公主死了,那他也就剩下个砍头的命,还会连累家人。 这笔账,他算得清清楚楚,现在也就生出了无尽的勇气。 但是虽然他逼着骆驼狂奔,却还是伤了它的身体,越跑速度越慢下来。侍卫长眼睁睁的看着马车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径直的冲进了风暴之中。 侍卫长几乎要目眦尽裂,直接放弃了骆驼,往前跑去。 但邪门的是,就在侍卫长快接近的时候,突然,风暴就停了,那个在沙漠中十分显眼的白粉色车架停在那里,似乎根本没收到损伤一般,那些粉白纱幔也只是轻轻地落了些灰尘。 侍卫长忙跑上前去,就看到两匹发狂的骆驼此刻已经瘫倒在地鼻孔流血,显然是不成行了,而蓝裙的赛金则是瘫软在地上,身体颤抖,一双眼睛紧紧闭着,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但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侍卫长握了握拳头,大步上前,单膝跪在了地上,相貌粗犷的他此刻也不由得面色发白:“公主,属下救驾来迟,还望公主赎罪。”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侍卫长的脸色越发白了,想到可能的结果几乎要瘫倒在沙漠之上。 就在这时,一个轻灵好听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我没事,你起身吧。” 侍卫长猛地抬头,就看到车架的纱幔被一个葱白的手撩开了道缝隙,露出了一双极好看的眼睛。眉如柳叶,目若繁星,微微上挑的眼角看着就是无尽风情。 侍卫长惊喜的抬起了头,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血色:“真神保佑,公主安康!” 女子笑着对他笑笑,红色的面纱遮挡住了她的嘴角,但是那双弯起了的眉眼却多了几分少女的天真,看着就讨人喜欢。 侍卫长站了起来,低头说道:“公主,属下为您再去牵骆驼来,您且歇歇。” “把赛金扶上来吧,外头风沙大。” 女子的声音刚落,就起了阵风,赛金把自己缩得更小了。 侍卫长忙抱起了赛金,从车门送了进去,而后就快步离开,去招呼剩余人等收拾残局。 但因为太过于急促,他甚至没时间思考,为何他们长在外邦的公主现在居然可以说着一口流畅的大周语言,丝毫没有口音限制。 车架上,女子低头看着身上的衣衫,轻轻地摸了摸如火般的红裙,指尖从上面金色丝线绣成的花纹上划过,瞳色深深,沉默无言。 “公主……”躺在她身后的赛金呜咽一声,似乎要睁开了眼睛一般。 女子身子顿了顿,而后回了头,柔若无骨的手掌缓缓的伸到了赛金的脸颊旁边。 赛金努力的要睁开眼,刚刚的风沙却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刚刚动了动就被沙子迷了眼睛,泪水直接就流淌了出来。想要伸手去摸,却感觉到一个柔软却冰冷的手掌附在了她的脸上,从泪眼朦胧中,只能看到一个红纱蒙面的女人正轻轻擦拭着她的眼睛。 “公主。”赛金伸手握住了女人的手腕,泪水,是真的淌了出来,“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一下下的擦去赛金的眼泪。然后她朝着赛金笑了笑,手,拂过她的脸孔,赛金只闻到一股奇异的花香后后睡衣昏沉,而后就闭上了眼睛沉睡过去。 松开了赛金,女子用手帕轻轻的擦掉了指尖上的泪水,她重新坐回到了刚才的位置,却没有再盯着自己的衣服看,而是伸手把眼前的木盒打开。 朱红漆的木盒子可以把盖子掀开支好,上面是一面水晶磨成的镜子,而下边有三个精致的抽屉,里面是各种朱翠环佩。 女子却没有正眼瞧那些好看的首饰,而是摘掉了自己的面纱,用手轻轻地擦了擦水晶镜面后看这里头自己的倒影。眉目如画,肤若凝脂,五官比起寻常的大周人要深邃一些,却并不是全然的西域人长相,眼角眉梢都带了几分大家闺秀的娴淑气质。 女子纤细的指尖从眼角一路划到唇角,而后露出了个明艳的笑容。 她伸手摸了摸被安放在桌子下头的木盒,里面,装着一枚蛋,在女人的手触摸上去的时候那颗蛋轻轻地动了动,似乎在回应着她的抚摸。 “心情不错。”依旧是一身黑袍的玄逸闪现在车家中,直接坐到了她身旁,长臂一揽就抱住了女人纤细的腰肢。 红衣女子白了他一眼,却没有挣脱,而是从怀中拿出了一只细细的笔。 笔上绒毛细密,纤细灵巧,墨黑色的笔杆上面有着银色的纹路,被女人拿在手中时更显得她的肤色白皙异常。 女人抬起了手,用笔尖轻轻地描画上了自己的眼角,那双本来明艳的双眼就瞬间变得楚楚动人起来。 “你替了的这个女子,封号为尔雅公主,此去的终点便是大周京师,便是随了你的意愿。”玄逸把手放到了女人的发丝上,指尖缠绕,看上去亲密异常。 女人则是从镜子里看了男人一眼,轻声道:“从今日开始,我叫穆鸢,你可莫要喊错了。” 玄逸弯起唇角,把脸凑近了穆鸢,也挤进了这面水晶镜中:“这是你原本的名字?” 穆鸢却不理他,只管拿了笔再次描画起眉眼来。 不多时,车架再次移动,玄逸捏了捏穆鸢的腰侧便如同来时候一般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穆鸢则是重新把笔放进了怀中,将红色的面纱戴在脸上,挑了帘子往外头看去。 有着络腮胡子的侍卫长骑着骆驼随行在车驾旁边,看到穆鸢挑帘,忙道:“公主可是有何吩咐?” 穆鸢看着他,开了口,声音空灵:“不知大人可有大周的名姓?” 侍卫长本就是番邦人,从长相就与大周人大有不同,但因为一直跟随在尔雅公主身边随侍也能说一口流利的大周语言,听到穆鸢这般问,便道:“属下有个名字,叫夫焉。” “真是好名字。”穆鸢笑了笑,伸出了手去,在夫焉还未反应过来时轻轻搭在了他的小臂上。 夫焉一愣,而后猛地缩了手,却听到女子轻快的声音传进耳朵:“这一路上我的安危就全仰仗大人了。” 急忙忙抱拳拱手,随着夫焉的动作,他身上的甲胄磕碰发出了沉重声响:“属下一定保护公主安全。” 穆鸢眉眼弯弯,撂了帘子,再回到了镜前。 她看着镜中那张瑰丽的脸庞,伸手去摸,入手一片润滑,冰冷,没有丝毫温度。 “没想到那位鬼王画画的手艺也真是不错。”嘟囔着,穆鸢做出了个笑脸,看到里面的女子也露出了一个温软的笑脸后,方才满意的扣上了红木盒子。 外面,风沙渐歇,阳光明艳。 第六章 行至临关 穆鸢在这个被白粉色纱幔笼罩起来的车架上足足生活了十日。 除了每天偶尔要去傍晚的时候能够下来松快一下,其他的时候都呆在车上面,没有需要的话整个车队都不能停下的。 穆鸢托着下巴靠在软垫上,眼睛透过纱缎看着外头,双眼防空。她的怀中抱着一个木盒子,那原本是拿来装谨献给大周皇帝贡品的盒子,很是精致华丽,可是如今,十数名能工巧匠一起锻造的精美金器被穆鸢随意的扔在一旁,而盒子里头的东西,她却从来没让任何人看到过。 盘腿坐在一旁的赛金并没有戴上面纱,因着前阵子的沙暴她发了热,数日才算大概痊愈,只是因着那场沙暴她被卷飞后重重摔在地上,手臂有些脱臼,虽然经过了包扎,可是毕竟从小跟在公主身边没有受过苦,身娇肉贵,这么多日子过去了还是固定着手臂。 那之后穆鸢就不曾让她再去外面守着,而是与自己一同呆在车中。 赛金脸蛋圆圆的,瞧着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脸上的婴儿肥还没褪去,杏核般的眼睛瞧着便是可爱乖巧。她是尔雅公主的母亲高乐公主随身侍女的女儿,父亲则是陪同高乐公主一同前往外邦提亚国的侍卫,父母都是大周人,赛金的容貌也自然是大周的模样,只不过在外头生活的多了,言谈难免带了些口音。 “公主,我能拆了它吗?”赛金微微调了抬手臂,晃荡了一下上面白白的布条。 穆鸢把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听了赛金的话,面纱后的脸上露出了个无奈的笑容:“夫焉给你包扎的时候说的话,你忘了吗?” “赛金姑娘这胳膊要固定慢十五天,不然以后会落下病根。”夫焉的声音也适时的从外头飘进来,倒是让穆鸢一笑,瞧着有些正经过头的大个子显然也很懂得凑趣呢。 穆鸢是问过夫焉的,赛金有没有大碍,夫焉给的回复是赛金这伤只是硬伤,觉得疼,但也就几日便能好了。不过穆鸢却让夫焉往长了说往重了说,却是穆鸢害怕自己有些什么地方漏了破绽被赛金瞧出来,索性圈了她的胳膊,让她行为不便,也就没那么多心思观察自己。 不过这显然是不能对人言的缘由,穆鸢便与夫焉说是要敲打敲打赛金,这丫头做事情惯来不很稳妥,在提亚,上有公主撑腰下有其母回护,方也罢了,若是去了大周,还毛毛躁躁怕是要吃亏的。 这个理由好歹把夫焉糊弄了过去,却让赛金平白多辛苦了几日。 穆鸢手指尖描画了下木盒上头的纹路,一双美目却是看向了赛金:“可听见了?” 赛金瘪瘪嘴吧,重新把手放下,不再说话,只是瞧着有些不高兴。 穆鸢并不讨厌赛金的性子,相反是有些喜欢的。赛金长的甜美,性子虽跳脱却也可爱,高兴不高兴都摆在脸上十分好辨认,这般好似从来不知道愁苦怎么写的小姑娘却能在沙暴来之前死死护住了自己主子,却是个心地纯洁的。 小心翼翼的把木盒放到一旁,穆鸢从羊皮袋子里倒出了一杯羊奶,递了过去:“过来。” 赛金眨眨眼睛,便就这么凑了过去,用自己行动便利的手接过来,低了头道:“谢谢公主。”自己喝了一口,而后笨拙的也给穆鸢倒了一杯,“公主你也喝。” 穆鸢闻言看着赛金笑笑,从她手里接过了那个杯子,道:“听夫焉说,我们晚上就能赶到大周边塞的镇子了。” 赛金妥帖的把羊皮袋的塞子塞住,确保不会有丝毫漏出后便塞进了一旁的木箱中。听到穆鸢的话,小姑娘的脸上露出了抹笑:“那是好极,这些日子在车上闷得都快要忘记怎么走路了。” “就你贫嘴。”穆鸢笑着说了句,便是举起了杯子,车子略微有些颠簸,穆鸢的手却很稳当。 将面纱取下,露出了精致的脸,朱唇轻启,羊奶中混合着杏仁的味道进了口中,甜中带些微微苦涩,却并不腥气。穆鸢满意的挑挑眉尖,而后一饮而尽。 只见穿着蓝色衣裙的赛金擦干净了手掌,而后往前膝行了几步,凑到穆鸢旁边后道:“公主,此番前去大周,大周的皇帝会不会见咱们?” 穆鸢把空了的杯子撂到了一旁的矮桌上,笑容淡淡:“自然是会的。” “我听阿爸说,大周的皇帝很厉害,就像是真神一样。”说着,赛金的眼睛里似乎闪着光亮,“他也有六条胳膊,三个脑袋吗?” 穆鸢虽然顶替了尔雅公主的身份,也画成了她的样貌,可却没有她的记忆,自然也不清楚赛金口中三个脑袋六条胳膊的是什么。不过光是听赛金的描述,就知道那位真神的模样恐怕不似人形。 穆鸢心里转了个圈,脸上却是平静的笑笑:“傻姑娘,皇帝也是人,怎么可能有三头六臂。” 赛金点点头,看上去依然有些懵懵懂懂的。穆鸢没有接着说什么,只是伸手摸了摸赛金的长发。 数个时辰后,拉车的骆驼停了步子。 赛金起身去撩开了车门前的纱幔,穆鸢抬头去瞧,看到的便是一片村镇,商旅往来人声鼎沸,却是一片热闹景象。 旁边的石碑上所书三个大字,临关镇,想来便是这村镇的名字了。 而站在镇子口的是一名身着青色官服的男子,面若冠玉,眉目如画,端的是好相貌,瞧着自是儒雅非常,可就这么个好似书生般的人物却在腰间挎了柄长剑。 穆鸢瞧着他,他也瞧了回来,而后,男子上前两步,笑着行礼道:“下官董黎轩,奉圣上之命护送公主回京。” 第七章 董家黎轩 穆鸢坐在车上,看着董黎轩,许久没有说话。 她还记得清清楚楚,这个男人在花园中明明听到了萧宇承对宋璃母子的毒害,却一言不发的离去,根本没有丝毫想要帮那个可怜女人一把的念头。 理智告诉穆鸢,董黎轩现在文人武职,所能依仗住的就只有瑞王爷萧宇承,若是他揭发了萧宇承,能不能成功还两说,若是真的扳倒了他,对董黎轩也没有丝毫益处,只不过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罢了。 可穆鸢终究不是冷清冷心的,她成了画皮之鬼,却还有颗人心,许多道理明明知道也清楚,却依然会怨恨,会难过,恨不得现在就逼问这人为何对自己的冤屈视而不见。 弯腰行礼的董黎轩许久没有听到穆鸢的回应,有些困惑的抬头去瞧,便对上了女人的眼睛。 那是一双耗费了玄逸许多心神去描画的眸子,似乎收敛了星光版好看。 穆鸢微微低垂了眼帘,微风吹过,她脸上的红色面纱微微飘动,却依然把女人的面孔遮挡的严严实实。穆鸢抬了抬手,金质的臂钏在阳光下闪着光亮,雪白皓腕上套着的银质手镯上面有着小小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碰撞出了好听的声响。 “大人请起,劳烦在此等候当真是辛苦董大人。”穆鸢说着,怀中依然抱着木盒,而后伸出了手去,一旁的赛金忙扶了她下车。 董黎轩起了身,却没有说话,而是先从身后的随从手上拿了个包袱抖落开,里面是一袭大红色的斗篷。男人上前两步来给穆鸢围上,这番举动倒是让穆鸢有些惊讶,毕竟大周虽然男女大防并不十分严重,可这般亲密动作倒也不像是头回见面会做的。 穆鸢微微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董黎轩的手,想了想,没有把斗篷脱下,而是侧身让赛金帮自己系上带子。 “这个很漂亮,我很喜欢。”穆鸢这句话说得平和,而且语速放缓,尽职尽责的扮演着一个对于大周语言不甚熟悉的番邦公主的身份。 董黎轩依然笑着,看上去温和儒雅,并没有因为自己被穆鸢躲闪开而有什么异色。 两个人距离近,二个字的随从侍卫都在十步以外的地方,所以这番动作除了他们自己也就只有赛金瞧见了。赛金年纪小,并不懂得许多,只是觉得这个董大人看着好看,又给自家公主带了斗篷来防风,应该是个善心的。 穆鸢却没有赛金那么好糊弄,她的手一直搭在赛金的小臂上,眼睛却不再看董黎轩,而是回了头道:“夫焉,去把车上的礼物收好。” 夫焉一愣,他以为被穆鸢抱着的就是进献的金器,不过也不敢耽搁,直接纵身上了车架。刚上去,就瞧见了被扔在角落里头的黄金制品,可怜巴巴的躺在角落里,手一摸,都落了灰,显然一直没人搭理过的样子。 与穆鸢不同,夫焉是很看重这东西的分量的,他代表了的是提亚的诚意,寻常轻慢不得。 急忙拿起来,顾不得上面有层薄灰,夫焉直接用袖子把它擦拭干净后扯了桌上的段子绒布把金器包好,然后才下了车回到侍卫队伍中。 这番动作穆鸢是没有看到的,她正笑着听董黎轩介绍大周的风土人情。 “此处距离京城大约还有十数日的路程,不过圣上吩咐,若是公主想要看看景致,我们可以走得慢些。”董黎轩走在穆鸢身后半步的地方,不远不近的跟着。 穆鸢偏了偏头,声音轻柔:“一切都听董大人安排就是了。” 董黎轩笑着道:“若是公主欢喜,公主可先随下官去下榻的地方,一路风尘仆仆想来也劳累极了。” 穆鸢偏头瞧了瞧赛金,看到小姑娘的眼睛里有些困惑,穆鸢似乎和她心有灵犀一般开口问道:“董大人,你还有叫风尘的仆从?这个名字真少见。” 董黎轩一愣,而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他的脸上突然有了点似笑非笑,却也有些理解了悟,道:“风尘仆仆的意思是路上劳苦,并非是下官的仆人名姓。” 穆鸢没说话,倒是身边的赛金眨巴眨巴眼睛道:“那就直接说啊,怎么还要用那么奇怪的词?” “赛金。”穆鸢低声唤了她一声,顺道伸手拍了拍赛金的胳膊。 赛金委屈的瘪瘪嘴吧,不言语了。 董黎轩笑着道:“公主久居异地,能把语言说的如此流利已然是聪慧非常,是下官考虑不周,当真有罪。” “董大人莫要这般。”穆鸢见他要拜,忙伸手去拦,本以为董黎轩会就势站起来,却没想到那人竟然结结实实的让穆鸢扶住了手臂。 穆鸢睁着眼睛看他,而后似乎像是被什么灼烧了指尖一般猛的收回了手,红色面纱后的脸瞧不见,但是那双红透了的小巧耳尖显然暴露了不少东西。 董黎轩也不多说,笑着引着提亚众人往临关镇中走去,而穆鸢这次却是走到了他的后头,只管跟着,步子轻盈而缓慢。 “公主,你看上去很欢喜?”赛金个子矮些,那个角度正好能看到穆鸢面纱缝隙中的脸颊,女人分明是带了笑的。 穆鸢却不说话,只是弯了弯眉眼,重新牵住了赛金的手。 董黎轩说的游山玩水,穆鸢可不愿跟随,她的仇恨郁结统统在遥远的京城中,早了结方能心安。 穆鸢抱进了怀中的木盒,感觉到里面那颗蛋时不时的动弹一下,她的心也安定下来。 回了下头,眼睛望着微微扬起的风沙,面容沉静,瞳色冷清。 第八章 为妇善也 是夜,知府衙门中,穆鸢托着下巴往外头看。 临关镇是个偏远的地方,不过因为是大周的边关重镇,也是大周与提亚通商交际的重要通道,因而临关镇有着厚重的城墙,把守的士兵,以及繁华热闹的市井商铺。自然,也有装饰华丽的客栈。 不过穆鸢一行人显然是不能住在客栈之中的,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董黎轩的脑袋和官帽要一起掉的。所以董黎轩提前借了临关镇中的衙门居住。 能够招待提亚公主以及三品官员,这也算是个不小的功绩,能往年底的述职折子里头大书特书的,知府便一口答应,还想带着一家老小住到客房,把正厢房让给他们居住,在穆鸢的反对中才算是收敛了心思。 穆鸢摘掉了面纱,卸掉了斗篷,只穿着一身大红色软缎群裳坐在窗边的红木圈椅上,光裸的手臂支在窗框上,上面的黄金臂钏被从耳边垂落的面纱罩住,只露出了金色的边。 女人脸上未施粉黛,却依然瑰丽精致,一双粉色唇瓣微微抿着,眼睛则是盯着外头漆黑的夜色,手指尖慢悠悠的在椅子的扶手上敲击。 一下,两下。 突然,一只白鸽从不远处的窗户中飞出。穆鸢刚刚还懒散的依靠着椅背的身体猛地直了起来,站起身来,眯起眼睛,在那扇窗户合上的瞬间伸出了手去。 葱白的手指纤细异常,此刻张开如同爪状,对着已经飞高了些的白鸽猛地收拢手掌,往回一拉,那白鸽就好像被控制住了身体一般往穆鸢这边摔过来,在它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被穆鸢抓住了翅膀。 受惊了的白鸽努力的挣扎着,女人觉得烦了,便把右手食指和拇指合在一处围成了圈,往白鸽头上轻轻一弹,那白鸽立马小脑袋歪向一旁晕了过去。 穆鸢重新坐到了椅子上,把鸽子翻来覆去的看了看,从它朱红色的腿上取下了一个细细的竹筒,拔了塞子,磕碰一下,被卷成细条的直筒就掉到了女人的掌心。 将鸽子放到一旁,穆鸢展开了纸,上面是小如蝇头的字。拿了银签子挑了挑蜡烛的烛花,让屋子里亮堂些,穆鸢把纸凑近了蜡烛。 ‘尔雅性纯,不善言辞,粗通周言,脾气温软,为妇善。’ 虽然穆鸢习惯了白话文,并不喜欢文绉绉的讲话,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看不懂。 不善言辞的印象是穆鸢故意留给董黎轩的印象,为的是以后行事可以便宜方便,毕竟一个连话都听不明白的外邦小姑娘能做出什么歹事呢? 前面十六个字穆鸢都能笑而接受,可最后三字。 为妇善。 为何人之妇?如何为善? 穆鸢紧紧地皱起眉头,身为公主,虽是提亚的公主,可是单单看着高乐公主的面子以及体现提亚与大周的亲善,穆鸢也注定会得了善待。本以为董黎轩刻意的接近是为了攀附着自己来提高地位,可如今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将那个纸条重新卷好塞回到白鸽的腿上,穆鸢俯下身,轻轻的对着白鸽吹了口气,那白鸽便立刻睁了眼睛,惊慌失措的扑楞着翅膀,看都不敢看穆鸢一眼就跌跌撞撞的飞了出去,没多久便消失在夜空之中。 穆鸢抬头看着茫茫夜色,微微蹙着眉尖,却没有头绪。 “吱呀。” 门被从外头推开,穆鸢看过去,便看到赛金端着木盘走进来。 赛金已经换掉了身上的宝蓝色衣裙,而是换了轻便些的绣花短衫和鹅黄色灯笼裤。脚上蹬着一双精致马靴,足尖微微翘起,走起路时轻巧灵快。 她笑着将水盆放到了架子上,而后道:“主子你且洗面,我去帮你熏帐子。” 穆鸢缓步走过去,笑着道:“现在不过是春日,尚无蚊虫,不用熏帐子了。” “那可不成,阿娘说了,每夜睡前都要帮公主熏一熏的,公主你且等等我便是。”说着,赛金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竹筒样的物件,拔了塞子,鼓起腮帮子吹了吹,竹筒里就微微闪起了火光,而后便升起了袅袅白烟,似是熏香味道,很是好闻。 穆鸢瞧了一眼水盆,瞳色微微暗了暗,却是没有伸手去碰,而是缓步走到了赛金身后,轻声道:“赛金,你困不困?” 赛金回了下头:“我不……” “你若是困了就睡会儿,待到了我喊你便是。”穆鸢的声音轻轻的,却能很精准的传进赛金的耳朵里。女子葱白指尖悄无声息的划过了赛金的脸颊,淡淡的青色烟雾朦胧而起,与赛金面前因熏香而起的烟雾混合在一起,呼吸间尽数被赛金嗅了进去。 赛金晃了晃脑袋,只觉得有些迷糊。她抬头瞧着穆鸢,嘟囔道:“公主我好像有点困。”随手扯了个毯子来,却是盖到了穆鸢腿上。 穆鸢笑着看她,许是女子的脸过于精致美貌,饶是同为女子的赛金也不自觉地红了脸颊。 侧了身躺在床榻上,本想着伺候着穆鸢歇息后再睡,哪知道刚刚脑袋接触到垫子闭了眼睛,就立马沉入梦乡。 穆鸢瞧着她睡了,低垂眼敛,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出了一片阴影。 扬手便将水盆中的水泼洒出了门去,穆鸢走到了梳妆镜前坐下,伸手摸了摸一旁装着蛋的木盒,而后一根根的拆掉头上的朱钗环翠,耳铛项链,将黄金臂钏和铃铛手镯妥帖的放好,穆鸢的一头长发如瀑般垂在身后。 小心的用指尖摁了摁眼角眉梢,穆鸢却是将铜镜倒扣在桌上,不再去看。 手,伸向脑后,摸到了一处缝隙。 女人的手指沿着那道缝隙伸进去,微微用力,一张面皮就那么被她揭了下来,薄如蝉翼一般,放在手上,眉眼精致如画。 “赛金你说得对,是该洗洗脸了呢。” 穆鸢说着,用手帕轻轻地擦拭着面皮,而后拿出了那根漆黑的毛笔,细细的在上面勾勒。 低垂着头,长长的头发遮盖住了女人的面孔,显得鬼气森森。 她一边描画一边嘟囔,其间还夹杂着奇怪的笑声。 “若是日后可以抱了仇怨,得以回到我来的世界,这根笔是一定要带走的,想画成什么样就画成什么样,简直比整容还来得好用。” 第九章 各取所需 第二日一早,董黎轩就叩响了穆鸢的房门。 穆鸢的眼睛往门口瞧了瞧,自从做了鬼之后,穆鸢就发觉自己多了不少以前没有的特殊技能,透视物便是其中一项。 施施然起身,穆鸢却没有立刻去开门,而是闪身到屏风之后脱掉了身上的大红长裙,换了一件湖绿色的身着石蓝底梅花锦缎裙,外面罩着一件湖碧色缕金织金缠枝纹净面。 回身看了看,董黎轩还在门口,穆鸢便施施然的坐到了梳妆台前,为自己随意的挽了个发髻。 “真想知道你以前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连挽发都能弄的这般难看。” 穆鸢听了声音,便知道来人是谁。脸色表情清淡,只管松了手来,让如瀑长发披散在肩头:“我便是这般活了许久,以后估计也学不会的,鬼王大人,你若是嫌弃了我了尽管让我灰飞烟灭,小女子不敢有半句异议。” 旁边的纱帐微微晃动,而后玄逸便闪身出现在了梳妆台后,依靠着墙,似笑非笑的看着穆鸢:“你胆子越发大了起来。” “你利用我推翻大周王朝,我利用你解决冤孽,各取所需,不过是场交易。”穆鸢这话说的轻轻,为的是避开门外董黎轩的耳朵。可他又何尝不是为了掩饰心里的那份不确定所带来的恐惧。 毕竟比起玄逸,穆鸢没有任何依仗,她甚至不清楚为何在那么多鬼怪中,玄逸挑中了自己。可是穆鸢清楚,玄逸不会突发善心,她也只能依靠这点。 显然穆鸢的态度让玄逸觉得心里不舒坦,他蹲下了身子,黑色广袖的下端微微垂落到了地上。他伸手,捏住了女人尖尖的下巴,一双黝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脸瞧:“你胆子大些我并不介意,只要能办成事情,一切好说。” 穆鸢没再说话,只是瞧着他,而玄逸则是轻哼一声,而后松开了女人。正在穆鸢要松口气的时候,却看到玄逸已经起身走到她背后,握住了她的一头青丝长发。 穆鸢的身体再次紧绷起来,却听到玄逸的声音:“若是让你这般出去着实太过丢脸。”说着,玄逸慢悠悠的拿了梳子来,竟是帮穆鸢挽起了发。 丢脸其实挺容易的,大不了把脸皮剥下来扔你脸上。穆鸢在心里默默的嘟囔可是形势比人强,她虽然成了鬼却又不是真的想化了灰,便直直的跪坐在那里,神色镇定一动不动。 玄逸的手指十分灵巧,虽然男人手掌比起女人的要大了不少,可显然和笨拙的穆鸢相比,玄逸要来的熟练得多。 没多久,穆鸢便看到镜中的自己头发被挽成了如云高髻。玄逸左右看看,觉得甚为满意,而后道:“以后你最好自己想法子,我可没空伺候你。” 穆鸢露出了个笑,伸手拍拍玄逸的胳膊:“你手艺真好。” 玄逸却是瞪了她一眼,扔下个东西就要走。 “这是什么?”穆鸢用指尖戳了戳,感觉到里头是个圆滚滚的玩意儿。 “此乃精元,你随身带着就能维护面皮不坏,但是别吞下去,修为尚浅的若是直接吞食了只能被灵气烧毁形神俱灭。”玄逸挑挑眉尖,似笑非笑,“若是你丢了它,就只能每隔十日吃一颗心方能维护面皮不坏。” 穆鸢闻言眨眨眼睛,而后笑了起来,姿容明媚眉眼弯弯:“谢谢鬼王陛下赏赐。” 玄逸却不理他,呼吸间便没了踪影。 穆鸢没有直接去拿,而是先在梳妆木盒里头翻找着,从里头挑出了一根碧绿发簪后簪到了发丝之中。将玄逸撂在桌上的锦囊揣进怀中,穆鸢才施施然起身。 回头瞧了眼床榻,就看到赛金依然沉沉睡着,脸埋在被子里头,时不时的动动嘴巴,无声的说着梦话。 穆鸢笑笑,也不闹她,而是直接开了门。 董黎轩在门口呆了足足一炷香的时候,明明听到里面有响动却不见人开门,他也不恼,气定神闲的负手站在院中,眼睛看着杨树枝叶随风晃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董大人。” 清冽如泉水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董黎轩回了头,一眼就看到了穆鸢的脸。 她没戴面纱,身上也并未穿着昨日的大红衣衫,不过依然是紧紧缠住腰肢的提亚风格。 董黎轩的眼睛在穆鸢的脸上转了个圈,发觉那张面孔却十分肖似周人。 头一回见到穆鸢容貌的董黎轩微微一愣,眼睛似乎被晃了一般盯着她瞧。穆鸢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低头瞧着自己,似乎不明白为何被他紧盯着不放。 董黎轩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微微干咳两声,走上前来道:“下官见过公主。”而后,他笑道,“公主除了面纱,当真是花容月貌……好看得很。” 似乎是生怕穆鸢听不懂,董黎轩急忙接了句直白的漏骨的夸赞。穆鸢抿唇而笑,耳尖绯红似乎有些羞涩:“我昨天一路行来看到这里的女子都不戴面纱,所以我想着,或许摘了比较好。” “公主从提亚而来,随了那边也是正常,不用刻意更改的。”董黎轩笑着偏了偏身子,“前面背了早膳,还请公主随我一道去前庭。” 穆鸢点点头,却没立刻走动,而是回头,合了房门。 “赛金姑娘呢?”董黎轩问道。 “她前几日受了些伤,这会儿睡得沉,不用喊她。”穆鸢笑着回应,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脑后。 那道痕迹被发髻遮挡的严严实实,天衣无缝。 第十章 初抵京师 用罢了早膳,穆鸢没有再回房,而是直接提了个食盒走向马车。 在沙漠里无比适合行动的骆驼显然不再适应大周的环境,一切被当做坐骑的骆驼都被换成了骏马,挑出了两匹温顺的用来拉车。而车架,依然是穆鸢看一次肝儿疼一次的粉白色马车。 到底是谁设计出这种伤眼睛的眼色的,穆鸢一边吐槽,一边上去了。 不过就在她踏上台阶只是,就看到两只手伸在自己面前。她抬头看去,就看到依然一身厚重甲胄的夫焉,还有一身青色官袍仪表堂堂的董黎轩。 夫焉显然也看到了董黎轩,不过这位长于大漠的汉子显然看不惯身边的董黎轩,明明是个武官,却出了佩刀别处分毫看不出武将的痕迹,反倒是慢慢悠悠,长得也是福小白脸的模样。夫焉哼了一声,一双虎目瞪着他,一眨不眨。 董黎轩虽然是个文人,可是心理素质却是极好的,被夫焉瞪了也不见改色,而是笑着看回去,分毫不见恼意。 “你这个大周人,莫要与我家公主纠缠,烦人得很。”夫焉说话做事都是直率惯了,虽然知道董黎轩官职不低,却也没有憋闷自己的不满,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 董黎轩看着留着络腮胡子的夫焉,笑道:“下官不过是想要帮扶公主一把,并无他意。” 夫焉瞪着眼睛,显然是要发怒,穆鸢这时候适时地把手放到了提亚汉子的掌心。夫焉下意识的握住了,这才意识到那是穆鸢的手,刚刚还形色俱厉的男人就好像被撒了气的皮球一样瞬间没了火气,低着头,毕恭毕敬的让穆鸢扶着自己上车,待穆鸢稳稳当当的跨上车去才算是松开了手。 被拒绝了的董黎轩恍若无事的收回手,回身去号令大周侍卫为公主开路。 穆鸢坐在车上,怀中依然抱着木盒,身子依靠着车壁伸手微微撩开了帘子,道:“夫焉,我有话与你说。” 夫焉忙勒了缰绳缓下马匹的步子,凑到车窗旁边低了头去:“公主请讲。” “董大人是大周官员,此番虽说是来迎我们入京的,但也是大周的脸面,即使他看不惯他也要忍让些才行。”重新带了面纱的穆鸢微微低垂了眼帘,“大周人有句话,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便是这个道理了。” 夫焉听了这话,不仅没被安慰,反倒是越发的不舒服起来。要知道,尔雅公主在提亚那是无比尊贵的人物,本想着这次回到大周只是如同提亚王说的那样探亲罢了,谁知道还要诸多限制,简直憋闷。 穆鸢却不管他如何想,直接落了帘子,将怀中木盒重新妥帖的放到了木桌之下,打开了提上来的食盒,将里头的小碟糕点取出来摆到了小桌上,不多时,她就听到了由远及近叮铃铃的声音。 抬眼去敲瞧,就看到依然是昨日晚上那身装扮的赛金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你一大早去了何处!”夫焉现在本就气不顺,看到赛金和呵斥道。 赛金缩了缩脖子,平时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有着公主回护的小丫头自然是万事都不用愁的。唯一怕的,就是这个被胡子挡住脸的夫焉,这个家伙生气起来可不会管自己是不是小姑娘,一样惩罚绝无二话,简直就是……就是…… “别吓到她了,赛金还小呢,你这样子瞧着真凶。”穆鸢从车架里朝赛金伸出手去。 赛金这才找到形容词,对,就是凶神恶煞,四个字的话她也会说的。 没敢再看夫焉,赛金握住了穆鸢的手爬上了马车,然后紧紧的窝在穆鸢身边小声嘟囔:“公主,我错了。” “错哪里了?”穆鸢笑着,捏了块糕点。 “我不小心睡过头,差点就赶不上公主。”赛金瘪瘪嘴吧,小脸蛋瞧上去简直是委屈极了。 穆鸢笑着把手里的糕点塞进了小姑娘朱红的嘴巴里,甜甜的味道充满口腔,赛金下意识的笑起来眯了眼睛。 有件事情,穆鸢是不会告诉她的,那就是她是真的想让赛金就这么睡过头,被落在临关镇不要与她前往京城。若是留在这里,自然会有提亚的人接她回去,但若是跟着自己进了京城,那边是步步凶险。 且不论自己为了复仇恐怕要做出不少遭人记恨的事情会连累了她,单单到时候如被小姑娘发现了真实身份,穆鸢就万没有留了她的可能。 穆鸢喜欢赛金,恰恰因为喜欢,所以不想带她走。 赛金趴在穆鸢腿上又拿了个糕点在手中,塞在嘴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就像是贪吃的松鼠。穆鸢纤细白皙的手指放在了赛金的头发上,因为匆忙,小姑娘甚至没来得及梳上发髻便跑了出来。 穆鸢并不会挽发,手指也不灵巧,但简单的梳个鞭子还是会的。 一边慢悠悠的给赛金梳发,她一边道:“赛金,此去京城,我亲近的就只有你了,”说着,穆鸢歪歪头看着赛金的侧脸,“我能信你吗?” “当然能。”赛金嘴巴里塞着东西,说起话来有些呜哝,可是那神情分明是单纯却坚定的。 “若是有人欺负了我,你要如何?”穆鸢用一根细绳扎起了赛金的发尾,声音如水清冽。 “我会帮公主打回去的。”赛金说罢了还点点头用以加强语气。 穆鸢闻言,似乎满意的微笑起来,从梳妆盒中取了一根金钗,簪在了赛金发间,开口道:“若是我想那人死呢?” 这句话有些吓到了赛金,小姑娘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而后皱起小眉头似乎陷入了思考。穆鸢也不急,她的手帮赛金扶正了金钗的位置,却一直没有离开她的发顶。 没多久,赛金得出了结论:“我都听公主的。” 穆鸢这次的笑容显得真心实意了许多,面纱后的脸上卸掉了所有的担忧。她松开了赛金,倚靠着软垫,轻轻的松了口气。 *** 隆鼎五年四月,尔雅公主自提亚而来,初抵京师。 第十一章 初入宫门 提亚众人抵达京城之时,乃是刚刚入夜的时段。这个时间也是董黎轩掐算好了的,既不会惊扰百姓,也能够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入。 现在是不流行贵族出游还带着歌舞依仗的,大周周围的邻国除了与提亚亲善外,都或多或少有些摩擦,往常性格极端些的派人至京城刺杀的也不是少数,故而能隐藏行迹就不会大肆招摇。 这也正和了穆鸢的意思,车架一路直接行至了门口自有人迎着。 穆鸢隔着帘子,却能看的清楚,那是个太监打扮的,手里拿着拂尘,瞧着头发都花白了。入宫门的规矩是下马卸甲,董黎轩先率领大周众人翻身下马,交了随身佩剑,穆鸢见状,便道:“夫焉,卸甲。” 夫焉应了一声,自也率领众人脱掉了身上的甲胄。 这种行为无疑赢得了这位公公的好感,一直听闻提亚之人豪放无礼,本以为是个苦差,却没想到这位公主殿下意外的好说话,显然是省了不少事情。 “岁公公,这么晚了还劳烦您在这里等候,着实辛苦,到让董某心里过意不去。”董黎轩笑着走到了岁公公面前,“改日定然请公公去太白楼,还望到时候岁公公赏脸。” 穆鸢这才有心正眼瞧瞧那位岁公公的脸,书中,皇帝身边的近身随侍便是姓岁的,本名叫岁余,年纪比皇帝还大上二十多岁,一生尽忠从无二心,皇帝死前令他出宫养老,可是这位老公公却在皇帝殡天后也没了性命。 倒不是因为他伤心过度以身殉葬,而是萧宇承下令找人绞死了他,只因为这位岁公公在萧宇承登基之路上出过不少力,而在事情成功后,萧宇承狠得下心卸磨杀驴,也就不足为奇。 萧宇承在对待除了宋婉言以外的人,都算得上是冷清冷心。若是放在小说中,一个只对女主专心热情的男人必然是个不错的男主,但是放在现实中,尤其是穆鸢是那个被他冷清冷血害死的人的时候,这就不怎么美妙了。 岁公公和董黎轩寒暄着,眼睛却是看着那粉白色的马车。先出来的是穿回了宝蓝长裙的赛金,一双晶亮的眸子从面纱后露出来,一条长长的发辫盘在脑后,用一根金钗固定了。 这幅打扮倒是让岁余有些惊讶,要知道,宫廷中的宫人根本无法佩戴金器,哪怕是嫔妃,非主位的妃嫔也不能轻易动用金器,否则定然会招人眼。 这般瞧着,这位蓝衣姑娘定然是及其受宠的。 岁余在心里记下了,能够在皇帝面前当几十年的红人,这份眼力见自然不是别人可以比的。 赛金下车后,却没有扶了穆鸢下来,而是缓步走到了岁余面前,矮了矮身子道:“见过公公,公主想问问您要如何安置我们?” 岁余闻言笑了起来,眼角有些褶皱,声音不似男子的低沉也不是阉人的阴柔,而是偏向中性的音调,听上去丝毫不会让人不适:“圣上已经下了命令,今日先安排公主前往甘露殿偏殿休息,明日自会有欢迎的仪式。” 赛金微微蹙眉,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就在那之前,穆鸢已经挑了帘子走了出来,一席火红衣衫的女子看上去身姿窈窕,虽然青纱蒙面却也能窥探到精致的脸颊笼廓以及那双似乎勾人心魄的眼睛。 “我想带着我的人入宫,他们跟我时日已久,而且惯常是熟悉用惯了的,我想入宫后也能有他们随侍,还望公公放行。” 这声音,清淡柔顺,如同山涧流水分外妖娆,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强硬,虽然听上去是征求岁余的意见,可岁余早就成了人精,他那里听不出这位尔雅公主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呢。 这并不和规矩,但岁余也没拒绝她。 这位尔雅公主的母亲高乐公主乃是当今圣上的嫡亲姐姐,一奶同胞,自然是关系亲密的很,这番召回了尔雅公主也是圣上的意思,从言谈间就能瞧得出虽然素未谋面可大周的九五之尊已经很期待这孩子的到来。 岁余做的就是伺候人的活儿,揣测皇帝的心思也是颇有心得,这尔雅公主以后定然是要得宠的,如此,自己何苦去触了霉头? 这般想着,岁余笑道:“公主所言自然是入情入理,只不过公主自提亚而来,对大周怕是有些不适应,除了这些您带来的人手以外,找个熟悉宫中习惯的宫人也是需要的,”声音顿了顿,“待等些时候我会送些人过去,公主可调一两个称心的。” 这话说的漂亮又婉转,虽然是明目张胆的往自己身边塞人,可穆鸢知道,虽与自己是没有那个胆子,也没那个必要的,恐怕都是皇帝的授意。 想来,也不会是害了自己,穆鸢也就点头应承了下来。 一番交谈结束,天也开始擦黑,岁余便引着众人浩浩荡荡的穿过宫腔长廊往甘露殿走去。 穆鸢依然抱着木盒,身边的赛金托着要谨献给大周皇帝的金器,走得不急不缓。 可就在这时,穆鸢抬头,却看到有人迎面而来。 她猛地顿住了脚步,眉间紧蹙,咬牙的声音自己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一顿步,就让她落在了众人之后,身边的赛金有些迷惑和担忧的看着她。 前面,包括岁余在内的大周人都弯腰拜服下去。 “见过瑞王殿下,殿下千岁。” 第十二章 我叫尔雅 瑞王殿下并非是皇后正宫所出嫡子,而是贤妃柳氏所生,排位第四,当初柳氏还只是才人位时生了萧宇承,因为位分不高而无法抚养,便被当时还无所出的皇后苏氏抱养了过去。不过后来,皇后在萧宇承七岁时生下一子,名为萧瑜瑾,排行第八。 有了嫡子的正宫娘娘原本是十分喜欢萧宇承的,可是一旦有了亲子,看待这个抚养了七年的孩子就十分碍眼。 本以为没了子孙福,苏皇后对待萧宇承自然是尽心竭力,务必要把他培养成合格的黄子龙孙,一边未来继承大统,有了养育之恩的苏皇后也能晚年有靠。可有了萧瑜瑾,苏皇后自然是希望亲子即位,原本十分受她喜爱的萧宇承就变得尴尬起来。 正值那时柳氏已经晋了妃位,与皇上也日渐亲善,便趁机求情将萧宇承讨要了回来,而皇帝怜惜她,便直接给了贤妃封号,晋封四妃之一。 柳贤妃对待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可算是珍惜非常,她的娘家并不显赫,父亲也只不过是四品下官员,能爬到妃位自然是有心机手腕的,得回了儿子,自然是当成了眼珠子般护着,分毫不愿让他受了委屈。 到了现在,萧宇承已经二十有四,这十数年间柳贤妃全然对他百依百顺,大事小情都务求如他所愿。但偏偏,最让萧宇承看中的一件事情却被柳贤妃直接否了,连商量都不给他机会。 从甘露殿往回走的萧宇承的心情并不十分舒爽,全然是因为他前去甘露殿不仅没有达成所愿,反倒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宋璃已经死去个把月,该进的礼仪该摆的物件一样不少,萧宇承似乎全然不记得宋璃死去都是拜他所赐,只记得自己给了她足够的死后哀荣,已然是尽职尽责了。 如今,一切停当,萧宇承就进了宫,希望给一直忍辱负重、为了爱情伏低做小的宋婉言博个名分,哪里知道,他只是露出了那么一丁点的意思,柳贤妃就扶着头说疼得厉害,把他撵了出来。 萧宇承被宋婉言和她的真爱糊住了心,可这并不代表他傻。柳贤妃的表现明明白白的表明了,她并不支持萧宇承的做法,甚至于是坚决反对的。 “嫡庶有别。”四个字,是柳贤妃唯一给他的回复。 萧宇承原本就冷漠的脸上越发阴沉,他平生最怨恨的便是嫡庶之分,从嫡子到庶子,这中间的落差不是寻常人能体会的。 所以他怜惜宋婉言,在他看来,那么精彩绝艳却又柔弱的如同娇花一般的女子,因为庶女身份都要被嫁给一个穷酸文官小吏,而她的那位外貌才情无一比得上她的嫡姐,毫无情趣乏善可陈,却能够嫁给自己当了瑞王妃,着实是老天不开眼。 就在宋璃查出有孕之时,宋婉言进了瑞王府伺候姐姐身孕。 一个柔弱如娇花的女人,一个分外怜惜她的男人,就在宋璃怀孕之时成了好事,宋婉言不顾家里反对哭闹着被抬进了瑞王府,成了贵妾,连侧妃的名分都没有。 萧宇承想抬举她,却不成形,鹅黄女英终究只是传说罢了。 但如今,宋璃已去,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却还是不能得了名分,这就让萧宇承越发气恼了起来。 绕过一处花径,前头便是步廊,从那里走出了一队人,瞧这其中有一些穿着打扮不似周人的,萧宇承神色冰冷的站定了脚步,看着领头的岁余和董黎轩,微微挑眉。 “见过瑞王殿下,殿下千岁。” “起了吧。”萧宇承微微点头,眼睛却看着众人之后的穆鸢。 穆鸢能感觉到她的视线,可是感觉更深的,是怀中木盒中突然增强的怨气,即使穆鸢如今只是鬼魅,却依然感觉到那怨气的深重。 “不怕,不怕,有我在呢。”小声的嘟囔,面纱遮挡住了她嗡动的嘴唇,只有靠近她的赛金能听到穆鸢的声音。穆鸢没有去理赛金困惑的眼神,她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怀中的木盒,希望可以安抚住这孩子的惊恐和仇怨。 她的异样并没有引起前面众人的注意,岁余甩了下浮尘,笑着道:“瑞王殿下看着是从贤妃娘娘那边来。” 萧宇承也摆出了笑脸,在对待皇帝跟前红人的态度上,他一向做的无可挑剔:“母妃今日头疾犯了,我入宫瞧瞧她,现在无碍了。” “瑞王殿下孝心可嘉,当真让人动容。”岁余笑眯眯地说着,弯起的眉眼并看不清楚其中的情绪。 萧宇承也不客气,只管笑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看着一旁的夫焉等人道:“这几位瞧着倒不像是我大周人士,看着倒像是边疆之人。” 岁余没有回话,而是笑眯眯的看着董黎轩。此时董黎轩与萧宇承的联盟关系还未挑明,故而他脸上做出了毕恭毕敬的神情,说道:“回殿下,微臣此去边关迎接尔雅公主及仆从数人,他们从提亚而来,尚未来得及更换服饰。” 萧宇承自然是知道董黎轩前去为何,不过这会儿也做出了恍如不知的样子:“原来是尔雅妹妹到了,前些时候还听父皇提起过。”说着,眼睛又聚焦在了穆鸢身上。 穆鸢知道自己躲不过了,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至于把怨恨写在脸上,步履沉稳的往前走了几步,抬了头,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眸直直的看向了萧宇承。 她的背脊挺直,大红群裳如火灿烂,胳膊上的黄金臂钏分外晶亮,那紧紧束住了腰肢的宽大腰封将女子的身体勾勒的无比妖娆。 穆鸢笑了起来,面纱后的红唇勾起,眉眼弯弯,声音在天真中透出了似乎勾魂蚀骨的妩媚:“我是尔雅公主,你能叫我尔雅,你叫什么名字?” 一时间萧宇承有些恍惚。 他还记得新婚之夜,他挑起喜帕之时,有个女子也这么看着他,带着好奇和羞涩。 “我叫宋璃,你能叫我阿璃,你叫什么名字?” 第十三章 灵魂不散 萧宇承并没有沉浸在回忆中太久,事实上他对于宋璃的感情十分淡漠,如果不是因为宋璃带着他的孩子一道死了,只怕萧宇承连她的脸都记不起来。 见穆鸢还眨巴着好看的眼睛等着他的回复,萧宇承看着她道:“萧宇承。” “这名字真好听。”穆鸢还在笑着,紧紧的抱着木盒,可声音却带着没来由的好感。 萧宇承也看得出来皇上看重穆鸢,不然也不能派出了岁余亲自来迎,便按捺着心里的不耐烦,淡淡道:“尔雅妹妹过誉了。” 穆鸢却抿了抿嘴唇,左右看看,然后小声问萧宇承:“我没带玉来,你若是喜欢,待我回了提亚,一定给你带来当礼物。” 萧宇承讶然的看向了董黎轩,董黎轩则是做出了一个“我告诉过你”的表情,这番举动不仅是萧宇承看到了,穆鸢也看到了。 那只白鸽果然是送给萧宇承的,穆鸢缩在广袖之中的葱白手指微微蜷缩起来守在掌心。 她可是清楚地记得,那张纸条最后写了三个字。 为妇善。 原本黝黑的瞳孔泛起了红色,如同地狱的烈火般赤红。只不过,在萧宇承看向她时,那双眸子又恢复了如墨漆黑。 “谢谢尔雅的好意,下次我定然等着你的礼物。”萧宇承脸上露出了笑意,而这种态度的变化,也让穆鸢确定了心里的猜测。 她笔下的男主角,性格冷酷执拗,聪慧过人,除了容易被爱情迷昏头脑外几乎无懈可击。而他喜欢的女人,务必要天真,纯净,却又不能丢掉妩媚动人。 宋婉言是柔弱的,可在小说其中夹杂着的几章肉里,婉言姑娘可一点都没吝惜力气,肉炖的那叫一个香气四溢。 本想着带着一身高贵身份入宫,毁掉他的王朝便可,但如今,穆鸢却有了主意。 那深深的后宅,再进去的时候究竟会不会有别样体验呢? 真爱,到底有多么坚韧,她真的想见识一下。 “你喜欢碧玉,白玉,还是红玉?”穆鸢很简单的把于是从颜色分类,问的简单。 “尔雅喜欢的本王自然欢喜。”萧宇承随口说着,那表情风淡云轻,可话语却是无比亲昵。 穆鸢笑着眯起眼睛,却没有继续说话,而是走回到了众人之后,微微低头,似乎是羞涩一般的红了耳廓。 直到萧宇承离开,穆鸢都没有抬起头。 她怕自己遮掩不住情绪,真的冲上去挖了他的心,吃了他的肉。 迈了步子,一步,两步。 穆鸢在别人没注意到的时候猛地攥紧了身边赛金的胳膊,把几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小姑娘身上。 “公主!”赛金低呼一声。 “莫要说话,我没事。”穆鸢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驱散脑袋里那突如其来的冲击和迷雾。她的牙齿咬住了朱红的嘴唇,微微的痛感至少让脑袋清醒了一些。 穆鸢皱紧了眉头,眼睛看着深深的宫墙,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那猛然窜起来的怨恨或许并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这个身体,属于那个名为宋璃的可怜女人。 她没有完全消散,她的怨气,自然也没有消失。 “便如我所料,你果然与寻常女鬼不同。” 这是玄逸对着穆鸢说过的话,看起来,这份不同远比自己想象的更为复杂。 穆鸢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又是明艳如初的尔雅公主。 *** 甘露殿原本是皇帝的书房,后来迁居紫宸殿后,甘露殿便空了下来,直到柳贤妃入主正殿这里才算是有了主人。 穆鸢让夫焉去偏殿布置,顺便换上岁余带来的大周侍卫的服饰,她自己则是带了赛金一道前去柳贤妃处拜见。 “到了那里莫要多说话,知道吗?”穆鸢看了眼引路的宫娥,微微偏头低声对着身边的赛金叮嘱。 赛金虽然性格活泼,但毕竟是在尔雅公主身边长大的,上头还有一个时时刻刻规矩教导不离口的阿妈,还是十分乖巧懂事的。听了穆鸢的话,她点头,眼睛却看着面前的宫娥身上穿的衣服。 那是一身水碧色的宫装,裁剪细致,紧紧的勾勒出了腰肢,外面的一件宝蓝色马甲上面绣着翠竹,清雅秀丽。 大周皇宫中的宫娥所穿的服饰只有四季之分,等级之分,这般雅致的衣服想来也只有得宠的方能得了的。 穆鸢见她瞧,便知道小姑娘是看中了这件衣服。提亚的服饰所注重的是挡住酷日,故而大多使用轻纱薄缎缝制而成,宽松飘逸,只有腰肢才会用腰封勒住,看上去总是显得分外妩媚,但归根到底是没有多少变化的。反观大周女子所穿的衣服,讲究就更多了些,这里可没有提亚那种让人难耐的酷暑,一年四季分得分明,而且姑娘们自有一手极好的绣花手艺,衣衫也是好看的。 穆鸢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赛金的手臂,笑道:“你若是喜欢,来一套穿穿也是不错的,不过也只能在屋子里穿穿看,可不能拿出去。”入乡随俗,穆鸢很清楚,但这个随俗的时机是需要把握也是需要珍惜的,她可不想轻易的就用掉了。 赛金听了穆鸢的话兴冲冲的点头,而后笑着眯起眼睛扶着穆鸢的手臂,一起向前走着。 不多时,便走到了甘露殿外,穆鸢抬起头看着高高的台阶,微微眯起了眼睛。 第十四章 甘露殿中 穆鸢跨进大门时,看到的就是斜斜的靠在软榻上的柳贤妃,一身湖绿色缕金柿蒂纹子裙,外头罩着一件桃粉色滚边蝴蝶纹织金锦,手腕托腮,头上梳着朝月髻,却只簪了两根碧玉凤尾簪子,微微捂着额头蹙起眉尖,瞧着就知道身子不爽利,微微苍白的脸连穆鸢瞧见了都下意识的有几分心疼。 相较于其他三妃,柳贤妃总是病的时候更多些,年轻时候只是宫娥,颜色出挑的普通宫娥总是要被人欺负的多些,挣扎着度了过来也落了一身的毛病,顺利生下了萧宇承也实属运气,在那之后就坏了什么再没了儿孙福气。 但她对待宋璃却是不错的,或许是看不上宋婉言的出身,她总会拿着宋璃当垡子给宋婉言难堪,可以说这是原著中萧宇承和宋婉言之间比较大的阻碍了,明明白白的反派角色。 不过穆鸢却是对她有好感的,当她成为了画皮鬼之后,穆鸢看待所有人的态度就完全与以前不同。 所谓的真爱,恐怕是现在穆鸢最厌烦的词汇。 引着他们的宫娥撂下了手上的宫灯,而后走到了柳贤妃面前,矮下身子行礼道:“娘娘,尔雅公主拜见。” 柳贤妃闻言便睁开了眼睛,她有一双与萧宇承一样的狭长眉眼,却比萧宇承多了几分妩媚动人。原本行礼的宫娥忙起身去扶了柳贤妃的胳膊,帮着女人坐起了身,就又躬身退到了一旁。 柳贤妃的眼睛在站在不远处的穆鸢身上打了个转,而后露出了抹微笑:“能在这宫里看到这般鲜亮的颜色真是难得,能看到公主住在我宫里也是我的福气了。” 穆鸢闻言便上前两步,笑着道:“我刚刚在路上遇到了萧宇承,他说娘娘头疼,我就想着过来瞧瞧您。” 柳贤妃眨眨眼睛,事实上这般在她面前直接说了萧宇承名讳的穆鸢算是头一个。不过显然,提亚公主的这个名头当真好用,分明是有些失礼的举动有了这个大前提,就变成了纯真可爱。 “公主心善,真是让人感动。”柳贤妃抬了抬手,“月娘,给公主看座。” 名为月娘的宫娥便是引着穆鸢主仆来到甘露殿正殿的那个,她应了一声,准备去搬个软凳,穆鸢却没等她动手就自己伸手拿了个过来,直接摆到了很靠近柳贤妃所做软榻的地方。 柳贤妃见状,先是看向了月娘:“越活越回去了,怎么让公主自己动手?” 月娘脸上一白,眼见着就要跪倒,却是被穆鸢一把拉住了胳膊。 “娘娘,不过是个简单事情,我自己做了也不妨事。”穆鸢笑着说道。 柳贤妃见此也没再说什么,本来也不是真的想要惩罚月娘,便就不再提起,而是道:“公主一路行来可辛苦?” 穆鸢摇摇头:“不辛苦的,董大人很风趣,人也很好的。”说着,又红了耳尖。 这种反映让柳贤妃微微侧目,脸上却依然是温柔和缓的神情:“看公主精神头这般好也让人放心不少,皇上可是提到过不少次尔雅公主的呢。” “娘娘叫我尔雅就好,我阿娘便是这么叫我的。”穆鸢歪了歪头,笑容明艳。 “尔雅,当真好名字。”柳贤妃说着,轻轻的咳了两声。 穆鸢忙起身去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柳贤妃就着她的手喝了,舒缓了一下才重新有了笑意。她看着穆鸢精致妩媚的脸,轻声道:“高乐公主好福气,能有你这么贴心的女儿。本宫原本也有个好儿媳妇的……” 穆鸢却只是笑,低垂眼敛,瞳色深深。 *** 宫廷深深,年轻的公主和宫娥们或许还能有闲情逸致去做些游戏,可是对于已经有了年纪的柳贤妃而言,已经没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可以做了。 和别的女人争,争华服,争美玉,争荣宠,争雨露,这些归根究底不过是日子过得太过无聊,而她又是在是没别的事情可以做。 华服美玉,她不缺,帝王宠爱,她不稀罕。可是除了这些,柳贤妃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以前或许还能和自己唯一的儿子有些交流,可随着瑞王出宫建府,后来爱恋上了宋婉言后,柳贤妃的日子越发寂寥起来。 宋璃还在世时总会进宫瞧瞧她,与她说话,现在宋璃走了,原本好了许多时候的头疾又开始死灰复燃。 她本来是不想让这位新入宫的尔雅公主与自己同居一殿,要知道,整个皇宫之内,能够独居一殿的妃嫔也只有她自己罢了,这是帝王恩宠。柳贤妃不想让别的宫嫔每日碍着自己的眼,但未免显得寂寥一些,皇帝便出了主意让尔雅公主住进来,与她说话解闷也是好的。 皇帝看重高乐公主,自然也会看重高乐公主唯一的女儿,柳贤妃故而才没有反对。 不过现在看来,这位公主殿下倒是与大周宫人全然不同,瞧上去直来直去,没什么险恶弯绕的心思,倒是让人喜欢的紧。 “听你的意思,你是见过瑞王了?”柳贤妃有了些兴致,说话便也更温和了些。 穆鸢笑着看着她的眉眼,道:“刚进宫的时候对上了,他看着真高大,而且瞧着可亲的很。” 这话倒是让柳贤妃微微挑眉,自己那个儿子她可是清楚明白的,若说不讨人喜欢性子冷清,他绝对算得上头几个,可若说讨人喜欢,除了为了前程奉承皇帝的时候,他可是哪儿都算不上可爱的。 或许是穆鸢爽朗大方的性子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柳贤妃确实对他的话没有丝毫怀疑。毕竟在柳贤妃看来,这位尔雅公主初入京城,恐怕连宫门在哪里都摸不到,对这里的人和事更是一无所知,偏又是个直率脾气,自然是不会想法子诓骗自己的。这便是让柳贤妃往不同的方向考虑起来。 柳贤妃看着穆鸢的眼神越发和善,伸手轻轻的抚上了她的手背,让穆鸢微微一愣,而后抬头就看到柳贤妃清淡无波的微笑:“若是以后尔雅公主无事,便可来找本宫说说话,这宫中的日子其实长的紧,两个人也总是要有趣些。” 第十五章 白芷鱼汤 “若是以后尔雅公主无事,便可来找本宫说说话,这宫中的日子其实长的紧,两个人也总是要有趣些。” 穆鸢闻言便是弯起了唇角,好似根本听不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一般:“尔雅看娘娘也是甚为亲切,以后怕是要多有打扰了。” 柳贤妃笑着攥住了她的手:“如此甚好,哪里算得上是打扰呢。” 夜渐渐深了,待外头完全的黑了下来时,穆鸢见柳贤妃脸上有了倦怠便起身告辞。 柳贤妃点点头也未起身送她,只是瞧着一袭红裙的穆鸢离了殿门。 甘露殿的正殿距离偏殿并不远,月娘也只是把他们送到殿门便回来了,绕去了一旁的茶房取来早早的就暖着的汤,放在玉质的小碗中,用托盘端着回到了柳贤妃身边。 柳贤妃略略瞧了一眼,微微蹙眉:“鸡汤?” “是鱼汤,将鱼头洗净炖煮,加了川芎和白芷。”月娘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了上面的盖子,露出了里头发白的汤头,从一旁拿了银针探进去,便动作便道,“御膳房的邓嬷嬷知道娘娘今日头疾不爽,故而献来孝敬娘娘的。” “她倒是有心。”柳贤妃的声音清清淡淡。 “毕竟是以前从甘露殿出去的老嬷嬷,心里还是念着娘娘的。”月娘微微低垂了眼帘。 “我知道你念着她的好,若是以后有机会,我自然会把她调回来。”柳贤妃这么说着,却丝毫没有喝一口的意思。 月娘见状有些无奈的抿抿唇角,低声劝着:“娘娘,您午膳便没有用多少,晚膳也没有让传,若是连口汤都不喝怕是晚上会肚饿,到时候若是有个什么病灾那奴婢真的万死难赎罪过了。” 柳贤妃却是笑了:“每次你都这般说,明明是本宫没胃口,你却总是说是自己的错,分明是威胁本宫。” 月娘却是依然执着的看着柳贤妃,举着汤碗一动不动。 柳贤妃拿她无法,只得拿了汤匙从碗里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鱼汤味道浓郁,鲜香甜美,药材的味道并不明显,浓郁的味道甚为可口。柳贤妃微微挑眉,显然是喜欢的,便慢慢的一勺勺喝进了肚子里。 “月娘,你看这位尔雅公主如何?”喝完了汤,柳贤妃擦了擦嘴角,重新斜靠在了软垫上,轻声问道。 月娘取了一张毛毯子来盖在柳贤妃的腿上,而后走到了柳贤妃身边,微微侧了身子用手指尖轻轻地揉捏着柳贤妃的额角帮她舒缓,听了柳贤妃的问话便道:“瞧着是个爽利人,只是这不过是一面,到底如何奴婢也揣测不清楚。” “想来提亚那边没这么多腌渍事儿,养出来的姑娘也是水灵通透,招人喜欢的紧。”柳贤妃吐出一口气,眼睛看着高高的房梁,声音轻飘飘的,“当初我那儿媳妇也是爽朗大方的,偏生命苦,没熬过那一遭,承儿却偏偏喜欢了个妖妖绕绕的庶女,着实让人生气。” 月娘闻言便偏头左右瞧了瞧,看到厅中并无旁人,便微微凑近了道:“娘娘,那放在瑞王府的人,要不要撤出来?” 柳贤妃闻言微微眯了眼睛,那双原本妩媚的眉眼瞬间变得精明起来:“留着,我倒要瞧瞧那个敢在亲姊有孕之时爬了姐夫的床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琢磨。” “那王爷的恳求……” “不准。”柳贤妃挥挥手,瞧上去十分的不耐烦,“正妻没了,自然有更好的女子与他般配,哪里是那个不要脸皮的女人上位的时候。” 月娘见柳贤妃因着努力又伸手揉着额间,眼中有一丝丝的不忍:“娘娘莫要过多忧虑了,明儿个还是请个太医来瞧瞧的好。” 柳贤妃吐出一口气,只觉得头疼又开始犯,她索性直接坐了起来,掀了身上的毛毯子,眉头紧蹙:“太医是要请的,不过不是明日,”说着,柳贤妃的脸颊上浮起来了一抹不自然的晕红,“皇后娘娘压了后宫这么多年无所出,明天可是好戏连台的日子,本宫可不去凑那份热闹。” 第十六章 夫焉剃须 去正殿时有着月娘领着,不过待回来时,便是穆鸢与赛金二人独自回去。 甘露殿正殿与偏殿本就相隔不远,从正殿的殿门口出来不过是跨出一道拱门便能看到偏殿的台阶了。穆鸢这会儿却是没有扶着赛金的手,在无人的时候她也懒得装出那副样子,自顾自走的轻快。 赛金提着宫灯照亮前路,见穆鸢脸上带着笑意便问道:“公主,我不喜欢这里。” 穆鸢闻言偏头瞧她,左右看了看,漆黑的夜色中只有走廊路边挂起的宫灯照亮前路,倒是没有旁人,穆鸢便问道:“为何?” “这里闷得很,而且……公主,你以后不会像是那个娘娘对待月娘一样对待我吧?”赛金嘴巴瘪了瘪,看上去有些单纯的担忧。 穆鸢听了便知道赛金在担忧什么,这丫头虽然不言不语却是个心思通透的,想来是刚刚柳贤妃呵斥月娘那几句吓到她了。 “你是我带来的,赛金,情分不比旁人。”穆鸢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笑容温软。 赛金点点头,脸上也多了些笑模样,穆鸢也弯弯唇角,有这么个喜怒形于色的姑娘陪着,日子也能过的简单些。 跨了拱门,便看到了偏殿上悬挂的宫灯,随风摇曳,而木架上的琉璃灯罩牢牢的保护了里头的烛火,让它在风中也依然明亮不灭。 宫门口是两个穆鸢十分眼生的人在站着,穿着太监的衣服,瞧着远没有岁余的精致,想来是地位不高的。 穆鸢神色不动,步调轻快地走进去,经过那两个宫人之时目不斜视,只当没看到便罢了。 刚进入大厅,穆鸢便瞧见了一个身穿深蓝色锦缎长袍的男人站在正中,背对着自己看不到脸,不过穆鸢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毕竟那头发依然是提亚男人的发型,还未改变。 “夫焉?”穆鸢走了过去,轻声唤道。 男人回了头,那标志性的大胡子出现在穆鸢面前的一瞬间穆鸢就知道自己没认错人。 穆鸢笑着走到了正手的椅子上坐下,上下打量了男人几眼后道:“换了身装束却是瞧着精神不少。” 不过显然夫焉并不习惯,他皱着眉头扯了两下衣袖:“这大周人的衣服软塌塌的,而且就一层布,若是和人打斗起来岂不是一下子就能捅破了?”说着,胳膊养起来甩了两圈,“这样也不舒服,难受的很。” “若是不合身,赶明个儿找个绣娘来给你重新做了便是。”穆鸢朝他招了招手,待夫焉站到自己面前时伸手给他整理了一下衣袖,把上面的褶皱抚平,而后笑着抬头看着夫焉道,“在这宫廷中要防备的,永远不是拿刀拿枪上来的凶人,而是用阴损着数害人的小人,那身甲胄我帮你留着,不过暂时是用不着了。” 夫焉耳尖发红,但脸上的胡须遮挡住了神情。 穆鸢偏头看他,问了一句:“你这胡子能不能剃了?” 夫焉一愣,而后猛的摇头:“公主,属下,属下不想……” “可这未免太过扎眼了些。”穆鸢扎巴着眼睛盯着他瞧,根本不给夫焉反抗的机会便转头对着赛金道,“打盆热水来,夫焉这头发和胡子都要收拾收拾了。” 赛金忙提了裙摆出了殿门,没多久就取了盆热水来。夫焉简装知道自己躲闪不过,便也就不再抵抗,老老实实的跟着赛金去了东边的厢房。 穆鸢没有跟着,而是进了偏厅,对着里面的铜镜细细的瞧着自己的脸。 虽然这张面皮用了数十日,但穆鸢还是会担忧它会不会露出破绽。 指尖轻轻地抚摸着眼角眉梢,那冰凉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恍如真实。 玄逸送给她的那颗精元被穆鸢放在了小小的锦囊中,穿了绳子挂在颈子上,这是穆鸢身上唯一散发着热度的东西。 这时候,身后有了动静,穆鸢回头去瞧,一眼就看到了低着头的赛金,还有站在她面前的清秀男子。 一身藏蓝色长袍,腰间是黑色腰带,袖口被紧紧箍住方便活动,是与别的事为一般无二的衣衫。可是那张脸却是如玉白皙,嘴唇很薄,那双剑眉微微蹙起,伸手抓着披散在身上还散发着水汽的黑色长发。 穆鸢眨巴眨巴眼睛,而后,才不确定的喊了句:“可是……夫焉?” 男人闻言便抬了头,对上了穆鸢的双眸时眉间的褶皱更深。 “夫焉你长得着实好看。”穆鸢轻声嘟囔,然后在心里感慨,难道真的是提亚的遗传基因好么,这尔雅公主长了张足以祸国的脸孔,赛金也是娇俏秀美,就连夫焉这个本以为是个糙汉子的男人也有个俊俏的面孔。 夫焉却显然不是很喜欢这个评价:“属下一个习武之人,长得如何全然没甚关系。”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张面孔,完全吓不住人,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年纪轻轻的就留了胡子。 “但你这样,我很喜欢。”穆鸢朝着他微笑,语气无比真挚。 夫焉原本不十分欢喜的脸此刻却是没了阴霾,耳尖依然红彤彤的,从墨黑的发丝中露出,显眼非常。 第十七章 夜不视物 虽然只是偏殿,但一切布置陈设都是极好的。 穆鸢没有让赛金守夜,让她去外间屋睡了,待屋子里就剩她一人时,便除去了朱钗环佩,却不拆掉发髻,而是直接脱掉了红色纱裙仅穿着白色衣裤便坐到了床榻上。 床单被褥自然是有人早早的换了新的,摸上去还有晾晒过后的温暖的感觉。穆鸢依靠着床边的软垫,伸手落下了大红色的纱幔。 准备闭上眼睛再等待一个天亮的时候,突然,穆鸢感觉到床板微微震动,警觉的睁开眼睛,手掌伸开如同爪状往一边抓去,却被人半道上擒住了手腕。 “怎么,几日没见就不认识我了?”低沉中略带了些沙哑的声音在穆鸢耳边响起,一片黑暗中,穆鸢并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孔。不过单单凭着这个声音,她还是知道这人的身份。 “鬼王大人,你下次出现的时候能不能告诉我一声,这样很吓人。”穆鸢并没有试图抽回手,只是冷冷的望向了那声音的来处。 玄逸的喉咙间泄露出几声低笑:“我只听过鬼吓人的,可没听过鬼被吓的。” 穆鸢一愣,继而想起了自己现在早就不是人类。 朱红色的嘴唇微微抿起,穆鸢转移了话题:“你是看得到我的,那为何我在夜晚却看不清楚。” 玄逸并没有松了穆鸢的手,而是直接把她拽到了自己怀里。穆鸢皱着眉头没有挣扎,只是努力地挺直背脊和他拉开距离。玄逸不以为意,宽大却冰冷的手轻轻的抚摸着穆鸢的后背:“本王已经修炼了足够多的时间,但你却只是个还在以人的躯壳存在的鬼怪,自然会有些限制。” 穆鸢的手轻轻的抓紧了玄逸的衣袖,低声道:“除了不可夜晚视物,还有什么?” “除了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不用呼吸,其他的你都可以。” 穆鸢感觉到男人的手已经触摸到了自己的发髻,这让穆鸢微微偏了偏头避闪开来:“莫要拆散了我的头发,再梳一遍麻烦得很。” 玄逸却根本不听她的话,自顾自的拆了她的头发,任由一头青丝披散而下。 穆鸢兀自翻了个白眼,也不去管了,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感觉:“那我问你,若是受了伤,我也会觉得疼痛?” “应该是会的。”玄逸的声音有些跳跃,让穆鸢分辨不出真假。 不过马上,男人却做出了个简单直接的举动,他攥着穆鸢的手腕凑到嘴边,一口咬了上去。 “嘶!”穆鸢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的想要把手抽回来,却被男人抱得更紧。 穆鸢感觉到自己的手腕内测刺刺的疼,几乎不受控制的就像要落下眼泪,却因为没有任何活气的身体而一滴都落不下来。 玄逸松开了嘴的时候,用舌尖舔舐了一下,那原本被他咬破了的如雪肌肤又再次恢复了平整光滑。 “疼吗?”玄逸凑在穆鸢耳边问。 穆鸢咬着牙齿不说话,似乎笃定了心思不搭理他。 玄逸不以为意,自顾自的松开了穆鸢的手,却没有拿开拦着女人纤腰的小臂。 这种姿势让穆鸢觉得很别扭,一片漆黑中,穆鸢什么都瞧不见,这般被人抱着总是感觉不踏实,好似鬼王时刻准备着张开嘴巴把她连骨带肉一起吞了。 抓着玄逸的手指紧了紧,穆鸢开口道:“你今日来寻我是有何事?” 男人的指尖慢悠悠的缠绕了一律女人的长发,在手指尖绕来绕去:“本王一个人呆着太过无趣。” 穆鸢轻挑眉间,呆着无聊了就千里迢迢的过来爬上自己的床,只为了咬自己一口? “我可是看到了,你在嘲笑本王。”玄逸凑近了穆鸢的脸,虽然穆鸢看不到他,却能感觉到男人身上带着的芳草的气息。 穆鸢别开了头去:“我哪里敢嘲笑你。”分明就是鄙视你,不知道的还以为被狗附身了呢。 第十八章 黑色莲花 一个晚上,穆鸢都在等着玄逸离开,可是鬼王似乎真的如他所说的一般真的是无聊极了,就躺在穆鸢的床上拦着她的腰,一个晚上都没有动弹。 两只鬼,都不需要睡眠,毕竟睡眠是属于人才会有的福利,让他们可以从纷扰的人间得到片刻的美梦安宁,而这个福利显然不属于鬼怪。正因为如此,穆鸢才能知道玄逸显然一个晚上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勾着她的发丝盯着她瞧。 分明是个挺慎得慌的事情,却因为玄逸时不时冒出来的话而显得有些诡异的和谐。 “晚上不出去吓人的话,时间真的挺难过的。” 穆鸢一愣,继而有些哭笑不得:“吓人?”你分明都是鬼怪之王了,怎么还要做吓人的事情。 “是啊,日子那么长,鬼又不像妖精那样可以成仙修神,日子太漫长也是个难过的事情。” “那你都吓唬过谁?”穆鸢突然有些好奇。 玄逸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时候胸膛微微起伏,很容易就被穆鸢感觉到:“大周朝从第一任皇帝开始,每一个都被我吓过,哦,现在这个皇帝的爹就是被吓破了胆才死的。” 穆鸢倒是没想过这么久远的事情,在她的书里,主要就是为了描述宋婉言为女主的爱情,对于朝堂或者历史,大多是一笔带过罢了。 却没想到,已经死去的老皇帝居然是被鬼吓死了的,这也算是骇人听闻。 “看起来,你真的很不喜欢这个王朝。”穆鸢换了个姿势,慢悠悠的说道。 “也算不上不喜欢,只是我更喜欢当初的那个朝代。”玄逸的声音顿了顿,很短暂的停顿,却以为内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十分明显,“那是一个勇敢的帝王,只不过命途多舛,被奸人夺了皇权。” 穆鸢还想问什么,却发现外面的天空已经露出了一丝丝微光。 女人撑起了身子,青丝如瀑散在肩头,而她的眼睛也能再次视物。 一偏头,就看到了躺在自己身边的男子。 换掉了那身黑袍的玄逸此时只是穿了简单的青色长衫,玉带缠腰头束玉冠,瞧着更像是玉面少年郎。 不过那双眼睛却还是如同混了朱砂的墨一般,鬼气森森,即使他的笑容好似有礼温和也无法让穆鸢觉得他平易近人。 “怎么,看本王看呆了?”玄逸轻车熟路的伸出手去,攀附上了女人的手臂。 穆鸢却是把他的手扒下去,道:“天也亮了,你若是晚上无聊想来白天也是要有事情做。” 玄逸挑挑眉尖:“逐客令?” “我只是怕你吓坏了赛金。” 玄逸也不计较,坐起了身子,一边给自己套上靴子一边道:“你昨天晚上表现不错,本王很欢喜。” 穆鸢皱着眉头看他,这话说得好生别扭,就好像自己被他怎么着了似的。 玄逸却好似看不出穆鸢的不满一般,笑着在穆鸢的手丸内侧蹭了蹭。 那里是昨晚被他咬过的地方,虽然现在已经完全愈合,可是被触碰到时穆鸢还是会下意识的瑟缩。 缩了缩脖子的小动作显然取悦了玄逸:“若是你有事情想要我帮忙,便摁下这里便可。”说完,男人的身影便瞬间消失不见。 穆鸢在他消失的瞬间便直接缩到了床角,紧要了牙齿才算是止住了恐惧。 她把手腕翻转过来,撩开了床帐,让阳光流泻进来,照亮了黑暗。 这才看清楚自己原本雪白的手腕上,一朵小小的黑色莲花浮现在手腕处,鬼魅却美丽异常。 第十九章 公主福安 穆鸢离开甘露殿时,并没有遇到柳贤妃。 柳贤妃身边的月娘却是守候在了偏殿前,见穆鸢走来便矮下身子道:“见过尔雅公主,公主福安。” 穆鸢抬了抬手免了她的礼,笑容带着欢欣雀跃,就像是个兴冲冲的小姑娘一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月娘,你怎么没在贤妃娘娘跟前伺候着?可是娘娘寻我有事啊?” 月娘低头道:“回公主的话,娘娘今天身体不爽利,怕是没有办法赴宴为公主接风,所以打发了奴婢来将礼物送给公主。”说着,月娘从袖中拿出了一个锦盒,大红的缎子瞧着很是喜气。穆鸢拿在手里,并没有直接放起来,而是打开了盖子。 里面,宝蓝色的绒布上安静的摆放着一只血玉镯,红的剔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穆鸢脸上立马笑的越发明艳起来,显然是喜欢极了。拿出了镯子套在手腕上,血玉镯更衬得皓腕如雪。她抬起胳膊左看右看,而后笑着看向了月娘:“替我谢谢娘娘,就说我欢喜极了。” 月娘自始至终一只低眉顺眼,态度恭谨,听到穆鸢的回应后才行礼称是,而后便告退了。 穆鸢垂下手臂,广袖遮盖住了玉镯,而她脸上的笑容也就淡了下来。 不得不说,这镯子是极好的,而且显然价值不菲。这般贵重的礼物若说只是拿来与她接风未免太过贵重了些。 想来,柳贤妃是极喜欢自己的了。 穆鸢嘴角勾了出一抹笑,便带着赛金,慢悠悠的往殿外走去。 *** 为尔雅公主接风,说上去是两国邦交,但由于高乐公主这层关系,便办的更像是家宴,而邀请而来的也多是皇亲国戚与亲属眷顾,还有被帝王看重封了爵位的大臣。 穆鸢对皇宫并不熟悉,幸而岁余早早的守在了甘露殿外的花园小径上等着,看到穆鸢走近时便笑着迎了上去:“见过公主,公主福安。” “公公免礼。”穆鸢抬了抬手,待岁余直起腰后笑着道,“劳烦岁公公久候,真是辛苦了。” 岁余笑着甩了下浮尘:“公主客气了,老奴能得了给公主带路的差事可是顶好的,如何算得上辛苦呢。” 这话分明是打趣,不过听着却是顺耳得很。 穆鸢也很给面子的弯起嘴角,那张本就明艳照人的面孔越发的动人起来。 甘露殿是个很靠近皇帝正殿的所在,昭示了柳贤妃的荣宠,当下也算是省了不少脚力。 三人行至前庭大殿时,正巧迎面遇上的便是董黎轩。董大人今天显然不是来赴宴的,一身墨蓝色官袍却也掩盖不住通身的书生气。 见了穆鸢,董黎轩弓腰行礼颇为恭谨:“公主福安。” 穆鸢朝他笑了笑,似乎是看在他护送自己入京的面子上态度较之别人亲近不少:“董大人多礼了,为何在外头站着,怎的不进去?” 这一句话显然是明知故问,如今的董黎轩可不是未来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宰相大人,而只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吏官,这种场合自然是不会有他的位子。 但穆鸢问的轻松自在,那张笑脸依旧亲切可爱,丝毫没有往人家心上戳刀子的自觉一般。 董黎轩倒也不矫情,笑着道:“下官人小式微,能为各位贵人守得平安已然是福气了。” 穆鸢闻言眨眨眼,也不多言,便同他笑着告别后进了殿门。 不过在进去之前,她回了回头。 穆鸢是否怨恨这人?或许是怨的,怨他哪怕知道萧宇承谋害嫡妻亲子却也不曾为她伸张。可若说恨,倒也算不上。 穆鸢重新看向了前方,看着一片花团锦簇的宫殿,那张精致的面皮在阳光下笑意盎然。 她恨的,只有那两人,从不曾变动过。 第二十章 平阳公主 穆鸢走入正殿时,里面原本喧闹的声音渐渐停歇下来。 大红的羊毛地毯铺在地上,穆鸢柔软的碧青色云纹马靴踩在上头,柔软异常。 穆鸢抬眼看去,便看到了坐在正中身披龙袍的中年男人,须髯齐整,面目温和,却可以从那双眼睛中窥探到威严。 而坐在他身边的,是个乌丝如云的女子,眉目端正大气,华服精美,却没有什么表情看着不甚容易亲近。 穆鸢笑着走进去,步子轻快自在,直到走到二人面前才在台阶下行礼道:“尔雅见过皇帝舅舅,皇帝舅舅万福金安。” 皇帝瞧上去对于尔雅的称呼颇为新奇,便笑着道:“起了吧,”见穆鸢起身,皇帝上下打量了一番,“朕上次见你时还是在皇姐回来省亲时,那时候你出生不足一年,还不会唤朕呢。那会儿分明是个调皮捣蛋的脾气,朕不过是抱抱你就大哭大闹,现在看着却出落成了个大姑娘了。” 穆鸢闻言,那双桃花般好看的眼睛看着皇帝道:“皇帝舅舅,你可别骗我,那么小的事情尔雅可是不记得的,自然是你说什么是什么。” 此言一出,颇有些没大没小。如今的帝王纵然温和,却也是生杀予夺尽在一手掌控,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没有敢于他这般说话的。 不过显然对于这个远道而来的公主,皇帝的耐心和包容上了好几个台阶。 “朕可从来不说妄言,”皇帝笑着朝她招招手,“尔雅过来,坐到朕身边来。” 穆鸢笑着应了,便带着赛金走上了台阶在皇帝身边落座,而岁余也走到了皇帝下手的地方,笑容满满,在皇帝的示意下一甩拂尘:“开宴!” 话音落下,自由手捧着精美食物的宫娥鱼贯而入,奉上精美的食物。身着美丽群上的舞女在大殿中央,衣袖纷飞。 穆鸢却是笑着看着台下,只不过注意力并不是给了那些俏丽的舞女,而是落在那些一桌桌宾客身上。 很轻易的,她就找到了距离高台最近的那桌,萧宇承坐的端正,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清。而坐在他旁边的,却是个鹅黄衣裙的女子,眉眼如画,眼波流转间自有一番动人。 那个人,穆鸢最清楚不过,与宋璃四五分相像的脸太过于刺眼。 “宋婉言,妹妹,再见到你真让人开心。”穆鸢无声的嗡动着嘴唇,朱红色的唇角向上翘着,那双眼睛若是有人注意看便能看到那里面一片如墨漆黑,半分眼白都没有,深沉黑暗。 *** “皇姐身子可好?”隆鼎帝笑着问穆鸢。 穆鸢这会儿正夹着一块糕点往嘴巴里头送,听到隆鼎帝的问话,忙把嘴巴里的东西咀嚼了咽下,喝了口水后才笑着回答:“阿娘身子很好,无病无灾。我替阿娘谢过皇帝舅舅挂念。” 隆鼎帝点点头,轻声嘟囔:“皇姐远嫁便是委屈了,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啊。” 穆鸢只管没听到隆鼎帝的感慨,国与国之间用公主来回交换和亲的例子多得很,不止高乐公主一个。相比较起来,高乐公主绝对是幸运的,提亚国王甚为爱慕她,而且终其一生只有高乐公主一个妻子,这是多少大周女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较之高乐公主,更多的和亲远嫁的公主会夭折在异国他乡,要不就是境遇凄凉,两国和睦那还好说,一担起了战火,那么她们往往是头一个被牺牲的。 不过穆鸢到么有真的心善到连这个都要打抱不平,身份地位和所要付出的代价牺牲往往是同等的,即使结果往往令人唏嘘。 隆鼎帝显然也不想多在这个话题上停留,他的眼睛重新看向了穆鸢。 不得不说,玄逸有个好手艺,将穆鸢的面皮上面那眉目五官描画的与真正的尔雅公主一般无二。隆鼎帝在看着穆鸢的时候,自然能从那眉眼间瞧出与高乐公主的相似,越发觉得亲近。 穆鸢的眼睛则是频频往下面瞧,嘴巴里含着筷子尖儿,瞧着颇有些渴望的神情。 隆鼎帝没瞧见,在她身边的苏皇后看了去,终究是女人,心思缜密观察入微,一眼就瞧出了穆鸢的心思。 “皇上,莫要拘着尔雅,她年纪轻正是爱玩儿的时候,让她下去转转认识认识人也是好的。”苏皇后虽然性格端方,但在隆鼎帝面前还是愿意软下声音说话的,这会儿便是声音平和的很。 隆鼎帝闻言便看向了穆鸢,就看到小姑娘眼巴巴的瞧着他,分明是想要他答应的。隆鼎帝也不拒绝,大方的招了招手:“平阳,你来。” 穆鸢扭头去看,就瞧见一个穿着粉色儒裙的圆脸小姑娘从席间站了起来,一路小跑跑到了台子上头,头上的绒花一颤一颤的。瞧着也就是七八岁的年纪,说起话来也像是响铃一般可爱:“见过父皇。” “这是你尔雅表姐。”隆鼎帝引着她看向穆鸢。 平阳的脸转了过来,穆鸢抬眼去瞧,头一眼便瞧见了小姑娘的眉间有一个红红的胎记,形如莲花开放,甚为美丽。 这才记起来,这位平阳公主在原书中甚为有名,从小就聪颖过人,文治武功皆不输给男儿。少时起便是宋婉言的好友,在萧宇承登基之路上也不少出力,只可惜她看中了的男人却一心爱慕宋婉言,哪怕已经于平阳成亲也对宋婉言念念不忘。识破了这桩事情的平阳与宋婉言翻脸,并处处与宋婉言为难,最终被主角光环给克死了,一场风寒就夺去了性命。 而平阳公主最为有特点的,便是那眉间的红色莲花胎记。 穆鸢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明艳的笑容,朝着平阳伸出手去:“我是尔雅,平阳妹妹,我们以后必会好好相处的。” 第二十一章 相约投壶 平阳看着穆鸢,那双晶亮的眼睛转来转去的。看着穆鸢朝她伸出手,小姑娘露出了笑容,便把自己还肉肉的小手撂了上去:“表姐。” 穆鸢笑了笑,就听到苏皇后道:“平阳,带着尔雅下去走走,莫要离了大殿便是。” 平阳拽着穆鸢的手朝苏皇后行了一礼,穆鸢注意看了下她的神情,那张圆圆的脸蛋上没有丝毫笑意。 *** 平阳拽着穆鸢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扎进那些贵女堆儿里,而是带着她一道去了后边的花厅。 现在正是花朵开得好的时候,因着隆鼎帝喜好牡丹,故而皇宫里大量的种植牡丹,这会儿牡丹开得正正好。 花厅的小径尽头是一处凉亭,外面有两个宫女守着,见她们到了,两个宫女分别往后退了一步让出道路,以便她们进入。 在石凳上坐下,穆鸢看着身边的平阳,小姑娘虽然看上去肉乎乎的,可是身量比起平辈人要矮上一些,平时跪坐着看不出什么,这会儿要坐上略高的石凳显然还有些困难。 穆鸢见了,便直接伸手将女孩抱起来撂到了身边的凳子上。突然的失重感让平阳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到坐稳当了,她才看向穆鸢,然后那双鹿一般的眼睛笑弯起来:“谢谢表姐。” “既然是姐妹,就不要说谢谢了。”穆鸢摸了摸她头上簪着的绒花,笑着道,“你带我来这处是想做些什么呢?” 平阳撇撇嘴巴,因着年纪小,哪怕是这般算不得多端庄的动作在他脸上却也不觉得让人讨厌。伸手抓起了桌上的一颗红色的果子,平阳啃了一口:“我不喜欢那些装模作样的人,看着跟木头娃娃一样没意思得很。除了说衣服就是攀比首饰,却连弓箭都不会用。” 穆鸢猜想,平阳口中的“她们”应该就是那些贵女了。一想到未来这个小肉团会变成个允文允武的女子时,穆鸢也就不奇怪她现在的不合群。 这般讨厌柔弱女子的平阳在原书中可以和宋婉言交了朋友,穆鸢在心里自我检讨,果然是她给宋婉言的金手指开得太大的缘故吧。 笑着将倒扣着的茶杯放到面前,摸了摸茶壶外壁,感觉到暖暖的温度后穆鸢倒出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平阳,开口道:“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强求不得。不过我记得听阿娘提起过,大周这里有个游戏,叫做投壶,你可知道?” 这话显然是勾起了平阳的兴趣,她的眼睛亮闪闪的看着穆鸢:“你想玩儿吗?” 穆鸢点点头:“我想试试看。” 能遇到个兴趣相投的玩伴对于平阳公主而言实属不易,她兴冲冲的让外面的两个宫娥去取瓮瓶和木箭,而后手托着下巴兴冲冲的看着穆鸢:“表姐,你不会投壶吧?我教给你可好?” 穆鸢笑的分外柔和:“自然是好的。” 话虽如此,可是真的等瓮瓶木箭准备好后,平阳才发觉自己当真是小觑了这位尔雅表姐。简单的讲了规则后,他们就开始投壶。虽然平阳往常经常借以取乐,可终究是人小臂短,开始还有准头,后面就力竭了,算起来十根中了六个,也是不错的。 反观穆鸢,开始时候似乎不得其法,但渐渐的就好似有了心得,十根中五,后五根根根命中。 平阳的眼睛越发亮起来,她跑到穆鸢面前抱住了她的小腿,“表姐,你投壶好厉害!” 穆鸢没有应下来,只是笑着弯腰将小姑娘抱了起来,对她道:“那是平阳教导的好。” 平阳笑起来,这话若是说给大人或许是不信的,可是说给个半大孩子听,她确实觉得得意的很。小手扶着穆鸢的肩膀,道:“我们在玩会儿吧,不若一道去御花园?我让人在那里搭过一个秋千架子。” “我想我们是时候回去了,平阳,在外头呆太久皇帝舅舅该担心了。”穆鸢笑着颠了颠平阳,“若是你想要找我,以后去甘露殿寻我便是,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要住在那里了。” 平阳脸上的灿烂笑容淡了些,小嘴巴撅起来,显然是不尽兴得很。穆鸢依然抱着她,随手从旁边的花丛里折了支牡丹,那双纤纤素手看上去白皙柔软得很,可是只是轻轻的摸了牡丹花枝一下便见上头的刺尽数抹了去了。 将牡丹簪在了平阳的鬓间,穆鸢笑着道:“好看得很。” 平阳的小脸蛋红了红,只要是女子,无论是年纪如何都是喜欢被人夸赞的。鹿一般的眼睛晶亮亮的瞧着穆鸢:“那说好了,回头我去寻你时你可要陪我去玩。” 穆鸢伸出了小指,指尖上的豆蔻在阳光下有着好看的颜色:“拉钩。”在平阳肉乎乎的小手指缠住她的时,穆鸢轻声说道,“那便约定了,以后我们就是朋友,朋友之间永远坦诚。” “好。”平阳的声音轻轻脆脆的,笑容重新出现在了那张远远的脸蛋上。 不过穆鸢却是用宽大的广袖微微遮挡住了她们交缠的手掌,从手指缠绕的地方,有一丝丝黑气冒出来,迅速的钻进了平阳的眼睛里。 小姑娘并没觉得多少不适,只是心里下意识的觉得穆鸢更亲切了些。 穆鸢则是笑着抱着她,抬了脚步,往正殿折返回去。 第二十二章 嫣然凤媛 在进入殿门之前,平阳从穆鸢身上下来。虽然年纪还小,可是平阳公主已经知道了自己应该有公主的威严和端庄,刚刚是玩儿的高兴没计较,但是若是现于人前之时,平阳必然是要拿出仪态的。 穆鸢则是笑着走在她身边,看着小姑娘头上的牡丹随着她的行走而一颤一颤的露出了笑意。 这会儿殿中的舞女已经换了人,刚刚一身轻纱软缎的舞女已经变成了穿着锦缎衣裤女子,衣服勾勒出了曼妙的身姿,头发高高束起,舞动时候的身段分外妖娆。 “公主。”一直等候在殿中的赛金一看到穆鸢便快步上前来,下意识的身手拉拽住了穆鸢的袖口。 穆鸢知道将赛金单独留在殿中恐怕这姑娘心中会有些惶恐的,这会儿也不躲闪,反倒是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小臂:“饿了吗?” 赛金瘪瘪嘴巴,委屈的点点头。 穆鸢看着她一笑,下巴挑了挑指了个方向:“那便是茶房,里头应该是有茶点的,你且过去填填肚子,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你是我的婢子,是我吩咐你去的。” 若是搁在别的宫娥身上,是万万不敢的,偏偏赛金刚到宫中而且素来信任穆鸢,听了穆鸢这话,便点了点头,往茶房走去。 待赛金走了,穆鸢就听到身边的平阳说道:“你未免太过于纵容她。” 穆鸢倒是不以为意:“我们自小长在一处,我待她如姊妹,若不是她阿娘拦着我定然要让我母亲认了她当干女儿的。” 平阳不言语了,生在帝王之家,她可以有无数种办法扮演出姐妹情深、兄友弟恭,可若说真心实意,平阳倒是觉得有些陌生了的。 对于不熟悉的东西小公主并不想多谈什么,她拉着穆鸢的手往那些贵女走去。 虽然不曾见过,可是穆鸢却能够很清楚的认出她们每个人。她在塑造人物时是用了脑子的,但为了表明个性,各家的女子从衣服倒配饰都特点鲜明。 那边被众人簇拥着的蓝衣女子,便是当朝宰相杜隽的千金杜嫣然,算得上是贵人中的翘楚,性子沉稳大气,虽爱慕萧宇承却是个有舍有得的脾气,躲避开了宋婉言的锋芒寻得了良配,自然是一生安然富贵。 而在一旁一身白衣翩跹眉目温婉的女子则是御史台凤亭的独女凤媛,最是温柔贤淑的,被皇帝看中在宋璃身故后指给了萧宇承当了续弦。本来是玻璃心的姑娘却受不得自己夫君对自己无意,开始学了后宅毒妇的手段陷害宋婉言,终究被萧宇承下令乱棍打死用草席裹了扔出了城。 穆鸢多看了这二人几眼,好似能从那张依然有些稚嫩的面孔上看到她们未来的坎坷。 但终究,一切都没发生,无论是手中牵着的小公主平阳,还是杜嫣然与凤媛,现在还是花一般的女子,笑容纯净不染纤尘,远没有原书中的苦楚与悲哀。 穆鸢微微收拢了手指,让平阳抬头去看她。穆鸢回了一个笑,心里,却是有了计较。 这里的一切都是她构造的,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他自己用一个字一个字堆砌而成的。如今深入其中,她才发现自己牺牲了太多人的幸福,才成就了那两个人的幸福。 无论做了什么,自己都在努力告诉读者,他们是真爱,是互许真心的,而旁人不过是为了拆散他们而用尽心机的蛇蝎毒妇。但经历了生死,见识过他们的真面孔,穆鸢才知道自己究竟错的多离谱。 这些好姑娘都是极好的,没有人有义务为了别人所谓的真爱而当了垫脚石拦路虎。 更何况,那所谓的真爱已经染了鲜血,无比肮脏。 “我们去和她们说说话?”穆鸢笑着说道。 平阳撇撇嘴吧,她惯常是不喜欢在那些女孩子中间的,小公主的喜好与寻常女子颇为不同,她不喜琴棋书画女红刺绣,而是喜欢那些男孩子才玩儿的游戏。不过这会儿小公主倒也不是不讲道理,穆鸢新来,是要认识一些人的,平阳努力做出了笑脸准备随她去。 可就在穆鸢要迈步的时候,便听到身后有个低沉的声音传进耳朵: “尔雅,又见面了。” 穆鸢的背脊下意识的挺直起来,那双眼睛瞬间被黑色覆盖,下一秒,又重新恢复了黑白分明。 慢慢的带上面纱,她转了头,脸上是明艳中混合着欣喜的笑容:“瑞王哥哥福安。” 第二十三章 只比宫娥 萧宇承一身王爷正品衣袍,龙有四爪,看上去威猛异常。 而站在萧宇承身边的,正是宋婉言。女人眉眼动人,笑容温软,站在距离萧宇承身后半步的地方,瞧着她的穿戴并无品阶,可是看着穆鸢与平阳时却没有丝毫自卑,背脊挺得笔直。 穆鸢微微低垂了眼帘,若是她记得不错,虽然萧宇承没有给宋婉言求来王妃的荣耀,可是侧妃的名头身份他通通是给了宋婉言的,若是没了这个名头宋婉言也没法子入了宫门。偏偏现在瞧着,宋婉言却丝毫没有按着品阶妆扮,素净的只比寻常宫娥多了几根玉钗罢了。 “若非如此,怎能得了王爷怜惜?” 这是穆鸢曾经写在书中的一句话,现在却让穆鸢可以有理由落了宋婉言的脸面。 直接略过了宋婉言,穆鸢笑着走到了萧宇承面前,燕语莺声一般:“瑞王哥哥,你今天穿得可真好看,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这话说得直率又单纯,饶是惯常没甚表情的萧宇承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过是件衣服罢了,只是没想到尔雅靠着衣服认人。” “才不是,我记得你的脸的,”穆鸢歪歪头,似乎是在细细打量一般,而后得出结论,“你比一般男人好看多了。” 平阳听了这话都下意识的捂了一下眼睛,颇有些不愿直视的模样。不过萧宇承显然并不介怀,只当尔雅心直口快。 但宋婉言却瞧出了不对劲。 女人的心思是有别于男人的细致谨慎,宋婉言纵然是个内秀的女子,未来也谋划颇多母仪天下,可如今也不过是个攀附着萧宇承方可过活的妇人,好容易等着挡路的亲姊身故,却依然碍着身份无法成为瑞王妃。 这一切都让宋婉言心思焦躁,虽然还对抬正身份心存奢望,但宋婉言也渐渐的告诉自己最好接受会再来一位身份高贵的瑞王妃的结果。 终究,萧宇承的心在自己这边,那便什么都好说。 可即使如此,宋婉言能预想到的也无非会是位官宦之女,官家女子虽然比自己这般的庶女要名正言顺得多,可毕竟是臣子,和萧宇承在一处难免是要矮了一头,以后哪怕有纷争,只要萧宇承给自己撑腰那宋婉言依然可以在后院一家独大。 偏偏没料想到这位尔雅公主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瞧着与萧宇承居然也十分熟识。 宋婉言打眼瞧着,她自恃姿容娇好身段妖娆,方可笼络住了萧宇承,但瞧着这位尔雅公主,虽然脸上蒙着大红面纱瞧不清楚颜色,可单单那双眼睛就足够媚人。宋婉言又往穆鸢的身上瞧去,提亚风格的衣裙勾勒出来的玲珑身段十分惹眼,而那头上微微晃动的步摇更是亮眼得很。 宋婉言开始后悔为何自己近日打扮得如此素净,现在在这个提亚公主面前居然比宫娥还不起眼了。 所在广袖中的素手微微攥成拳头,宋婉言沉了沉气,开了口,声音轻轻的:“三郎,你可要用些茶?” 这声音虽然小,可穆鸢可是听得真切。她的眼睛转向了宋婉言,眉间微挑,面纱下的嘴角露出一抹意味难明的弧度,可声音却依然活泼跳跃:“瑞王哥哥该是渴了,正巧我也渴了,你去取些茶水来。” 这话说得自然而然,只不过里面的指使的意味分外明显。 宋婉言不过想是用这话拉来萧宇承的注意,却不曾想要被打发去干下人的差事。 虽是庶女,可在宋家却没有人苛待她,或许并不受重视,可宋婉言吃穿用度均是比照着宋璃来的,自然也没人使唤她。进了瑞王府,宋璃并不清楚她与萧宇承之间的丑事,待她也是极好的。 这算是宋婉言头一次听到别人用这种语气与她说话,终究是十几岁的姑娘,没经历过什么磨练,登时就觉得委屈起来。 眼圈一红,便低了头去不言语。 穆鸢皱起眉头,好似不明白为何一个下人居然这么胆大,居然不应话。萧宇承则是在宋婉言红了眼的瞬间就心疼起来,伸手攥了她的手腕,想要说什么,却听到穆鸢的声音:“瑞王哥哥,这是你带来的人吗?” 萧宇承这才记起这里并不是瑞王府,不能为所欲为,便止住了把自己的心肝抱进怀里的心思,看着穆鸢声音微冷:“她是我的夫人。” 一句话,让平阳蹭的抬了头,看了宋婉言一眼,小姑娘的眉头皱起来 微微往后退了步。 穆鸢却是露出了恍然的神情,而后松开了平阳的小手,转而握住了宋婉言的手腕,声音里呆了显而易见的歉意和娇意:“原来是瑞王妃?哎呀你瞧瞧我,竟是没人出来你,着实是我的不是了。” 宋婉言听了这话,刚刚那些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单单是“瑞王妃”三个字,就能大大的满足宋婉言心中那块缺失了的空洞。 “公主言重了,妾身惶恐。”宋婉言行了一礼,却是被穆鸢抓着手腕无法下|身。 穆鸢用眼角余光看了眼萧宇承,发觉男人脸上的神情和缓了许多,便笑着走进了宋婉言,微微用力将她拉到一处。 宋婉言回头看萧宇承,却看到男人被平阳缠住了,小姑娘伸着手要抱,萧宇承脸色僵硬的抱起了小公主。 “说起来瑞王妃你穿戴也太过素净了些,难免被人跟宫娥搞混了。”不等宋婉言反应过来,穆鸢就从腕子上褪下了那个血玉镯,套在了宋婉言的手腕上。 皓腕雪白,桌子血红,煞是好看。 若是赛金在这里,定然可以认得出来,这个镯子就是柳贤妃送给了穆鸢的那只。 “送给你了,就当是我给王妃赔礼。”穆鸢笑着说着,眯起眼睛,收敛了所有情绪。 第二十四章 淑妃小产 宋婉言只觉得手腕冰凉,伸手去摸,却没有摸到镯子,而是摸到了抓着自己腕子的穆鸢的手。 那种透人心脾的彻骨寒冷让宋婉言微微一颤,她想要缩了手腕,下一秒,就感觉到沉甸甸的镯子被套在了腕子上。 低头去瞧,那耀眼的血色玉石在映入宋婉言眼中的时候就让她喜欢非常。 没有女子不爱俏,衣裳和首饰是女人永恒的追求,这句话放在古代和现代都是十分合适的。 宋婉言把手掌从穆鸢的手背上不自觉的移到了那血色镯子上头,指尖轻轻的划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穆鸢却不希望她拒绝了自己的“好意”,便笑着道:“你是瑞王哥哥的夫人,那便是我的亲人,这是我拿来给你赔罪的,你可别推辞,不然我是不欢喜的。” 宋婉言也听萧宇承提起过,这位尔雅公主是个活泼性子,说起大周的语言也是甚为伶俐,只不过懂得的词并不是很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平铺直叙得很。 但不知为何,宋婉言这回人却就是想与她拽文:“妾身谢过公主殿下,但所谓无功不受禄,我与公主不过是一面之交,便受了公主这般贵重的礼物只怕心里惴惴难安。” 穆鸢眨眨眼,歪着头做出一脸不明所以的神情。 宋婉言心里最后的一点点怒气也消散了下去,笑话自己与一个和文盲差不多的外邦人斗什么气,便道:“若是以后公主有什么需要妾身帮忙的,只管与妾身说了便是。” 穆鸢这才重新露出了笑容:“你喜欢就好了。” 正说着,便看到萧宇承抱着平阳而来,只不过两个人的神情都不太好看罢了。 平阳朝着穆鸢伸出了手去,穆鸢直接伸手去接了她过来。虽然穆鸢身上的温度几乎没有,可是却是个柔软的女子,萧宇承虽说热烘烘的,但那张脸和他身上的肌肉一样硬邦邦,着实让小姑娘觉得不适应。 “她不是三哥的夫人,你莫要过多搭理她了。”平阳趴在穆鸢肩头,小声对穆鸢说道。 穆鸢晶亮的眼睛看着她,却是不知道这小姑娘如何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从萧宇承的嘴巴里撬出这些的。不过她还是呈了平阳这份好意:“我晓得了。”说完,便轻轻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后背,笑容依然好看。 萧宇承在于宋婉言说着什么,穆鸢想也知道,怕是在问自己刚刚是否有苛责她。冷眼瞧着,就看到宋婉言低垂了手,用宽大广袖遮挡住了腕子上的玉镯。 穆鸢笑起来,就像她所想的,宋婉言是不敢把那么贵重的东西给萧宇承瞧的,或者说,不敢在宫中告诉他。 萧宇承一心为了宋婉言争夺正妻的位置,这是他对宋婉言的情意,但恰恰因为他的急切,更显露了这个男人对待身份的看重。 他要宋婉言是正妃,那才可以名正言顺,但正因为这种急切,让宋婉言能真切的感觉到萧宇承对于正侧的看重。 从嫡子成了庶子,那其中的苦闷足以让萧宇承记住一生,也就成了现在对宋婉言的执着。 宋婉言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这点,所以才不能让萧宇承现在发觉手腕上的玉镯。 这血玉镯子并不仅仅是一个礼物,也是尔雅公主送给瑞王妃的礼物。 瑞王妃,正妃,那是宋婉言做梦都想要的东西。 萧宇承却是绝对不会让她留下这个的,与其被萧宇承看到落了她的脸面,不如直接留了。 穆鸢先是把她看成了宫娥,后来又拿王妃的名头哄弄她,已经弄乱了宋婉言的心思。 穆鸢笑着道:“瑞王哥哥,怎么,我只不过是与她说说话你害怕我吓到她不成么?” 萧宇承闻言便回了头,想来刚刚宋婉言与他说了些好话,这会儿瑞王的脸色好了不少:“尔雅妹妹言重了,只是婉言甚少入宫,怕言语间冲撞了。” “婉言举止大方,我很是喜欢呢。”穆鸢依然笑着,抱着怀中的小姑娘道,“天色渐晚,若是无事,我随平阳一道……” “快来人啊!传太医,淑妃娘娘见红了!” 一声凄厉的喊叫勾去了整个宫殿人的目光,穆鸢却是眼睛紧紧盯着宋婉言。 女人嘴唇发白,一手扯住了萧宇承的衣袖,好似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整个人有些恍惚。 穆鸢微微蹙眉,没有理会她,先是用自己的丝帕盖住了怀中小姑娘的头脸,怕血气冲撞吓到了她,一边往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隆鼎帝与苏皇后虽然刚刚离席,但并未离开宫殿,这会儿听到动静也往这边走来。穆鸢顿了顿脚步,让他们先行,自己则是跟在了后头。 平阳能感觉到不同寻常,也不闹唤着要下来,而是抱着穆鸢冷冰冰的脖子,把热乎乎的小脸贴在上头,一动不动。 穆鸢带着平阳大步往前走着,被层层围住的人群自是让出了一条道路,穆鸢一眼便瞧见了里头躺在宫娥腿上的宫嫔。她身着了一袭黛蓝色长裙,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头上攒着一朵牡丹显得分外贵气。 不过如今,女子面色惨白,双目紧闭,贝齿咬着下唇微微颤抖着,素手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抓着上面的裙裳似乎要想抓住什么,而在她的身下,已经有了一滩血迹,众人都能闻到血腥味道。 今日应邀而来的都是皇亲国戚,或是闺中贵女,大多是没见过血的,这会儿只是问问味道都有不少脸色变了,捂住嘴巴别过了头去。 穆鸢却没有回头,而是看着躺着的女人。 听那宫娥高喊的那句话,想来这位便是赵淑妃娘娘。 淑妃并不算如何得宠,但因为是皇帝生母赵氏的娘家人,在这后宫之中也自有一份体面。不过一直无所出,到死都是没有子孙福气。 现在这情形,谁都看得出来这位赵淑妃娘娘怕是有了身孕的! 穆鸢皱紧眉头想着,却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写过这个场景。 或者是因为自己打乱这里的时间线,又或者是原本这个孩子就流掉了只不过更加无声无息,无论如何,现在这桩事情在这种场合被捅了出来,只怕无法善了了。 皇帝直接大步走过去,弯腰抱起了赵淑妃。皇后此刻也不见了刚刚的端方,皱着眉头高声道:“不许哭了!”四个字,直接喝断了赵淑妃的宫娥那断断续续的哭喊声,只听皇后接着道,“来人,速传太医来!”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人背着药箱匆匆跑来,跟在他身边的便是董黎轩。 穆鸢抬眼瞧了瞧,便低了头去,不曾凑近。 这摆明了是个麻烦事情,在皇帝主持的大宴上有宫妃小产,无论这个孩子留不留得住,这皇帝的脸面都是要被落了的。这个档口自然是要躲避开来才是。 不过穆鸢并没有直接一走了之,毕竟这场宴会是为了迎她而办的,便也一道跟了去。回头看了眼站立在众人之外的杜嫣然和凤媛,穆鸢在心里叹息一声,只怕这会儿是没空与之结交了。 “公主。”赛金听到了动静也跑了出来,小脸红扑扑的,显然是刚刚被茶坊里头的蒸汽熏得。 穆鸢朝她点点头,低声道:“跟在我身后,莫要多言。”便抱着平阳跟着众人大步离开了大殿。 *** 赵淑妃所居的紫云殿距这里较远,隆鼎帝便直接抱着她进了自己的寝宫----紫霄殿。 苏皇后见状眸子暗了暗,却没多说什么,而是急匆匆的引着太医往里头走去。 跟随而来的人不多,大多宾客都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而来了的便是那些宫妃宫娥,不少人都是面色发白,毕竟这等与子嗣相关的大事只要沾上了就难以善了,各自都在担忧自己的前路。只有少数几个脸上露出了些幸灾乐祸,穆鸢只是看了眼,心里道了句“蠢货”,便不再看了。 隆鼎帝将赵淑妃直接抱进了寝宫软榻,有人想要跟进去,却被苏皇后和值。只见苏皇后此刻面沉如水,声音凌厉:“任何人不得擅入,若是冲撞了,本宫可保不了你们!” 穆鸢远远地在众人之后,寻了个凳子坐了,而后将怀中的小公主放在了腿上抱着。 平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心翼翼的动了动身子:“放我下去吧,我重不重?” 穆鸢自从成了鬼后,自然多了许多本事,平阳已经七岁颇有些重量,不过穆鸢抱着却没有什么感觉。这会儿小姑娘问起,穆鸢只是笑道:“不重,平阳轻的很。” 平阳羞涩的低了低头,也不动弹了,只管靠着她不言语。 就在他们说话这会儿,那位老太医已经连呼带喘的赶到,被拽进了屏风后的内殿中。穆鸢的眼睛则是在众人之中转了个圈,果然瞧见了宋婉言的身影。 按理说她身为皇子侧妃,理应随萧宇承在一处才是,不该进来这里,不过穆鸢也不给她担那份心,只管笑着扭了头去。 平阳对宋婉言的第一印象并不好,或许几年以后小姑娘会感动于真情可贵,但现在的小公主只是个娇气任性的,自然是不会把宋婉言放在眼里。她只管看着穆鸢问道:“表姐,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 穆鸢笑着低声道:“估计不会太短,若是你累了便睡会儿,不碍事的。” 平阳却摇摇头,低头玩着手帕。 穆鸢面纱后的脸带着笑意,那双眼睛清明异常,却是直直的看向了阻挡住内殿的牡丹屏风。 这一路上她都注意着赵淑妃,却发觉虽然那个女人一脸痛苦身下染血,可是肚子里头的小生命却是安安稳稳的,一点波动都没有。若是真的有小产迹象,只怕腹中灵魂早就惶恐不安,万没有现在的太平。 只怕小产是假的,制造闹剧才是真的。 第二十五章 附身之鬼 太医姓孙,单名一个甚字,世代都是学医的。 到了孙甚这一辈,被召入宫中成了太医。孙甚医术高超,难得的是有付好性子,对了当时还是苏皇后的脾气,被指派了单单为苏皇后看诊的太医,在苏皇后成了苏太后之时,孙甚也水涨船高,成了太医院的太医令。 但已经在太医院混迹了足够长的时间的孙甚,在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可能的情况,毕竟他伺候了两朝皇帝,见识过的后宫妃嫔也是不少,那些手段孙太医也已经心有准备。 故而跪在隆鼎帝身前时,他显得很镇定:“老臣来迟,还望陛下赎罪。” 隆鼎帝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看到孙甚后便直接把手往屏风后头一指:“去,瞧瞧淑妃如何了。” “臣遵命。”孙甚起了身,便弓着腰背着药箱进了屏风之后。 这并非是隆鼎帝的第一个孩子,赵淑妃也不是他最看重的妃嫔,但这个孩子来的时候实在是太合适也太恰当。 这后宫中已经许久没有孩子的欢笑声了,那些怀孕的宫嫔不是身子太弱生不下来,就是孩童在还不认人的时候便已夭折,种种都让已经不惑之年的隆鼎帝开始对子嗣一事不甚在意起来。可偏偏赵淑妃这一胎暴露的太是时候,在众人面前,还有官员家眷。 若是小产了,且不提孩子丢失的痛苦,单单是在众人面前被打了脸面就足够让隆鼎帝震怒。 这些弯弯绕绕的道理,不少人都明白,故而那些往常总是打扮的花枝招展企图博得帝王一瞥的女人们此时此刻却是安安静静的,均一言不发。 苏皇后却是轻轻的咳了两声打破了寂静,她望着隆鼎帝道:“陛下,夜已经深了,不若让孩子们先行回去吧。” 几个小年纪的公主郡主们,除了平阳窝在穆鸢怀中外,几乎全都窝在各自母妃怀中听了苏皇后的话都眼巴巴的看着皇后娘娘,然后盯着自己的父皇看。 隆鼎帝也知道此事必然与孩子们无关,抬了抬手,就想让他们退下。 但就在此时,突然从屏风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穆鸢却没有动,看似是抱着平阳不便于起身,可实际上她却是皱紧眉头盯着内室。 刚刚稳稳当当的灵魂刺客却开始剧烈的挣扎不安起来,穆鸢虽然无法再夜晚视物,可是却有本事能够穿透屏风看到里面的情况,刚刚的惨叫却是来自于那个原本昏睡的赵淑妃。 已经料想到恐怕这回的事情都是赵淑妃自导自演,不然失去孩子的痛苦也没有那番美态,但现在,赵淑妃这一声可算是情真意切,凄厉无比,丝毫不似刚刚西子捧心般的做作。 最终,穆鸢的目光凝结在了赵淑妃身边的宫娥身上,这个宫娥就是在大殿时发出尖叫的那个,只不过如今她的脸上早就没有了惊慌失措,反倒是镇定的很,瞧上去分外的与众不同。 而她的手上端着一碗汤,显然这就是让那腹中胎儿灵魂不稳的祸首。 这种法子实在是太让穆鸢熟悉了,她还记得腹痛难忍的感觉,浑身无力,好像被用力撕扯一样。 紧接着,就是死。 穆鸢不自觉得收拢了手臂,甚至于让她怀中的平阳觉得胳膊发疼。 化成了厉鬼,穆鸢自然不能算是个好人,她甚至于连人都称不上,自然也就少了许多的同情和无谓的怜悯。只不过她仍然有人类的心脏,那些人类最本源的愤怒、苦痛、怨恨,都被穆鸢完完整整的保留。 她不想救任何人,只是,她讨厌看到和自己一样的死法。 穆鸢抱着平阳站了起来,在众位粉衣云鬓的宫嫔中显得并不那么起眼,但她却将藏在平阳身后的手指直直弯曲,原本葱白的指尖渗出了好似白骨一般的冷冽颜色,而穆鸢那双原本清明透彻如同两汪清水的眼睛里瞬间变得漆黑一片,如同被滴了墨汁进去一般。 那宫娥本想再将手中的汤水继续灌入赵淑妃的嘴巴里,却在穆鸢瞪向她的瞬间僵直住了身体,动弹不得。原本平淡无波的脸上露出了骇然的神色,她有些张皇失措的四处张望。 穆鸢微微蹙眉,将手狠狠一抓,那宫娥直接将手中的玉碗掷了出去,用手去捂自己的脖颈,好似被人扼住了一般。 下一秒,一个缥缈的影子从宫娥身上飘离,它好似受到了惊吓一般转身便逃,不多时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穆鸢并不急着追它,能够在宫中作恶的必然不是普通鬼怪,玄逸曾说过,帝王之家身负龙气,不能轻易伤害,若非如此,只怕穆鸢在死的时候就能化成厉鬼缠死了萧宇承。 既然刚刚那个附身在宫娥身上的赃物还留在宫中,穆鸢就不怕找不到它。 脸上恢复了平静澄明,穆鸢再次坐了下来。 这会儿因为赵淑妃那声足够惨烈的动静,隆鼎帝和苏皇后已然进入了内室,而穆鸢只是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轻轻地拍着平阳的后背。 “你刚刚是不是被吓到了?”平阳好奇的看着穆鸢,而后在女人投来目光时,有些委屈的伸了伸自己的胳膊,“你瞧,你都勒疼我了。” 穆鸢笑了笑,低了头去,隔着面纱在平阳的身上吹了吹。 平阳好奇的眨眨眼睛:“我身上有脏东西吗?”说着,还低头看了看。 穆鸢却是笑着摇摇头:“在提亚的时候,我阿娘告诉过我,若是疼了就呼一呼,那便不疼了。” 平阳听了这话刚刚微微皱起来的小眉头解开了些,重新趴进了穆鸢怀里,嘟囔着:“别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哄。”可是听着声音,分明是不生气了的。 *** 穆鸢能感觉到赵淑妃肚中孩子的灵魂重新安静下来,便知道一切无事,也就不在这里多耽搁,随着各位年幼的公主郡主一道离去。 走的时候,他看到了仍站在远处的宋婉言。眨眨眼睛,穆鸢笑着走过去。 这会儿平阳已经下了地,她虽然挺喜欢被穆鸢抱着的,可是总这样毕竟不合规矩,小公主还是很懂得公主端庄。见穆鸢往宋婉言那里走去,平阳没有拦,只是那张已经可以预见未来美貌的小脸蛋上漏出了些许不满。 女孩子总是不喜欢和别人分享什么的,尤其是分享朋友,平阳喜欢穆鸢,这位新认识的表姐很有趣,所以轻而易举的就把那点子愤怒的小火苗扔到了宋婉言身上。 即使宋婉言并未真的做些什么。 穆鸢在宋婉言身边站定,笑着问道:“你不走吗?” 宋婉言显然没想到有人会与她搭话,毕竟寻常入宫来时多是靠了萧宇承的宠爱,那些有身份的贵命妇是不喜欢搭理她的。欣喜地偏头看去,就看到了面纱外露出来的一双笑盈盈的眼睛。 “公主。”宋婉言起身行了个礼,声音低低的。 穆鸢朝她点点头,算是免了她的礼,声音跳跃轻快:“我刚刚还想着呢,你怎么没跟着瑞王哥哥离宫。” 宋婉言笑着回道:“三郎要去见贤妃娘娘,我现在去怕惹了她生气,贤妃娘娘惯常是大度平和的,我也不愿去惹了她的厌烦,无奈我身份低微罢了。” 穆鸢对此并没有给出什么回应,她只是笑着道:“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呆在这里毕竟不好,随我一道去了吧,感觉还且得折腾呢。” 宋婉言虽然觉得就这么走开并不好,可是她来到这里也不过是一个慌神就被众人推嚷着来了的,本就是个麻烦事情,再待下去还不知道出什么篓子,便也就点了点头道:“妾明白,谢公主殿下。” 平阳见她们谈论出了结果,便走过来伸手扯了扯穆鸢的衣袖:“走了吧。” 穆鸢笑笑,拉过了她的手:“好,我先送你回宫。” 宋婉言观穆鸢的做派,越发觉得这位番邦公主是个没心眼儿的,虽然从未见过其容貌长相,可是这般的心思浅显也是好应付,自己刚刚的但又怕是多虑了。 三人一到离开了紫宸殿的宫门,变先是一道往西宫门走去。在距离不远的地方,就能看到长身玉立的萧宇承正戳在那里,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来路,在瞧见宋婉言的时候似乎双眼都冒光了一般。 穆鸢下意识的顿住了脚步,而后,她笑起来:“瑞王哥哥来接你了。” 宋婉言也笑起来,提起裙摆就像奔向萧宇承,可是不知道为何,她感觉到裙角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低头去瞧,却什么都没瞧见,身子却是直接往前头扑了去。 穆鸢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势,装作慌乱的伸手去抓她,在宋婉言跌在地上之前将她拽了起来。 萧宇承此刻也已经急忙忙的跑了过来,扶住了宋婉言。此时的宋婉言已经有了身孕,若是刚刚这一跌真的撞在地上,只怕这孩子也会保不住。 宋婉言忙乱中抬起了手臂,穆鸢偏头躲闪,却被宋婉言拽掉了面纱。 萧宇承抬眼似乎不经意的瞧见了,就是那张美到极致的容颜,艳丽中带着妩媚,却还有双清澈至极的眼睛。穆鸢好似也被吓到了,张皇不定的看向了萧宇承,微红眼眶。 宋婉言定了定神,抬头准备得到预料之中的来自于情郎的安慰,却愕然的发觉,男人的目光并未聚焦在自己身上。 她回了头,却只能看到低着头的穆鸢,阴影中,看不到神情,只有白皙的侧脸依然弧度美好,那张被细心描画的面皮完美而服帖。 第二十六章 女鬼桑罗 人都喜欢美丽的事物,这是天性,萧宇承纵然见过穆鸢几面,却从未直接看过这位提亚公主的容颜。 如今见了,难免要多看上一眼,但也只是如此罢了。 只不过这份关注落在宋婉言的眼中却让她直接拉拽住了萧宇承的手臂,在男人看过来时,脸上的不确定和惶恐都变成了柔软的笑意:“三郎,我累得很了。” 萧宇承自然是心疼她的,伸手扶了宋婉言的腰肢,原本的焦急都化成了一滩水,只剩下温和。 穆鸢并不愿在这里看他们浓情蜜意,却依然收敛了所有厌烦的神色,将面纱重新带好后笑道:“瑞王哥哥,你可要好好的送婉言回去,莫要出了岔子。” 萧宇承朝着穆鸢点点头,道:“谢谢你刚刚出手相助。” “我与婉言也是一见如故,帮一把是应当的,不用谢我。”穆鸢说着,笑起来,眉眼弯弯。 宋婉言却没瞧她,只管随着萧宇承离开。穆鸢的那双眼睛却是一直看着在她腕子上若隐若现的玉镯,瞳色深深。 *** 许诺了平阳定会改日陪她,穆鸢也不用人送,自己一人往甘露殿走去。 只不过在路过一处花廊时,女人停住了脚步,偏头看向了院子正中的一处怪石堆砌而成的假山。 阴气不散,着实让人心惊。 穆鸢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附近后便直接轻身越过了廊边的栏杆,直接跳到了假山旁,手往一处缝隙中伸去。 待她将手往外抽时,看到的便是掌中握着的森森白骨。 “放开!” 一声凄厉尖叫从耳后传来穆鸢微微蹙眉拽着手中的骨头闪身而去,便感觉到森冷的气息迎面而来。穆鸢直接一扬手臂,后退了两步,方才看清楚来的是什么东西。 白色的虚影,那是个好似有着容颜的鬼魂,但隐约中却能看到若隐若现的森森白骨。她没了左边的手臂,白色的衣袍下空落落的,穆鸢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截子骨头,便是一截臂骨了。 听声音,这是个年轻的女鬼,这骨头便是她生前留下的了。 “这是你的?”穆鸢拿着骨头晃了晃。若是女鬼认了,穆鸢并不介意将这跟骨头还给她,做了鬼的多是有怨气无法离世投胎,时间久了便成了厉鬼,都是可怜,穆鸢也不想难为她。 可这种举动显然触怒了女鬼,她尖叫这再次朝穆鸢扑来。 穆鸢得了一身画皮方能行走于人间界,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的修行到了何种境界。论起来,穆鸢成鬼也不过是一个月间的事情,他现在或许懂得一些鬼怪的特定技能,却远远不是可以与别的鬼打架的地步。 不过幸而,穆鸢有一个足够大的依仗和靠山,足以让所有鬼怪忌惮。 毫不犹豫地将颈子上的锦袋拽下,那里头是玄逸送与他的精元。即使在黑夜中,那精元也有着微弱的光芒,而在女鬼靠近的时候猛然的光芒大盛,直接照亮了穆鸢精致的面孔。 而落在她手腕处的黑色莲花此刻也浮现而出,却不被任何人发觉。 那光芒太过于耀眼,让穆鸢不得不眯起了眼睛方能看清楚情况,就见女鬼原本张牙舞爪的样子在此刻突然变得失措起来,急忙忙的停住了身形,似乎想要逃离,却最终选择了蜷缩在假山下一言不发的瞪着穆鸢看。 而在女鬼闪身的瞬间,那种身形让穆鸢认出,她便是刚刚附身在赵淑妃身畔宫娥身上的鬼怪。 原本想要就此罢手的穆鸢直接皱起眉尖,将那根白骨直接收到了袖中,显然是不准备给她了。 女鬼见状这才惊慌起来,纵然没有多少理智,可是本能还是存在的,她能感觉到面前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并不强大,但他手中的那个袋子却足以摧毁了自己的灵魂。 女鬼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眼睛盯着穆鸢,看上去颇有些可怜。 穆鸢瞧着她,既没有凑近也没有走远,而是开口道:“你若是告诉我为何要附身害人,我便将这个还了你。” “有人,招了我。”女鬼的声音听上去颇为委屈,她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被穆鸢拿走的骨头,一边看一边晃荡着自己只有半截手臂的胳膊。 “招你?怎么招你?”穆鸢蹲了下来,好像逗弄猫儿狗儿一般的晃荡着手里的骨头。 女鬼的眼睛就跟着那跟骨头转,听了穆鸢的问题,她好似努力的思考了一番,然后才做出了郑重其事的表情:“不知道,就是招了。” 穆鸢有些无奈,只知道游荡时间太久的厉鬼会变得疯狂,可没人告诉她厉鬼会是个傻的。 “我不想,那样。”女鬼越发把自己蜷得紧紧,嘴唇抿着,散落而下的黑发中露出了一双黑洞洞的瞳孔,没有活气,也没有光亮,但落在穆鸢眼中却能看出那其中的几分无可奈何。 对于鬼怪的事情,虽然穆鸢自己就是个画皮鬼,但是事实上她知道的并不多。 人类能够召唤鬼怪来为自己做事,怎么想都有些匪夷所思在里头,穆鸢对此有些好奇,但却没有接着问。毕竟这个女鬼瞧上去能力不弱,脑袋却不怎么灵光。 想来也是,她都只剩了一副骨架子,脑子自然也是没了的,不聪明也不能怪人家。 站起身来,穆鸢拍了拍本就不染纤尘的裙摆,起身提了宫灯往假山的缝隙中照去。因着到了夜晚穆鸢的双眼就不能看清楚东西,她也只能隐约的看到里头是一具白骨,瞧着身量不大,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破败不堪,只有一根玉钗散着幽幽的光芒。 穆鸢把手伸进去,将那半截子骨头重新放到了骨架之上。就在她撂下骨头的瞬间,就看到女鬼原本空荡荡的衣袖中重新长出了手臂,女鬼很欣喜的抬起了手,穆鸢能看到那雪白皓腕无比纤细,好似轻轻一这就能被折断一般。 “你的骨头在这里,想来也是走不远的。”穆鸢离开了假山,依然没有走进女鬼,而是站在她几步远的地方道,“莫要在宫中乱晃,否则若是魂飞魄散,可是谁都救不得你的。” 说完,穆鸢转身就要走。不过显然女鬼并不准备让她就此离去,猛地站起来,想要去拦她,却因为忌惮那个发光的袋子而缩回了手臂。 穆鸢回头瞧她,轻轻扬起了一抹笑意:“怎的,你想跟了我?” 女鬼点点头,那双黑黑的眼睛里带着一些希冀:“跟着你,可以,修行。” 穆鸢挑挑眉尖,没想到自己遇到的还是各有追求的鬼。至于她说的跟着自己好修行,穆鸢此时也只觉得是这女鬼看出了自己和鬼王玄逸有联系,并未往深处想,带往后他知道这句话的缘由时也只能感慨命运玄妙不可言说了。 既是如此,穆鸢也不拒绝她。若她真的没有害人心,穆鸢带着也无所谓,若是她是个坏的,带在身边反倒比放任在外好控制些。 既然决定留了她,穆鸢的态度也好了不少,笑着问道:“那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吗?” 这一次,女鬼没有任何犹豫的说道:“桑罗。” 穆鸢点点头,这个名字听起来并不耳熟,恐怕不是原著里出现过的人物。对此穆鸢也并不意味,毕竟自己的小说从浪漫爱情傻白甜变成了现在的惊悚灵异鬼怪生的样子,任何奇怪的事情发生都不足为奇。 桑罗的骨架是不能再留在这里的,若是被人拿了去,只怕这个女鬼会彻底被拆了。不过现在抱着一堆骨头回去也不是什么好主意,穆鸢记下了地方,想着明天再来取了。 穆鸢重新走到了假山之前,把手伸了进去。 桑罗有些惊慌的抱住自己,那双从长发中露出来的眼睛瞪的滚圆,好似生怕穆鸢又把什么拿走,若是手臂还就罢了,若是把脑袋拿走,自己的模样可就要难看的紧了。原本就苍白的皮肤变得更加惨败,在夜色中渗人的恨。 不过穆鸢显然并不准备将刚认识的女鬼同胞弄得太狼狈,她把手拿出来的时候,桑罗完完整整的,只是她的掌心多了根钗子。 冰冷的玉钗被穆鸢握在掌心,在月光下发出了幽幽的光芒。 “附上。” 桑罗早被她吓怕了,自然不犹豫,直接化成了一道白光,附在了那根玉钗上。 穆鸢用手颠了颠玉钗,看上去与寻常无异,只是冷的捂不热一般。索性穆鸢自己个儿也是个冷冰冰的鬼怪,自然不怕这些,抬了手,将玉钗簪进了自己如云乌发间。 穆鸢再次提起宫灯,沿着长长的走廊聘聘婷婷的朝前走着。 玉钗与金步摇在一处的事情,显得有些奇特,不过穆鸢倒是不以为意,她只是笑着往前行走,若是仔细看,就能看到她的一步极大,身体如同蛇一般的妖娆,却是纵身如同鬼魅。 月光微凉,洒在女人锦绣衣衫上,如同披了一层极好看的烟纱。 乌鸦夜啼,鬼物夜行。 第二十七章 大红胭脂 甘露殿偏殿,被穆鸢打发回来的赛金连裙裳都没换,只管眼巴巴的盯着外头瞧。 算起来,赛金是应当跟在穆鸢身边的,不过她惯常听话,只要穆鸢说的就从来没有违背,但这一回,她确实觉得忐忑。 赵淑妃流下来的血,到现在还让赛金记忆犹新。 赛金时不时的往外头张望,在门口转来转去,辫子上的铃铛叮叮作响。 这般毛毛躁躁的做派自然是不让夫焉喜欢的,他站在门口,履行着一个公主侍卫该做的事情,努力让自己不要去看赛金的举动,可是那叮铃铃的响动就往夫焉的耳朵里头钻,挡都挡不住。 “别走了。”夫焉有些烦躁的看了赛金一眼,声音是当初那般的低沉。 只不过显然剃掉了胡须的夫焉所拥有的威慑力大打折扣,赛金显然不似曾经那般怕他,这会儿反倒是有胆子叉着腰对着他道:“公主这会儿还未回来,我说要去寻你还不让我出去,这会儿我除了在这里干着急还能怎么办?” 夫焉听了这话颇有些恼怒:“随公主出门,自然是要紧紧跟着的,你私自跑回来本就不该。” “我说了,是公主让我先回来的。”赛金嘟着嘴巴,瞧上去委屈得很,一双鹿般的眼睛瞪着夫焉那张精致的脸,“现在不急着寻公主,你反倒是来挑我的理。” 夫焉瞪了她一眼,扶了扶腰间的跨刀:“这里是大周皇宫,怎可轻易走动。” 赛金听了这话便抿住了嘴巴,低垂了眼帘。 尔雅公主回周,高阳公主派她随行有两个原因,一来是赛金和尔雅是自小一道长大的,亲近不比旁人,二来赛金的母亲是高阳公主的随身近侍,自然也更信任。 在他们离开提亚之前,高阳公主就把赛金叫来跟前细细嘱咐过,其中,被重复了许多遍的重中之重就是大周皇宫规矩严苛,务必规行矩步,不然若是赛金触了霉头,只怕尔雅都是救不了她性命的。 相比较于赛金的焦急,夫焉显得镇定些许,瞧着赛金站在那里不动弹了,个子高挑容颜俊秀的提亚侍卫便淡淡道:“这宫中戒备森严,来去皆有眼目,公主是不会出事的,你且等着便是。” 赛金点点头,左右无法,便寻了个木杌子坐了,托着下巴眼巴巴地望着门外。 看着看着,那双眼睛就不再执着的盯着黑洞洞的庭院,而是左右张望起来。这一转,便盯上了夫焉。 男人已经换上了大周侍卫的服饰,脱掉了一身厚重铠甲后的男人此时身着藏蓝色的长衫,腰缠黑色锦带,衣衫上的云纹在月光下流动着好看的光华。头发也被束成头冠模样,露出了那张精致至极的面孔,也不知道是否是被胡须遮挡太久,赛金发觉男人的脸比自己还要来的白些。 女人无论年轻还是年老,总是喜欢以貌取人的,她们喜欢看美人,但是若是一个男人比自己还来得好看只怕心里还是会难受的。皱皱鼻子,赛金把眼睛转开,不乐意再看他。 夫焉却是并不知道身后那个小姑娘一连串的心理活动,站得笔直如同一杆插在土地中的长枪一般。 待穆鸢跨进大门时,看到的就是直直的站在门口的夫焉,男人的脸被廊上暖黄色宫灯照的半明半暗,却比平时的严肃样子柔和许多。而坐在杌子上头的赛金则是直接蹦了起来,大步跑出门,但她却是没有直愣愣的冲到穆鸢面前,而是拐了个弯儿,跑去了一旁的小厨房中。 “赛金?”提着宫灯的穆鸢有些不解的在后头喊了一声。 小姑娘只顾得上回头朝穆鸢笑一笑:“公主,我炉子上还帮你温着汤呢。” 穆鸢闻言笑笑,这小姑娘虽然总是做事冒失,但却是个很暖心的孩子。 慢悠悠的走进大门,经过夫焉的时候,穆鸢轻声问了句:“若是以后我回来晚了,你便进来等就是,莫要站在门口,夜风寒凉。” 夫焉背脊依然挺直,面若冠玉,声音也是沉沉的:“谢公主关心,属下明白。” 穆鸢笑着点点头,跨进门的时候却是想着,果然刚刚是错觉,自己这位侍卫长明明还是跟块木头一样,这么看来,宫灯给加的那层柔光是有多重要。 进了内室,坐在梳妆镜前,穆鸢伸手摘掉了自己发间的金步摇,而后又抽出那根玉钗。 失去了固定之物的乌黑发丝倾然而下,披散在肩头,穆鸢偏着头看着镜中的自己,用葱白纤细的手掌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眼角眉梢。 曾经听说过有人会爱上自己的,那会儿穆鸢只笑那种人疯傻,但是如今,穆鸢只怕也开始喜欢了镜中的这个女人的。是啊,谁会不喜欢呢,这么好看的面容,这般美丽的姿颜。 若是有一日她无法保全这张面孔,玄逸曾说,要吃人心方可存留。 现在自己或许不愿意那么做,但是再过阵子,真的不知道会不会为了这张脸做些疯魔事情。 穆鸢有些恍惚,手轻轻地摁了摁被她重新挂在颈子上头的锦袋,感觉到那里面的勃勃生机,方才露出了个浅淡微笑。 放在梳妆红木台子上面的玉钗微微动了两下,便是一道白影飘离出来。 穆鸢瞥了桑罗一眼,只见桑罗依然是一身白色的宽大衣袍,青丝如瀑,不过现在却不是披散着,而是用一根玉钗好好的固定成了发髻,那根玉钗的样式就如同桌上的那根一般。 桑罗是鬼,若非附身,她并不能触摸到人间界的事物,这会儿也只是虚虚的飘着,瞧着穆鸢的时候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微微迷离了一瞬间。 穆鸢拿起了梳子轻轻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轻声问道:“瞧着我做什么?” 桑罗抬起了手,露出了雪白皓腕,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这里,很淡。” 穆鸢眨眨眼睛,转头看向了铜镜。 只见里面的女人姿容美好,眉眼艳丽,但唇色比起寻常人要白一些,瞧着有些不大健康。 穆鸢伸手摸了摸:“怕是刚刚宴席的时候讲口脂吃掉了。” “红色好看。”桑罗半跪坐下来,凑近了穆鸢,说出了建议。 穆鸢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这只鬼明明失掉了不少理智,却还能有女人最基本的审美,也是不容易。 感觉到外头有动静,穆鸢伸手点了点铵根玉钗,桑罗见状也明白她的意思,起身准备重新附上去,不过在消失前还是嘟囔了句:“红的好看。” 桑罗刚刚隐了身形,门就被从外头推开。 “公主怎么不掌灯?” 赛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穆鸢却没有回头:“夜深了,烛火未免扰人。” 赛金将手上捧着的汤碗撂到桌上,听了穆鸢的话也不去问缘由,便也没了点蜡烛的心思。 这种表现让穆鸢很是满意,有时候她不要求赛金有多聪慧,会出多少主意,只要小姑娘听话乖巧,穆鸢自然会护她一世安宁。 赛金从穆鸢身后看着铜镜,自然也就看到了穆鸢唇角的笑意,便知道她此刻心情不错,刚刚有些忐忑的心思也就放下不少,声音就越发活泛起来:“公主,那位娘娘的如何了?” 宫中娘娘许多,不过穆鸢是知道小姑娘问的是谁的,便道:“我离开时赵淑妃娘娘还没安稳下来,不过一切都有太医,我们纵然担忧也无用。”说着,从铜镜的倒影里看着身后那个圆脸小姑娘,“我知道你心善,不过许多事情并不是我们帮得了的。” 赛金点点头,比起担忧,她更多的是因为看到血所以觉得害怕罢了,这会儿穆鸢不过两句开解就让小姑娘没了那份多心。 看了看桌上奶白色的汤品,赛金道:“这是傍晚时候柳贤妃娘娘送来的猪脚汤,说是怕公主肚饿。” “娘娘有心。”穆鸢说着,眼睛在桌上打量着。 “公主不喝点么?”赛金走到了穆鸢身后,跪坐下来问道。 穆鸢只是笑笑,并没有起身,反倒是拿起了桌上的胭脂盒子。 打开了青瓷盖子,用小指从里面挑了一些胭脂出来,轻轻嗅了嗅,浓郁的花香传来,穆鸢扬起浅淡的微笑,将胭脂轻轻地涂抹在自己的唇上,原本开始泛白的双唇瞬间就染上了浓烈的色彩,艳丽异常。 穆鸢将盖子盖了,把胭脂盒放到一旁,微微侧身看着赛金,这会儿小姑娘正仰着小脸看着自己,便轻声问:“你说,我美吗?” 赛金是头一次看到穆鸢涂抹大红色的胭脂,原本就十分出挑的面容此刻更添了不少艳色,一双美目流转间自是一番风流态度,将让赛金觉得面前坐着的是另一个人一般。 “好看吗?”穆鸢见她不言,便又轻轻的问了句。 赛金好似被惊醒一般,眨眨眼睛,而后连连点头:“好看,好看得很。” 穆鸢重新看向了铜镜中的自己,面白如雪,唇若染血,青丝如瀑,露出笑意,淡淡道:“你觉得好看,那便好了。” 第二十八章 鸾凤殿外 一大早,赛金还未起身时,穆鸢就听到夫焉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主,岁公公来了。” 穆鸢又是一夜未眠,这会儿自然是妆容整齐服饰齐整。只不过就是长发披散着没有梳起。每晚她都会把窗幔拉得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人看到她这幅打扮,若是大半夜的瞧见一个没有一丝活气的女人妆容艳丽黑发披散的躺在大红暖帐中,其实也是个挺吓人的事情。 拉开了床幔,穆鸢看着躺在一旁软榻上还睡的香甜的赛金,便朝着门外唤了句:“请岁公公在前厅稍侯,待我梳妆后便去。” “是。” 待夫焉离开,穆鸢弯腰提了纹花黛色马靴套在双足上,缓步走到软榻旁伸手推了推赛金:“赛金,醒来了。” 赛金呜哝了一句,揉着眼睛看着穆鸢,而后又看看外头的日头,而后才恍然自己起晚了。 吓得翻身而起,赛金只披了个外衣就窜到门外头去,闹腾腾的去取水。 穆鸢瞧了有些无奈的摇头,转身打开了衣柜,在里面挑挑拣拣,最终选了套鹅黄色的纱衣。选了条和它同色的面纱,穆鸢挡住了面容,只留了一双晶亮的眸子在外头。 待梳发梳妆完毕,依然是一炷香之后,穆鸢带着赛金走到前厅看到岁余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歉意:“劳烦岁公公久候,着实是尔雅的不是。” 岁余对于这个性格直率的公主很有好感,加上在宫中难得有人愿意看起太监的,穆鸢却是一直以礼相待,更是让岁余感动,脸上的神情十分的真心实意:“老奴不敢,是老奴来的时候太早,扰了公主休息,该当是我的不是。” 穆鸢忙摆摆手,笑容瞧着清澈的很:“这推来推去没意思得很,岁公公来坐,赛金奉茶。” 赛金矮了矮身子,便出了前厅去小厨房取水。 岁余瞧着厅中没了旁人,便笑道:“公主,老奴瞧着这甘露殿偏殿中虽然打扫的小太监是有的,但是能近身伺候的宫娥却是只有公主带来的赛金姑娘。不知道公主有没有意向挑选几位宫娥进来侍奉呢?” 若说以前,穆鸢定然是不乐意的,毕竟她的身份不比旁人,露出丝毫痕迹都只有杀人灭口一条路。不过经过了早上的慌乱,穆鸢觉得她最好还是要来个宫娥伺候着,赛金是个好姑娘,性子却不安定,不少事情穆鸢也不愿意难为了她。 思量虽多,但实际上他也不过是想了一瞬便有了主意。 只见穆鸢笑着看向了岁余道:“岁公公考虑的周全,这么大个屋子我自己个儿住着也难免寂寞,若是能有人来陪着定然是再好不过。” 岁余笑眯眯的摸了摸拂尘,道:“那便挑个公主得空的时候,老奴带着公主去挑挑人。” “不用那么麻烦,岁公公觉得合适就好。”穆鸢用手指捏了捏衣角,笑着回应。 岁余闻言,却是多看了穆鸢一眼。 要说这后宫之中,向来不是太平之地。各宫娘娘各自有手腕,眼线钉子安插的也是轻松得很,哪个宫里都难免有几个别的宫殿中放进来的人。或许不会有什么坏心,但是通风报信是少不了的。 尔雅公主虽然是新来,却成了红人,单单看昨晚皇上那份态度就知道是喜欢这位番邦公主的。纵然不是皇帝后妃,但往往这样的身份更能说得上话,想来以后也难免惹人眼。 可偏偏,这挑人的任务就让穆鸢轻轻巧巧的扔回给了岁余。岁余是隆鼎帝身边的人,他选出来的也必然身份干净些,但这样也必然会使穆鸢的一举一动被隆鼎帝完全掌握。 虽说隆鼎帝是她的舅父,但毕竟隔着两国邦交,穆鸢能这般说定然是大胆的很。 岁余的眼睛不着痕迹的看着穆鸢,便看到这位尔雅公主已经和端了茶进来的赛金说起话来了,便是要赛金再那些糕点来,她肚饿了,言谈间都是小女儿的娇态,分毫没有心机的模样。 只怕是自己多心了。岁余笑了笑,暗自摇头,这不过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弯弯绕,只怕她只是觉得麻烦才推了回来,至于其中的关节是不甚明白的。 既是如此,岁余也就没有了拒绝的理由,那张有了些风霜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那老奴就帮公主跑了这一趟,待选好了宫娥便送来甘露殿。” 穆鸢点点头,瞧上去似乎只是说了件小事一般,并未放在心上。 岁余已经把此行的主要目的说清楚讲明白,便也不再停留,要回去伺候隆鼎帝了。只不过在他走之前,穆鸢问了句:“对了,公公,昨天那位流了血的娘娘可还好?” 岁余笑着行了一礼:“回公主,赵淑妃娘娘经过太医的救治已经大好了,腹中胎儿也是安然无恙。” “真神保佑。”穆鸢说着双手合十,微微闭了眼目,再睁开眼睛时就恢复了眉眼弯弯的模样,“如此当真是好事,昨儿个可是吓坏了我了。” 岁余笑着应了,安慰几句便离开了。 年老的总管太监并没有告诉穆鸢,赵淑妃身边的近侍宫娥皆因为伺候主子不理而被杖毙,毕竟这事情太过于残酷,小姑娘瞧着胆子也不大,说出来会吓坏了她的。 却不知,穆鸢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伸手扶了扶头上的玉钗。 即使岁余不言,穆鸢也能猜到昨天会是如何的血雨腥风。她早早离开,为的不过是躲开看到隆鼎帝震怒时候的模样,那总不会是好看的。 赵淑妃是自己到自演了那出戏码不假,不过既然坐下了事情,为自己肚中孩儿博了个名声,那就注定要承受接下来的打击。赵淑妃恐怕也不会给身边人求情半句,杀人灭口,借了皇帝的手往往最为恰当。 “桑罗,你说的修行是否需要人的魂魄?”穆鸢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轻轻,正在准备茶点的赛金以及站在门口的夫焉无人听到。 桑罗那有些飘渺阴冷的声音传来:“要。” 穆鸢站起了身,扬起一抹笑,唇角微弯眼角上挑,那张原本干净的面容瞬间妖媚起来:“那我帮你这一把,今儿个,你怕是要修为大进了。” *** 每日早晨都是宫嫔去给皇后请安的日子,除了掌灯临幸的宫妃,其余上至贵淑德贤四妃,下至六品御女,皆要到皇后前问晨请安,以彰显皇后后宫之主的威仪。 只不过美人以上的宫妃才有资格进入内殿得了自己的一个位子,美人以下的才人、宝林、御女就只能站在宫门外的空地上,叩拜问安,跪等高阶宫妃散尽方能起身回宫。 故而穆鸢行至苏皇后的鸾凤殿之时,看到的便是一个个跪坐在蒲团上的女子,她们的打扮就能看出来品阶不高,有的身边有宫娥伺候,有的连宫娥都没有,有些纤细瘦弱的跪在那里就是小小的一个,瞧这背影就觉得可怜得很。 而每个人的眼睛,无一例外都是看着鸾凤殿的大门。 站在亭廊里面的穆鸢也抬头望向了鸾凤殿,高高的玉阶之上便能看到宏伟的鸾凤殿,筑起的大门左右而分,隐约能看到坐在上手一身大红宫装的苏皇后,而分坐在她下手两侧的便是品阶较高的宫嫔,哪怕没有凑近,也能知道里面是如何的香影云鬓。 “他们跪着干什么,犯错了吗?”赛金声音压得很低,即使刚来到这座宫殿不过两天,小姑娘也被规矩二字压在了脑袋上。 穆鸢面纱后的脸上并没有情绪变化,她只是淡淡道:“怕是这大周的习俗吧。” 赛金缩了缩脖子,心道这习俗真是够奇怪的,要知道,在提亚,一般男子一生也只有一位妻子,虽然也是男主外女主内,但大多时候是平等相待的。来到了大周,一个男人可以娶那么多个女人已经让赛金讶然,如今看到那些小老婆呼啦啦跪了一地的场面,更让赛金咋舌。 穆鸢对此却是没有什么意外,在他看来,帝王后宫之所以不太平,便是女人太多阴气太重,如今成了鬼,她更是对此感受颇深。这些女人的怨气和渴望,有些已经完全成了病态。 她们希望摆脱跪在这里仰视的境地,就只能往上爬,努力的成为高品阶的宫妃才能做到,有时候,对权力的渴望并不是必须的,那只是女人们为了活下来的慰藉罢了。 “公主,王后说得对,你不能在这里呆太久,若是找了大周的驸马,他也招来一帮女人天天在咱们院子里头跪着,想一想就很吓人。”一边走,赛金一边跟穆鸢说着小话。 穆鸢笑着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笑她想得多,可是在他重新抬起步子时,眼中依然是一片如墨漆黑。 她的命,不是跪着的。 未来会有一个男人登上龙椅宝座,拥有一帮女人为了不跪在这里而前赴后继,但终有一日,她穆鸢会把那个男人拽下来,把他扔进深坑里,让他永生永世都爬不出来。 第二十九章 东珠软轿 穆鸢并没有进入正殿,而是在鸾凤殿宫人的引导下进了花厅。 “公主,我家主子在和各位娘娘说话,还请公主在这里稍等片刻。”那宫人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看着也就如同苏皇后一般刻板。 莫不是苏皇后挑选宫人的时候也会选和自己差不多脾气的? 穆鸢脑袋里胡思乱想着,但是脸上却是露出一个笑:“我是听人说,柳贤妃娘娘一早便来了,我是来寻她的,若是皇后娘娘想要见我那也就见了,我等等也无碍。” 听了这话,那宫人心道这番邦公主就是番邦来的,言谈之间没有丝毫轻重,好似在她口中皇后成了顺路,那柳贤妃倒是正主了。不过宫人也并未表现出什么,只是道了声是,又嘱咐人好好伺候着穆鸢,便离开了花厅。 穆鸢端起桌上的茶并没有喝,只是盯着其中立在茶水面上的茶叶瞧,偶尔吹一吹,让那茶叶来回动弹一二。 赛金则是左右打量着,只觉得这话听虽然瞧着小,却是精致,处处都透着华美富贵,就是少了些人情味儿在里头。 “等会儿见了皇后可莫要唐突,这里的皇后可不似我阿娘那般好说话的。”穆鸢对着赛金嘱咐。 赛金点点头,低眉敛目一副乖巧模样。 不多时,便见刚刚的那位宫人快步走了进来,朝穆鸢行了一礼道:“公主殿下,娘娘唤您过去。” 瞧着这态度,分明比刚刚恭敬不少,不过穆鸢也只当没看到,笑着站了起来,拉着赛金的手便去了正殿。 这会儿显然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还没过,诸位妃嫔皆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没有动,而最靠近皇后位置的,便是柳贤妃。 虽然柳贤妃是贵淑德贤四妃中最末位的,但如今贵妃德妃皆空悬,赵淑妃又因为昨天的闹腾而被许了生产前免掉请安,便只留下了柳贤妃这一个妃位。 而坐在柳贤妃下手的是一位打扮艳丽的女子,长相也是明艳,尤其是眼角一颗泪痣分外妖娆。 穆鸢只是扫了一眼,也就是这位处处都十分出挑扎眼的妃嫔让她记住了相貌,别人皆是微微低头看不清楚表情。柳贤妃看到穆鸢的时候微微笑了笑,朝她点点头,穆鸢也是笑着回应了,颇有些见了熟人后的热络。 苏皇后对这番对应权当做没看到一般,朝旁边招招手:“来人,给尔雅公主看座。” “谢皇后娘娘。”穆鸢行了个提亚的礼节,看有宫娥拿了软凳过来,她直接接了手,将软凳撂到了柳贤妃身侧坐下,笑着斜斜依靠着柳贤妃的红椅扶手,眼睛望着台下众人,颇有些好奇在里头。 苏皇后态度不错,脸上带了些笑意:“不知尔雅来寻本宫是为何呢?” 穆鸢想要说,却被柳贤妃微微捏了捏手腕,她故作不解的看过去,就看到柳贤妃已经开了口:“怕是这孩子懂得规矩,晓得要进宫与皇后请安,只不过这时间不恰好的很,确实与嫔妾等撞上罢了。” 苏皇后并非不知道穆鸢此来的真正目的,但是显然柳贤妃的话说的舒心顺耳。她并不求所有人都真心实意,那未免太过不现实,只要面子上过得去便好。 而柳贤妃在这方面做的向来是不错的。 既然有柳贤妃作答,苏皇后也愿意给了这个面子,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抬手往一旁招了招:“难得尔雅这番孝心,芸香,将前些日子皇上送给本宫的东珠取来。” 穆鸢知道自己被赏赐不过是皇后彰显大度宽仁的手段,但她还是笑着起身谢过,而后从名为芸香的宫娥手中取过了一个大红锦盒。 打开来,里面是半个拳头大的珠子,浑圆明亮,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穆鸢打眼往下头瞧去,便看到不少双眼睛都盯着自己手上的盒子,而其中不少艳羡的目光甚至都没有掩饰。 穆鸢只管笑着合了盖子将东珠放到自己怀中,笑着道:“谢谢皇后娘娘,这珠子看着好美,我很喜欢的。” 这谢恩说得十分苍白无力,不过穆鸢已经不止一次表现出她对于大周语言的匮乏,苏皇后只管笑着让她坐,毕竟那些妃嫔的羡慕眼光已经足够让苏皇后满意。 穆鸢坐回到了软凳上,轻轻依靠着柳贤妃的椅子扶手,而柳贤妃也将自己的素白手掌轻轻地叠在穆鸢的手背上。 “那东珠真好看,皇上果然待娘娘极好。”这时,那服装艳丽眼角带着泪痣的女子开了口,声音如同黄莺一般悦耳好听。 苏皇后做的端正,闻言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尽是一派雍容大气。 而坐在那女子身边的一位梳着堕马髻的宫嫔却是笑了笑,瞧着较弱柔美的模样,声音也是软软的,但说出来的话却像是看不见锋芒的刀:“肖婕妤今儿个嘴巴真甜,全然不像往常的厉害劲儿呢,莫不是抹了蜜糖?” 姿容艳丽的肖婕妤闻言也不恼怒,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她:“再甜也甜不过苏美人不是,我也就只能没事儿凑个趣儿让娘娘开心了,哪里像是苏美人,处处都能逗趣了娘娘。” 比起夸赞,这更像是讽刺一般,也不知当初苏美人做过什么蠢事能被人记着这么久。 苏美人听了这话,也只管用帕子掩唇不言了,只是微微发红的脸颊还是显示出来美人心中毕竟愤愤难平。 在他们说话时,苏皇后端着茶水喝茶,柳贤妃伸出手指将自己的指尖豆蔻与穆鸢手指上的比划着,两位吴忠伟分最高的都气定神闲,好似没瞧见这处吵架拌嘴一般。 待苏美人败下阵来,苏皇后方才撂了茶碗,眼睛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道:“昨儿个的事情,想来你们也听说了。” 屋里的气氛猛地一静,没人言语。 他们大多都是见了赵淑妃衣裙染血的模样的,有的还被吓晕了过去,自然是记忆犹新。 苏皇后的目光在专注的和柳贤妃比豆蔻的穆鸢身上停留了几秒,她便接着说道:“太医说,淑妃没有大碍,见红应该是不慎滑倒所致,看在她怀着圣上麟儿的份儿上,便免了她保护子嗣不利的罪过,免了这些日子的请安安心静养便是。” 众人听了,均是松了一口气。事关帝王子嗣,任何小事都是大事,但凡被沾染上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如今听闻只是赵淑妃自己不小心,而与旁人无关,这些妃嫔自然是心宽了的。 不过苏皇后显然没有就此打住,接着道:“不过她的随身近侍宫娥都是保护主子不利,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圣上免了牵连他们的家人,但是他们的命确实没法保了的。” 柳贤妃的手指轻轻一顿,而后又慢悠悠的描画着穆鸢的纤细指尖,丝毫没有颤动。 苏皇后脸上一片冷清:“随侍四名宫娥,三名太监,均杖毙,其余人等关进浣衣居另作它用。”原本定的是让这些成天心思不安分的女人亲观杖毙之刑,但是出乎苏皇后意料的是穆鸢会来。毕竟穆鸢年纪还小,隆鼎帝又看重,苏皇后也不愿吓到她,便临时改了主意,“杖毙之刑就在御花园后庭中执行,你们回去的时候正好可以顺道看看。” 众妃皆低了头,却没人敢抗议。 苏皇后说完,显然也是懒了,直接摆摆手:“得了,你们回了吧。” 众妃嫔站立起来,屈膝行礼,声音齐整而又娇媚:“妾告退。” *** 随说只是离开鸾凤殿这么一项小事情,但是宫中也有规矩。 四妃、九嫔、九婕妤,在宫中行走才有软轿乘坐,而其余的宫嫔无论如何得宠、家世如何显赫,都是要用双脚走回自己的宫殿里头去的。而离开的顺序,则是按着高阶到低阶的顺序,在高品阶的妃子乘轿离开时,低品阶的必须要行礼送行才可。 如今赵淑妃没来,众妃中自然是以柳贤妃为尊。 虽然鸾凤殿距离甘露殿不过是百步行程,但依然有软轿抬进来。这是一种身份的显示,多少宫中女人为了这顶轿子争破了脑袋撕破了脸皮,柳贤妃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么个机会。 穆鸢沾了她的光,与柳贤妃一道坐进了软轿里,在轿子被抬起来的瞬间,穆鸢撩了纱帘往外头看去,便看到娉婷众人皆矮着身子,双目目送软轿离开。 “瞧什么呢?”柳贤妃的声音轻缓温柔。 穆鸢眨眨眼睛,回头看着柳贤妃,脸上露出了个困惑的表情:“娘娘,为什么他们这么看着我,倒是让我有些不自在了。” 柳贤妃笑着拍拍她的手背:“你还小,其中许多事情不懂得,只要记得,你是公主,身份尊贵,外头那些女人见了你都是要行礼屈身,你用不着不自在的。” 穆鸢抿着唇角点点头,只是看表情显然是不大明白的。 柳贤妃也不期望这么快教会她这些,宫中的一切只能慢慢告诉她,只管笑着到:“你这么早找我,可是有事?” 第三十章 朝阳泣血 “是有事的。”穆鸢似乎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撂了帘子不再往外头瞧,而是笑着挽了柳贤妃的手臂笑颜如花道,“娘娘,我觉得若是只在宫中呆着难免憋闷得很,若是无事的时候,可否出去逛逛?” “你想出去哪里?”柳贤妃笑容不变,略施粉黛的脸上是一如往常的温暖柔和。 “若是能出宫去外头瞧瞧那是最好不过的了。”穆鸢说着,那双眼睛却是小心翼翼的看着柳贤妃,好似生怕她拒绝似的。 “离宫怕是不能行的,你身份特殊,最近这些日子最好还是呆在宫中,去了外面,若是真的出了什么岔子那可是谁都担待不起的。”柳贤妃这次拒绝的很是痛快,想来是根本没有机会的。 穆鸢有些挫败的低了低脑袋,瞧着有些不太开心。 柳贤妃见了好笑,心道果然还只是个孩子,手轻缓的拍了拍穆鸢的手背:“若是你真的憋闷了,便同本宫说,这皇宫其实也是大得很的,若是全逛完怕也是要不少时候。” 穆鸢点点头,脸上露出抹笑意:“谢娘娘。” 柳贤妃点点头,眼睛却是往穆鸢的手上看去。 只见一双柔荑白皙如玉,左边的纤细皓腕上扣着一个金色的镂空镯子,工艺精巧,上面还有着小小的流珠,稍微动一动就有这好听的声响。而另一边的手腕上则是光洁干净,没有任何饰品。 柳贤妃见状,好似不经意的问道:“本宫送予你的镯子可是不合心意?” 穆鸢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而后连连摇头:“不是的,那血玉镯子我很喜欢。” 柳贤妃笑意浅浅:“那为何不带上?” “昨儿个我见到了瑞王哥哥的王妃,”穆鸢笑眯眯的说着话,似乎没看到她说出这话之后柳贤妃猛的变化的脸色,只管笑盈盈的说道,“她穿的真是素净,我还以为是伺候瑞王哥哥的宫娥呢,似乎是落了她的脸面。那会儿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就只带了娘娘送的镯子,见她喜欢,便给了她了。” 柳贤妃脸色阴沉下来,半分笑意都不见了。 穆鸢瞧见了,眨眨眼睛,丝毫不介意在火上浇油:“娘娘,可是我做的不对?”说完,穆鸢缩缩脖子,小声道,“我想着她是娘娘的儿媳,给了便是给了……娘娘,我下次不敢了。” 柳贤妃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而后才重新看向了穆鸢,脸上又有了刚刚的微笑:“不怨你,尔雅是个善心的。不过以后莫要称呼那个女子为王妃了,不过是个侧室,她担不起。” 穆鸢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揉揉自己的手腕。 “你见她,可是身子不适?”柳贤妃终究还是问了句,毕竟那女人肚子里怀着的是自己亲子的孩儿,柳贤妃纵然不喜宋婉言,但对孙儿还是很重视的。昨日本想着见见宋婉言,不过萧宇承说宋婉言身子不适先行离宫,柳贤妃倒是有些可惜没看到她的肚子。 穆鸢偏偏头,眼睛里有着茫然:“婉言她瞧着并没有不舒服啊,她还跟着去了紫宸殿看赵淑妃娘娘呢。” 柳贤妃终于是忍她不住,低声骂了句:“无知蠢妇!” 赵淑妃的身孕,柳贤妃自然是有渠道知道的,而近些年来宫中皇子不是小产便是夭折,想来赵淑妃定然是要有所筹谋。若是一味隐藏遮掩,只怕最终孩子无缘无故掉了去都不被人所知,倒不如大张旗鼓。 柳贤妃料定了赵淑妃那种张扬脾气必然是不会坐以待毙,想要大肆宣扬借此来护住胎儿,最好的机会便是昨天晚上的接风宴席。 料想到不会平静,柳贤妃便没有前去,而是称自己抱病留在了宫中。为了让亲子避嫌,她还命人传了萧宇承如甘露殿探视。 却没想到,宋婉言却是直接搅合了进去,柳贤妃的一番筹谋都毁在了宋婉言身上。 穆鸢却好似没听到一般,把目光重新投注到了窗外,嘴角却翘起了一抹微笑。 因着鸾凤殿与甘露殿距离近,并不需要经过御花园,故而穆鸢也只是远远的听到一些喧嚣哭喊,并未接近。 她趴在窗口,轻轻的问:“娘娘,皇后娘娘说的杖毙,是说要打死那些人吗?” 柳贤妃摸了下她的柔顺长发:“是。” “真可怜。”穆鸢说着,声音有些低落。 柳贤妃却没有言语,这宫里头活着总是艰难的,她同情不起来,毕竟刀子悬在脑袋上,她自然是没有那份闲心去担忧别人。 穆鸢却是眼睛紧紧盯着远处,小姑娘原本清澈如同泉水的嗓音变得闷闷的:“四名宫娥,三个太监,一共七个性命呢。” 柳贤妃依然没有说话,但若是她能看到穆鸢的脸,就能看到小姑娘丝毫没有畏惧,也没有惶恐,反倒是露出了浅浅笑意。 她扶了扶簪子,眼角眉梢尽然是轻松欢愉。 *** 御花园的一丛牡丹后头,一名身形纤细的女子正扶着身边宫娥的手,身体微微颤抖着,却还是睁着那双好看的眼睛望着里面空地上的情景。 在她目光所及之处,几个宫娥和太监被死死的摁在地上,身边是数名粗壮的太监手执木棍打在他们身上,每一棍下去都有着沉闷的声响,和骨头碎裂的声音。 女人脸上早就已经流出了泪水,却依然不敢离去。 扶着她的宫娥倒是没有多少畏惧,只是一脸焦急的扶着女人道:“美人,你若是不愿看咱们走了便是,何必在这里瞧这种惨事。” “汀兰,这是皇后的吩咐,我……我不敢走的。”女人抹了一把眼泪,却依然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微微颤抖。 听她说了这话,一旁气定神闲的孟婕妤瞥了她一眼,那张艳丽的容颜上露出了几分鄙夷:“我说木美人,你是不是被禁足时间太久把自己闷傻了?娘娘只是说可瞧可不瞧,你若是又犯了病,走了便是,在这里戳着做什么?” 孟婕妤的话丝毫不留情面,但木美人却丝毫不见怒气,只管怯懦的王身边的宫娥汀兰怀里缩了缩,眼里的泪珠更是连成了串簌簌落下,却是掩着嘴巴一言不发。 站在她们不远处的便是苏美人,闻言却是带着柔软笑意扶着身畔宫娥的手道:“孟姐姐这话说得可真戳心,好似感同身受一样。” “苏美人可莫要往我头上扣帽子,我可不是那些心存殆念害人家孩儿的,哪里来的感同身受。”孟婕妤脸上露出了个讥讽的笑意,甩了甩帕子,好似不愿与宋美人多说一般。 宋美人也只是掩唇笑笑,不发一言。 但这一番说话间,木美人确实越发不敢离去了,听她们的意思,分明是谁走了谁就是心里有鬼,难免要被人忌惮的。 她只是个美人,那些得宠的或者身后有依仗的自然可以有人护着,可她自进宫以来,就因为颜色好看被打压排挤,加上本就性格怯懦更加被人欺负,越发胆小起来。 汀兰紧紧地扶住了木美人纤细的腰肢,低垂的眉眼,深深挡住了双目中的怨气。 就在说话间,院子中的惨叫和哭喊已经渐渐歇了。四名宫娥本就是女子,身子娇弱,早早的就不堪杖责没了生气。而三名太监纵然健壮些,却也挡不住一棍子一棍子的砸在身上脸上,也就逐渐的没了声音。 木美人隔着眼泪看过去,就看到一片血肉。 汀兰却是直接扭了她的脸,轻声道:“美人,看也看过了,咱们回吧,我炉子上给美人温着桂花糕呢。” 木美人点点头,也没心情和那些宫妃道别,便掩着眼睛随着汀兰离去。 汀兰眉头紧皱着,扶着木美人迅速离开,不过在经过一颗绿荫如盖的榕树时,汀兰顿了顿脚步,眼睛往树上头看去。 不过入目皆是一片绿荫,风吹过带来阵阵凉意。 “汀兰,怎么了?”木美人声音轻轻的,还带着颤抖,显然是刚刚的情景让女人依然带着惊慌。 汀兰忙朝她笑笑,摇头道:“没事的,美人,我们走吧。” 两个女子匆匆而去后,这条羊肠小路又恢复了寂静,而后,便从榕树的繁茂枝叶中露出了一张好看的面孔。 眉若柳叶,眼似桃花,脸上的每一个线条都好似精细勾勒出来的一半。 鹅黄色的面纱遮挡住了半张面孔,但那涂染了大红胭脂的嘴唇还是在风吹过的时候若隐若现,妖媚异常。 穆鸢扶着树干,坐在树上头,眼睛跟随着汀兰的背影轻声道:“这皇宫也真是奇特呢,不仅有鬼怪,还有妖物。”说着,她看了眼身边飘着的桑罗,“你以前见过她吗?” 桑罗摇摇头,脸上的神情依然呆板。 穆鸢的小腿晃啊晃啊,那双绣花的马靴在摇晃时上面的银线微微闪着光。 她伸手想要摸摸桑罗的面颊,不过手却是从女鬼的脸上穿了过去。 穆鸢瞧着自己的手,喃喃道:“这张画皮当真是阻断了两个世界啊。” 第三十一章 吃魂食魄 “这张画皮当真是阻断了两个世界啊。” 桑罗听不明白穆鸢的话,故而只是歪歪头,没有言语。 穆鸢扶着树干站起身来,眼睛望着远方。她的发间依然插着那根玉钗,斜斜的固定住了发髻。鬓角簪了一朵绒花,微风吹过时微微颤动,瞧着玉雪可爱。 女子眯着眼睛,那双眸子慢慢的被红色侵染,这让穆鸢可以看得清楚那些张皇逃窜的灵魂。灵魂并非是鬼怪,他们只是一团团有着灵气的能量,散着光,没有形状,亦看不出人的模样,只是一团团的飘散跳跃着,好似四处碰壁寻不到出路一般。 穆鸢微微眯起眼睛,身体往前倾着:“桑罗,你能看到那些魂魄吗?” 桑罗依然站在穆鸢身边,似乎有些跃跃欲试,却没有回应穆鸢的话。显然她是能看到的,而且那些魂魄在她眼中全然是最上好的美味。 那种迫切在穆鸢看来倒是有些有趣,她托着下巴,笑着看着桑罗。 桑罗有些不安分的飘飘荡荡,没有穆鸢的许可她不曾靠近。只不过没见穆鸢再说话,女鬼有些委屈的看着她道:“我饿了。” 穆鸢瞧了她一眼,大红色的嘴唇玩闹一样的吹了吹面前的鹅黄面纱,直到桑罗的双眼越发委屈起来时才慢悠悠的说道:“你若是吃了他们,他们还会转世投胎吗?” 桑罗眨眨眼睛:“只吃魄,不吃魂。” “那就是说,他们还能够轮回?” “恩。” 得到了桑罗肯定回应的穆鸢点点头,脸上又有了笑容。她扬起了手臂,淡黄色的纱衣微微飘扬,恍若落入尘世的精灵一般:“去吧,趁着地府来人之前,可莫要耽误了。” 桑罗闻言欢喜雀跃的飞身而出,好像捉鸟儿一般的伸出手去抓了飞散的魂魄,将他们拆开,吃一半扔一半,那模样欢喜的像是个孩子。 这幅景象其实是挺美好的,绿障一般的林子中,一身白衣翩跹的女子在空中上下翻飞,身畔一团团光影跳跃的镜像尤其可爱。只不过穆鸢一想到那其实是死去之人的灵魂,就觉得欢笑雀跃的桑罗显得有些可怕了。 不过随即,穆鸢就觉得自己想得有些可笑。 自己本是鬼,又何必去害怕另一只鬼呢? 穆鸢重新做到了树干上,晃荡着小腿,面纱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许久,穆鸢才把眼睛重新看向桑罗,却发现此时那些魂魄已经尽然散去,而一身白色长袍的桑罗则是飘在半空中,脸高高的抬起看着天空。 穆鸢眨眨眼睛,朝着桑罗唤了声:“回来。” 桑罗好像被惊醒一般的回了头,盯着穆鸢的脸看了一阵子,方才一闪身就回到了穆鸢身边。依然是像是刚刚那般飘着,但是穆鸢看着她的脸,却是看出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来。 虽然也是面无表情,但是却不像是以前那般的呆滞刻板,那双眼睛也不再是如墨漆黑,而是有了不少鲜活劲儿。 穆鸢瞧着她与刚刚不同,想着莫不是吃了东西以后连同智商也往上抬了?不过穆鸢却是悄无声息的握紧了颈子上带着的精元,脸上却是一如往常的笑意浅浅:“桑罗,你现在可觉得舒服些?” 桑罗抿起唇角低头想了想,这种思考的模样还是穆鸢头回见她做。而桑罗在思考过后却没有回答穆鸢的话,而是看着穆鸢,真心实意的说道:“谢谢你。” 穆鸢笑问:“谢我什么。” “若不是你,我连同魂魄一起吃了,只怕现在早已彻底变成厉鬼,没了回头的路。”桑罗微微弯下了身子,也“坐”到了穆鸢身边,不过他只是有了一个姿势,实际上身子还是飘在那里的。 不过显然桑罗这种动作能让自己距离穆鸢更近一些,全然没有戒备的样子也让穆鸢放下了心。 穆鸢的小腿再次晃悠起来:“不用谢我,你现在跟着我,我自然是希望你变得厉害些的,若是成了厉鬼彻底没了神智,那反倒是不好了。” 桑罗只是点头,没有回音。 “在想什么?”穆鸢轻声问道。 桑罗单手托腮,露出了一截子与一般圆润优美的小臂,细长的眉尖舒展,那双眼睛里带着一些怀念:“我想起来了一些事情,那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穆鸢也学着她托着下巴,瞧着她的眼睛:“死之前的?” 桑罗摇摇头:“不,是死之后的。” 穆鸢闻言皱了皱鼻子,那张好看的面孔即使是做出这样并不十分端庄的动作也不会惹人厌烦:“死之后的记忆都不大好,我也是。” “那你活着的时候感觉好吗?”桑罗有些好奇。 穆鸢扯扯嘴角:“说不上好,也不算坏,不过,”穆鸢的脸上扭曲了一下,“生孩子是真的疼。” 女人的脸色显然逗乐了桑罗,她笑了笑:“两个鬼一起讨论生死,想一想其实挺有趣的。” 穆鸢鼓了脸颊,不过心里确实有些欣然,看起来给她吃点东西果然很有用,起码一起聊天是不错的。 穆鸢对自己的女鬼同胞的好感又上了一层楼,她松开了握着精元的手:“那你现在还饿吗?” 桑罗很坚决的点头:“饿。” 穆鸢闻言有些无奈,这次纯粹是时间赶的正好,但若是为了喂饱自己的女鬼同胞而去早了杀孽也是得不偿失。况且穆鸢自认为还是个不错的人,至少现在是的。 “那再等等吧,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冤死的人。”穆鸢站起来,看了桑罗一般,“我们回去吧。” 桑罗却没有立刻附身到玉钗之上,而是盯着穆鸢的脸看着。 被鬼盯着总是有些不自在的,穆鸢往后挪了挪:“别这么看着我。” 桑罗凑近了她,轻声道:“你长得真好看。”说完,就化成了一道白影重新附到了玉钗之上。 穆鸢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眼角抽搐的坐在那里呆了许久。 她在思考,自己究竟是不是刚才被一个女鬼调|戏了? *** 回宫之前,穆鸢专门去昨日停留过的假山旁边,用包袱包了桑罗的白骨。虽然只是个女子,但是骨头也是不少的,穆鸢只能抱着往回走。 幸而鬼怪的速度不比常人,哪怕是肉眼凡胎站在穆鸢面前,穆鸢也有本事速度快到让那人只能看到一阵风。 从甘露殿的窗户翻了进去,穆鸢瞧了瞧屏风外,便看到赛金正托着下巴盯着门口的夫焉瞧,而那个如今面容俊秀的男子则是毫无所觉得站在那里,目光冷峻。 穆鸢有些惊讶于赛金的专注,这个小姑娘跳脱的性子可是难得能这么执着的。眼里有了些兴味,不过穆鸢并没有出声,而是抱着那堆白骨走到了床边。 手轻轻一扬,原本平整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凹痕,穆鸢将手指伸进凹痕之中,微微用力一扣,便整整齐齐的露出一道暗门,打开来,里头是个花纹繁复的红木匣子。 穆鸢先是将裹了桑罗白骨的包袱塞进了暗门之中,而后伸手轻轻的拿出了那个匣子,撂在腿上,打开了盖子后看到的便是一颗圆润的蛋,上面的黑斑依旧,时不时的还有黑色的气息缠绕其上。 穆鸢的瞳色暗了暗,葱白指尖轻轻地抚摸着这颗蛋光洁的表面。 “在看什么?” 耳边突然冒出了熟悉的低沉嗓音,穆鸢猛的把盒子盖上抱在怀里,而后皱起眉头看着身边的男人。 玄逸气定神闲的坐在穆鸢的床榻之上,依靠着红木床柱,眉尖微挑的瞧着穆鸢的脸。鬼王穿着的依然是那身玄色衣袍,长发披散而下,那发质好的即使是身为女子的穆鸢都觉得嫉妒。 玄逸看穆鸢不言,便笑着凑近了穆鸢的脸,用指尖轻轻的敲了敲红木盒子。 穆鸢的眉尖重新褶皱起来,微微往后躲了躲,将木盒在自己怀里护的严严实实。 “你的态度让我很不喜欢,”玄逸轻飘飘的坐到了穆鸢的身边,伸出手去直接环住了女人的腰肢,“这孩子怨气缠身,若是没有东西阻挡着只怕会直接魂飞魄散。” 穆鸢盯着他瞧了一阵子,方才道:是你把他装进蛋里头的?” 玄逸脸上一时间出现了哭笑不得的神情,眉间微挑,嘴角微翘:“这可不是蛋,而是难得的法器,不然你以为他是如何留在你身边为不惊动地府?” 穆鸢点点头,却没有让玄逸再去碰,依然将红木盒子抱得紧紧。 玄逸也不在意,指尖慢悠悠的缠绕住了穆鸢的发丝,而后,他便见到了被穆鸢簪在发丝中间的玉钗。 “这玉倒是脆生,只不过脏了些。” 玄逸的声音依旧低沉,穆鸢一愣,紧接着就感觉到玄逸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戳到了玉钗之上。 而后,凄厉的惨叫猛地在穆鸢耳边炸开,惊得女人直接缩起了身子用双手死死的捂住了耳朵。 待她再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趴伏在地上的桑罗,以及脸上一片森冷的玄逸。 第三十二章 若你想我 “你本该去投胎,为何还在世间停留。”玄逸缓步走到了桑罗面前,身子立的笔直,也不低头,只是眼睛微微往下的盯着她瞧。 原本已经有了些神智的桑罗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表情痛苦不堪,嘴巴里又发出了当初浑噩时那种类似于困兽嘶鸣的尖利嗓音。 穆鸢听着心疼,毕竟桑罗是她遇到的第一个女鬼,属相相同总是会更多一些好感的,穆鸢便直接上前站到了桑罗与玄逸之间,眼睛看着玄逸道:“投胎与否全看机缘造化,桑罗忘却往事前尘,你有为难她了做什么。” “桑罗?”这个名字却是让玄逸眉间一跳,下意识的放松了对桑罗的压制。 感觉到那种迫人的压力消失不见,桑罗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一个最安全的地方----穆鸢的身上。 穆鸢只是感觉到背后一片寒凉袭来,哪怕不回头,她也能猜到这恐怕是桑罗贴了上来。 不过穆鸢并未甩开她去,而是反手轻轻的扶住了女鬼的身子。虽说她并不能摸到女鬼,但是感觉到掌心微凉时就停顿住了动作。 玄逸此时已经将脸上的惊讶尽数收敛起来,他看着正昂头瞧着自己的穆鸢,淡淡道:“我身为万鬼之王,职责就是要让世间的鬼怪各归其位,该去轮回的就没有必要在世间游荡。” “我不愿她去。”穆鸢也没有抗议,亦没有辩解,只是抿了抿唇角轻声说道。 本以为玄逸会展现出那种让人不喜欢的笑容,可是没想到今天的玄逸意外的好说话:“若是你想要留了她也是可以的,但是要记得,一旦她成了厉鬼,只怕头一个要吃了的就是你。” 穆鸢突然就记起来了刚刚一身白衣的桑罗,好看的姑娘漂在空中飞来飞去,像是扑蝴蝶一般的抓着半空中的一个个灵魂,撕开了,丢了一半,吃掉另一半。 本来穆鸢是不怕的,但是现在想想,却觉得后背发凉。 “你回去吧,日后我在你不得出来,不然若是我不小心把你打的灰飞烟灭可莫要怨恨。”玄逸的声音清清冷冷的,钻进了穆鸢和桑罗的耳朵里。桑罗纵然不认识玄逸,但刚刚他将自己弄的似乎要撕裂一般的疼痛桑罗可是记忆犹新。 自从做了鬼,她便没再体会到过这么撕心裂肺的疼痛,听完了玄逸的话,桑罗几乎没有人任何犹豫的就化成了一道白光俯身到了玉钗之上。 穆鸢见状,便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自己的腿碰触到了桌角方才停下。 玄逸周身的威严尽去,这会儿似乎又成了穆鸢熟悉的那位翩翩少年郎。 丝毫不理会穆鸢略带戒备的表情,玄逸直接坐到了她的软榻之上,鼻尖依稀能嗅到女子身上甜香的脂粉味道。 “这段日子我不在京城,约么也不回来寻你,若你想我,只管对这你手腕上头的黑莲花喊我便是。”玄逸说着,仰头躺在了床上,“但先说好,我可不一定会来的。” 穆鸢小心翼翼的将木盒放到了桌上,用指尖轻轻的摩挲过了木盒的边沿,而后才走到了玄逸身边:“你何时回来?” 玄逸则是看着她笑:“虽然我心中知道你是不愿见到我的,但为了你能问我这句话,我告诉你个秘密。”说着,男子伸除了一根手指冲着穆鸢,微微一勾,穆鸢便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力量扯了过去,愤愤然的抬起眼睛,就看到玄逸那张精致如同雕刻一般的脸,“这宫中的精灵鬼怪是有不少的,却都怕妄造杀孽故而不曾闹出什么动静。” 穆鸢眨眨眼睛,手很坚持的摁住了玄逸的胸膛把自己和他隔开距离,但是脸上却是带着笑意的:“你让我将他们为己所用?” 玄逸则是轻佻的勾了勾穆鸢的下巴:“一切都在你喜欢,我可是不会去管妖精的事情的。” 穆鸢这次却是没有躲开,而是低了头细细思量着,却没看到,玄逸盯着他头顶的时候瞳色深沉。 *** 穆鸢在宫中的日子过得很清闲。 身为一个番邦公主,待遇自然比不得正经的公主,而且自从接风宴后,隆鼎帝就没再见过她,若不是皇帝时不时的送些小物件来以示恩宠,只怕穆鸢就被人彻底扔在脑后了。 有皇帝这张虎皮,穆鸢也能收到不少帖子。 不是今儿个孟婕妤办了赏花宴请她去瞧,再不就是李修仪邀她游湖品酒,听上去好似这后宫的嫔妃都是雅致之人。 不过穆鸢一个都没应承下来,均退却了去,偶尔离宫便是去寻平阳,但也不会太久,每晚都在太阳落下之前回到甘露殿。 相比较她对于其他妃嫔的意懒,穆鸢对于柳贤妃可算是亲近至极,每日都要在柳贤妃处呆上不少时辰,陪着贤妃娘娘说话凑趣,再不就是装作瞧不懂书本来找贤妃娘娘帮忙,好在她嘴巴灵巧姿容娇憨,倒是让柳贤妃多了不少好感。 这日,穆鸢带着赛金又来了甘露殿正殿,不过刚刚跨进了门去就看到两个跪在一旁的宫娥,背对着自己瞧不出模样,但只看那背影就能瞧得出是两个身量纤纤、小蛮细腰的美人。 穆鸢眨巴眨巴眼睛,脚步停顿在了门口,有些不解的看着她们,而后便听到柳贤妃的声音传来:“尔雅,进来吧。” “娘娘,她们是谁,我怎么没见过?”由于穆鸢一贯塑造的天真公主形象很成功,所以她在柳贤妃面前惯常是直来直去,半分客气话都懒得搬弄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别人勾心斗角太过累心,柳贤妃倒是挺喜欢穆鸢这般的态度,闻言也只是笑笑,招手让她过来坐在自己身畔,道:“不过是两个宫娥罢了,你瑞王哥哥身边伺候的人实在是有点少,唯一的侧妃还怀了身孕,正是人手短缺的时候,本宫就想着送他两个就是了。” 穆鸢听了这话不由得多看了下手两个宫娥一眼。 柳贤妃虽然说得语焉不详,但是穆鸢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大略一想就知道只怕这两个背影极其好看的姑娘是柳贤妃要塞到萧宇承身边去的,无论是当侍女还是当侍妾,只怕目的就只有去分宋婉言的宠。 柳贤妃寻常事不喜欢插手瑞王府中的事情,哪怕是与宋家结亲,也都是隆鼎帝一手操办,柳贤妃向来都只是点头称是的。 在她看来,自己的孩子纵然优秀,但非嫡非长的,无论怎么排也排不到他,这辈子恐怕顶了天就是位王爷。既然如此,柳贤妃也就指望着他平平安安也就罢了。 可现如今,宋婉言是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的。 后院之事,柳贤妃这个在后宫沉浮二十多年的宫妃自然是清楚得很,姐妹共事一夫的事情倒也算是佳话,其中是否有什么龃龉柳贤妃也不会管,即使她更喜欢些宋璃,却也不会因此给自己亲儿子不痛快。 以后柳贤妃要指望的,是萧宇承,而不是宋璃。 可偏偏宋璃在宋婉言刚刚查出怀孕后的一天就难产而死,一尸两命,这不能不让柳贤妃多想一些。她是不知道萧宇承做下的那些事情的,但她却知道在产房外逼着宫娥保小不保大的是宋婉言。 这般不顾姐妹情谊,一是冷心,二是愚蠢,柳贤妃是万万不能任由着自己看成眼珠子般的儿子独宠她一人。 虽说穆鸢觉得这恐怕不会有什么作用,但是多少是可以膈应一下那两个的,所以穆鸢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反倒是一脸好奇的看着那两个宫娥道:“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两个宫娥依言抬了头,穆鸢大略看了一眼,便挑挑眉尖。 也不知道是诚心还是故意,柳贤妃选的这两个宫娥从长相到气质都颇为不同。一个瞧着端庄大气,眉目之间都有英姿,而另一个则是温婉乖顺的模样,倒是与宋婉言有几分接近。 柳贤妃抬了抬手,两个宫娥便叩了个头站起来,退到一旁,眉眼间均是喜色。 虽说入宫而来,最大的盼头就是能当了尚宫有了品阶,但若是被直接指给了瑞王也自然是极好的事情。如今瑞王府中无当家主母,后院中也只有侧妃一人,能进去了虽然位分不会高却也算是半个主子,以后也能有盼头。 柳贤妃没有去管这二人心中如何计较,而是转过了头来笑着问道:“尔雅这般早就来了?我可是听月娘说过,你不到太阳升至三杆是不愿起身呢。” 穆鸢面上红了红,好似羞涩一般,实际上心里却是知道自己能不被人陪着的时候也就只有晚上和清晨,她就趁着这些时候去找寻宫中的妖精鬼怪。 只不过收效甚微,却还背上了个赖床的名声。 “娘娘别打趣我了,”穆鸢嘟着嘴巴,伸手拉了柳贤妃的袖子微微晃了晃,“今儿我可是算好了娘娘回来的时候来的,皇帝舅舅给了我好多书,我看不懂呢。” “说了别叫皇帝舅舅,要叫陛下,”柳贤妃轻声纠正着穆鸢的称呼,但也不执著,伸手拿过了穆鸢手中的书本,“尔雅这般好学也是难得的。” 穆鸢笑起来,把脑袋凑了过去,兴冲冲的等待着柳贤妃念书。 只不过就在这时候,便看到月娘跨进了门,矮下身子道:“娘娘,瑞王侧妃到了。” 上架公告 谢谢亲爱的们一路而来的支持,第一本小说可以上架了。 爱你们(づ ̄3 ̄)づ╭?~ 短短的几十天,作为若夏新人可以得到好多亲的支持和鼓励,很意外,很惊喜。 【我不会说自己得到一个打赏多几个点击就会满世界跟人炫耀的事情呢~ 很感谢亲爱的们的陪伴,也希望和大家一起看着穆鸢成长强大,走上鬼生巅峰。 今天开始上架,每天保底三千,周末可能会多更~ 加更福利在这里: 钻石满五十颗加更 五百魔法币加更,一百玫瑰花加更,五十葡萄酒加更 一个巧克力加更三千,一双水晶鞋加更五千,一架南瓜马车加更一万 推荐满五百加更,追书满五百加更,当天评论满五十加更 上不封顶,叠加也可以,蠢作者不怕幸福的累死=w= 鉴于不少亲也是和蠢作者一样是若夏新人,这里科普一下种种姿势: 关于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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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宋婉言也注意到柳贤妃的态度,知道这位娘娘连面子都不想做,便也就收起了刚刚的自在态度,显得谨小慎微起来。 柳贤妃将书卷放到了一旁的矮桌上,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本宫念着你身子重,免了你不少请安,哪怕是你抬进宇儿宅邸之时也不曾过问。但是有些规矩,我还是要说给你听的。” 宋婉言很想告诉柳贤妃,自己并不是抬进去的。抬进去的那是低位的侍妾,她是侧妃,瑞王心尖上的人。但宋婉言也很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如何情况下与萧宇承成了好事,若是真的细扣这件事情,只怕还会惹到柳贤妃不喜,便只能道:”妾身聆听娘娘教诲。” 柳贤妃并没有因为宋婉言的乖顺而表示欣慰,相反,她的脸色略略沉下来一些。 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指甲上的红色豆蔻,柳贤妃道:”璃儿死后,瑞王府的后宅就单薄了下来,前些时候我是看在璃儿怀了身孕故而没有催促,但如今,宇儿的嫡子没有找落,你身为他的侧妃自然也要为他着想。” 宋婉言终究是不由得抬了头去,对上了柳贤妃的那双眼睛,好似惊恐的躲避开了下,但嘴巴里头的话却没有就此吞回去:”三郎......王爷与我说过,他并不想往后院收人。” 柳贤妃嘴角微翘,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偏头看着穆鸢,手轻轻的摸了摸穆鸢的发丝:”你来的这般早可是会肚饿了?” 穆鸢很想说,我不饿,娘娘上啊,我还想接着看戏呢!可是眼睁睁柳贤妃是不想让自己的家务事被他人知晓,穆鸢也不讨这个没趣,便轻轻地摸了摸肚子,笑眯眯道:”娘娘说的是呢,我是饿了。” ”月娘,带着公主去花厅用些点心。” 穆鸢矮了矮身子行过礼后,也没看宋婉言,便带着赛金去了花厅。 但他可不是就此放弃了,落了座,瞧着月娘离开,穆鸢便也拉了赛金坐下,把面前的精致糕点往赛金面前推推:”吃了吧,莫要浪费。” 赛金也不推辞,小姑娘笑眯眯的拿起塞进嘴巴里,瞧着很是满足。 而穆鸢则是托着下巴,眼睛透过了重重精致花卉,眼睛往正厅看去。一双藏在长发之后的耳朵微微动了动,便能听到清楚的柳贤妃的声音。扔以吐划。 缓慢,冷静,却带着深深的嘲弄:”宋氏,如今宇儿疼你宠你那是你的福气,莫要以为我不知你的亲姐是如何去了的。且不论你这肚皮里头的是男是女,单单是你的身份也万不可能做到王妃,最好趁早死了这条心绝了这条意。” 这话说得可是万分不留情,宋婉言直接白了脸面,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哪怕穆鸢隔得甚远,也能瞧见那女人紧紧抿住的唇角。 柳贤妃这会儿一双美目冷冷的看着宋婉言。 她在宫中沉浮多年,那些女人的小心眼就好像耍猴戏一样可笑。或许这个宋婉言是爱慕自己孩子的,可那又如何呢?在柳贤妃看来,单单她说出让自己亲姊姊去母留子的话的时候,就没资格坐上王妃位置。 应该说柳贤妃低估了所谓的真爱在萧宇承和宋婉言心中的位置,也高估了宋婉言的手段心机。只见贤妃娘娘挥了挥手,一直静候一旁的两个宫娥上前,跪了下去,柳贤妃道:”她们一个名唤如烟,一个名唤英姿,是本宫寻来伺候宇儿的,你带回去了便是。” 不知道是否是柳贤妃的话说的诛心刺耳,本就不习惯于附小做低的宋婉言直接白了脸,这次却是站了起来,手还放在小腹上,似乎里面的孩子可以给她勇气一般:”娘娘,妾身不能带她们走。” 柳贤妃似乎预料到宋婉言的话一般,轻声一笑,微微坐直了身子瞧着宋婉言:”为何不能?” 宋婉言张了张嘴吧,却没说出什么来。 柳贤妃挑起眉尖,似乎宋婉言的沉默让贤妃娘娘觉得有些无趣,原本坐直了的身子又侧着依靠了软榻去,淡淡道:”论身世,如烟是知府嫡女,年华正好,英姿是书香门第,正室嫡女。论相貌,这都是难得的美人,规矩也是好的,宋氏,你容不下吗?” 嫡女,嫡女,这两个字似乎成了两座大山,直接压到了宋婉言头上,让她直不起腰来。 虽然明知道柳贤妃就是那身份刺她,可宋婉言根本没有办法做出反驳。她抿紧了嘴唇,捂着小腹的手微微缩紧,将好看精致的衣裙攥出了褶皱。 ”扶着宋氏坐下,莫要伤了腹中孩儿。” 柳贤妃朝月娘使了个眼色,月娘上前,掺了宋婉言落座,而后又面无表情地回到了柳贤妃身边。 柳贤妃端起了茶盏,掀开盖子吹了吹茶水,却没有喝,而是看着宋婉言道:”本宫累了,宋氏,退了吧。” 宋婉言坐在那里,盯着自己的鞋尖,刚刚提起的勇气要把自己的爱说出来,她想说自己喜欢萧宇承,她想说萧宇承答应过她不会再有别人,可是就在刚刚月娘把她摁下来的时候,宋婉言的所有勇气都没了。 狠狠地握了握拳头,宋婉言还是垂了头去:”......是,妾身明白。” 柳贤妃终于抿了口茶水,那双眼睛却是冷清清的看了眼宋婉言,嘴角一丝笑意都无。 *** 穆鸢眨眨眼睛,身子往后靠了靠。 不得不说,柳贤妃把自己支开是有道理的,这一番过往虽然没耗费多少时候,但贤妃娘娘已经达到了她的目的。 两个宫娥,婉约婀娜有如烟,飒爽直率有英姿,而且都是家世清白的好女儿,极为难得。 穆鸢想着,若是自己是萧宇承,得了两个每人只怕乐得合不拢嘴了。可是她毕竟不是,而穆鸢当初在塑造萧宇承的时候就把那个男人写成了个合格的情人,有权有势,忠心不二,只对自己喜欢的人热情而对别人均是冷清冷心。 换言之,哪怕你把西施貂蝉塞进他怀里,他也有本事玩完就扔,连女人带孩子一起毒死,只为了保住他喜欢那个女人的地位。 穆鸢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得捂住了脸,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会写出这么个男主,这一切其实就是她自己造孽的报应吧! ”公主?”已经塞进去四块桂花糕的赛金小腮帮子鼓囊囊的,见到穆鸢掩面,便担忧为开口唤了声。 穆鸢摆摆手,道:”我无事。” 赛金瞧着穆鸢的脸色可不像没事的,但是乖巧的姑娘没有接着问,而是拿起了一块桂花糕凑到了穆鸢嘴边。 穆鸢瞧见了,也没拒绝,直接凑近了吃了,而后便站起身来,拽上了赛金往外头走。 赛金被她拉了个趔趄,慌忙问道:”公主,这是要去何处?” ”去寻娘娘。”穆鸢把嘴巴里头的桂花糕咽下后,兴冲冲的往外走去。 而迎面从正厅出来的,正是宋婉言。 侧肩而过时,穆鸢看着她笑,灿烂美好如同朝阳。 ps: 谢谢恐牙牙打赏=333= 捉虫 第三十四章 有凤翔天 为了恐牙牙加更 穆鸢捧着书卷,把自己变成一个无知女子,时不时问一问”娘娘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啊?”或者说一说”汉语好难学,我都听不懂的”,这一句句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柳贤妃的表情眉目越发慈爱起来。 成功扮演了对于大周语言十分生疏的番邦公主。穆鸢也很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待柳贤妃为她念完一篇ゲ孔雀东南飞コ后,似乎颇为哀伤的捧着脸道:”娘娘,为什么身为夫君却保护不了他的夫人呢?” 柳贤妃合了书卷,拿起一盏茶润了润喉咙,听到穆鸢的话便笑着道:”不是每个男人都有那份能力和心境的。”说着,柳贤妃看着穆鸢那双明亮的眸子道,”你尚且小,不用知道这些的。” 穆鸢闻言却也是点点头,脸上露出些苦闷的神情:”下次我不要看这种故事了,心里闷得慌。若是我阿爹,定然是可以护着我阿娘的。” ”高乐公主婚姻美满,真是让人羡慕。只有一妻,这本就是麟角凤毛的事情。”柳贤妃声音轻飘,也不知道是赞美还是感慨。 提亚国王与王后伉俪情深的事情在大周也是有名的。提亚国王对高乐公主的好都已经被说书艺人编成了段子拿出来传颂了,不得不说,大周和提亚之间的良好关系,他们功不可没。 柳贤妃自然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她从不把自己的羡慕表现出来。 ”什么叫麟角凤毛啊?”穆鸢瞧着柳贤妃,表情困惑。 柳贤妃却不解释,只是笑笑,将书卷放回了穆鸢手里。 这时候,月娘却是从门外跨门进来,俯身道:”娘娘,岁余公公求见。” 柳贤妃闻言,便坐正了身子。下意识的用手扶了扶头上的朱钗,穆鸢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了柳贤妃的手臂,得到她带着笑意的一瞥,而后柳贤妃借着穆鸢的手起了身,朝着月娘道:”快让公公进来。” ”是。” 月娘连忙出门,不多时,就带着岁余进了门。 岁公公那张带着皱纹的脸笑起来时颇有些慈祥在里头,瞧着很让人容易生出好感。而就此忽略掉了那双眼睛里头的清明:”老奴见过贤妃娘娘,娘娘福安。” 柳贤妃脸上端起了端庄温柔的笑意,道:”免礼,来给公公看座。” 岁余笑着退后半步推却了,道:”谢娘娘好意,不过老奴只是来传个话,呆不久的。”说着,岁余弓了弓身子,”圣上在紫宸殿前殿,特命老奴来传娘娘伴驾随侍。”扔以余技。 大周的帝王对于后宫妃嫔的管束并不十分严格,也没有后宫不能干政的规矩。毕竟大周中的女子若是德行智谋足够的话,也是可以入朝为官,超重有专门针对于女子所设职位。种种待遇皆不输给男儿。 但是既然嫁为人妇,尤其是进了后宫常伴天子身旁,便鲜少有宫女子会针对朝堂上的事情做出什么干涉,毕竟天威难测,行差错步便是灭顶之灾。她们一个个担负的除了自己的性命还有阖宫宫人的命运,加上身后家族的前程,自然是谨小慎微。 不过即使如此,皇帝也会传召一些宫妃前去紫宸殿伴驾,或许是为了红袖添香,并不是准备做君臣质对,却也能显示出来荣宠信任。 柳贤妃自然是知道这是好事的,不过她也不是头回被传唤伴驾,也不见什么紧张,只笑着道:”烦请公公回了皇上,本宫收拾一番便去。” 说着,月娘从袖中取了一个荷包,瞧上去分量不轻,便递到了岁余的手中。 岁余笑眯眯的接了,反手就将荷包滑进了自己的袖中,整个过程做的行云流水一般。 柳贤妃脸上笑容依旧:”劳烦公公走了这一趟,月娘,给公公提些今儿个刚蒸出来的熟梨糕去。” 岁余倒也不拒绝,柳贤妃素来是隆鼎帝面前长盛不衰的人物,他虽然与隆鼎帝主仆几十年,但毕竟是比不过枕边人。岁余可以坦然接受了柳贤妃的好意,只要不越界,隆鼎帝是不会说什么的,岁公公对此拿捏得恰到好处。 待岁余离开后,一直没言语的穆鸢这才开了口:”娘娘,你去陪着皇帝舅舅吧。” 柳贤妃对于穆鸢称呼隆鼎帝的独特说法已经懒得再纠正了,显然这位在她看来汉语说的不大灵光的小姑娘意外的执着。 松开了扶着穆鸢的手,柳贤妃笑着看着她道:”现在时候还早,你若是无事可以去园子里转转,但莫要走远了,”说着,转向赛金,”仔细些你家主子。” 赛金低头应了,而穆鸢则是拉着柳贤妃的手摇起来:”我知道轻重的,来的时候我阿娘就同我说了,最好除了自己的住处哪里都不要去,尤其是不要往皇帝舅舅面前凑。” ”听高乐公主的。”柳贤妃点点头,又伸手摸了摸穆鸢的长发。 提亚地处沙漠之中的绿洲,纵然有清泉却也是常年干燥,柳贤妃是见过从提亚来的使节的,无不是轻纱遮面颇为神秘,摘掉面纱也都是肤色白皙五官深邃,只不过,头发却不像是大周人的纯黑如墨,而是或深或浅的黄色或者红色,看着就干燥,瞧上去虽然美丽却也怪异。 可是穆鸢与她们不同,纵然眉眼比起寻常周人深邃明显了些,却能多增加些灵动和明艳,那张脸带着异域风情却也很符合周人审美。而最难得的是,一头长发漆黑如瀑,摸上去更如同抹了油一般柔顺丝滑。 柳贤妃不由得赞了句:”尔雅保养的极好。”她把手放开后,眼睛在穆鸢的腰间转了个圈,”前些日子,皇后娘娘送与你的那颗东珠呢?” 穆鸢也低头往自己的腰间看了一眼,提亚是没有在腰上佩戴饰物的习惯的,所以她的腰间除了一个装了金叶的锦袋以外并无其他。听了柳贤妃的问话后穆鸢道:”我瞧着那颗珠子似乎贵重的很,想着若是拿出来掉了的话很是可惜,便留在了房间里头好好保管。” 柳贤妃看了穆鸢一眼:”那是皇后赏赐。” 穆鸢则是似乎漫不经心的眨眨眼睛:”她送了的就是我的东西,放着就放着了。” 柳贤妃脸上看不出喜怒,点点头,道:”还是带了吧,在大周,长辈所赐要接受,也要表示重视,这是孝道。” 穆鸢笑着应了,看着时间不早,也不再多耽搁柳贤妃,告辞离去。 而离开时,她略略的看了眼柳贤妃的神情,发觉那位温柔大方的宫妃脸上带出了笑意,瞧上去颇为满意。 穆鸢则是在跨出门槛时吐出一口气。 若说以前只是与柳贤妃交好而疏远皇后的话,现在她就是明晃晃的站到了柳贤妃一边,自然是到了皇后的对立面。 穆鸢心想着,可能只是为了柳贤妃对宋璃的那声叹息吧。 这世上,好似也只有这深宫之中的柳贤妃娘娘会真真正正的为死去的自己叹一口气,说上一句可惜。 ”真是悲哀啊。”穆鸢却是抬了头,看着已经完全露头明媚无比的太阳。 已经感受不到温度的身体依然下意识的贪恋温暖,苍白的画皮在阳光下似乎有着柔和的光亮。 穆鸢收敛了情绪,嘴角露出微笑。 有朝一日凤翔天,我要天下尽我鸣。 赛金已经习惯了穆鸢时不时的自言自语,那些言语大多是声音低的让赛金听不到的,而赛金姑娘也是心宽,听不到就当不晓得,也不去追究是什么。 这会儿尖穆鸢有了笑意,便道:”公主,我们可是要回宫?” 穆鸢摇摇头,道:”我想去处院子,你......” ”我跟着公主。”不等穆鸢说话,赛金已经开了口。 本想着让赛金先行回去自己行动也方便些,没想到赛金这丫头先说出了口。穆鸢也不好撵她,便点了头,带她一同去了。 穆鸢要去的是她前些时候抱回了桑罗尸骸的地方。 虽然她带走了桑罗,而且过了那般多的时日,可是穆鸢终究是放心不过的,毕竟事情处处透露出来了蹊跷。 宫中或许不缺冤魂,可摔落在假山缝隙中的死法未免也诡异了些,而且多年没人发觉也是很难的。加上桑罗的鬼魂留在人间不去,还被人当成了厉鬼招去,种种都带着些诡异。 她不敢去问玄逸,一则玄逸现在不在,二则那位鬼王大人似乎并不喜欢桑罗,上一次穆鸢很确定若是没有自己拦着,玄逸只怕真的要打散她的魂魄强行送到地府里头去的。 既然不能问人,穆鸢也就只能自己留着心眼看看能不能探听到些什么了。 日子过得久了,等没人发觉的时候穆鸢方才要折返回去瞧瞧,希望能看出些什么。 那日虽然天黑露重,不过穆鸢倒是记得十分清楚地点,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人,他们两个便是没过多久就见到了那处假山。 只不过穆鸢刚刚带着赛金走进院子,就听到了颇为尖利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木美人,没人教过你见到高位的妃子要行礼吗?” ps: 谢谢恐牙牙的巧克力,摁住亲~ 加更三千! 第三十五章 美人伤处 穆鸢驻足看去,便瞧见一袭轻纱软缎拢身的孟婕妤,她身畔的宫娥将一把桃红色的纸伞高高举起来为主子遮挡阳光,但也因为阳光透过纸伞的颜色洒在孟婕妤脸上而让那张好看到有些张扬的容颜被笼罩上了一层诡异的红光。 而站在她身前的,则是低垂着头的木美人。 穆鸢第一次正眼瞧她便是前些日子那些宫人被杖毙之时。那会儿这个出奇胆小的妃嫔可是让穆鸢印象颇深。 穆鸢往后撤了一步。也拽着赛金站到了步廊的阴影之处,伸出食指放到嘴唇前做出了个噤声的手势。 当她再望向院子里头时,便看到孟婕妤往前走了几步,因着身量高挑,她瞧着木美人的时候都是略略低头的,嘴角略略下垂,显然是极不痛快的模样:”木美人做出这般模样给谁瞧呢,昨儿个也不知道是谁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去葬花,结果花没葬了倒是把陛下勾搭走了。” 这话说的算得上粗鄙,入宫的妃嫔大多是大家贵女,甚少有把”勾搭”这样的词挂在嘴边的。木美人闻言就是眼圈一红,身子一歪,若不是一旁的汀兰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怕是要直接倒下去了的。 孟婕妤见她这身做派越发厌烦起来:”你少做出这般样子,男人瞧得上你那样子,我可不吃这一套。”说着。孟婕妤直接指使了身边的宫娥道,”香儿,去告诉一下木美人何谓尊卑贵贱。” ”是。”高举着伞的宫娥应了声,而后也不把手落下,依然将红色的纸伞举得稳稳当当,腿却是伸了出去,狠狠地踢向了木美人的膝盖。 这一下子着实出乎了木美人主仆的意料,站在她另一侧的汀兰来不及反应,香儿的脚已经踹到了木美人的身上。木美人吃痛,直接跌坐在了地上,这院子里头有假山池塘,地上也是有些碎石的。直接便膈到了女人的腿上,疼得她直接就落了泪。 这一番举动确实是吓到了人,哪怕是离得较远的几个粗使宫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赛金登时就冒起了火气,想要起身,却被穆鸢的瞪了一眼死死的摁在身边。 汀兰急忙忙的扶住了自己的主子,香儿则是面无表情的回到了孟婕妤身后,好似刚刚那用力极狠的一脚不是她踹出来的一般。 孟婕妤瞧上去颇为满意,淡淡道:”你截了本婕妤的胡。这不怨你,想来也不是故意的。”说着,她嘴角扯起了几分嘲弄,”但是你不分尊卑的事情可是大事,这宫中素来都是规行矩步,你这般胆子大可是着实让人担忧呢。” 木美人闻言,也是心里通透,开口道:”姐姐教训的是,妾明白了。” 教训宫妃,论起来只有皇后以及四妃有此权利,孟婕妤纵然张扬骄纵,却也明白宫规严苛的道理。她刚刚命香儿踢了木美人那一脚严格算起来也是逾矩了的,只不过孟婕妤看准了木美人性格胆小怯懦不会张扬。而事实上,木美人的反应也很让孟婕妤满意。 只见孟婕妤脸上终于带了笑意,眼角的泪痣让整张脸都妩媚起来:”妹妹这般识大体,着实让姐姐感动呢。汀兰,还不把你家主子扶起来。” 汀兰闻言,眼中一闪而过了怒气,但是终究是忍住了,沉默着搀扶起了木美人。【】 木美人起身时印着身上跌的疼了不由得打了个趔趄,汀兰直接把她抱了个满怀,低头就看到女子薄薄的翠绿衣裙下有着点点血迹,显然是刚刚跌倒之时被石头子弄破了。 孟婕妤也是瞧见了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并不是惊慌,而是得意。她踢了踢一旁的石头子,道:”妹妹也着实是不小心,这平地也能摔了呢。” 木美人白着一张脸,却也挤出了一丝笑容:”是,都是妾自己不当心。” ”这院子要说也该日日有人打扫清理,居然还能有石头膈到了妹妹,定然是那些宫人偷了懒才让妹妹受苦。”说着,孟婕妤的一双狭长凤目朝着一旁看去,几个静立一旁的宫人听了这话慌张的跪倒在地。 虽然孟婕妤没有处置木美人的权利,但她却是可以随意处置宫人的,哪怕是莫须有得罪名也足够这些宫女太监吃足了苦头。 不过谁都知道,孟婕妤不过是找人撒气,顺带着找理由堵住这些下人的嘴巴。 木美人没有求情,她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哪里管得了别人。 而原本事不关己的穆鸢却是在此时被一个宫娥瞧见了,许是怕得很了,那宫娥竟是直接朝着穆鸢扣了头。 穆鸢觉得自己真是躺着都中枪。 这算是慌乱中想要抓住救命稻草,可对于穆鸢来说却不是好消息。 想要不管,只当看戏,却不曾想被一个宫娥瞧见后扯了一把,不得不掺合进去了。 慢悠悠的从步廊阴影里走出来,穆鸢全然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走进了院子,而后一脸惊讶的道:”这是怎么了?” 孟婕妤闻声回了头,看到穆鸢的时候微微蹙了蹙眉尖。 要说这位尔雅公主在宫中可算是独一份儿了,衣着与众不同,还总是蒙着面纱,偏生隆鼎帝重视自然也就得了不少便宜。孟婕妤还想过拉拢她的,只不过给了几张帖子都没有回音,听闻别的宫妃给的帖子也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孟婕妤也就熄了心思。 只是没想到这个当口让穆鸢撞上,当真是有些难办。 穆鸢走到了孟婕妤身前,笑着道:”婕妤娘娘,”而后眼睛转向了木美人,犹豫了一下道,”这位娘娘好像是头回见到。” 孟婕妤和木美人虽然有品有阶,但穆鸢是正经的提亚公主,隆鼎帝的嫡亲甥女,自然是更亲近些的。故而两位宫嫔均是行礼道:”见过公主,公主福安。”扔土吗弟。 ”起来吧。”穆鸢抬了抬手,眼睛却是依然瞧着那边跪成一片的宫人,道,”你说,怎么了?”说着,她伸手指了指一个宫娥。 而那个宫娥正是刚刚朝着穆鸢叩头的那个。 宫娥脸上出现了犹豫的神情,刚刚她之所以朝着穆鸢求助,为的是让自己能有些活路,但现在真的问了她,那宫娥自己也不知道要如何说。 说实话,得罪了孟婕妤以后自己只怕还是要被收拾的。按着孟婕妤的话音说谎话,这一次的板子又是逃不脱。 正犹豫时,却见孟婕妤已然是笑着看向了穆鸢道:”本宫不过是看这院子有些乱,还让木美人伤了,想要教训他们下,放着这些宫人手脚懒散。” 穆鸢眨眨眼睛,而后点头道:”你说得对,是该罚了的,上次皇后娘娘不也说要罚人了吗?上次我没瞧见,这次要看看的,不知道和我们那边的刑罚是不是一样。” 这话一出,孟婕妤当时就变了脸色。 皇后处罚的宫人,均是照顾赵淑妃不力的,一条活命都没留通通杖毙,自己此番虽然只是想着堵住他们的嘴巴小惩大诫,但杖毙之事不过过去数日,现在任何行动都难免惹人眼。 稍微动动脑子就能知道,皇后素来是不喜欢和后宫嫔妃争斗,但是她占着名分,拿着凤印,若是惹到了皇后的眼以后定然是没个好处的。 细想清楚,孟婕妤便改了主意,眼睛冷冷的看向那些宫人。 无论是否和孟婕妤对上眼神的宫娥太监,都是胆怯的伏下了身子去,不敢抬头。 ”此番便饶了你们,若是以后再出这般事情,两罪并罚。” 宫人们心知逃过一劫,哪里还有不应的,皆是忙不迭地谢了恩,起身四散而去,不敢再多留一刻。 孟婕妤也懒得理会他们,只管笑这对穆鸢道:”公主今日好兴致啊,这般偏的院子都来了,倒不如随臣妾去趟杨柳坞,那里正是花开正好的时候呢。” 穆鸢笑了笑,道:”谢谢娘娘好意,我只是出来转转,等等就要回去的。”说着,她看着一旁的假山道,”这石头倒是奇特,提亚轻易是瞧不见的,我想上去瞧瞧,娘娘陪我一起吗?” 孟婕妤看了眼那假山,虽然是假的,但是为了取了景致力求逼真,这山也是用各地拉来的怪石所垒砌,想要上去颇为不易。 大周朝虽然没有裹小脚的恶俗,可宫妃大多是身娇肉贵得很,连走长些路都是要气喘,更何况要爬山。 孟婕妤只看了一眼就笑着拒绝了穆鸢的好意:”公主身体灵便臣妾却是身体疏懒许久,若是爬上去只怕没累死先吓死,还是算了。” 穆鸢嘟嘟嘴巴,似乎有些不开心,她又看了看一旁膝盖带血的木美人,也很有眼力见的没提,只管道:”那便算了。”说完就带着赛金往上头走去。 孟婕妤舒了口气,又瞪了一眼木美人,才身姿娉婷的离开。 木美人却是依靠着汀兰,有些缓不过劲儿来,被汀兰强扶着才算是能走动起来。 ”汀兰,你说那位尔雅公主刚刚出声解围,是偶然还是刻意?”木美人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虚弱的好似风一吹就飘走一样。 汀兰却是没有说话,她的眼睛看着假山之上的那团火焰一般的红裙少女,紧紧地皱起眉头。 ps: 等会儿还有一更,么么哒~ === 杏林春晓 为作品捧场了1个巧克力 故城阿九 为作品捧场了1朵玫瑰花 恐牙 为作品捧场了1个魔法币 う排队上天堂 为作品捧场了1朵玫瑰花 う排队上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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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就是鬼魅一只,虽然有了画皮也有了人型,可实际上身子是极轻的,故而行走动作皆是快的厉害,虽说怪石嶙峋瞧这不好攀爬,但是穆鸢哪怕是背着手也能轻而易举的到达巅峰。 在山顶找了处缝隙藏起身来,穆鸢听着看着赛金喊她说要去找夫焉,而后离开的背影倒是让穆鸢觉得颇为心疼。 能对她真诚相待的,这世上只怕只有自己身边的这个傻丫头了。 穆鸢吐出一口气,却是压抑住了难得的感动。呆着没有出声,只到赛金走远了她才算是探了头出来。 心里计算着时间,穆鸢左右看了看,整个人就好像猫一样紧紧地依附在山石之上,双眼漆黑的左右扫视一番,确定没有人接近后方才迅速的爬到了半山腰的地方,猛地探头往缝隙里面看。 为了节省时间穆鸢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若是现在有人能看到,便是瞧见一个红衣女子扒着石头,脑袋用一种很诡异的角度弹进了山石的缝隙中。 那脖子,伸长的距离绝对不是人类可以达到的。 发丝遮挡了眼睛,穆鸢随手拨开,就看到自己的手指似乎出奇的消瘦而纤长。细想起来,每次自己用了鬼怪的能力时,这身皮囊就像是缩水一般的紧紧地裹住了身体,尽数干瘪起来。 穆鸢自己心里也知道行为恐怕不太雅观,可是她显然顾不得那么多了。 摸到了当初抱了桑罗尸骸遗骨的地方,穆鸢直接双手撑住缝隙缩身而入,而后在假山中的空洞处站定了身子。 她的双眼是属于人类的双眼,在黑暗中就看不清楚东西,索性穆鸢早就预料到这件事情,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圆竹筒,拔开了盖子,鼓起腮帮子吹了吹,从竹筒的顶端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火星。 火折子的光芒照亮了面前的方寸之地,穆鸢微微眯了眯眼睛往里面看去。她先是伸手摸了一下缝隙的边沿,她上次是直接伸手进来将骨头掏出去的,衣袖自然是蹭掉了石头上的细微灰尘,而现在穆鸢摸到上面又落了一层尘土,这里本就不通风,也没落雨,显然是没有被人再进来的。 心定了定,穆鸢接着光芒看着四周围,看到的便是绿绿的青苔和生出来的杂草。 而在一片墨绿中,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分外显眼。 穆鸢蹲下身子伸手去摸了地上的物件,也没细看,往四周为又看了一眼发觉没有东西了方才将手上坚硬的东西塞进了怀中,熄灭了火折子飞身钻出了假山缝隙之中。 在阴影里,女人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感觉到那里的凹陷,她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伸手握住了脖子上挂着的精元,而没多久,力气又重新充盈了身体,而原本干瘪的手也重新丰盈玉润起来。 穆鸢去摸自己的脸,感觉到入手滑腻柔软方才露出了笑容。 *** 赛金拽着夫焉来的时候,小姑娘已经泣不成声。 ”公主会不会死啊?”赛金问这句话的时候眼里还绕着泪珠儿,瞧着颇为可怜。 只不过夫焉却是没空理会赛金的疑问,男人从刚刚听到赛金说公主可能出现意外以后,两道剑眉纠结在一起就好像永远打不开的死结一样。 赛金还是在絮絮叨叨的问着——”公主会不会有事?”、”要是公主出了什么意外我也不要活了!”、”早知道就把那道蒸蹄糕给公主吃了,可好吃了。” 喋喋不休,终究敷衍还是朝她吼了一声:”你再胡说八道,我就真的把你扔回提亚!” 赛金本来就心里难受又着急,听了夫焉的话,更加觉得委屈,眼泪竟然是止都止不住了。 夫焉越发烦闷起来,说实在的,他从小虽然生了副好相貌,但是因着立志学武故而对自己的脸是半分都不满意,小小年纪就留了大胡子。醉心武学的男孩从来不懂的怎么哄女孩开心,也不知道怎么对付眼泪,他做的事情从来都是简单直接。 比如现在,夫焉索性矮下了身子去,直接拦腰扛起了赛金,在赛金的惊呼声中架起轻功飞身而去。 待穆鸢看到他们时,就瞧见了一脸严肃冷硬的夫焉,还有被他像是扛白菜一样扛在肩膀上的赛金。 ”你放我下来!”赛金虽然是头朝下被扛着的,不过向来体质不错,也没有被夫焉弄晕,刚一停下来就挣扎喊叫着,小拳头一下下的砸在夫焉的后背上。 夫焉先是见到了完完整整的穆鸢后松了口气,而后感觉到赛金的不安分,火气又起来了。 这个丫头,自从跟在尔雅公主身边后就没做成过什么事情,现在还有胆子叫喊? 男人直接把他撂在了地上,好在理智尚存,动作很是轻缓,不至于让赛金因此而有什么损伤,只不过在赛金刚刚落地后就听到夫焉的声音:”下一次,你若是还如此鲁莽,就不要出甘露殿了。” 赛金刚想回嘴,却突然记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慌忙的抬头四顾寻找着穆鸢。 而只是略略回了头,便瞧见了一身大红衣衫的穆鸢正站在假山侧边阴影里,眉眼弯弯的冲着她笑。 赛金刚刚被夫焉摇晃回去了的眼泪这会儿又涌了出来,急忙忙的跑到了穆鸢面前伸了手去拽着她的衣角,哪怕夫焉在背后瞪她也不曾放手,只管有哭有笑的道:”公主,公主你没事太好了......吓坏我了......” 穆鸢自知理亏,他能够在外人面前做戏的如同真的一般,可是真的面对了朝夕陪着自己的小丫头终究是没有那份硬心肠, 伸了手去,穆鸢拿了帕子去擦赛金的眼角:”没有下次了,这一回是我的错,莫要哭了啊。” 但是女人的泪水往往就是出来就止不住,赛金拽着穆鸢,自顾自哽咽不已。 夫焉原本冷漠着一张脸,姿容俊俏的站在那里也颇为养眼,但是确实不知道是否是已经教训赛金成了习惯,男人冷冷的来了句:”不许哭。”而后,穆鸢居然惊讶的发现,赛金的眼泪真的就此打住了。 真厉害。穆鸢扔了个眼神给夫焉。 谢公主夸奖。夫焉微微行礼,瞧上去对穆鸢的眼神心领神会。 三人回了甘露殿时,赛金没有在房中多呆就带着几个粗使太监去御膳房,而夫焉则是站在门口,不曾进来。 穆鸢就从怀里拿出了刚刚在假山里拿到的那个硬硬的东西,凑近阳光敲。 那是一块金鱼的牌子,只不过并不完整,从中间被直接砍了下来,留下了的是花纹繁复精致的金牌,以及上面镶嵌的碧色玉石。在边缘断面里,似乎能看到是有字的。 但是是什么字,穆鸢却是猜测不出了。 ”你认识吗?”穆鸢轻声问了问,手轻轻碰了碰头上的玉钗。 但是这一次,桑罗却是一丝动静都没有,安静的如同死寂。 ps: 感谢杏林春晓亲的巧克力~加更咯~ 第三十七章 瑞王府中 刚一入夜,穆鸢就将自己的帘子拉扯的严严实实,而后她盘膝坐在床上,将桑罗招了出来。【】 桑罗则是坐到了穆鸢面前,也学着她盘着膝盖。一双黝黑的瞳孔盯着穆鸢瞧:”怎么了?” 穆鸢手托着腮。外面跳跃的烛火照在大红色的创幔上,细微的红光洒在穆鸢身上,把原本苍白的皮肤衬托得多了几分暖意。 ”估计今晚有场好戏瞧,”穆鸢笑着说,那双漂亮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神色,”你在这里帮我个忙。”扔吗杂才。 ”嗯。”桑罗点点头,而后又是专注的看着穆鸢。 穆鸢先是将玉钗放到了自己身边,头发披散而下,墨黑如同瀑布一般,而后慢慢的把纤纤素手伸到了脑后,手指尖插进乌黑长发之中,用指尖兮兮的摸索着那处细小的缝隙。 而后,坐在她面前的桑罗原本淡漠平静的眼睛慢慢的瞪大,脸上也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只见穆鸢慢慢的用双手将那道缝隙扯开来,一层皮。连带着上面美丽的眉眼,都被他完完整整的剥离。桑罗甚至还能够听到皮在离开她的身体时发出来的撕裂的声音。 穆鸢则是好像挣脱了束缚一般,没让桑罗看到自己的本来容颜,毕竟曾经玄逸说过,她的灵魂早晚也会腐烂变丑,脸恐怕也不会完整,故而穆鸢在画皮刚刚离开身体之时就抬起了手臂,用一层黑烟牢牢地遮挡住了自己的脸。 桑罗那双眼睛却是没有看着穆鸢的脸,而是盯着被她放在床上头的平平整整的一张画皮,一动不动。 穆鸢的身体飘起来,作为鬼怪,这似乎是她天生的技能:”怎么。你喜欢这张皮?” 桑罗却立刻摇摇头,抿紧了嘴巴,却还是把眼睛止不住的往上面看。 穆鸢伸出手去,指尖轻轻地摸过了画皮上好看的眉眼:”这个物件很难得,桑罗,等会儿若是有人来了你大可以披上了她,帮我撑过一阵子。” 桑罗眨眨眼睛,轻声问道:”你不怕我穿了它跑了?” ”你的钗子在我手里。”穆鸢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我信你,但桑罗,我死过一次,不想再来一遭,就只能如此。” 桑罗的眼睛看着一旁的玉钗,那是她所附着的地方,能够到现在还保持着人形而不是全身尽毁均因她将自己的本元落到了那个钗子上。穆鸢握住了玉钗,就是握住了她的命门。 这无关乎忠诚,两个各自死过一次的女人都有自己的隐瞒和戒备。 穆鸢见桑罗点了头就又笑起来,只不过她现在的模样是不会让桑罗见到她的笑脸的。 ”等我回来,若是好运,我还能带魂魄回来喂你呢。” 这个声音如同山间的泉水一般干净清冽,而熟悉的嗓音让桑罗不由的抬起了眼睛。却已经不见了那漆黑的鬼魅。 只留下了幔帐的晕红,以及床上披散开了一张画皮。 *** 宋婉言捧着肚子,抱着那只萧宇承送给她的白猫,坐在厢房之中。 诉自己不要去想新进入府中的两个侍妾,可是终究女人的心思越避讳着什么就越会去思考什么。 如烟和英姿并不是形单影只而来的,虽说她们在宫中只是宫女子,算不得主子,但是终究像是柳贤妃所说她们均是家中嫡女,无论家世如何,均是当做眼珠子捧着的。 大周的选秀并非是要把女人锁在宫中一辈子,适龄未嫁的官宦之女入宫待选,有的会被指给王公贵族,有的则是留在宫中成了小主,还有一些则是进入了宫中的定为六局,为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功。 而这些均是选中了有品阶的女子,而入了初选而没有最终被选中的适龄女子则被留在宫中,到二十五岁会被放出宫去婚配,宫中还会送上一份嫁妆以示皇恩御赐。 一般朝廷重臣的子女多是可以走了自己喜欢的路的,但家世不好的女子哪怕姿容出挑也需要在宫中厮磨一阵子方能得了出路。 而如烟和英姿便是这般,既没有被抬为宫妃,也没能力进入六局,最终被柳贤妃挑选来送入了自己儿子府中。 对柳贤妃来说,她们两个不过是宫中众位女子中的一个,看中的并不是她们的家世,也不指望两个女人为自己的孩子做什么贡献,只盼着能够让瑞王不再那么迷恋宋婉言就罢了,若是能生个一儿半女那是最好的。 可是对于两个家族而言,自己的女儿可以攀亲上凤子龙孙,这可是件了不得的事情。 要知道,瑞王算是很得恩宠的皇子,虽然难以继承大统,但光是身上的血脉就足够让两边满意。虽然自家女儿现在只是侍妾,还没有正式名分,但是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了子嗣,从而得宠呢? 故而两边在得到消息后都做了准备,宋婉言带走她们时,跟着她的并不仅仅是两个美丽娇俏的妙龄女子,还有如烟与英姿的娘家送来的东西,和几个婢子婆子,足足装了两车。 按着规矩,这些都不是他们可以带进去了,毕竟没听说过哪家侍妾可以带着嫁妆仆人进府的。无奈宋婉言从小时候开始就是庶女,纵然宋家主母没有苛待于她,但是对她的教导也多是琴棋书画温柔小意,细想起来,都是来哄夫君欢心的,并没有教导过如何管家,如何树规矩。 在宋家太太看来,宋婉言纵然花容月貌,但是身份所限以后估么这也就是嫁给小门小户,或者做个侧室,是没有必要教给那些只有正房太太才要学习的技能的。 但谁能想得到呢,宋婉言居然踩着自家姊姊一步登了天。 宋婉言不知道这些事情,却是白白便宜了两个宫里出来的姑娘。战战兢兢的带着人带着东西入了府,却发现这位刚刚敢跟柳贤妃娘娘抢白的瑞王侧妃一点表示都没有。 如烟是个谨慎人,处处小心,心里或许还又担忧怕宋婉言还有后手,但是英姿却是个爽利泼辣的脾气。 一同入府,又同时被宋婉言扔在了偏僻的西跨院,英姿自然和如烟有了些革命阶级的友谊,说起话来也是直来直去:”不要想那么多了,我觉得,那个宋氏也是个傻的,有人来了不想着立规矩只管自己钻进房里,连句话都没有,只怕现在正哭着呢。” 而事实却是真的让英姿硕着了,宋婉言真的就坐在窗边,扯了帕子来暗暗擦着泪呢。 菱角自小就是跟在宋婉言身边的,感情不比旁人,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在宋婉言做下了勾搭姐夫的丑事后还愿意离开宋府来伺候宋婉言。 不过小丫头确实有个更大的盼头的,她从小就跟在宋婉言身边,宋婉言学过的她也学过,虽然不如宋婉言精通却还是都能知道一些的,这心思也就大了起来,尤其是知道了自己主子居然靠着爬了瑞王的床而直接从宋府庶女一跃成了瑞王侧妃之后,菱角的心就更加跳动起来。 在宋婉言怀了孩子之后,菱角就彻底没了顾忌。 若是自己主子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不都说得宠的夫人会把自己身边的丫头抬起来帮自己固宠吗,宋家太太不就是这么抬举了宋婉言的亲娘? 菱角这股心思起了就摁不下去,原本清汤寡水的小丫头也开始涂脂抹粉,而这番动作也只有每天沉浸于爱情之中的宋婉言瞧不出来了。 菱角没有跟着宋婉言入宫,毕竟宫门不是寻常都可以进去的,而这时候瞧着自家主子回来后就在擦眼泪,又听外头的婆子传了闲话,说是有两个可好看的姑娘跟着宋婉言入了府,便猜到宋婉言在宫里怕是受了委屈的。 有着”大志向”的菱角可是没忘了要伺候好宋婉言,毕竟这个女人才是能帮到她的唯一一个,于是菱角就捧了茶走到宋婉言身边,先是摁了摁贴了花钿的额角,而后才道:”主子,可莫要掉眼泪,我听人说若是怀着娃娃哭是会哭坏眼睛的。” 宋婉言闻言只是掩了掩眼角,却是止不住心里的哀伤。 她怀中的猫儿慢悠悠的叫了一声,用脑袋去蹭宋婉言的手背。 宋婉言看菱角,而是望着窗外的天空,面上一片哀戚:”现在这府中还无正妃,贤妃娘娘就敢把她手底下的宫娥塞进来,若是以后我没办法坐上那个位子,还不是要被人把脸踩到脚底下去?” 菱角听了这话就知道了那两个人的底细。 她不是宋婉言,一直伺候人惯会拿捏脸色的菱角自然知道其中的轻重。两个女人并不可怕,但是她们背后站的是柳贤妃,这就不同往常了。 若她只是宋婉言的婢女,现在必然只会劝慰自家主子宽心。但是菱角是个心高的,她在这瑞王府呆了数个月,伺候着宋婉言,天天与萧宇承朝夕相处尚未得偿所愿,两个新来的却能直接被塞进来,直接让菱角的血涌上了脑袋。 只见菱角撂了茶盏,轻声道:”主子,那您还在这里哭什么?若是不想个法子,那两个人有着柳贤妃撑腰,以后还不知道要做下多少事情呢。” 宋婉言闻言一愣,转头看着菱角,一时间似乎有些惊醒一般。 而她因为心思转动,手上微微用了力,抓痛了猫儿。 猫儿扭了扭身子,有些不自在,不过在宋婉言松懈了力气后又趴在她的腿上,懒洋洋的,似乎十分不喜欢动弹一般。 而主仆二人都没注意到,一道黑影已经顺着窗户缝隙钻了进来,悄悄地贴在了帘子后头, 那白猫猛地抬了头,一双眼睛似乎发着光一般,紧紧地盯着窗帘,嘴巴里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喊。 这一声,吓坏了宋婉言主仆。 宋婉言直接将猫儿扔了出去,那猫儿却是在地上狼狈的滚了几下,又看了看拿处黑影,而后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慌不择路的窜出了房门去。 而躲在帘子后头的黑影也只是晃了晃,没有丝毫声音。 第三十八章 女鬼附身 宋婉言并非是没有脑子的,她能够在瑞王府立足,凭借的不仅仅是这幅皮相和温柔小意,瞧上去柔弱的女人往往有着比寻常人更加冷硬的心肠。 若非如此,宋婉言是做不出撺掇萧宇承其母留子的事情来得。 被白猫吓了一吓。宋婉言也算是能得了些清醒。刚刚一时间被变故冲昏了脑袋。等她回过了神,这脑袋也清楚不少。 不过菱角显然没有发现自家主子的不同,她正恨恨地看着跑到了院子里头的大白猫,右手捂着自己的左臂。原来是刚刚白猫受惊逃窜之时慌不择路,跳了窗台,中途抓了一把菱角的手臂,上面流下了不深却也不浅的几道血印子。 ”该死的猫儿......”菱角嘴里的声音显然是愤愤的。 听了这话,宋婉言却是微微皱起眉头来,配上那张梨花带雨的容颜让人瞧了都止不住的心疼:”那是三郎给我的,菱角,你该让着它些的。” 菱角闻言低头应是,只是心里确实有了些不舒坦。 虽说猫儿是萧宇承送的,宋婉言珍视些也是情有可原,但是现在她的言语之间分明是将自己的位置放在了一只畜生后头,这难免让菱角觉得难受。 宋婉言却并未正眼瞧她。在女人的心里,只能容得下自己个和萧宇承,旁的人,半分位置都是没有的。 在她看来这是爱情,严丝合缝,针扎不进水泼不进,似乎这是天生的道理一般。 宋婉言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而后似乎是有了主意。 女人走到了书桌前,盈盈落座,迅速的研好了墨,将细长毛笔填满后在纸上落下了字去。 不多时。四句诗落于纸上。 自从别欢后,叹声不绝响。黄檗向春生,苦心随日长。 她将这张纸折起来递给了菱角:”你去前边等着王爷,若是他回来了将这张纸给了他。” 菱角是个不认识字的,在她看来,自家主子现在就应当去前面苦等,待王爷回来后一番哭诉然后让王爷彻底断绝了对那两个新来女人的想法才是。可如今,宋婉言只给了自己一张薄薄的纸。这有个什么用? 故而菱角接了那张纸过来,先是好好的放进怀里,而后才试探的温着宋婉言:”主子,你要不要同我一道去?” 宋婉言闻言却是笑了笑,眉目间尽然是自信:”你便拿着这张纸去了就是,三郎定然是要来我这里的。” 菱角见她说的自信,比那也不做他想,行礼离去。 宋婉言脸上也不见了刚刚那种忧愁,取而代之的是强大的自信。 算起来,自从入了瑞亲王府,她还从未使出过什么争宠的手段。萧宇承并无侍妾,在宋婉言之前也就只有宋璃一位妻子。宋璃性格大方爽朗,加上肚子也争气。刚进门没几个月就有了孩子,于情于理萧宇承都不会用那些不入格的女人来碍她的眼。 若是没有宋婉言横插一脚,或许萧宇承和宋璃真的可以被传颂为一段佳话。 自从宋婉言入了宋府,宋璃或许觉得碍眼,可她最珍惜的是自己的孩子,并不多去管束她,而萧宇承又惯常是喜欢温柔小意的,也是天天与她在一处,那张平时冷言冷语的嘴巴似乎是在积攒着甜言蜜语,等待着在遇到宋婉言之后一股脑倒出来一样。 这让宋婉言有了错觉,让她觉得,萧宇承是个男人,是个夫君,而不是王爷。 ”就算是宫里出来的又如何?三郎不瞧她们一眼,难道还能越过了我去吗?”宋婉言念叨着,而后脸上露出了笑脸,自顾自的去了镜前,贴了花黄描了眉眼,只求在情郎回来前将自己梳妆打扮停当。 而在她身后,一道黑影慢慢的成了型,飘在空中,晃晃悠悠的,定定的看着宋婉言一阵子,就化成了一道烟雾顺着窗户飘了出去。 只不过在她飘离出去前,留下了似乎冷笑一般的声音,不知道是在笑自己多余来看宋婉言,还是在笑宋婉言的蠢钝。 在她离开后,原本哆哆嗦嗦的留在园子里头的大白猫的精神就松懈了几分,身子直接趴在了草地上,把自己团起来,尾巴上的毛都被吓的炸开了,半晌,才发出了轻微的喊叫,只可惜她的主子正想着晚上要如何奉承郎君,却没有注意到它。 而已经走到了走廊里头的菱角却突然觉得阴风阵阵,她看了眼漆黑的夜色,握着灯笼的手紧了紧,心里有些慌乱。 正想回去找个婆子陪她一起,却突然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 可是诡异的是,虽然菱角已经昏了过去,但是她的身体却没有就此倒下,而是站的笔直端正,低垂着头,手松开来,灯笼直直的掉到了地上,风直接从上面的缝隙钻进去,吹熄了里头的蜡烛。 漆黑的走廊上,只有一个女人戳在那儿,额前的碎发挡住了眼睛瞧不清楚表情。 不过只是转瞬,女人的身体就动了起来,却不像是寻常的动静,而是很僵硬的移动了肩膀和手脚,就像是艺人手上的木偶一般抬一下,又落下,再抬起另一边,再次落下。 几次尝试后,她的身体慢慢变得柔软起来,头也缓慢地抬起。 透过细碎的头发,难看到那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瞳孔尽然是一片血红,但在几次眨眼后又恢复成了黝黑,只不过瞧上去不见灵动,而是有些空洞的黑色。 女人的嘴角轻缓的翘了起来,嘴角咧的极开,扯动着嘴巴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和红色的牙龈。 而后,似乎是感觉到自己的表情不善,女人收敛了嘴上的动作,而是摸了摸脸,轻轻的呢喃:”这就是附身的感觉啊。” 那声音,却不是菱角的,而分明是穆鸢的声音。 穆鸢把手举起来,动了动手指,确定自己可以完全掌控这个身体后方才弯下了腰,捡起了被熄灭的灯笼。 拿出火折子,点燃了里头的红烛,红红的烛火跳跃着,照亮了方寸大的地方。 女人慢慢的前行着,身姿聘婷,动作柔和,袅娜的犹如莲花摇曳。 *** 萧宇承回到瑞王府时,已经是月挂柳梢。 他回来的如此晚并非是公务缠身,而是在宋婉言带着如烟英姿回复的事情早早的就被下人跑去告诉了他。 萧宇承知道,定然是上次宋璃一尸两命的事情让柳贤妃忍无可忍。对于自己的母妃,萧宇承自认为还是清楚的,那是个有手腕的女子,却从不轻易出手,而这次会把人直接塞到他府上必然是让他没有拒绝的余地的。 萧宇承并非是个会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他的后院清静,概因瑞亲王志向远大,并不想别人借着女人来操控他。选中的宋婉言,开始是因为喜欢,但是真的允许她跟了自己或许也是因为那个庶女身份,不会对萧宇承造成任何麻烦。 他喜欢宋婉言,但显然还不是未来那种矢志不渝的爱情,如今的萧宇承和宋婉言相识了不足一年,热恋或许有,但还不足以改变萧宇承骨子里头的某些东西。 让瑞王拖到现在才回府的原因,是他要空出时间来给宋婉言,因为萧宇承认为送晚宴定然会在头一天给那两个女人些规矩,来维持后院太平。毕竟当初宋璃就是这么做的,在他看来,这些事情是每个女人都能够会的,没道理宋璃可以做好,而宋婉言不行。 不过待他一进府,却没有看到宋婉言。 就像以往一样,迎接萧宇承的是冷冰冰的大门,和寒冷的夜风。 萧宇承承认,自己是厌恶宋璃的,那是个很无聊的女人,姿容或许美丽,但是却像是跟木头一样,什么事情都被她弄得一板一眼,没意思得很。但或许就是那样的规矩,让宋璃总是会在萧宇承回来时等在门廊里,夏天带着折扇,冬天带着斗篷,即使是身怀六甲也不曾间断。 只不过,这些在萧宇承看来理所应当的事情,宋婉言却从来没有为他做到过。 萧宇承倒是并不介意,他爱宋婉言,这就够了,那个女人可以让他感觉到舒服就已经很好。 正准备进门,萧宇承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院子里头的女人,一身水碧衣裙,手里提着灯笼,但她自己的脸却被阴暗遮挡,颇有些昏暗难明。 萧宇承自认为是不信什么鬼神的,但是此时,这月上柳梢的时候,有个女人提着红色灯笼站在漆黑空落的院子里盯着他也是很渗人的。他皱起了眉,开口道:”何人,出来。” 那一身水碧的女子,便是被穆鸢附身了的菱角。她听了萧宇承的声音,提着灯笼,慢慢的走出来。 穆鸢并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身形,行走时足尖点地,这让身姿颇为妖娆起来。眼波流转之时散着死气,鬼魅之气尽显,但是在走进萧宇承时,穆鸢却是低垂了眉眼,轻声道:”见过王爷。” ”菱角?”萧宇承自然是认识宋婉言身边的侍女的,他先是皱眉,而后却是眉眼舒展开来,好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可是你家主子派你来的?” 终究还是忍不住,要来寻本王的,女人啊。瑞王爷心中颇有几分得意。 穆鸢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但却是不动声色的从怀中拿出了那张纸。 递上去,手指间却不着痕迹的在上头抹了一下。 ”王爷,这是我家主子吩咐我必须交到您手上的。”见萧宇承拿过了纸,穆鸢便退到了一边,只是眼睛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萧宇承的脸色。 萧宇承展开了纸,对上面写的东西其实是不抱希望的。扔记阵才。 宋婉言说是琴棋书画皆通,可是在诗文上的造诣实在是不强,相比而言,宋璃或许书画不好,但是作诗作文却是极好的。若不是嫁给了萧宇承,宋璃恐怕以后会走到女子科举的路上头去。 平时宋婉言与萧宇承互通诗文,大多是借用前人诗句,一字不改。 萧宇承却并不在意这些,只要想到自己女人愿意写这些东西是为了笼络自己,男人心里总是受用的。 但等萧宇承看到上面的诗句时,脸色登时难看了起来。 在穆鸢颇为兴味的目光中,萧宇承一字一顿的念了出来。 ”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ps: 慕容以泽 为作品捧场了1朵玫瑰花 谢谢大大(*  ̄3)(&epsilon; ̄ *) 第三十九章 所谓苟且 穆鸢在来的路上就想过,男人和女人对待感情,究竟有什么不同? 如今,她看着萧宇承,终于有了结论。 宋婉言毫无疑问是爱着萧宇承的。即使那份爱情里掺杂了许多的利益纠纷。可是女人仍然可以将自己的信任交付出去。 可是萧宇承却并不是如此。 男人的爱情,有呵护,有宠爱,甚至愿意冲冠一怒为红颜,但若是触及脸面,没有几个男人可以忍得下去。 穆鸢就是想要试上一试,自己写出来的真爱,一个可以为了女人毒死妻儿,一个可以为了男人背叛家族,这一对儿男女究竟可以互相信任到何种地步,但是如今看到萧宇承的脸色变换穆鸢就知道恐怕结果要让自己失望了。 萧宇承直接揉了那张纸,扔到了穆鸢的身上,脸色一片森冷。那张本来就冷峻的脸越发漠然,似乎有寒冰化不开一般。 若是别的下人,看到瑞王这般怒气上涌。恐怕会直接跪在地上将自己缩小来避免牵扯,但是穆鸢却是懒得为了一个男人屈膝的。只见女人只是低了头,手上还提着那红色灯笼,摇曳的烛火将脸色照耀的晦涩难明。 ”轻薄,真是敢说啊。”萧宇承咬紧了牙关,”本王尚且什么都未做,就要被扣了个帽子,若是以后有了任何变故,她是不是还要哭天抢地与本王和离啊!” 穆鸢在心里嘟囔,谁知道呢,不如王爷你试试呗。 萧宇承越想越生气,在他看来。若只是拈酸吃醋,还能当做闺阁情趣,但如今自己堂堂王爷,处处维护宋婉言,宋婉言就应该感恩戴德温柔小意,如今却用了这首诗来刺他。【】 是该压压她的脾气了。 ”母妃赏赐的两个人在何处?”萧宇承冷声问道。 ”西跨院。”穆鸢的姿态依然恭恭敬敬。 萧宇承一言不发的就抬起步子往西跨院走去,可是却听到了身后灯笼落地的声音。 男人回了头,就看到原本低垂着脑袋的女子抬起了头来。眉眼柔顺,梨花带雨,额角花钿十分显眼。她怯生生的瞧着萧宇承,见萧宇承看过来慌忙的转了身子,而一转身的风情分明就是故意勾搭人的妖媚。 纵然菱角的容貌身段皆不算极美,可是从刚刚行走时候的身姿,到现在的风情,都把勾搭两个字写到了脸上,一点都没有遮掩。 萧宇承看到的却不仅仅是这个刚刚张开了些的小丫头有些拙劣的勾引,他看到的是这背后的东西。 一个指责了自己负心薄幸的女人,却把一个打扮的根本与普通丫鬟不符的小丫头送到自己眼前来,而且种种皆是用了心思手段的。在宫中长成的萧宇承没少见过拿身边丫头固宠的宫妃,只是没想到这事情有一天还会发生在自己这里。 男人朝穆鸢走来。见女人没有躲闪,越发肯定了心里的想法。 ”是你主子让你来的?” 萧宇承伸出了手去,死死地捏住了女人的下巴,让女子不由自主的轻呼一声,却还是没有任何抵抗的用那双眼睛看着萧宇承,漆黑的,没有任何灵气的眼睛透着死气,只不过在黑夜中没有被男人发觉。【】 女人呜哝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那模样分明是默认了的。 萧宇承原本的火气越发升腾起来,他觉得自己被蒙蔽了,自己的真心被人扔在地上践踏亵渎,曾经的誓言现在想想就是笑话!扔围以巴。 若是穆鸢有读心的本事,听到这段话必然会笑出眼泪来。 只见萧宇承直接踹开了地上的灯笼,弯了腰打横把女人抱起来。女人捂住了嘴巴,没让自己发出声音,一双眼睛却是紧紧地盯着萧宇承的侧脸。在男人抱着她去了花园旁边的一处阴暗狭小的花房时才低声道:”王爷,能不能换个地儿?” ”有胆子勾引本王,你还在乎地方吗?早点办完事情你也好对你主子交差不是么。”萧宇承冷笑一声,却是直接将她扔在了冰冷的软榻上。 女人在摔下去的瞬间,竟然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反倒是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黑暗中,一道黑影从菱角身上飘起来,与周围的阴暗合为一体,两点红光闪闪烁烁,好似是一双眼睛,看着屋中的一对男女,慢悠悠的飘荡起来,似乎颇为高兴一般。 被穆鸢脱离了的菱角立马恢复了神智,她有些迷茫的撑起身子,似乎并不明白今夕是何夕一般,但是下一刻,她就感觉到有人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 ”谁!”菱角毕竟是个姑娘家,黑漆漆的她也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惊恐的用纤细的手臂在面前挥舞。 一个似乎铁钳一般结实的手掌死死地拽了她的手腕,而后,菱角就听到了个声音:”怎么,后悔了?” 菱角是认识这个声音的,多少次梦里她都会梦到的,瑞王爷的声音! 纵然菱角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但是狂喜之下她跟本不会去计较发生了什么。 梦寐以求,就要成真的时候,什么都不在重要了,她甚至忘记了宋婉言的千叮万嘱。 只见菱角直接顺着握着自己的手腕攀上了男人的臂膀,声音因为兴奋都有些颤抖:”不,我没有后悔。” 这个声音与刚才的略有不同,若说菱角的容貌身子单薄不是萧宇承喜欢的,可是那个声音却是让萧宇承颇为满意。清冽中带着难以言说的柔媚,还有那一转眼一抬眉的风情,都是让萧宇承愿意”笑纳”宋婉言好意的理由。 不过现在,萧宇承也不管那么多了,脸上面无表情,却是直接伸手扯掉了菱角的盘扣。 黑暗中的穆鸢撇撇嘴吧,这算是帮着小丫头得偿夙愿吗?也不再待下去,她可没有偷窥的癖好。 黑影顺着花房的缝隙飘了出去,全然没有去管里面的满室旖旎。 *** 穆鸢回到自己宫殿之时,看到的就是睡得踏实的赛金,还有被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床幔。 她飘进去,直直的就对上了桑罗直愣愣的双眼。 桑罗瞧见了穆鸢,颇有些松口气的动了动身体,而后就想迅速的附身到玉钗之上。 但穆鸢显然不想让桑罗这么早就回去,她遮挡住了玉钗,而后脸上依然蒙着浓浓的黑雾,只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盯着桑罗道:”本来说给你带个魂魄回来,不过现在想来是不能行了。” 桑罗摇摇头,不过随即,她又犹豫的开口道:”为何?” 穆鸢一边拿起画皮,一边问道:”或许是这身上还留着人性人心,本就多余的东西。” 想到这里,穆鸢就不由得叹气,说起来她能直接拿了菱角的命,可是最终还是留了手,告诉自己是为了给宋婉言一个堵心,可终究是下不去手,夺不了人命。 桑罗瞧上去有些失望,曾经与厉鬼只有一步之遥的桑罗对于人命全然没有概念,在她看来,那些行走的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食物,若不是跟在穆鸢身边而又害怕行差步错彻底化为厉鬼,只怕她早就去填饱肚子。 穆鸢伸出手,抖落了一下画皮,而后化成一道烟雾钻了进去。 桑罗眨巴着眼睛跪坐在那里,就眼睁睁的瞧着原本平平整整的一副皮囊慢慢的鼓起来,干瘪的肌肤变得充盈白皙,那张死气沉沉好似一副纸画一般的面孔也变得红润剔透起来。嘴唇原本就细致的涂抹着大红胭脂,此刻更是显得妖媚明艳,而睫毛轻颤之后缓缓睁开,一双眼睛如血鲜红。 看上去,很有趣的。 桑罗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去想要摸摸,但是由于她现在没有实体,而直接穿过了穆鸢的手臂。桑罗见状忙缩起了手臂,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穆鸢慢慢地撑起了身体,活动了一下手脚后轻声道:”还是自己的东西用着舒坦,别人的总是觉得不对劲。”说着,她将玉钗重新簪到了头上,重新闭上了眼目,纤长的睫毛在眼睛底下透出了一小片阴影。 待她重新睁开双眼之时,红色尽去,全然又是当初的清澈凤目。 桑罗见状也不多言,瞧着玉钗就忙不迭的附身上去,似乎生怕穆鸢在派给她什么差事一般。 这么积极让穆鸢有些郁闷,本想着和桑罗再说说话,不过现在显然她又要自己一个人躺着到天明,未免无聊。 今儿个看宋婉言养的那只猫挺好看的,要不然自己把它捉来? 这个念头只是在脑袋里转了转,穆鸢就放弃了。 都说猫眼能瞧见旁人瞧不见的东西,若是它天天看到自己就叫的凄凄惨惨的,岂不是吓人么。 一步养条犬儿,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和衣躺到了床上,穆鸢一边摸着丸子上头的黑莲花印记,一边盯着头顶的大红床幔慢悠悠道:”这日子一天天总也是无趣的,怎么也要找些有意思的事情做才好呢。早知道就多看会儿戏再走了。” 不过却没人回应她,穆鸢也就不再多言。 却没想到有意思的事情,只第二日就找上了门。 第四十章 太监董路 天刚蒙蒙亮,穆鸢就感觉到外头有动静。 推开了窗子往外头看去,就瞧见两个女子步履匆匆朝着里走来。那两个人穆鸢却是认识的,一个是如烟,而另一个则是英姿。 按着道理来说。她们是从甘露殿出去的人。虽然排不上名分,但是第二天也要来给柳贤妃磕个头的。不过瞧着两人的表情可不像是来谢恩的,如烟还好,本就是柔顺女子此时也不过是面容带了些忧色,但是英姿却是一脸的恼火分毫没有消下去的迹象。 穆鸢撑着下巴倚靠着窗框看过去,昨儿个晚上她离开后发生了什么穆鸢其实是不知道的,但这两位必然知道,恐怕她们一大清早的入宫就是等着告状呢。 ”刚还想着日子无趣,这有趣的事情就自己来了。”穆鸢暗自嘟囔,而后将撑了窗户的木撑子撂了下来。 或许是听到了屋子里头的动静,赛金走了进来。 被夫焉数落的多了,小姑娘也知道要早些起床,起码要比主子起来得早才是。这会儿穆鸢瞧见她时,赛金已然是梳妆打扮停当了后立在门口,瞧见穆鸢发髻完好衣衫整齐的样子。赛金颇为惊讶的道:”公主,你梳妆的好早啊。” 穆鸢这才记起,昨天自己撕掉画皮前并没有卸掉这番妆容,现在瞧上去自然是完完整整的。 不过穆鸢并不准备对此作出解释,她只是笑着看向了赛金:”你起得也早。”扔丽圣巴。 赛金听了这话,果然把刚刚的疑问扔到了一旁,白皙圆润的脸颊上升起了两朵淡淡的红晕,而后将手里的菊花茶递给了穆鸢。 这茶汤中不仅仅有着今年新下来的菊花茶叶,还加了香口的材料,穆鸢端起来饮了一口,却没有吞咽,而是在嘴里转了几个来回后吐到了一旁的铜盆里。接了赛金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唇角。穆鸢瞧着被曾在手帕上的口脂微微蹙眉,而后道:”我带来的胭脂还有多少?” 赛金一边把帕子折好放到一旁一边道:”不剩什么了,公主,我想这是不是要去摘些花瓣来熏做些?” 穆鸢想了想,点了点头道:”自己做吧,这宫里的胭脂不知道带了什么,能不用则不用,不过。这摘花瓣的时候地点我是要去问问贤妃娘娘的,毕竟院子里不是什么珍品就是什么名贵,若是一个不慎弄死了一两株也是不好。” ”我陪公主一道去。”赛金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穆鸢,显然是昨天的事情把她吓得不轻。 不过穆鸢这回却是没有点头,而是笑着道:”我去去就回,左右不过是几条走廊的事儿,你在这里帮我张罗下早膳,我回来怕是会饿的。” 赛金有些不情愿的点了头,不过在出门前还是小心翼翼的说道:”公主,回头您可要跟夫焉说,不是我不跟,是您不让的。” 穆鸢有些哭笑不得,只能说一物降一物。这两个倒是搭配的很:”成,我会替你说的。” 赛金听完了方才出了门,去取熏蒸胭脂的物件。提亚人素来是喜欢熏香的,后来从大周传来的做胭脂香粉的手艺,不少人家也都会在家里准备上一份铜质器具,而尔雅公主在离开提亚的时候就随身带了一份,一直放在赛金这里。 这会儿能派上用场也是好的,赛金对自己的能力很是自信。 穆鸢则是迅速的走到了梳妆台前,拿起了瓷盒子,从里面摸了一抹红色胭脂涂在双唇之上,而后将剩余的轻轻点在双颊出,略施粉黛,让这张脸多出了不少生气。 撂了瓷盒,穆鸢就出了门,行走时腕子上的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一路前往甘露殿正殿畅行无阻,因着柳贤妃的吩咐,每每穆鸢来的时候连通报都可以免了。柳贤妃信了穆鸢这个从番邦来的公主没有坏心,却从未想到这幅美丽皮囊下是个什么东西。 这回,穆鸢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门口一脸淡然的月娘,她笑着上前,而后有些好奇的往里面探探头:”月娘,你怎么不在贤妃娘娘跟前伺候?站在外头怪热的。” 月娘闻言轻轻福了福身子,道了句:”公主福安。”而后才笑着道,”回公主的话,娘娘再过一会儿便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奴婢在这里等着轿子来。” 等轿子的事情交给粗使宫娥做了就是了,何必要她这个亲近宫娥来做呢。 不过这话也只是在穆鸢的唇边转了一下,没有说出口,她就笑着道:”我想见娘娘,现在方便吗?” 惯常不用通报的,穆鸢这话问得似乎有些多此一举,只不过这回月娘没有立刻应承下来,而是道:”请公主等等,我进去看娘娘是否收拾停当。” 穆鸢看着那枣红色的大门打开,又合上,她站在门口,似乎有些无聊的用鞋尖蹭着石头地板,门口的小太监目不斜视的望向远方,只有是不是的用眼角偷偷的看一眼这位早就被宫里传为姿颜极美的公主殿下。 这几道视线虽然隐秘却还是可以被穆鸢感觉到,她偏了偏头,就对上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太监。 要说这宫里的公公在去了势以后难免有些阴柔,长得好看的就罢了,若是长得本就不慎顺眼的只怕会更加讨人厌烦。 但这位小公公就属于比较顺眼那一类的,瞧着十三四的年纪,长得颇为面嫩,眼睛很大,唇红齿白的样子也是颇为俊俏,不难瞧出以后的漂亮模样。 还留了颗人心的穆鸢自然有着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喜欢看美人也是人之常情。 只见她先是看了眼枣红大门,确定它没有打开的迹象,就慢悠悠的踱步到了那个小公公面前,微微低了头瞧着他笑。 小公公虽然是男子,但是毕竟年岁不大,要抬起头才能看到穆鸢被面纱挡住的脸,和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极漂亮的眸子,清澈透亮,睫毛纤长,带着笑意的时候颇为动人,哪怕是早就不算是完整男人的小公公也不自觉地红了脸颊。 这种反应倒是颇为出乎穆鸢的意料,她似乎觉得有趣,便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公公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和公主搭上话,年纪小,平时学的规矩却也没把自己学死,嘴唇动了动就轻声说道:”奴才小顺子。” ”我说你本来的名字,这宫里小顺子很多,我怎么分辨你是哪个?”穆鸢歪了歪头,面纱后的红唇微微翘起。 ”进宫前,我爹给我取了名字叫路。”小公公低了低头,似乎只要提起宫外的事情,都有些让他抬不起头来。 ”姓氏呢?”穆鸢接着问道。 ”董。”他没有隐瞒,尽数道了出来。 穆鸢把这个名字在心里转了个圈,董路,到是个不错的名字。她的眼睛又看向了小太监,虽说岁余要帮自己挑几个伺候的宫娥,但是毕竟有些事情还是让太监去方便办事,这个董路公公瞧着不错。 穆鸢挑选人的法子似乎简单得很,只要喜欢这张画皮的她都愿意多看两眼。 定了主意,穆鸢笑眯眯的说了句:”你很好。” 董路还没有想清楚这位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看到大门被从里面推开来,月娘笑着道:”劳烦公主久候,娘娘唤您进去呢。” 穆鸢点点头,也不再看董路,扭头就跨进了高高的门槛。 董路依然呆呆的,眼睛看着那道鲜红的背影,有些回不过神。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才算是一个激灵召回了神智。 有些不满的偏过头,就看到跟自己一起站岗的小令子正笑眯眯的瞧着他。 ”你拍我干什么!”董路虽然在穆鸢面前小心翼翼少言寡语,但是实际上却是个牙尖嘴利的,这会儿那张清秀的脸蛋上就带着愤愤,梗了脖子看着小令子。 小令子倒是没理会他的态度,只是攀着董路的肩膀头道:”我说你的傻小子,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啊,你的造化来了。” ”少蒙我,你昨儿个从我这里拿走的十个铜板还没还我呢,怎么着,想了瞎话来奉承我就不还钱?”董路哼了哼,不过声音也是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里头的贵人。 小令子却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我说你心眼儿怎么能这么小?刚刚那位贵人是瞧上你了,你呀,好日子马上就来了,以后莫说是十个铜板,就是十片金叶你怕也是眼都不眨一下的。” 董路听了这话却是愣了。半晌,才嘟囔:”那个公主,要带了我走?” 小令子翻了个白眼:”谁都瞧得出,那边儿正使用人的时候,你小子也就是占着个脸蛋好看,平白的了天大的便宜去。”说完,就像闪身躲开,毕竟往常自己若是夸了他长得漂亮,这小子定然是一个拳头捶上来的。 可是这一回,却迟迟等不到董路动静。 小令子只当董路欢喜傻了,也不理他,却不知道这会儿董路的心里只是来来回回的转悠着一句话: 跟了她,是不是就能看看那面纱下的脸有多好看了? *** 穆鸢绕过了屏风就进了正厅,不过还没等她说话,就听到里头传来了英姿带着哭音的声音:”娘娘,她阻挠着王爷见我们就罢了,还要在昨儿晚上捅了身边的婢子去让王爷幸了,今儿早晨还反咬我们一口说是我们撺掇的......娘娘,婢子们冤枉啊!” 第四十一章 瑞王花房 6000字 穆鸢听了这话就没进去,而是放缓了步子,便听到柳贤妃的声音道:”得了,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可是娘娘,她用菱角固宠也便罢了。何苦要为难我们两个?婢子的脸面不值钱。但好歹也是从娘娘宫中出去的,她就这么拿出来踩......我替娘娘不值啊。”英姿却没有就此住了嘴巴,显然是知道有些话若是此刻不说便是更没了说的机会,便直接哽咽了声音哭道,”娘娘,婢子怕极了,她今儿个可以用菱角来给我们难堪,明天也不知道能做出什么来,婢子......” ”手段,本宫见得多了,她若是有脑子定不会拿你们如何。”柳贤妃能听得出英姿言语间的挑拨,所以这话,她不仅是在说宋婉言,也在嘱咐面前的两人,”你们伺候好了皇子便是。至于其他的都是次要。” ”是。”这声音轻轻柔柔,显然是如烟。 英姿犹豫了一阵,也开了口:”奴婢晓得了。” 而后便是茶盏落到桌上的清脆声音,穆鸢就听到柳贤妃的声音再次响起:”本宫话说在前头,女人间的事情自己解决,只要不伤害子嗣不危及皇子,旁的,本宫也不愿意去追究。本宫每日也不是无所事事,没那么多闲工夫去听你们伸冤。” 穆鸢微微眯了眼睛,分明就看到了屏风后头的两个女子对视一眼后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这句话显然是比伸冤更为有效,柳贤妃话里话外分明是告诉她们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只要不危害皇嗣与萧宇承。别的,柳贤妃并不在乎。 这句不在乎,似乎就成了英姿和如烟最大的底气,在宫里呆过的两个女人不信斗不过那个只会出阴招的侧妃娘娘。 而后英姿没了动静,穆鸢便知道事情告一段落,正巧她也用慢悠悠的步子走到了屏风前,便抬起了笑脸绕过屏风。 现在日子渐渐热起来,这宫中的防暑物件也都摆了出来。柳贤妃是个怕热的。故而这东西拿出来的比别处都要早些,穆鸢细细瞧了,就看到正中间的软榻两边各摆放了两盆冰,后头放着一个架子,架子上是四面半人高的丝绸锦扇,没人驱使就自己慢慢地转动着,连带着四面扇子也开始闪动,哪怕没走近,那片面的凉风也让人精神一振。 ”若是你瞧着喜欢,本宫派人给你搬几架过去。” 穆鸢闻言,把眼睛重新投注到了柳贤妃身上,也不看跪在一旁的两个宫娥,直接朝着上首的柳贤妃走去。到近前时候才笑着道:”娘娘,我是不是扰到你休息了?” 柳贤妃见了穆鸢,表情冷硬的脸上才算是露出了些笑模样,抬起了手朝穆鸢招了招:”过来。” 穆鸢依言上前,在柳贤妃身边的软凳上坐下,扬着脸笑道:”您可别恼我,我这回来是有正事的。” ”那次你来都说有正事,在尔雅的眼睛里啊,哪怕是给本宫送个桃子都叫正事。”柳贤妃说这话的时候听上去是打趣,可是脸上的笑意却是丝毫不减,和刚刚的冷淡全然不似一个人。 穆鸢嘴巴惯常是抹了蜜般的甜,听了这话有些不依不饶的摇了摇柳贤妃的袖子:”娘娘怎么能这么说,那桃子可好吃了,我不是才给娘娘送来的吗。” 柳贤妃笑着摸了摸穆鸢的如缎长发,道:”行了,知道你总是有道理,说吧,这回又是什么正事儿?” 穆鸢笑眯眯的歪了歪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娘娘,好看吗?” 柳贤妃显然是会错了意,脸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瞅瞅,小丫头长了张漂亮脸蛋就来要夸了。”说完,她顺手捏了下小姑娘的脸颊,入手的冰冷有些出乎意料,不过柳贤妃还是道,”我们尔雅自然是长得顶好看的。” ”谢娘娘夸奖,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我汉语不好,您让我慢慢说。”穆鸢抿了抿唇角,似乎想了一会儿才道,”我用的胭脂快用完了,想做一些,但是不知道宫里头哪里的花是可以用的,所以向来跟娘娘问问。” 柳贤妃闻言,刚想说让她去取些胭脂来用便是,但是只是想了想却没有说出口。 宫中的东西,谁都说不准里头有什么,哪怕是御赐之物柳贤妃也不轻易动用,她所用的胭脂水粉尽然是让月娘一手包办。穆鸢尚且只是个小丫头,在柳贤妃看来,这么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恐怕分辨不出物件的好坏,若是在这个环节上出了纰漏让小姑娘身子有损,柳贤妃也是不愿的。 不过要在宫中找个能随便剪掉花枝的地方也是不容易,毕竟处处都是名品,而且摆放皆是有这规矩图案的,制作胭脂用量怕也是不小,平白的秃了一块也是难看。 穆鸢见她脸上有犹豫,就知道这事情怕是不好办,眼睛转了转,她的眼睛就看向了一旁的两个女子。 ”你们我昨儿还见过呢,不是说去瑞王哥哥府上了吗?”穆鸢笑眯眯的看着她们。 英姿脸上还有泪痕,这是个脾气直率的女人,为了博得柳贤妃的同情也算是哭了一阵的,一双眼睛到现在都是红彤彤的。如烟虽然瞧着柔柔弱弱,但是显然是半分眼泪没有,这会儿哪怕跪在那里都只是微微蹙眉,那弱柳扶风的样子着实我见犹怜。 听到穆鸢的话,如烟先反应过来,扯了下英姿的袖口,而后两人才一道行了礼道:”婢妾见过公主,公主福安。” 穆鸢笑着抬抬手:”起了吧,”说完,声音顿了顿,”说起来,瑞王哥哥府上有没有花啊?” 如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犹豫着没说话,英姿却是直接开了口:”回公主,有的,王爷府上专门有个花房。” ”那能剪吗?”穆鸢颇有些兴冲冲的问道。 这倒是让英姿一时语塞,他们昨天也只是搞清楚了瑞王府的布局构造,旁的一概不知,自然是不敢随意答应。 柳贤妃却是多看了穆鸢一眼,问了句:”瑞王府上的事情是要瑞王做主的,你问她们也是无用。” 穆鸢扭了头看着柳贤妃,重新握住了柳贤妃的手:”娘娘,你是瑞王哥哥的阿娘,那你说了肯定也算数对不对?我只借几朵花,不会很多的。” 这一句句的瑞王哥哥叫得十分顺口,听在柳贤妃的耳朵里就有了些别样的意思在里头。原本已经熄了的念头再一次冒了出来。 莫不是,这位提亚公主瞧上了宇儿。 柳贤妃越想越是那么回事,瞧着穆鸢的眼神也多了些打量。 穆鸢下意识的摸摸脸:”娘娘你看我什么?是我今天的面纱颜色不好看?” 柳贤妃闻言笑道:”不,尔雅好看得很。”说着,心下有了主意,她对着下面的两个人说道,”本宫若是没记错,皇儿今天是休沐?” 如烟轻声回道:”是。” 柳贤妃点点头,而后笑着看向了穆鸢:”宫里头的东西事事都有规矩,本宫虽然位居妃位,却也不能事事随心所欲。那些花儿有的名贵有的普通,但无论哪种都是被人细心安排过的。莫说各个娘娘宫中的不能轻易动了,单单是那御花园中你若是折了几支,不出一日就会有人来问,也是个麻烦。” 穆鸢并不灰心,他知道柳贤妃的话没有说完。 果然,柳贤妃伸了伸手,将穆鸢的纤细手掌握在手中:”你若是真的想要,去宇儿府上也是可以的,正好赶巧,今儿个他休沐,你只管跟了她们二人去了就是。” 穆鸢闻言脸上露出了笑纹,起了身,朝柳贤妃端正的行了个礼:”尔雅谢谢贤妃娘娘。”她用的是大周的礼仪,并不是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而是将右手搭在左手之上放于腰侧,微微屈了身子,盈盈一拜间竟是仪态端庄而又有着女人特有的妖娆身段,可是种种姿态皆是标准得很。 柳贤妃瞧见了脸上笑意更深,伸手扶了穆鸢起来,道:”尔雅这规矩是极好的,就是不知是何人教了你的?” 穆鸢笑眯眯地回道:”并无人教我,只是我瞧着这么行礼也是挺好看的,就学来了。” ”往常只有周人这般的。”柳贤妃状若无意的说了句。 ”我阿娘本就是周人啊。”穆鸢也是笑着回了。 柳贤妃点点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那心里的某根弦儿已经被撩拨了起来。 穆鸢却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一般,提了提火红的裙摆走了下去,站到英姿面前微微低了头道:”你带我去瑞王哥哥家。” 跪着的英姿不得不高抬起了头,才能看到穆鸢的脸。 穆鸢的身份她是知道的,再尊贵不过的,若是可以带着她回去也能当了虎皮,若是幸运没准儿还能让那个宋氏吃个闷气。 英姿是个会把喜怒摆在脸上的,想通了这个关节哪里还有不愿意的,满心满眼都就剩下欢喜了:”婢妾省得。” 柳贤妃见状也不拦着,倒是颇有些乐见其成的意思,眼睛瞧瞧外头,道:”时候不早,本宫要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了,英姿,如烟,你而然要照顾好公主,莫要出什么纰漏。” ”是,婢妾明白。” 柳贤妃见她二人赢了也不多看,而是把眼睛转向了穆鸢:”虽说是得了本宫的允许出宫,但也莫要耽误时间太多,本宫晚上会让膳房传了冰碗来,到时候你陪本宫一道用了吧。” 冰是个极为难得的物件,要在冬天敲下来放入深深的地窖里,贮藏到夏天再进行使用,往常也就只有皇家和王孙贵族用得起的。 而冰碗是周人想出来的消暑的吃食,将夏日新鲜的白藕片切成薄如蝉翼的薄片垫在琉璃碗下,上面扣上被研碎的冰,冰上嵌着莲子和碎菱角,再用新鲜的蜜桃块以及冰镇后的甜瓜放在上头,撒上白糖和坚果碎,便是成了。 这吃食可是很难得的,哪怕是穆鸢也不由得多想一些,柳贤妃自然是知道她喜欢这个,便用了这个当诱惑说给她听。 穆鸢脸上立刻出了欣喜的模样,连连点头,保证自己必然早早回来后才拽着英姿和如烟大步出了殿门。 她刚走,柳贤妃就伸出了手去,月娘忙上前躬身扶着,柳贤妃用帕子轻轻的掩了掩额角后慢慢的往宫外头走去。 软轿已经备好,夏天了用的便不再是冬天的暖轿,而是四面透风只用轻纱遮挡的软轿。 宫人压低了轿头,月娘上前撂了纱帘,以便柳贤妃进入。 柳贤妃微微低头坐了进去,微微闭了眼睛,月娘松手落了帘子,微微扬了声音:”起!” 宫人抬起了轿子,稳稳当当的往前走去。 月娘跟在轿子旁边,渐渐离开了甘露殿后才对着里面的柳贤妃道:”娘娘,我刚刚在门口看到尔雅公主跟小顺子说了几句话,瞧着是挺喜欢的。” 柳贤妃闻言,那双凤目睁开来,声音平淡:”守门的小顺子吗?” ”回娘娘,是。” 柳贤妃脑袋里转了一下小顺子这个人,说实在的,是没什么印象的,不过既然是她甘露殿的人,柳贤妃自然还有责任教导一下的。想到这里,柳贤妃道:”一会儿你带小顺子去教教规矩,多的不要说。等教好了就直接送去偏殿,就说是本宫赏赐的奴才。” 月娘点点头,应了一声,不过还是犹豫了一下问道:”娘娘,可要让小顺子多留个心眼?” 柳贤妃自然是懂得月娘的言下之意,不过是要让小顺子当了那颗钉子扎在穆鸢身边。不过若是旁人,柳贤妃定然是要这么做的,但对于一个对自己没有威胁反倒是由助力的公主倒是不用多此一举。 手指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套了甲套的手指,摩挲着上面繁复的花纹,柳贤妃淡淡道:”不用,平白让本宫与尔雅生了嫌隙,反倒不美。”声音顿了顿,”她要了本宫的人,自然是为了示好,本宫顺了她的意,也是安了她的心,旁的倒是没有必要了。” 月娘有些不解:”奴婢瞧着,公主不像是有那么多心眼的。” 柳贤妃却是笑了:”这不叫心眼,而是本能。她是高乐公主的女儿,这些都不懂,恐怕高乐公主也不会把她派到大周来了。”说完,就又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月娘也端正了姿势,不再多言。 *** 穆鸢离宫,远没有她认为的那么复杂。 守门的侍卫是认识她的,迎接穆鸢的宴会办的不小,虽然穆鸢认识不了那么多人,可是对于这个蒙着面纱却也能看得出容颜绝世的公主,公里宫外都传开了。 只是瞧了一眼,守门侍卫就放行了。 穆鸢眨眨眼睛,撩开了马车的帘子往外头瞧,看到的便是街道市井。初瞧上去或许有些好奇,但是看多了也就没意思了,穆鸢便撂了帘子。回头,就看到两双转开了眼睛。 ”你们瞧我做什么?”穆鸢看着对面的两个女人,嘟囔着。 这会儿英姿却是没再说话,她似乎也知道自己今天说的话有点多,也招惹了一些麻烦,这会儿自然不愿多言。反倒是一直沉默的如烟好似颇有兴趣与穆鸢搭话,听了穆鸢在问,如烟那张柔顺美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婢妾们瞧着公主模样好看,自然是想多看几眼的。” 穆鸢一直很喜欢别人夸她漂亮,尤其是披了画皮后,尤其喜欢这种夸奖,脸上登时就有了笑容:”你真会说话,我喜欢。” 如烟笑起来,道:”婢妾只不过便宜了嘴,当不得公主夸赞。” ”会说话很好,我就不是很明白你们说话,弯弯绕绕的,难懂的很。”穆鸢做出了郁闷语气,”不过你们说的那么好,瑞王哥哥定然会喜欢的。” 提到这个,即使是如烟也没了话说。 瑞王是个什么态度她们在来之前就知道了,都在甘露殿当差的,有些事情瞒得了别人瞒不了她们。瑞王不止一次进宫求柳贤妃把宋婉言抬为正妃,哪怕那会儿前瑞王妃过世不足一月,瑞王都忍不得,足以见得他对于宋婉言是爱护非常了。 她们之所以愿意应了柳贤妃的主意入了瑞王府为妾,就是因为她们瞧得出,柳贤妃早已看宋婉言不顺眼,必然是不会抬为正室,而是会找个门第相当的女人为妃。到时候,宋婉言必然是要被记恨的,自己二人只要守着瑞王,盼着一儿半女,自然是有好日子的。 至于瑞王的喜欢,她们都清楚的很,那是求都求不来的东西,自然也不去奢望。 一时间马车里有些尴尬的沉默,幸而不多时马车渐停,三人下了马车,却没有立刻抬步。 按着规矩,妾室是不能从大门进的,而是要从一旁的小门。对这点,穆鸢很清楚,不过她却是恍若不觉的拽了两个女人从大门堂而皇之的进去了。 在他们动身前,就已经有人回来禀报了尔雅公主要前往瑞王府,故而瑞王府的管家早早的就守在了门口。 瑞王是皇子,他的管家也就是近身总管自然不会是普通人,穆鸢看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怕是个太监公公,容长脸,面白无须,笑起来好像弥勒佛一样的,穆鸢脑袋里立马反应出来他的名字。 常远,未来的总管太监,如今还是被称呼为小常子的公公。 对常远印象深刻,完全是当初穆鸢起名的时候出现了失误,没想到这位常公公被称为”小肠子”的时候究竟是有多么大的喜剧效果,直接导致读者吐槽一片,但是穆鸢那时候已经写了许多章,也没法子再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这也让穆鸢对于常远印象深刻。 这会儿便看到那个笑容如同佛爷一样很是富态的公公走近前来,如烟和英姿直接住了步子,只有穆鸢往前了一步,而常远也没看两个女人,而是直接朝着穆鸢行礼道:”奴才小常子见过公主,公主万安。” 有时候,小常子这三个字写出来,远没有说出来的喜剧效果浓厚,这般被他顺顺当当的念出来时穆鸢真的很想笑,但是仰仗这张画皮很受控制,让穆鸢保持了平淡神情。 穆鸢可是记得的,常远瞧着慈眉善目,可是内里却是最为心狠手辣不过,偏偏还很记仇,穆鸢确信,自己现在露出分毫笑模样,就能让这位常公公记一辈子,以后自然是要捉了机会报复回来的。 所以穆鸢依然是淡然着脸,朝着常远微微点头:”常公公,劳烦你等候了。” 这般客气的态度倒是有些出乎常远的预料,他现在还不是未来称为呼风唤雨也不为过的总管太监,对穆鸢的话自然是摆了摆肉呼呼的手掌:”可使不得,公主您可是折杀奴才了,奴才能在这里等着公主是奴才的福气啊。” 穆鸢知道他这是客气,只是笑笑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露出了兴冲冲的表情:”常公公,我是来找瑞王哥哥的,他在哪里啊?” 常远脸上依然时笑眯眯的,肉多的好处就是可以把许多情绪隐藏在肥嘟嘟的脸皮之下,只不过穆鸢还是捕捉到了她提起萧宇承时常远一瞬间的不自然。 就听到常远道:”回公主,王爷现在有些不方便,不如公主先去屋里等等,奴才让人给您端些凉茶来落落暑气可好?”扔余肝划。 穆鸢却是不愿意的:”我答应了贤妃娘娘要早早回去,若是回去晚了可赶不上晚膳了。” ”哎呀,求您可别让奴才为难啊,要不奴才再去看看王爷,等会儿给您回了可好?”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穆鸢也不愿意再执拗下去,正想应了,却突然听到了个什么东西被摔碎的声音。 这个动静并不大,至少从常远以及如烟英姿的表情上看他们是没听到的,但是做了鬼以后穆鸢就分外的耳聪目明,哪怕丝毫的响动她也是知道的。 偏了偏头朝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直直的,就看到了个被如荫绿树遮挡住的朱红房顶。 昨儿个穆鸢可是进过瑞亲王府,那个地方她更是清楚,可不就是萧宇承和菱角成其好事的地方? 脸上露出了兴味的表情,被面纱挡着瞧不出,但是穆鸢却是已经开了口:”那我自己去找瑞王哥哥吧。”说着,就小跑着朝着花房走去。 常远脸上总算是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在后头抬脚就追,可是他肉多身沉的那里追的上穆鸢,没多久,就被穆鸢甩下了。 等他匆匆忙忙的跑到花房时,看到的就是似乎震惊的站在那里的穆鸢,还有面前一片狼狈的花卉,不少花朵都可怜巴巴的趴在地上,而在那些残花之中,看到的却是挺着肚子的宋婉言。 宋侧妃这会儿正扬起手一巴掌扇在跪着的菱角脸上,声音尖利:”贱人!” ps: 肖白白 为作品捧场了10个魔法币 谢谢亲爱哒=3= 经亲们提醒,貌似更三千真的有点少啊(*/&omega;╲*) 今天开始努力六千一章,多更,蠢作者给自己加了个油! 爱你们! 第四十二章 抬为侍仪 宋婉言哪怕是上次被穆鸢错人为宫娥的时候,即使佩戴素淡,但是脸上的妆容却是细致的很,想来女人也知道节省了身上的装饰只能显得她素雅,但是只要有一张好看的脸蛋就能完全笼络过男人的心。 可是如今瞧着。宋婉言的脸上却是不甚好看的。瞧得出是精心装扮过,只可惜被泪水糊掉了香粉,嘴唇上的口脂也因为女人咬紧了下唇而显得有些凌乱,脸上的胭脂更是显得斑驳。 纵然她现在穿的衣衫精致美丽,却依然驱散不了那周身的戾气,和像是怨妇一般的哀苦。 宋婉言显然是不在乎自己是什么模样的,被火气冲昏了脑袋的她全然感觉不到周围的人和事,满心满眼都是面前这个爬了她情郎床榻的婢子。 手扬起来,宋婉言还作势要打,菱角见势不妙急忙附下了身子,敲上去是怕的求饶,可实际上却是借此躲闪了宋婉言的巴掌。可是躲过了这个却躲不过下一个,宋婉言直接伸出了腿去踢她,纵然闺阁女子力气不大,可是一脚踢在心窝的地方也是让菱角痛呼出声。 菱角挣扎的爬起来。脸上还有巴掌印,因着宋婉言有着留指甲的习惯,那巴掌印可不仅仅是肿了就算了,尖尖的指甲直接将菱角脸上划破出了几道印子,颇为骇人。 她昨儿个晚上被萧宇承幸了后就被撂在了花房,萧宇承根本没有任何表示就收拾了衣服离开,把菱角扔在了这里。 菱角是个有心眼的丫头,虽然晚上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惊喜迷花了眼睛,但是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她细想起来却是开始害怕了。 宋婉言有孕,菱角是想要撺掇着宋婉言在不能伺候萧宇承的时候抬举了自己,好歹也能看在是从塌方里出去的份儿上坐正个妾的位置。但是如今。她这属于无媒苟合,宋婉言认了还好,若是不认,她不仅没了清白身子恐怕还会被赶出去。 而对于宋婉言,菱角自认为是看透了一些的,那是个看上去大度其实小心眼至极的,自己这稀里糊涂的被王爷幸了,只怕一顿班子打死都是可能。 菱角想透了关节。能帮了她的也就只有萧宇承。 故而菱角天刚亮的时候就拢了衣服去往萧宇承的书房,一般若是萧宇承没有宿在宋婉言那里,就会睡在书房旁边的暖阁。只不过这一回菱角却是猜错了,萧宇承压根儿没有见她,平白得让她在外头跪了个把时辰,最后被从西跨院出来准备入宫的英姿瞧见了。 虽然王府很大,但是根本是瞒不住事儿的,昨儿晚上的事情早就有人知道,英姿一扫听自然是知道了的。 英姿是个脾气直楞的,哪怕如烟拉着,她也有本事让阖府都知道。如烟最后拽着英姿入了宫,却让身边的婆子去了膳房,留下了个消息。把风从取早膳的婢子嘴巴里吹进了宋婉言耳中。 跟着跑来的如烟拽着英姿不让她说话,而如烟那张柔顺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神情,瞧不出喜怒,只是眼睛紧紧盯着宋婉言的小腹,意味难明。 花房中,菱角一面捂着脸,一面捂着心口处,踉跄的退后了两步,最终还是没站稳当直接坐到了地上。 被宋婉言摔碎了的花盆早就散落一地,瓷盆碎小的残渣直接穿透了菱角薄薄的衣衫扎进肉里,菱角这次是真的疼的大哭出声。 宋婉言是喜欢这个丫头的,可是再喜欢,也越不过对萧宇承的喜欢。 她并非没有心机,只是沾惹到萧宇承,宋婉言就有本事把智商全都撕碎了扔进河沟里面去。 眼睛气红了的宋婉言又掀了一旁的桌子,上面的瓷盆和牡丹都被撂到了地上,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这番做派,让穆鸢不自觉得抬抬眉尖。 若是寻常人家的大妇,有了这事儿必然是心平气和的抬举了这个丫头,大不了以后扔到没人看的角落里,让他自生自灭也就罢了,而宋婉言这般大张旗鼓的亲自整治着实是少有。 只不过这会儿宋婉言与菱角闹着,哪怕是看着她腹中孩儿,也要有人上去劝阻才是,可是事实上,不少下人都是躲得远远地,事不关己,顶多是看个笑话。 哪怕是常远,也只是跟在穆鸢身边,不曾上前。 瑞王府中人对这位侧妃娘娘的感观都算不得好,毕竟当初的宋璃正妃对下人不错,在娘家学到的持家手段运用得颇为熟练,至少萧宇承从来没有为了操持家事或者搭理钱财而忧愁过。【】但这位宋侧妃却是个有本事的,送礼积攒下来的那么大笔的银子都被她找了由头花出去。 不是今儿个看着人家困苦赏赐银钱,就是明儿个觉得人家可怜给了东西,短短一个月,名声还没博出来,先把家给败了不少。 萧宇承是喜欢她的,自然是处处瞧着都好,事事做的都对,但是府中的下人们却渐渐觉得不满,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到手里的银子少了许多。 瑞王府中的婢子太监都是从宫中拨下来的,拿多少银子也是有着定额,以往宋璃也不吝啬这些钱,往往都是给的丰厚。但是到了宋婉言这里,她对外人大方,对自己府中的奴才就真的当奴才看,能少一些就是一些,最后到手里的还不如以前的六成。 这些奴才卖身入宫为的就是银子,连月例都给不起,也不能想为何他们现在无人上前了。 而常远,这位萧宇承的近身内侍,却也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冷眼瞧着。 穆鸢伸手摸了摸面纱,似乎震惊的看向了常远:”我上次看到婉言......恩,宋氏,她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常远只是笑,那张肉嘟嘟的脸上如同佛爷一样敦厚:”怕是最近天干物燥,侧妃娘娘火气大一些。” 穆鸢抿了抿嘴唇,没说话,但是心里确实能清楚常远的盘算。 小说里,这位公公后来做大,靠的不仅仅是萧宇承的信任,还有他的手段和精明。常远能当了萧宇承的刀子,帮他除掉所有看不顺眼的人,还有本事把控着萧宇承的私库,并且让里面的银子源源不断,萧宇承自然是极为喜欢他的。 这么个爱财的公公,又遇到了个不会持家只会风花雪月的侧妃,只怕那份心思也大了起来。偏偏宋婉言是个喜欢给自己充威仪的,为了彰显后院主事的位置,早早的就将库房钥匙摁住,不然她也没那个本事光散钱财。 但这可是碰到了常远公公的不喜,宋璃也就罢了,那是正经八百的正妃,握着财政大权本就应该。可是宋婉言一个侧室庶女却也要做出样子,偏偏还是个手松的,只怕早就让常远暗地里不知道骂了多少轮。 穆鸢敢担保,现在宋婉言得势,仗着萧宇承的宠爱没人敢碰她,但若是有朝一日宋婉言丢掉了这份恩宠,第一个踩死她的怕就是小心眼儿的常远公公。 环视了一下周围,穆鸢发觉下人们不上前,常远只是在这里好像着急的空喊几句”娘娘使不得啊!小心着小王爷!”却根本连步子都不动,如烟和英姿更没有说话的道理,他们只管到一旁看个热闹,连表情都没变化。 但是穆鸢却觉得万万不能任由着宋婉言这么折腾,若是一个不好流了产,反倒不美。 她精心布置的局面可不能以宋婉言把自己肚子折腾掉为结局,倒不是怜惜她腹中孩儿,而是穆鸢很明白萧宇承这个人,无论他睡了谁,现在他还是觉得喜欢宋婉言多些的,一旦宋婉言出了什么意外,那么萧宇承就会把所有的埋怨一笔勾销,恐怕还会百依百顺起来。 穆鸢看着宋婉言又将一个花盆拿起来往菱角身上甩去,菱角虽然躲了一下,但还是被磕伤了额头。 眼睛转了转,穆鸢能感觉到有个人形色匆匆的从东边儿来。 那是......萧宇承。 穆鸢登时就迈开了步子,跑进了乱糟糟成了一团的花房,似乎很是着急的拦在了菱角面前:”宋侧妃,你可别打了,再打是要打死人的!” 宋婉言现在还在气头上,看到穆鸢,也没有撂了手上的花盆,而是尖叫道:”我待她不薄,这个贱婢却做了这般下作的事情!”说着,就拿着花盆掷出去。 穆鸢直接拽了菱角躲了,而那个花盆力道十足地被扔到了门口,而那里正巧有个人。 只见来人直接拍开了花盆,但是却被花盆里头的泥土扑了个满脸,一身锦缎长跑也被弄得脏污。 穆鸢眨眨眼睛,轻声喊了句:”瑞王哥哥。” 这一声,喊醒了宋婉言,也让菱角惊喜的抬了头。 可是萧宇承此刻的表情却是黑得厉害,他在外面转了半夜,本想着去找宋婉言说清楚,哪里知道刚回去就听人说自己的宋侧妃在花房里闹起来,本以为她是去找菱角的,哪知道到了这里,看到一片狼藉,里面还有御赐的几株牡丹,直接让萧宇承皱了眉。 而被花盆砸过来的事情,更让萧宇承火气升腾,待他看向宋婉言时,终究是没有压制住火气:”你再胡闹些什么!瞧瞧你的模样,和泼妇有什么区别!” 宋婉言看到萧宇承的时候本来积攒了满眼的泪花,本以为这个待自己一向温柔的男人会安抚她一些,就像以前一样,哪里知道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泼妇,这哪里是宋婉言受得了的。 登时,眼泪也没了,软话也没了,女人直接嘶哑了嗓子:”三郎,如今是你做了对我不起的事情,却还要来指责我。你的包容呢?你的宽仁呢?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是不是都算不得数了,还是你压根是骗我的?” 听了这话,穆鸢暗自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这位宋婉言还有一些抒情的本事。 若是以往,萧宇承恐怕真的会顺着下去哄她,可是如今,她砸坏了东西,发了一通邪火,可是根子上明明是她要找人来给自己固宠,现在却还要说他对她不起? 萧宇承上前两步,伸手指了正期盼的看着他的菱角:”她是不是你派来的?” 宋婉言想也没想的就点了头:”是!”可是马上,她就好像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不,不是那样的,三郎,我只是让她给你送信......” 这番反映更让萧宇承心寒,自己曾经的一腔热忱,还有昨天晚上想出来的温言软语似乎都成了白费。 他直接看向了菱角:”你,从今日起就是瑞王府的侍仪。” 此言一出,刺了几个女人的眼睛。 王府之中,王妃为尊,下面是侧王妃、庶王妃、侍仪、侍妾。除了王妃之外,侧王妃两位,庶王妃三位,侍仪侍妾则是没有限制的。 而菱角一夜之间就被直接从宫娥抬到了侍仪,着实是跟流星一般快的升上去了。 要知道,在瑞王府的后院中,如今也就只有侧王妃宋婉言,往下数,居然就是菱角最大了。 英姿狠狠地瞪了菱角一眼,而如烟只是微微蹙眉后就舒展了眉眼,看向菱角的目光里却是带了几分同情的。 穆鸢倒是瞧上去无知无觉一般,只是那面纱后的嘴角微微弯起,很满意自己搅混了这一潭死水。 宋婉言则是根本撑不住压力,后退两步,一个没站稳就碰到了桌角。 几乎是立刻的,她就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却还是摔到了地上,小腹一阵坠坠的疼痛,她就知道大事不好。 也顾不得地上的瓷片了,宋婉言哀声道:”孩子,我的孩子!” 萧宇承悚然一惊,他或许是气恼了宋婉言,却没有真的想要她如何。而且宋婉言肚子里的可是自己的头一个孩儿,绝对不容有失。 显然,瑞王爷早就把自己冤死的正妻和未出生的孩子扔到了九霄云外。 不过先他一步的,是穆鸢。扔鸟爪亡。 只见一身红裙的穆鸢几步上前,弯腰似乎想要抱起宋婉言,但那双手却不是全然护住她的。穆鸢那只柔若无骨葱白细腻的手掌,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轻轻地捏了一块瓷片,而后毫不犹豫地划到了宋婉言的脸颊上。 宋婉言肚子疼痛,根本意识不到穆鸢做了什么,等她反应过来时只听到穆鸢一个倒吸冷气的声音过后道:”瑞王哥哥,你来看看那她啊,她的脸怕是刚刚跌破了!” 这时候萧宇承急忙上前,而后一眼就瞧见了脸色苍白的宋婉言,还有她脸颊上那道不深不浅的口子,在白皙细嫩的脸蛋上分外可怕,加上宋婉言妆容斑驳的容颜,着实不算好看。 萧宇承似乎是犹豫了一瞬间,而后才弯下腰,将宋婉言抱了起来,大声道:”常远!去,快去传太医!”说完,就抱着宋婉言往屋子里头走。 穆鸢则是掏了帕子帮宋婉言擦掉脸上的血,指尖轻轻一抹,而后就收了回来。 当萧宇承走远后,穆鸢站起来,并没有跟上前去。 她用帕子擦着自己的指尖,把上面占道的赃物尽数抹去。葱白指尖微微动了动,一道黑气就萦绕在上头,久而不散。 ”好妹妹,只怕,神仙的灵药也磨不掉那道口子呢。”穆鸢轻声嘟囔了句,带着笑,美丽的画皮上一片妖异。 ps: 王府后院品阶: 正王妃,侧王妃,庶王妃,侍仪,侍妾。 (*/&omega;╲*)今天没到六千,很抱歉,明天会把差的字数一起补上,爱你们~ 第四十三章 宋氏脸伤 7000字 太医院医正是个正三品的官位,为医者,做到这个位子也算是顶天了,但是孙甚觉得自己最近着实是流年不利。 前阵子刚是赵淑妃闹腾了好一阵子,孙甚瞧得出。那位主子贵人不过是借由头生事。腹中胎儿并无大碍,但是就因为她乱折腾不知道扰了哪位贵人的眼,本来安安稳稳的胎却在已经被送进了紫宸殿后出了岔子,废了孙甚老大的劲才算是好歹稳住。 孙甚虽然当晚帮着赵淑妃遮掩了一二,但是他毕竟是为皇帝服务的,这点孙甚看得清楚,不然也做不到医正的位子,故而他第二天就求见了隆鼎帝,将一切陈明,隆鼎帝直接进组了赵淑妃命她”静养”。 而对于那个企图在隆鼎帝眼皮子底下损害龙裔的幕后主使,着实是线索极少,隆鼎帝也就只能杖毙宫人借此了事,虽然心里生气,却只能息事宁人。 孙甚本以为能得了几天的松快日子,哪里知道刚刚用完早膳打完了一套太极拳。他就被瑞王府的常远给拽走了。 只见常远行色匆匆的进了门,瞧见院子里正在饮茶的孙甚,几步上前,那个肥嘟嘟的身体就好像个球一样蹦的飞快,肉手直接攥住了孙甚的手腕,常远脸上尽然是焦急一片:”孙大人,您随我去趟瑞王府吧,这可是要出人命了!” 孙甚对于常远并不陌生,这位萧宇承眼前的红人并不常来寻自己,但是日常的孝敬疏通都是做得极其到位的,故而孙甚见状也不挣扎,而是惊讶道:”常公公。莫要着急,可是瑞王殿下身体不爽利?” ”哎呀,一时间说不清楚,孙大人您就先随我走吧。” ”慢些,慢些,容老夫拿了药箱!”孙甚年纪不小,胡子都白了,但是既然是做了太医院的位子就难免有这种突发情况。老大人也不抱怨,随手扯过了自己的药箱就随着常远离开了太医院。 门外,早早地就有瑞王府的马车等着,常远推着孙甚上了马车,自己也钻进去,待马车开始急速前行时孙甚才算是稳定了心神,得空问道:”常公公,现在能告诉老夫发生了何事了吗?” 常远从怀里掏出了一方被折叠的整整齐齐成四方形的手帕,快速的擦拭着额头的汗珠,他身大体沉,刚刚虽然只是跑了几步路却也是出汗如雨,瞧着颇为狼狈。听到孙甚的问话,常远喘了几口气才说道:”并非是王爷。而是侧王妃,刚刚侧王妃动了些气,自己不小心摔在了桌角上,动了胎气,现在正疼得厉害,王爷瞧着不落忍便让奴才来请孙大人。” 孙甚听完,脸色略微沉了沉。 常远瞧上去圆润肥胖,可是孙甚也算是和他打了交道的,这人惯常是个说话做事滴水不漏的主儿。这短短的一句话,就已经让孙甚至到了前因后果。 侧王妃自己做的妖,动了胎气,但是瑞王爷显然没有怪罪,反倒是甚为担忧。这就告诉孙甚,等会儿必须要保了侧王妃和孩儿万全,方才稳妥。 但孙甚显然从心里就有些不满,他好歹也是医正,往常都是给皇上和各位贵人主子看病问诊的,这会儿因为个侧妃有恙就把他拽了来,可着实是有些压低了他的身价。况且,女人孕事从来都不是好折腾的,孙甚可还记得就在个把月前那端王府就出了一尸两命的祸事,若是这次再出了岔子,自己这个乌纱帽恐怕会跟着脑袋一起搬家。 常远在萧宇承身边长了,惯常是个会看人脸色的,这会儿瞧见孙甚脸上有些不不愉,便直接从袖口里拿了个锦袋出来,直接就塞进了孙甚的手中。【】 孙甚捏了捏,能感觉到里面是个分量不轻的元宝,无论金银都是价值不菲,才算是重新把眼睛投注到了常远脸上。 就见常远道:”我家主子也知道有些委屈了孙大人,这些就当给您的茶钱,还请孙大人收下。” 孙甚表情如常的手腕翻转就将锦袋收紧了袖中,但是脸色依然是淡淡的:”不过话说在前头,常公公,下官纵然是扁鹊华佗再世,也没法子保证一点差错不会出,若是贵主子护不住胎儿......” ”那就是她自己福薄,”常远这话说得很低,却很自然,脸上依然是带着笑的,佛爷一样的脸如同戴了面具般的看不清楚情绪,”孙大人放心,哪怕真的保不住了,我也会跟王爷求情,保证您全身全影的离开。” ”那便好了。”孙甚点点头,对那位姓宋的侧妃娘娘有了定位。 有宠爱,却无敬重,怕是走不长远。 *** 穆鸢这是第二次看着那位老太医行色匆匆的进门,然后跑去保胎。 上一次的赵淑妃,这一次的宋婉言,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穆鸢瞧着也是觉得孙甚可怜,一把年纪了还要陪她们折腾。 萧宇承却不像是隆鼎帝那般坐在椅子上,而是焦躁的来回踱步,眉头紧皱,只要里面的宋婉言痛呼一声,他眉间的褶皱就更深一层。 如烟和英姿两人见势不妙,早早的就溜了,根本没跟来,菱角则是捂着脸凄凄惨惨的跪在门口,穆鸢却是坐在一旁,眼睛跟着萧宇承转来转去,最终开了口说道:”瑞王哥哥,你歇歇吧,你就算把地上走出个坑来也帮不上忙啊。” 萧宇承一愣,而后看向了穆鸢,似乎这会儿才发现穆鸢就坐在他身边。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神情复杂,有不解,也有窘迫和愤怒。 穆鸢猜,只怕是萧宇承想起来了自己刚刚可是看戏看了个全套,自己腹中的丑事直接被捅到了穆鸢眼前,才让这位瑞王爷觉得难堪了。 男人啊,最重要的永远是那张脸皮。穆鸢在心里嗤之以鼻,可是脸上却是带着略微焦急的神情:”瑞王哥哥,她有身孕你怎么还能让她去砸花盆玩儿呢?还要她和这个婢子打架,你瞧瞧,这都伤成什么样子了。” 菱角听到穆鸢提到自己,眼睛一转,就侧身呜呜的哭了出来,而侧身的角度正正好好将脸上颇为惊人的伤口露给了萧宇承看。 只可惜,萧宇承的心思根本没在她身上,眼睛也压根儿没往那边瞟,而是做到了穆鸢面前,伸手提起了茶壶,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倒了两杯茶。其中一杯放到穆鸢面前,另一杯撂到自己跟前,而后才道:”让尔雅妹妹受惊了,着实是我的不是。” 穆鸢看了眼面前的茶盏,茶汤清澈,香气清新,便知道是顶好的茶叶。随手摘掉了脸上的面纱,就端起了茶盏,轻轻地吹了吹,抿了一口,整个动作优雅而又顺畅。 这是萧宇承第二次看到穆鸢的脸,上一次是在夜色中,而且那时候的穆鸢一直低着头,萧宇承也就能看到这位公主的侧脸,而现在,牧原直接大大方方的把自己面皮毫无保留的展示在了萧宇承面前,精致的眉眼,明艳的嘴唇,还有似乎经过精心勾勒一般的笼廓,哪怕是常远看了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着实是美得惊人。 萧宇承也看呆了一阵,而后听到屋子里宋婉言的惨叫才算是收回了神智,重新把焦急的目光往里面投注而去。 穆鸢却似乎没看到他的神色一般,自顾自的说道:”我想要做些胭脂来用,去求了柳贤妃娘娘,可是柳贤妃娘娘说宫里头的花朵不能轻易折的,每一个都有规矩,所以我就求了娘娘让我来一趟瑞王府,相看瑞王哥哥你能不能让我带些花回去。”说着,穆鸢抬了抬眼睛,”瑞王哥哥,可以吗?” 萧宇承没听他说什么,只是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见他答应,穆鸢的眼神闪了闪,而后露出了惊喜的神情:”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萧宇承这才转头看她,有些莫名,一旁的常远自然是知道自家主子没有听这位小公主的话,便上前一步道:”主子,我刚瞧过了,府上花房里头的花都被侧王妃......嗯,摔烂了,连带着几株御赐的梨花雪白也摔了,只怕是活不成的。” 言下之意,您的好宠妃已经把咱家的花儿都摔没了,您可别瞎许诺了这位小公主,我们拿不出来的。 刚刚已经熄灭的火苗重新烧起来,萧宇承握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穆鸢原本愉悦的笑脸慢慢垮了下来,有些不安的坐在那里,手指头搅在一起,也没说话。可是那双眼睛却是时不时的往屋子里头看,完全化成了漆黑的眼眸能轻易的穿透层层阻碍,瞧见里头的情形。 孙甚拔掉了银针,又号了一下宋婉言的脉,脉象虽然有些不安稳可是却也算是保住了这一胎。不过,老太医的眼睛转向了宋婉言的脸,而后似乎受惊一般的手指一抖,直接摁在了宋婉言的手腕上,让宋婉言睁开了眼睛瞧着他。 这一睁眼不要紧,因为脸上有了表情,那伤口又开裂了些,可是宋婉言却好似无知无觉,根本察觉不到疼痛一般,声音虚弱,但是语气却是厉害得很:”小王爷怎么样?” 按理说,一个侧妃对待三品太医应该有着基本的礼貌,更何况人家刚刚为你保了胎,这般说话着实是有些没有教养。可是或许是宋婉言脸上的伤口太吓人,孙甚只想着赶紧离开,根本不想多看他一眼,只管低着头道:”回侧妃,胎儿保住了,只是以后您可要多仔细些,不要再动了胎气才是。” 宋婉言听到孩子保住了哪里还有别的心思,手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欣喜溢于言表:”你快去叫了王爷进来,我要同他说话。” 孙甚现在只想赶紧跑,听了宋婉言的话直接拎了药箱就快步离开,连垫手用的软垫也不要了。 老天啊,这女人笑起来好可怕! 老太医哪怕走出了内室站在厅中时,脸色都是发白的,瞧这好似又老了几岁。 萧宇承看他出来,忙起身上前问道:”孙大人,她如何了?” 孙甚听到萧宇承的问话后才算是回了神,忙回了头,对着萧宇承就是一拜:”王爷,下官幸不辱命,侧王妃和孩子都保住了,只是这以后需要多注意当心些,若是下次还鲁莽行事,只怕哪怕下官把这脑袋撂了,都救不会来的。” 萧宇承点了头,并不言语。 孙甚显然也不准备听萧宇承什么反应,接着说道:”下官在给侧王妃开个方子,能帮她愈合伤口,但是下官瞧着那伤口有些深,而且已经有了凝血的迹象,只怕与合了也会留些痕迹,这些就看天意了。”说着,孙甚从药箱里拿出了一打字纸,用将随身带着的笔墨放在桌上,道,”王爷且等等,下官写个方子,以后按着服药便好。另外下官会再写一些关于妇人孕期要注意的东西,还望王爷着人瞧瞧。” 萧宇承点点头,示意孙甚做下来写。 本以为就是写几个字的事,可是哪里知道孙甚一些就是十几张,好在老太医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手下很是利落,不然光是这些注意事项就要写上个小半天。 等写好了,孙甚很郑重的放到了萧宇承手上,道:”王爷,都在这里了。” 萧宇承拿起来瞧,发觉从衣食住行,到日常活动,条条框框都是严实的很,让萧宇承不自觉地皱眉。 想到这里,萧宇承不由得在心里道:当初宋璃怀胎的时候可是稳稳当当,从来没出过事情,看身体,宋璃那个宋家大小姐的身子骨可不比宋婉言好上多少,但她却是顺顺利利的到了正八月,从头到尾没让萧宇承操过一丝一毫的心。 继续看,萧宇承的眉头越来越深。 尤其是那条,怀胎五月前忌房事,让萧宇承颇为不满。 他并不是个重视情欲的人,但是好歹算是个男人,正常的需求还是有的。当初宋璃怀胎,萧宇承一来是与宋婉言两厢意投,二来是根本对宋璃不感兴趣,故而把剩余精力都放在了宋婉言这里,不然这位宋家庶女也不至于怀孩子那么顺当。 但是如今,宋婉言有孕,萧宇承怕是要多思考一些的。 孙甚见他不言,也不愿多呆,直接行礼告辞:”若是没有旁的事情,王爷,下官就回去太医院抓药了。” 萧宇承点点头,道:”常远,你随孙太医一道去。” ”是。”常远应了一声,而后带着孙甚一道离开。 待出了门,常远脸上又堆满了笑容。虽说他不是很喜欢那位宋侧妃,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有的:”孙太医果然圣手,奴才佩服啊。” 孙甚却只是弯了弯嘴角,胡子微微抖动,却是一言不发。 ”只是不知道孙大人给王爷的那些纸,是要如何?”说着,常远声音顿了顿,”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可不能识字,我们瞧不懂,莫不是要让王爷自己个儿看完?” 孙甚咳了两声:”常公公,那上面没有犯忌讳的东西,你大可以找人瞧,还是很有用的。” 常远点点头,算是应下来。 而孙甚则是松了口气,元化公保佑,可别让我再来了。 且说瑞王府内,宋婉言听着外头声音渐歇,却不见萧宇承的身影,只能开了口,轻轻唤道:”三郎。” 这声音透着虚弱和无助,直接让萧宇承软了心。 他并没有细看那一沓子东西,而是直接塞到了怀里,就去往内室。 穆鸢这回没有跟着,而是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手指轻轻的敲击着红木桌面,眼睛漆黑的瞧着屏风,一点没有遮盖自己的与众不同,直接让一旁的菱角吓傻了眼,却连动都动不了。 只见萧宇承绕过了屏风和拱门,就看到素色的纱帐后面是一个躺着的宫装女人。头发披散着,如缎的长发垂落到了地上,听到动静后就轻轻的支起了上半身,嘴里还在唤着:”三郎,是你吗?” 无论是原著的力量还是出于真爱,萧宇承都可以暂时忘却那几株被毁掉了的”梨花雪白”,只想着安抚心中佳人。 几步上前,萧宇承边撩开帘子边道:”婉言,你且安下心来,我们的孩子没事的。等会儿太医就会拿来药,你可要乖些不能嫌苦,我会让人送蜜饯......”猛地,声音卡住,萧宇承在看到宋婉言的脸时就直接失去了所有言语,直接瞪大了眼睛。 宋婉言并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她只当萧宇承担心自己,变露出了个羞涩的笑,却不知道这个表情若是她平常做起来自然是楚楚动人仪态万方,但是如今,那伤口丝毫不见愈合,虽未流血却很骇人,比起菱角那皮肉伤,这可算是恐怖了千倍万倍,偏偏宋婉言还毫无感觉,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脸,直接伸出了葱白手掌去轻轻握住了萧宇承的袖口:”三郎,这蜜饯我还是要城南的醉仙居的,你可莫要买错了,上次的我可不喜欢。” 萧宇承没有答话,只是下意识地转开了眼睛,而后努力让自己不至于有什么异样,偏身坐到了一旁的软凳上:”好。” 宋婉言却没有就此放萧宇承离开,而是直接把身子依靠了过去,只露了半张脸给萧宇承,因为萧宇承曾经夸过她的侧脸极为好看,在碰到男人结实的胸膛时宋婉言柔声道:”刚刚是我鲁莽了,但是三郎,我不喜欢菱角,你能把她送出府去吗?” 这话说的轻声软语,但萧宇承却根本没有入耳。他是夸过宋婉言的侧脸好看,但是现在好巧不巧的她就把受伤了的脸露在了外头,萧宇承一低头,看到的就是拿到骇人的伤口,直接吓得把宋婉言推了出去。 宋婉言可不知道是自己的脸吓到了萧宇承,毕竟因为穆鸢在她脸上抹了的那一道黑气,宋婉言是一丝一毫的疼痛都感觉不到,自然也就不直到萧宇承那一脸惊骇莫名从何而来。 她把这种反映,直接会错了意。 她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不仅仅是对菱角,毕竟无论她跟了自己如何,在宋婉言心里,那不过是个奴婢,哪怕死了也不会让宋婉言皱一下眉头掉一滴眼泪,可是如今在宋婉言看来萧宇承居然为了一个奴婢与自己生气,着实让她忍无可忍。 顺风顺水习惯了的宋婉言即使没有正妃的位子,却早早的把自己带入了角色。 只见宋婉言又带了怒容,那张脸更加阴森可怖起来:”你在护着那个贱婢?我不过是让你把她驱逐出府你就敢这么对我,若是以后日子久了,我是不是还要为她让路!” 萧宇承厌恶的看着宋婉言脸上的伤口,纵然曾经海誓山盟,但是一夕佳人的练成了鬼般丑陋,哪怕是块石头也要被吓退一二,何况是萧宇承。他从小事看惯了美人的,宋婉言的脸萧宇承也很是喜欢,可是如今这般模样,萧宇承是万万喜欢不起来的。 直接一甩袖子,冷声道:”你简直是莫名其妙!” 宋婉言越发觉得凄凉,她捂着自己的肚子,若不是害怕再惊动了腹中孩儿,恐怕宋婉言早就直接扑过去了。泪水盈满了眼眶,落下的时候,冲散了的却不是一腔愁苦,而是本来就有些斑驳的脂粉,被泪水一冲更是看不清楚模样了。 ”你好好休息,回头我会让人把药送来。” 萧宇承却不愿意再在这里多呆一刻,直接往外头走去,不过在经过桌子时,顺手就将上面的铜镜取下来拿了出去。 而后,他对着门口的婢子说道:”莫要告诉侧妃她脸上伤口的事情。”说完,萧宇承就大步离开,只留下宋婉言哭声悲切而又哀戚。 萧宇承想安抚,但只要一想到那张脸上的可怕,就直接打消了念头。 希望孙甚的药有用吧,可千万不能落了什么疤痕才是。 待他出门时,却不见了穆鸢和菱角,只留下了桌上的两杯茶还温热,冒出了袅袅青烟。 *** ”妖怪啊!” 从屋子里消失了的菱角,却是被穆鸢直接拽着到了后院。这里毗邻花房,平常人是不少的,但是现在出了事情一片狼藉,下人们都为了躲事绕开了这里,倒是清静。 而菱角就直接被穆鸢扔在了地上,半张脸都蹭了灰,瞪她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双目一片漆黑的穆鸢正把头歪成一个人类根本无法达到的角度盯着她笑。扔节找血。 那张美丽的容颜,也变得鬼气森森。 菱角有心气儿,却是个没什么见识的,生下来就是宋家的家生子,从会走路开始就学着伺候人,但是来来去去也不过是从这个宅子去了那个宅子,一不识字二没见识,看到穆鸢这般也只能嘴巴里尖叫两声,却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穆鸢眨眨眼睛,对自己被称为妖怪的经历十分新奇。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因为使用能力,她手上的画皮已经开始褶皱干瘪起来。摸了摸脸颊,也有了些凹陷。她看着菱角,轻声问道:”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不是很丑,是特别丑。 菱角很想这么回答她,但是眼睁睁的这位公主不是凡人,若是自己说了,她一怒之下杀了自己,菱角就真的做鬼都冤得慌了。所以菱角只能连连摇头:”不,你还是很好看的。” ”你在说谎,不过,我可以原谅你这一次。”穆鸢笑起来,从半空中落到了地上,直接的站到了菱角面前。 菱角吓得直接翻了身往后面爬去,似乎根本就忘记了自己还有双腿这回事,不过穆鸢显然不喜欢菱角的挣扎,直接伸出了手去,往下一摁,菱角就觉得似乎有千斤重担压在背上一般,根本动弹不得了。 穆鸢的手腕翻转,葱白指尖周围尽然是黑气缭绕,菱角尖叫着觉得自己好似被直接拽起来,而后转了个身子,正正的看到的就是穆鸢的那张脸。 还有漆黑中泛起了淡淡红光的眼睛。 菱角现在真的很盼望能够晕过去,只可惜,她连这个想法都实现不了。 穆鸢往前走了几步,而后手微微抬起,菱角双腿乱蹬着被拎了起来。知道两个人的目光平齐,穆鸢才笑起来,干瘪的脸颊却掩盖不了那眉眼精致的明艳:”我原谅你这一次说谎,可是以后,可不能这么做,好孩子不能说谎话的。”说着,穆鸢就伸出了手去,目标是菱角的脸颊。 菱角死死的闭着眼睛想要躲闪,但是最终还是被穆鸢摸上了脸。她心里只觉得自己恐怕要被这个妖怪打死了,或者掐死,再不就是被吸干了身体里的生气,毕竟戏文里都是那么写的,不过菱角却没感觉到东西的触碰,只是觉得微微冰凉的感觉覆盖在了脸上,而伤口原本火辣辣的感觉被缓慢的镇定下来。 菱角下意识的睁开了双眼,看到的,则是那双红黑交错的眼睛。 穆鸢歪了歪头,轻声说道:”我送了你一程,现在再帮你一把,如何?” ps: 肖白白 为作品捧场了10个魔法币 谢谢亲支持,(づ ̄3 ̄)づ╭?~ 第四十四章 传国玉玺 6000字 菱角只觉得穆鸢的笑容诡异而又透着奇怪的魅惑,一时间竟然让她看呆了眼睛。 穆鸢不以为意,直接拉着她去了一旁的湖水边。菱角以为她要把自己丢下去,剧烈的挣扎起来,但是却在看到湖水倒映的自己时猛的停顿了动作。 倒影中的女子。姿容清秀粉黛未施。却是皮肤白皙而又面色红润,眼角的泪痣颇为动人。不过那五官却还是当初的并未有变化,真的让菱角惊讶的,是刚刚她分明被宋婉言打得弄花了脸,但是现在却一丝伤口都无,连疤痕都没有。 穆鸢也凑近到了菱角身边,这时候穆鸢的脸上已经慢慢的开始恢复白皙光泽,那干瘪的双颊开始变得充盈而又饱满,只是眼睛依然是漆黑一片。 她重新变得葱白纤长犹如玉质一般的手从菱角身后绕过,手臂轻轻碰触着菱角颈子后面的皮肤,带起了一片冰凉,而穆鸢的手指也从后面捏住了菱角的下巴。 那张精致的带着画皮的脸凑近了菱角,菱角心惊于女子的美貌,也心寒于自己的命就被这个女人牢牢的捏在手里,根本挣脱不得。 ”瞧。你有张很好看的脸呢。”穆鸢微微偏了头,脸上扬起了笑意,是让人熟悉的轻柔表情。 菱角微微抿紧了嘴角,她终究只是个丫头,胆子小的很,到现在已经是被吓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穆鸢也不需要菱角做出什么反应,她只是似乎探究的看着丫头的脸,似乎经过了一番思量后说道:”不过,和你主子比起来,你可算不上好看呢。” 菱角自然知道穆鸢口中的主子是谁,除了宋婉言,恐怕不会有第二个。论容貌。论才情,论身段,菱角根本是事事比不过,样样拿不出,虽然她的一厢情愿现在有了结果,但是刚刚萧宇承的态度让菱角分外心寒。 哪怕清白身子给了他,只怕以后也落不下什么好处的,只要宋婉言哭一哭。萧宇承乱棍打死她都是有可能的。 看到了菱角眼中的落寞,穆鸢轻笑一声,手臂微微用力,菱角只觉得脖子一疼,却来不及痛呼就被穆鸢捏住了脸颊。 穆鸢还是保持着从后面挟制住菱角的姿势,指尖在菱角的脸上来回磨蹭着。菱角被吓的双眼充满了眼泪,却因为被穆鸢捏住的姿势而根本留不下来。 ”就是这个神情,泪盈于睫,倒是颇为动人呢。”穆鸢嘻嘻笑着,眼中却不带丝毫笑意。 她的指尖重新萦绕起了黑气,菱角惊恐的看着,那黑气却是慢慢地凝结在了她额角的花钿上。原本淡黄色的花钿迅速的被侵染为了如墨漆黑,只是在那花钿完全变为黑色时。菱角觉得自己脸上一片冰冷,往水中看,就看到那女子的皮肤白皙如玉,目若星辰,竟是好看了许多。 穆鸢此时才算是松开了她,任由着菱角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盯着湖水呆呆的发愣。穆鸢则是褪掉了鞋袜,坐到了湖边的一处石头上,将双脚沁到了湖水之中。 根本察觉不到湖水的冰冷清凉,却能感觉到水在轻轻流动时候带来的阵阵柔和感触。女子慢悠悠的用双脚拨着湖水,水纹漾开来,直接冲碎了一旁菱角在湖面上的倒影。 菱角忙回了神,看向了自顾自玩水的穆鸢。 她是个没见识的,不然也不会在穆鸢这只鬼的面前喊她怪物。可是菱角却知道,这个不知道是人是妖的女子真的像她刚才虽说,帮了自己。 菱角后怕的摸了摸脸,刚刚孙甚来他是瞧见的,那个老太医为了宋婉言可以急忙忙的赶来,而且写下了那么多的东西,自己明明被打得凄惨,而且完全是受害的一方,却根本不能引起萧宇承丝毫的重视。 昨晚的一切,菱角根本记不清楚,稀里糊涂的就开始了,又稀里糊涂的结束了。 不过她还记得,萧宇承曾掐着她的脸说,幸好还有脸能看。 还有脸,能看。 菱角嘴唇抿的发白,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双颊。 或许她比不过宋婉言,可是好歹还能算是入了萧宇承的眼,若是那些被宋婉言划花了的伤口在脸上留了疤痕,让自己就此变得面部可憎,只怕萧宇承连个眼神都不乐意给她。 ”想要瑞王哥哥的宠爱,你就要变得好看些才可以的。”穆鸢的声音轻快而又跳跃,那娇俏的尾音哪怕是菱角听了她的心里都有些发酥。 ”我现在,可好看些了?”菱角轻声问着。 ”不好看,可丑了。”穆鸢慢悠悠的说着,看到菱角突变的神色,她笑起来,颇为欢喜的模样,”骗你的,谁让你刚才骗我呢?笨蛋。” 菱角脸上露出了松快的神情,重新看着湖面。 ”这张脸好看些,瑞王哥哥会喜欢你的,到时候,你若是有了孩子,宋婉言还能把你如何呢?”穆鸢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头轻轻地戳了戳菱角额角的纯黑花钿,笑容动人。 菱角的眼睛依然看着湖面,轻声喃喃,似乎在回答穆鸢,又似乎在说服自己:”是啊,这张脸好看些,总会好的。” 穆鸢很欣赏菱角的识时务,但她却从来没有真的想要帮她什么。从一开始,穆鸢就从这个丫头的眼睛里看到了野心,还有愚蠢,有什么比一个心气高却蠢笨的漂亮女人更容易控制的呢? 只要一个虚无的盼头,和一个根本没有心的男人,都能把她勾的死死的。 真是可怜呢。 穆鸢将菱角从湖边拽开来,在菱角那双眼睛望向自己的时候,穆鸢偏头笑着:”我帮了你这么多,你以后可愿意帮我一些事情呢?”见菱角脸上有些呆愣,穆鸢的眼睛重新绕到那额角的花钿上,轻声道,”我能给你,也能拿回来,若是你失去了这张好看的脸皮,以后可要如何呢?” 菱角急忙捂住了花钿,神色游移不定。不过马上,她就有了主意,直接跪倒了穆鸢面前:”只要我可以有一个孩子,只要我能有一个孩子,别的,我都听你的。” ”不怕我是妖怪?”穆鸢显然还对这个称呼耿耿于怀。 ”不怕。”菱角眼中已经没有了畏惧,因为她清楚,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下一次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宋婉言是想要她死的,一定要她死的,而菱角不想死,她还想活得更好一些才是。 穆鸢打量了她几眼,确定菱角并不是打趣她,方才笑着站起身来,走到了菱角面前,伸手摸了一下她细滑的脸蛋,缓声道:”我要宋婉言的命,不过不会是现在。”说着,她瞧着菱角,”而且退一步讲,不是她死,便是你亡,若是你不做恐怕也无法出头。”扔亩节号。 菱角点点头,脸上有了些狠色。 穆鸢在心里笑着,瞧,就说被男人蛊惑了的蠢女人很好利用,这种为了一个男人而上演的战争永远是有的,他们有时候根本不会去思考自己付出的代价到底有没有必要,也不回去想一想那个男人究竟值不值得,就已经可以互相斗到你死我活。 或许只有等她们像自己这样被害死,魂归天外,才能学乖些吧。 手指又点了点菱角额角花钿,保证它可以维持上几年时间,穆鸢才松开了她。 ”你喜欢这张皮,我很高兴,好好维护它吧,它现在还是你的。”但是以后,穆鸢终将收回来,到时候菱角的模样即使是穆鸢都会有些好奇的。 菱角却没有想那么多,她欣喜地叩了个头,好事找到了靠山一般。 等她抬起身时,却没有再看到穆鸢的身影,只是听着女人娇俏如同黄莺一般的声音远远传来:”画皮色相,给了你的东西要珍惜才是。” *** 萧宇承本以为穆鸢已经离开,可是等他前往书房时,却看到了坐在里面捧着本书正在读的小姑娘。 穆鸢今天穿了一身大红裙裳,脚上是修着花的小马靴,面纱并没有被戴在脸上,而是随意的垂在一旁。她翘着腿来回晃荡着,手上翻着书页,似乎看得津津有味。 萧宇承刚刚和宋婉言大吵一架颇有些心力交瘁,这会儿就没什么心情应付穆鸢,但是他还是放松了表情走进去。 原因无它,萧宇承现在还是个一心帝位的皇子,隆鼎帝看重的,他必然是要重视的。 进了门,萧宇承开口道:”尔雅,你在看什么......”突然,瑞王的声音卡住,全因为他瞧见了那本书的封面。 ゑ参欢喜佛ゐ,俗名叫做春宫图。 萧宇承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原本每个皇子都会在成人的时候被赐给一本书,上面的图画是教给皇子行房事的,宫中也会派下来一个教导宫娥来指导。 对萧宇承而言,这并不是什么羞涩事情,毕竟每个皇子都要来这么一遭,再说敦伦之事本就是人伦大常,也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只不过自己收得好好的春宫图就这么被一个小丫头翻出来看,还看得颇为津津有味,这就让萧宇承觉得尴尬得很了。 上前几步,一把夺了那本参欢喜佛,萧宇承沉声道:”尔雅妹妹,你怎么可以随便看这种东西?” 穆鸢眨眨眼睛,望着萧宇承,听到他这种类似与职责的话时就嘟起了嘴巴,颇为不高兴的样子:”我以为你和宋侧妃有话要说,就想着怕打扰你们了,倒不如好好找些事情做,听人说这里是你的书房我就来了嘛,可是,你书房真的很无趣。” ”那里无趣了?”萧宇承微微皱眉,转头看着自己的书房。 青瓷古董,怪石水晶,样样俱全,瞧着可是很有情趣的。【】 可是穆鸢却是振振有词理直气壮的很:”你看你这里的书,全是字,连画儿都没有,哪里像是贤妃娘娘给我的那些大部分都是图画的有趣呢?没意思得很!” 萧宇承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全是图画的书是给小孩子看的,你这般大,自然不能看了。” ”我看不懂。”穆鸢颇有把无知当理说的价值,她指着萧宇承手上的参欢喜佛,”我找了很久,就只有这个都是图画还算能看得懂,我就拿出来瞧了。” 找了很久? 萧宇承猛地皱起眉头来,下意识的就往正中间的挂画看去,却听到身边的穆鸢接着道:”可是这个画奇怪得很,来来去去就两个人,还不穿衣服,着实是省笔墨的很,我看了半天,连个花鸟都没有,真是省事偷懒的很。” 这倒是让萧宇承哭笑不得了,这种东西除了两个人还要什么? 不过他却不想把这话说给穆鸢听,显然这是个不懂世事的小丫头,若是自己说得太细,她回去漏了痕迹,岂不是给自己招惹麻烦吗? 故而萧宇承只是模糊道:”不过是些人胡乱画的,当不得真。” 穆鸢哼了哼:”那你还收起来。” 萧宇承别开眼睛:”没事儿瞧着玩儿罢了。” 穆鸢也不执着,她似乎刚刚想起来自己的正事儿:”瑞王哥哥,你府里还有没有花啊?” ”没了。”萧宇承对于想起来花房里面的事情颇为抗拒。 穆鸢倒是不介意的样子,她的眼睛转了转,微微往前走了一步道:”你拿去找找嘛,我想要去做胭脂,可是没有花来用。出来一趟挺不容易的,瑞王哥哥你很厉害,就帮我想想办法?” 萧宇承并不觉得女人的东西有什么必要要他去弄,正想拒绝,却直直的对上了穆鸢的那张脸。 有句话,菱角说的很对。 这张脸好看些,总会好的。 穆鸢脸上笑着,心里却是没有反其丝毫波澜的看着萧宇承。 瞧吧,这张脸永远是最有力的武器,一张画皮往往比结发夫妻或者真心相爱来的更为珍贵些。 ”你别老看我,若是被宋侧妃知道了,她是要生你的气的。” 一提到宋婉言,萧宇承的眼前就直接飘过了那张带着深深伤口的脸。 萧宇承很清楚,太医并不是神仙,伤成那个样子只怕以后都要带着疤痕的,无论深还是浅,对于萧宇承而言都是个不小的考验。 日夜面对一个毁容的女人,只怕对任何男人而言都是件难事,何况是顺风顺雨惯了的萧宇承。 他的眼睛又飘过了穆鸢,那张精致的容颜和宋婉言此时的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有时候没有对比恐怕还不会那么不平衡,现在的萧宇承就觉得难受的很。 不过穆鸢只当做不知道,她来回走了几步,这时候,常远却是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似乎有些惊讶于穆鸢还留在瑞王府,不过常远是个稳妥人,自然没有开口去问,而是先是朝着二人行礼,而后对着萧宇承道:”主子,奴才已经把抓来的药送去煎了,治疗外伤的伤药也着人研磨了给宋侧妃送去,只是......”说着,常远颇有些犹豫。 萧宇承有些不耐烦:”有话就说。” 常远忙道:”回主子的话,宋侧妃似乎察觉不到自己脸上有伤,婢子们没人敢给她上药。宋侧妃一直叫嚷着让侍仪去见她。” 萧宇承微微挑眉,他几乎都忘了自己一气之下将那个名唤菱角的婢子抬了侍仪的事情。 见萧宇承沉默下来,穆鸢却是走到了常远身边,眼巴巴的瞧着他道:”常公公,我想出去看看花儿,你能和我一起吗?我......我没钱买。” 常远倒是不知道这位公主那里对自己有的好感,只是把眼睛看向了萧宇承。说心里话,常远是愿意跟了穆鸢出去的,毕竟看宋婉言那个架势,只怕萧宇承还有好大一通火要发,自己若是跟着,哪怕没有错数也难免吃了瓜落。 誰让人家是主子,是贵人,生气了也不能气着自己,也就是那旁人撒气了。 萧宇承却是很想早早的看看那挂画后面的东西有没有损坏,纵然穆鸢有张好看的脸,但毕竟不是他的女人,看了也白看,便挥了挥手道:”常远,你随她去了吧。” 常远那张胖脸严肃的应了,但是随着穆鸢出门后就露出了笑模样。 萧宇承看他们出了院子,就直接回身走到了挂画前,撩开了,而后把手往一旁墙上的砖块摁下去,墙上立马出现了个凹槽。萧宇承把手往里面伸,便摸到了个硬硬的物件。 拿出来,打开了布包,里面竟然是一方传国玉玺! 在原书中,萧宇承虽然继承帝位是隆鼎帝御笔亲提,但是后来还是会有流言蜚语出来,说他是逼供夺位。而正了他名声的,正是这枚传国玉玺。 大周王朝的建立其实并不光彩,他们是杀掉了前朝的皇帝,夺去了前朝的政权,才建立了大周朝。 而这枚玉玺的底部,刻得就是前朝的名字。 鸾鸣。 萧宇承见东西还在,松了口气,不过却听到外头有动静。他神色一冷,迅速的将玉玺放回到了原处,而后撂了挂画,猛的扭头朝着门口看去,就看到一个女人正娉婷的端着一盏茶走进来,瞧见萧宇承冷冽的目光,她几乎要把手中的茶碗扔出去。 这个女人瞧着并不眼熟,萧宇承蹙眉道:”你是何人?” 女人忙矮了身子:”回王爷的话,婢妾英姿。”见萧宇承没有反应,英姿忙加了一句,”婢妾是柳贤妃娘娘宫中出来的。” 虽然萧宇承并不喜欢柳贤妃给自己塞人,但始终就是要看在柳贤妃的面子上,起码他不能苛待了英姿。萧宇承也没难为她,只是淡淡道:”起了吧。”说着,他打量了英姿一番,道,”你来做甚?” 其实英姿到这里来是如烟的主意,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也全然是如烟教导过她的,就见英姿不慌不忙的低头说道:”婢妾知道府里有了些事情,婢妾也做不了什么,听膳房说王爷没传膳,就煮了些甜汤来给王爷,望王爷莫要为了那些事情苦了自己才是。”说完,她一行礼,”婢妾东西送到了,这便走了。” 萧宇承却是开了口:”你且等等。” 英姿顿住了脚步,有些疑惑的抬了头,却对上了萧宇承探究的目光。 萧宇承心里很清楚,且不提宋婉言的身孕,单单是那还未愈合的脸就让萧宇承着实是看不进眼去,这段时间,哪怕他心里装的还是宋婉言,可是总不能苦了自己。 找个女人,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萧宇承上下打量了英姿一番,声音低沉:”今晚你准备一下,我去你房里。” 英姿纵然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的一瞬间还是惊喜过望,急忙的行了礼,也不敢多说话,他知道自己的嘴巴是个什么样子,生怕把煮熟的鸭子给说飞了,便早早的离开。 这个消息,直接被人传遍了王府,要知道,王爷能离开宋婉言的屋子而却别处着实是个大新闻。 梅香是如烟的侍女,随着如烟一同入了府的。与菱角那般的丫头不痛,如烟是正房嫡女,挑选的丫头自然也是规矩董事的很,万万没有撺掇着主子要爬床的道理。梅香被如烟看重带来要的就是那份忠心,而现在,这个忠心的丫头听到了消息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气冲冲的跑来告状。 ”主子,您也太心善了些。”梅香瞧着如烟还在气定神闲的摆着棋子,颇有些愤愤不平,”这主意明明是您出的,却被她平白得了便宜去,您是没瞧见她那高兴的样子,要是有尾巴就要翘去天上了!” 如烟轻轻地落了颗黑子,而后又从竹篓里去摸白子,听了这话后道:”着什么急,该着急也轮不到我们,那个还躺在床上的现在只怕比我们更急呢。” 梅香闻言却是不以为意:”她着急有什么用?不过是个大肚婆,还想伺候王爷不成。” 听了这话,如烟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她看着梅香,冷声道:”这么粗俗的话你同谁学的?越来越没教养了。” 梅香见如烟生了气,忙收敛了神情,道:”主子,梅香知错了。” 如烟叹了口气,将棋子扔回到了竹篓里,道:”王府不必家中,事事都要规行矩步才是,你可晓得?且不提宋婉言,光是那个被抬成了侍仪的菱角,还有隔壁的英姿,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梅香闻言也点了点头,只是眉眼间还是有些不忿。 如烟也知道她是关心自己,便也就招了招手,让梅香上前。只听如烟淡淡道:”出头的椽子先烂,任何人的以都不过是一时的,最终,这段时间谁最得意,到时候只怕被那位躺着的折腾的越惨,信不信?” 梅香眨眨眼睛,似乎恍然的点点头。 如烟笑起来,继续看着棋盘,嘴里却是淡淡的说道:”若是宋婉言可以过了这阵子,只怕以后这后院里就是好戏连台的时候,我们只管瞧着就是了。” ps: 溪267424 为作品捧场了1个魔法币1 vic976074 为作品捧场了1个魔法币1 溪267424 为作品捧场了1个魔法币1 谢谢亲爱哒打赏(*/&omega;╲*) 今天晚上去吃小龙虾,然后被雨拍在了路上,更新晚了很抱歉qaq爱你们 第四十五章 花妖顾珏 6000字 穆鸢一出瑞王府,就重新把脸上的面纱蒙住了。常远怕这位长相艳丽穿着不似周人的公主被歹人觊觎,便在出来的时候拿了一件斗笠给她,白色的轻纱直接挡住了穆鸢的脸和脖颈。 这东西到是穆鸢头一次戴,好奇地左看右看之后就扣在了脑袋上。 常远见穆鸢配合颇为松了口气的样子。上前几步走到了穆鸢身边道:”公主。奴才知道个好地儿,那里的花卉种类甚多,而且都是精品,拿来做胭脂最为合适不过了。” 穆鸢偏头瞧了瞧常远,而后声音娇俏的道:”京城里我不熟悉的,还望常公公带我去看看。” ”公主客气了。”常远笑着在前头引路,带着穆鸢一起往前街走去。 穆鸢能感觉到有侍卫一只在暗处跟随着他们,少说就有十数人。不过对此穆鸢并不以为意,想来是萧宇承的安排,她也没必要有什么避讳的。 对于一个浑身装束皆充满异域风情而又面戴斗笠的女子,路人有不少都为之侧目,但是却鲜少有上前招惹的。都说天子脚下三品官,一碗水泼出去淋了十个人,九个人是官员而剩下那个还是诰命夫人。这话虽然说得有些夸张,却很能显示出来京城与别处的最大不同。 官员多了。出来进去的规矩依仗自然也就跟着多起来。哪怕是寻常的平头百姓,在京城呆的时间久了也能多一些见识,这不要随便招惹旁人恐怕就是头一条,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个斗笠底下的女人是什么身份。 这种忌讳让穆鸢很是清净,虽然两边都有摊贩摆的摊位,可是穆鸢也就是瞧上几眼,不曾上去摸的,一路跟着常远也没什么话说,顺顺当当的就走到了花店。 穆鸢站在门口透过轻纱往上面的匾额去看,就看到端正的三个大字。 千里香。 ”常公公,这个店名倒是雅致的很。”穆鸢笑着赞道。 常远闻言便笑着回答道:”回公主的话,这里的掌柜的颇通才情。不少来这里买花的人都是冲着这店家来的,他也算是广交朋友,这匾额便是当今宰相杜隽亲手所题。” 杜隽的名字对与穆鸢而言并不陌生,那是杜嫣然的父亲,官列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人物,性格冷峻,处事果断。大周朝的不少决策都是在他一力主张之下才可以实行。 只不过比起官威,杜隽更出名的是长相。杜家算是名门望族,杜隽身为贵族公子自然被不少人爱慕着,而传闻中杜隽从少年时就显露出了才情,而那张脸更是十分出挑,曾有女子因为得到了杜隽一顾而恋慕到终生不嫁只许卿卿。 因为前朝是女君当政,现在的大周朝的女子也没有那么多束缚,她们喜欢谁,便会将花朵香瓜投掷到那人身上,便说这位杜隽公子每每驾车出行时,车上经常都被过往恋慕他的女子的花果装满了。 穆鸢很坚信这些虽然叫做传言,但是定然是有着可信度的,毕竟这些就是当初她亲手写到书里面去的。【】这般看来。那位杜隽大人位高权重,容貌俊美,性格冷清,分明就是个高岭之花的人物,这样脾气的人居然可以和一个花店老板的关系好到能帮他题字,着实是不容易。 这倒是勾起了穆鸢的好奇,她一边跟着常远往里面头一边问道:”常远公公,那你可知道这位店家的名姓?” 常远那张富态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店家姓顾,单名一个珏字。” 顾珏。 穆鸢把这个名字在唇边转了个圈,却没有任何印象,想来又是一个原书中没有出现的角色了。 说真的,穆鸢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期盼着一切都按着书里的情节走下去。若是一切按部就班,她的存在注定要被抹杀,这自然是极其不好的,可是一旦出了偏差,导致一切变了模样,穆鸢有会失去了到现在最大的依仗,那就是对一切的掌控。 每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出现时,穆鸢都要思量一番。 跟着常远进了门,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满眼花朵,而是一个清雅秀丽如同书房一般的前厅,要说花朵,也就只有正中间的红木圆桌上摆放着一个青瓷花瓶,里面斜斜的插着一支含苞欲放的牡丹。 穆鸢偏头看去,透过轻纱,模模糊糊的瞧见一旁的书架前坐着一个男人,一身月白锦袍,微微低着头瞧着书看不清楚模样。 虽说瑞王府的斗笠质量不错,但是毕竟隔着一层,总是看不清楚。穆鸢索性撩开了斗笠,一双桃花一样的眼睛望向了那边的男人,微微偏头。 常远则是走上前去,脸上带了笑意道:”顾先生,许久不见。” 那男人听了声音方才抬起了头来,穆鸢这才看清楚他的长相。 鼻梁高挺,眉眼狭长,脸如玉般精致。他并未看穆鸢,而是笑着撂了书,站起身来,信步走到了常远面前,长身玉立,微微拱手道:”常公公,今儿个有空光临小店,着实是蓬荜生辉。” 穆鸢微微挑眉,这人虽然瞧上去尽然是读书人的打扮,不过看上去对待常远丝毫没有不屑。 毕竟有事儿没事儿就瞧不起人那可是读书人死都不改的臭毛病,能这般平等对待一位公公,至少这位顾珏的眼界气度是不错的。 常远笑着道:”这不是有事儿求了您么,我们主子要我来找您买些花,最好是颜色明艳些的才好。” 顾珏听了,嘴角微翘,脸上依然是淡然柔和的笑意:”若是我记得不错,瑞王府的花房可是好得很,我当初还好生羡慕了一阵,要知道,那记住梨花雪白的牡丹着实是难求的很,常公公还要来我这里采买花朵真的是瞧得起我。” 常远闻言只是呵呵笑了两声,遮掩了过去。 他总不能告诉顾珏,自家的花房已经让那个庶女出身的侧妃给砸了个稀烂吧?就算宋婉言不怕丢脸,他常远还怕丢人呢。 顾珏见常远不多言也不再细问,他这里平常接待的达官显贵不少,王孙贵族也是有的,有些后宅府邸里头的事情要多离奇就有多离奇,顾珏也早就学会了避而不谈。 回头拿了一把钥匙,顾珏道:”那就随我到花房来吧,就是不知道常公公拿那些花要做什么?” 常远没说话,而是看向了穆鸢,一直沉默地穆鸢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我想拿来做胭脂,不知道顾先生可愿意?” 顾珏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而后他抬眼看向穆鸢,穆鸢也就直直的往回去,丝毫没有躲闪。 只见顾珏的眉尖微微蹙了蹙,而后他看向常远,又恢复了温和的笑意:”常公公,想来做胭脂的话是这位姑娘要用的,那么就请姑娘随我进去便是,您先在这里坐一坐,我刚得了些毛尖,最是清冽不过,您且尝尝。” 常远看了穆鸢一眼,见穆鸢没有拒绝,他犹豫了一下也就答应了下来,只是叮嘱道:”顾先生,这位姑娘身份不比寻常,您照顾些罢。” 顾珏点点头,道:”我晓得。”说完,他看向了穆鸢,”还请姑娘随我来。” 穆鸢将斗笠撂到了桌上,随着顾珏绕过了红木圆桌往后院走去。 而常远则是坐到了椅子上,他身子重,做下来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待稳当后方才自己提起了茶壶倒了杯茶,嗅了嗅,果然香气扑鼻,饮一口,清香满溢。 ”真是好茶,这顾珏果然是门路广,这茶叶的味道哪怕和瑞王府的比起来都不差的。”常远喃喃自语,而后抬手一饮而尽。 *** 这名为千里香的店从外面看门脸不大,可是真的走进来却发现别有洞天。 穆鸢跟在顾珏身后,走过了一条不短的长廊,就看到了一个极为精致的花房。四周为有几面几位通透的好像是玻璃一般的窗子,穆鸢眯了眯眼睛,觉得那恐怕是水晶。 能用这么明贵的东西来做花房,想来这位顾珏先生也是不差钱的。 顾珏拿了那串钥匙,从里面挑出了一把,将黄铜三绞锁转开,而后推开了门。 扑面而来的,就是浓郁的花的芳香,让穆鸢为之一振。 ”姑娘,随我进来吧。”顾珏说着,率先进了花房,穆鸢也就跟着顾珏往里面走去。 她左右瞧着,花朵缤纷,凤香扑鼻,偶尔还能看到蝶儿蜜蜂穿梭其间。而这花房并不仅仅是为了储藏种植花朵的,间或还能看到小桥流水,桌椅摆放其中,瞧上去也是个待客的地方。 这般花红柳绿,芳香四溢,着实是个极为美丽的地方。 穆鸢正想着,却看到顾珏停住了脚步。 男人先是微微低头看着手边的一朵花,手轻轻的拂过花瓣,而后他回头看着穆鸢道:”姑娘,来坐吧。”说着,让出了身边的一方石凳。 穆鸢依言坐了过去,面纱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疑惑。 就听到顾珏说道:”千里香能得到姑娘赏识,顾某万分感谢,只是姑娘可知道,每朵花都是有自己的生命的,若是全朵拿去做了胭脂,未免让顾某觉得有些于心不忍。毕竟顾某看着他们长大生根,含苞待放,已经适当做孩子看了。” 穆鸢从刚才就看出来了这位顾先生颇有些小清新的感觉,瞧上去是个惜花之人,若是知道了自己要用花瓣做胭脂恐怕是不愿意的,现在因为有了心理准备也不觉得如何,正想笑着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这位顾珏先生微微抬起了头,那双眼睛竟然微微带着光一般,穆鸢只觉得眼前慢慢地升起了雾气一般,而后就听到顾珏说道:”要是胭脂,顾某这里有极好的,可以送给姑娘,不知道姑娘可愿?” 穆鸢看着那双眼睛,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这种反应有些出乎顾珏的预料,他站起身来,看到穆鸢毫无反应的坐在那里,便略微放了心,先是抬起手,一旁的拿著刚刚被顾珏抚摸过的花朵猛地长大,花瓣伸展开来,竟然变得极大,严严实实的挡住了穆鸢的视线,而后顾珏便从一旁的木盒里拿出了一个空的瓷瓶,打开来,手轻轻一招,花房中的花朵都微微颤抖起来,有的会抖下来一片花瓣,而数量庞大的花朵们也赞起来了不少花瓣。 顾珏那双微亮的眼睛紧紧盯着攒在一起的花瓣,轻声说了句:”辛苦你们了。”而后食指和中指竖起,举在胸前,待花瓣紧紧的挤在一起后,他的手指指向了瓷瓶。 立刻,花瓣自行聚合在一起,汁液互相侵染,成了颜色鲜亮的胭脂,直接自己投入到了瓷瓶之中。 顾珏微微笑了笑,正想扣上瓷瓶盖子,却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将那瓶子直接从他手上夺过去了。 突然的变故让顾珏悚然一惊,他猛的回头去看,就看到刚刚还坐在石登上的穆鸢已经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手里拿着瓷瓶,似乎在打量着里面的东西。感觉到了顾珏的视线,穆鸢转了身,大红的群裳微微飘扬,如火般好看。而那脸上的面纱也微微飘起,隐约能看到形状较好而又白皙细腻的下颌。 ”你是什么人!”顾珏发觉出了不对劲,两道长眉似乎要纠结到了一处。 穆鸢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的眉眼弯弯的道:”顾先生,你看上去本是不错的,又能驱使花朵还能够用了那迷幻的毒粉,着实是让我开了眼界。我还想问问你是什么人呢。” 顾珏微抿唇角,并未回答,而是道:”顾某店小,容不下您这方贵客,还请离开。”说着,就要离开。 可是不等他走上长桥,穆鸢就已经一步上前。 鬼魅飘忽,虽然只是一步,却已经直接贴到了顾珏的身后。穆鸢伸长了脖子,直接把脑袋伸到了顾珏的面前,那精致的画皮容颜几乎要贴到了顾珏的脸上。 而她的脖颈,伸长了起码一丈! 这种情景,哪怕是发生在大白天都是骇人的很。顾珏直接被惊骇的顿住了脚步,而一旁的花朵们也都颤抖一下,猛的把自己漂亮的身子往后躲,还有胆小的将花瓣藏在了叶子底下,瑟瑟发抖。 ”这胭脂我很喜欢,顾先生,若是你以后还能给我,我想我们以后会是很好的朋友呢。”穆鸢本就不准备对着他隐藏身份,”若是我猜得不错,顾先生是妖精吧?” 顾珏见躲不开了,索性往旁边闪身一步,努力拉开了和穆鸢的距离,高举了手,毒粉冲着穆鸢扑面而来。 只不过穆鸢早就是个死的,这画皮也在玄逸的手里变得百毒不侵,她跟本不怕这些。 抬手随意挥了挥,大红广袖飘扬而起,挥开了那淡绿色的毒粉,穆鸢把头缩回到了远处,微微揉了揉自己的脖颈,而后迅速的倾身而上。 做了鬼以后,有些技能穆鸢早就已经学得出神入化。她的手掐了个诀,拇指和中指捏在一起,而后微微用力的弹到了顾珏的肩头。扔边欢巴。 黑气,直接萦绕了顾珏的身体,顾珏只觉得钻心的寒意袭来,一个闷哼就跪倒了地上。 穆鸢却没有下死手,就像她自己说的,她喜欢这胭脂,而且也没有必要杀了他,这位顾珏不仅仅认识常远,还认识杜隽,不能不让穆鸢有些忌讳。 轻轻地落到了地上,穆鸢的步子轻灵,她蹲了下来,微微抬头看着已经被黑气侵染到了脖颈的顾珏:”顾先生,其实我们可以有话好好说的,你是妖,我是鬼,总归都不是人,我以为我们是可以做朋友的。” 顾珏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位也不是常人,他那双微微发亮的眼睛看向了穆鸢,沉声道:”我从不被人威胁。” ”这不叫威胁,我很有诚意的。”穆鸢眨眨眼睛,努力营造出自己很诚恳的样子。 而后,她撤掉了缠在顾珏身上的桎梏,顾珏松了力气一般的手撑到了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而他的眉尖,也慢慢浮现出了一个图案。 蓝色的,似乎是喜毛笔勾勒而成的印记一般,看模样,就如同枝头玉兰一般。 穆鸢眨眨眼睛:”你是花妖?” 顾珏这会儿已经大略喘匀了气,他知道穆鸢是个不好惹的鬼怪,而且恐怕就跟她自己说的一样,她并未用出全力。顾珏扶着石桌站起来,听到穆鸢的问话就知道自己眉间的印记露了出来,便点了头。 穆鸢颇为好奇的探了头去看:”好漂亮呢。” 顾珏这次却没有回答,他坐到了石凳上,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穆鸢则是做到了他身边,将瓷瓶放到了桌上,而后笑道:”胭脂咯,真的很好看的。”说着,穆鸢摘掉了脸上的面纱,露出了那张画皮。 顾珏看着她的脸,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看的女人。 而穆鸢则是用小指轻轻地勾起一小块胭脂蹭在唇上,抹开来,嘴唇抿了抿,而后她转头看着顾珏,笑着道:”可好看?” 顾珏点点头,花妖先生总是很诚实的,哪怕这个瞧上去美丽倾城的女人刚刚还伸长了脖子要吓死他呢。 穆鸢笑着将盖子盖在了瓷瓶上,将瓶子放进了怀里。而后,穆鸢看向了顾珏,笑着道:”我说的是真的,我想和你做朋友,在这京城里我想我们才是一类。” ”不。”顾珏确实还是拒绝,丝毫没有犹豫。 ”为何?”穆鸢倒也不生气,她只是好奇缘由。 顾珏吐出了一口气,正眼看着穆鸢道:”我猜的出你的身份,这般打扮还能让常远伺候的,只怕你就是提亚公主......不,你装成了提亚公主。”见穆鸢不言,顾珏接着道,”玄逸曾经嘱咐过,不需任何男妖或者男鬼接近你,虽然他是鬼王,我不归他管,但是我想为了命着想,我最好还是听他的为好。” 居然是玄逸。 他利用自己便罢了,毕竟他们各取所需,无可厚非,可是让自己找妖精鬼怪寻求助力的是他,阻拦他们接近自己的也是他,这位鬼王大人是不是有病啊。 穆鸢皱起眉头,这倒是难办了。 在她看来,这胭脂是真的好,而且顾珏能与杜隽熟识,听常远所言,他还能够认识不少朝中之人,虽然本身无官无位,但往往就是这样的看上去事不关己的人物可以拿捏到诸多的消息,着实是个不小的助力,穆鸢实在是不乐意因为玄逸的一句话就放弃。 所以,她换了个法子:”那我以后让人跟你买胭脂可好?”似乎觉得砝码还不够,她又道,”若是宫里有什么好看的花儿,我会拿来送你,可好?” 这着实是个不小的诱惑。 顾珏本是个被插在花瓶里头的玉兰,因为机缘巧合成了妖,用百年修炼化为人形也算是极为迅速的了,而他却没有什么得道成仙的盼头,只是希望用自己的力量帮他的同类找到自己的归属。 而对于名贵的花朵,他们的灵性也会更强,顾珏自然是希望得到的。 ”我不会告诉玄逸的,我保证。” 穆鸢的话说完,顾珏就有了主意。 微微点头,虽然看上去还有点不情愿,但是好歹也算是认下来了。 穆鸢欢喜的笑了笑,直接起身,道:”顾先生,还望你以后生意兴隆。” 顾珏也站起来,只是颔首,却一言不发。 穆鸢却只要他答应就够了。 刚刚沾了胭脂的小指轻轻的点了点男人的手腕,哪里就被印下了一个红色的印记,穆鸢道:”这就是我们的约定,可不能蹭了。” 顾珏却是一脸古怪的看着她,半晌,才点了头。 这个表情倒是让穆鸢印象深刻,毕竟这位花妖先生对于姿容十分看重,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本体是花的缘故。 而直到回宫,穆鸢才算是想清楚了为什么顾珏脸上有那种表情。 女人的守宫砂,可不就是被点在那个地方的吗? 第四十六章 夫焉欺人 3000字 刚进了甘露殿偏殿的门,穆鸢就瞧见了站在门口有些无措的小太监。【】 穆鸢觉得他有些眼熟,待走近了看清了他的眉目,辨认出来这是在柳贤妃那里见到过的董路。 ”你在这里做甚,可是贤妃娘娘有事唤我?”穆鸢站到了董路面前。笑着问道。 董路这才看到穆鸢靠近。紧跟着而来的就是扑鼻的清香,好似幽兰一般轻灵的香味。面容清秀的小太监先是眨眨眼睛,而后行礼道:”回公主的话,贤妃娘娘让我来这里伺候公主的。” 穆鸢微微挑眉,看起来自己的心思与柳贤妃琢磨的差不多。 她与董路多交谈了那么几句话,分明了就是看中了董路的,这并不难猜,但穆鸢却是想要用这个人来探一探柳贤妃对自己是否真心。 若是真心相待,给一个奴才也没什么的,尤其是这个奴才连去内殿伺候资格都没有,向来就是粗使太监,并不是心腹。但若是柳贤妃一直对穆鸢不过是逢场作戏,只怕董路现在就不是站在这里,而是呆在内务府受罚了。 不过无论柳贤妃是否真的对她有好感,穆鸢都是感激的。那位娘娘在宋璃生前算是待她很好的,宋璃死后怕也就只有柳贤妃为她叹息流泪,而自己入宫后贤妃娘娘处处照顾,穆鸢是记在心里的。 只不过这些感激终究没有办法转化成信任,穆鸢那道薄薄的面纱隔断了容颜,只能隐约看到那大红色的嘴唇微微勾起的美丽弧度:”贤妃娘娘体恤我没有人用,派了你来,着实是解了燃眉之急呢。” 董路忙应了声是,旁的也不敢多说。 ”那你为何站在这里?”穆鸢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走。 ”回公主的话,是夫焉侍卫让我在这里等着公主的。”董路低着脑袋,轻声回道。 穆鸢挑挑眉尖,眼睛转了转。而后脸上露出哥有些无奈的笑容,心里知道这是夫焉防着董路呢。董路瞧着就是个机灵人,想来也是能知道的。 虽说夫焉这么做无可厚非,不过毕竟是性子直了些,那位剃掉胡子成了美男子的提亚侍卫却依然是直来直去喜恶鲜明的性子。穆鸢是挺喜欢董路的,以后他们也要相处,若是一开始就结下梁子毕竟不美,故而穆鸢难免要安抚一番:”夫焉是跟着我一路从提亚来的。这路上很不太平,又是风沙又是颠簸的,难免让他多疑了些,不过夫焉的人是很好的,你莫要多心。” 董路点点头,那张清秀的脸上露出了个淡淡的笑:”我明白的,公主不用担心。” 穆鸢也不再多言,迈步进了大厅。 这一回赛金没有等着她,只有夫焉依然笔直的像是一杆插在地里的长枪一般的站在门口,看到穆鸢走进来,右手握成拳放在左胸口上,微微低了头道:”公主。” ”恩。”穆鸢点了点头,而后招手让董路上前。笑着对夫焉道,”你刚才应该见到过的,这是贤妃娘娘赏给我的,叫董路。” 董路眨眨眼睛:”公主,宫里人都叫我小顺子的。” 穆鸢却是摆摆手,一双黑白分明的明亮眼眸看着董路,声音轻快:”那个名字听着就不好,俗气的很,而且我跟你说过的,宫里那么多小顺子,哪里分得出来?我做主了,以后你就叫董路,别人也要这么喊你。【】” 董路张了张嘴,不过最终还是脸颊微红的低头应了。 他本想告诉穆鸢,宫中有规矩,奴才是不能有名姓的,他的名字早就在入宫净身以后就被扔没了,主子让叫什么就是什么。这个小顺子的名字是给他净身的太监起的,董路并不喜欢,可他却只能认下来。 因为一旦入宫,就是皇家的奴才,姓氏倒是成了累赘了。 只有做到了总管太监,方能有机会拿回自己的姓名。 可在董路心里,他也觉得自己的名字比那什么劳什子的小顺子好听多了,这会儿便也没有拒绝。 董路此刻却不知道,穆鸢这般喊他其实是在告诉甘露殿内外,她身边的总管太监就是董路了,纵然现在董路年纪小一些,但以后这个位子也是为他留着的。这样一来才十几岁的小太监在甘露殿偏殿的路会好走很多,这些谋划却是现在的董路不明白的。 穆鸢见他答应便也笑了,这个面嫩而且俊俏的董路着实是得人心意,谁都喜欢乖巧听话的,尤其还有个好看的脸蛋,哪怕是摆在身边也是好的呢。 把眼睛转向了夫焉,穆鸢问道:”怎么不见赛金,你是不是又欺负她了?” 夫焉听了这话,哪怕平常能板着脸当面瘫,此刻也不由得露出了个无可奈何的笑容,这个帽子扣的可是不小,他才不能认下来:”公主,我没有欺负她,往常赛金太过莽撞,我也不过是教教她罢了。” ”好吧,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那她现在在何处。”穆鸢敷衍的摆摆手,走到了椅子前坐下。 夫焉见她落座,正准备去倒茶,不过显然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董路刚刚到穆鸢身边,正是要好好表现的时候,故而几步上前提起了茶壶倒了杯茶摆在了穆鸢面前。穆鸢笑眯眯的瞧着,伸手接过,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很直白的盯着董路,盯得小太监的脸又红了些。 夫焉倒也不介意,收回了手,重新站直身子,回答道:”回公主的话,半个时辰前岁余公公派人来已经挑选好了伺候公主的宫娥,公主不在,赛金就去领了她们回来,想来现在也是快到了的。”扔见长才。 穆鸢点点头,微微偏头看着董路,笑着道:”董路,你去前面迎迎赛金,就说我在这里等着她呢,直接来了便是。” 董路应了一声,就小跑着去前院那里候着了。 见董路跑远,穆鸢看了夫焉一眼,夫焉心领神会走进了穆鸢,在她身边站定。 穆鸢拿着茶盏的盖子轻轻地拨着茶汤,淡淡道:”董路是今天何时来的?” 夫焉想了想,便回到:”大约辰时一刻的时候。” 穆鸢点点头,把这个时间在心里转了个圈儿,那时候应该是自己刚刚离宫的时间,这么说,自己前脚刚走,柳贤妃就让董路来了偏殿。 那会儿柳贤妃是要赶着去鸾凤殿,向来是连董路的面都没有见就送了来。 思量至此,穆鸢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声音轻轻:”看起来,贤妃娘娘是真的信任了我的。” 夫焉低了头,他与赛金不同,虽然惯常是个习武之人,但是心思还是细致的,听了这话便问道:”公主的意思是,那个董路并不是贤妃娘娘放在公主身边的眼线?” ”至少现在还不是。”穆鸢对于这些倒是不会避讳着夫焉,比起赛金那个没心眼儿的傻姑娘,夫焉显然要稳妥一些,穆鸢也不急恶意把自己的一些判断告诉给他听,”董路年纪不大,而且看上去就是个不受宠的,来得那么快想来也没人有空嘱咐他什么,暂时是可以信的。” 夫焉点点头,只是眉尖的褶皱还没有解开。 穆鸢见状便笑道:”行了,莫想那么多了,你看董路这孩子如何?” 夫焉这回倒是没有思考,直接回道:”是个机灵的,而且耐心能忍,会是个好人手。” ”耐心能忍?”穆鸢眨眨眼睛,而后盯着夫焉那张精致如玉的脸笑着道,”你是不是吓唬他了?” 这一回夫焉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别开了头,没有看穆鸢。 穆鸢也大抵能猜到夫焉做了什么,他平时对待赛金况且不客气,更何况是刚见一面的董路呢。不过穆鸢也不会因为这个而去说些什么,毕竟亲疏远近她还是分得清楚的,现在只有近身伺候的赛金和夫焉才是她的心腹,董路要熬到这一步也还要再看一段时间呢。 将茶盖重新放到了一旁,穆鸢道:”以后你盯着些便是,”声音顿了顿,”岁余公公派下来的宫娥也要看着,若是有什么异动告诉我知道便是。” ”是。”夫焉低头应了,而后又站回到了门边。 穆鸢托着下巴看他,只见夫焉长身玉立,一身大周的侍卫服饰颇为精干,玉带缠腰更是显得腰细腿长,着实是好看。 ”怪不得赛金没事儿老是喜欢盯着你瞧呢。”穆鸢笑着说了句。 夫焉一愣,而后扭头去看穆鸢。 不过不等夫焉想清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抬眼看去,便是一身深蓝色宫服的董路正笑着与赛金说着什么,赛金也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应着,二人身后跟了的是两个穿着一样服饰的宫娥。个子稍高些的低着头,看不清楚脸,而那个略矮一些的则是好奇地用眼角左右打量,但是走路姿势也很是规矩,只是偶尔微微动了动腰肢,颇为动人。 穆鸢却是动了动鼻子,脸上有着莫名的情绪一闪而过。 那淡淡的味道分明就是狐狸的味道,虽然常人闻不出,但穆鸢这个鬼怪自然是能闻得出的。 她的眼睛只是看了一眼那两个宫娥一眼,就直接锁定了那个走路娉婷的,而后就转开来,在别人瞧不见的地方微微叹了口气。 玄逸不是说宫里面的龙气鼎盛,那这一个个冒出来的妖精是怎么回事呢? ps: 蠢作者前天吃的辣子终于发作,扁桃腺发炎导致发热了 去打了一针,现在稍微退了些,不过实在是熬不住查不了错字了,更得也有点少,很抱歉qaq 第四十七章 有狐为妖 四人进门后,董路颇有眼色的行了一礼就退至一旁,并没说话,赛金则是笑着看着穆鸢,盈盈下拜。而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宫人也拜下了身子。姿势很是端正。 穆鸢抬了抬手。道:”免礼。”而后她伸手拉过了赛金,将已经晾凉了的茶盏递给了她,”饮吧,瞧你怕是热得狠了。” 赛金也不客气,直接接过来抬手就喝到了肚子里。 穆鸢则是看向了那两个穿着相似的宫娥,淡淡笑道:”你们是岁余公公派来的?先告诉我,都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的话,奴婢珠云。”高个一些的宫娥开了口,只不过光是听声音就知道她年纪是要大一些的,没了那种稚嫩女童才有的娇俏声音,不过却是好听得很的。她微微抬了头,穆鸢瞧过去,是个好样貌,约么二十六七的样子。 而站在她身边的女子则是看着穆鸢,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眸里带着好奇。那模样着实是十分可人疼的。只见她笑着道:”我叫雪盏。” 按理说,雪盏这般说话是不大合规矩的,珠云在宫中时间长了也就微微扯了她一下以作提醒,怕她第一面就被主子厌弃,不过穆鸢显然脾气不错。扔沟介才。 只见穆鸢笑着点点头:”珠云,雪盏,都是极好的名字呢。不知道你们以前在哪里伺候的,我瞧你们也没带什么包裹,东西可收拾好了?” 雪盏被珠云一扯倒也低了头不言语,而珠云则是矮了矮身子,而后规规矩矩的开口道:”奴婢二人原本是伺候陈太妃,自陈太妃仙去后就一直留在陈太妃生前寝宫中。而后有幸被岁余公公选来了甘露殿。”而后她声音顿了顿,”奴婢在宫中认识的人不多,东西也不多,回去收拾起来就是了。” 穆鸢笑着瞧着珠云,在心里道这人说话做事都是滴水不漏。不但说清楚了自己的来路,还轻描淡写的告诉自己,她与宫中人关联不多,像是自己这般初来乍到的只怕就是需要这样的人的。 只不过对于陈太妃。穆鸢知道的并不多,也就没有多问,而是笑着道:”我初来皇宫,可能处处都需要人手,以后自然是要你们帮忙的。”说着,穆鸢的声音顿了顿,”我知道各宫主子在见面的时候都会给些金银,但是我来到大周前只带了一些玉器金器,这会儿倒是拿不出什么银子的。” 雪盏还是那副毫不在意的开朗模样,而珠云则是道:”公主言重了,奴婢不敢讨要什么的。” ”这见面礼还是要给,无论是提亚还是大周,这都是规矩。不只是安了你们的心,也是安了我的心。”说着,穆鸢把手伸到了袖口里,两个手指轻轻一撮,在矿大广袖的遮掩下手上凭空就冒出来了两块精致的玉牌,她笑着把手拿出来,伸到了二人面前,”拿了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自然也没有了推辞的必要,珠云先伸出了手去拿了一块,雪盏见她动了以后才伸出手去,指尖捏了玉牌的挂坠,握在掌心。 这两块玉牌都不算大,放在手心瞧着也就是半个巴掌那般大小,不过难得的是玉质极好,水色很足。 上面,写的是一个颇为缥缈的”鸢”字。不过两个宫娥都不识字,只是觉得好看得很。 珠云和雪盏行礼谢过了以后,就各自将玉牌别到了腰间,大红色的穗子配上青碧的玉牌甚为好看。 穆鸢见她们将玉牌带上,嘴角露了一抹笑,而后扶着赛金的手站了起来。【】 珠云见穆鸢走进,忙低了头去,而雪盏却是看着穆鸢的眼睛,颇为好奇的模样,那双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很是精灵。 ”珠云,你去收拾下东西,将雪盏的也一道带来,”说着,穆鸢伸手摸了摸雪盏的脸颊,脸上笑意浅浅,”我见她很是喜欢,想留着说说话。” 珠云心里是不愿的,毕竟雪盏的脾气她是知道的,惯常是个没大没小的,年纪又轻,以前都是珠云护着她在这宫里头过活,这回要把她单独留在甘露殿,着实是有些不安心。可是毕竟是主子的要求,珠云不得不低头应是,方才离了偏殿。 而雪盏的眼睛一直跟着她的背影,转都转不开。 穆鸢见珠云走了,方才笑着拉起了雪盏的手,感觉到雪盏躲闪了一下,却是直接收拢了手指,紧紧的拽了她,而后笑着抬头道:”赛金,你带着董路先去用饭,顺便告诉他一下我平时的膳食就寝的时辰。” ”是。”赛金笑眯眯的应了。 这表情倒是让夫焉那张俊俏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赛金的心思他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往常在这宫里头,赛金是最小的,如今来了个更小的她怕是要好好逞逞威风才能心满意足的。 夫焉能看出来的事情董路也瞧得出,但他却依然是笑着的样子,在跟着赛金走出去的时候还笑眯眯地说了句:”赛金姐姐,你可要好好教教我的,以后的事情还要仰仗姐姐呢。” 不得不说,一张好的面皮和甜的嘴巴说是是个对付女人的利器,赛金被这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的唤的颇为舒心,满口的答应着。 穆鸢见状也就是无奈的笑笑,吩咐了夫焉守好门口,而后就拽着雪盏进了内殿。 雪盏原本的老实尽然在珠云走了以后消失殆尽,在穆鸢抓着她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挣扎起来,小巧的嘴唇紧紧的抿着,很是不甘愿的模样。穆鸢却根本不撒手,直接拽了她进门,而后一扬广袖,门就被死死关上,敲上去是狠狠拍上的,可是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雪盏肩膀猛地一抖,眼睛盯着穆鸢,一把挣脱了她的手腕,往后急退几步:”你不是人?” 穆鸢扯掉了面纱,而后施施然的做到了桌旁,一双桃花般的眼眸看着雪盏:”是啊,我不是,你恐怕也不是。” 雪盏脸上却没有像是顾珏那般的惊慌,反倒是满满的兴奋。她像是蝴蝶一般的朝着穆鸢飞扑而来,做到了她身边,眼睛闪亮地看着她:”真好,可算让我找到一个了,这位姐姐,你是不是也是被抓到宫里头来的?长老有没有告诉过你要怎么回去啊?” 穆鸢并不知道她口中的长老是何人,却是不露声色,淡淡道:”我倒不是被抓进来的,是我自己乐意来的,怎么,你是被抓了送来的?” ”是啊,我刚一下山就迷了路,到了一个叫岷县的地方,那些人哄骗我,说进了宫就衣食无忧,可是进来了却是天天要做工,”雪盏托着下巴,小脸蛋鼓起来,颇为不甘愿的样子,”可是我见那些修炼成人的姐姐们回来后那可都是一个个得意地很,过的都是很好的,哪里像是我这般苦的。” 穆鸢听了就大概知道了缘由,想来是这个小妖精刚修成人形前往人间界就傻乎乎的被人骗了,现在的大周朝的各个郡县每年都有份额,要挑选品行得当的女子入宫。有些郡县并不喜欢把自己的好女儿送来消磨时光,就会用没有户籍没有来由的孤女充数,想来这个小妖精就是被充数了的。 上下打量好几眼,穆鸢笑着道:”你真是长了个聪明长相。”却偏偏是个笨的。 雪盏听不出这句话是在笑话她,反倒是得意的抬了抬下巴:”可不是么,长老都说我好看的。等我以后吃些好吃的就会更好看的。” 穆鸢瞥了她一眼,轻声问道:”你要吃什么?” 雪盏一脸无所谓的神情,声音娇气而又可爱天真:”人心咯,我以前修炼都是要日月精华,但是若是可以有人心,就能越发精进的。” ”那我却是不明白了,你分明不是人类,珠云是人类,既然你要吃人心为何不吃她的呢?” 雪盏闻言却是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珠云姐姐是个好人,会帮我做事,还给我留吃的,我很喜欢她的。我不吃她,族里头的姐姐说过,要吃坏人的心,吃了它们不但不会遭天谴还会精进修为,吃掉了好人的心,以后渡劫的时候可能会被劈死呢。” 穆鸢用帕子掩了掩唇角,笑道:”你倒是个有大志向的,以后还要成仙么。” 雪盏点点头,神色颇为郑重的模样。 穆鸢瞧着她的眼睛,而后又闻到了一股味道,狐狸的味道。 这味道虽然清清淡淡但是着实不是很好闻,穆鸢起身,从铜镜前的梳妆木盒里头取了一盒香粉,放到了雪盏面前:”这个送你,你拍在身上,能遮掩一些味道,若是以后碰到了鼻子灵通的人类,只怕会有麻烦呢。” 雪盏好奇的拿过来,掀开盖子闻了闻,而后被里面浓郁的花香呛得打了个喷嚏。 穆鸢掩唇而笑,那双眼睛却是紧紧的盯着雪盏的脸:”小狐狸,收起来就是了,以后在我宫里可别这么跳脱,被人瞧见可不好。”说着,声音一顿,”虽然你我不同族,但是以后我必然会护你周全的。” 正准备把香粉放到怀里的雪盏听了这话,手猛地一顿,一双狐狸眼猛的看向了穆鸢,而后声音略微低了下去:”你......不是狐狸精?” ”不是。”穆鸢神色从容淡然。 雪盏微微皱了皱眉头,小姑娘显然是有些挣扎,而后她把香粉放到了桌上:”那这个我不能收,长老说过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许我们接近别的妖精。” 穆鸢则是笑着伸出了手去,轻轻的点了点雪盏的手背:”我可不是妖精。” 雪盏眨眨眼睛:”那你是什么?” 穆鸢眨了一下眼睛,那双眼睛瞬间如墨漆黑:”我是鬼。” 雪盏见状微微张大了嘴,而后却是露出了笑:”鬼都和你一般好看么?” ”你的嘴巴很甜呢。”穆鸢又眨了下眼睛,双目又恢复了黑白分明,她慢慢地把香粉重新放到了雪盏手中,”你我相见,就是缘分,所以这个是见面礼,以后我还会有礼物送给你,只要你安心帮我一些忙就好。” ”还有?”雪盏毕竟年纪小,听到礼物就把小耳朵竖了起来。 穆鸢笑着点头,嘴角翘起,朱红色的唇美艳不可方物,只是那双眼睛却是丝毫没有笑意侵染:”是啊,你不是要吃歹人的心精进修为吗?毒死嫡妻,害死亲子,这样的男人算不算歹人?” 雪盏点点头:”自然算,若真是这般,那这人着实是坏到头了。” 穆鸢摸了摸她的头发,笑容温软:”那我以后就把他的心挖出来,给你吃,可好?” 第四十八章 梨子冰碗 8000字 雪盏听了这话,眼睛立马亮了起来,那个犹如狐狸一般的尖尖的小下巴微微动了动,连连点头:”好啊,什么时候可以吃?” 穆鸢弯起唇角:”他会是未来的皇帝。身负龙气。若是挖他的心只怕还有段时日。” ”我不怕的。”雪盏的眼睛更好看了些,她天天嘴唇,馋嘴的模样颇为可人,只是这说出来的话却透着股子天真的残忍,”人类皇帝听着就很厉害,他的心脏必然是要比别人好吃的。” ”你欢喜便好了。”穆鸢说着,耳朵微微一动。 不过比她更快的却是雪盏,只见小姑娘站起身来,虽然还是脸上带着灵动的笑意,可是却是古灵精怪的竖起了食指在嘴边,道:”我听到人来了。” ”何人?”穆鸢是知道这个时间来寻她的就只有赛金,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句,眼睛笑着看向了雪盏。 雪盏眨眨眼睛,道:”那个蓝衣服的人,还带着那个好看的小哥哥。” 穆鸢眨眨眼。笑道:”你少说也有百岁,”而后看到雪盏郑重其事的渗出了两只手,左边五根右边竖起三根,七根手指张得开开的,穆鸢便改口,”七百岁了,可是董路才十几岁,你喊他小哥哥有些不合适。” ”好看的都可以叫小哥哥的,虽然他瞧上去身上的阳刚之气有些欠缺,可是着实是好看得很呢,男人再长大一些那脸可就变丑了。”雪盏没有丝毫隐瞒,那双狐狸一般好看的眼睛里带着亢奋。”我在这个石头盒子里这么久,还是头回看到这么好看的,好看的精气肯定也好吃呢。”说着,舔舔嘴角。 若是在以前,自己绝对可以告诉警察那你这个小女流氓当恋童癖抓起来。 穆鸢那张精致的脸上却丝毫变化都没有,而是笑着对着雪盏道:”他年纪小,你可不能随便就吃了他,我可不许的。” 雪盏脸上露出了可惜的神情。不等她说话,门就被推开了。 率先进来的是赛金,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带了董路这个徒弟,所以原本跳脱的神情也稳当了些,颇有些为了教导董路而做出来的规矩模样。 而跟着她的董路已经换了身上的深蓝色衣服,而是穿着只有高品阶太监才能穿的黑色宫服,上面有着黛青色的暗线勾勒出纹路,袖口衣角则是银色丝线,瞧着就是十分耗时费力的,远非那些普通的素色衣服可以比拟的。 董路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衣角,倒不是因为衣服不合身,穆鸢想着恐怕是这小太监心里有些不安定。 故而她把眼睛从雪盏身上转开,微微抬了头笑着道:”赛金。这衣服可是你让董路换上的?着实是好看得很呢。”说着,穆鸢的声音顿了顿,”能找到合适董路这般年纪的倒是不容易。” ”内务府送来了一套,各个身量款式的都有,不过哪怕是最小身量的给董路穿都瞧这有些大,但毕竟是比原来的顺眼些的。”赛金眨眨眼睛笑着应了,在审美方面,小姑娘和穆鸢是出奇一致的。 穆鸢点点头,而后对着董路道:”刚刚赛金有没有八折偏殿的事情告诉你告诉的周全?” 董路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这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像是背了个壳子,一座锦绣的壳子,颇有些压得他抬不起头来的意思,听了穆鸢的话董路忙道:”回公主的话,赛金姐姐尽然告诉我了,甚为详细。” 穆鸢却是笑着摆摆手:”得了吧,我就知道你必然是会为了她说话,这丫头的脾气我还不了解么,只怕光是在你面前逞威风了却是没实实在在说些什么的。” 董路抿了抿唇角,一言不发,毕竟事情就是穆鸢说的那样,赛金拽着他东拉西扯,实事却是没说几句。 而赛金则是一脸不依的走到穆鸢身边,晃了晃她的手臂:”公主,你又拆我的台。” 穆鸢却是随手从桌上的碟子里取了一块糕点塞到了赛金的嘴巴里,笑着道:”得了,以后有你得意的时候,让我先跟董路说些事情,”说着,她看向了雪盏,”你也听着,回头告诉珠云听。” 原本心不在焉的雪盏听了这话,忙肃穆了脸色,珠云待她好,她对待珠云的事情也必然是要比对自己还要来的重视。 这种反应让穆鸢在心里叹了口气,人都说妖精无情,却根本瞧不见那副美丽表皮下的至纯至善。 只不过那种善意从来不体现在对待人命上。 赛金咀嚼着嘴巴里的糕点,小嘴嘟了嘟,没说话退到一旁,而董路和雪盏则是站在原地,董路自始至终不曾抬头,而雪盏那双好看的眉眼则从来没有离开穆鸢的脸。 穆鸢微微沉默了一瞬,而后开口道:”我从提亚而来,这宫里的规矩本来就不甚熟悉,但在这甘露殿偏殿里,我就是主子,合乎我的规矩就已然足够。而且也简单得很,”说着,穆鸢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尖萦绕着淡淡黑气,”首先,我不喜欢你们把我这里的事情拿去给别人说,乱嚼舌根的都是要烂掉舌头的呢。” 稀薄的黑色雾气并不能引起赛金和董路的注意,却让雪盏不自觉的捂住了嘴巴。 她虽然在族里还是个小狐狸,可是毕竟已经修炼七百年,听到了的事情已经不少,听别的狐狸说,鬼怪最擅长的就是附身和诅咒,有些话从他们的嘴巴里说出来,往往都会应验的。 雪盏眨眨好看的眼睛,她很确定现在穆鸢这句话时讲真的,若是真的有那样的人,真的会烂掉舌头呢。 穆鸢知道雪盏看出来自己在做什么,但她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想法。 入了她的地方,侍奉她左右,有些规矩是一定要立下的。 朝着雪盏笑笑,穆鸢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不得我的允许我能随便进入我的寝室,不听话的孩子可是没有饭吃。”而后,她又伸出了第三根手指,”以后早晚我是要离开皇宫的,到时候,你们是要带了卖身契离开还是跟我一起走,这些你们都可以自由选择,但我保证我能保你们一世安康,真神只会关照贤明的主子。” 这最后一句话也是诅咒,诅咒的却是自身,算是穆鸢给他们的一个保证。 这个保证,雪盏并不需要,但是赛金和董路却都是听完就放松了很多的。 赛金这会儿已经吃掉了嘴巴里头的点心,笑着朝穆鸢行了个提亚的礼节:”谢公主。” ”谢公主。”董路并不懂得提亚礼节,故而只是双手交握放在身前躬身行礼。其实董路算是个牙尖嘴利的少年人,本想说些什么的,只是抬起头以后,在看到穆鸢的脸时,却没了所有言语。 花容月貌,沉鱼落雁。 虽然不认识几个字,但是在柳贤妃那里呆过好一段时候的董路还是知道几个词儿,他在脑袋里挑挑拣拣,却只能找到这两个来形容他的新主子。 眉如新月,目若寒星,嘴角带笑的模样就好似牡丹盛放时候的艳丽。 整个甘露殿......不,整个皇宫,董路都没见过比面前女人更好看的了。 穆鸢见他发楞,也不介意,只是笑着道:”我答应了贤妃娘娘回来以后要去他那里吃冰碗的,董路,你陪我去,我也要谢谢娘娘把你赏给了我。” 董路忙低头应是,只是那小小的耳尖又红了起来。 *** 穆鸢来的时间尚早,正正赶上柳贤妃给几个宫里的妃嫔发了帖子饮茶。 身为后宫四妃,柳贤妃前阵子一直抱恙不出,连请安也都不怎么说话应付了事,为的不过是躲避赵淑妃所带来的灾祸罢了。但是她毕竟不能一直不知不现身于人前,这次宴请各位妃子,一来是为了昭显自己仍然威严尚在,二来也是为了询问各家贵女可有适龄参加不久以后的大选。 萧宇承的亲事算是柳贤妃的心病了,在柳贤妃看来,宋婉言诚然是扶不起来的,且不论庶女身份,单单看她的气量狭小就已经让柳贤妃膈应了。 连亲姊姊都能逼死,更何况别人了。 柳贤妃知道有时候女人为了权势地位什么都做得出,她为了爬到妃位,做过的那些事情也不是件件清白,若是宋婉言在后宫,柳贤妃也就当个乐子瞧了就罢了。【】可偏偏宋婉言身处她亲子的后院,身为母亲,她可不喜欢把一条美女蛇摆在萧宇承的枕边。 即使是萧宇承现在甚为宠爱她,可是柳贤妃也不希望宋婉言爬的高的,一旦做了正妃的位子,以后要是想整治可就难了。 故而柳贤妃目前的首要任务就是为萧宇承再挑选一个门当户对的好女子来婚配,旁的事情都能忘后排了。 穆鸢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坐在正手的柳贤妃,还有分列两侧的各位妃嫔,打眼瞧去,倒是有不少熟面孔。 坐在柳贤妃最近位置的便是孟婕妤,今日一身藕荷色水墨逶迤长裙,外面笼着一件深粉色长衫,颇为素雅,倒是削弱了些张扬肆意。 而她身边的是位没有见过的宫妃,似乎是说到了欢心处,笑容颇为爽朗明艳,算不得倾国美人,却也别有番飒爽意味。 坐在她们对面的则是低着脑袋的木才人,木才人有幅姣好长相,而她往日里的穿着搭配也均是合适至极,今儿个穿着的淡青色襦裙,套着件鹅黄短衫,甚为可人。只不过木才人依然是唯唯诺诺的模样,连头也不曾抬起来的。 木才人身边则是苏美人,因为和苏皇后是姊妹关系,故而苏美人的眉眼与苏皇后有五六分相似,只不过比起苏皇后多了些许温柔和顺,只有那双眼睛极为相似,都是凌厉尖锐的很。她手里拿了一把团扇,上面是美人立像,瞧那美人的姿态眉眼和苏美人却是很是相似的,倒是精致的很。 穆鸢左右扫了一眼,就抬起了笑脸,走到柳贤妃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礼:”尔雅见过贤妃娘娘。”而后看向左右几位妃嫔,微微低了低头,”几位娘娘安好。” 木才人和苏美人起身回了礼节,而孟婕妤和那不知道名字的美人只是低低头。扔肠庄号。 柳贤妃见了穆鸢便招手让她上前,笑着道:”你会来的倒是早,如何,找到了想要的花么?” 穆鸢的脑袋里立马闪过了顾珏那张如玉的脸,笑道:”找到了,可大的一朵呢,以后的胭脂水粉都是不用愁了的。”说着,她的眼珠转了转,脸上带着甜甜的笑,亲昵的凑到了柳贤妃的耳边,轻声道,”只不过娘娘,我那花儿却不是从瑞王哥哥那里得来的。” ”哦?”柳贤妃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穆鸢点点头,把声音压低不被人听到,却没有避讳着一旁的月娘:”我去的时候,宋侧妃摔掉了瑞王哥哥的花房,什么都没了,我听常远说连皇帝舅舅给的那叫什么雪白的花儿也被摔了,听说是活不成了的。” 柳贤妃的眼皮一跳,脸上依然是带着笑意的,只不过那双眼睛却是冷下来。 她拍拍穆鸢的手背,笑容依旧雍容:”瞧瞧你这孩子,不过是出了趟门就这么多话要与本宫说,得了,等会儿吧,这会儿诸位娘娘都在,可别让娘娘们瞧了笑话。” 穆鸢知道点到即止的意思,见到柳贤妃的反应就知道目的达到了,便也就笑着站到一旁,在一个软凳上坐了。 柳贤妃朝月娥招招手,在月娥走近后道:”去让人取了本宫昨儿个新得来的香梨给各位娘娘,品个鲜吧。”说完,对她使了个眼色。 月娘点点头,心领神会,行过礼后快步离开了。 柳贤妃这才重新看向众人,笑着道:”这天儿越发热起来了,本宫管着尚服局,圣上体恤后宫妃嫔,特批了些轻薄的雪锦料子,不知道各位妹妹想要用它做些什么衣服?本宫也好让人去安排。” 各妃听了这话,互相看了一眼,却是孟婕妤先笑着说道:”姐姐好福气呢,后宫一共六局,本是四妃各自掌一局,其他的则是皇后统领,现在淑妃姐姐安胎静养,她的尚服局能给了姐姐管理,着实是圣上信任呢。” 柳贤妃听了这话淡淡笑道:”婕妤妹妹倒是说错了,尚服局不过是本宫暂时代理罢了,毕竟四妃如今也就留了本宫一个,淑妃妹妹现在分身乏术,待她诞下小皇子,本宫定然是要还了的。” ”若是小皇子自然是极好的,淑妃姐姐素来都忧愁自己膝下无子,这也是多年的夙愿得偿了。”那个穆鸢并不认识的女子声音爽朗大方,说起话来也是似乎很是真心的模样。 打着团扇的苏美人闻言笑道:”李修仪姐姐倒是心善,圣上素来是偏爱你的,没准儿过阵子就是我们听你好消息的时候了呢。” 李修仪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这儿女福缘可遇而不可求,到了自然是福分,但若是一直没有也怨不了旁人的。” 听了这话,孟婕妤紧紧的握了握红木扶手,低垂了眉眼,那张脸登时就有些难看起来。 柳贤妃叹了口气,这李修仪哪里都好,但偏偏是个直爽过头的脾气,这话随便就出了口,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人,要知道孟婕妤入宫一来从未有子嗣,这可是个死穴,轻易不能戳的。 不过柳贤妃终究还是要打个圆场,毕竟今天她请各位嫔妃来为的是自己的宇儿,而不是听她们斗嘴:”若是你们想求子,赶明儿个本宫去跟皇后娘娘求个恩典,正好最近花开正好,清凉寺的樱花应该也是好看的时候,你们去清凉寺拜拜菩萨吧。” 周人素来相信求子拜神是有效的,但是轻易却是出不得宫,毕竟为了孩子去拜神求佛也不好意思开口求恩典。这会儿见柳贤妃主动把这事儿拦了下来,无论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妃嫔都是心里暗喜,起身行礼谢恩。 这时候一个宫娥端着托盘走了进来,里面是被清洗干净已经削去了外皮的梨子,带着甜香的味道,颇为诱人。 孟婕妤这会儿脸上已经重新带了笑意,先伸出手去拿了一个,道:”就知道到娘娘这里有好东西吃,这梨子现在我们那儿可都是没有的,也就是娘娘这里能吃到个新鲜。” ”就你嘴巴厉害,吃的也堵不住,哪里是我这里有分明就是御膳房准备下的,你们啊一个个的都不乐意过问这些事情,可不就是便宜了本宫么。你若是喜欢,待走的时候本宫让人给你带回去一篮子就是了。”柳贤妃脸上带着笑,而后偏头问了问穆鸢,”尔雅,用一颗也当做消暑了。” 穆鸢则是眼巴巴地看着柳贤妃,道:”娘娘,我想吃冰碗。” 柳贤妃这才记起来自己在穆鸢走的时候是许下了冰碗的,没想到这丫头记到了现在。笑了笑,她伸手捏了捏穆鸢的手掌:”本宫没忘,只是现在正是暑气上涌的时候,用了太寒凉的东西怕伤身,等等太阳落了本宫自然会着人做给你吃的。” 穆鸢笑起来,连连点头,也拿了个梨子。 她们的交谈并没有避讳人,苏美人这会儿却是笑着道:”公主和娘娘感情甚好呢。” 柳贤妃一边看着穆鸢一边道:”本宫与这孩子似乎是投缘,也是福缘了。” 待众人吃完了梨子,自然有宫娥鱼贯而入,手中都捧了铜盆,里面使用干花瓣和花露侵泡了的温水,每个宫娥的手闭上都搭着白色的手巾。 女人们把沾到了梨子汁液的手放进去,待洗干净后拿起手巾擦干净双手,而后宫娥奉上用来滋润双手的香膏。 李修仪把香膏抹在手上,凑到鼻尖底下闻了闻,道:”这味道好闻的很,不知贤妃娘娘何处得来的这个?” 柳贤妃没有用梨子,自然也不用洗手的,这会儿听了李修仪问便笑着道:”这是皇后娘娘赏给本宫和淑妃妹妹的,名叫百花膏,味道很是清香,不过本宫惯常是不喜欢太浓郁的香味儿便搁置着没有用,这会让倒是可以拿来给诸位妹妹试一试,倒也不算浪费了。” ”百花膏?”一直没有说话的木才人这会儿才是抬了头,有些惊讶的道,”婢妾记得这百花膏极为难得的,娘娘浪费了确实可惜呢。” 柳贤妃笑着看向了木才人:”若是才人喜欢,本宫......” ”娘娘,我倒是很喜欢这百花膏的味道,只求娘娘割爱呢。”孟婕妤却是开了口,带着笑意,眼角却是撇过了木才人的脸。 木才人看到孟婕妤说话,张了张嘴吧,最终还是低了头去,不言语了。 柳贤妃瞧得出两个人之间的争斗,她是偏向木才人一些的,只不过看木才人这个架势显然是不想争了,柳贤妃也不再多言,淡淡道:”既然孟婕妤喜欢便拿去吧,你容颜鲜亮,必然是好的。” 孟婕妤笑起来,道:”婢妾谢过娘娘。”说着,接过了百花膏,眼睛却是得意的看了木才人一眼。 穆鸢觉得,比起得了这个物件,孟婕妤只怕更高兴能摁了木美人一头的。 柳贤妃抿了口清茶,终于说出了自己一直在心里徘徊的心思:”再过些日子就要大选了,各位妹妹也知道,本宫那可怜的儿媳前些日子撒手去了,本宫心里悲苦,但是终究瑞王府要有女主子的,故而邀请各位妹妹帮忙参谋一下,是否有合适年龄的女儿家?” 苏美人听了这话,微微用团扇挡住了半张脸,眉尖微蹙。 按道理说,瑞王妃新丧,是不该这么早寻下家的,但由于瑞王身份特殊,而且大选三年才一次,柳贤妃早早筹谋也不是没有道理。她今儿个邀请的妃嫔也都是京城中数得上名号的大姓,且没有子嗣,瑞王如今也二十多岁,自然不会和她们冲突。 只不过,她请自己做什么?自己是苏皇后的嫡亲妹妹,认识的也都是苏氏一派,若是自己真的介绍了个苏家的女儿,只怕柳贤妃也不会收啊。 正想着,却是李修仪先开了口。 她素来是个脾气爽利的,听了柳贤妃的话也没多想,直接道:”娘娘,我认识的人不多,不过倒是有些听闻的,那杜隽杜大人的女儿嫣然正是到了合适年龄的,而且素来有美名,自然是极好的呢。” 孟婕妤想了想,道:”我倒是觉得御史台凤亭凤大人的女儿颇为温婉贞静,上次在迎接尔雅公主的宴会上我瞧了一眼,着实是个美人。” 苏美人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言不发,便插嘴道:”凤家小姐容貌出挑不错,只不过瞧着太为沉默了些,倒是没有杜家小姐大方的。” 孟婕妤笑了笑:”话不能这么说,凤家小姐姿容德功样样出彩,那里比不得杜家小姐了?” 穆鸢冷眼瞧着,孟婕妤和苏美人根本就不是为了两个姑娘争端,而是单纯因为不和而拌嘴罢了。她只管自己吃糕点,而后看了看一直低着头站在在机身后的董路,看没人注意自己,用帕子裹了个桂花糕,反手塞给了董路。 董路守门的时候久了,早就练就了久站不累、充耳不闻的绝技,感觉到手上有东西的时候惊讶的抬头看了看,便看到穆鸢超他眨眨眼,然后就回了头。董路用宽大广袖遮掩着手低头看了看,就看到帕子里头是快完完整整的桂花糕。 小太监实在是个容易感动的人,抿抿嘴角,微微侧身就把桂花糕塞进嘴巴里,也不拒绝,只管含着等着糕点融化才咽下去。桂花的香甜味道唇齿留香,董路又低了头去,只是时不时的看穆鸢一眼,那双眼睛很是晶亮好看。 穆鸢并不知道自己随手的动作让董路那么欢喜,只是托着下巴听着各位娘娘当拉红线的红娘。 不得不说,每个女人都有一颗保媒拉纤的心思,哪怕保的不是自家孩子。 不过讨论来讨论去,其实最终能被柳贤妃瞧上的也就是凤媛和杜嫣然。 她在心里细细记了,而后就是笑着看着众人,颇为雍容的模样。 待太阳微微落山的时候,众妃嫔也知道时候不早,各自告辞而去了。穆鸢却是没有走,她在众人走后才看向了柳贤妃:”娘娘,我看苏美人出门的时候瞧了你一眼,是为何?” 柳贤妃拨弄着帕子上面冒出来个一根断线,听了这话也不避讳,笑着道:”苏美人的姐姐是苏皇后,而苏皇后的皇八子萧瑾瑜也十七岁了,正是要选王妃的年纪。本宫请了苏美人的意思就是让她回去告诉皇后的,最好的那个贵女本宫是不要的,皇八子挑选好了本宫才会给你瑞王哥哥选妃呢。” 穆鸢装作听得云里雾里,只不过心里却是感慨柳贤妃的心思细密,却也能瞧得出,只怕此时的柳贤妃是真的无心让萧宇承去争位的。 只不过她儿子的心很大,大到让柳贤妃都无法猜测的地步了。 柳贤妃拉着穆鸢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软榻的另一边,问道:”给本宫说说,瑞王府现在如何了?” 穆鸢这会儿却是犯了难,红唇微抿,而后却是摇摇头。 柳贤妃见她不愿多说也不逼她,只是叹了口气,伸手抚摸着穆鸢的乌黑长发:”宇儿宠幸的那个宋婉言啊,本宫看着实不是个好的,长得烟媚横行不说,偏偏还吃定了宇儿一般。若不是她肚子里揣了本宫的孙儿,本宫定时有办法收拾她的。” 穆鸢小声道:”瑞王哥哥喜欢宋侧妃。” 柳贤妃听了这话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是啊,若不是因为这个本宫当初根本不会同意抬了那个抢了璃儿荣光的没心肝的女人为侧妃。”说着,她看向了穆鸢,”若是有你一半儿的乖巧,本宫也不至于现在如此忧愁。” 穆鸢听了这话却是看了柳贤妃一眼,眨眨眼睛,而后猛的红了面皮,一言不发。 柳贤妃眼神闪了闪,却是岔开了话题,笑着道:”回头本宫让人把冰碗每天送到你那里可好?但你可要记得,不能多吃,是要坏肚子的。”说着,柳贤妃把手放到了穆鸢的小腹上,轻轻的动了动。 穆鸢却是摁住了柳贤妃的手背,嘟囔道:”娘娘,痒得很呢,别摸。” 柳贤妃笑着松开了她,道:”本宫还没问呢,小顺子你瞧着可顺心?” 董路见说到他,忙跪了下去,却是一言不发的。 穆鸢则是笑眯眯的眉眼弯弯:”我给他改名字了,叫董路,小顺子听着太普通了,若是碰到个别的小顺子,哪儿能有我这个好看啊。” 这话倒是有些轻佻了的,不过柳贤妃却是没有纠正,而是道:”你喜欢就好。” 这时候,穆鸢看到了门口微微探头的月娘,就知道只怕柳贤妃有话要问她的。她也不在这里讨人嫌,笑着起身,先是一把拽起了董路,而后矮了矮身子道:”时候不早了,我赶明儿个再来打扰娘娘吧。”声音顿了顿,穆鸢道,”娘娘可别忘了我的冰碗啊。” 柳贤妃笑着点点头,就看着穆鸢带着董路离开。就在他们出了门后,柳贤妃脸上的笑意迅速淡了下来,沉声道:”月娘,进来。” 月娘快步走进,而后踏上了台阶,站到柳贤妃身边。 柳贤妃挥退了左右,看着月娘,似乎是咬着牙跟一般:”说说吧,那个宋婉言又在作什么幺蛾子?” 月娘想了想,毕竟刚刚打听来的事情着实有些震撼人,她不知道先说哪一件比较好。最终,她选了个最重要的:”奴婢听说,宋侧妃大闹了花房,把东西都砸了,似乎是为了和王爷置气,还处罚了王爷新封的侍仪小主。不过宋侧妃最终动了胎气,还毁了脸。瑞王爷请了孙太医过去,这事儿倒是捂得严实,就是常远去找过孙太医的事情被太医院的人都瞧见了,只怕没多久这事儿就能传开了的。” 柳贤妃闻言,登时就白了脸,终究没克制住,骂了句:”那个蠢货!” ps: 因为发烧,前两天更得少了些,今天来个肥肥的章节(*/&omega;╲*) grace153918 为作品捧场了1个魔法币1 う排队上天堂 为作品捧场了1朵红玫瑰1 溪267424 为作品捧场了1个魔法币1 谢谢亲爱哒们打赏=333= ?optimistic 投了一颗钻石~爱你~ 第四十九章 玄逸归来 6000字 月娘听的出柳贤妃是动了真气,忙跪了下去,不过在还没把膝盖接触到柔软地毯的时候,就被柳贤妃抓住胳膊阻止了动作。 ”娘娘。”月娘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情,轻声喊了声。 柳贤妃松开了她的手臂。做了一个深呼吸。却根本止不住手指尖的颤抖,而原本被控制住的头疾也隐隐有了复发的趋势。她听到了月娘唤她,摆了摆手道:”这不关你事。”声音顿了顿,柳贤妃死死捏着帕子,”连怀胎都不安分,若是本宫的孙儿有了任何闪失,本宫绝放不了她!” 月娘听了这话忙道:”主子,奴婢去过太医院寻了孙甚医正,孙大人说,宋侧妃的胎虽然有些磕碰,不过大体上是没有什么事情的,只是以后万万不能随便移动了,若是再动了胎气,哪怕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 柳贤妃吐出了一口气,眼睛里闪现出了狠厉来:”必然是不能有事情的。哪怕是捆了她的手脚,也不能有任何差错。” 月娘闻言,道:”主子的意思是,要把她接到宫中?” 柳贤妃闭了闭眼睛,似乎思量了一番后道:”早晚是要接进来的,不过这几日还是罢了,她刚刚动了胎气,不宜移动,想来这一遭也算是让宋氏吃个苦头,她就算有心折腾怕也是不敢的。只不过,本宫可不能任由着她留在瑞王府。” ”奴婢不懂。”月娘说着,走到了柳贤妃身后。伸出了手去帮柳贤妃摁着穴位,借此来让柳贤妃舒坦一些。 柳贤妃微微往后依靠着,当初月娘在她得了头疾以后就专门去太医院学了按摩的手艺,现在感觉起来显然是学成了的。舒坦的出了口气,柳贤妃闭着眼睛淡淡道:”璃儿才刚刚跟本宫那可怜的孙儿没了命,她是怎么没了的只怕也查不出真假来,本宫纵然有心却也是无力。但是若是现在宋氏又把自己折腾死了,只怕就有人往宇儿的脑袋上扣个克妻的帽子。” 月娘倒是没想到这一层。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脸上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毕竟身处帝王家,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尤其是皇子。 谁都清楚,那么多的皇子之中只有一个是拿来继承大统的,而其他的,则是拿来被牺牲的。 柳贤妃拍了拍月娘的手臂,月娘忙恢复了动作,而柳贤妃则是继续道:”本宫只是个妃子,而宇儿非嫡非长,自然是没什么想头的,虽然有个亲王爵位,但这辈子恐怕也就是如此了。京城里头的那些高门大户个个都是人精似的。一旦宇儿沾上了那个名声,只怕没人乐意把家中的贵女许给他的。” ”依照娘娘所言,宋侧妃这一胎是必须安稳无恙才好了。”月娘声音轻轻的,似乎生怕稍微提高了一些就惊扰到了柳贤妃一般。 柳贤妃则是弯弯唇角,却不是笑,只是勾勒出了一个淡淡的弧度,语气却是平淡的如同死水:”本宫的孙儿自然是要好好的,而宋氏,只要宇儿娶了个贵女为妻,稳定了内宅,本宫才不管她的死活。” 月娘对这句话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接着道:”不过主子,我听孙大人说,宋侧妃的肚子虽然没有什么大碍,可是她的脸可是伤的严重,似乎是要落了伤的。” 柳侧妃靠着软垫,淡淡道:”这也是自己做的妖,怨不得旁人。”不过柳贤妃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问道,”不过你刚刚说宇儿多了个侍仪?这事儿本宫倒是从未听说,可是如烟和英姿得了抬举?” ”这个奴婢倒是不清楚,回头奴婢会去让人跟两位小主通通气儿的。”月娘轻声回应着,手上或轻或重的揉捏从未间断。 柳贤妃点点头,喃喃自语般:”无论是谁都好,两个虽然不是千金贵女,但也是身家清白,是正支嫡女的,谁得宠了本宫都能抬举了。”说着,柳贤妃才露出了头一个笑容。 她身后的月娘却是微微蹙了蹙眉尖,似乎自家娘娘忘记了瑞王府还有一个新被宠幸的原来宋侧妃的婢女,这侍仪究竟是谁还没准儿呢。 不过月娘也不是没有眼色的,这会儿也不愿意说出来扰了柳贤妃的兴致,只管笑着道:”娘娘说的是呢。”扔狂欢血。 柳贤妃又拍了拍月娘的手臂,月娘便收回了手,把一双素手藏在广袖之中,走到柳贤妃身前微微矮了矮身子。柳贤妃瞧着她道:”回头也派人去探听一下凤家千金和杜家千金的情况,把她们中稍微弱些的那个告诉本宫。” 月娘眨眨眼睛,一时间没有答应。不过马上就回了神,应声道:”是,奴婢明白。” 柳贤妃叹了口气,把歪在软榻上的身子微微正了正,道:”八皇子还未娶亲,这好的自然是要留给他的,宇儿如今这个样子本宫也不求他娶个天仙回来,只要能拿捏住人管得住后宅也就行了,旁的,本宫不求。” 月娘这才算是明白了柳贤妃的心思,细细记在心里。 柳贤妃则是伸手抚了抚头上的步摇,起了身,月娘忙上前几步扶了她,就听到柳贤妃道:”陪本宫去趟膳房,本宫要亲自做道甜汤给陛下送去。对了,最近是哪位嫔妃被皇上招幸多些?” ”回娘娘,是孟婕妤。”月娘回道。 柳贤妃一边往外面走一边道:”若是本宫记得不错,孟大人前些日子被木大人参了一本,是也不是?” ”回娘娘,是。木大人参的是孟大人族人侵占良田,圣上罚了他半年俸禄。” 柳贤妃想了想,而后笑道:”怪不得孟婕妤最近总是看木才人不顺序,不过她最近也未免嚣张了些,是要管束一下了。” 月娘笑了笑,没有答话,而是恭敬地扶着柳贤妃往膳房而去。 *** 穆鸢回到偏殿时,就看到依然坐在凳子上托着下巴望着门口夫焉的赛金,以及立于一旁的珠云。而珠云看着穆鸢回来,便往旁边踹了踹,就看到雪盏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对上穆鸢惊讶的目光时挠了挠头发,笑着道:”我的绒花掉了。” 而后她摊开了手掌,穆鸢就瞧见那上面躺着一枚雪白的绒花,颇为可爱的模样。 穆鸢笑笑,伸手把绒花拿了起来,而后别到了雪盏的头发上,雪盏笑眯眯的任由着穆鸢动作,待穆鸢帮他别完还动了动脑袋,那绒花一颤一颤的颇为好看。 赛金已经迅速起身奉了茶来,穆鸢在主位上落了座,几个宫人皆行礼道:”见过公主,公主万安。” 穆鸢点点头免了他们的礼,笑着道:”多了三个人就是瞧着不一样,这屋子瞧着可是热闹多了。” ”热闹些好。”雪盏笑眯眯的应了声,声音颇为清脆悦耳。 穆鸢笑着看了她一眼,而后把眼神转到了珠云身上,道:”可把东西都收拾停当了?” 珠云脸上带着端正的笑意,声音也是平和安顺的:”回公主的话,都收拾好了,我跟以前的领事太监也打过了招呼,把我和雪盏的东西也都尽数取来了,听赛金姑娘的话,暂时在西厢房安排停当了。” 穆鸢点头,赛金也是住在西厢房的,姑娘们住在一处总归是妥帖些的。 至于狐狸精雪盏,想来她能下山来,她族里的那些什么长老也跟她说过厉害机关,若非如此,这小狐狸不可能在宫里呆了这么久还不被人捉住狐狸尾巴。既然她知道不能随便被人瞧出原型,穆鸢也就不再多此一举叮嘱她什么。 看向了董路,穆鸢不自觉的放缓了声音,笑着瞧着自己未来的大总管:”董路,你把东西放在哪里了?” 董路见问到了他,忙道:”放在赛金姐姐的隔壁了。” 穆鸢听了这话,却是摇了摇头:”你虽然年纪小,但毕竟男女有别,哪里能和姑娘们住一起呢?” 宫人们不分男女,都是住在一处的。 不过这话董路没说出口,他只是低着头,安分的听着穆鸢的话。 穆鸢左右瞧了瞧,眼前都是娇俏的女娃脸蛋,而后她看了看门口的夫焉,夫焉也看了过来,那容颜虽然俊俏,可是双目中的凌厉还是遮掩不掉的。 董路虽然是穆鸢瞧上的,而且有着聪明机灵,可是毕竟年纪还小,若是跟夫焉住在一处,先不提夫焉是不是能接受跟董路这个被净了身的可怜孩子呆在一起,单单是夫焉身上的武夫威势恐怕就能吓到董路。 而外面的粗使太监身份低微,自然也是不能安排的。 穆鸢思来想去,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董路,回头你带着东西,去东厢房最前头的那间去吧。” 宫中的建筑,素来都是坐北朝南,厢房分为东西两侧。瞧着都是对称而成,可是细看起来还是有所不同的。惯常的都是西厢房要比东厢房精致些,不过现在能独占了一间也着实是不容易了的。 董路忙行礼谢恩道:”谢过公主。” ”你啊,哪儿都好,就是这礼数多了些。以后不用说那么多客套的话,我瞧上了你,只要你不长歪了,我是要一辈子带着你的,你有行礼这个空闲,倒不如帮我做些别的事情。”穆鸢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葱白的手指头直接戳了戳董路的额头。 董路捂着脑门儿,脸上有了笑,忙不迭的说道:”主子只管吩咐,我定然去办好的。” 刚刚那话,穆鸢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并不是真的有什么事情要他做的,现在董路问起来,穆鸢也只好想了想,道:”这样吧,柳贤妃娘娘说了要给我送些冰碗儿来,你也莫要麻烦她了,直接去取来便是,记得多要几个,咱们宫里的人都尝个新鲜。” ”是。”说着,董路就小跑的出去,不过在经过门槛儿的时候被绊了下,差点跌了跤。 女孩们都笑起来,哪怕是严肃如夫焉也不由得弯了弯嘴角。 董路脸又红了起来,急忙跑了,不过而后那些轻灵的笑声却让他的嘴角也弯了弯。 穆鸢用帕子掩了嘴唇止住了笑,眼睛转向了珠云和雪盏:”你们以前在太妃那里做什么事情?” 雪盏是个嘴巴快的,也没细想,便道:”我是给太妃娘娘煮茶的。” 珠云则是想要矮身行礼再回答,不过想起来刚刚穆鸢对董路说的那些话,便止住了身子,只管笑着道:”我伺候太妃娘娘梳头的。” ”瞧着珠云你就是个手巧的,”说着,穆鸢起了身,道,”来帮我梳个头发吧,让我瞧瞧。” 珠云听了这话有些犹豫:”主子,现在时间晚了,梳了晚些时候还是要拆的。” 穆鸢却是笑着瞧着珠云:”不妨事的,拆就拆,我就是想要现在看。你若是不愿意或者嫌麻烦,跟我说了就是。” 珠云听了这话忙道:”奴婢不敢。”而后就快步走到水盆旁边净手。 穆鸢笑着,只管走到了内室,在铜镜前坐了下来。 赛金倒也不在意新来的两个姑娘抢了她的活儿,在小姑娘心里,公主还是那个在提亚陪她一同长大的公主殿下,她们亲如姊妹,感情自然是旁人比不得的。现在珠云和雪盏来了只不过是给她分担,而不会分薄了感情。这会儿,赛金就带着雪盏一起跪坐在穆鸢身后,伸手将她头上的步摇朱钗取下。 穆鸢从铜镜里头瞧着,在雪盏想去伸手拔掉玉钗的时候先她一步伸出手去把玉钗取了下来,没有放到梳妆盒子中,而是单独摆到了一旁的丝绒软垫上。 这并没有引起赛金和雪盏的注意,两个丫头专心的帮穆鸢拆了头发,最后一根固定用的钗子取下来后,穆鸢的一头青丝如瀑而下,披散在肩头。 这会儿,珠云已经洗干净了手进了门,穆鸢就从铜镜里看着赛金和雪盏:”你们先去外面等等吧,约么过会儿董路就会拿着冰碗回来了,你们先吃了,别等它化成了水可就没味道了。” 赛金笑着回身,穆鸢就听到雪盏那跳跃的声音道:”赛金姐姐,什么叫冰碗啊?” ”估计是冰做的碗吧。”赛金的声音有些不确定。 雪盏惊讶的道:”碗也能吃?” 赛金却是摇了摇头,老老实实道:”我也不清楚呢,不过肯定是好吃的东西的。” 穆鸢听着倒是笑了笑,看她们离开,就微微偏了头瞧着珠云道:”原本赛金也是个跳脱性子,这会儿有了雪盏还有董路这两个比她小的来了,赛金瞧着倒是长大了些,颇有些做姐姐的样子。” 珠云把玫瑰发油倒在手上了一些,听到穆鸢的话便笑着道:”是啊,都是这么过来的,想当初奴婢也是个不稳当的,还不是在太妃身边一点点磨的,这磨着磨着,脾气再多的棱角也都没了。” 穆鸢闻言则是瞧着她笑道:”瞧着珠云也不多是二十多的年纪,这说出来的话倒像是七老八十了。” 珠云把手上的玫瑰发油揉了揉,而后将手指轻轻插进了穆鸢的发中,往下捋着,把发油均匀的涂上,嘴里说着话,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是没停的:”公主说笑了,不过奴婢这年纪在宫里也算是大的,倒也没什么机灵话儿说了。” 穆鸢拿了一个竹制的梳篦,反手递给了珠云,一双好看的眸子从铜镜里看着珠云道:”我是听贤妃娘娘提过,宫中的女人到了二十五都可以出宫的,珠云怎么还留着?” ”奴婢当初入宫,就是因为家乡闹了水灾,奴婢一家子都没了性命,为了要口饭吃才自己报了名入宫的。”珠云拿过了梳篦,用上头细密密的齿子通顺着穆鸢已经被发油滋润的长发,声音平和而又淡定,似乎说的是别人的事情一般,”入了宫后,奴婢就跟着太妃娘娘,太妃娘娘仁慈将我和雪盏带在身边。后来到了年纪,奴婢想着去外面倒不如在这宫里,就留了。” ”出宫寻人嫁了不好吗?”穆鸢眨了眨眼睛,问道。 珠云则是笑了笑,慢慢的梳理着穆鸢的头发,声音温柔:”奴婢这般在宫里当过差的又有不少赏赐,虽然年纪大了些,却也是薄有家底,按理说是有人要的,但是奴婢与旁人不同,京城中并没有依靠,家乡又是无人了,这般无依无靠的怀揣着金银的女子就像是怀璧过市,是要有是非的。与其到时候被人坑骗,倒不如在宫里安定。” 穆鸢点点头,也知道珠云说的在理,也就不再多问,只管道:”在宫里呆着就呆着吧,待以后我离了宫,定会带你走,到时候给你说个好人许了,可好?” 珠云只管笑着,既无喜也无悲:”奴婢先谢过公主了。” 穆鸢点点头,也就不再言语,安静地看着铜镜里头的珠云帮自己梳发。 原本穆鸢的头发都是赛金来梳的,赛金虽然安心灵手巧,但毕竟是提亚出身,梳的发式大多是提亚的,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种,偶尔有大周的发式也都是琢磨出来的,要消耗不少时候。 而珠云本就是在太妃身边梳头的,手法自然是熟练的,从她用梳篦梳完了头发,到她给穆鸢绾了个惊鹄反绾髻,将头发拢上后反绾,呈现出惊鸟双翼欲展飞之势,瞧上去生动有趣。珠云从首饰盒里取了两个用碎玉点缀的细小发簪固定住了耳边碎发,而后在发顶处簪了一个喜鹊步摇。喜鹊的嘴上衔着一个银质的细链子,链子底下缀着一颗红色宝石,微微晃动着颇为可爱。 穆鸢瞧着很是喜欢,她左右动了动,那红宝石也来回晃荡着,很是灵巧的样子。 ”很不错,珠云,你有双巧手。”穆鸢笑着看着珠云道,”以后只怕就要麻烦你帮我束发了。” 珠云则是保持着贵坐的姿势,从铜镜里看着穆鸢的眼睛道:”能伺候主子是奴婢的福分。” 穆鸢笑道:”你嘴巴甜得很的,正好,我就是喜欢嘴巴甜的。” ”谢主子夸赞。” 穆鸢还想说些什么,只不过刚开了口就住了嘴巴。 她清楚地瞧见一道黑色烟雾顺着窗户慢悠悠的进来,而后攥紧了床榻的大红帷帐里头,帷帐动了动,而后就没了声息。 穆鸢正蹙起眉,这时,两个人都能听到外面一些响动,尤其雪盏的那句”真是好吃呢!”着实是大声,哪怕关着门都听得到。 ”怕是董路端了冰碗回来了,你去吃些吧,最近天气暑气重,用些也能降降暑气,只是你提醒着那些年纪小的莫要吃的多了,若是太贪嘴让自己晚上肚子寒凉有了什么岔子,我可是要罚的。”穆鸢笑着拍拍珠云的小臂。 珠云瞧着穆鸢:”主子不去用些?要不奴婢给您端进来吧。” 穆鸢则是摇了摇头:”罢了,今天出了一趟门也是诸多事端,我心里有些乱,你们先用吧不用给我留,也告诉赛金,今儿个不用她守夜,你们只管各自用完了去睡了就好。” 珠云也不多话,低头应是,而后离开了内室。 穆鸢回手扬起了广袖,门便死死的关了,内里的木质插销也合的严严实实。穆鸢却没有起身,而是对着铜镜里的自己仔细端详着,摘掉了面纱,从怀中取出顾珏给了她的胭脂盒,打开盖子,从里头挑起了一小块胭脂慢慢地涂抹在脸颊上。 撂了胭脂后,穆鸢看着镜中的自己。 女人肤白如脂,脸色嫣红,好似桃花点缀一般,朱唇微翘之时的姿色颇为动人。 穆鸢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了下愣,而后站起身来,拢了拢自己的大红群裳,而后大步的朝着床榻走去。 素手伸出,一把拉开了大红床帷,穆鸢笑着站在那里,身姿聘婷,那双眼睛却是漆黑如鬼魅一般,而桃红色的脸颊却是娇艳无比。 穆鸢对着那个大方的躺在她床上的黑发男人轻缓道:”玄逸大人,多日不见,你这不请自来的习惯还是没改呢。” 第五十章 画眉深浅 6300字 玄逸依然是那张俊美的面皮,双手背在脑后仰躺在穆鸢的床榻之上,一身墨黑色的宽大袍子把身体遮挡了个严严实实。那双狭长的眼睛带着笑意瞧着穆鸢,丝毫不因为女人的指责而有丝毫的反应。 穆鸢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玄逸,表情淡淡。而后她的眼睛看向了玄逸的黑色靴子。幸而男人把小腿放到了床榻之外。穆鸢轻哼了一声:”若是你敢把鞋子放在我的床上,我定然是饶不了你的。” ”不知道公主殿下要如何本王?”玄逸瞧着穆鸢,微微抬了抬眉尖。 ”小女身小式微,除了抱怨几句逞逞口舌功夫还能做什么呢。”穆鸢面无表情的依靠着床架,手指轻轻地绕着大红床幔上的流苏,一双黝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玄逸。 玄逸则是勾起唇角,眼睛朝着门口看了眼,外面的声音还时不时的传进来,就听到玄逸道:”虽然本王离开的时日不长,但是你倒是有本事的,那个狐狸精虽然年幼些,本体却是个难得的银狐。” 穆鸢眨眨眼睛,道:”这有什么差别吗?” 玄逸闻言,把一只手抽出来,冲着穆鸢勾了勾指尖:”你过来。我与你说。” 穆鸢不疑有他,探了身子过去,只不过刚刚凑近些就被玄逸迅速的握住了小臂,穆鸢猝不及防之下被男人直接一把拽了过去。她一时间也没法子挣脱,那这么重心不稳的跌到了男人的怀里,而后腰上一紧,就这么被抱了个满怀。 玄逸低了头去,把脸放在了女人的颈窝,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花香,女人冰冷却依然柔软的身体显然是让玄逸十分喜欢的。他又收拢了一下手臂,将女人抱得更紧了些。 穆鸢高高的抬起头,却根本没有办法和玄逸拉开更多的距离。她有些无奈的吸了一口气。而后看向了玄逸高挺的鼻梁和正微微眯起的眼睛:”鬼王大人,抱你也抱了,闻你也闻了,能不能松开我?你弄得我有些喘不上气。” ”不能。”玄逸丝毫没有动弹,只是淡淡的拒绝了穆鸢的提议,言语之间男人的嘴唇轻轻地蹭过了穆鸢的锁骨。 即使现在已经成了鬼身,却依然让穆鸢不自觉得抖了一下。 玄逸自然能感觉到这细微的颤抖,不过他似乎有些喜欢穆鸢的反应。就看到鬼王带着笑意抬起了脸,用手放在穆鸢的发髻上微微用力将女人的脸对着自己,而后说道:”本王这一趟可是去了个远的地方,费了不少口舌,现在累得很,你就让本王歇歇。” ”你回去歇着也是可以的。”穆鸢那双眼睛依然是漆黑的,搭配着大红嘴唇自然是鬼气森森。 只不过这幅面孔在玄逸眼中却是有趣得很,心情不错的鬼王根本没有去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你身上的味道变了,怎么,换了香粉?” 穆鸢知道他说的是花香,想着自己见过顾珏的事情她答应了顾珏不告诉玄逸知道,就模糊道:”不过是换了胭脂。所以味道变了罢了,你的鼻子还真是很好用的。” 玄逸并没看出穆鸢的隐瞒,只是又嗅了嗅,道:”这胭脂不错,没有那些怪东西,你用着自然是可以放心的。” 穆鸢闻言微微笑了笑:”宫里的事情,前前后后不也就是那些吗,不是今天用点药,就是明天下个毒,这后宫的女人啊天天的被圈在方寸的地方都被关的傻了。天天守着盼着一个男人,想孩子都要想疯了,那些脏的毒的随便的就给了出去,我却是不敢用的。” 玄逸则是用空闲的那只手轻缓的摸了摸穆鸢的脸颊,柔嫩而又细滑,听了穆鸢的话后轻声道:”这几百年变化着实大了些,要知道,前朝之时女君当政,天下的女子均不输于男儿的,现在倒是被打压的多了一帮蠢妇,害死自己都不知道。” 穆鸢瞥了他一眼:”我在鬼王大人眼里,只怕也就是个蠢妇吧。” 玄逸则是把放在穆鸢脸上的手指尖挪到了女人的耳朵上,捏了捏她的耳垂,在穆鸢微微抖了抖身子的时候凑近了她的耳朵道:”若你是蠢妇,那世上哪里还有聪明人呢。” 穆鸢躲闪了下,却根本是躲不开的,而且她觉得自己昂着脑袋的动作是在是有点累,反正这也不是头一回,索性自暴自弃的伸出了手臂拦住了男人的肩膀,松懈了脖子上的动作,把自己整个人放到了男人的怀里。 玄逸则是抱得更加顺手,只见绕过了穆鸢耳边的一缕垂发,颇为自在的拥着柔软的身子。 而穆鸢则是把头躺在他的胸前,那里面没有任何跳动,却十分结实,哪怕从未见过,穆鸢也能感觉出来鬼王大人的身材想来是不差的。毫无心理负担的把重量都交给了面前的男子,穆鸢葱白的手指勾着男人的衣角,慢悠悠的问道:”你刚刚说的银狐,还没说完给我听呢。” 玄逸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以后往往都是很好说话的,这会儿听了穆鸢问,也不隐瞒,道:”狐狸的品种不少,而他们本身就是比别的动物更容易修炼成仙的。虽然我并非掌握妖道,但见过的精怪中,狐狸精往往灵性更精通一些。而那其中,银狐尤为难得,他们从出生开始就不能像是别的狐妖一样吸食精气而生,必须要吸收日月精华方能修炼,这般长成的心灵更为剔透,道行也深,自然是更厉害些的。” ”可她说,她可以吃人心。”穆鸢并未抬头,手指也没有离开玄逸的衣衫。 玄逸则是笑了笑,穆鸢能听到从他胸口传来的闷闷的声音,而后就听到玄逸道:”人类似乎也就只有心和魂魄颇为有用,若是以后你顶不住了这身画皮,只怕也是要吃人心的。” ”那不会损了她的修为?”穆鸢颇为疑惑。 ”若是恶人的心,便不会。”玄逸说着,用手拨弄了下穆鸢头上的金钗,”莫要信那些什么众生平等的胡言乱语,人有善恶之分,他们的命在那些仙神眼中自然也是不同的。” 穆鸢抬了头,那双恢复了黑白分明的眼眸异常清澈:”若是你这般说,若是杀掉恶人,不但不会损害修为反倒会精进?” 玄逸随意的点点头,显然这对他而言不过是个普通事情罢了。 穆鸢却是似乎被点破了一层窗户纸,嘴角不自觉地弯起:”这倒是个极好的消息了。” 玄逸见她这样,就知道这女人有了冒进的念头,于是鬼王大人又捏了下女人的耳垂,在得到穆鸢不满的一瞥后说道:”萧宇承的命在他龙气未去之事不能取了,这个你可还记得?” 穆鸢颇有些没好声气,把放在男人衣角上的手转而不轻不重的捏了他的手臂一把:”自然是记得的,若非如此,只怕萧宇承到现在早就是个死人被我喂了雪盏了。”但随即,穆鸢就露出了个笑,”可是让他难受些我也是开心的,有些时候活着比死了难受,总归,我不会放了他。” 玄逸对这个倒是无所谓,对他而言,他看中的并不是萧宇承的命,人命在鬼王眼中不过是团活气,死了拿来修炼或者扔给地府都是可以的。他看中的,是萧宇承身上带着的龙气和国运,这些何时离开了萧宇承,何时就是萧宇承的死期。 外面的喧闹渐渐停歇了,穆鸢微微转头看了看,而后将手臂伸出了大红暖帐,皓腕如同羊脂白玉,指尖轻轻地一弹,烛火应声而熄,屋子里瞬间就漆黑一片。 外面的几个女孩看到了屋子里头黑了,就知道穆鸢怕是要休息了。因着穆鸢有着命令不让人进去守夜,赛金也没有进门,只是在门口轻声说了句:”若是公主有事只管喊奴婢,奴婢就在隔壁的。”而后,就跟着珠云雪盏离开了。 而董路则是笑着看着他们走了,而后将桌上剩下了的碗碟收拾好了放到托盘里撂到门外的小厨房里,明早自然会有粗使太监来收拾着洗了的。放下后就小跑着回来,这次他很注意的没有被门槛绊到。 用湿了的抹布擦干净了桌子,董路去洗了手,擦干净后就准备去歇息了。 不过在出门时,他在夫焉面前停了步子。 夫焉比董路要高一头还要多,这会儿看着这个小不点儿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站得笔直的夫焉略略低了头,瞧着他的发顶问道:”何事?” 董路听到夫焉说话急忙抬了头去,说实话,他还是有些怕这个总是一脸严肃的人的,不过可能是剃掉胡子的夫焉真的颇为面善,只要董路看到那张好看的脸的时候就能少些惧意,这会儿也是,在对视的时候,董路反倒是心里松快些,脸上也不再僵硬,而是带了笑:”夫焉大人,时候这般晚了,你不去休息吗?” ”马上便去。”夫焉这般的贴身侍卫除了跟随主子出门在外时,是不用彻夜守在这里的,所以听了董路的话,夫焉也就扶了扶身边的佩剑淡淡的回应了。 董路抿了抿唇角,壮着胆子问道:”那个......夫焉大人,我若是记得不错,你是住在东厢房的可对?”见夫焉点头,董路接着道,”我也是在那里的,不若,同路?” 其实董路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不抱希望的,可是出乎他预料的,夫焉竟然很快就点了头:”那便走吧。”说完,夫焉率先迈了步子。 董路一愣,而后马上回神,小跑着跟到了夫焉身后。 夫焉放缓了步子,而董路则是加紧了脚步,二人到也能走到一处去,只不过却是一路无话罢了,只能听到蝉鸣蛙叫。 屋子里,一片漆黑中,穆鸢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只不过她的耳朵还是很好用的,听到那阵动静就知道董路这个实心眼儿的孩子只怕收拾完了才走的。 ”你眼光不错。”玄逸淡淡说了句。 穆鸢则是得意地笑了笑,也是实话实说:”我是看他长得好看才想要了来的,我眼光是很不错的。” 玄逸则是颇为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而那眼神颇为柔和着实不易,只不过黑暗之中,眼前什么都看不到的穆鸢是瞧不见鬼王大人的神情的。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欺负穆鸢到了晚上就成了睁眼瞎,玄逸用手指在穆鸢不经意的时候戳了戳女人的腰肢。瞬间的疼痒让穆鸢下意识的往前扑去,而后就感觉到自己的脸贴在了一个微微温热的地方。 她疑惑的伸手去摸,就摸到了一双软软的嘴唇。 而后,就听到手指下的那双嘴唇微微动了动吐出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原来,你也是挺想本王的?” 没空去思考为何鬼王身上有了温度,穆鸢伸手去推他:”想什么想,你若是再如此戏弄我,我就扯了画皮来吓死你!” ”你真扯了我也不怕。”玄逸却是半分不受她威胁。 穆鸢自然也知道他是不怕的,可是穆鸢的那些手段对付普通人或许是有用的,对付妖怪也是可以的,但是却根本无法奈何了玄逸。 要知道,穆鸢自己最大的依仗恰恰就是面前的这个鬼王大人的。 不过玄逸显然没想真的把她如何,微微松懈了力气,却依然牢牢的握住了女人纤细的腰肢,把自己的脸靠在她的颈窝:”本王还有话与你说,不过现在,本王累了,明天再说。” 穆鸢瞪着眼睛,却根本看不清楚玄逸的脸。 她只能直直的躺在床榻之上,睁着眼睛努力让自己保持警惕。 可是却不知道何时,她的眼皮慢慢地合拢了起来,耳边的平缓呼吸声让没有心跳的画皮鬼也觉得安稳,就这么,穆鸢拥有了她成为鬼之后的第一个梦。 只不过梦里全然是她成了个兔子,而玄逸握着根胡萝卜敲她脑袋的情景,完全算不上美梦就是了。 *** 第二天穆鸢缓缓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被挑开了的大红床幔,还有外面依然是一片漆黑的夜色。 床头的红木小桌上却有着光亮,让穆鸢可以看到屋子里的情境。 穆鸢急忙坐了起来,久违的睡梦让她有些似醒非醒。晃了晃脑袋,她先用眼睛去寻找光亮的来源,就看到桌上的一个闪闪发光的精巧莲花。穆鸢目露惊奇的伸手过去,将那莲花放在了掌心,碰到面前瞧。 莲花看上去晶莹剔透的模样,只有巴掌大小,摸上去冰凉凉的,似乎是晶石精雕细琢而成。而里面跳跃着的则是十数个光点,但就这么个小小的东西就把屋子照的通透,可见其光亮之足。 只是不知道这里头的亮点是什么呢。 就在穆鸢拿着这个莲花研究的时候,玄逸从屏风后走出,衣服松垮垮的披在身上,而那原本好好地束成头冠的乌黑发丝此刻也垂落而下,上面还带着氤氲水汽。扔医引巴。 穆鸢一愣,继而想起那屏风后面可不就是自己的浴桶么。 她把手放下来,那莲花在手掌心有着冰冷的感触,而穆鸢则是瞪着眼睛看着玄逸:”你用了我的浴桶?” 玄逸点点头,似乎根本不介意自己还滴着水珠的头发,直接就坐到了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道:”你的浴桶瞧着不错,就是小了些,以后做个大的才好。” 用了别人的东西还嫌弃,这是什么逻辑! 穆鸢瞪着他看,却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玄逸则是似乎感觉不到穆鸢的目光一般,将杯子中已经冰冷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站起身来。 穆鸢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男人靠近,而那原本还湿漉漉的长发却在玄逸行走间迅速的干了,待他坐到了穆鸢的床榻之上时已经是全然恢复了清爽模样。 ”不过是个小法术,你以后也会懂得的,要修行啊小鬼。”玄逸看着她,弯起唇角。 穆鸢则是瞪了他一眼:”我以前就告诉过你,不要叫我小鬼。” 玄逸倒是浑然不介意的把身子靠向了床架,见穆鸢手里拿着那盏莲花,微微挑眉,问道:”你可认得这个?” 穆鸢摇摇头,把那莲花盏递到了玄逸面前:”若是这个是你的,你收好了才是。” 玄逸却没有接,声音低沉而又温润好听:”不用还我了,这本来就是我送你的。” ”送我?”穆鸢看了他一眼,”你不会无缘无故送我物件,这东西想来不会只是拿来照明的。” 玄逸则是笑着微微坐直了身子,伸出了手指去点了点那精致的莲花盏,而后莲花盏竟然是跟着玄逸的手升腾而起,玄逸微微动了动指尖,唤了声:”去!”那莲花盏就升在半空中,慢慢的变大了,不多时,竟然有了一人高。 而那里面原本只能隐约看到的跳跃的光点,这会儿也清楚了很多,穆鸢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依然晶莹的莲花盏之中,十多个人形的魂魄已经看不清出生前的模样,男女甚至都分不大清楚了,都是一身破败的白衣,面容枯槁,目眦尽裂,裸露出来的皮肤就好似只有一层骨包皮一般丑陋,叫嚣着撕咬着胡乱飞行着,却根本无法撞破了莲花盏的阻碍,撞得头破血流后瞬间就愈合了,而后又重新换个方向撞上去。 穆鸢眨眨眼睛,下意识的用手去拉玄逸。玄逸也很大方的把自己的手臂交出去,任由着被穆鸢抱得严实。似乎是找到了依靠,穆鸢喘了口气,问道:”这些鬼的模样也未免疯了些。” 玄逸却是一脸的见怪不怪:”这都是厉鬼,或许不是歹人,也未有什么十恶不赦,只不过盘桓人间不愿投胎,最后就成了这般模样罢了。这些都是我顺手收了的,将魂魄撕了,魂已经送去了地府孟婆处转世投胎,而魄就收在这个里头,送你当礼物罢。” 穆鸢眨眨眼睛,突然笑起来:”我以为你不喜欢桑罗呢。”毕竟这些魄给了穆鸢她也是没有用的,唯一的用处只怕就是拿来喂给桑罗的。 那姑娘现在可是饿得很了,穆鸢打眼瞧着被放在红绒布上头的玉钗,那钗子正微微翘起来,好似在看着那莲花盏,只不过在穆鸢打眼瞧过去时就猛地躺回到了原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穆鸢瞧着好笑,也没点破。 饿了人家这么多年,总归是要有些盼头才好。 只不过让这个莲花盏就这般摆在面前也未免有些怕人的,虽然穆鸢自己就是个喜欢吓唬人的画皮鬼,但是终究是有个人心,看到这般景象还是觉得不太舒坦,便道:”我知道也就是了,你收了它可好?” 玄逸却是没有伸手:”这是我送与你了的,你收了就好。” 穆鸢听了这话,就伸出了手去,摊开了手掌,道:”收。” 而后,那莲花盏应声变小,飞到了穆鸢的手上。 里面的光点还在跳跃着,颇为可爱的模样,只是刚刚已经见过了他们原本的模样,穆鸢这会儿是丝毫不觉得有趣了。 将莲花盏重新放到了窗前红木桌上,穆鸢看了眼屋子里的沙漏,约么刚刚到了寅时三刻,再等等便要出了太阳。到时候整个甘露殿都要活动起来的,玄逸自然是不能再呆。 想到这里,穆鸢转头,准备说什么,却感觉到自己的下巴一疼,而后脸就正正的对上了男人的脸。 不得不说,玄逸有一张俊俏的容颜,若是不知道他的身份,穆鸢绝对会以为他是仙人的,尤其是像此刻这会儿并没有什么表情的时候,男人就好似那高高在上的神仙,似乎下一刻就要点着穆鸢的额头要”超度”了她。 脑袋里想着有的没的,穆鸢却是定定的看着玄逸,并未转开眼睛。 ”你似乎许久没有画皮了。”玄逸的手指轻轻地在穆鸢的眼角划过,”太懒惰可是不好呢。” 穆鸢抿抿唇角,其实细微的差别旁人是看不出的,而且现在的铜镜是很模糊的,穆鸢每次画皮的时候都是直接剥下来,但是现在人多了以后要剥画皮着实是个需要时机的事情的。 而玄逸显然也是不需要她的回答,直接松开了他起身,走到了穆鸢的梳妆台前,直接拉开了梳妆盒子最底下的那一层,从里面拿出了穆鸢的那跟黑色描笔。 穆鸢并不意外玄逸知道这东西的位置,她只是抬着脸等着,而后,那穿着黑色长袍披散着墨黑长发的男人就信步走到了他的面前,单膝跪在床榻之上,手捏着她的下巴倾身而来,另一只手用那根描笔轻轻地勾勒着她的细长眉尖,微翘眼角。 穆鸢就只是睁着眼睛看着玄逸专注的脸,一时间,有些恍惚。 感觉到脸上的笔尖离开时,穆鸢下意识地就问了句:”可好看?” 而玄逸则是看着她,面前的女人就那么直直的盯着他瞧,等着他的回复。 似乎是受到了蛊惑一般,玄逸将笔扔到一旁,手却没有离开女人的脸,就那么弯下了腰去,将自己的嘴唇轻轻地贴在了女人的双唇上。 画眉深浅入时无,鸳鸯两字怎生书。 第五十一章 董路学武 6000字 原来,他的眼睛这般好看。 这或许是穆鸢脑袋里唯一的一个念头了,而后就是大片空白,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映。下意识的追逐了男人的唇线,那双温热的唇瓣也温热了穆鸢冰冷的嘴唇。穆鸢清明的脑袋昏沉起来。她把这一切都归咎于这个身体里还留着的人的心。 似乎这样,她就能让人自己在晨光微曦的时候,坦然的接受一个薄如蝉翼的亲吻,和一个温暖的怀抱。 玄逸离开女人柔软双唇时,却是广袖飞展,就这样倾身而下将女人抱了个满怀。 穆鸢则是依然抬着脸看她,那张勾勒精致的画皮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她伸出了手去摸玄逸的唇角,冰冷的指尖划过那温热的地方,女人声音轻缓:”你亲了我。” 玄逸没有说话,只是瞧着她,那双狭长的眉眼里依然是穆鸢看不懂的感情,浓烈又绵长。 穆鸢把身子靠的近了些,下巴放在男人的心口,而一双桃花般的眸子则专注的盯着他瞧:”为何?” 玄逸却似乎听到了个很无趣的问题一般动了下眉尖,不过。他还是大方地回答了:”本王想,本王就这么做了。” ”你睡了我的床,用了我的浴桶,现在还轻薄了我,着实过分。”穆鸢的手绕起了玄逸的长发,乌黑发丝在葱白手指间上,更衬得女人肌肤雪白。 玄逸却是用自己的额头抵上了女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好听:”你不愿?” 穆鸢却是看着他,那目光也是一如既往的大胆:”感觉不坏,为何不愿。” 玄逸弯起唇角,却是猛地松开了穆鸢的身子,扶手站定。淡笑道:”本王晚些时候再来寻你。”说完,鬼王大人便没了踪影,只有一道缥缈烟雾顺着窗子融入夜空。 一直到玄逸离开,穆鸢都保持着那个微微昂着头的姿势,眼睛看着黑袍男人离开的方向,一时间有些恍惚。 半晌,穆鸢猛地松懈了身上的力气,依靠在床架上。用手指尖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上面略微温热的感觉还让她记忆犹新。 这是一个再过单纯不过的亲吻,但那久违了的温暖温度却足以让穆鸢留恋。 至于玄逸为何这般做,穆鸢并不想追究。现在她的最大依仗就是玄逸,身上种种皆是鬼王所赐,她全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何况,玄逸足够俊俏也足够强大,对穆鸢而言,哪怕不染情爱,也是个足够完美的缘由。 ”他不死,我不灭,若是真的可以搭伴儿。好像还是我占了便宜的。”穆鸢嘟囔着,却是用手轻轻的摁住了嘴角,阻止了它往上翘。 但那双眼睛,却带着悠然。 必然是因为他长得好看的,是啊,除了这个似乎没得解释。 侧身下了床,穆鸢拿起了脚踏之上的红色马靴套在脚上,起身后从一旁的衣架上扯下了大红外衫披在身上,随手拿了被放在红木桌上的莲花盏,而后坐到了铜镜前。 穆鸢先朝着铜镜里望了一眼,哪怕镜面模糊,她也能看得出镜中的女人那好似新生般的妩媚眉眼。微凉的手指摩挲过了脸颊,穆鸢弯起朱红嘴唇笑了笑,一双眸子清澈娇媚,宛如媚骨天生。 将铜镜倒扣,穆鸢从红绒布上拿起了玉钗,轻轻地晃了晃,道:”桑罗,出来吧,玄逸走了。”扔爪刚号。 一道白烟从玉钗上升腾而起,而后化为人形,跪坐在穆鸢脚边。 桑罗依然是那身素白衣裙,青丝长发用玉钗斜斜固定着,而那巴掌大的脸上却是高高地扬起,双目盯着穆鸢手上的莲花盏瞧,期盼似乎都能化为了实体,灼的穆鸢手热。 穆鸢见状,笑着伸出了手去,虚虚的放在了桑罗的肩上。桑罗把眼睛从莲花盏上挪开,看着穆鸢,开了口,声音带着些渴望又有些祈求:”我饿了。” ”这些都是你的,不过你要告诉我,”穆鸢说着,低了头,凑近了桑罗的耳边,笑着问道,”昨天在我睡着之后,玄逸做了什么?” 桑罗似乎有些犹豫,不过穆鸢双手捏起了那个莲花盏,在桑罗的面前晃了晃,就看到桑罗那双眼睛跟着莲花盏左转右转。而后穆鸢把莲花盏攥在手掌之中,灵魂的光亮只能从她的葱白指缝中漏出来分毫,而窗外微亮的晨光洒在穆鸢的侧脸上,或明或暗,肤白如雪。 有时候饿了太长久了,对食物的渴求真的是难以言喻的。桑罗几乎将整个身子都趴到了穆鸢的大腿之上,却不伸手去抢,而是眼巴巴的瞧着。 这时候,就听到穆鸢又问了一句:”告诉我,他可做了什么事情?” 桑罗这次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开口道:”鬼王从你头上取了根头发丝儿。” 穆鸢一愣,而后微微俯下身子凑近了桑罗,去看桑罗的眼睛:”只取了根头发,没有别的了吗?” 桑罗老老实实的摇头:”没了,他余下的时候都抱着你,盯着你的脸瞧。” 穆鸢点点头,思索了阵子,而后笑道:”是啊,这张面皮这般好看,他自然是要多看一阵儿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呢。” 桑罗并听不懂穆鸢在嘀咕什么,她只是趴在穆鸢身上,颇为委屈的瘪着嘴巴。 穆鸢瞧着她这个可怜模样也不准备过多的为难,笑着坐直了身子,摊开了手掌。 多个被撕开的魄在莲花盏里来回移动,跳跃,那点点的光亮照亮了穆鸢的脸。她并没有变大了莲花盏,而是伸出了一根手指尖,点在莲花盏上,就有一个光点似乎不情愿的被吸了出来。 穆鸢将它顶在手指尖上,先是细细观察了一番,而后看向了桑罗:”喂给你可好?” 桑罗忙不迭的长大了嘴巴等着,那双眼睛则是看着那跳跃的魄,神色混合着亢奋和期待,手指尖不安分的在广袖里抓挠。 穆鸢把手伸了过去,指到了桑罗眼前,桑罗直接张了嘴巴咬掉了那个魄,而后闭上眼睛,将一团精气迅速地消化吸收,那苍白的脸颊微微红了红,不过马上的就恢复了如纸一般的白色,但那双黝黑的眸子却更加晶亮了些。 见她可以吃了,穆鸢也就慢慢地把莲花盏中的精魄一个个取出来喂给桑罗,而桑罗每吃掉一团,她的身体就微微晃动一下。 等所有的吃完之后,穆鸢竟然可以微微感觉到桑罗趴在她腿上的重量。 虽然很轻,但却绝对不是以前那种好似虚无缥缈一般的冰冷感触了。 ”看起来,吃饱了果然是有些好处的。”穆鸢笑着将已经黯淡无光的莲花盏放到怀中,而后试着伸手去摸桑罗的脸颊。 桑罗瑟缩的想要往后面躲,却被穆鸢笑着直接迅速的伸长了手臂碰触到了脸颊。 等接触的瞬间,两个人都愣了一瞬间,桑罗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呆呆的望着穆鸢,而穆鸢则是已经露出了微笑来:”我能摸到你了呢,桑罗,看起来精魄真的可以帮你提升修为,距离你彻底修炼出实体的日子只怕是不会很远了。” 桑罗愣愣的点点头,也不躲闪了,而是直接整个上半身都趴伏到了穆鸢的腿上,小声道:”谢谢你,主子。” 听到桑罗这般称呼自己还是头一遭,穆鸢伸出了手去,慢慢地放在桑罗的头发上。 虽然感觉还不是很明显,但穆鸢还是可以隐约触摸到桑罗柔顺丝滑的长发。 不过不等穆鸢说些什么,桑罗就重新化成了一道白色烟气,重新回到了那根玉钗之上。穆鸢眨眨眼睛,想着或许是桑罗需要消化一下那些精魄,毕竟上次她吃完东西以后就许久没有出现的。 伸手摸了摸头发,感觉到昨晚珠云梳的发髻已经松散了,穆鸢索性直接拆了,用玉钗松松的绾了便起身走出了房门。 这会儿时候还早,几个姑娘还没有起身,不过夫焉已经在殿前的小花园里练功了。 夫焉生在提亚长在提亚,但是因为从小就跟在高乐公主和尔雅公主身边,这身上的功夫有不少都是从大周陪嫁去了提亚的武人教导。提亚人喜欢用刀,但夫焉却是喜欢用剑和长枪。剑容易携带,而长枪则是威力惊人,他惯常是要练这两样的。 一寸长一寸强,现在的枪兵还没有受到歧视。 只见夫焉并未穿着提亚的甲胄,也没有换上大周侍卫的侍卫服饰,而是穿了一身轻便宽松的黑色衣裤。头发高高束起,用一根木棍子固定了,瞧上去倒有几分像是道士了。 夫焉显然是没注意到穆鸢,他正拿着一杆长枪,上面的红缨颇为显眼。他抖落了一下枪,而后耍了两个花式来松快筋骨,接着就直接一枪刺出,身子翻转的练起来。哪怕穆鸢和他隔了八丈远,也能听到那长枪震破空气的时候发出了呼呼之声。 身姿挺拔而优美,纵身而起的时候犹如飞鹤起身,而落地之时又如猛虎下山,着实是威武的很。 穆鸢眼睛看着他,没有出声打扰,而是缓步往一旁走去,不过在走到石凳旁边时,看到的就是晃晃荡荡的扎着马步的董路。 可怜的小太监穿着倒是规矩,就是没带头冠,腰带也被放到了一旁。不过看他这个颤巍巍的姿势也就知道,若是真的扎了腰带只怕是要难受死的。 穆鸢瞧着新奇,看着夫焉那边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事,就信步走到了董路身边,寻了个石凳坐下。 董路侧眼瞥见了穆鸢,几乎是咬着牙的说道:”奴才......奴才见过公主。” ”行了,做你的事情就是了。”穆鸢托着下巴颇为好奇的看着他,”怎么,和夫焉住的近了,你也想学学武功?” 董路听了这话,原本就憋的一脑门儿汗的脸皱的更紧了些,他动了动腿,却根本不敢变更姿势,只能就这么片这头很别扭的跟穆鸢说道:”主子,不是我想学的,是夫焉大人今儿一大早说我太瘦了,而且没什么力气更一吹就倒似的,便让我开始学着练练身体,说......说能强身健体。” 穆鸢眨眨眼睛,而后笑着道:”也难为你了,整个偏殿的内殿里头,除了姑娘就剩下了你一个男人,夫焉自然是希望你能多担当一些,只不过他怕是过于急躁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两个字刺激到了董路,原本松松垮垮的后背瞬间就挺直了起来,虽然还是咬着牙憋着劲儿,可是董路却是眼神坚定了不少:”不,夫焉大人愿意教导奴才是奴才的福气,万不敢抱怨的。” ”那便好。”穆鸢笑着偏偏头。 说实在的,夫焉能做到这般地步也有些出乎穆鸢的预料,不过想来脸俊嘴甜的孩子到哪里都是可人疼的,只不过夫焉那个长得婉约其实是个大老粗的家伙疼人的方式有些独特。 但若是董路可以学到一些武功,哪怕是夫焉教导的皮毛,都是好的。毕竟穆鸢总不能大白天众目睽睽之下扯了皮,这对付人的事情,还是要交到人的手里头才好。 抽出帕子帮董路擦掉了脸上的汗珠,穆鸢笑着道:”等过会儿就休息用膳吧,这饭要一口口吃,路也要一步步的走,不能心急的。” ”是,奴才知道了。”董路红着脸低着眼,一直到穆鸢的帕子从他脸上移开,董路都没有再开口。 穆鸢把帕子重新放到了袖中,就绕过了石桌往院子中走去。而此时夫焉也已经收起了架势,把长枪插在泥地里头,调整着呼吸。看到穆鸢朝自己走来,夫焉左手握拳放在心口上,弯了腰道:”公主。” ”起了吧。”穆鸢说着,笑着指了指一旁道,”董路年纪还小,莫要逼得太狠。” 夫焉是看得出穆鸢是有心要栽培董路的,故而这会儿自然是点头应道:”我明白,不过有些事情他现在练也已经晚了,只能加紧。” 穆鸢对武功一窍不通,想来夫焉不至于祸害人家孩子,便点点头就罢了,只笑道:”昨儿个来的三个你也都瞧见了,赛金是个没心眼儿的,怕是看不准,你无事的时候就多注意一些,他们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便告诉我就是了。” 这便是要监视了。 夫焉自然知道穆鸢心中担忧的事情,也不多问,只管抱拳拱手道:”属下明白。” 穆鸢瞧着男人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就跟那个轻薄了她的鬼王大人比起来。论长相,夫焉不输他的,故而穆鸢说了句:”你抬了头来让我瞧瞧。” 夫焉依言抬头,却看到她家主子正踮着脚尖盯着他看,颇为专注的模样。 这倒是让夫焉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步,就看到穆鸢已经重新站好,手上捏着一片叶子:”这个掉你身上了,我帮你拿下来。” 夫焉见状忙道:”属下谢过公主。” 穆鸢则是笑着将树叶扔到一旁,自己回了房。不过在和上门的时候,她却是皱起了眉头,后背顶着门,喃喃自言:”为何,对夫焉就没得感觉?” 若是玄逸在此,只怕要再和这不老实的画皮鬼再试一试,什么叫感觉的。 *** 用完早膳,穆鸢就收到了平阳让宫娥带来的口信,稍微梳洗了一下就带着赛金去了落雨轩。 穆鸢在这宫里能说得上话的并不多,柳贤妃算是一个,而另一个就是平阳公主了。 平阳公主的生母是赵德妃,也是赵太后的族人,只不过原本就体弱多病的赵德妃在生了平阳公主之后就撒手人寰,若非她身故,赵淑妃也没机会晋位出头。 而年幼的平阳就被交给了无子嗣的李修仪代为抚养,在及笄前都居住在李修仪的落雨轩。 往常平阳都是约穆鸢在御花园的,平阳是个闲不住的脾气,不是跑马就是投壶,落雨轩地方小根本施展不开。这也是穆鸢根本不认识李修仪的缘由,他们唯一见过的一面还是上次在甘露殿的时候那一眼罢了。 不过这次被平阳约来了落雨轩,穆鸢知道是绕不过李修仪的,故而在来之前就让赛金带了一碟子刚蒸出来的煤贵杏仁酥饼,用食盒提了来。到了落雨轩,没有先去找平阳,而是去见了李修仪。 李修仪这会儿却是一身劲装立于院中舞剑,穆鸢站在门口,觉得自己今儿个或许真的是和武林高手有缘呢,从早上到现在光看人家练功了。 不过和夫焉那种刚劲比起来,李修仪的则是优美的多,说是练剑,倒不如说是在舞剑,那长剑在她手中似乎并不是武器而是个道具一般,并没有什么杀气,可是一招一式都像是舞蹈一般美丽,足尖轻点时长袖飞舞,美的动人。 穆鸢没有出声打扰,不过李修仪却是先看到了穆鸢,便直接收了剑势,将长剑插进剑鞘放到石桌上,而后笑着朝穆鸢走来:”不知道公主驾到,怠慢了。” ”修仪娘娘客气。”穆鸢笑着看着她,行了个半礼。 李修仪测了身没有全受,矮了身子回了礼后便带着穆鸢进了正厅。 按着身份,穆鸢是要比李修仪高上一些的,不过她既然是客人便很自觉地坐到了下手第一个的位子上,李修仪方才笑着坐到了主位的软榻上。一旁自然有宫娥将清洗好了的手巾拿上来给了李修仪,李修仪随意的擦了下脸,将手巾递还给了宫娥,而后就笑着对穆鸢道:”让公主笑话了,我这平时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舞剑,这会儿倒是有些衣衫不端正了。” 穆鸢则是笑着道:”我瞧着娘娘这般颇为英气呢,在我们提亚,女子穿裙裳的时候倒是极少的,大多是穿薄纱衣裤,瞧着也是好看得很的。” 李修仪听了倒是露出了颇为惊奇的神情:”听公主这般说,倒是让人神往的很。这宫里哪里都好,就是各种事情麻烦得很,穿衣服都要被框着......” ”咳咳。”一旁的宫娥轻轻咳了两声,打断了李修仪的话,看李修仪看过来就笑着行礼道,”娘娘,前些时候皇后娘娘赏给各宫的茶叶有毛尖和雨前龙井,不知道娘娘想饮何种?” 李修仪也自觉有些失言,虽然她性格直爽,但也是个有脑子的,见宫娥给了台阶便笑着道:”就毛尖吧,瑶儿,你去煮了茶来便是。” 名为瑶儿的宫娥笑着行礼,缓步离开了大殿。 穆鸢在她离开后才笑着道:”今天来打扰娘娘,尔雅带了些点心来。”说着,让赛金上前,把食盒打开,取了玫瑰杏仁酥饼放到了桌上。 李修仪见了笑着道:”公主客气了。不知道公主此来所为何事?” 穆鸢扯了下自己有些褶皱的广袖,面纱后的脸神情柔和浅淡:”我和平阳自从在宴会上见过一面后就一见如故,平时经常一道游戏,今儿一大早她让宫娥来寻我让我来落雨轩寻她,我便来了。” 李修仪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却是淡了些,原本爽朗的模样却是露出了一些忧愁:”若是知道平阳与公主交好,我必然是会告诉公主的,平阳昨日调皮,非说自己瞧见了神仙,爬了房顶上去看,脚下不稳当就跌了下来,跌坏了腿了。” 听了这话,穆鸢忙问道:”跌了?平阳伤的可重?” 李修仪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尖:”重倒是不重,太医说了,她年纪小骨头软,只是挫了一下,在床上静养十日就没事了。”说着,李修仪吐出一口气,”着实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那房顶足足两丈多,大人跌下来都能摔断了骨头,她一个女娃娃摔下来却没大事,这也是菩萨保佑了。” 两丈,也是将近七米。 穆鸢心里一惊,这般高着实是吓人了些,她便起了身:”娘娘,我想去看看平阳可好?” 李修仪自然是不会拦着她的,也起了身,道:”平阳就在西跨院,我......” ”谢娘娘,我自己去就成了。”说着,穆鸢带着赛金匆匆而去。 只不过再出门时,她隐约听到身后的李修仪轻声道:”也不知道哪家的神仙能坐着发光的莲花来回跑的,那孩子啊真是大白天的发梦了。” 穆鸢的步子顿了顿,而后眉尖紧紧蹙起。 第五十二章 美人立像 6000字 穆鸢带着赛金一道赶到平阳的厢房时,平阳正斜斜的靠在软榻上的,头发松松的用一根丝带系住了发尾,额前的细碎头发被梳到了中间,颇为可爱的模样。腿上盖着薄薄的丝被。而身边的宫娥正端着一个银碗劝说着什么。不过平阳却是当她不存在一般,别了头去不瞧,倒是急坏了宫娥。 ”这是怎的了。”穆鸢说着,急忙跨了门槛上前几步,站到了平阳身侧。 平阳自然是能够认得出穆鸢的声音的,原本有些不耐烦的脸上登时露出了笑容,转了身,昂头看着站在身侧的穆鸢,伸出了手去拽她。穆鸢也把一只手臂递给了她任由着平阳拉拽着,只不过眼睛却是看着那端着碗的宫娥的。 宫娥忙矮下身子行礼,而后脸上露出了焦急又无奈的神情,道:”奴婢见过尔雅公主,回公主的话,太医嘱咐了我们主子要每天按时服药,可这药都要凉了。奴婢......奴婢有罪。”而后,索性就跪了下去,手里还高高的举着那个银碗。 穆鸢有些无奈的看了眼平阳,这丫头的脾气穆鸢是知道的,最是任性不过,哪怕她知道喝药好的要快些,可是她若是不喜欢,凭这个宫娥是劝不了她的,想来刚才这宫娥磨破了嘴皮也不能让平阳有丝毫反应,也是辛苦得很了。 侧身做到了软榻上,穆鸢挽了挽袖子将银碗端起来,而后朝着那宫娥摆摆手。宫娥见状如蒙大赦一般的行礼离去。步子快的厉害,似乎生怕穆鸢反悔一般。 穆鸢瞧了一眼碗里的药汤,瞧着黑得很,闻味道就知道定然是苦的。她偏头对着赛金说了句话,见赛金离去后便凑近了平阳。 平时看了她就往上扑的小丫头这会儿却是不自觉得往后靠了靠,攀着穆鸢胳膊的手臂也略松了松。 ”我不要喝这个,苦的很,我昨天喝完了连觉都睡不好。”平阳粉嫩嫩的嘴巴嘟着。很不情愿的看了一眼那碗药。 穆鸢却是笑着道:”若是平阳不喝药,这腿好的自然是要慢了的,你不是还约了我等花开满园的时候要一道去御花园放风筝吗?若是花谢了你还好不了,难道要做到一旁瞧着我放么。” 平阳听这话倒是有些意动的模样,不过一想到昨天哭得发麻的感觉,还是坚定了不喝的心思,把脸别到了一旁。 这时候,赛金手里端着个碟子回来了,穆鸢见她回来便笑着将碗里面的勺子拿出来撂到一旁,而后伸出了手去拍了拍平阳的肩膀:”莫发脾气,我有话与你说的。” 平阳便偏了头:”你要说什......” 可话音未落,就看到穆鸢那张绝世倾城的脸上带着柔和笑意,手却是直接的捏了她的下巴。不疼,却让平阳张了嘴巴,穆鸢竟然是把药碗直接凑近了平阳的嘴唇,就这么直接灌进去了。 平阳哪里见过这阵仗,虽然从小就没了母妃,可是因为隆鼎帝与赵德妃的情分,她从来是没被亏待的,太后也喜欢她,而后来照顾她的李修仪又是个实心眼儿的性子,平时对她就如同亲女一般,自然是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的。就算她不想喝药,周围自然是有一帮人来劝着求着,哪儿会有穆鸢这般简单粗暴的直接灌得! 穆鸢捏着平阳下巴的手指尖并没有用力,而是用食指轻轻地摁着女孩的脖颈,免得呛了她,不过即使如此,平阳在被迫喝完了药以后还是想要用拳头来打她。穆鸢比她更快一步,摁了她的腕子,直接把小公主一把抱紧了怀里,然后反手从赛金的碟子里捏了一块蜜饯塞进了平阳的嘴里。 酸甜的味道瞬间满溢口腔,冲淡了那种吓人的苦涩,本来苦的几乎要麻木了的舌头又恢复了灵敏。平阳把蜜饯在嘴巴里舔了个圈儿,倒是觉得舒坦些了。 穆鸢单手圈着她,感觉到小姑娘没有再想着捶她了,方才轻轻地抚摸着平阳的乌黑长发道:”我是鲁莽了些,可是这药要是凉了可就没了作用了,我那也是着急,你可不能怪我的。” 平阳被她这么一说,又想起来刚刚的场景,哪里肯依的,抬了头,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因为嘴巴里面有蜜饯说起话来也有些呜哝:”你怎么可以那般对待我?枉费我以前那么喜欢你的。” 穆鸢这是笑眯眯的看着她,好看的面皮上依然是柔和笑意,似乎刚刚的举动与她无关一般:”我知道错,下次定然不敢了,就原谅我这次可好?公主大人,你瞧,我还让赛金给你端来了蜜饯,这可是背着修仪娘娘的。”扔欢他技。 平阳把嘴里的蜜饯嚼了嚼就咽了下去,听了穆鸢的话,这才记起来李修仪是不让她喝药之后吃蜜饯的,这才有些小心的看着门口,确定李修仪没有在那里盯着她的时候才算是松了口气。 穆鸢瞧平阳这个模样,就知道这丫头虽然看着跋扈,可是终究是忌惮着李修仪的,而就单单对此,李修仪在穆鸢心里的位置都要往上提一提的。 脸上依然带着笑意,穆鸢将那个碟子放到了平阳软榻上的矮桌上,道:”按道理说,喝了药后不能随便吃这些的,怕是坏了药性,可总比不喝要强。这个我给了你,等以后再喝药你就别为难了那些宫人了,自己偷偷取了吃了就是,可别拖着,我还想跟你一道去看花呢。”说着,穆鸢有捏了颗蜜饯塞进了平阳的嘴里。 平阳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满穆鸢那般对待自己,可小姑娘不是不知道好歹的,这会儿嘴巴里塞着蜜饯,腮帮子鼓囔囔的,听到穆鸢的话便点点头,嘟囔着:”我知道了,你可别跟我母妃说。” 穆鸢笑着伸出了小指,平阳对于这种孩子下约定一般的法子很是喜欢,这会儿便喜笑颜开了跟穆鸢够了手指,脸上也算是有了笑模样的。 撂了手,穆鸢拽了拽袖口,取了脸上的面纱塞给了赛金。 平阳并不是头回看到穆鸢的脸,可是哪怕如此,她这会儿见了还是要笑着说一句:”姐姐长得真是好看呢。” 穆鸢则是捏捏她的脸蛋:”我们小平阳刚刚吃的蜜饯没白吃,这嘴巴果然是甜丝丝的醉人呢。” 平阳笑嘻嘻的瞧着她,也不动弹,只管把自己窝进了穆鸢的怀里。 穆鸢小心着不碰到她受伤的腿,轻轻的抚摸着小姑娘的头发,道:”不过说笑归说笑,平阳,下次可莫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了。刚刚我听修仪娘娘说起的时候可是吓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那么高,你这么跌下来若是真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呢?” 平阳却是扯了穆鸢的袖子抬头看着她,娇声道:”那我母妃可跟你说过,我为何上了房顶上去的?” 穆鸢点点头:”自然是说了的,说你看到了神仙。” 平阳抿起唇角,而后盯着穆鸢的眼睛瞧了瞧,脸上的笑纹又没了:”我看得出,你也跟母妃一样觉得我在发梦,也是不信我的。”说着,有些不高兴的捏着穆鸢的衣角揉来揉去。 穆鸢在心里隐约有个猜测,毕竟昨天玄逸给了自己莲花盏,平阳就说自己看到了坐着莲花的神仙,这前后只怕是有些联系的。可是玄逸那总是一身黑衣,还周身全是黑雾的模样怎么也算不上神仙,哪怕晚上被人瞧见了也只能当做见了妖怪,故而,穆鸢脸上露出了十分真心实意的笑容:”听着是有些玄妙的,可是我光是在李修仪那儿听了一句罢了,平阳你与我详细说说,没准儿那时你的大机缘呢。” 平阳其实很想把事情细细的与人说说,可是宫娥根本不敢与她聊天,李修仪又总是说不可能,根本不听她讲,这会儿穆鸢说愿意听听,平阳自然是欢喜的。 ”我是晚上看到的,那是个穿着道士一样衣服的人,哪怕是晚上他身上也有光亮,长的可好看了,脚底下踩着莲花一样的东西在天上飞。”小姑娘靠着穆鸢,手依然抱着她的手臂,用手比划了个形状,”那个莲花足有这么大,不比这个还要大呢!” 穆鸢伸手握住了小姑娘乱动的手掌,轻声问道:”你说他穿着道士的衣服?” 平阳点点头:”是啊,就是道士的衣服,我看得很清楚的。” 穆鸢抿抿唇角,确定不是玄逸了,那个男人哪怕要出来作妖,也不会给自己换个道士衣服。只不过想来那人穆鸢也是不知道的,故而她只是笑着道:”这倒是新奇的很,我听说有修道之人可以飞升成仙的,莫不是平阳你看到的就是那种神仙么?” 平阳见穆鸢信了,脸上立马出现了欢喜的模样,高高地抬着小脸连连附和:”肯定是的,那么好看,还会发光,不是神仙是什么呢,必然是神仙的。” 穆鸢摸了摸平阳的长发,笑道:”瞧你高兴的,怎么,也想当个小道姑做神仙啊?” 哪知道,平阳竟然朝穆鸢点头:”要是成了神仙就可以飞来飞去,还能看到那么好看的人,我去试试也没什么不好。” ”小公主,你可别,我不过是说笑的,若是你真的当了道姑,让皇帝就就知道是我撺掇的,他非把我扔回到提亚不可。”穆鸢有些哭笑不得的晃了晃平阳的身子。 平阳却是抿抿嘴唇,没有回答,也不知道刚刚说的话是真是假。 穆鸢略略松开了她一些,走到了书架前,而后回头问她:”今儿左右咱们也不出去,倒不如你叫我读书可好?我平时总是去找贤妃娘娘,可她毕竟忙得很,教不了我什么,平阳你能教教我吗?” 这话一出,平阳果然把那个神仙扔到了脑袋后头。 小姑娘直起身子,朝着穆鸢笑着道:”你只管问我,太学的先生可是总是夸我学得好呢。” 穆鸢笑着点点头,而后朝着书架看去。 这会儿的书架每层和每层之间相隔很大,书本并不是竖着摆放的,毕竟现在的书本都是用宣纸装订在一起,柔软的很根本立不住。基本都是将一套书放在一个蓝色的盒子里头,在盒子的外面贴上浅色的纸条,纸条上写上书的名字,然后书架上都是这样的盒子,很少有书单独摆在外头的。 穆鸢细细瞧了瞧,发觉在平阳书架上面的大约分了三类。一种是四书五经之类的,只不过看着就很新,想来平阳市不大喜欢看的。第二种便是小说游记,毕竟平阳年纪小,还是喜欢看这些的时候。而在书架上占据最多地方的,则是各种谋略兵法的书籍,有的盒子看上去都已经有些破旧了,向来就是经常被取下来的。 想到原书中,平阳长大后的英姿风采,自然是巾帼不让须眉的。若不是为了个男人与宋婉言争风吃醋,只怕大周要出一位女将军。 不过穆鸢并不准备让平阳给自己讲兵法,只是取下了一个话本小说,将盒子放到了桌上。 打开了上面的竹制暗扣,掀了盖子,从里面取出来了最上面的一本。 正准备回到软榻上,穆鸢却瞥到了书桌上展开了一幅画卷。 那是一幅看上去就十分崭新的画轴,上面是幅美人立像,穿着鹅黄襦裙,手中拿着蝴蝶团扇,侧立在一处桃花树下,手里扶着花枝,笑容温婉。 这模样穆鸢却是认识的,分明就是御史台凤亭之女凤媛的模样。 她用手指尖轻轻地点了点那美人的面颊,抬头问着平阳道:”这上面的女子倒是好看,你拿着做什么?” 平阳则是咬了口蜜饯,听了穆鸢的问话慢悠悠的回道:”这是凤家的贵女,今儿早的时候我看到瑶儿拿着这个,就要来看了看,她说这是李修仪要送去瑞王府的,我想着可能这就是我未来三嫂就要来瞧了瞧。” 穆鸢微微挑眉,凤媛果真是被柳贤妃看中了。 其实上次柳贤妃请了几位嫔妃来的时候,分明就是相中了杜嫣然和凤媛,她为萧宇承挑选的正妃只怕就是这两位中的一个的。不过无论从哪里瞧,杜嫣然都要更胜一筹的,没想到柳贤妃到底还是选了凤媛。 不管是原书的力量太大,还是柳贤妃自有打算,终究这一步是合上了。 只不过穆鸢是万万不会让这件事情得成的,对她而言,原书中的姑娘都是好的,若不是碰到了那对儿煞星,那个都该活的自在得意的。穆鸢看了眼那画像,微微眯起眼睛。 总归要让这姑娘不进火坑才是。 ”赛金,我今儿个都要在平阳公主这里,你先回去吧,晚上我想吃糖醋鱼,记得准备着。”穆鸢笑着给了赛金个任务。 赛金不疑有他,矮身行礼后便退出了屋子。 而穆鸢却是伸出了手,轻轻地用掌心揉了一下画上女人的脸,那张清秀的容颜竟然自己开始变幻起来,眉眼,唇齿,脸颊,统统在缓慢的变成让穆鸢满意的模样。 待画像上的人变成了穆鸢希望的那个之后,穆鸢笑着坐到了软榻上,将书本放到了平阳的腿上:”平阳小先生,还请教导学生呢。” 平阳笑眯眯的翻开了书页,而后咳嗽两声,做出了十分郑重的神情。 穆鸢瞧上去是听得仔细认真的,只不过时不时的用余光看着书桌上被摊开的画像,嘴角的笑意似有似无。 *** 今儿个正当是董黎轩当值,不过他并没有去巡视,而是站到了御花园后门的地方,扶着腰间长剑,站得笔直,笑容淡淡。 时不时的有宫婢从他面前经过,女孩们都微红着脸掩着嘴唇,互相不知道说些什么,就那么笑着快步离开,是不是的瞧着他一眼,却没有谁敢上前攀谈的。 这位董大人长得好看,脾气也好,但是就是规矩了些,坚决不和后宫之人有任何沾染,宫婢们也不去讨那个没趣。 不过时间久了,自然有要去试一试的,这不,宫婢们就看到一个穿着藕粉色的宫人快步的走向了董黎轩,怀中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 宫婢们嬉笑着等着那个不开眼的小丫头吃瘪,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她们惊得瞪了瞪眼睛,就看到那宫婢与董黎轩说了几句话后,董黎轩居然笑着回应了。宫婢们还想多看一会,不过董黎轩面带笑意的目光扫过来时,宫人们都四散着走开了。 而后,董黎轩就重新看向了面前的宫人:”你把画像给我就是,我自然是会帮你转交给瑞王爷的。” 那宫娥低着头,却是死死地抱着画轴,摇摇头,声音中带着怯怯:”不行的,我家娘娘说了,不能随便给了旁人,让我一定要直接交到瑞王爷手上的。”说着,她似乎小心翼翼的看着董黎轩,道,”大人,能帮我引个路吗?我不认识怎么去瑞王府。” 董黎轩脸上有些无奈,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何李修仪会派来一个这么个新人来跑腿。不过他倒也没有拒绝,脸上依然淡笑着道:”那你跟我来就是了,不过我只把你送到门口,不会进去的。” 那宫娥欣喜地矮了矮身子,道:”多谢大人了。” 董黎轩点点头,先行迈了步子,宫娥跟在他身后,怀里还抱着那画轴。董黎轩瞧着她虽然看着怯怯的,却也是个听话的,便问道:”你叫什么?” 那宫娥忙道:”回大人,奴婢叫瑶儿。” 董黎轩点点头:”你在李修仪处时间可长?” 瑶儿摇摇头。 董黎轩又问道:”那你有没有带上出宫的腰牌?” 瑶儿点点头。 董黎轩有些无奈,看起来这宫娥着实是胆小,连话都不乐意多说的,也就不再难为了她,一时间两人之间静谧无言。 不过在经过御花园时,有个穿着太监衣服的宫人快步往前跑着,似乎是有着很急的事情,只不过在绕过假山时根本没有看前路,竟然是直接朝着董黎轩和瑶儿这里撞过来。 董黎轩微微皱眉,闪了身,而瑶儿却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是吓到了。 幸好那太监及时的转了身子,绕过了瑶儿,也不敢耽搁大步往前面跑去。 董黎轩皱着眉头,他是武官,管的是宫中侍卫,而宫人太监他并没有管教的权利的,不过瞧见这么冒失的倒也是让人不满的很。而后,他看向了瑶儿,问道:”你还好吗?” 瑶儿却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董黎轩愕然的发现,这个宫娥的双眼竟然没有不是黑白分明的,而是纯然的墨黑一片,骇人的很! 董黎轩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眨眼再瞧,就看到瑶儿分明是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一双眼睛清澈剔透,那里是刚刚看到的骇人模样。 ”大人,我们接着走吧,赶紧去送了才好,不然回去我家娘娘要问呢。”瑶儿抱着画,往前走了两步,对着董黎轩道。那张秀气的脸上带着急切,点了胭脂的唇瓣一开一合的。 董黎轩忙点了头,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怕什么,只管告诉自己刚刚不过是眼花了,面前的小姑娘不还是如此么,哪里有变化的。不过心里这般想,可他的步子确实比刚刚的闲庭信步要来得快很多。 跟在他身后半步的女人则是嘴角露出了弧度,咧的很高,看上去鬼魅的很,却用额前的碎发挡住了眼睛,让人看不出表情。那身子自然是娉婷摇曳,犹如水蛇舞动一般,脚步轻飘。 一直到瑞王府前,董黎轩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在女人慢慢地走上台阶迈进大门的时候,董黎轩在她背后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女人背对着他,对着空荡荡的大门做了个口型。 我叫,穆鸢啊。 这五个字,穆鸢没有出声,附身在瑶儿身上的她只是动了动嘴唇,一丝声响都没有。 而后,她却是抱着画轴笑起来,那声音清凌凌的,钻进了董黎轩的耳朵里,七尺男儿却猛地抖了一下,背脊发凉。 再抬头的时候,却是看不到了女人的身影。 ps: 无晴也无雨 为作品捧场了1朵红玫瑰1 谢谢亲支持(づ ̄3 ̄)づ╭?~ 亲爱哒们,蠢作者开了个微博,更新进度会在微博里实时跟进哟~求粉么么哒~ 微博账号为【素鸢_若夏】,链接在这里:" target="_nk"> target="_nk">http://weibo/u/5659026734”> target="_nk">http://weibo/u/5659026734</a></a> 第五十三章 白日见鬼 6100字 穆鸢这是第二次附身,感觉倒是比上一回来的顺畅的多。 微微低了头,穆鸢动了一下自己隐在广袖中的手掌,而后抬头看着前面的婢子,笑着道:”这位姐姐。我是李修仪娘娘宫中的。娘娘让我来给王爷送东西,专门嘱咐了我要交到王爷手上的。” 那婢子瞧着并不是能主事儿的,脸上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情:”这倒是难办了,若是凭着你这么一句话就把你放进去,若是出了岔子我也担待不起。还请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叫常公公。”说着,她就转了身小跑着往里面去。 穆鸢却是站在门里面没有动弹,她能感觉到董黎轩还站在门口并没有离开,穆鸢并不想让董黎轩再看到自己。 倒不是忧心被识破身份,而是单纯的懒得瞧见他。 不多时,穆鸢就看到常远那圆胖的身子朝着自己走过来。她脸上露出了温顺笑意,在常远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盈盈下拜:”奴婢见过常公公,公公万安。” 常远此刻的神情可不似对着尔雅公主时候的和善,那张圆圆的脸上丝毫不见笑模样,只是淡淡的点点头:”我家主子说了。既然是李修仪宫里来的进来便是。不过我家主子现在还有公务要处理,还请你等等。” 穆鸢脸上依然带着笑,道:”奴婢醒的。” 常远似乎挺满意穆鸢的识相,看了一眼身边的婢子:”带她去花厅。”而后,他就朝着一条小径离开了,想来是去接着伺候萧宇承的。 穆鸢则是跟着那婢子去了花厅,也不多话,只管坐在椅子上,手里攥着那幅画卷,神色平和淡然的扶了扶头上的玉钗。待婢子离开,穆鸢把手撂下来,轻声唤了句:”桑罗。” 一道白烟从玉钗之上飘然闪现在穆鸢面前。穆鸢瞧着桑罗,她比以前显得更加真实了些,不像是个影子一般缥缈了,只不过那张脸蛋上却还带着疲倦,似乎是熟睡中被惊醒了一般,瞧着眼睛都是睁不开。 穆鸢知道自己惊扰了她,不过现在的事情她需要桑罗去办,便笑着对着她道:”帮我个忙。然后我便不扰着你了。” 桑罗倒是没有埋怨穆鸢的意思,强撑着精神对着穆鸢点点头。 穆鸢将画轴握的严实了一些,朝她挥了挥手。广袖扫过了桑罗的身子,一层浓郁的黑色烟雾笼罩住了桑罗的身子,看不清楚容颜。 ”你该认识英姿的,可对?”穆鸢见桑罗点头,就笑着道,”你在她窗外说句话,就说宫里有人送了未来王妃的画像来,然后回来就是了。” 桑罗一愣,而后有些不解的看着穆鸢:”喊一句就行?” 穆鸢点点头:”是了,喊一句就行。” 桑罗并没有问穆鸢为何要这么做,现在她在消化那些吃掉的精魄。若是太复杂得桑罗还是做不了的,若只是喊句话桑罗是没问题的。闪身离去,桑罗迅速的隐藏在了树荫的黑暗之中飞身而去。 穆鸢则是自在的坐在屋子里,扶了扶头上的玉钗。 柳贤妃为萧宇承找王妃的事情恐怕是没有告诉那两个瑞王府侍妾的,不过只要有点脑子,英姿也能想到这里面有柳贤妃的属意。而英姿现在已经成了瑞王府的侍妾,自然是要为自己的前途担忧,她肯定是要想知道未来王妃是何许人也,是投其所好还是提早防备,都是要早早准备起来才可以。 不过穆鸢的目的却不是英姿,而是另有他人。 手轻轻的抚摸过了画轴,穆鸢淡淡的笑了笑,喃喃道:”好妹妹,可别让我失望啊。姐姐的大礼,你可要好好收起来才行呢。” *** ”宫里有人送了未来王妃的画像来了。” 这句话,登时让靠在软榻上的英姿猛地坐直了身子。 伺候她的珠儿被英姿的反映吓了一跳,昨儿个被萧宇承幸了之后,英姿就一直在软榻上休息,这会儿猛地坐起,珠儿以为是窗外的人惊扰了英姿,便起了身推开了窗户朝外头喊:”哪里来的到我家主子这里嚼舌头根?也不怕烂了嘴!”不过珠儿左右打量,却没有看到什么人影。 英姿却是喊了珠儿一声:”珠儿,你过来。” 珠儿忙合了窗户快步走到了英姿身边,微微低了头道:”主子,想来刚才是哪个不长眼睛的丫头在外面传话儿呢。” 英姿却是皱着眉头,道:”她可是说了,未来王妃的画像?” 珠儿眨眨眼睛,而后点了头:”是,奴婢也是这么听到的。” 刚才那声音着实不低,主仆二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英姿呆坐着向了半晌,而后直接掀掉了身上的薄被,起身道:”珠儿,跟我去找趟如烟。” 珠儿也不敢多说什么,忙扶了英姿,给她笼上了件薄外衣,二人就出了屋子。 因着英姿和如烟都是一道来的,而且宋婉言看她们都不顺眼,就一道扔去了西跨院。这个院子偏僻,而且也不大,他们住的不过是对门儿的距离,说话声音大一些都能互相听到的。 而英姿走到如烟门口的时候,不等她伸手去叩,门扉就直接左右分开,露出了梅香的脸。 梅香虽然私下里挺不忿,毕竟英姿得了萧宇承恩宠的法子是自家主子如烟出的,最后得了便宜的却是对门儿的那个没脑袋的主子,梅香自然不乐意,而且看着她今天早上回来时候的那个得意样子,也为如烟不值。不过到底是被如烟挑上带来瑞王府的婢子,眼力见儿还是有的,这会儿自然是恭敬的很:”奴婢见过姨娘,姨娘安好。” 英姿点了头,问道:”你家主子呢?” 梅香侧了侧身子让出通道,依然低着头:”我家主子知道姨娘要来,让奴婢在这里候着呢。” 英姿听了这话,心里就知道那个不善言谈却聪明的如烟只怕已经知道了自己心中所想,原本因为早得到宠幸而起翘起来的尾巴这会儿自然是被按下去了,英姿用帕子掩了掩眼角,而后快步进了屋子。 方一进去,就看到侧身坐在椅子上的如烟,她手里正拿着绷子,捏着细针丝线在上面绣着细细密密的针脚。 英姿看她这么从容的样子,几个大步就走到了如烟面前,寻了座儿坐下,微蹙着眉头道:”如烟,你可听到刚刚有人在外面喊了的?” ”听到了。”如烟也不隐瞒,却没抬头,只是一边慢悠悠的刺绣,一边淡淡回道。 英姿看她这气定神闲的样子就有些烦躁:”若她说的是真的,只怕这瑞王府真的要变天了,怎么你还这么自在?” 如烟听了这话便将针扎在了锦缎上,而后将绷子放了下来,一张我见犹怜的脸抬起来瞧着英姿,微微笑了笑:”姐姐你这么焦急做什么?不过就是王妃要来了,早晚也是要来的,这点你我早就知道的,这会儿怎么着急起来了。” 英姿被堵的话音一顿,而后才说道:”知道是知道,可是心里未免还是慌张的。” 如烟瞧了她一眼,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最近府里的事情,如烟虽然没有事事亲眼所见,可是她却是有本事能探听到的。宋婉言虽然是个小气又没脑子的,可是毕竟位分在那里摆着,这后院还是要她做主。不过最近这段日子宋婉言禁足,如烟就把英姿顶了上去,为的也不过是保全自身。 可是如今,不管这个消息是有心人的帮忙或者无意,终究是有了这么个结果的,如烟觉得自己要换个路子了。 撂了茶盏,如烟笑着看向了英姿:”姐姐,你我一同进府,本该是共同进退的,不过我瞧着你得了王爷恩宠,这心里就竟是有些忐忑的,只怕以后姐姐嫌弃了妹妹的。不过这会儿你还能来寻我,想来,我们以后还是能站到一起的。” 英姿忙点了头:”那是自然。我昨天能有福气,不过是得了妹妹指点,不然哪里轮得到我呢。” 如烟笑着点点头,而后伸出了手去,英姿忙握了上去,就听到如烟道:”刚才我听到那个动静的时候,就让梅香出去打听了,确实是有宫里的人抱着个画轴去了前面的花厅,不过王爷没有见她,想来是还在书房没得出空来,不过马上也是要见的。” 英姿脸上立马漏出了担忧:”若是王爷瞧上了,我们......” ”瞧上就瞧上了,左右我们身份卑微,即使来个贵女也是不会拿我们如何的。”如烟伸出了手指,朝着东边指了指,”该担忧的是那边那位,而不是我们。” 英姿一愣,而后道:”你说宋婉言?她现在被禁足了,哪里能知道这些呢。” 如烟却是用手指尖轻轻的点了点英姿的手背,笑容清淡婉约,声音却是略低了几分:”她是禁足了不假,我们却是可以帮她个忙,把这个消息散过去,想来侧妃娘娘是比我慢还记着知道王妃的归处的。”毕竟,她们都知道,宋婉言可是巴望着那个位子不止一日了。 英姿听了这话,略略想了想,她也不是傻得,想了一下就知道了其中关节,脸上露出了笑意:”这样一来,宋婉言定然是沉不住气的,若是她离开了院子,自然会让王爷不喜。”而后,英姿看着如烟笑道,”妹妹果然是智慧无双,这主意真是妙的很。” 假如宋婉言稍微聪明一点,这个主意就不妙了。只可惜,那是个傻子。 如烟这话没有说出口,只是淡淡笑着,朝梅香使了个眼色。梅香矮了矮身子,却是扯了身边的珠儿一道出了门。 ”散消息,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来的快些。”如烟笑着道。 英姿也不疑有他,摆摆手,让珠儿随梅香去了。 不消一刻钟,宫中来人带了王妃画轴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瑞王府,宋婉言自然也听到了风声。 菱角走后,原本的二等丫鬟墨香就被提到了宋婉言身边,得了这个消息就忙不迭的跑来朝着宋婉言邀功。 宋婉言听了,登时火气上涌,直接将手上的药碗摔了去:”怎么?他刚抬了个侍仪,就又要娶王妃不成?” 墨香见宋婉言如此急忙上前,先是用脚踢开了地上的瓷片碎屑,怕伤到了宋婉言,而后才走到了宋婉言的床榻之前。 此时宋婉言脸上的伤口已经被上了药的,正用一块白布裹着半边脸,只不过里面的黑色药膏却是从布里面透出了颜色,着实不太好看。虽然有些心惧于宋婉言已经毁掉的面孔,可是做奴才的能指望的也就是主子了,方才安定了脸色,伸手帮宋婉言顺气,道:”主子莫急,现在只是送了画像,并不知道是否定下。” 宋婉言却是握紧了纤纤手指,眼眶里登时就冒出了泪珠来。 墨香见她如此,生怕宋婉言的眼泪坏了伤口,忙掏出了帕子帮她擦拭:”主子,您可莫哭,这脸上的伤刚刚上了药,若是被眼泪染了只怕是要失了药性。” 宋婉言只当脸上的伤口是轻微擦伤,却也怕落了痕迹,忙收敛了眼泪,捏着帕子,思量一番后便要起身:”随我去瞧瞧,究竟是何人要抢了我的三郎。” 墨香一听这话就着急了,忙拦着道:”主子,王爷不让你随便出去走动,要安静养伤的。” ”我哪里能安静养伤?若不看一眼,我晚上都是睡不着的。”宋婉言却没有听她的,只管又流了眼泪,扯了墨香的袖口,”若是我失了三郎,怕是要比死还难熬。” 墨香听了这话,却是身子一抖。 本来觉得伺候侧妃娘娘是个有福气的事情,可是如今,墨香却看出了不对劲。 这位娘娘的脑袋是不是坏掉了? 不过是来了个正妃,就是抢走了王爷,那以后只怕还要来源源不断的女人,到时候又叫什么呢? 墨香强笑着扶着宋婉言道:”娘娘不必忧心,这阖府谁不知道,王爷最疼惜您了,更何况如今娘娘您怀着小王爷,最是金贵不过,这会儿自然是要安心静养的,若是随便移动再出了岔子,不是要让王爷心疼吗?” 宋婉言却是捂着心口,好似收到了很大的打击一般,声音带着哽咽:”他哪里还记得我呢,以前的海誓山盟不过是空谈,我们的一世一生一双人的盼望也终究是盼望罢了。” 墨香的脸色更加难看,却是不知道要如何劝了。就在此刻,墨香才发现了自己和宋婉言的巨大差距。 不是身份上的,而是脑子。 不过墨香终究是拗不过宋婉言的,只能盼着她过去的时候萧宇承不在,急忙忙的帮宋婉言穿鞋,还拿了面纱来挡住脸面,墨香嘱咐着:”主子,咱们去了看看就成,可要早些回来,若是王爷瞧见您出来了,奴婢的命怕是没了啊。” 宋婉言只是胡乱的点头答应着,手却是捂着自己的肚子,似乎这样就能给他一些勇气一般。 按理说侧妃身边是要有两个近身丫鬟,四个二等丫鬟的,只不过这些并没有人教过宋婉言,而且萧宇承也曾经说过他很厌烦宋璃进出皆是前簇后拥的,故而她来去也只是带着一个近身丫头就罢了。 这会儿,主仆二人避开了来回的宫人,快步往花厅走去。 只不过即使他们注意到了,也不能避掉所有眼睛。宋婉言遮挡了脸面,但是墨香确实有不少人认识的,见到了,自然有人快不去通知了书房里的萧宇承。 不过宋婉言侧妃的名头还在,没人拦着她,却是一路顺顺当当的到了花厅之中。 刚迈步进去,就看到一个宫娥打扮的人坐在椅子上,正抱着一卷画轴,看到了宋婉言,急忙站起,而后盯着她们看,却没说话。 宋婉言顿住了脚步,而墨香见宋婉言不说话,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你见到侧妃娘娘,为何不行礼?” 穆鸢显示打量了一番墨香,而后才笑着盈盈下拜:”奴婢见过侧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宋婉言似乎被这一句喊得回了神,眼睛看向了穆鸢附身了的瑶儿的脸,立马直起了腰:”起身吧,是谁派你来的?” 穆鸢也不隐瞒,直接说道:”回娘娘,奴婢是落雨轩的。” 宋婉言并不是明媒正娶进来的,甚至连采纳之礼都没有。虽然侧妃不是正妻,可是在大周,皇子的侧妃也都是身份不低,纳进来了以后也是要带进宫里转一圈儿,认识一下人的,可宋婉言的来路不光彩,哪怕宋家都直接把她扫地出门,宫中的贵人主子也都懒得看她。 萧宇承自然是知道宫中人的态度,他不想让宋婉言进去受气,而且那时候正好是宋璃怀了身孕的时候,宋婉言的上位手段和时间都极其尴尬,萧宇承索性也就免了这道事情。而宋婉言因为身份不正,平时京城中的贵妇人聚会也甚少有人请她,而宫中也没有贵主子召见,以至于宋婉言到现在都认不清楚宫中各个宫殿里住着何人。 这会儿穆鸢虽然报了宫殿名字,可宋婉言却根本不知道那是何处。 虽然如此,宋婉言却不会张口去问,那样反倒露了怯让人瞧笑话,宋婉言只管装作镇定的看着穆鸢:”我听人说,你带了画轴来?” 穆鸢笑着道:”回娘娘,是的,我家主子让我亲手交到王爷手上的。” 宋婉言听了这话,越发确定这幅画轴就是贵女图,便上前一步急声道:”拿来让我瞧瞧。” 穆鸢这会儿却是没有接着听话,而是抬了头,一双眼睛盯着宋婉言,笑着道:”这怕是不行呢,我家主子让我给王爷的。” ”拿来!”宋婉言那里管她这一套,伸手就要抢。 穆鸢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做出了惊恐的神情,抱得越发紧了。 墨香自小就是王府的家生子,也是见过些阵仗的,这会儿忙一手扶住了宋婉言,眼睛却是看向穆鸢:”我家主子是这后院的主人,不过是看幅画像,有何不可?如今我家主子肚子里怀着小主子,你若是气到了小主子,有个好歹哪怕你有十个脑袋也是不够砍得!” 穆鸢暗自挑了挑眉,心道这个婢子说话倒是条理清楚,心下记住了,而脸上则是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宋婉言看准了时间,直接一把扯过了她怀里的画轴,去解上面的丝带。 只是往往越是着急的时候越是解不开,宋婉言见那两根丝带都被她折腾成了死扣,眼眶里又有了眼泪。 墨香见状只能暗叹一声,上前道:”主子,让我来吧。”而后她用手指挑开了上面的扣子,几下就松开了。而后墨香看这画轴颇长,便拿着它站到了凳子上,而后握着一端,松了手,画轴直接展了开来。 ”主子,看得清楚吗?”墨香偏了头去,却没有得到回应,她忙看向了宋婉言,就看到女人露在面纱外面的眼睛瞪的滚圆。 穆鸢则是气定神闲的站到一旁,眼睛看着画轴上的美人立像,双眼如墨漆黑。 就看到那画像上的女子身姿笔直,站在房檐之下。女人僵硬的站在那里,身后是座房子,房子里面黑洞洞的。而女人怀中唯一抱着的是一个襁褓,小小的一个,被用大红的襁褓裹着,看不清楚眉目。女人的手就好像皮包骨头一般的瘦,死死地抱着襁褓,用力到手背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一般女子画立像之时都要摆出个美丽的姿势,梳着好看的发髻,妆容整齐,寻一个美丽的景致才可,可是画上的女人却是手上什么都没有拿,身上也只是一身如同新丧的素白衣裙,头发披散在肩头,墨黑如瀑,额前的碎发遮挡了额头,而那露出来的脸却是纸一般的白。 但五官却是清楚明白得很,鹅蛋脸,细长眉,一双眼睛杏核一般好看。 看五官,却是和宋婉言有六七分相似的。 只是那双好看的眼睛此刻却是直愣愣的瞪圆了,似乎在死死地盯着前方,因为墨香是站到了凳子上展开了画轴的,那与人一般高的立像上的女人的眼镜,就这么直接盯着近在咫尺的宋婉言,钉子一般。 宋婉言后退了一步,两步,一直到扶到了身后的红木圆桌,她才张张嘴巴,最终冒出来的,是一声模糊的尖叫:”鬼......鬼啊!”扔厅来扛。 第五十四章 宋璃寻恨 6200字 一声尖叫让墨香下意识的扔开了手上的画轴,人则是从椅子上跌了下来,整个人直接摔到了地上,墨香用手肘撑到了地上,只觉得胳膊疼痛难忍。【】蜷缩起了身子拉开袖口。就看到右手的手肘已经被磕破,鲜红的血顺着小臂流了下去。 墨香咬紧了牙齿,用帕子去捂住了,而后抬起头想看看宋婉言,却被东西挡住了眼睛。 挡住她的,是画轴,哪怕她已经松开了那卷画轴,可那幅画依然悬在空中,似乎被什么东西无形中拉扯了一般。 墨香被吓得直接愣住,也顾不得捂住手臂,直接手脚并用的往后退去,直接退去了靠墙的桌子底下,整个人瑟瑟发抖。 而站在画前的宋婉言却是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肚子,瞪圆眼睛,嘴里止不住的尖叫。 可是马上。那尖叫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直接砍断一般没了声音。 就见悬着的画像上面,那栩栩如生的女人瞪的滚圆的眼睛竟然是微微转动了一下,很迅速,在眼眶里转了个圈,而后她似乎捕捉到了宋婉言一般,一双眼睛聚焦在了宋婉言的身上,眼睛上下移动着,最终,定在了宋婉言的肚皮上。 那微微隆起的腹部让女人直接移动了身子,它不仅仅满足于在画中,而是扭动了一下肩膀,脑袋努力的往外面探着。而后。她的脑袋就那么直接从画里面脱离了出来,接着是肩膀,身体,最终只留写了双腿还留在画中。 可是,她探出的上半身却足够贴到了宋婉言面前。 看到一个人从画里面钻出来,这种场景是要比想象来得可怕得多。尤其是这个人的脸色煞白,目眦尽裂,乌黑长发披散在脸上。整个人犹如鬼魅。 而宋婉言心里无比清楚,这张脸的主人早就该死了,早就该在那个午后跟着它肚子里头的孩子一起死了的! ”妹妹,许久不见,你身子可好?”从画中钻出来的女鬼张开了嘴巴,一开一合的对宋婉言说话,声音温柔犹如当初,只不过,在她说话的时候,嘴角一直在缓慢的溢出血液,划过了白皙如纸的下巴,而后顺着脖颈落进了衣衫里面没了痕迹。 宋婉言看着她,想要逃跑。可是她却发觉自己全身僵直,连移动一下眼睛都做不到。 身体,从指尖开始都在颤抖着,宋婉言的手丝丝的抓着身后的红木圆桌,脸上的面纱遮挡住了她苍白的脸色,她对着那张几乎对上她鼻尖的脸颤着声音道:”宋璃,你都死了,你已经死了的......你该是,死了的......”扔史协技。 女鬼歪了歪脑袋,而后裂开嘴巴笑起来,嘴里的血就这么涌了出来,染了她的下颌:”我是死了的,可是我担心你啊,好妹妹,你来王府的时候是那么柔弱可人,我处处为你着想,样样护你周全,现在怎么能不担忧你呢?”说着,女鬼伸长了脖颈,那脖子直接拉出了几尺长,绕着宋婉言的脖子转了个圈,从她的身后探了出来,血红的嘴巴就放在了宋婉言的耳边,声音里都带着血的甜腥味道,”好妹妹,你过得好不好啊,你总说你想念我,要来王府陪我,现在我死了,你会不会想我呢?” 宋婉言害怕的唇齿都在打颤,哪里回答得出来? 女鬼的嘴巴一开一合的,而她的一只手也松开了襁褓,皮包骨头一般的手指上面有着尖利指甲,她举起了手,用指甲缓慢地蹭到了女人蒙了面纱的脸上,女鬼笑着,血又流了出来:”在宋府,你喜欢什么我都让着你,你想要朱钗,我给你,你想要环佩,我送你,你想要美玉,我予你。可后来,你看上了什么?”女鬼一双眼睛盯着宋婉言,”啊对了,你看上了我的夫君,我不给你呢,然后你就抢走了,还抢走了我的命。” ”不怪我,是你自己大出血的。”宋婉言颤着声音,努力的躲闪那长长的指甲。 可是那指甲似乎长了眼睛一般跟着她,根本不曾离开。 对于宋婉言的嘴硬,女鬼有些不满,不过他却是问了另一个问题:”碧荷呢,她在何处啊?” 宋婉言一愣。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站在宋璃的产房外,告诉太医不保大人的时候,那个跪在自己面前的丫头凄厉如同泣血的哭声。 碧荷,宋璃的丫头,在宋璃死了以后就被宋婉言扔去了浣衣房,早就生死不知。 女鬼看着宋婉言的表情,似乎有些哀伤的叹了口气,只是那双眼睛确实猛地往上一翻,只留下了白色的眼珠在眼眶里,直接对上了宋婉言的眼睛,吓得女人几乎要晕过去。 可是她晕不过去,因为女鬼已经伸出了手,一把抓了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往前摁去。 ”好妹妹,下面好冷,我和我的孩子都要被冻僵了。”说着,女鬼的脸凑近了宋婉言,裂开嘴巴说气话的时候犹如厉鬼,声音却依然轻柔,揉着森森阴气,”你说你无依无靠,我让你入了王府,如今我冷的犹如数九寒天,你下来陪陪我可好?” ”啊!”宋婉言一声尖叫,觉得头皮被拽的发麻,而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对上的就是那个襁褓。 鲜红鲜红的,宋璃生出的那个死胎就是被裹上大红襁褓被她让人丢去野外喂狗的。 女鬼把手上的襁褓凑到宋婉言面前,而她自己的脖子则是伸的长长的,依然凑在宋婉言脸旁,脑袋歪成了一个常人绝对达不到的程度,一双混白的眼珠看着被她紧紧摁住脑袋的宋婉言,而后,手上猛地用了力气:”睁开眼睛,你看看,这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宋婉言下意识的睁了眼睛,看到的却是襁褓中一个紫红色的小人儿,眼睛瞪着,双目混黄,而身体则是紧紧地缩在一起,下半身血肉模糊。 ”鬼啊!” 宋婉言几乎喊破了喉咙,奋力的挣扎,头上的朱钗散落一地,青丝散落,而脸上的面纱和遮挡着伤口的棉布也被扯掉了,那涂抹着黑色药膏的伤口赫然露于人前。 女鬼把头缩了回去,而后动了动脑袋,只有白眼球的眼睛重新恢复了黑白分明。 她依然抱着那襁褓,双腿也缓慢的从画中离开,一步又一步,走到了宋婉言身边,手指弯成爪状,朝着宋婉言的肚子而去。 宋婉言捂着肚子翻了个滚,狼狈不堪,头发乱的犹如杂草,可她还是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小腹:”你走开!不要害我的孩子!这是三郎的孩子啊!” 女鬼却是笑起来,眼睛里流出了血一般的泪水:”你护着你的孩子,可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死了,你的孩子为什么还活着!” 女鬼伸了手出来,直接掐住了宋婉言的脖子,把她提了起来。 宋婉言的双腿乱瞪着,只觉得呼吸都困难,就听到女鬼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瞧瞧你的样子,姐姐从小就告诉过你,女孩子最红要的就是一张容颜,可你却把它毁了。这要怎么办呢?瑞王喜欢你这张脸,现在没了,你要如何呢?” 而后,女鬼伸了手出来,微微动动手指,一旁的桌上就又镜子飞到了女鬼手上,她直接将镜子立在了宋婉言面前。 而宋婉言也就这么直直的看到了,镜子中的那张容颜。 右脸白皙精致,左脸皮肉挣裂犹如厉鬼在世! 宋婉言瞬间停下了挣扎,她盯着镜子里头的那张脸,嘴巴张开,而镜子里头的人居然也做出了相同的表情。 女鬼松了手,任由着宋婉言跌坐在地。 她把镜子扔到了宋婉言面前,宋婉言居然就直接爬了过去,拿起镜子照着,而后又猛的把镜子扔出去,厉声尖叫:”不,那不是我,那不是我!” 女鬼却没有理会她,而是冷冷的看了宋婉言一眼。 宋婉言伤口上有淡淡的黑气升腾而起,那是当初穆鸢留着的,也就因为这黑烟,这伤口无法愈合,也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保持着裂开的模样,根本无法改变。 在这黑气散去之时,宋婉言就感觉到了脸上那几乎钻心刻骨的疼痛,血肉挣开的痛苦几乎无法言说,就好似被人硬生生的扯断了脸皮,疼痛几乎扯裂宋婉言的身子。 她张大了嘴巴,却根本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蜷缩在那里,捂着脸,疼得浑身都在抽搐。 女鬼脸上和嘴巴里头的血液此刻却是慢慢的消失了,那张容颜又恢复了干净,未施粉黛,就如同她尚待字闺中之时的美貌动人。 ”你我,究竟何人才是鬼呢?”淡淡开口,女鬼露出了个笑容,就像当初还在宋府的时候,她尚且是那个得意春风的宋家大小姐,俯视着自己的美貌庶妹,”你的脸,和我真的很像。” 宋婉言抬了眼睛,看着她,眼睛里有着怨毒。 她才是京城第一美人,不是宋璃,可是从小送礼就夺走了所有的荣耀。这不公,宋婉言从不认为自己有差在哪里。 只是现在,女鬼显然不是要与她比美的。 只见女鬼伸了手出来,那长长的指甲有现于宋婉言的面前。 宋婉言以为她又要掐自己,呼吸几乎都停止了。 可是出乎她预料的,女鬼并没有走近她,而是笑着盯着她看。那张面皮,干净白皙,一如她活着的时候一般精致好看。那神态总是高高在上的,无论是宋家嫡女,还是瑞王王妃,这个女人总是俯视着宋婉言,带着高贵和不屑一顾。 ”我们的脸,都是很好看的。”女鬼说着,看着宋婉言越发不情愿的脸色,突然笑出了声。她伸出了手去,猛地将受伤的指甲戳进了脸,血肉破裂。 宋婉言几乎忘了疼,看着女鬼的脸,被她自己扎进去,而后女鬼用手指甲割裂开了脸颊,一道裂口就这么出现在了素白容颜上,刚刚还美丽端庄的容颜,瞬间被割裂的犹如罗刹。 女鬼却不甚在意,她划开了自己的脸,而后将指甲从脸上拔了出来,还带出了几丝血肉。她看着自己的手,而后望着宋婉言,笑着,笑的时候脸上更是扭曲:”看,我们现在,更像了呢。” 更像了,那张脸,可不就是和刚刚在镜中看到的,一样么。 宋婉言却呆呆的坐在那里,脸色煞白,指甲几乎刺破了手掌心。 女鬼笑着抱着襁褓来回晃了晃:”真好玩儿呢。” 而襁褓中居然也传出了几声模糊的笑声,婴儿夜啼。 ”你可要好好的活着,千万别轻易就死了,好妹妹,以后我还回来找你的。”说完,女鬼抱着襁褓转了身,直接重新扑入画中。 而就在她消失的瞬间,就听到猛的一声响。 藏在桌子底下的墨香吓得一抖,她是听不到刚刚那些对话的,只能看到猛地摔落的画轴,还有一只似乎发疯一样自说自话的宋婉言。这会儿听到了动静,墨香急忙看过去,就看到房门被从外面踹了开来,进来的,是一身锦缎长袍的萧宇承。 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墨香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跪在萧宇承面前一把扯住了萧宇承的衣角,脸上泪水模糊的,显然是吓得狠了:”王爷,您看看我家主子吧,我家主子她......她似乎发了癔症了!” 萧宇承听了这话,却是直接一脚踹到了墨香的心口窝,把她踢到了一旁。 虽然宋婉言刚做了些疯事儿,可是终究萧宇承是偏向她的,哪里由得一个丫鬟编排宋婉言这个他心中的柔弱可怜的女人呢? 嫌恶的看了眼痛苦的趴在地上的墨香,萧宇承第一眼瞧见的并不是宋婉言,而是地上的画轴。 他弯腰拾起了画轴,展开来看,就看到上面是立于花下的美丽女人,容貌清丽柔和,手上拿着一把团扇,笑容颇为清丽可人。 这人的模样萧宇承是有印象的,是凤亭家的千金凤媛。 刚刚就听常远说,李修仪送来了画像,想来就是自家母妃为自己选的王妃了。 萧宇承现在虽然还没有放弃把宋婉言抬成正妃的念头,却是已经默认了再娶一个继室进来。说到底,女人对于萧宇承而言不过是个生娃娃的工具,一个好看的摆设,除了宋婉言,他谁都不在乎。 萧宇承可以毒死一个宋璃,就不怕弄不掉第二个宋璃。 而且凤家在朝中的势力还是不错的,若是可以结亲与自己自然是有益处的。至于凤媛嫁进来以后日子如何,凤家自然是不会知道,萧宇承也不会让他们知道。 若是穆鸢能看到萧宇承此时的心思,只怕会直接在他的脑门儿上刻一个”渣”了。 不过就在萧宇承想着凤家的事情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人影朝着自己扑过来。萧宇承下意识的往后一躲,他手上的画卷就被抢了去。 萧宇承几乎破口而出就要喊”刺客”,可是他却看到了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拿着画轴,随意撕扯,嘴里还发出了怪异的笑声。 ”你死了,早该死了......宋璃,我现在倒要看看你怎么出来!” 宋璃。 这个名字波动了萧宇承脑袋里头的某根神经,他皱紧眉头,认出了这个声音,这是宋婉言,即使声音有些扭曲变调,可萧宇承还是知道的。 ”你伤还没好,出来乱走什么。”萧宇承一把抓住女人的胳膊,把她拽着转了身,正想说什么,可是在看到宋婉言脸的一瞬间,萧宇承就什么都说不出了。 漆黑的药膏混合着血水,头发蓬乱,满面脏污,还有宋婉言来不及收敛的癫狂神情。 犹如丑陋的厉鬼一般。 萧宇承猛地松开了她,还推了她一把,让女人距离自己远一些,而宋婉言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直接被推得倒在了墨香身上。 本就疼得想要昏死过去的墨香被这么一砸,直接眼睛一翻彻底没了知觉。 ”啊,我的孩子!”宋婉言一声尖叫,刺得人耳膜都在疼。 萧宇承却被这一声喊回来的理智,这才记起来,这个已经容颜尽毁的女人的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 急忙上前一步拉起了宋婉言,萧宇承努力不去看宋婉言的脸,而是用手轻轻地附上了她的小腹:”孩子如何?” 宋婉言好像此时才看到了萧宇承,一把抱住了男人的脖颈,把自己的脸凑近了男人,就在萧宇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直接贴了上去,声音是如同娇花一般的柔弱:”三郎,你可来了,刚刚我被吓的好苦。” 萧宇承脸上的肌肉似乎都僵硬了,根本做不出反映,只是任由着宋婉言依靠着,只是眼睛却是努力的往旁边转动,根本不愿意去看那张面孔。 恐怖如鬼的面孔。 这种反应自然是被宋婉言看在眼里,她猛的反应过来,双手直接捂住了萧宇承的面颊,把他转向了自己,双目瞪圆,里面盈满了泪水:”三郎,你看看我,我还是你的婉言啊......” 可萧宇承给他的回应却是紧抿的唇角,和似乎要呕吐一般的脸色。 宋婉言顿时被激怒了,当一个女人在剧烈的惊吓后,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直接尖叫着用手指甲去抓挠萧宇承的头脸。萧宇承躲闪不及,被直接挠在了脖子上,登时就冒出了血来。 这个地方着实是显眼的很,正值盛夏,穿着的衣服都是低矮领子的,这里的伤口根本遮掩不住,萧宇承都不知道要如何对别人解释这道伤口。 对于男人而言,被自己的女人打了,无论是打了那里都像是被打脸一样严重。 萧宇承一把攥住了宋婉言的手腕,高声道:”你在发什么疯!” ”我疯了!我是疯了,被你逼疯的!”宋婉言尖叫着嘶吼,头发纷乱,犹如泼妇一般。 萧宇承心里有了烦躁,无论他曾经多爱这个女人,却根本无法说服自己任由她为所欲为,尤其是一次又一次的触及自己的自尊。 这就是男人,脸面,比性命还要来得重要。 吵闹,瞬间充满了书房,两人似乎是市井农夫村妇。 穆鸢则是悄悄地走了出来,眼睛望了一下被撕裂的画轴,眼睛一瞬间被黑色覆盖,露出了个笑容。 她抚了抚头上的玉钗,声音轻轻:”宋璃,刚刚出了口恶气,你可开心?” 回应她的,却是耳边的微风,轻轻地吹拂过去,卷起了院子中的点点花香。 *** 穆鸢从瑶儿身上离开后,将昏睡过去的宫娥放到了走廊下的阴凉处,她则是施施然的飘进了落雨轩的西厢房,顺着窗户的缝隙钻了进去。 绕过了绣花屏风,就看到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上的平阳正呼吸安然,睡梦甜美,腿上搭着薄被,手上则是还拿着那本要给穆鸢讲的话本小说。小姑娘睡得很平静,脸偏向一侧,似乎握在谁怀里一般。 穆鸢则是飘到了窗边,一团黑雾猛地钻进了被子之中。 那平整的被摊开在床上的画皮,慢慢地从里面鼓胀起来,那干瘪的容颜慢慢变得饱满而又美丽,手指尖也好看的如同珠玉。 黑色长发,披散在枕头上,美丽的画皮鬼在平阳公主身边成了型,而平阳的脸正正好好的靠在的就是她的肩膀。 穆鸢的睫毛轻颤,而后就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而后,穆鸢将小姑娘抱得紧了些,注意着不去碰触到她受伤的腿,低了头,对着平阳的脸上轻轻地吹了口气。 而后,平阳就微微蹙起眉尖,羽睫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平阳,睡得可好?” 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响在了平阳耳边。在别人怀里醒来的经历对平阳而言有些陌生,她先是呆呆的反映了一阵,而后抬了头,就对上了穆鸢那张未戴面纱倾城绝色的脸。 耳尖,慢慢的红了起来,平阳直接把自己的脸埋在了穆鸢怀里,闷声道:”我......我刚刚不是再给你念书吗?” 穆鸢瞳色深深,嘴角却依然是柔和笑意:”你似乎是累了,靠着软榻就睡着了。想是那副药里头有安眠的东西,就没想着喊你,把你抱来床上好好睡一觉也就是了。” 平阳听了这话颇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穆鸢则是笑着说道:”不麻烦,平阳轻得很呢。” 平阳知道穆鸢在打趣自己,颇有些不依的拽了拽她的袖口,轻声问了句:”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 穆鸢从她手上拿起了那个话本,举起来瞧着,而后,慢悠悠的说道:”一笔黛眉双清目,脱落而成妖媚身。” 笑起来,穆鸢轻轻挽住了平阳的手臂。 ”这写的必然是个美人呢。” ps: 温柔的tomie 为作品捧场了1朵红玫瑰1 谢谢亲爱哒捧场~ 第五十五章 满室氤氲 6000字 平阳年纪轻,腿上的伤比起一般大人来要好的快些,可是李修仪却不愿意让她早早的就下了地。 虽然平阳并非李修仪亲生,可李修仪并无子女,在平阳尚在襁褓之时就抱来养着。从小到大也是百般疼惜爱宠。不然也不会娇惯了平阳那般任性的脾气。也恰恰因为疼宠,李修仪是不希望让平阳因为莽撞落下什么病根了去。 故而十日过去,太医都说平阳无碍,可是李修仪还是禁了她的足不许她离开。 平阳趴在软榻上,手则是拽着穆鸢的袖口,颇为不情愿的望着她:”你又要走了吗?” 穆鸢则是笑着拍拍她的手背:”时间不早了,若是天黑了再回去只怕柳贤妃娘娘要念着我呢,你好好休息,我自然是要来瞧你的。” 平阳也是个懂事的,只是脸上依然十分不情愿的模样。她松开了穆鸢的袖口,可是眼睛却毅然是瞧着对方的:”最近也就只有姐姐陪我说说话了的,我现在出不去,也寻不到人玩儿,母妃又是烦得很,我也不想麻烦她。就是姐姐能陪我一阵子了的。” 穆鸢从一旁端过了蜜饯盘子,从里面捏了一颗放到了平阳嘴边:”我刚才瞧着修仪娘娘心情倒是不错的,过阵子她和其他娘娘不是还要去上香吗?能出了这宫里去,想来是要开心的。” 平阳就着穆鸢的手吃掉了那颗蜜饯,舌头还在穆鸢的指尖上舔了舔,而后就重新把脑袋枕到了手臂上,懒懒的回道:”自然是开心的,只不过母妃现在管理尚仪局,种种都是要操劳的。”说到这里,平阳就有些愤愤不平,”母妃爽朗大方,平时也是不拘泥小节的。却偏偏让她管了这么个琐碎事儿一大堆的地儿,着实是强人所难的很。” 穆鸢却是笑着拿了帕子,擦掉了手上的蜜,听了平阳的抱怨淡淡道:”这总归是皇后娘娘的安排,她会有她的理由的。” ”不过是没人愿意搭理尚仪局罢了。”平阳年纪虽小,可是这其中的弯弯绕却是明白的很,”六局中,有的有权利拿。有的有钱捞,就只有尚仪局,没什么油水还很操劳。我母妃偏偏就被挑中了这个。” 穆鸢笑着拍拍她的手臂:”平阳,话不要说得太过,会招惹祸事。” 平阳嘟嘟嘴巴,却也是不言语了。 穆鸢从一旁拿了一个梳篦,轻轻地通顺着小公主的长发,帮她解开发尾的结,一边动作一边道:”大周的后宫颇为复杂,我是不懂得,不过在提亚,我阿母是后宫唯一的主人,父王没有别的夫人。而许多事情也是要让我阿母来做的。而我阿母会把她看中的事情交给稳妥的人去做,而那些人,往往都是长久平安的。” 平阳听了这话,却是一愣,抬头瞧着穆鸢。 穆鸢却是笑着继续移动着梳篦,嘴唇开合声音轻轻:”我倒是觉得修仪娘娘有些事情做总是好的,这样,自然可以安安稳稳的,也不至于无趣。” 可是平阳想的显然不是这个。 她在落雨轩从小长到大,这就意味着,李修仪从未迁宫。 李修仪其实份位不低,修仪,位列九嫔,除了皇后和四妃便是她了。只不过却只是在这个不大的宫殿中,平时也甚少有帝宠,虽然养育了平阳公主,可是她自己却是没有孩子的。 有些育有皇子的宫嫔,都比不过李修仪的。 可是偏偏李修仪的位子十分稳固,从未收到什么针对,即使李修仪说起话来直来直去也经常得罪人,却没人想着要把她如何。以前平阳不懂得,可是现在被穆鸢这么一说,倒也能想到其中的一些关节。 穆鸢撂下了梳篦,取了发带帮平阳将发尾处系了个结,而后道:”既然修仪娘娘负责尚仪局,想来最近是有些热闹看了?” 平阳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喜,翻了个身,索性把脑袋枕到了穆鸢腿上,仰躺着看着穆鸢道:”快要大选了,热闹是热闹,就是平白无故的又要多几个和我般般大的母妃,着实让人欢喜不起来的。” ”什么大选?”穆鸢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平阳这才记起来这个姐姐是外邦来的,便眨眨眼睛解释道:”就是把漂亮姑娘送进宫来让人选,然后送出去。” 穆鸢听了这话颇有些哭笑不得,这好好的选秀,被平阳一说活活成了逛窑子挑人。 不过这么一提穆鸢也就想起来,这时间恰恰正好到了为萧宇承选择继室的时候,按着原书里面写的,这次选了的是凤家的女儿,不过这次她是万万不会让那个好姑娘被人糟蹋了的。扔投夹血。 心里想这事情,穆鸢的手就轻轻地捏着平阳的耳垂,软软肉肉的手感着实不错。 平阳觉得有些痒,便拉住了穆鸢的腕子,把她的手扯到了眼前,就这么仰躺着看,就发觉穆鸢的手出奇的漂亮。 指尖纤纤,手指修长,皮肤美若白玉。指甲上并未涂染豆蔻,但那粉色很淡,指尖细细的,却很柔软。平阳用自己的手指去勾了她的手指,只觉得穆鸢的手颇为寒凉。 ”平阳,在做什么?” 穆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平阳吓得偏头去看,就看到原本坐直了身子的穆鸢此刻已经是弯了腰,笑着瞧着她,耳边的乌黑发丝从肩头垂下,落在了平阳的脸颊上,痒痒的。 提亚公主笑着捏了捏平阳的鼻尖:”我的手好玩儿吗?” 平阳的耳尖又红了起来,伸手推了推穆鸢的肩膀,然后坐起身来,撑着软榻上的柔软垫子转头看着穆鸢:”姐姐,你笑话我。” 穆鸢则是笑着站起了身,将薄被盖在平阳的腿上,道:”好了,不逗你了,平阳好好休息,过些日子等修仪娘娘安了心,你自然可以和我一道出去玩儿的。听贤妃娘娘说,御花园的池子里新养了几条锦鲤,等你好了我们一道去看。” 平阳听了这话露出了笑脸,朝着穆鸢点点头,又顺手捏了颗蜜饯塞进嘴巴里。 穆鸢则是笑着看了眼赛金,道:”回宫吧。” 赛金跟在了穆鸢身后,随她一道出了落雨轩西跨院。 在经过前厅的时候,赛金问了句:”公主,是不是要去跟修仪娘娘打个招呼?” 穆鸢则是笑着道:”不必了,等过几日自然还有见面的时候的。”说着,穆鸢看了眼外面的日头,对着赛金道,”你撑了伞吧,这日头可是毒的很,若是中了暑气确实不好的。” 赛金打开了手上的桃红绢花纸伞,本想撑在穆鸢头上,却被穆鸢扯了扯手臂,将她一起拉进了伞的下头。 纸伞略略遮挡了一些阳光,却还是挡不住暑气。这会儿正在伏中,连吹起来的空气都是热的,不消一会儿赛金的额角就落了汗。她拿出了帕子擦了擦,而后想要换个丝帕去帮着穆鸢擦拭,却看到穆鸢的脸上干干净净的,一点汗渍都没有,而那淡淡的脂粉整齐明艳,脸颊上的胭脂分外俏丽。 赛金有些惊讶:”公主,你不热吗?” 穆鸢望了望太阳,从伞底下伸出手去。 阳光照着玉白的手掌,可是却根本接收不到丝毫的热度和暖意。穆鸢翻转了下手掌心,指尖轻轻地收拢着。 ”公主?”赛金轻声唤着。 穆鸢偏了头,朝她露出了浅淡的笑意,把手缩回到了广袖里,遮挡的严严实实。而后,她将面纱重新挡住了脸孔,而后大步走出了纸伞。 赛金忙提起裙摆小跑的追,穆鸢却再没有回到纸伞的阴影下。 ”公主,当心暑气!”赛金喘着气道。 穆鸢则是喃喃道:”我很冷的,哪怕只是瞧瞧,也能和暖些,也好。” *** ”时候到了。” 这两个字钻进董路耳朵的瞬间,他就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夫焉倒是没想到董路可以坚持这么长时间,毕竟董路年纪不大,而且看上去身量不足,身子单薄的,夫焉早以为董路不过几日就会坚持不住,哪里知道他扎马步从一炷香,到现在的两个时辰,居然都咬着牙齿忍了过来。 这倒是让夫焉高看了他不少,走到了董路身边,伸出了手去直接拽着董路的腰带,就像以前扛着赛金一般把董路扛在了肩膀上,往屋子里头走。 董路却没有像是赛金一般挣扎,而是直接松懈了力气任由着夫焉动作。 夫焉进了屋子,将董路放到了红木圈椅上,而后倒了杯水递给了他。 董路接过来,道了声:”谢谢。”一饮而尽,眼睛却是看着夫焉道,”你让我坚持两个时辰,我做到了,是不是可以学武功了?” 夫焉则是站在他身侧,听了这话脸上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学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要打好了根底才可以学的。这不过是十数日的时候,你尚且走都不会,怎么学跑呢。” 听了这话,董路就觉得没戏了,被晒得红通通的脸蛋低了下去。 在一旁帮雪盏簪着发髻的珠云瞧见董路这个样子颇有些心疼,她如今已经是二十有七,算起来她比夫焉还要大些,平时就喜欢照顾人的脾气,这会儿瞧见了董路失落的小模样自然是心疼得很。【】 将最后一根绒花簪到雪盏发间,珠云走到了夫焉身边,脸上带着笑,颇为温柔宽和的模样:”夫焉大人,我瞧着董路这些日子很认真,而且也是刻苦的,虽说武艺难学,可是总是有简单的吧。这天天让他扎马步也是瞧着挺无趣的,倒不如教他些容易的,学习也要兴趣不是么。” 董路听了这话忙点头,满脸希冀。 夫焉似乎是听进去了珠云的话,思量一阵,而后看着董路道:”内功心法颇为难学,我明儿个教你套普通的指法,你先练起来就是了。” 董路刚刚还满是落寞的脸上登时有了光亮,一双眼睛似乎都在发着光,都说不出话来了,只管连连点头。 珠云瞧见他这个样子也觉得欢喜,又帮他倒了杯水,眼睛却是看着夫焉,道:”夫焉大人心真是善呢。” 夫焉闻言瞧了她一眼,正正的就对上了珠云含笑的眸子,一愣,接着转开了眼睛开口道:”公主就要回来了。”说完,就站到了门口,直挺挺的,身姿挺拔而容貌俊秀。 这话似乎也提醒了屋中的其余三人,这段时间穆鸢都是去陪着平阳公主的,约么就是这个时候回来,倒也能猜测个大概。 董路喝干净了茶水,拍拍袖子起身快步走到后面的茶房里准备茶点,珠云则是收拾好了桌子,回身拽了拽雪盏:”我要给公主准备沐浴的物件,雪盏,你去小厨房看看,厨娘煮的凉汤可好了,若是好了就盛起来,将坛子放道辘轳的桶里头沉进井水里,等晚些时候摇上来给公主喝了降暑。” 雪盏眨眨眼睛,而后有些欢喜的问道:”凉汤?我没喝过呢,好喝么?” 珠云听了这话脸上登时就出了些无奈的神情。 她与雪盏是在太妃处认识的,那会儿珠云就知道这个小姑娘长了副好看的脸,瞧着乖巧机灵,其实最是天真率性不过。以前太妃性格严肃,雪盏有珠云管束着倒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可是自从来了穆鸢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雪盏特别对了穆鸢的眼缘,倒是特别宠着些,雪盏要什么就给什么,尤其是在吃食上头,雪盏总是嘴馋得很,穆鸢却是从来都不阻拦。 就连前阵子那外邦进贡的芒果,多么珍惜的东西,哪怕是柳贤妃娘娘都只有四个,看重了穆鸢才分来了两个,却都被穆鸢为了雪盏的肚子。 这不,听到了凉汤雪盏又打起了歪主意。 但珠云却不像穆鸢那般骄纵着她,伸手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可别偷着喝了,若是让公主知道,难免是要罚了你的。” 不过雪盏脸上的无所谓的申请显然是让珠云无可奈何,毕竟她自己也知道,哪怕穆鸢知道了雪盏偷喝了东西,也不会拿她如何。 于是,珠云就换了个法子:”那凉汤虽然是好物件煮出来的,可是热的可是不好喝的,必然是要放凉了才行。你现在若是不去,今儿太阳落山前定然是凉不了的,想喝定然是要等明天的。” 小姑娘听了这话,急忙的就跳了起来,忙不迭的跑出去,头上雪白的绒花一颤一颤的,就好像一对儿毛耳朵一样可爱。 珠云抿唇笑了笑,摇了摇头,就去了内室准备浴桶和干花瓣。 这花瓣也是有份例的,珠云在宫中时间久了自然是知道如何处理,便将半干了的花瓣摊开,从里面挑出泛黄的到一旁,准备晚些时候撵了做香薰,把其他完整的花瓣放进竹篮子里。侧身坐在浴桶边上,挽了袖子伸手试了试里面的温度,觉得温度合适,便将竹篮子里头的花瓣一把把的撒进去。 轻轻地拨了一下水面,珠云起身,将一个木头盖子盖到了浴桶上,闷着里面的干花瓣,算着时候等穆鸢回来时,打开来,必然是满室馨香。 准备好了,珠云擦干净了手,就快步去了外间屋。 这会儿雪盏已经和董路在一起收拾茶具了。不过董路是在摆放茶盏,而雪盏是在偷偷捏着碟子里头的桃花松子糕往嘴巴里面塞。 珠云见状忙走过去,伸手拍了下雪盏的后背:”公主快回来了,你怎的还在吃?” 雪盏回身瞧见珠云,脸上丝毫没有惊慌,反倒是露出了个笑,闭着嘴巴咀嚼着,见珠云还要说话,索性直接捏了一块糕点直接塞进了珠云的嘴巴。 珠云瞪着眼睛看她,雪盏则是呜哝着说:”你可赶紧吃,若是让公主知道,难免是要罚了你的。” 这话听得可是十分耳熟,分明就是珠云刚刚说出来告诫雪盏的。珠云用帕子掩着嘴巴,蹙着眉尖,用另一只手捶了雪盏一下。 雪盏倒是浑然不在意的笑着,珠云本就舍不得用力,无非是气她玩闹,女人的拳头也就是绵软无力的很,雪盏笑嘻嘻的接下了,却是马上走到了珠云身边,抱了她的胳膊:”好姐姐,你可别恼我,我跟你逗着玩儿呢。” 珠云这会儿也咽下了嘴里的糕点,瞧着她道:”下次不许胡闹。” 雪盏笑着应了,可是分明是没听进去的。 这时候,夫焉咳了一声,屋里的人都收敛了脸上的神情,而后就看到穆鸢迈步走了进来,众人皆行礼道:”公主福安。” 穆鸢自然在远处就听到了里面的交谈声,想也知道又是雪盏这只小狐狸惹到了珠云。不过穆鸢也不点破,只做不知,笑着点点头:”起了吧。”说着,坐到了椅子上,”外面的日头真是大得很。” 董路很有眼力见儿的奉了茶,而后就退到一旁。 穆鸢的眼睛却是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儿,笑道:”最近学武学的可好?” 董路没说话,只是用眼睛看着门口的夫焉,夫焉便转了身过来,道:”回公主的话,他态度勤勉,学得极快。” 董路听了这话,脸都红了起来,瞧着就是有些兴奋的。 穆鸢见状,却是一笑,董路哪里都好,就是这脸皮太薄了些,动不动就红了,不过或许是因着这个也分外好玩儿呢。 喝了茶,穆鸢就起身准备沐浴了,往常她都是让赛金伺候的,不过这次却是让赛金先去休息,毕竟她是鬼不怕寒暑,可是赛金却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这一来一回的日头可是很难熬的。 进了内室,穆鸢合上了门,将外衫挂到了衣架上,只穿着锦缎轻纱的襦裙绕过了屏风,掀开了浴桶上的盖子。 而打开的瞬间,就闻到了扑鼻香气,满室氤氲。 穆鸢脸上带了笑,她自然知道这些都是珠云准备的。 按道理说,穆鸢从后世穿越而来,最开始是喜欢什么都要自己去做的,可是后来随着身边伺候的人越来越多,事情越来越周到,穆鸢道是分外懒得做些什么了,倒是学会了如何享受。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这人堕落也就是一下子的事情呢。 不过,既然能舒坦的过日子,穆鸢也没有理由拒绝。 慢慢地解开了襦裙腰上的锦带,而后松开了裹胸的缠布,穆鸢直接褪掉了身上的衣物,将衣服随意的扔到了外面的竹筐之中,而她自己则是身子飘起,悬在了浴桶之上。 而后,也不试温度,穆鸢就直接把自己沉进了温热的水中,打散了花瓣朵朵。 按道理说,穆鸢本身是鬼,只有这幅画皮罢了。若是真的想洗澡,其实直接把画皮扒下来洗一洗就可以了。 不过穆鸢想了一下那个情景,觉得跟洗衣服一样洗这身皮囊的情景着实有些好笑,故而就老老实实的沐浴了。只不过她却注意着不会让水沾染到脸上,虽然用黑色描笔画出来的五官不会轻易地被水洗掉,可是脸上的胭脂却是会被弄坏的,穆鸢可不想多了那么多麻烦。 仰躺在浴桶中,穆鸢的长发披散,双手捧了水,慢悠悠的往前泼去,就看到被泼到了的花瓣四散而开,聚在一起,又散了开来,而花香的味道也因为这一番移动而又浓郁了些。 穆鸢脸上露出了笑容,就这么简单到幼稚的举动,却让女人觉得单纯的欢喜起来。 有时候有颗人心,也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细致的观察着自己身上的皮肤,确定没有丝毫破损。这话皮可不比衣裳,缝补可就是难看的很了,穆鸢总是要确定一下它是否完好无损。 不过就在穆鸢举着手臂瞧着时,却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我说过让你换个大点的浴桶,怎么没听?” 穆鸢一愣,而后就捂着胸猛地坐到了浴桶里,只留了脸在外头,转了身去看。 就看到男人头戴玉冠,一身宽大玄袍,单手撑着墙壁正脸带笑意地看着她,对上穆鸢的眼睛时道:”数日不见,卿卿可好?” ps: 肖白白 为作品捧场了10个魔法币1 ?g__________ 为作品捧场了1朵红玫瑰1 谢谢亲爱哒们捧场!爱你们喵呜~o(≧v≦)o~~ 第五十六章 水晶铜镜 6400字 穆鸢把自己的后背贴在浴桶壁上,瞪着眼睛看着玄逸。 女人心里其实很明白,这身画皮都是玄逸给的,对于玄逸自然没什么好遮遮掩掩,可是终究穆鸢有一颗属于人类的心脏。哪里愿意随便让这人看了。 此时穆鸢无比感激珠云把花瓣洒在了浴桶里。能挡住水下风光,这个月定然是要给珠云涨月钱的。 玄逸对于穆鸢的反映显然觉得有趣得很,他扶着浴桶的边缘,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瞧着穆鸢道:”似乎我来的时间不大对。” 穆鸢则是看着他,眉尖蹙起:”鬼王大人明鉴,着实是不大对,倒不如你先出去坐坐,等我收拾停当了?” 玄逸却是一双眼睛仔仔细细的瞧了穆鸢几眼,笑着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上一次让你换个大点的浴桶,现在怎么瞧着还是这个,着实是小了些的。” ”这不过是我一个人用,哪里要那么大。”穆鸢直接回了嘴,可是话说出了口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就看到玄逸脸上再次露出笑意。这才知道自己刚刚的话有多歧义。 不过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了的水,穆鸢自然是不愿意收回来的。 见玄逸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穆鸢左右瞧了瞧,先是伸了手去将水面上的花瓣扬起来,在玄逸微微扭头的时候便伸出了手去拿过了一旁矮凳上面的干净衣衫,纵身而起,也不擦拭身上的水珠就直接将衣裙裹在身上,抓着衣领立在屏风旁边瞧着玄逸道:”若是鬼王大人想要沐浴,还请等等,换了水再说。” 玄逸在刚才水花飞溅的时候下意识的抬起了胳膊,用广袖遮挡了脸,在听到穆鸢说话后才撂下了手臂。瞧着穆鸢,信步走了过去。穆鸢后退两步想要躲闪,却被男人直接揽住了纤细腰肢,带到了软榻之上。 玄逸坐着,纹着银丝的广袖披散在软榻之上。 穆鸢伸了手去推他,却被那人直接拽倒,直直的就枕到了玄逸的腿上。 这种姿势穆鸢是熟悉的,毕竟就在不久之前。平阳那丫头就是这么躺在穆鸢腿上的。只不过现在穆鸢成了躺着的那个,一双桃花般的眼睛直直的往上看着玄逸的脸,四目相对时,穆鸢总算明白了为何平阳会红了耳尖。 毕竟这般接近的距离,呼吸可闻,似乎这个男人只需要弯下脖颈就能亲到她的嘴上一般。 玄逸好似抚弄宠物一般拆掉了穆鸢头上的钗子,手揉着她还带着水气的长发,慢悠悠的说道:”本来早就想寻你,不过瞧着你和一个小丫头玩儿得开心,就没出声。” 穆鸢眨眨眼睛,伸手握住了玄逸的手掌:”你跟了我很久?”听这句话的意思,分明是在自己还在平阳那里的时候玄逸就已经在了的。 玄逸也不挣脱,而是反手将穆鸢的手收拢在掌心。脸色淡淡的:”也算不得久,只不过是你修为不足没察觉到我罢了。” 穆鸢在修为方面从来不和玄逸争辩,毕竟这是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鬼,而自己那一点点的法力都是从玄逸这里借来的,那里谈得上修为? 玄逸见穆鸢沉默,就握着她的手时不时的揉捏一下,脸上却是带了微微笑意:”你在修炼想来也是来不及了的,倒不如奉承好了本王,没准儿,以后本王欢喜了与你双修,到时候你自然不用担心修为问题了。” 虽然穆鸢并不懂得鬼如何修为,可是双修这个词儿她可是知道的。扔讽呆血。 穆鸢为了报仇,找玄逸接了不少东西,而且也没有拒绝他的亲吻,可这并不意味着这个家伙可以没事儿就耍流氓。 当了鬼还要被他调戏,未免窝囊了些。 一双桃花眼瞥了玄逸一眼,穆鸢脸上扯出了个似笑非笑的神情:”若是玄逸大人对着这副只有皮囊没有内里的身子下的去嘴,我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玄逸自然是听得出这句话里头的恼火,他也不生气,只是笑着道:”反正最终都会到那么一步,你有个心理准备也就是了。” ”什么?”穆鸢一愣,似乎没有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玄逸倒是好脾气的解释给她听,脸上依然是那种若有若无的清淡神色:”人类情爱我不懂,而你不信,不过日子长久,总归是要找个伴儿的。”而后,玄逸端详了穆鸢几眼,脸上露出了笑,”你不错。” 穆鸢愣了几秒,才将这句话转换成了自己理解的语言。 鬼王大人活的太长了,想要找个鬼陪着,自己就很荣幸的中了选。 是不是该感激涕零? 只不过玄逸的话却与穆鸢想的不谋而合,这里的日子着实难熬,恨根本不能撑下去一颗人类的心灵。 他不死,我不灭,着实是天作之合。 穆鸢脸上露出了个假笑,直接伸出了手去,一把拦住了玄逸的脖颈,把他往自己这里拉来。玄逸没想到刚刚还不情愿的穆鸢为何现在如此大胆,猝不及防就被穆鸢拽了下去,而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碰到了,而后,就听到很响的一声。 ”啵。” 穆鸢松了玄逸之后,就盯着玄逸脖子上那个朱红的唇印微笑,而后,伸出手指揉了揉玄逸眉间的褶皱:”上次你占了我便宜,这次我还你一个,扯平了。” 玄逸不用看也知道穆鸢做了什么,用手去摸了摸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手红色的胭脂颜色,唯我独尊惯了的鬼王看着穆鸢,低声的道了句:”放肆。” ”你要拿我做伴儿,自然是不能怪我的。”穆鸢却是丝毫不见害怕的,看着玄逸,笑的妖媚。 玄逸突然有些怀念当初那个哪怕他说话大声些都会发抖的女人了,如今这个,着实是大胆又放肆。对着枕在自己腿上的女人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玄逸才道:”既然你答应了,那以后就和别人远着些才是。” 穆鸢弯起唇角,倾城的容颜上尽然是妖魅神情:”我一直是守身如玉的,鬼王大人。” 玄逸则是笑着用手指尖摁住了穆鸢的嘴唇,淡淡道:”那便好了,以后莫要让本王看到你与别人同榻。” 穆鸢眨眨眼睛,而后,伸手拿开了点着自己嘴巴的手,似笑非笑:”你莫要告诉我,刚刚你这般一番折腾,就是因为我和平阳睡过一个午觉?” 玄逸则是斜睨了她一眼:”自然不是,本王可是看得出来你以后要做什么,但是无论如何,不许任何人进你的身。【】” 现在,穆鸢确定玄逸就是恼了她和平阳睡在一处了。 大抵是他觉得自己上次亲了自己,就觉得自己成了他的,所以不许别人碰吧。这个癖好怎么跟动物似的,护食一样。 只是没想到,男人也就罢了,平阳一个小丫头也能让玄逸不高兴。 穆鸢心里虽然想得通透,可是玄逸的话分明是在给自己找台阶,穆鸢自然也不会不识相的点破,只管笑着道:”就知道我这么点小心思是逃不过鬼王大人的眼睛的,既然应了你,我自然会遵守的。” ”玄逸。” 穆鸢一愣:”什么?” 玄逸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本王允许你叫我的名字。” 穆鸢也不多想,从善如流的笑得眯起了眼睛,道:”玄逸,这名字可是比鬼王大人那四个字好听多了。” 玄逸见她这般轻巧的就改了口,微微弯了弯唇角,不过马上就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神色。 男人用手轻轻的擦掉了脖颈上的胭脂唇印,而后看着指尖上的鲜红色,伸出舌尖舔了舔,而后淡淡道:”和你嘴唇的味道一样。” 刚刚妖媚无比的画皮鬼此刻躺在男人膝上,看着他做出这番动作,说了这么一句话,却是直接红了脸。 一瞬间,玄逸在穆鸢眼里就变得可口起来。 不过她并没有让自己的模样暴露在玄逸的眼中,而是拽着男人的手臂坐起了身,赤着脚站到了软榻旁的柔软毯子上,嘴里轻声道:”自然是一样的,不过都是胭脂的味道罢了。” 玄逸偏头看过去,就看到只穿了白色衣裙的女人在起身时不经意的松开了抓着衣领的手,丝质衣衫从细腻白皙的肩膀滑落,背对着玄逸时却是露了背对着他的。 脖颈修长而又白皙,背脊中间的弧线柔顺美好,而乌黑青丝更是衬得肌肤白皙如同美玉。 穆鸢似乎感觉到了玄逸的视线一般,偏头瞧了他一眼,而后不紧不慢的收拢了衣衫,将腰间的带子系上,转了头去对着玄逸时已经是将一切风光遮掩的严严实实。就这么赤着脚慢悠悠的走到了梳妆台前,穆鸢降到扣着的铜镜竖起来,看着里面模糊的自己,颇有些不满。 玄逸也起身,站到了穆鸢身后,看着镜中女人朦胧却依然明艳的五官,细细打量了以后道:”这次你没有偷懒,只是画的不甚好看。” 穆鸢却是看着铜镜,用手敲了敲镜面:”我从里头甚至看不清楚自己的长相。” 玄逸听了这话,从穆鸢身后伸出了手去,在铜镜上微微一扫,就看到镜面上面迅速的有结晶一般的东西迅速聚集起来,迅速爬满了整个镜面,接着,原本模糊的铜镜就被一层坚硬的晶体覆盖,平滑光泽,穆鸢往上面看去,看到的就是一张倾世绝色的容颜。 穆鸢愣了愣,伸出了手去轻轻地抚摸着镜子,描画着镜中人的长黛眉,桃花眼,明艳的大红双唇。她从一旁拿起了胭脂盒子,从里面挑了一抹,轻轻的涂抹在了脸颊上。 俏丽若三月之桃。 玄逸站在她身后,看着女人一番动作,淡淡道:”你喜欢这张容颜,可对?” 穆鸢闻言,从镜中看着身后的玄逸,巧笑倩兮:”自然是了,这般美貌的容颜,有谁会不欢喜呢。” 玄逸闻言,那双眼睛却是幽深了几分,他弯了腰,看着镜中的穆鸢,声音低沉磁性:”本王,也是喜欢的。” 穆鸢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你当然喜欢,若非如此,又如何会画出来呢。” 玄逸闻言轻轻笑了笑,却是攥住了穆鸢的腕子。 穆鸢手上还点着胭脂,看着被玄逸拉起来的手腕,就看到雪白皓腕上缓慢的浮现出了一朵黑色莲花。玄逸将他刚刚从颈子上蹭到了指尖上的红色胭脂点在了那黑色莲花之上,就看到原本黑如墨色一般的莲花变了颜色。 明艳如同桃花瓣一般的红色,涂染在了皓腕之上,犹如花钿一般美丽精致。 穆鸢瞧着,在玄逸松开她后女人将腕子举到眼前看着,而后用指尖点了点,那胭脂却没有掉落,而是好似长在上面一般。 而原本在穆鸢不动用法力之时就会消失的莲花痕迹,这会儿却也没有再消失过,而是就这么浮现在了皮肤之上,艳如桃李,悄然盛放。 ”你似乎很喜欢莲花的,这个是,那个莲花盏也是。”穆鸢说着,昂头看着玄逸。 玄逸却是看着镜中女人的脸,淡淡道:”那莲花盏并不是我的物件,只不过是旁人送予我的,我便给了你罢了。” 穆鸢闻言,突然记起来了让平阳跌下来的理由。 我是晚上看到的,那是个穿着道士一样衣服的人,哪怕是晚上他身上也有光亮,长的可好看了,脚底下踩着莲花一样的东西在天上飞。 穆鸢神色不变,脸上的笑容明艳非常:”却是不知这莲花盏来于何处呢?” ”你探听这个做什么?”玄逸似乎并不愿多言。 ”这物件如今在我手上,若是不知道来源,我怕是心里担忧呢。”穆鸢昂着头,那张脸上自是娇俏可人的,”与我说了,也让我安心不是。” 玄逸依然没有说出那人名姓,只是说了句:”你们早晚会见到。”便不愿在开口。 穆烟知道强求不得,也就笑着不再问了,只是心里却笃定这莲花盏原本的主人就是平阳看到的那个可以御物飞行的道士。 手里拿起了描笔,慢慢地描画着精致容颜,穆鸢神情认真又安然。 外面天色渐晚,在夕阳落下最后一抹余晖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赛金的声音:”公主,晚膳准备好了。” 穆鸢眨眨眼睛,撂了手上的描笔,回头就看到烛火药业中,门上应着一个女子的侧影,瞧这一条粗直发辫就知道是赛金了,而后穆鸢便朝着门外道:”先摆上吧。” ”是。”说完,烛火映着的影子慢慢褪去。 穆鸢偏头看了眼坐在一旁品茶的玄逸,弯起眉眼笑道:”我要出去了。” 玄逸撂了茶盏,一双狭长眉眼看着她道:”那我便走了,你进出皆要当心,如今你身边伺候的人多了,若是被看出一星半点儿,那他们的命可就是留不下的。” 穆鸢点了头,道了句:”知道了。”而后就看着玄逸又化成一道黑烟顺窗而去。穆鸢则是起身走到了窗边,手里拿着帕子,对着那飞去的烟气挥了挥手,脸上带着娇媚笑意。 只不过待她回到梳妆桌前时,脸上的笑却是淡了。 望着镜中的容颜,穆鸢用手再次抹上了光滑的镜面,而后,露出了个浅笑。 起身,走到门前开了门走了出去,扬手便熄灭了屋中的烛火。 而初升月亮的光亮顺着窗子流泻而入,照亮了一方天地,那明亮的镜子也被照亮。 镜中,一张娇俏容颜留在那里,并没有因为穆鸢的离开而消失,而是留下了那里,自顾自的笑着,对着满是漆黑寂静,兀自笑得甜美欢欣。 *** 一大清早,月娘就来到了甘露殿偏殿,正正赶上穆鸢撑着桃红色的绢花纸伞站在廊下,瞧着夫焉指导董路练武。身边自有宫娥掌扇,消散暑意。 穆鸢今日穿的并不是她喜欢的大红衣裙,而是一席逶迤及地的桃红色潘金如意纹宫裙,外面笼这一件并蒂莲浣花薄纱,浑圆的肩头若隐若现。撑着伞的穆鸢带着笑意立在那里,时不时随着夫焉和董路的移动而前后走上几步,行动时,腰间的素色丝绦微微飘逸,及腰长发丝顺如瀑。 月娘以前就见过了穆鸢的容颜,自然是知道这位小公主着实是为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只是今儿个却是头回见穆鸢穿着大周衣裙,倒是与穿着提亚服饰时候的张扬奔放不同,这会儿却是宛然一副柔美姿态,眼角眉梢自有一番风流。这让月娘一时间站在了门口,没有进去。 而穆鸢却是眼尖的发现了月娘,脸上带了笑意,偏头对着身边的珠云道:”怕是月娘怕夫焉他们练武磕碰了她,你去迎一下。” 珠云撂下了手里的团扇放到雪盏手上,矮身应是,而后顺着长廊走到了门口。 穆鸢并没有往那边看,而是依然撑着伞瞧着院中。 如今,董路每天也是要在扎马步上耗费个把时辰,不过倒也不光是这单调的事情,夫焉也会教他一些指法和掌法。这会儿,董路就站在夫焉身边,神色严肃的练着掌,神色认真,哪怕额角流了汗都不自知。 穆鸢见状,问着身畔拿着扇子的赛金:”你瞧着,董路能成武林高手吗?” 赛金眨眨眼睛,扇扇子的动作微微顿了顿,似乎在很仔细的思考这个问题,而后赛金重新恢复了掌扇的动作,嘴里道:”是不是高手我不晓得,但是他必然会变得厉害的。” ”你对他倒是有信心。”穆鸢笑道。 赛金却是点点头:”我小时候就认识夫焉的,他在董路这般大的时候可没有这么认真。” 穆鸢倒是不知道赛金和夫焉是大小相识的,不过想来他们以前相处那般放得开也是因此罢。 这时候,月娘已经跟着珠云顺着长廊而来,走到穆鸢身侧,月娘笑着行礼道:”奴婢见过公主,公主万安。” ”行了,咱们这天天见面的,每次你都要说这么一句话,你不烦我还觉得耳朵长茧呢。”穆鸢笑着将手中的纸伞交给了珠云,珠云收拢了站到一旁,而穆鸢则是坐到了长廊下的长椅上,看着面前的月娘道,”今儿你来的倒是早,怎么,可是贤妃娘娘有事情寻我?” 月娘笑着道:”回公主的话,奴婢来是带贤妃娘娘一句话,问问公主是否愿意陪同贤妃娘娘一道去城外清凉寺上香?” 穆鸢倒是没想到这等好事也会落到自己头上,闻言,哪里有不愿的,自然是笑着应了:”那真是好极了,当初我就听着贤妃娘娘说要去上香,我还心馋得很,想要跟了去,就是怕劳烦了娘娘故而没敢提了,这回倒是极好的。” 月娘听穆鸢答应,自然是笑着点了头,道:”大约的行程是申时一刻出发,那会儿也是凉快些的,到了清凉寺先暂住一晚,第二日上头一炷香。” 穆鸢听了,问道:”娘娘要住几日?” 月娘回道:”约么三日,娘娘说圣上特别披了这段时间,让宫中各位主子出去松快些,咱们娘娘和李修仪、孟婕妤、木才人是第一批去的。” 穆鸢心里有了计较,便笑道:”你回去回了娘娘,就说我定然按这时候去寻她的。” ”是,也请公主早作准备。” ”你且慢行,今儿早上珠云做了一些饼饵,我吃着不错,正巧你带些给了娘娘。”说着,穆鸢对珠云道,”珠云,去带一些拿食盒装了让月娘带回去。” 珠云笑着应了,回身去准备,而月娘也不多说什么。 每次来这位尔雅公主总是会让她带些东西给柳贤妃,而不是直接给银子赏赐,这倒还十分契合月娘的心思。毕竟主子赏赐奴才总是有些忌讳的,尤其是她这样的近身宫娥,轻易不能收的。这般带了东西回去,柳贤妃自然是会给她一些赏赐,这般拿着也不烫手,还能让主子欢欣,自然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提了食盒,月娘离开了甘露殿偏殿,穆鸢却没有继续去看夫焉和董路习武,而是看着身边的三个宫娥。 赛金是跟她时间最久的,珠云稳重,雪盏知根知底,这次带谁去倒是让穆鸢有些犹豫。 细细思量了一番,穆鸢心理中就是有了计较。 无论如何脾气,终究是姑娘,这带谁不带谁心中都难免吃味。以后时候还多,不过这会儿珠云和雪盏刚来,赛金又是个跳脱脾气,若是之间出了嫌隙未免不美。 故而穆鸢站起身来,转头对着院中的两人道:”你们过来。” 夫焉和董路听了这话,便收了身形,一前一后的走到穆鸢面前,行礼道:”公主福安。” 穆鸢点点头,眼睛先是在敷衍脸上转了个圈儿,而后定在了董路那张被日头晒得有些发红的脸上,笑着道:”瞧着你练武勤勉,想来也是不好间断的,这次便跟着我去,也正好随夫焉一起,不至于让你荒废了这几日。” 这句话说得有缘有由,几个姑娘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心里有些失落不能出宫玩耍。 而董路那张脸则是露出了欣喜地光彩,对着穆鸢那张含笑的倾世容颜,大声道:”谢公主!” 穆鸢瞧着他,手指在帕子上转了个圈儿,但笑不语。 ps: 无晴也无雨 为作品捧场了1杯葡萄酒1 故城阿九 为作品捧场了1朵红玫瑰1 谢谢两位亲的捧场,动力upup~~~~ 第五十七章 穆鸢出宫 6000字 去清凉寺之行,穆鸢一个宫娥都不带,这三个姑娘家自然是要在穆鸢临走之前将方方面面考虑周全,尤其是赛金,这次算得上是来了大周之后她第一次和穆鸢分开。小姑娘瞧着颇为舍不得。也担忧穆鸢过得不好,忙忙碌碌的准备了一箱子东西。 穆鸢见她装了足足一个箱子脸上颇有些哭笑不得,对着赛金道:”不过是三天罢了,哪里用得到这般多的无尽啊?” 赛金手里正抱着枕头准备往箱子里头塞,听了穆鸢的话,回了头瞧着她道:”公主,大周有句话叫有备无患,多准备些总归是好的,若是到时候用的东西不顺手却没的更换,那才是麻烦了的。” 穆鸢露出了无奈的神情,倒是一旁正帮穆鸢挑选珠钗的珠云听了这话后笑着道:”清凉寺惯常是宫中贵人主子前去上香的地方,寻常物件都是按照这着宫里头的规制来的,不会有什么不方便。公主此去带些贴身用的就是了,赛金你不必这般担忧。” 穆鸢听了这话也是点头,而后伸了手去握住了赛金的。因着坐在梳妆台前,她略略抬了头才能看清楚赛金的脸,道:”我知道你忧心我,这次我是跟着贤妃娘娘出去,但是必然不单单她一个,还有其他宫的娘娘,我带人去的多了必然让人侧目,这才不得不留了你们三个在宫中,若是下次还能有出去的机会,我定然是要把你们都带了去的。”扔岁史亡。 赛金点了头,脸上露出了笑意,但还是将手上的枕头塞进了箱子里。而后就被雪盏拽着走了去收拾吃食。 穆鸢瞧着,嘴角露出了几分浅淡笑意:”雪盏还真是个小馋嘴。” 珠云听了这话叹了口气:”雪盏许是还在长身体的时候,胃口好了些,还请公主不要怪罪。” 穆鸢拉开了梳妆盒子,在里面翻看着钗子,听了这话便笑道:”我自然是疼惜她的,小姑娘嘴巴贪吃一些不妨事的。” 珠云也明白穆鸢与雪盏总是分外投缘,雪盏喜欢什么。穆鸢鲜少有不满足的。不过她毕竟只是宫婢,平时偏袒雪盏这会儿也不能说出口,便只是笑着用抹了发油的手灵巧的将穆鸢的长发高高盘起。 穆鸢在有人在的时候,会将铜镜恢复原状,而模模糊糊的镜子显然是不能让穆鸢满意的。她没有去看,而是继续专心地挑着钗子,拣出了一直喜鹊衔翠的步摇,还有六只细长的银钗。 珠云拿起来,先用六根银钗分别簪在了穆鸢的发髻两侧,而后将金步摇簪在了发髻之前。那金步摇上的喜鹊衔着的翠石在穆鸢的额头前面缀着,一晃一晃,颇为灵秀可爱。 穆鸢笑着伸手扶了扶,而后道:”珠云真是有一双巧手。”想到昨儿个是靠着珠云那些话版才算是遮掩一二。穆鸢也就大方的从首饰盒子里摸出了一个玉镯,道,”送给你了,这么好看的手要有个漂亮镯子才相配呢。” 珠云则是笑着福福身子,没有推辞。在这个宫里头,得了别人的赏赐是罪过,可是得了自己主子赏赐永远是荣耀的。 伸了手想接过,却被穆鸢轻轻地握住了手掌,而后将那玉镯子套在了珠云的腕子上。 穆鸢端详了一下,朱红的唇角露出了个欢喜的笑容:”果然是好看的很。” 珠云又福下身子道:”那是公主的镯子好看。” ”镯子要看人,珠云本来就姿容出挑,自然是什么都好看的。”穆鸢却是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而后眼睛看着那个放在房子正中的大箱子道,”珠云,帮我再收拾一下吧,我毕竟不是一人出去,若是排场比那些娘娘还大,只怕是不好的。” 珠云却是一边帮穆鸢整理额前碎发一边道:”有什么不好呢,公主地位尊贵,又不是大周长大,有些习惯与她们不同也是应当的,必然不会有人说三道四的。” 不过穆鸢脸上却是露出了几分无奈:”虽说如此,可毕竟寄人篱下,有些事情还是低头才好。” 珠云闻言,也不多说什么,就走到那箱子前面跪坐下来,从里面翻找着,挑选出不必要的东西往外面拿。 穆鸢则是背对着她看着铜镜,手一扬,那铜镜上的晶体又开始集结,连成一片,而后,穆鸢就清清楚楚的瞧见了自己的脸。 指尖轻抚着细长眉角,而后拿起了描眉细笔,沾上了大红胭脂,在眼角处画了个花钿。 花分五瓣,秀美精致。 身后,传来了雪盏那轻快跳跃的声音,穆鸢便慢慢的扣了镜子,回头,瞧着跨进门来的雪盏和赛金,笑起来:”这个花钿,可好看?” 赛金脸上露出了惊艳的神情,而小狐狸雪盏更是直白,直接跑到了穆鸢身边跪坐下来,趴在穆鸢的腿上,昂着头看她,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公主真好看,能帮我也画一个吗?” 穆鸢笑了笑,轻轻点头,而后捏着雪盏尖尖的下巴,用笔在小姑娘的眉尖几笔勾勒出了个火一般的模样。 雪盏欢喜的扑到珠云身上问她好不好看,穆鸢则是撂了笔笑着道:”你可记得,这个自己瞧瞧就行了,可别出了甘露殿让别人看到,宫娥描花钿被人瞧见了可是要打板子的。” 雪盏脸上浑然是不在意的模样,可是珠云听了却是紧张了些。她知道雪盏的脾气,小丫头根本是谁都不怕,而且有点好看的好吃的就要满世界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珠云就心想着等会儿必然是要找个由头给她擦了的。 而穆鸢的下半句话,声音很低,只有赛金听到了的。 ”我上次看到的描花钿的女人,被人在花房里打了一顿,还挠破了脸,那可是凄惨得很呢。” 这句话说的颇有些阴气森森,赛金不自觉得抖了一下,低头去看穆鸢,却只看到了穆鸢高耸的发髻和漂亮的钗子,侧脸精致美好,宛然带笑。 *** 穆鸢依然是那身宫裙,而身上的轻薄纱衣也没有更换,行走之时摇曳生姿。 大周的女子虽然没了前朝时候的权势地位,不过依然是开放的,且不提不少女子出门经商入宫当值,只是这般轻薄的衣衫亦不会为人所侧目,穆鸢也就穿的清闲。 倒不是因为炎热,而是因为穆鸢觉得这般好看就是了。 夫焉跟在了穆鸢身后略三步的距离,不远也不近,而董路则是被穆鸢带在了身畔,一同穿过了甘露殿的悠长走廊。 甘露殿原本是帝王下榻之处,后来先帝宠爱贵妃,讲此处赐给了贵妃居住,以求日夜同榻而眠,后来贵妃身故,先帝哀痛,为免睹物思人也就搬离了甘露殿,迁居紫宸宫。 到了本朝,甘露殿就成了嫔妃居所,被赐给了柳贤妃。 正因如此,甘露殿的面积要比别处大了很多,正殿与偏殿虽然相隔不过一到拱门,不过若是想要徒步走出甘露殿的正门也是要好长的一段距离。 除了长廊,看到的就是前院的庭园,两侧花朵环抱,中间小径羊肠,走进去自有一番意境。 穆鸢的步子放得很慢, 董路有些费力的举着手臂帮穆鸢撑着伞。 董路虽然是男孩,可是毕竟年纪尚小,身量也是不高的,加上今天珠云帮穆鸢输了个青螺髻,又加高了一截儿,让董路不得不把手举得高高的才能不碰到女人头上的珠钗。 穆鸢瞧着他费力,便伸手从董路手上拿过了纸伞,自己举着,而后笑道:”这发髻是我让珠云梳起来的,毕竟我自己不善于束发,这会儿她又不跟我去,我便就只能如此,高一些也不会再晚上睡觉时候碰散了。只不过没想到倒是苦了你。” 董路听了这话忙道:”劳烦公主体谅奴才,不过这些都是奴才分内之事,哪里说得上什么辛苦。” ”我知道你懂事,也知礼,不过你终究是年少,太劳累了以后可是长不高的。我可是盼着你长得和夫焉那般高的,以后再帮我撑伞,可是能举得高些的。”穆鸢笑着,脸上的姿容甚为宽和。 董路伸了手去想要重新拿过来那把纸伞,却被穆鸢反手握住了腕子,就听穆鸢道,”若是你想帮我做些什么,回头到了清凉寺,你耍几套拳法给我瞧也就是了。” 练武不是拿来耍把式的。夫焉站在他们后面,很想开口说这么一句话。 可是瞧着穆鸢那巧笑焉兮的模样,夫焉还是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别过头,想着,耍了就耍了吧,恭祝开心就行。 而董路也丝毫没有郁闷的感觉,反倒是欢喜的点点头,敲上去颇为跃跃欲试的模样让夫焉蹙起眉头。 穆鸢可不管夫焉怎么想,她淡笑着让董路和自己一同站到纸伞撑出来的阴影底下,笑着道:”此去清凉寺,到底是什么模样我是不晓得的,这其中必然有不少规矩礼节,你是否清楚?” 董路听了这话摇了摇头,身体微微缩起来似乎要避免碰到身边的女人:”回公主的话,奴才以前不过是个被放到外面使唤的,寻常贤妃娘娘不会带我出去,这种出宫上香的事情我也是不知道的。这会,却是帮不上主子的忙。”说着,小肩膀往下耷拉着,似乎颇为落寞。 穆鸢本就不是想要他教给自己什么,见状笑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与你说,到时候你是要跟上我的,莫要随便走动,若是被别的娘娘瞧见了怕是要罚了你的。” 董路心里也知道轻重,自然是应声点头。 穆鸢瞧他乖巧心里越发是喜欢的,本来此次带着董路出来只是因为她不想让几个姑娘心里有想法,不过现在瞧见了董路这乖巧伶俐的模样,心中却是喜欢得紧, 穆鸢回头瞧了眼夫焉,而后道:”与大周的侍卫且不可起了冲突,可知道?” 夫焉低头道:”属下明白。” 穆鸢也不多嘱咐些什么,毕竟在她看来,夫焉可算得上是极为稳重的了,性格沉稳武功高强,偏生还有个好看的面孔,若不是穆鸢此时成了鬼,只怕看到这般的男子也是要心仪的。 摸了摸怀中的玉钗,穆鸢脸上的笑容不变。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一朝穿越又成了鬼,让当初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坚定的无神论者穆鸢现在也开始相信那些因果报应、神仙佛祖,虽不知道清凉寺是否灵验,可是穆鸢终究是心里带着几分戒备的。 她有玄逸罩着,自然是不怕,不过怀中玉钗之上的桑罗可就不知道如何。毕竟桑罗刚刚吃过一顿饱饭,这会儿正是消化的时候,灵魂弱得很,若是那清凉寺真的有什么菩萨佛爷保佑着,把桑罗冲散了,那着实是有些冤枉。 故而穆鸢把惯常一直戴在发上的玉钗拿下来放进了怀中,也算稳妥。 说着话就除了甘露殿,殿外的冗长道路两侧是朱红色的宫墙,一架精致马车停靠在石狮旁边。 穆鸢笑着伸出了手去,董路急忙扶着,只不过穆鸢在他的手上来之时就拽住了腕子,瞧上去是他扶着主子,可实际上倒像是穆鸢牵着他走了一般。 月娘站在马车旁边,见到穆鸢后便迎着走上去,笑着道:”奴婢见过公主,公主......” ”公主福安嘛,行了,我知道了,以后一定听月娘的好好福安。”穆鸢笑着伸手拦了月娘的礼,眼睛往马车上头看过去,道,”怎么只见你?是否娘娘在马车上呢?” 月娘笑着道:”回公主的话,娘娘在马车上等着公主,特别吩咐奴婢在这里迎着,请公主上去呢。” 穆鸢笑着点点头,而后回身对着董路道:”你跟着夫焉便是,记得,跟紧些。”说完,穆鸢就走到了马车旁边,提了裙摆踩着上马石进了马车。 她进去后,月娘就走到了车边,高声喊了句:”起!” 而后,马车前的太监扬了马鞭在空中一抖,便是一声脆响,马儿应声前行,马车的轱辘缓缓的转动起来。 夫焉则是翻身上了马,低头瞧了不知所措的董路一眼,伸出手去,直接拽着董路的肩膀把他带上马来,撂在自己身后,说了句:”坐稳当了。”便拍马缓步跟着前行。 董路从未骑过马,这会儿心里也是怕得厉害,哪里顾得上对夫焉的敬畏什么的,直接抱了男人的腰,眼睛闭得死紧。 马车里,反手落了鹅黄色的纱幔,穆鸢打眼看去,就瞧见坐在马车一侧的柳贤妃正朝着她笑。 穆鸢也就直接坐到了柳贤妃对面的软座上,拍了拍身边的垫子,放到了身后依靠着,眼睛则是看着柳贤妃。 这次出宫的由头便是柳贤妃提出来的,虽是皇后特批,但总归是贤妃娘娘出的主意,况且这次几位娘娘当中,贤妃位分最高,这一身打扮排场自然是不能输了人的。一身碧色刺绣箱变玉兰花暗纹中医,外面是湖色缠枝宝瓶锦缎裙,而外面披着的则是团花薄纱云锦,虽然样式繁复华丽,但是料子却都是轻薄精致的很,穿着自然是清凉的。 而柳贤妃今天的发髻也是别出心裁,并非是寻常的随云髻,而是绾了个飞天髻,上面簪着带有一串碎红宝石的孔雀金钗,甚为华美。 ”娘娘今儿个真好看。”穆鸢笑得眯起了眼睛,脸上纯然是惊艳的神色。 女人,无论是什么年龄都是喜欢被人夸美的,柳贤妃也不例外。这会儿瞧着穆鸢嘴巴甜丝丝的娇声称赞,柳贤妃自然是心里舒坦的很,脸上也是带着笑意道:”怕是尔雅今儿又吃了甜点才出来的,不然这小嘴怎么这么甜呢。” 穆鸢眨眨眼睛,道:”可没吃甜的,我好好吃了炖肉才出来的。” 柳贤妃一愣,问道:”这是为何?” 穆鸢有些不好意思的左右转了转眼睛,终究还是开口道:”我听说,大周寺庙的和尚过得很苦,每天就只有白菜豆腐,什么都不能吃的,我怕到时候熬不住,索性先吃肉吃个痛快然后再去。” 柳贤妃听了这话,先是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继而拿了帕子指了指穆鸢,无奈道:”你呀。人家烧香拜佛之前,都是斋戒沐浴更衣方才显的虔诚,你倒好,直接开了荤,也不怕到了寺庙里头佛祖怪罪,不许你的愿。” 穆鸢只管笑着听,也不答话。 她心里却是清楚的,自己的愿望也就是那么一个,却是佛祖怎么也不会许诺了的。比起求佛,自己到不如去求玄逸来的方便顺畅。 而能实现了穆鸢心中所愿的,除了她自己,谁也没法子。 至于求子,穆鸢面纱后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低垂眼敛,遮盖住了双目之中的恨意。她只求那个可怜的孩子能轮回往生,甚至都不指望能死而复活,这个愿望,佛祖愿意帮自己实现吗? 柳贤妃并不知道穆鸢心中所想,但他也没真的要苛责什么。虽说求神要虔诚,可她们这回说是祈求国运昌龙福寿安康,其实说到底就是去带着几个无子的妃嫔去求子。 无论是直率如李修仪,还是艳丽似孟婕妤,又或怯懦如木才人,那些妃子个个都是想要孩子的。 帝宠,远没有一个子嗣可靠,这个道理早就在千百年来的无数女人身上得到了验证,她们也不傻,谁不想要个依靠呢,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极好的。 如此一来,这些女人对于上香的事情自然是无比上心留意。 但在柳贤妃看来,穆鸢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连亲事都没着落哪里要得了求孩子呢,去清凉寺也不过是柳贤妃想要带着穆鸢出宫去看看,省的在宫里头天天呆着憋闷,本就没有什么别的想头。 吃了,就吃了,左右孩子不孩子的这会儿穆鸢也是不用的。 不过一想到亲事,柳贤妃心里的某根神经微微颤动了一下。 前阵子李修仪送画去瑞王府的事情确实是柳贤妃的主意,她仔细考量过,这几位妃子推举出来的贵女里头,数杜嫣然和凤媛最为出挑。而两女之中,杜嫣然着实是更胜一筹,无论是才貌品行,雍容仪态,皆是数一数二的人选。可是恰恰因为如此,柳贤妃方才选了凤媛。 毕竟,最好的要留给皇后,柳贤妃并不会因为为孩子选妃的事情和皇后再生什么龃龉。 可是刚把画像送去的当天就有人回禀,说宋婉言跑去撕毁了画像,还发了一通疯,逼得萧宇承不得不再次把她禁足,这次还派了婆子看着。 这倒不让柳贤妃意外,毕竟宋婉言在她看来也就是这样了,蠢笨得很,做出些奇怪的事情也属正常。让柳贤妃注意的是,回禀的人说,宋婉言的脸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瞧着那张容颜就是半张美若嫦娥,半张丑如罗刹,简直是不堪入目。 柳贤妃倒是犯了难,这眼看着瑞王府没有镇得住的女人,后院位分最高的这个气量极差、蠢钝如猪也就罢了,以前还能让萧宇承带出来充充门面,总归是个漂亮的,可是现在,那张脸却是毁掉了。 再过不久就要入秋,例行的便是秋收大殿,到时候皇家要宴请百官共同庆祝。若是那时自己的儿子领了个罗刹出来,柳贤妃只怕真的要直接自请随子前往封地避丑了。 原本看重的凤媛柳贤妃也觉得不合适,以前只想着找一个合适的继室王妃,可如今看来,凤媛那柔弱性子只怕是镇不住宋婉言的,没见那宋婉言都毁了容貌,萧宇承还是没真的惩罚了她么,想来终究是友情了。凤媛虽然妇容德功均好,只是那性子弱了些,只怕去了也没法笼住萧宇承的。 柳贤妃想着想着,这眼睛就转向了面前的穆鸢。 穆鸢这会儿已经摘掉了面纱,正好奇的望窗外面看,感觉到了柳贤妃的视线,便转了头,对着柳贤妃笑起来。 一笑,绝世倾城。 ps: vic976074 为作品捧场了1个魔法币 ?g__________ 为作品捧场了1杯葡萄酒1 谢谢两位亲捧场,爱你们! 公子的票票收到了~爱你~来么么~ 第五十八章 清凉山下 6000字 柳贤妃略想了一阵,而后瞧着穆鸢笑道:”尔雅,你如今也是到了及笄的年纪,不知道高乐公主是否给你许下了亲事?” 穆鸢闻言放下了撩着窗帘的手,看着柳贤妃笑着道:”阿娘想给我寻个驸马。不过他们我都瞧不上眼。一个个的瞧着就是有勇无谋,五大三粗的,我阿娘想着我还小也不逼着,这事情就放下了。” 柳贤妃闻言点点头,脸上带了笑:”不知道尔雅可喜欢大周的男儿?” 穆鸢脸上红了红,却只是偏了头去不说话,但是瞧着是没有拒绝的。 这倒是让柳贤妃心里的指望更大了些,瞧着穆鸢是越来越欢喜的。不过她也知道这种事情不是自己能做了决定的,而告诉隆鼎帝虽不是柳贤妃所愿,但是终究是要问问的,便暂时撂下,只想着以后再提。 转了话题,柳贤妃笑着道:”算着时间,我们再过不久就要出了宫门的,清凉寺在城外的清凉山上。马车只能到半山腰,再往上面走也就只有石阶,到时候只怕要让尔雅动一动腿脚的。若是你觉得劳累只管告诉本宫,让人用轿子把你抬上去就是。” ”我身体好得很,一点点路累不到的。”穆鸢笑着婉拒了柳贤妃的建议,而后她好奇道,”贤妃娘娘,那你要如何上去呢,也是走路吗?” 柳贤妃笑着看了穆鸢一眼,而后眼睛望着窗外道:”这次为了显示虔诚,几个妹妹只怕都是要徒步上去,本宫也不好自己做了轿子的。” 穆鸢眨眨眼睛。心道柳贤妃这个贤字也是艰难,这劳累只怕不是头一回了。 偏头过去看了眼马车上的窗子,风吹拂过了纱帘幔帐,穆鸢一眼瞧见的便是骑马随行的夫焉和董路,夫焉的背脊挺得笔直,而董路似乎也习惯了些,没有什么惧意了,而是好奇的左看右看。 穆鸢心里安定了些。眼睛转到一旁,便看到了前面骑着枣红色大宛驹的男人,瞧着背影颇为英挺,看官服也能估摸出官位颇高。 ”娘娘,前面那位大人是谁啊?”穆鸢伸手指了指,问道。 柳贤妃不用瞧就知道她说的是何人,便道:”那是董黎轩董大人,是陛下派来随侍护卫周全的。” 果然是他。 穆鸢思量了阵,就不再看。 算起来董黎轩身为武将且能宫中行走,自然是适合这个位置的,只不过也不知道是否是董黎轩担任武官时间太久,连隆鼎帝都忘记了这人本来是个文人。 把这些贵人娘娘的安全交在他的手里,也不知道稳不稳妥。 一路出了宫门。马车穿过了平整的官道便直接出了城门。一路上无论道路是平整还是颠簸,马车上都是稳当的,可见减震做的颇为优秀。穆鸢瞧着月娘进了马车,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食盒,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了两碟糕点,又打开第二层食盒取出了精致的茶具。 穆鸢伸手摸了摸,那茶壶却是冰凉的很。 月娘讲这些放到了软座中间的一方红木桌上,笑着道:”娘娘,公主,这碟子是玫瑰杏仁酥,这一碟子是桂花莲子蜜糕,壶里面是冰过的果茶,最为消暑的。”说完,月娘讲茶壶提起来倒了两杯,分别放到了柳贤妃和穆鸢面前。 柳贤妃拿起来抿了一口便撂下了,而穆鸢则是拿起杯子来敲了敲。 茶杯里的果茶呈现出了种淡红的颜色,闻上去清新甜香。穆鸢抿了口,即使是化了鬼的冰凉舌头也能感觉到这果茶中的丝丝凉意。 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她瞧着月娘道:”这可是比放在井里冰镇的凉的多呢。” ”回公主的话,这里头加了冰,出来这段时候冰已经化了,现在自然喝上去就清凉许多。”月娘笑着道。 柳贤妃又拿起茶杯抿了口,似乎是含了一会儿才咽下去,听了月娘的话后淡淡道:”只不过这是不能多喝的,终究是寒凉之物,适可而止为好。” 穆鸢笑眯眯地应了,也撂了杯子。 柳贤妃似乎瞧着颇为困倦,似乎是离开了那个皇宫以后精神就松了下来,这倦意也就挡也挡不住。月娘讲软垫放在了柳贤妃的身侧,让她能依靠着浅眠一会儿,而后她看着穆鸢轻声道:”此去清凉山还有一段时间,不若公主也休息一会儿吧。” 穆鸢笑着摇摇头:”不必了,难得出来,我想多看看。”她的眼睛又望了下外面,道,”我能去骑马吗?呆在车里面有些憋闷呢。” 月娘笑着道:”公主若是喜欢骑马自然是可以去的,不过可要让侍卫跟随才是。若是公主出了什么差池,奴婢可是万死难赎的。” ”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穆鸢笑眯眯的瞧着月娘说了句,而后就钻出了马车。 董黎轩听到了动静,回头,就瞧见了一身逶迤宫裙的穆鸢正站在马车前头,手扶着车辕,眼睛看向了他。董黎轩忙放慢了马的步速,停在了马车旁边,对折穆鸢抱拳行礼道:”下官见过公主,公主万福。” 穆鸢脸上重新挂了面纱,瞧见董黎轩行礼只管笑道:”董大人不必多礼,你我当初也是同行过不少时日,我一直记着大人一路上的照料。” 董黎轩只管笑道:”公主客气,这本就是下官职责所在,护卫公主周全也是下官份内之事。” 穆鸢扶着车辕站着,一双桃花般的眼睛瞧着董黎轩道:”这会儿却是有个事情要劳烦董大人。” ”公主但说无妨。” ”我想骑马,你找匹马给我。” 董黎轩听了这话倒是有些讶异。毕竟大周皇宫中的女子,上至宫妃下至女婢,或许有能骑马的,但是出来进去皆是车架软较,甚少要自己骑马的,故而董黎轩压根儿没有预备着富裕的温顺马匹。 穆鸢见他犹豫就知道董黎轩怕是没得准备,不过穆鸢就是想为难他,便笑道:”我瞧着大人骑的这匹马就很是不错,倒不如让我骑了试试?” 董黎轩闻言,脸色一正:”公主,男女授受不亲。【】” 穆鸢挑起眉尖:”谁要亲了?你下来,驾马车,我骑你的马就是了。” 虽然是武官但好歹是官居三品,让一位三品官员去赶马车,恐怕也就只有穆鸢能提的出来这个要求了。 董黎轩本想拒绝,可是穆鸢的手已经拽到了他的胳膊上。 董黎轩本是文人,虽然喜欢舞剑,却也只限于君子六艺,说来说去都是文人活计,脑子无论如何灵光这身体还是比起武人单薄了些的。可即使如此,董黎轩也是个成年男人,这会儿被穆鸢一个小姑娘抓住了手臂,本想着挣一挣就能离开了,谁知道压根儿挣脱不开,不仅如此,还被穆鸢一个用力从马上拽了下来。 董黎轩惊慌之下伸出了手去,正好被驾车的小太监拦住,避免了董大人直接摔到地上的惨状。不过等董黎轩抬头的时候,就看到身着秀美宫裙外面笼着软缎轻纱的穆鸢已经一把扯住了马鞍,翻身就坐了上去。 女子翻身上马的过程中,身上的轻纱微微飘扬,宫裙裙边划出了个美丽的弧度,腰间的素锦飘带如同一道虹般好看。 稳稳的侧身坐到了马背上,穆鸢伸手握住了缰绳。 其实穆鸢是不会骑马的, 不过她本就没什么重量,并未直接坐在马鞍上,而是虚虚的飘起了些。大宛驹感觉不到重量,也就没发脾气,而是依照着平时的训练缓缓前行着,保持着和马车一般的速度。 穆鸢”坐”在上面瞧着一旁刚刚爬起来做稳当的董黎轩笑道:”董大人能让出爱马,着实是大度。”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分明是穆鸢扯了董黎轩把他甩了下来。七尺男儿,被一个小姑娘制住着实算不得光彩,饶是平时气度如董黎轩这般的人也难免气红了耳朵。不过他气得倒不是被穆鸢扯下来,而是气自己居然猝不及防被一个姑娘家拽下马。 在董黎轩看来,刚刚的事情并非是穆鸢力大,而是自己疏于防范。 这般,听了穆鸢的声音后,董黎轩深吸了一口气,抬了头道:”下官佩服公主的身手,不过是借马,当不得谢的。” 穆鸢笑着道:”董大人客气,这匹马可是乖得很呢。”说着,伸手摸了摸大宛驹的脖颈,大宛驹只是打了个响鼻,并没有别的动作。 这倒是让董黎轩颇为郁闷,这大宛驹是萧宇承所赠,脾气本就烈得很,当初董黎轩甚至不惜与它同吃同住方才能骑上了它。按着往常这马的脾气,陌生人接近都要用蹄子踹了的,哪里能想到穆鸢这般轻易的就上去,而大宛驹丝毫没有反应。 莫不是,提亚那个地方的人与动物之间有什么特别联系不成? 而大宛驹却是不管自己的主子怎么想的,在它感觉上,分明就是空无一物的,感觉不到压迫,马儿自然也就没有反抗,慢悠悠的走着也是松快得很。 穆鸢只是虚握着缰绳,既没有拉扯也没有放下。悠然自得的侧身坐在马上,两条腿一晃一晃的,一双精致的绣鞋从宫裙下面弹出来,着实是可爱非常。 眼睛在也没看董黎轩,穆鸢却是笑着瞧着身后不远地方的夫焉和董路。 ”感情真好。”穆鸢发了声感慨。 夫焉耳聪目明,自然是听到了的,不过却没有任何反应,而因为累了所以直接趴在他后背上就睡着了的董路在黑甜梦乡里自然是什么都听不到的,兀自睡得开心。 *** 太阳微微西沉的时候,穆鸢已经可以看到清凉山的大概了。 她其实并不认识清凉山是什么模样,虽然那些山啊水啊都用不同的名字标记,但是实际上京城附近的山脉大多模样相似,哪里能分辨得出呢。 不过进山的通道旁边,立了块巨大的石头,上面是三个飘逸的大字。 清凉山。 穆鸢细看了看落款,竟是隆鼎帝所题的。 装了很长时间文盲的穆鸢自然不会做出自己认出来的模样,只是疑惑的歪歪头,从大宛驹上翻身而下,而后也不看董黎轩,直接撩开了马车外面的纱幔钻了进去。 柳贤妃已经醒了,月娘正立在她身侧轻轻地揉着柳贤妃的额角。穆鸢见了就知道柳贤妃怕是又头疼犯了,便放轻了动作,悄悄地走到了柳贤妃的身边坐下,抬着头瞧着。 柳贤妃闭着的双目微微睁开,看向了穆鸢抬起的脸,而后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微吐了口气,道:”在外面骑马可畅快?” 穆鸢笑了笑,道:”自然是舒服的,夏天本就热得很,出去透透风也是舒爽。” 月娘的手没有停,而柳贤妃也没有动弹,只是懒懒的翘了翘唇角:”年轻真是不错,本宫年轻时也是喜欢骑马踏青的,只是如今这年纪大了,头疾又总是久治不愈,稍微吹吹风就会疼,想来也是没法子再骑马奔驰了。” 穆鸢脸上露出了几分心疼,一张玉一般的脸蛋上分明了就是不忍混杂着不满:”不是有太医吗,娘娘的病自然是要他们担待才是,这治病都治不好,怎么还能安心拿月钱呢。” 柳贤妃瞧着穆鸢愤愤不平的样子却是觉得有些感动的,微微起了身,月娘见状忙停了动作往柳贤妃身后加了几个软垫,而柳贤妃则是握住了穆鸢的手道:”你是个心善的孩子,平时,哪怕是本宫的宇儿也不曾多问一句,你能忧心本宫着实是让本宫心里受用的很。” 穆鸢却是依然脸上有着不欢喜的表情:”那些太医着实是懈怠了些,娘娘,你该罚他们的。” ”罚了也是没用,本宫自己的身子骨本宫很清楚,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痊愈的。这是怀着宇儿的时候没做好月子受了风落下的病根儿,都说月子病治不好,本宫能好转些也要谢谢那些太医,哪里能罚呢。”柳贤妃说着,一贯雍容的脸上却是露出了几分无奈来,”太医院里头的已经是最好的,他们收束手无策,本宫也就没别的念想了。” 穆鸢则是一脸迷茫:”坐月子是什么?月亮还能坐?” 柳贤妃刚刚积攒的一些愁容这会儿全然没了,笑着捏了捏穆鸢的脸蛋,笑道:”尔雅着实是个有福气的,悄悄,你来了以后本宫日日都是欢喜的。” 穆鸢则是抿唇一笑,眼睛却是看着月娘,说道:”我瞧着刚刚娘娘喜欢你摁来摁去的,回头也教教我,我也能帮娘娘一些忙。自我来了大周,娘娘处处维护我,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了,能帮娘娘一点点忙也是好的。” 柳贤妃闻言,叹了句:”你真是个心善的,高乐公主着实是有福气。” 不过穆鸢的眼睛却是一直的盯着月娘,等着她点头应下来。 这种事情可不是月娘说可以就可以的,柳贤妃也知道月娘不敢应下,就转头瞧着月娘道:”回头你教了尔雅就是了。” 月娘低头应道:”是,奴婢明白。” 穆鸢脸上露出了笑模样,挽着柳贤妃说着话逗趣。 就在太阳收拢起最后一抹余晖的时候,马车渐停,就听到董黎轩的声音响起:”贤妃娘娘,到了。” 月娘上前几步挑起了鹅黄纱幔,柳贤妃瞧着外头,对折董黎轩点了点头:”还烦请董大人去通知其他几位妹妹。” 董黎轩应了一声,而后就驾着马往后面几架马车旁而去。 柳贤妃则是略略站起了身,月娘上前扶着她的手臂出了马车,驾车的太监很机灵的搬出了放在马车上的踏脚石摆在马车旁边。月娘先下了车,而后扶着柳贤妃走了下来。 而跟在她们身后的穆鸢却是直接跳下了马车,连踏脚石都没踩。 柳贤妃瞧着一乐,她惯常是知道穆鸢的脾气的,也不担忧。 倒是刚刚被夫焉拎下马来的董路瞧见穆鸢的一番动作颇为吃惊,而后小跑着过来,在穆鸢身前站定的时候开口就是:”公主为何这般急?若是有什么着急事情只管招呼了奴才便是。” 穆鸢笑眯眯的瞧着董路道:”没什么,活动一下也能松松筋骨,老是坐着也是闷得很。” 董路见穆鸢没事这才松了口气,要知道,偏殿里头的三个姑娘家在来之前可是围着他耳提面命了很久,尤其是赛金,平时看着爽朗大方的姑娘,却是喋喋不休的说了很久。 穆鸢万一真的出了什么岔子,哪怕只是磕到碰到,只怕董路回去都没好果子吃。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董路这才转向了柳贤妃,行礼道:”奴才见过贤妃娘娘。” 柳贤妃深色淡淡的,虽说董路是从她宫里头出去的,可是毕竟柳贤妃没怎么瞧见过这个守门的小太监,这会儿自然也就没什么话说,只是道:”起了吧,瞧你是个忠心的,以后好生伺候公主,可知道?” 董路低头道:”奴才明白。” 这时候,后面几架马车上的贵人主子也都带着随身宫娥下了马车。孟婕妤虽然位份不如李修仪,却依然我行我素的走在最前头,李修仪也是个好脾气的不与她争,只管带着瑶儿走在孟婕妤后面,而惯常就是少言寡语的木才人则是跟在最后一个,依然是沉默寡言的样子。 孟婕妤看到柳贤妃后便笑着迎上去说这话,柳贤妃也不拒绝,只管带着端庄笑容听她说。 穆鸢却是没去凑那个热闹,而是走到了李修仪面前,笑着道:”修仪娘娘一路上可好?” 因着平阳的关系,李修仪与穆鸢的关系倒是一来二去近了不少,加上李修仪又是个爽朗性子,这会儿倒也没了那些虚礼,听到穆鸢问话便直接笑着对道:”天热,难免憋闷了些,不过想着是在宫外头,我心里就舒坦,瞧见什么也都舒服的。” 穆鸢笑起来,这话也就是李修仪敢说,换个宫妃也是不敢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的。 即使她们心里大多也都这么想。 ”不知道平阳妹妹恢复的如何了?我今儿个没去瞧她,心里还是怪想念的。”穆鸢问道。 李修仪脸上的笑容却是明亮了几分:”不瞒公主,其实平阳的腿早就好了,太医也给她解了板子,下地跑跳都是没问题。不过我实在是怕她新伤刚好就出去跑,便一直没许她下地活动。走之前我还跟她说,若是她能好好呆着不让宫娥们费心,我便能求了清凉寺的住持送她一个开了光的金枪挂坠儿。” 穆鸢眨眨眼睛:”金枪挂坠儿是个什么?”扔乐扑扛。 这会儿一行人连着主子带着奴才都开始迈步子登石阶,而李修仪也带着穆鸢一边走一边道:”这是清凉寺的住持想出来的法子,他们做了不少金的挂坠儿,样式不一,都是让老修为的和尚开过光的,有善男信女来捐香油钱就送了一个,也算是留个护身的东西。去年平阳跟着陛下一道来寺里面祭拜的时候,他就看中了那个金枪挂坠儿,一直记着,这会儿为了那个坠子她也不会随便出去乱跑的。”说着,李修仪的脸上又露出了颇为得意的模样。 穆鸢瞧着有些有趣,这对儿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倒是感情真好,没事儿斗智斗勇的怕也是开心得很。 不过李修仪的话倒是让穆鸢对那位住持有了些兴趣。 一来全了善男信女的心愿,二来还能用坠子宣扬清凉寺的名声,这倒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若是那个住持和尚不当和尚,而是去从商,只怕也是可以富甲一方的人物。 ”不知道哪位主持年方几何?”穆鸢故作不经意的问道。 ”我是不曾见过的,以往来清凉寺只有陛下和皇亲,后宫妃嫔却是没有机会。不过听人说,那主持可是年轻得很,而且颇为俊朗,当个和尚,可惜了。”说着,李修仪自己倒是笑起来。 穆鸢一边爬着石头台阶,一边想着,若是那个住持不是法海在世的话,自己倒是可以去瞧瞧他的模样呢。 ps: ?optimistic 为作品捧场了1朵红玫瑰1 亲爱哒又看到你了=3= 第五十九章 夜半三更 6200字 清凉山在京城外面的山峰中算不得最高的,也不是最为接近京城的,但是确实是风景最为优美的一座山峰。 从半山腰的地方一路行来,穆鸢只觉得两边的树木虽然没经过什么细心打理,却都生长的挺拔好看。而偶尔从繁茂树木里面弹出来的花枝。或黄或红的点点碎花更是显得颇具雅趣。 走的高了。这山上的云雾也就能瞧得清楚,云海一般,着实是壮观。 这时候,穆鸢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主子,就还不远的路了,奴婢扶着您走。” 穆鸢回了头,就看到已经汗湿衣襟的木才人,瞧着脸上都涨得通红,汗滴在额角,瞧着实在是辛苦非常。 这清凉山的石阶十分陡峭,虽然平整,但是却很狭窄,而且梯度大,爬着倒是颇为费劲的。柳贤妃和孟婕妤都提前有着准备,带着有力气的太监扶着往上走。而李修仪惯常是喜欢舞剑的,虽然算不上武林高手,可是身体也是轻盈健康的,走一段路自然难不倒她。 穆鸢更不用提,本就是鬼身,若是她愿意直接飞身上去也完全是可以的。 木美人就不同了,她本就是个柔弱身子骨,而且因着从来不知道清凉山的情况,故而根本没有任何准备,只带了汀兰一个宫娥来,这会儿她大半的路都要自己走,哪怕手脚并用都劳累的要命。 而且身上穿着的轻纱缎裙。漂亮是漂亮,但是却是十分的不方便的。 穆鸢看着的时候,就瞧见汀兰正一脸焦急的伸手圈住了木才人的身子,道:”主子,您就搭着奴婢就好,奴婢不累的。” 木才人却是摇摇头,分明是那么柔弱的一个美人儿,可是这会儿却还是体谅着自己的宫娥:”不。刚才你已经扶了我那么久,早就该累了,这会儿若还是要靠着你,只怕会累病了你的。”说着,木美人深吸了几口气,用帕子抹掉了额角的汗珠,”不妨事的,我能行。” 汀兰却是急的都要哭了:”我可以的,主子,我......” 穆鸢瞧见这个情景却是对木才人有些刮目相看的感觉,以前只觉得是个唯唯诺诺的宫嫔,只是模样格外出挑一些,这会儿倒是瞧出。这位木才人虽然胆子小,却是个性格坚韧的。 着实是难得了。 心里想着,穆鸢就准备帮她一把,便笑着停了步子,往下走了几阶,朝着木才人弯下腰伸出了手道:”木才人,若是不嫌弃,就和我与李修仪娘娘一道走就是了,这路还长,我们一起也能有个照应啊。”说着,穆鸢还抬头朝着李修仪问了句,”修仪娘娘,可好?” 李修仪虽然往常与木才人交情不深,可见了这个情况也知道木才人只怕力竭。她是个性格直爽的,也没多想,只管笑道:”这倒是好,能和才人妹妹一道走也是不错的呢。” 木才人虽然胆子小却不是个傻的,穆鸢和李修仪话里话外要帮她的意思木才人还是能听得明白。 脸上露出了个感激的笑,那张本来就漂亮非常的脸蛋被这一抹笑点燃的越发明艳起来。 站在木才人面前的穆鸢一愣,惯常看到的木才人都是低着头不言不语的,这会儿瞧了,这颜色可是极好的了。 木才人并没发现穆鸢若有所思的神色,只管笑着道:”如此这般,嫔妾谢过尔雅公主和修仪姐姐了。” 穆鸢也就收敛了眼中的神情,笑着道:”那里用谢呢,来,拉我的手上去。”说着,穆鸢伸出了手递给木才人,待木才人温热的柔软手掌搭在她的掌心后,穆鸢收拢手指,牢牢的握住了,微微用力就将木才人扯到了怀里。 木才人吓了一跳,着实是没想到这位尔雅公主居然这般大的力气,一时间竟然没有任何反抗就被穆鸢牢牢地握住了纤细腰肢。 穆鸢则是偏了头,看着比自己略低一些的木才人那张因为爬山而通红的脸蛋,笑着道:”才人娘娘可是要扶好了,这石阶陡峭,莫要随便动了。”说完,穆鸢就直接带着木才人大步往上面走去。 木才人哪里会动,穆鸢说是扶,可是现在的状况分明是穆鸢直接夹住了她往上面走。木才人只管紧紧的抱住了穆鸢的身子,低着头,脚步跟着她抬起落下,但是却是半分力气不用费的。 心里感激穆鸢,毕竟若是她差的太远,让其他人等着,只怕木才人又是要被挤兑了的,要知道,这次来的人里头数她位分最低,偏生还是个谨慎小心到极点的脾气,哪怕晚了一步让其他娘娘等着,只怕自己都能吓死自己。 木才人又把手臂拢的紧了些,贴着穆鸢的身子,只觉得这位尔雅公主是个善心的,这身子也是凹凸有致的很,只是却是冷冰冰的,比起寻常人的体温低了很多呢。 微微测了头往后面看去,木才人就看到紧紧跟着她们的汀兰。 这一瞧,却让木才人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汀兰爬石阶的方式颇为与众不同,寻常人是直接往上走,无论如何狼狈如何行色匆匆,总归是直上直下的,毕竟想也知道这样直着爬怕距离最短最省力气。 可是汀兰却是按着之字形的爬石阶,斜着往上面走,而且双手背在身后,呼吸平缓和煦,似乎根本没有丝毫的疲惫一般,脸上连汗都没有。 木才人眨眨眼睛,却没多想,只觉得自己的宫娥体力真是不错呢,刚才或许真的该让汀兰帮一把,也不用麻烦了尔雅公主。 而走在一旁的李修仪瞧着穆鸢带着一个木才人都能走的轻松自在,眼中也是惊讶的很,笑着道:”公主只怕也是有些功夫的,这身体真是不错。” ”我哪里有什么功夫,不过是从小到大我阿爹阿娘都不拘束我,让我可以随便出去玩耍。这跑的地方多了自然也就有了些体力的,只不过是爬山罢了,也难不倒我的。”穆鸢笑着说道,”倒是修仪娘娘,惯常住在宫中也没什么劳累活计,这会儿却是走在山上如履平地,才是让人敬佩呢。” ”我也只是平时爱动了些,算不得什么。”李修仪说着,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耀眼了些,显然是很喜欢听到穆鸢夸她的。 就在快到山顶的时候,穆鸢却是停了停步子,站定后看着怀里抬着头望着自己的木才人道:”才人娘娘,这段路咱们分开走吧,也能显得你虔诚呢。” 木才人只是略想一想就知道穆鸢的意思。 她们是跟在柳贤妃和孟婕妤之后的,一路上穆鸢虽然走的轻松自在,可是在与李修仪谈笑之中,却一直都没有超到前面去,柳贤妃自然也不知道木才人是被穆鸢带着上来的。 这会儿显然是穆鸢想让木才人在柳贤妃面前留个好印象,显得她是自己上来的,也能有个好感。 木才人脸上却是更红了些,点点头,那精致的眉眼瞧着穆鸢,微微福了身去:”谢过尔雅公主,公主的心思嫔妾明白的,公主这般为嫔妾着想着实是让嫔妾无以为报。” 穆鸢却是笑着松开了她,道:”木才人不必客气,我瞧着,木才人以后是有大造化的。” 木才人一愣,而后再去看穆鸢的时候,却发觉那人已经跟着李修仪一路说笑的往前走去了。 没等想清楚穆鸢那句话是何意,木才人就觉得自己手臂一轻,偏头就看到了汀兰的脸,就听到汀兰道:”主子,奴婢扶您上去吧。” 木才人却想到了刚刚穆鸢说那句话,抿抿嘴唇,轻轻地摇了头,抚开了汀兰的手,自己提了裙摆大步踩着石阶走了上去。 汀兰瞧着,却是脸上露出了笑,追着上去了。 穆鸢随李修仪一道走完了石阶后也没有去注意木才人,而是抬了头,瞧着面前的寺庙,看了一阵子后才开口道:”真是大啊。” 清凉寺作为皇家祭祀用的寺庙,大周历位皇帝都会拨了款项专门修缮扩建清凉寺,到了本朝,清凉寺的规模已经极为壮观。 光是山门就已经是让人惊骇的高大,耸立在山林中间,就好像是凭空的拔地而起一般。而望着山门里面,便是看不到尽头的竹林,而在那云雾缭绕的地方,却是能看到露出大概笼廓的清凉寺院,也是壮观的很。 而这会儿,竹林外面,有一个穿着素净僧袍的和尚双手合十站在那里,眼帘低垂,虽然瞧着年轻,但是神色却是庄严得很。穆鸢望着他,只觉得这年轻和尚的眉眼着实是清秀的很的。 现在当和尚也是要长得好看么? 穆鸢细想起来,似乎这大周朝真的没遇到几个长得差的,算起来,似乎也适合自己有关系,谁让穆鸢自己就是个颜控,写书的时候就把所有人的脸都描画的俊俏美丽,等她传到了自己的书里面时候,就成了满朝美人的情境。 不过这着实是不错呢,看谁都十分养眼,也是舒坦的。 穆鸢虽然看到了那个清秀和尚,却没有上前搭话,而是走到了柳贤妃身边,笑着道:”劳烦娘娘久等,我走的慢了些。” ”这石阶本就难爬,你上来的算是快的了。”柳贤妃笑着伸手拿了帕子,擦了擦穆鸢并不见汗水的额角。 穆鸢笑起来,天真的神情在那张眼里妩媚的容颜上,却有着别样的风情。 看向了石阶前的平台,穆鸢等着木才人上来,可是在木才人之前,却有人先了一步。 而就在那二人上来时,就让穆鸢不自觉的瞪瞪眼睛。 就看到一身侍卫打扮长身玉立的夫焉正冷着一张脸,才上了最后一个石阶,而他的后背上却是趴着一个人,太监打扮,那张清秀小脸已经累得满是汗水,分明就是董路的。 穆鸢转开了眼睛,干咳两声,朝着夫焉打了个手势让他赶紧上来莫要停留。 夫焉也不说话,只管大步走到了穆鸢身边,而后一把拽到了身后董路的脖领上,提着他撂到了穆鸢身边。 虽然瞧上去气势汹汹的,可是夫焉撂下董路的动作却是轻缓的很。 董路脚一落地,就看向了穆鸢,低声道:”公主,我......我着实是累得很了。” 穆鸢虽然有些尴尬,可是被这么个乖巧的一句话直接浇灭了所有小火苗,这会儿只管笑道:”不妨事的,你还小,让夫焉照顾你一下也是应该的。”说着,眼睛瞧了夫焉一眼,把夫焉那句”男子汉大丈夫”也逼了回去。 董路却是抬了抬头:”我会长大的,到时候,我会照顾公主和夫焉大人的。” 穆鸢只管笑着道:”我等着你。” 这时候,木才人也上来了。 柳贤妃看着木才人自己一人走上来而没让宫娥搀扶,眼中漏出了一抹惊讶的神色,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却并没有说什么。一双美目扫了一下周围,问道:”人可齐了?” 一旁的月娘低着头道:”回娘娘的话,齐了。” 柳贤妃点点头,而后率先走向了山门。 见他们走进,那年轻和尚也上前几步,而后站定。柳贤妃在那和尚面前三步的地方停了步子,也作出了双手合适的动作,微微低了头。对于方外之人,人们终究是有些迷信的,从来都是有礼的,柳贤妃也不例外,只听她道:”不知道小师傅如何称呼?” 那年轻和尚回了个礼,开了口,声音清泉一般好听:”阿弥陀佛,小僧法号释空。住持师叔祖正在殿中等候各位施主,还请跟随小僧来。”说着,微微侧了身子,让出了道路。 柳贤妃何时双手朝着释空微微低了低头,释空也回了个礼,柳贤妃这才走进了山门。其他众人也都行了个礼节,毕竟清凉寺名声甚远,也是灵验的,自然都是怀揣着敬畏之心的。 而其中,穆鸢却是最虔诚的一个。 毕竟敢于踏入佛门境地的画皮鬼只怕她还是头一个,虽说佛鬼不同道,可是恭敬些总是没错的。 但走进去了山门后,穆鸢没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劲,这心思又活泛起来。 她本来是跟在柳贤妃身边,这会儿放慢了步子,等李修仪走上来后便跟在了李修仪身边,轻声地说起了小话:”修仪娘娘,我听刚刚那位释空小师傅说,住持已经是他的师叔祖了,这么高的辈分,只怕是白发苍苍了才对啊。” 李修仪却是笑了笑,抬了袖子遮掩了嘴巴,轻声对着穆鸢道:”辈分高又不能证明年纪大,我听人说,这位主持师傅是前任住持最后收的关门弟子,最为有灵性,知晓佛理,故而才把住持的位置传给了他的,论年龄,只怕比这位释空小师傅大不了多少的。” 穆鸢眨眨眼睛,可是还是有些不信的。 李修仪也不管她信不信,只笑着道:”你瞧见了就知道了。”而后就落了袖子,眼观鼻鼻观口的静默起来。 穆鸢见她不言也就不再多问,一路跟着众人朝前走去。 穿过了大片竹林,看到的便是大雄宝殿。 宫殿修建的宝相庄严,从外面,隐约能看到里面几乎搞得到了房顶的巨大纯金佛像的半面容颜。穆鸢忙低了头去,不愿看,只管赶在柳贤妃身边。 而站在大雄宝殿门口的是一个披着袈裟的和尚,身材颀长瘦高,镜子上带着一串圆润的佛珠,手上也握着一串,见到了贤妃也不曾上前,只管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柳贤妃却也不恼,直接抬步子走了过去,站在台阶下双手合十道:”信女柳娇娘,见过无忧大师。” ”贫僧无忧,见过各位施主。” 这声音,着实是好听得很。略微低沉的男人声线在耳边响起来的时候,就让人精神一清,犹如金玉敲击后的明快感觉。 穆鸢不自觉得抬头去看,就对上了一双眼睛。 无忧长得着实是好,并非那种俊俏,而是带着宝相庄严的严肃端庄,眉目清明,神色幽静,那如玉一般的容颜却也能让人望而生畏。 而那双眼睛却也是安静的定定的看着穆鸢,似乎能看透了他一般,一双黝黑的眼睛深邃幽深,直接让穆鸢抖了一下身子,直接低了头去躲避不瞧。 不过这位名为无忧的住持和尚却没有再看穆鸢,而是看着柳贤妃淡淡道:”贫僧已经准备好了厢房给各位施主,本寺是佛门清静之地,还请各位施主这几日时间莫要做一些冒犯佛祖的事情,”说着,无忧的声音顿了顿,”佛祖面前,众生平等,还请各位安心居住。” 这句话在旁人听起来,是无忧再说宫中的各位主子的起居饮食都与平时伺候他们的奴才一般无二,从而告诫他们莫要借此省事扰乱佛门净地。但是只有穆鸢明白他在说什么。 穆鸢的手指微微拢在了一起,本以为这和尚不过是寻常的,哪里知道着实是有本事的很,只怕已经敲出了自己的身份的。 不过看上去无忧并不准备点破,穆鸢也不多说什么,直观和众人一起道了句”明白了”之后,就快不跟着柳贤妃离开了大雄宝殿前往住处。 只不过在跨出门的时候,穆鸢耳边突然响起了无忧的低沉嗓音,优美磁性:”施主,今日三更后,还请来竹林一叙。” 穆鸢一愣,而后猛地抬头,却看到周围人都神色淡然的往前走着,显然是没有听到那句话的。 回了头,穆鸢看着仍然站在殿门前面石阶上的无忧,瞳色深深。 而后,她淡淡的点了点头,便拂袖离开。 *** 领着众人去各自厢房的和尚是不同的,而恰巧领着穆鸢的和尚就是在山门口迎接众人的释空。 他推开了一处厢房的门,而后带着穆鸢走进去后道:”女施主,就是这里了。” 穆鸢跨进门去瞧了瞧,布置很是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一椅,各处都是空落落的,但是却是干净非常。扔丰双亡。 左右只是住几个晚上,穆鸢自然是没什么不满意的。 不过这里与其他人的厢房隔得略远,不知道是不是无忧故意为之,但是穆鸢还是笑着对着释空道:”劳烦小师傅了,只是不知道咱们寺里面的早课是何时开始?” 释空依然是低眉顺眼的,并不曾直视穆鸢的脸,道:”本寺早课是卯时一刻开始,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敲门叫醒各位施主的,但还是希望失主可以早些起来,这样能够清净自身,以示虔诚。” 穆鸢笑着道:”我知道了,定然会照办了的。” 释空点点头,接着道:”膳食会有人送来,一切遵从本寺的膳食,还希望施主不要破戒。” 这意思就是不能随意吃肉杀生,穆鸢心里自然是懂得的,她一个连东西都不用吃的鬼哪里会没事儿吃肉玩儿,这会儿也是应得干脆:”那是自然。” 释空微微低了头:”如此,小僧就告辞了。”说着,就要走。 穆鸢却是没想放了他,而是上前两步直接伸手拉住了释空,隔着僧袍,牢牢攥住了年轻和尚的胳膊,道:”还请释空师傅等等,我想问问你,你们住持......好相处吗?” 释空再被穆鸢拉住的瞬间就像是被钉在地上一般,一动不动的,哪怕穆鸢问了他的话释空也只是背对着穆鸢低声道:”师叔祖佛法精通,视众生平等,没什么好相处不好相处的。” 穆鸢眨眨眼睛,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释空的侧脸道:”你们做和尚的,说话都不看人?” 释空这会儿却是一言不发,微微动了动手臂,挣脱了穆鸢的手,就迅速的对着穆鸢合十双手,而后就离开了,还带上了厢房的门。 穆鸢瞧着好笑,原来这和尚也怕看女人啊。 不过她也只管笑笑罢了,独自做到椅子上,单手托腮,看着窗外已经暗下去的天色,还有外面摇曳的竹影,有些出神。 倒是有些后悔跟着柳贤妃来了这清凉寺了。 就这么枯坐到了三更时分,梆子声响了三下后,穆鸢就站起了身来。 先走到窗边,放下了撑着窗户的撑子,把窗子关严实,而后穆鸢整理了一下衣衫,就直接大步走到门前,打开了门,神色淡然地走了出去。并未提灯,穆鸢出了门后反身合上房门,而后只是左右瞧了瞧,便从袖中取出了那个莲花盏。 虽然已经没了精魄,可是莲花盏还是微微闪着光亮,足以照亮前路。 穆鸢抬起步子朝着远处的竹林而去,身姿摇曳,一张娇媚容颜在莲花盏的照耀下显得颇为鬼魅。 夜半时分,鬼魅夜行。 ps: 公子陌上 为作品捧场了1朵红玫瑰1 来,接着我的么么哒=333= 第六十章 无忧度人 6200字 夜晚的清凉山甚为寂静,耳边甚至都没什么虫鸣鸟叫之声,只有夜风吹拂过竹林后带来的沙沙声响。【】 穆鸢手托莲花盏在山路上行走着,并未提起裙摆,身姿摇曳。眼睛不时地往左右观望着,一双腿迈出一步的时候身子却是纵身向前数丈,裙摆在空中扬起了美丽的弧度。 而后,就在走到竹林深处之时,穆鸢看到了黑暗中的一抹光亮,似乎是一点孤灯在夜色中被点亮,影影绰绰的。 穆鸢迈了步子朝着那亮处走去,手里托起了莲花盏,随着胳膊抬起的动作薄纱长衫的袖子缓缓滑下,露出了雪一般白的手臂。 而走到近前的穆鸢抬眼看去,就望见一座竹子搭成的小屋,翠绿色的一个坐落在竹林之中,因着颜色与周围的林子相近,若不是因为那窗户里面透出来的蜡烛光芒。只怕穆鸢也是发现不了的。 将莲花盏重新收进袖中,穆鸢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衫,又抚平了袖子上的淡淡褶皱。 因着穆鸢确信这位无忧大师并不是普通人,而且瞧着模样就是高僧模样,穆鸢也就多了不少重视,这神色自然也就带了郑重,抬起了手敲了敲门。 要知道,这时穆鸢来到大周后头一次这么规矩的。 ”梆梆梆。” 三声敲门过后,穆鸢也不继续动作。而是站在门口,眼睛看着一旁窗户里面透出来的光亮。随后,就听到一个低沉磁性声音传出:”女施主,门开着。” 穆鸢伸手推开了竹门,因为更深露重,这竹子做成的门上也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露珠,手扶上去的时候只觉得掌心冰凉湿滑。门开的时候传出了轻轻的吱呀声音,穆鸢一边抽出了帕子擦掉了掌心的水珠,一边迈步走了进去。 竹屋不大,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两个宽大的黄色蒲团,其中一个蒲团上面盘膝而坐的便是无忧。一旁放着一根燃烧到了一半的红烛。 他本是双目闭合,手里撵着那串佛珠,手指一个个的捏过了上面的珠子,嘴里轻声诵读这佛经。在穆鸢进来关上门后,无忧停下了动作,手指也只是叩住了佛珠上的一枚珠子,眼睛睁开朝着前面看去。 穆鸢站在门口,因着略远,并不能被蜡烛的烛光笼罩。但是因着竹屋建得并不结实,柱子间有着或大或小的缝隙,外面的月光透过了这些缝隙流泻进来,如同一层银色薄纱一般笼在了穆鸢的身上,女人一身美丽宫裙一览无余。而那张精致的画皮更是因为这月光而越发妩媚了起来。 无忧的脸上却是无喜无嗔,用绕着佛珠的手略略往前一伸:”请。” 穆鸢缓步走到了无忧面前,到那空着的蒲团旁露出了丝丝浅笑,而后盘膝而坐,虽然并未行礼却依然神色谨慎,开口唤了句:”无忧大师。” 无忧听了这么一声,那本来没有丝毫神情的脸上却是一丝笑意,一双似乎能看穿人心的眼睛望向了穆鸢,又重新慢慢的转起了佛珠,而声音依然低沉悦耳:”贫僧本以为施主不会赴约,依然做好了准备在这竹屋里头打坐空等,而如今施主来了,着实是让贫僧颇为欣慰。【】” 穆鸢倒是不知道无忧会说这么一句话,眨眨眼睛,笑起来,并未带着面纱的容颜丝毫不遮掩明艳美丽。朱红色的唇瓣弯出了个美丽的弧度:”大师邀请,我怎么能让大师空等?虽然我与大师素昧平生,不过大师必然是有事相商,小女自然是要来的。” 无忧一双眼睛依然看着穆鸢,脸上的笑意却让他越发宝相庄严了些:”如此看来,女施主还是愿意回头的。” 穆鸢一愣,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大师这话何解,我听不懂。” ”阿弥陀佛。”无忧道了句佛号,而后看向了穆鸢,道,”施主并非寻常人等,这点贫僧还是瞧得出的。但正如我所说,佛祖面前众生平等,我并不会因此而奈你如何。” 穆鸢闻言就知道无忧不会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别人,脸上又露出了笑:”如此,倒是谢谢大师了。” 不过无忧的话显然是没有说完的,他微微低垂了眼帘,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无喜无嗔的模样:”不过施主身上戾气深重,仇怨难解,此番继续下去必然会引发一场大乱。” 穆鸢并不意外无忧可以看出来这些,能够一眼瞧出自己是鬼非人,这就足以证明他修为高深,故而穆鸢只是笑着用手托着下巴,脸上笑容妩媚动人:”大师所说不错,小女却是心存怨恨的。不过佛祖不也说过么,因果循环,这有果必然是有因的,待我解开了这其中的结,必然是会尘归尘土归土,至于大师说的大乱......左右不过几个人的命运,那里算得上大乱。” 无忧手上的动作一顿,那双深邃幽深的眼睛看着穆鸢,声音平稳而又悠长:”施主此言差矣,你未来会左右的,并不是一二人的命运,而是这天下局势。” ”怎么,你要说什么紫微星移位,天下必然大乱的话?我以为大师得道高僧,不会没事儿看星星玩儿呢。”穆鸢脸上带着笑,似乎并未将无忧的话放在心上。 无忧却是皱起了眉头,而后似乎是重新的打量了穆鸢一眼。 穆鸢不自觉得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而后笑道:”大师盯着我看作甚,是否是我出门的时候妆容不整齐?” 无忧却是收回了眼神,说道:”阿弥陀佛,施主可以与前尘绝尽自然是好事,只是即使如此也必然会导致改朝换代,局势虽重归前朝,但这之中的天下动荡,还请施主三思而后行。” 改朝换代,这时穆鸢不曾想的,但是确实玄逸曾经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信息。 那位鬼王大人从不忌讳提起自己讨厌大周朝,却是思虑着前朝。 穆鸢不禁想着,自己不过是玄逸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无论玄逸这些日子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终究是要帮他颠覆了大周的,若真的照着无忧大师所说,只怕玄逸时想要复辟前朝的。 但穆鸢却不明白,穆鸢已经不再是凡人,哪怕复辟他也无法坐上皇帝的位子,而已经成了鬼王的玄逸显然也不需要那种名头,那他图什么?他坑妖弟。 无忧大师见穆鸢不言,似乎能明白穆鸢的困惑一般,淡淡道:”施主,万事有因有果,但也请明白,世道轮回报应不爽,恶人自然不得闪过,而与人为善者终究是可以得偿所愿。” 穆鸢一直安然的心,却在无忧大师说完这句话以后猛的跳动了一下。 放下了托着下巴的手,穆鸢挺直了背脊,脸上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意:”若事事真的如同大师所说,因果报应,那为何规行矩步的无辜女子要一尸两命暴尸荒野,而那害人性命的真凶却要得美人得天下,一声顺遂?”说着,穆鸢葱白手指紧紧握起,似乎是咬着牙一般地说出了一句,”若是这就是你说的报应,那我宁可用我自己的手亲手报应了他。” ”施主怨念甚重,最终劳苦自身,又是何必?”无忧叹了口气,抬眼看着穆鸢,道,”施主此来已经乱了命道,那既定的结果也已经有了变更,并非如你所言......” ”无忧大师,哪怕他最终是要死的,可我也必须要看着他死,笑着看着他死,才能开心欢愉。”穆鸢打断了无忧的话,站起了身来,腰间的轻纱缎带微微飘荡着,”你不必开解我,我已然成了鬼,哪怕真的信了你的也变不成人。” 转身,穆鸢欲走,可是却突然感觉到身上似乎有千钧压下一般的沉重,直接往后跌去,又重新跌在了蒲团之上。 穆鸢惊骇之中回头去看,就看到无忧神色淡然的转动着佛珠,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是手掌朝下,做出了个下压的姿势,穆鸢又觉得身上的压力大了些。双手摁在蒲团之上,穆鸢的眼睛彻底变成一片如墨漆黑,那精致化皮也变得干瘪起来,如同骨包皮一般的双手死死的抓着蒲团,想要起身,但是却根本动弹不得。 哪怕她用了法力,也是一动不动。 ”放开我!”穆鸢开口之后,原本娇媚的声音直接变成了尖利刺耳的嘶鸣,一双纯黑的眼睛死死的瞪着无忧,她大叫一声,整个竹屋都开始摇晃。 无忧却没有丝毫惧怕,只是瞧着她,手并不动,一双眼睛似乎能看透前尘和过往:”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的恩怨终究无法挽回,但若因此祸及天下苍生,只怕施主以后都不得轮回,你可想过值得不值得?” ”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留着仇人欢喜,却要我自己投入鬼府,轮回往生,这不公!我不服!” 穆鸢已经干瘪的双手略松开了蒲团,而后猛地往前伸出,胳膊伸的极长,似乎要去抓无忧的脖颈。 但是在快碰到无忧的时候,却好似被火灼烧一般疼痛,让她不得不收回了动作,嘴里发出了痛苦的呜哝。 无忧听了,却是抬了抬眼睛,就看到穆鸢整个人蜷缩在蒲团之上,把手收在怀里,喉咙里发出了委屈又疼痛的哼声,让无忧想到了自己养在后山的那些猫儿,调皮划伤了,也会发出这种声音缩在自己怀里,可怜又可笑的模样。 不自觉的,无忧略松了松力气,让穆鸢得以松快些。 但是穆鸢却没有坐起来,而是直接趴在蒲团之上,将受伤了的手缩在广袖之中,只露出了如瀑的黑发,严严实实的遮挡了每寸肌肤。 无忧叹了口气,起了身,想要去扶穆鸢,却看到穆鸢猛地抬起了头。 那张脸已经没了刚才的柔美俏丽,全然瘪了下去,满是褶皱,只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大大地瞪着,朱红嘴唇就好像饮了血一般可怖。她看着无忧,却是往后缩了缩,似乎怕了他了。 可是无忧却没有因为穆鸢的长相如何而有所畏惧,在他眼中,众生平等,并不因为外在如何而有所变更。神色淡淡的弯了腰,伸手握住了穆鸢已经枯干了的手臂,将她拉起来坐在蒲团上。 穆鸢眨眨眼睛,混黑的双目望着无忧:”你不怕我?” 无忧站在那里,一身袈裟,面目清俊:”不过是皮相罢了,世间本无相,一切皆虚妄。” 穆鸢又眨眨眼睛,那双眼目却恢复了黑白分明,而干瘪的画皮也慢慢充盈起来,可怕的容貌迅速的恢复了往日的俏美,但她却依然坐在那里,抬着头看着无忧,道:”大师,我知道你有心度我,但我无心放下,还望大师不要白费力气。” 无忧见她情绪稳定了,重新双手合十,低着头,眉目俊朗的瞧着她:”人人皆有命运,贫僧本是方外之人不该插手,但施主的决定会影响天下苍生,贫僧不得不出言警戒。” ”大师现在出言了,也警戒了,但我告诉你,那人下的去手杀害嫡妻亲子,我以后一定是会要把他的心挖出来喂给狐狸吃。大师是否要扣了我,或者直接打散了我的魂魄?”穆鸢梗着脖子,丝毫不曾躲闪,声音却娇媚十分,柔若无骨的听得人背脊发酥。 而她的掌心,却是握着刚刚趴在蒲团上之时从脖子上扯下来的锦袋,那里面,有玄逸的给的精元。 只不过无忧已然看破了穆鸢的心思,他只是站在那里,既不躲闪也不靠近,只是道:”施主不必这般防备贫僧,若是贫僧准备对施主不利,刚刚施主已经被打散魂魄,也不会留到此时。” ”那你想如何。”穆鸢皱着眉,瞧着他。 ”贫僧望施主可以回头,莫要为了一己私欲枉顾天下黎民。”无忧声音缥缈又悠长。 但穆鸢却是盯着他看了阵子,突然笑起来,道:”无忧大师恐怕并不明白,凡人的情爱究竟是何物吧。” 无忧不知道他此问何来,但惯常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无忧并没有隐瞒:”贫僧自小居于清凉寺,潜心佛法,早已戒掉七情六欲。” ”大师不明白情爱,自然不知道什么叫做母子连心,大师不懂得仇恨,也就不懂得什么叫做不共戴天。”穆鸢从蒲团上站起了身,走到了无忧面前,脸上依然带着笑,只是那双眼睛却是冷若寒冰一般,”萧宇承和宋婉言,害得我失去孩子,失去性命,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们不死我必然不休,哪怕辜负了天下,我也要他们血债血偿!” 无忧一直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情绪,只见他皱起眉来,看着穆鸢一言不发。 穆鸢却是露出了笑,带着妖媚,抬了手臂,一双如玉手掌轻轻地拂过了无忧的脸,只见轻巧的点了点和尚的脸颊:”大师,若是真的瞧我不过眼,你便收了我,小女自认倒霉。” ”贫僧无权干扰天命,只愿施主能自行醒悟才是。”无忧哪怕被穆鸢碰触,却依然神色淡然毫无所觉一般。 穆鸢这时候就很确信,这个大和尚看上去厉害,却是个老古板,根本不会动自己一根汗毛,却一门心思要自己放下仇恨回头是岸。 说得轻巧。 穆鸢笑将起来,放下手臂,回了身,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道:”大师方外之人,自然是不会跟我这个可怜的鬼计较,对否?” 无忧不言,只是瞧着穆鸢步履轻巧的离开了竹屋。 不过就在穆鸢离开后,无忧却轻轻地嗯了一下手上的佛珠。 那原本光滑坚硬的佛珠上就这么留下了一个指痕,平白的少了一块。 无忧则是重新坐回到了蒲团之上,就如同穆鸢没来之前一般,闭上了双目,重新无声的诵读佛经,神色庄严。 *** 穆鸢回到自己的厢房之时,先是死死合了门,而后躺到了床上双目紧闭,将一直缩在广袖中的手拿出来瞧。 只看到原本玉一般的手掌,此刻却成了焦黑模样,丑陋不堪。 哪怕成了鬼,穆鸢却还是能感受到疼痛的,她只觉得手似乎被割掉一般的难过。 她握住了自己的手腕,捂在胸前,整个人蜷在床上,嘴里又发出了那种朦胧又委屈的呜咽之声。 很疼,真的很疼,而更难受的却是穆鸢的心,那颗属于人类的心此刻在颤抖。 因为恐惧,因为不甘。 她刚刚对无忧说的话全然是她的心底所想,她要萧宇承和宋婉言死,要他们死得难看,死得魂飞魄散,再也不能成型! 可为何自己这般苦涩委屈,却依然要被那个大和尚说是错的? 穆鸢不甘心,为了自己,也为了已经故去的宋璃。 宋璃并没有做错什么,却仅仅因为自己的夫君找了别的女人就要被为了他们的真爱殉葬。而穆鸢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报应,她写死了宋璃,就要到这里来替她死。 可是终究他们都是委屈的,本要活得好,却成了炮灰。 穆鸢把身体又缩紧了些,闭着眼睛,却依然阻止不了眼泪的涌出。 一直肆无忌惮的画皮鬼终于因为这颗人类的心脏而感受到了疼痛和哀伤,而她的人类情感告诉她,很难过,很寂寞,她想要别人陪......无论是谁。 穆鸢略略睁开了眼睛,水雾弥漫的双目看东西有些模糊,而夜晚不能视物的她根本看不到远处,却还可以依稀瞧见自己的双手。 她遮挡住了那丑陋焦黑的手掌,去看另一个,就看到了腕子上面那朵娇粉色的莲花烙印。 ”若你想叫我,摁动这个就可以。” 玄逸的话回响在穆鸢的耳边,她抿抿唇角,想也不想的就要用手去摁。 可是她的另一个手掌已然不能用了,穆鸢一时间也忘记了自己完全可以伸长了这根手的手掌,自己摁自己的,她哭的已经开始抽气,略略想了想,就低了头去。 将一双朱红唇瓣,牢牢地印在了粉色的莲花烙印之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穆鸢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眼泪都湿了玉枕,突然就感觉到身边一阵震动。 女人愣了愣,而后回了头去,直接就扎进了男人的怀里。 ”哭什么,真不好看。” 玄逸的声音从头顶悠悠传来,双手轻轻地抱住了穆鸢的身子,就这么侧躺着将女人收拢到了怀中。 穆鸢没有任何抗拒的就任由着玄逸抱着,脑袋死死地扎进了玄逸的颈窝,咬着嘴唇,泪水流成了串,声音委屈又可怜:”玄逸,我疼。” 玄逸一愣,忙低了头看她:”疼什么?” 穆鸢直接撩开了袖子,把手伸到了玄逸面前,那烧黑了的手掌就这么直晃晃的露在玄逸面前。着实算不得好看,可是玄逸却没有躲闪,而是皱紧眉头伸手握住了穆鸢的手腕,自己坐起来,也拽起了穆鸢。 他就这么坐在床上,而把穆鸢放在自己身前,手臂圈着她,从她的后面握住了女人的手:”怎么弄的,等等,”玄逸细细瞧了瞧,沉声道,”你是不是招惹无忧了。” 穆鸢更加委屈起来,回头就用完好的那只手握成拳头捶了他一下:”我哪里招惹他了,分明是他惹了我!平白无故的叫我去,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还说我会让天下大乱复辟前朝,简直是胡说八道!” 玄逸听了这话,瞳色深沉了些许,不过马上就恢复了担忧的模样,轻轻地将穆鸢的手拢在掌心,道:”但无忧是个与世无争的,也不是那些随便就出手伤人的凶和尚,你定然是惹他去了。” 穆鸢知道他说的就是自己伸手要去抓无忧,可是穆鸢却是丝毫没有悔意,女人咬着牙齿开始挣扎:”他伤了我,你倒来帮着他说话,玄逸,放开我!” ”别动弹,这身画皮是一体的,而且无法自行愈合,若是你想以后用这只手出去见人,本王也不管你。”玄逸夹紧了手臂,将女人牢牢圈住,嘴里说着的话不留情面,可是手上的动作还是轻柔和缓的。 穆鸢自然不想以后都用这只黑色的手,安分下来,可是脸上的泪水还是一串串的:”那个大和尚欺负我,你也要来教训我。” 玄逸将法力集中在手掌上治疗穆鸢的伤,而听了穆鸢这话,他脸上带了些似笑非笑,也愿意哄一哄自己未来一辈子的伴儿:”成了,我知道你委屈了的,等下次我见了无忧定然为你出气可好?” 穆鸢用自己完好的手抹了一下眼泪,抽了抽鼻子,还带着鼻音的声音听上去可爱又可怜:”你以后都要护着我,可好?” 玄逸把亲吻落在了女人的发顶,声音轻缓:”好,以后我都护着你。” 穆鸢笑起来,却还是有颗眼泪落在唇角,晶莹剔透。 ps: ?? 为作品捧场了1个魔法币1 ?? 为作品捧场了1个魔法币1 慕容以泽 为作品捧场了1朵红玫瑰1 bikini! 为作品捧场了1朵红玫瑰1 谢谢亲爱的们支持,好嗨森!喵呜~ 第六十一章 玉手新生 6200字 穆鸢安静的倚靠在玄逸怀里,玄逸的手掌交叠的握着穆鸢的,穆鸢只觉得本来疼痛难忍的手上有丝丝的清凉,而后疼痛尽去,那里似乎融化了又重新生长一般的微痒。 不过穆鸢并没有去看。想也知道这会是个什么样的场面,即使是自己的身体,穆鸢也不准备瞧上一眼。 她只是安静的窝在玄逸怀中,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掌轻柔的附上了男人的手臂,手指尖慢悠悠的在他的手臂上蹭来蹭去。柔软的指腹划过了玄逸广袖上的银色花纹,莲花盏被放到一旁,散发着幽幽的光芒,照的玄逸身上的银色暗纹如同流动一般的好看。 ”在看什么?”玄逸并没有松掉手上的动作,却是微微低了头,将自己的下巴放到了女人的肩上,眼睛看着穆鸢附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指轻声问道。 穆鸢勾起一抹笑,已经没了眼泪的女人脸上再也不见哀伤委屈,余下的只是明媚鲜活:”我想着,你身上的衣服总是这个款式的。是否哪怕做了鬼王也必须要按着规矩穿衣?” ”我叫鬼王,可终究还是鬼,以前也是个人只不过死了罢了。”玄逸说起自己的事情时候风淡云轻,似乎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既然是人,总归是要有个位置的,我这身衣服便是那时候穿的。不过是习惯了,懒得更换,也就如此了。” 穆鸢翘翘眉尖。却没有去问玄逸生前是做什么的。 当了鬼,死之前的事情就如同上一世一般遥远,玄逸不曾追问穆鸢为何不叫宋璃,也不曾问过她生前之事,穆鸢也不会用这个问题来问玄逸。 ”怎么,不好看?”玄逸见她不言,便在女人耳边轻声问道。 凑得太近,以至于玄逸说话时候的温暖呼吸让穆鸢耳朵发烫。穆鸢微微偏了偏头躲开他,而后望向了玄逸的脸,脸上笑着道:”好看得很,就是太过于宽大了,抱起来有些费劲。” 虽然知道穆鸢说的不过是凑趣的话。可是玄逸还是弯了弯唇角,目光柔和了很多。 感觉到掌心属于女人的手掌重新变得完整而又柔滑,玄逸知道这张画皮已经修复完成。不过他却没有就此松开了穆鸢,而是反手将穆鸢又揽得紧了些,道:”若是瞧着不顺眼,鸢儿大可以帮我缝件衣服,我定然会每日穿着,让你抱的舒心。” 穆鸢在玄逸说出”鸢儿”两个字的时候就打望了他一眼:”已经许久没有人这么喊我了。”以前,也就只有穆鸢的父母会这么喊他们的女儿,到了大周,哪怕亲近如柳贤妃,也只是唤她尔雅。 玄逸纵然法力高超,却没法真的看透人心。自然也不知道穆鸢心中所想,只是淡淡笑道:”如何,鸢儿可愿意答应我?” 穆鸢将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掌心抽了出来,将自己的广袖垂下来遮挡住了腕子上的粉色莲花,脸上带了一抹笑:”若是你想穿,我自然愿意缝给你,不过玄逸你可要想清楚了,我以前可是从未给人做过衣裳,若是做的不好你也必须穿上给我瞧,不许嫌弃。” ”你从未给人做过衣衫?”玄逸一愣,而后轻声问道。 穆鸢点点头,却没有解释什么。 但玄逸显然是高兴的,穆鸢也不懂得为何玄逸会这般欢喜,可是这个男人落在自己脸颊上的一个亲吻却让穆鸢真切的感受到了那种欢喜的情绪。 伸手推了推他,穆鸢在男人的嘴唇离开自己侧脸的时候追了上去,拦着男人的脖颈在他的唇角印了个吻。而后迅速离开,巧笑焉兮的对着玄逸道:”谢谢你帮我疗伤。”而后就站起身来,坐到了椅子上,再不愿意让他抱了。 玄逸则是广袖铺展,一动不动的坐在硬硬的床榻之上,眼睛看着穆鸢,颇有些似笑非笑的神情:”怎么,公主殿下利用完了本王就不乐意再搭理一下了?” 穆鸢则是提起茶壶倒了盏茶,原本已经冰冷的茶水却在穆鸢倒出来的时候已经温热氤氲,冒着袅袅白气。 素手端着茶盏穆鸢反手递给了玄逸,脸上带着浅笑:”小女自然是感念鬼王大人的恩德,哪里是利用呢。” 玄逸接过了茶盏,也不细瞧便一饮而尽,而后手掌一托,那茶盏就自己飞回到了穆鸢手中,就听玄逸道:”你就是一张嘴巴好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穆鸢知道玄逸并不准备要她的答案,毕竟这些事情他们心里都有数,穆鸢也只是露出了个妩媚笑意就罢了。 窗外,梆子声响了四下,已然是四更天了。 穆鸢将茶盏撂到了桌上,眼睛则是又看向了玄逸那张如玉般俊俏的脸上,道:”那无忧究竟是何人,那半年轻却修为高深,着实是让人想不通透。” 玄逸本就不想瞒她,便也就直截了当的说道:”无忧本就是金童转世,许是做了什么错事被发来人间界经历磨难,等寿终正寝之时再去当他的金童。这本不是什么秘密,无忧出生时候我便知道了他的身世,那般显赫的前世他的修为自然是极深的。不过也恰恰因为如此,他的眼界极高,不会轻易插手世间俗事,故而我才不拦着你来这清凉寺中。” 穆鸢却是皱紧眉头,并没有因为玄逸的话而得到丝毫的宽慰:”那按你这么说,无忧的法力毋庸置疑,那他的话也自然是真的。”说着,穆鸢看向了玄逸,”他说我会引起天下大乱,就差没说我是祸国妖女了。” 玄逸却是一脸的风淡云轻,笑容悠然自在:”我与他相识甚久,有些小法术还是在他小时候我教了的,你且安心,他知道你是我的人,不然也不会轻易放了你回来,以后只要你不搭理他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度人之言,他也不会耐你如何。” 穆鸢眨眨眼睛:”你早就认识他了?” 玄逸点点头,漫不经心的回道:”从他生下来我就知道他,后来也就熟悉了,”声音顿了顿,玄逸的语气里难得的有了些无可奈何,”他很聪明,也很通透,虽然忘却前尘往事却依然保持着灵气,只不过就是唠叨了些,每次看到我都要度我,也不知道一个小和尚成天要度人是个什么毛病。” ”和尚不是都要度人么,应该说,他没事儿老是想着度鬼是个什么毛病。”穆鸢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的拉开了袖子瞧着自己新生出来的这只手掌。 玉般白皙,手指青葱,与以前一般无二。 玄逸翻身从床榻上下来,走到穆鸢面前,伸了手,轻轻地握住了穆鸢的手腕。 翻转过来,那多粉色莲花就出现在眼前,上面还有淡淡的胭脂颜色。 这是刚才穆鸢用嘴唇贴上去的时候落下的。 ”我倒是不知道,你会这么找我过来。”玄逸笑着,用指尖点了点那腕子上头的胭脂。他岛名划。 穆鸢却是抿了下唇角,现在想来,着实是暧昧得很了。 玄逸则是拉起了女人的手腕,凑近,轻轻地舔去了那上面的鲜红胭脂色。 不同于一般的鬼,玄逸的身上是有温度的,他的手掌,他的怀抱,都温暖的与普通人一般无二似乎除了没有心跳,玄逸根本就像是个活人了。 而此刻,他的舌尖扫过了穆鸢手腕的瞬间,女人脸上似乎要升起红晕,却因为是个死身没有血液无法成行。可是她的脸上分明是带了些羞赧的,瞪着玄逸,明亮的眼睛澄澈的如同泉底清流。 ”下次再喊我,你若还是如此,我会很开心的。” 留了这么句话,玄逸就直接消失在了穆鸢面前,连一丝黑气都没有出现,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穆鸢猛的缩回了手腕,捂住了腕子,却还是能感觉到那里留下的淡淡温度。 只不过只有一身画皮的女人根本留不住这么一点点的温暖,不消片刻,就恢复了冰一般冷。 女人枯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眼睛看着窗子外面渐渐升起来的晨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直到外面传来了悠长而又茫远的钟鸣之声,一下一下的,似乎敲到了人心里头去一般,而后,他就看到门扉上有着一个人影,而后便是敲门声:”女施主,到时候去做早课了。” 穆鸢原本清冷如水的脸上慢慢的浮现出了笑容,如同寒冰初暖一般,柔和了整个脸庞。 她拿出了自己放在怀中的面纱,慢慢的挂在脸上,只漏出了一双灵动的眼眸,起身,打开了门,声音清亮而又柔美: ”释空小师傅,昨夜过得可好?” 释空似乎已经经过一个晚上调整好了心态,佛家之人六根清净,因为一个美貌女子而动了凡心也不是易事,这会儿释空却是眼观鼻鼻观口的低垂着眼帘道:”小僧自小住在山上,夜夜如此,自然是无事的。倒是不知道女施主住的可习惯?” 穆鸢问这么一句倒也不是想要调戏这个小和尚,只是担忧昨儿个动静那么大是否惊扰到人。如今看来,无忧不仅是有本事摁住了自己,还有本事把一些响动全都压下去,释空这般居于寺中的和尚都没有发觉,那旁人更是不会有什么知晓的。 放了心,穆鸢也就跨出了门,反手合上了门扉后笑着对释空道:”小师傅客气了,你给我挑的厢房颇为清净,我自然是一夜好眠。” 释空道了句:”阿弥陀佛。”而后就不想再言语了。 穆鸢却不愿意就这么安静下去,只管笑道:”小师傅,你可见了两个男子,一个侍卫打扮,一个公公模样,他们住在那里了?” 虽然随行而来的侍卫和公公不止一个,可是站在一起的却是不多,尤其是昨儿个上山时,夫焉是直接背着董路上来的,着实是让所有人印象颇深,时空也不例外。 听到穆鸢这么问,释空就知道她问的是何人,便道:”那两位施主被安排在了南边的厢房里,离女施主的住处不远。”说着,释空顿了顿脚步,抬起手来指了指。 穆鸢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便看到了一排连着的厢房最顶头的那间,窗户开着,从窗外正好能看到正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董路,而夫焉正在拧干手巾,而后直接扔到了董路脸上。 井水很冷,毛巾自然也是冰凉凉的,董路被这么一激猛地就清醒了,可是却也失去了平衡,直接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穆鸢见了不自觉的弯了弯唇角,掩面而笑,释空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点笑意,不过却是干咳两声,别了头,遮掩了脸上的神情。 ”行了,有着他们闹吧我也不去扰了他们。”穆鸢笑着转身走到了释空身边道,”小师傅,带我去做早课,只怕柳贤妃娘娘已经到了呢。” 释空又道了句佛号,领着穆鸢朝着前殿走去。 *** 早课安排的地方是在距离大雄宝殿不远的一处偏殿中进行的,清凉寺的和尚们已经按着弟子辈分安坐于殿中的大小蒲团之上,而穆鸢到的时候,只看到了坐在一旁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的木才人,还有站得笔直的立于木才人身畔的汀兰。 释空快步的走到了自己的位子旁边,跪坐而下,而后成了盘膝状,神色严肃的拿起了敲木鱼的锤子,闭了闭眼睛,便跟上了殿中和尚们诵读的速度一起背诵佛经敲击木鱼。 而穆鸢则是走到了木才人身边的蒲团上坐下,并没有和木美人一般呈跪姿,而是和那些和尚一般盘膝坐着,逶迤宫裙遮挡住了精致绣鞋,穆鸢偏头瞧着身边的木才人,小声道:”木才人,你来的可真早。” 木才人似乎并不知道穆鸢来了,全神贯注的在祈祷着什么,这会儿听到了穆鸢的声音似乎被吓了一跳,忙 放下了手回头看着穆鸢,脸上带出了笑,用手遮掩着嘴唇小声道:”公主也来得早啊。” 穆鸢倒不像木才人那般小心,毕竟她也没什么事情要求神拜佛,就算求了只怕佛祖也不应,没了期盼也就没了畏惧。可瞧着木才人这般小心谨慎的模样,穆鸢也不远吓了她,也就压低了声音道:”木才人不必理我,继续跟佛祖说愿望吧,多说几次他才能记得住呢。” 木才人连连点头,又朝着穆鸢笑了笑,而后回身,继续双手合十放于胸前,低垂着眼帘默声念着什么。 穆鸢也就笑着收了言语,但一双眼睛却在一旁站于暗处的汀兰身上打了个转儿。 在穆鸢看来,哪怕是如同自己这般的鬼魂也不会在所有人都或跪下或坐下的时候站的挺直,似乎根本不惧怕与那正中间的佛祖金身。可是汀兰却是整个偏殿中唯一一个站着的人了,虽然低眉敛目,可是终究是不带丝毫敬意的。 这倒是奇了。 穆鸢托着下巴瞧着她,却在汀兰感觉到目光要抬头的时候转开了眼睛,神情自在的望着端坐于高台之上的巨大佛身金像,神色平和淡然。 不多时,柳贤妃就带着李修仪和孟婕妤一道来了,柳贤妃看到穆鸢的时候笑了笑,没有出声,但是在瞧见木才人的时候却露出了些许吃惊的神情。 这一番神态被穆鸢看在眼中,也就知道了其中关节。 想来是李修仪和孟婕妤在起床后并没有直接来偏殿做早课,而是去了柳贤妃那里跟随柳贤妃一起。细想也就明白,她们位份皆不高于柳贤妃,自然是事事以她为尊,不愿逾越了过去。而身为末位的木才人却抢先一步来了,只怕是出乎柳贤妃意料的。 但穆鸢却是清楚,木才人这般胆小的性子恐怕并不是有心冒犯,而是没转过这个弯儿来,根本没想那么多。 若是木才人真的有那份脑子和智慧,就凭她的模样也不会到现在还是个不得宠的才人,只怕是真的没这份心思的。 柳贤妃在木才人望过来的时候收敛了所有神情,只是笑笑,端庄雍容。她掩唇对着身边的两位宫嫔说了句什么,李修仪和孟婕妤自是矮身行礼后各自寻了蒲团去,而柳贤妃则是扶着月娘的手走到了穆鸢身边的蒲团上坐下。 月娘却没有像是汀兰一般站着,而是跪到了一旁,神色恭敬肃穆。 穆鸢蹭了蹭身子离柳贤妃近了些,而后她笑着说道:”贤妃娘娘昨天睡得好吗?” 柳贤妃本就不是为了求子来的,这会儿也并不默诵什么,听了穆鸢的话也就笑着道:”睡得不错,只是昨天离开后就没见你,本宫甚是担忧,却是不知他们把你安排在了何处。” 穆鸢笑着掩唇道:”怕是这些和尚瞧着我模样不像是寻常大周人,便把我单放在了个院子里头,倒也是不错,那里幽静的很,我自己住这也是舒坦的。” 柳贤妃见她自在便知道穆鸢心情不错,本想把穆鸢挪到自己旁边的厢房里,但是现在瞧着倒是不必多此一举,柳贤妃也就笑道:”你欢喜就成了,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尽可以托人来告诉本宫知晓。” 穆鸢笑眯眯的点点头,道:”娘娘不用为我忧心,释空小师傅人可好了,他会帮我的。” 穆鸢说话的声音虽轻,但是释空却是做的距离穆鸢不远的,这一句自然是钻进了释空的耳朵里。 小和尚敲着木鱼的手乱了一下,这敲木鱼的声音也乱了几分,他忙闭了眼睛默念佛经,数着手里的佛珠手串,这才算是稳定了心思。 可是却再也不敢去听穆鸢说什么了。 穆鸢自然是瞧见了释空的模样,饶有兴致的挑挑眉尖,却没有出声,只是笑着盘膝坐在那里,神色淡然。 就在这时,大殿里突然安静了许多。穆鸢抬头看去,便看到身披袈裟手执佛珠的无忧正从殿外走进来。那些和尚并未起身,却是一同停下了诵读的声音,直到无忧走到台子上面的蒲团上坐下后方才异口同声道:”师叔祖。” 这声音倒是让穆鸢意外,没想到这里的都是矮了无忧两辈的弟子,可是有些瞧着只怕比无忧大了一倍还要多呢。 无忧淡淡的点点头,扫了一眼台下众人,目光所及自然也覆盖了一旁的女子们。 而那双幽深的眼睛在穆鸢的身上停留了一瞬,穆鸢朝着他展开了个明媚的笑容,但下一刻,无忧就不再看她,而是双眼望着未知的远处,开口,声音茫远又悠长:”晨读开始。”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便有一个和尚拿了一根铜棒,敲在了一个类似于磬的物件上头。 ”铛!” 声音低沉又响亮,让人精神可以为之一振。和尚们重新开始了诵读,而无忧则是闭着眼目坐在高台上,时不时的睁开眼睛望着某一个人:”释嗔,刚刚那句前面漏下了,回去重新背诵第三篇,明天来找我。” 名为释嗔的和尚忙起身道:”我知道了,师叔祖。” 无忧又闭了眼睛,在一片混杂的诵读声中,他又突然开了口:”释空,你从未连续诵读过两篇同样的经文。” 释空直接撂下了手上的槌子,起身低了头。 无忧睁了眼睛看着他,缓缓道:”心不静,今明两日呆在厢房中,将静思篇抄写十遍。” ”是,师叔祖。”释空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而是平静地接受了,接着坐下,继续敲他的木鱼。 这倒是让穆鸢觉得惊讶非常,她凑近了柳贤妃挽了她的手,小声道:”贤妃娘娘,那个无忧大师是怎么从这么多人的声音里头分辨出来谁是谁的?还能挑得出毛病,着实是厉害得很呢。” 可是没等柳贤妃说话,穆鸢就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来:”诵读佛经贵在心静,心思沉静自然可以分辨出世间万物的声音动静,与万物合为一体,参悟佛经,了悟世界。” 穆鸢一愣,而后抬了头去,就看到高台上的无忧正平静的看着她。 那和尚嘴巴丝毫没动,可是声音却继续在穆鸢的耳边响起来:”女施主颇具灵性,本心纯善,若是有心向佛贫僧定然点化女施主,助你早日了悟。” 穆鸢皱紧了眉头,也顾不得柳贤妃错愕的目光,只管是伸了手去紧紧地捂住了耳朵,却还是抵挡不住无忧的声音。 ”女施主若是潜心佛性,即使身为鬼身却依然可以立地成佛,佛祖面前,众生平等,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所谓苍生,善莫大焉......” 穆鸢终于算是见识到了玄逸口中的啰嗦究竟是什么意思,没想到昨天已经撕破脸,今天这个大和尚还是有心思到这里开化自己,甚至不惜的使用了传音入密。 穆鸢知道捂耳朵阻挡不了无忧的声音,索性放下了手,对着柳贤妃快速的说了句”贤妃娘娘,我出去走走”而后就提了裙摆起身,快步的离开了偏殿。 ps: 仙气飘飘 为作品捧场了1朵红玫瑰1 无晴也无雨 为作品捧场了1支水晶鞋1 八月&珊瑚海 为作品捧场了5个魔法币1 dc&omega;dar@ 为作品捧场了1个魔法币1 dc&omega;dar@ 为作品捧场了1个魔法币 孚日扉就 为作品捧场了1个魔法币 左耳听见613305 为作品捧场了2个魔法币 空释 为作品捧场了5个魔法币 ?大大咧咧、欧美范 为作品捧场了1个魔法币 亲爱的们看评论 第六十二章 唇上胭脂 为无晴也无雨加更 快速的跑出了偏殿后,穆鸢直接拐去了后山,而且一边跑一边咬着牙齿道:”大和尚,闭上你的嘴,我尘世未了六根不净。不可能听了你的话缴了头发当姑子,死了这条心吧。” 而后,那声音安静了一阵子,穆鸢以为他放弃了,可谁知道无忧的声音又响起来:”心中有佛,走到哪里都有佛,女施主不用担忧,只要你一心向佛,那些外在的形式都是不必要的,要知道,一切皆无相。” ”我不信佛!”穆鸢直接喊了出来。 ”不妨事,贫僧愿意指点施主,般若波罗蜜心经第一卷......” ”啊!”穆鸢尖叫了一声,直接纵身跑去了后山里头。头也不回。 离开了大殿,也不回到厢房,穆鸢一路跑到了后山山林的入口,穆鸢扶着一颗粗壮的树木,挽起了胳膊上的纤薄纱衣,手指放在树干上抓挠出了五个很显眼的印子。而她细细听着,耳边除了风声就是鸟鸣,早就没了无忧的声音。 穆鸢吐出了一口气,心道恐怕无忧的传音入密也是有距离限制的。只要自己以后里的他远一些,自然就听不见了。 略略安了心,穆鸢背过了身依靠着树干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准备在这里消耗完了一早晨的时光。不过这时,她远远地瞧见两个人朝着自己跑来。 穆鸢定睛看去,自然分辨得出其中一个是夫焉,而另一个则是董路。 站直了身子,本就不见劳累的穆鸢脸上一丝汗都没有,笑着立在那里等着二人上前。 夫焉先到了,便在距离穆鸢五步的地方站定,抱拳行礼道:”属下见过公主,公主万福。” 而董路显然是跑的比夫焉慢些。直直的就到了穆鸢面前,穆鸢伸了手去扶着他,董路那张小脸又因为运动而涨得通红,断断续续得道:”奴才......奴才见过公主。” 穆鸢笑着朝他们点点头,道:”行了,起了吧。”而后穆鸢并没有松开董路,而是依然扶着他,眼睛却是看向了夫焉,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夫焉先是瞧了董路一眼,而后道:”回公主的话,我在教他练功,在大殿周围找不到好的地方。我便选了离这里不远的一处空地,刚刚看公主经过,我们担心方才跟上来的。” 穆鸢看了眼董路,董路则是乖乖地点头附和夫焉的话。他岛肝技。 穆鸢笑着道:”我没事的,只是呆在偏殿里面有些闷,就出来走走。” 走走?若只是走走怎么能跑的腰间的缎带都飘起来了。 这个理由夫焉和董路都是不信的,不过两个人也都是有眼力见儿,不该问的绝对不问,这次哪怕不信也当真的听。 穆鸢那双顾盼生姿的眸子扫了眼两个人,自然就知道了他们的心思。本来穆鸢也不准备用这句话去骗谁,可是夫焉和董路的识趣还是很让穆鸢满意的。她笑着往前走了两步,道:”在这山上起码要住三日,白天的时候我也懒得去听那些大和尚讲课,倒不如看你们练武来的有意思。”说着,穆鸢左右望了望,而后伸手一指。”那里瞧着不错。” 夫焉顺着看过去,便看到了一处凉亭,旁边是一处石壁,溪水流下石壁的时候成了一座小瀑布,下面是一汪潭水,连通着下游的溪水,是凉亭周围有不少细小花草,虽然不似牡丹娇艳,却也是可爱得很。 夫焉先行一步走了过去,腰中佩着剑在凉亭附近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威胁后方才朝着董路点点头,董路这才引着穆鸢往前走去。 这般动作倒是让穆鸢有些哭笑不得,分明是自己选的地方,可是这么看起来倒好像是他们二人挑的一般,这样的谨慎小心着实是让穆鸢有些无奈。不过看那种默契,想来两个人住在一起还是有些好处的,一个眼神儿都知道是什么意思着实是不容易。 走上了石阶,穆鸢将帕子铺在石凳之上,坐了下去,而夫焉则是带着董路一道走到了前面不远的空地上,继续教他还没教完的拳法。 穆鸢托着下巴瞧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只觉得日子这么过其实也是不错的,青山绿水,颇为惬意自在。 自然是要比复仇来的好得多的。 可是刚生出了这个念头,穆鸢就悚然一惊。她猛地直起了腰,眉间紧蹙的扶着石桌站起身来,而后几步走到了凉亭外边,道:”董路,扎个马步我瞧瞧,看你是否有了进步了。” ”是。”董路毫不犹豫的扎了马步,看上去甚为稳当。 可是恰恰因此,穆鸢却是握紧了拳头,突然飞身朝着二人而去,手成了爪状,直接抓向了二人的脑袋。 但没等穆鸢的手落下,原本的两个大活人却成了两片树叶,飘飘荡荡的落到了地上,风一吹,还兀自打了个旋儿。 穆鸢咬紧了牙齿,站在那片空地上高高的抬起了头,厉声道:”无忧,你给我出来!” 沉静了一瞬,而后从一棵葱茏树木后面,无忧走了出来,朝着穆鸢道:”阿弥陀佛,施主刚刚甚为欢欣,贫僧看在眼里颇为欣慰。” ”你这个和尚,居然用了幻境来迷惑我!”原本被玄逸压下去的怒火这一刻又被勾了出来,穆鸢死死的盯着无忧,明艳的脸上却是冰冷一片。 ”贫僧只是为了告诉施主,若是心思沉静自然可以得到极乐,心系仇恨,永远无法......”无忧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声音。 因为穆鸢已经飞身朝他而来,却没有莽撞的像是昨晚一般轻易地去袭击他,而是在无忧面前站定了下来,伸出了手去,直接一把用双臂轻轻的环住了无忧的脖颈。 因着穆鸢并没有带着伤害他的意图,无忧并未作出反应,只是不解的看着贴近自己的穆鸢,对上那张明艳的容颜时开口道:”施主这是做甚?” 穆鸢笑着,将身子贴近了无忧,对上这个和尚清明的双目时,原本的怒容尽去,留下的竟然是温婉浅笑:”大师说过,你是方外之人,不懂人间情爱。可是既然如此,你又如何懂得什么叫做极乐呢?” 无忧一愣,他从小聪明绝顶,暗藏修为,纵然不记得前尘往事却能够在佛法上一点即通,却从没有遇到过穆鸢这样问他这个问题的。 ”大师即未入世,又谈何出世。本就不在方内,哪里知道方外与方内的不同呢?”穆鸢的身子就如同妖娆蛇类一般,娉婷的缠绕上了无忧修长的身子,用手指尖抹了一下自己嘴唇上的大红胭脂,而后抹进了无忧的嘴里,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笑意,”大师想要教育我,倒不如自己先去外面试一试,看看那大千世界繁华,若是你还能抽身而出再教育我不迟。” 无忧脸色依然沉静,但那双眼睛分明是陷入了沉思。 穆鸢很喜欢无忧的这个反应,这个大和尚,从见面开始就是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好像任何人在他的眼里就如同木头石块一般,还要成天的缠着自己说要度人。虽然穆鸢对他说这些话有诓他的意图在,不过穆鸢却也是真的想要知道,这么个无情无欲的大和尚,上辈子是金童,自然是厉害得很了,那他到底能不能走到这花花世界里头还独善其身。 成了画皮鬼后穆鸢就迷恋上了自己的脸,而魅惑人的手段似乎是与生俱来一般根本不用人教。 一双玉手如同无骨一般攀在无忧的脖颈之上,穆鸢微微踮起了脚尖,精致绣鞋悄悄抬起,精致容颜缓缓的靠近了无忧的脸,女人的嘴角带着媚人的笑意。【^^】 无忧依然是无喜无怒的看着她,只是脸上颇有些困惑不解为何穆鸢说入世就要离着自己这么近。 那神情,纯情的让穆鸢都舍不得拿他如何。 但就在此时,穆鸢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胳膊一紧,而后被人干脆果断地拽着离开了无忧的身子。 穆鸢骇了一跳,扭头看去,便对上了玄逸带着怒意的双眼。 没来由的一阵心虚,穆鸢收敛了脸上的神情,换上了颇为讨好地笑容,伸了手,反手抱住了玄逸的腰,笑眯眯的道:”你怎么来了?都不告诉我一声,可是吓到了我。” 玄逸却是瞧着她,语气不善:”若是本王晚来一步,是否你就要直接把嘴里的胭脂送给他吃了?” 穆鸢闻言急忙的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会的,玄逸你说哪里的话,我答应过你不会让别人近身的。而且,这胭脂我绝对不给别人吃。” 玄逸脸上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神情:”那你刚刚在做甚?” 穆鸢的眼睛转了转,而后手臂一伸,葱白指尖直直的指向了一脸莫名其妙的无忧和尚,道:”都怪他!他刚刚做了个幻境来蒙骗我,还要让我缴了头发当姑子,我不愿意,他就唠唠叨叨的不让我走,我一时气不过才想和他一决雌雄!” ”女施主,你雌我雄,咱们不用决的。”无忧开了口,声音依然悠长,只是听在穆鸢耳中着实是不顺的很。 回身瞪了无忧一眼,穆鸢再看向了玄逸时,脸上又是那种委屈的小表情:”玄逸,你说过要帮我出气,要护着我的。” 玄逸虽然知道事情恐怕不像穆鸢说的那般简单,但是终究穆鸢是他的人,还是要护着的,便直接将穆鸢纤细的身子拦在怀中,宽大广袖就如同披风一般盖在了穆鸢身上,而玄逸则是望着无忧道:”以后莫要扰了她。” 无忧眨眨眼睛,看着玄逸,脸上却是露出了个无奈的神情:”一个是你,一个是沈清,都拦着我度了她,可是你们分明知道我所言非虚。” 沈清。 这个名字是穆鸢不知道的,她皱起眉头,自己素昧平生之人却为了自己说话,这着实不一般,可是穆鸢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管把自己贴在玄逸的心口,一动不动的,只管竖起耳朵听。 就听到玄逸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并不知道沈清何时来寻你,但是既是如此,你也该看在我们二人的面子上不要为难于她才是。” 无忧叹了口气:”我并未为难她,只是希望她能听得进去我的劝说,以后做事情三思而后行罢了。” ”可是他分明说要让我当姑子!”穆鸢委委屈屈的抱着玄逸的腰,昂着头看他,语气颇为不依不饶。 无忧的眼睛瞧了一眼唯一从玄逸遮挡中露出来的精巧绣鞋,道:”女施主,这当了姑子的话是你自己说的,贫僧可是没说过。” 穆鸢却是泪眼汪汪的瞧着玄逸,似乎要把受人欺负的小可怜儿角色演到底。 玄逸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把她重新摁回到了自己怀中,眼睛却是看向了无忧,道:”无忧,人鬼殊途,你便莫要管她了就是了。” 无忧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眼睛看向了玄逸,瞳色深沉。 最终,无忧道了句佛号,大步离开了凉亭。 待无忧走后,穆鸢吐出了一口气,那个大和尚着实是让人头疼得很。 不过,腰间猛然一紧,让穆鸢意识到,自己的危机显然还没有过去,这还有个爱吃醋的醋坛子等着她摆平呢。 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穆鸢抬头时已经是笑容明艳,道:”你可不能生我的气,那个大和尚厉害得很,我打打不过,骂恐怕也骂不过,这样一来我也就只能那么做才能以求脱身。” ”别找借口。”玄逸却不信她,抱着女人的腰把她提了起来,让女人的脸可以平视着对着自己。男人一双狭长眉眼看着她,声音轻轻,”我觉得,你需要一个教训,小鸢儿。我要让你知道,没人可以这么戏弄我。” 玄逸的声音有些危险,穆鸢的身子抖了抖,装出来的镇定终究撑不下去,那张精致画皮上混合着惊恐和畏惧。 这种表情,才是玄逸熟悉的女人会对着他的时候露出来的神情。 但是现如今再看到时,玄逸只觉得心里万分不爽利。 ”你在怕什么?”玄逸把她扣得紧了些,轻声问道。 穆鸢抿抿嘴唇,实话实说:”怕你。” 玄逸的眼睛看着女人的双目:”你怕我罚你?” 穆鸢摇摇头,抱着玄逸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我怕你剥了我的皮。” 此话一出,却让玄逸笑起来。事实上,就在刚才,他是真的想要剥掉这个狡猾的画皮鬼的皮来,让她明白不听话的下场是什么。可是现在,穆鸢颤抖着声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玄逸却又不想这么做了。 自己昨天还说要护她一辈子,现在就凶性大发,显然不大合适。 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玄逸略略松了力气放下了穆鸢。就在双脚落在地上的时候,穆鸢几乎想要尖叫着离开。 可是,所有的语言都被玄逸吞进了肚子里。 这个男人吻了她,再一次,却不同与以前的轻缓柔和,这一回分明就是狂风骤雨,弄的穆鸢嘴唇发疼。 无论穆鸢表现的如何,她从一开始就只是嘴上厉害,实际上却是什么都没做过的。初吻,第二次,第三次,都是被面前这个霸道的男人拿走的,而且从来没问过穆鸢自己乐意不乐意。 不知道是不是次数多了就开始习惯了,穆鸢这一回只是略略挣扎了一下就彻底放弃抵抗,任由他摆布。 双唇都被厮磨的疼痛,穆鸢不用呼吸,但他觉得自己如果是个普通人的话此刻只怕早就被这个男人堵得晕死过去了。双手死死的攥着玄逸的衣衫,穆鸢的眼睛瞪着,可是却没有丝毫的威慑作用。 相反,在对上玄逸那双带了笑意的眸子时,穆鸢只能哀叹一声而后败下阵来。 虽然说起来长,可是实际上这个亲吻比以前的两次还要短些。等穆鸢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玄逸带回了厢房之中。 ”一次二次,我权当你新生为鬼不懂事,但若是三次四次,休怪本王不客气。”玄逸嘴里说着狠话,可是撂下穆鸢的动作却是轻了又轻的。 穆鸢轻轻扯了玄逸的袖子,抿起唇角,轻声说了句:”谢谢。” 玄逸偏头看她:”谢我什么?” 穆鸢虽然刚才做了些冲动事情,可是终究不是傻的,她自然知道玄逸是在无忧面前保了她的,轻轻抿了抿大红嘴唇,穆鸢道:”谢谢你帮我摆脱了那个大和尚。” 玄逸倒是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定定的瞧了穆鸢一阵,而后低声道:”你若真的想谢我,就别整出些幺蛾子来。” 穆鸢知道玄逸已经不生气了,脸上也就带了笑,轻轻点头。 玄逸握着她的手捏了捏,也不多说什么,大步离开了屋子。穆鸢依然站在门口看着,并没出声,只是在玄逸离开后盯着自己腕子上的莲花看了阵子,脸上,带出了几分思量来。 无忧的厉害,她领略到了。 只是为何,无忧只看出自己有乱天下的兆头,却看不出玄逸的? ps: 谢谢无晴也无雨亲的水晶鞋(*/&omega;╲*) 下午看到的一瞬间就嗨森的不行,人生第一个水晶鞋嗷呜呜~~~ 五千字加更~么么哒~ 第六十三章 男儿有泪 一更 接近午时的时候,穆鸢才回了大殿,刚进门,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柳贤妃。 柳贤妃一把握住了穆鸢的手,微微蹙起眉尖道:”你这孩子。去哪儿了?本宫一早晨没瞧见你,这心里着急,就差让人满山的找你了。” 穆鸢忙露出了笑,道:”劳烦娘娘担忧了,只是我不大喜欢在这里听佛经,便想着去外面散散步,哪里知道这山着实是大了些,刚出去就迷了路,这不,刚刚才找到正道回来了。当真是我的不是,让娘娘担心了。” 柳贤妃听了这话也不疑有他,只管道:”以后你出去可是要带着人手,千万别自己个儿往外跑,这次只是迷了路。若是下一次有个什么闪失,让本宫如何对陛下交代。” ”我明白的,娘娘放心。”穆鸢说着,左右看了一眼,”如此说来,其他娘娘呢?” 柳贤妃朝旁边的月娘瞥了一眼,而后道:”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她们都各自用了饭就回房去休息了,本宫在这里就是想等着你看看什么时候能回来。便让月娘留了些饭食给你,怕你肚饿。” 穆鸢脸上尽然是感激的神情,嘴唇嗡动,最后却只说了一声:”谢娘娘。” 柳贤妃笑了笑,摸了摸穆鸢如缎长发,道:”让月娘送你回去吧,尽早用了饭歇息才是,你这在山里头转了一个上午,想来也是累了。” ”不用了,娘娘听那个大和尚唠唠叨叨一上午想来也是累了,交给我就成,让月娘送您回去吧。”穆鸢说着伸手接过了月娘手中的食盒。自己提着,脸上则是带着浅笑。 柳贤妃也不执着,点了头也就由着她去了。 不过穆鸢并没有自己提着食盒走一路,刚出门,就看到了一脸快急哭了一般的董路。 见了穆鸢,董路直接红了眼圈,直接跑了过来。穆鸢本以为这少年会直接扑她身上,而穆鸢也已经准备好了架势安抚,只是没想到,董路却是直接跪到了地上,膝盖磕碰了石板的声音让穆鸢哪怕是听着都觉得疼得厉害。 ”主子,主子......奴才没能护了主子周全,罪该万死。我会回去领板子的。只求主子别把我撵走。”董路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吓得很了。 穆鸢倒是有些不明所以,急忙把食盒撂到了地上,而后弯腰下去一把抓住董路的胳膊把他拉起来,眉尖微蹙,拍了拍少年沾了灰的膝盖,嘴里则是努力放缓了声音:”乱说什么,我几时说过要把你撵走?” 董路毕竟年少,被这么一说更是勾起了情绪,泪水越发是停不下来:”刚刚贤妃娘娘跟我说,等回了宫就要打发了我去浣衣局,省得以后再......再丢了主子。” 穆鸢听了这话就知道只怕是自己没了踪影,柳贤妃把火气撒在了董路身上。毕竟董路是宫里面出来的奴才,而夫焉则是从提亚而来,柳贤妃忌讳两国邦交不会去说夫焉什么。但是却全然是可以责骂董路的。 柳贤妃的这般做法绝对算不上错,从身份上面看,她仅处于皇后之下,位份极高,责罚一个奴才也是全然不用忌讳。而在感情上,穆鸢也明白是自己莽撞了才连累了董路,柳贤妃惯常是照顾自己的,虽然穆鸢只为报仇而来,却也是知道好赖,柳贤妃对自己的回护她也没理由埋怨。 数来数去,也就只能怪那个无忧和尚,干什么不好,追着自己作甚! 心里一阵郁闷,但是脸上却还是摆出了温柔的笑意。穆鸢瞧着这个还没自己高的董路,伸了手去帮他摆正了束发的头冠,然后拿着帕子给他把脸上的泪水珠子擦干净,边做边道:”傻孩子,当初我把你要来的时候不就说了么,只要不犯我的忌讳,我就留你。如今我欢喜你欢喜的紧,怎么舍得放了你走?而且你在宫里头的那三位姐姐也是可喜欢你的,撵走了你,我可怎么对着她们交代。” 董路在穆鸢的帕子碰到他脸颊的瞬间就止住了眼泪,只管愣愣的瞧她,等穆鸢的话说完,董路脸上露出了个笑,只是笑容慢慢地就变了形状,似乎又要哭出来。 ”不许哭!” 突然,从穆鸢身后出了个声音,穆鸢忙回头看去,便看到一身藏蓝长衫的夫焉大步走了过来。董路看到夫焉的瞬间就直接挺直了背脊,夫焉说不让他哭,小少年就真的死死的抿了嘴唇努力不让眼泪滴下来。 夫焉在穆鸢面前站定,双手抱拳行礼道:”属下职责疏忽,回去会自领责罚。”也不等穆鸢说话,夫焉的眼睛就看向了董路,低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回去洗把脸在屋里老实呆着,回头我有话与你说。” 董路这几天和夫焉相处之下到时分外听这人的话,这会儿便抽了抽鼻子,对着穆鸢又行一礼,后便离开了。 穆鸢在他走远后方才蹙起眉尖看着身边的夫焉,道:”没事儿别老吓唬他,他还小呢。” ”再小也要快些长大才行,大周的皇宫复杂得很,若是他一直如此只怕以后难免找惹祸端。”夫焉的脸上已然没了刚刚对着董路的火气,这会儿尽然恢复了往日里的淡漠,从地上提起了食盒,道,”属下送公主回去。” 穆鸢也不拒绝,只管跟着夫焉往大殿外面走,道:”我护着他,没了我,也有你护着他,只管按部就班就是,你这般的吓唬总归让他心里不舒坦的。” 夫焉却是难得的露出了个笑,只不过这个淡淡的笑意却在出现立刻就消失,若不是穆鸢注意看只怕就会彻底错过去。便听到夫焉道:”他年纪虽小,但是性格却是坚韧的,心思细密,以后定然能有大用。” ”我就知道你是欢喜他的。”穆鸢慢悠悠的走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夫焉只是看了穆鸢一眼,没有说话。 跨出门后,穆鸢问道:”刚刚贤妃娘娘是否罚了董路?” 夫焉也没有隐瞒,直接道:”从早上用完了早膳跪到了现在、” 这却是穆鸢不知道的,算起来也有两三个时辰,这般长的时间都跪着只怕是要跪坏了腿的。 ”我随身带着药膏,他回去以后自然会涂上的。”夫焉似乎看明白了穆鸢的心思,开口道。 穆鸢闻言却是笑道:”怪不得你刚刚让他回房,怕是要他去上药休息了吧。”看到夫焉脸上微微愣了一下的深神色,穆鸢道,”以后你最好还是直说,不然董路听不明白,不感激你还埋怨你,就是不美了。” 夫焉皱起眉头,想要否认,却看到穆鸢已经轻快了步子走在前头,他不得不快步追了上去,而嘴里的话也就这么被吞下,再没出口了。 *** 刚一回到厢房外的院子,穆鸢就眼尖的瞧见了站在树旁的汀兰。大树底下搭着一个架子,上面有枝蔓缠绕,透出了一片阴凉,而那下面是一方竹子做的小桌,旁边摆着把椅子,木才人此刻就坐在那椅子上,用帕子帮自己扇着风。 穆鸢朝夫焉使了个眼色,夫焉便低了低头,先将食盒放到了屋中的桌上,而后就站到了院子门口,身姿挺拔表情淡漠,一张俊俏脸庞上没有丝毫神情。 穆鸢则是笑着朝着木才人走去,略略撩开了架子上面垂下来的细枝藤蔓,笑道:”我听柳贤妃娘娘说早上的早课可是累得很,木才人怎么不趁着这个时候歇息一下?” 木才人听到了穆鸢的声音急忙起身,道:”公主可算回来了,一上午瞧不见着实让人担忧得很,我哪里睡得下,便想着到这里来瞧瞧,可巧就碰上了。” 穆鸢瞧得出,木才人这样子可不是刚来,若只是看看就走哪里需要寻个阴凉地方坐着,而且看木才人的脸上已经没了汗,怕是在这里坐了不短的时候,向来就是等着自己的。 穆鸢进了花架底下,拿过了另一个椅子坐了,笑着道:”让木才人担心了,我刚刚迷了路,这会儿才回来,幸而没什么损伤的。” 木才人听了这话却是双手合十,道了句:”真是佛祖保佑了。” 穆鸢脸上笑着,心里却是恨得牙痒痒,哪里是佛祖保佑,分明是大和尚克她了,要不然哪里这么多的事情。 木才人却是看不出穆鸢的心思的,脸上带着笑道:”公主安好我便放心了,倒不如晚上一起用晚膳,公主意下如何?” 穆鸢笑着点点头应了下来,只不过却露出了些许疑惑:”晚膳一道用我自然是开心的,不过下午也是要见到的,到时候再定也可以的。” 木才人看着穆鸢,左右瞧了瞧,而后道:”公主早上不在或许还不知道,就在午膳之前,瑞王爷带着侧王妃也来了清凉寺,柳贤妃便让我们自行还愿,不用去找她的,我想着在屋里休息片刻没想出门,也不会和公主碰面。” 瑞王爷和侧王妃? 那不就是萧宇承和宋婉言吗。 穆鸢眨眨眼睛,面纱下的唇角轻轻翘起来。 如此看来这宋婉言也是有些手段的,刚还和萧宇承大闹一场不可开交,现在就能让萧宇承带着来了清凉寺,着实是厉害。 要知道,清凉寺惯常只接待皇室族人,从不接待外客,宋婉言若是没有萧宇承领着,这辈子都是进不来的。 本来有些倦怠的心思被这个消息彻底弄得活泛起来,穆鸢的脸上带出了些笑意,做出了闲聊的架势,对着木才人道:”想来是瑞王爷想念贤妃娘娘了,趁这机会出来瞧瞧,倒是一片孝心。” 木才人脸上确有几分不赞同,不过她惯常是谨慎小心的,即使心里有些什么也不会直接说出来,这会儿也是只管附和穆鸢道:”可能是如此吧,只不过瞧贤妃娘娘的神情是不大欢喜的。” 穆鸢听了这话,脸上依然是带着笑的,往木才人那里凑近了些,笑着道:”我知道才人心里肯定也是牵挂贤妃娘娘的,你若是瞧出什么告诉我一下,也省的等会儿我触了贤妃娘娘的霉头。” 木才人本想就此不言的,但是她对穆鸢存着好感,这位提亚公主帮了她,木才人心里记得清楚,这会儿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也并非不能说,木才人略想了想,也就用帕子掩了嘴唇,道:”我只是听了一耳朵,也不知道真假,贤妃娘娘似乎是不喜欢看到侧王妃的,还问她为何要来,侧王妃就说......就说......”木才人说到这里,却是语塞了。 穆鸢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她,手轻轻地附上了木才人的手背。他呆团血。 木才人瞧了穆鸢一眼,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凑近了穆鸢的耳边道:”她说她见鬼了,要让大师帮忙开解呢。” 穆鸢做出了错愕的表情,可是心里却是猛地一沉。 宋婉言毕竟不是傻子,她当时或许被吓疯了,可是回头想想,必然是要去找寻办法的,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找到了清凉寺里头来。 下午柳贤妃并未让其余妃嫔一起,只怕也是为了要带着宋婉言驱鬼。 穆鸢抿紧了唇角,这是万万不能行的。 虽然厌烦无忧,但是无忧的法力手段穆鸢是清楚明白的,旁的人或许瞧不出,可是只要让无忧对上了宋婉言,无忧自然也就清楚了宋婉言是被鬼吓唬过的,他要是借此生事再来闹自己,可就又是一桩麻烦事情。 眼睛转了转,穆鸢心里有了主意。 算着时间,贤妃此刻只怕是还在休息,自然也不会让宋婉言独自一人去找无忧,若是想要做什么,穆鸢也必须要抓紧时间才是。 她笑着握着木才人的手,道:”才人娘娘,现在日头正是毒辣的时候,我这里距离娘娘的厢房只怕是有不短的距离,这一来一去的也是折腾,若是让娘娘中了暑气我这心里着实是过意不去的。倒不如你在我这儿休息片刻,待日头落落再回去也不迟啊。” ps: flyindance716167 为作品捧场了1朵红玫瑰1 こ___p_゜ 为作品捧场了1杯葡萄酒1 亲亲果冻。 为作品捧场了1个魔法币1 空释 为作品捧场了1个魔法币1 荼蘼&阿衡 为作品捧场了1个魔法币1 谢谢亲爱的们的打赏(*/&omega;╲*)看评论置顶谢谢~ 等会儿还有一更,为了庆祝追书满五百加更么么哒~爱你们~!!!! 第六十四章 婉言上山 追书到五百加更 木才人瞧了瞧太阳,也只觉得刺眼的厉害。【^^】她或许戒备着宫里头的主子娘娘,毕竟是抢着同一个男人,无论关系再好多少也有龃龉,但是穆鸢只是个公主。而且是回来探亲借住的番邦公主,本就没有利害关系,木才人也是没有什么忌讳的,便笑道:”公主说的是,只不过不知道在这里是否会叨扰了公主休息。” ”不妨事的,不过是在这里呆上一阵子,若是才人娘娘怕贤妃娘娘寻不到人,”穆鸢的眼睛看向了立在一旁的汀兰,脸上带出了一抹笑意,”大可以让汀兰回去等着,若是有什么事情,也能来通知了才人,可好?” 汀兰闻言,眼睛看向了木才人。 本心而言。她是不喜欢离开木才人太远的,但木才人显然并不介意。就见木才人对着汀兰笑着道:”你且去吧,我会和公主一道去用晚膳的。” 汀兰眼里露出几分不情愿,不过终究还是矮了矮身子,眼睛看了眼穆鸢带笑的脸,低声道:”是,奴婢告退。”说完,缓步的离开了院子,顺着墙下只有窄窄一条的阴凉往另一边的厢房走去。 穆鸢眼睛一直跟着她出门。瞳色深沉。 汀兰瞧着与一般宫娥便是不同的,毕竟穆鸢还从没见过哪个宫娥会决定主子的事情,而她做出的种种行为都足以让穆鸢有所忌惮。相比起来,木才人是个好糊弄的,但是汀兰绝对比木才人要难缠的多。 这会儿汀兰走了,穆鸢也就安心的对着木才人道:”才人娘娘,外面毕竟炎热,不若我们进屋中去谈可好?” 木才人点点头,笑着起身,跟着穆鸢进了屋子。 在经过夫焉的时候,穆鸢低声说了句:”在我出来之前,任何人不要放进来。就说我在休息。” 夫焉低头道:”属下明白。” 穆鸢点点头,而后笑着进了房门,反手将门关上。 因着清凉寺的厢房布置的与一般寺内僧人所用的并无不同,只有一桌一椅一榻,故而木美人也就只能偏身坐在床榻之上了。她脸上带了些歉意:”我倒是没想到这点,倒是让公主不方便了。” 穆鸢却是笑着坐在椅子上,伸手倒了一盏茶,道:”不妨事的,左右在这寺里头的日子无聊得很,能有个人陪着说话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我与才人也是投缘,从上山之时就觉得颇为亲近。”穆鸢说这,笑得眉眼弯弯,颇为亲近可人。 木才人脸上红了红。似乎想起了穆鸢助她登山时候的情景,也是带了略微羞涩的笑容道:”当时全仰仗了公主了,若非如此,只怕我就真的上不来,难免要被贤妃娘娘发落几句的。” 穆鸢撂了茶壶,看着茶杯中的清冽茶汤却也不喝,而是把眼睛转向了木才人,笑着道:”才人,你的眼睛真是好看呢,是否使用了黛粉?我刚来,大周,并不懂得许多,你帮我瞧瞧可好?” 说着,穆鸢走到了木才人面前微微弯了腰去,将脸摆在她面前。 木才人打看眼去,正正的就对上么穆鸢的一双眼睛。 眉目妩媚。睫毛纤长,眼睛比起寻常周人好看许多,那弯起的眼角即使没有使用黛粉,却也是明艳的很。 木才人笑了笑,目光与穆鸢的眼睛凝结,而后笑道:”公主天生丽质,模样自然是好看得很,眼睛......也不用什么别的修饰......” 说着说着,木才人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往下走的,走到最后,居然是渐渐的没了声音。 穆鸢一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变得漆黑一片,幽深的盯着木才人的眼睛,直到木才人浑浑噩噩的闭上了双眼才弯起唇角,伸了手去,扶住了向后仰倒的木才人,声音低沉而又轻缓:”才人,你累了,在我这里歇息吧。” 木才人没有回复她,却是已经呼吸平顺,显然是进入了黑甜梦乡之中。 穆鸢笑着将木才人放倒在了床上,而后自己也平躺在了木才人身边,由于床榻狭小,穆鸢必须侧身才能躺得下去。不过就在她躺倒在竹子枕头上的一瞬间,那原本玉润的身体猛地干瘪了下去,黑影飘忽而出,只留下了一张薄薄的画皮披在床上,有些还盖到了木才人的身上,而那软缎宫裙则像是薄被一般遮挡住了木才人的身子,轻飘飘的,根本感受不到重量。 那黑影则是穆鸢,她瞧了一眼安睡的木才人,而后在门前徘徊片刻,若是有人推门自然会惊动了穆鸢,穆鸢这才飞身离开了厢房。 *** 宋婉言脸上蒙着面纱,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却根本不愿意去看面前摆放着的铜镜。 曾经的宋婉言,美貌倾城,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容颜绝不亚于那个高高在上的姐姐宋璃。她可以摆低身份,可以闻言软语,甚至可以为了得到萧宇承的心不惜得贬低自身,但这一切的倚仗都是宋婉言确信自己有一张男人拒绝不了的美貌容颜,她能够用自己的美丽换来爱情、地位,甚至一切。 但如今,一切的美丽过往都成了虚幻泡影,毁掉了这张俏丽的脸蛋,宋婉言根本不知道自己以后要拿什么去和后院那三个新来的女人争。 无论她们曾经多被宋婉言瞧不上眼,可是,她们却有一张完完整整的不会被厌恶的脸。 而宋婉言的,哪怕她自己看着镜子都觉得恶心。 心中悲苦,却不愿意掉出眼泪,生怕泪水再次让可怕的伤口变得更加糟糕,宋婉言只能瞪着双目看着远方,沉默的,一言不发。 墨香虽然上次被宋婉言和萧宇承联合着弄出了些伤来,不过总归原本身体就康健,休养一些时日到现在也算是痊愈了,这次来清凉山墨香也是跟着的。只不过墨香的心思却是被那么一伤给弄得浮了起来。 做奴婢的,盼的就是跟着一个好主子,以后也就能够有个好前程,挺直了腰板做人,而墨香本以为到了侧王妃身边伺候着能够水涨船高,哪里知道这位侧王妃是个毁了容的,而且从上次的事情上面看只怕这脾气也是糟透了。 宋婉言说她撞了鬼,可是墨香却是不信那些,只当宋婉言自己发疯却拿着撞鬼当借口。这次来清凉山,墨香也没带着什么真心,不过是因为宋婉言还是她的主子所以跟了来。 这会儿见宋婉言沉默不语,墨香本不准备说什么的,可是想着等会儿柳贤妃那里的萧宇承只怕就要来了,若是瞧见自己对待是宋婉言怠慢只怕是要怪罪的,墨香才慢慢腾腾的去倒茶,准备开解。 说起萧宇承,墨香也有些惊奇,上次宋婉言与他吵了一架,在墨香看来这般胆大的必然是要被萧宇承厌弃,可是偏偏宋婉言就是有本事再把萧宇承笼络过来。挺着肚子夜半抚琴,生生的是从那个颇为得宠的侍妾英姿手里截过了萧宇承,而后一番哭诉后萧宇承居然就信了她是被鬼冲撞了,还要带她来清凉寺祈福驱鬼。 墨香也不知道,萧宇承看着宋婉言那张比鬼还和怕的脸的时候,究竟是做和想法。他呆女技。 不过墨香却不觉得宋婉言能再次固宠,在她看来,宋婉言即使以前与瑞王爷千百柔情百般温存,但是如今顶着这么张丑八怪的脸孔,是个男人都不会与她多接触的,更何况要亲昵了。或许宋婉言可以消耗着萧宇承以往的爱恋,还有看在她腹中孩儿的面子上,萧宇承不会拿她如何,但天长日久,总会有厌弃的一天。 要知道,后院新上来的菱角侍仪,听说已经治好了脸,不但没有留下疤痕反倒比以前更加娇嫩了,而那两位从宫中出来的侍妾更不必说,英姿在这段时间算得上是椒房独宠,而如烟姨娘她也是瞧见过的,绝对是个弱柳扶风的俏丽美人。 墨香现在没找好到底要依靠着谁,毕竟这三位姨娘的前程还不明朗,况且大选在即,只怕还会有新的王妃抬进来,但若是看准了目标,墨香必然会抛弃宋婉言投奔新主子的。 毕竟没人愿意在一个丑八怪的身上消耗前程。 端着茶盏走到宋婉言身边,墨香将茶水撂下,而后脸上做出了担忧的模样,轻声道:”主子,您喝口水吧,从早晨到现在您还粒米未进,若是王爷回来可是要心疼的。” ”心疼?”宋婉言轻轻地说出了这两个字,而后,脸上露出了个凄惨的笑,厚重面纱后面的脸分外可怕,”他嘴里说着爱我怜我,可是却还是会去找后院的那几个贱人,这份心疼有多值钱呢。” 不去找那几位姨娘要如何,对着你么?莫说是瑞王这等看惯了美人的,哪怕是寻常百姓瞧见了怕也是要发噩梦的。 墨香在心里腹诽着,但脸上却是丝毫不露,依然用担忧的语气说道:”主子何必如此,孙太医不是也没把话说死么,以后总会有转机的,主子的容貌也会恢复以往荣光,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的安胎,把小主子顺利的生下来才是。” 这句话似乎给了宋婉言勇气,她伸出了手去,轻轻地捂住了自己隆起的小腹,一下下轻轻地抚摸着,美丽的手掌缓缓的划过了宫裙上的精美刺绣,只听到宋婉言用她依然甜美柔美的声音轻声道:”是啊,我还有小王爷,我还有他。只要有了他,我还用惧怕什么呢。” ”好妹妹,我也有过一个孩子,但最终不还是死了?” 这个声音,阴森,深沉,炸响在宋婉言耳边。 ps: 答应亲爱们的,追书到了五百加更一章! 素素有五百个亲爱的喜欢了!嗨森!~\(≧▽≦)/~ 第六十五章 朱钗落地 一更 宋婉言猛地坐了起来,袖子扫过了桌上的铜镜,将镜子直接。虽然现在已经是盛夏时节,但宋婉言穿的一身却是厚重非常,绸缎的宫裙华丽繁复。外面笼着的则是牡丹织锦外衫,脸上还蒙着面纱,着实是一点通风的地方都没有,相比较起身边的魔云,似乎是两个季节一般。 但是饶是如此,宋婉言此时额角也流出了冷汗,背脊发凉,露在面纱外的双目更是瞪得极大,身子都在不自主的颤抖。 墨香听不到那个声音,但是她看到了宋婉言的动作,就知道这位主子又要”发疯”了。 既不上去劝,也不出声,墨香直接丢掉了手上的茶壶夺门而出,去寻找萧宇承禀报。似乎留在这里就要被殃及池鱼一般。不消片刻,就跑得没了踪影。 茶壶落地时应声而碎,因着寺庙里头的茶壶都是泥做的,摔了以后的声音并不清脆,可是饶是如此也让宋婉言猛的抖了下身子。女人的双手死死地摁着面前的桌子,双腿发软,只消片刻就跌坐在了地上。 而那个声音则再次响起:”妹妹,不是要来陪我吗,为什么你还不来?下面好冷。我好难过。” 宋婉言牙齿打着颤,可是终究泪水还是不自觉的淌了下来。 而后,宋婉言就看到一个虚幻的身着白衣的女人轻缓的从空气中慢慢走出,坐在了桌旁。 这次,她没有抱着襁褓,那张脸也是干干净净的,除了纸一般白的脸色外与常人一般无二。 女人脸上带着骄傲又高贵的笑容,俯视着跌坐在地上的宋婉言,这种神情曾经是宋婉言每个噩梦里都会出现的,属于宋璃的笑容,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哪怕一个眼神都是给她的施舍。曾经的宋婉言在宋璃死后曾以为这种目光再也不会出现,因为她是瑞王侧妃,未来,萧宇承还许诺她会让她成为王妃,登上那个曾经属于宋璃的高高在上的位置。 可是再一次被这种目光凝视的时候,宋婉言却发现,她依然自卑,自卑的想哭。 ”好妹妹,哭什么呢,你哭了,那脸上的伤又好不了了。”穆鸢温婉浅笑,这张伪装成宋璃的脸孔上露出了笑意,只是那笑容中带着的却是毫不遮掩的厌烦。 宋婉言抱紧了桌子的腿。咬紧了牙齿,脸上的怯懦却因为穆鸢的这种态度而激了起来,大着胆子,宋婉言看向了穆鸢,双目通红:”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已经死了,是个死人,若是你过得不好我多烧些纸钱给你,何苦要来纠缠我。” ”纸钱?好妹妹,不如你现在就撞墙死了,我定然给你很多纸钱,可好?”穆鸢掩唇而笑,一双美目之中带着嘲弄,好似宋婉言说了个天大的笑话。 宋婉言被这句话再次吓得缩了回去,她怕死,往往人就是这样,在害死别人的时候有千百种理由自我开解。人死了,还能做一些他觉得可以弥补的事情,可是轮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却哭喊着要活下去,半分都不想想自己曾说过的那些胡言乱语。 贪生怕死,人之常情,穆鸢也不怪她。 但是,却不介意送她一程。 毕竟是在清凉寺中,穆鸢并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若是惊动了无忧只怕只能吃不了兜着走。可她也不想让宋婉言见到无忧那个大和尚的,过来,只为了赶她离开。 况且这般就死了着实是便宜了她,穆鸢也不会这么简单的放过这位好妹妹。 身子飘忽的站起来,脸上依然带着悠然自得的笑意,走到宋婉言面前蹲了下来,笑着看着她。 这个场景让宋婉言觉得熟悉,那是在她还小的时候,有次被教导女红的女师傅教训打了手心,羞愤之下就跑了出来去了前院,可是她本是庶女,出生开始就甚少离开后院,到了前院只觉得又大又漂亮,走着走着却迷了道路,直到天快黑了,她缩在一个桌子底下,抱着腿哭。 而那时候寻到她的便是宋璃,那个宋婉言从未见过的嫡女姐姐带着笑蹲下身来看着她,第一句话就是: ”你是哪个房里的?生的好生漂亮。” 宋婉言那会儿也像现在这样泪水模糊了眼睛,可却依然可以从一片雾蒙之中看到宋璃头上的玉钗环佩,身上的华服锦绣。他贞丽血。 她穿的可真好看,头饰,比阿娘都多。 被宋璃送回到了后院的宋婉言并未表示感谢,只是怯生生的看着宋璃离开。 寻常人,想到的只是羡慕,可是宋婉言却不同。 她多盼着宋璃的头饰都能变成自己的,那身漂亮衣服也能是自己的,抢过来,夺过来,那才好呢。 而如今,宋婉言终于如愿的占了宋璃的位子,抢了宋璃的夫君,拥有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却还是回到了这个场景。 她在桌子底下哭得凄凄惨惨,那个女人依然容貌靓丽的蹲在自己面前笑着看她哭。 穆鸢偏了偏头,笑着瞧着她:”你想起来了,对不对,以前我就是这么看到你的,直到我当时怎么想的吗?我就想,这么个可怜兮兮的小丫头,我一定要要过来放在身边当了丫鬟,天天看着你伺候我服侍我。可是谁想得到你是侧房的女儿呢,明明,打扮的就和一个丫鬟一样。” 宋婉言咬紧了牙齿,手指尖都在颤抖。 穆鸢却没想就此罢休,而是接着笑道:”不过看你现在的打扮可是漂亮多了,这个钗子,瞧着真是好看呢,”穆鸢说着,眼睛转向了宋婉言发顶的一根珠钗上,嘴角弯起,”这似乎以前是我的钗子,我阿娘专门打来为我送妆的,如何,你瞧着是不是很好看?” 宋婉言闻言直接从头上把那根钗拔下来丢到了地上,钗子上面的珍珠宝石被摔散了一地,零零落落的,原本漂亮的珠钗此刻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上,七零八落。 穆鸢并没有去看那个可怜的钗子,而是笑着看着宋婉言,道:”我其实很高兴你能离开瑞王府,寻常,我进不去,但是你出来了真是让我觉得高兴。瞧,我又能看到你了,在底下,很冷,很安静,我都没人说说话的。”说着,穆鸢原本白皙的脸开始慢慢融化,干净的面皮一层层掉落,露出了里面森森的血肉,”那时候我怀着孩儿,你不就是说怕我寂寞所以入府陪我?那现在,你愿不愿意陪我啊。” 宋婉言双手抓了抓桌子腿,而后猛地松开了,双手在面前抓挠着,似乎在驱赶什么,双目紧闭,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大步的跑向了门外。 她听到了,宋璃说,瑞王府她是轻易进不去的。 她进不去,那我若是呆在瑞王府里定然是安全的,对,必然是安全的。 就在她夺门而出的时候,穆鸢站起了身来,脸上带着笑容,身子化为黑烟,顺着窗户钻了出去。 宋婉言跑出了门,因着珠钗被扯下,她的长发散乱,风一吹没有丝毫美感。不过宋婉言并未跑远,而是直接被已经走到院中的萧宇承一把拦住,而后死死地扯着胳膊拉在了原地。 ”婉言,你这是做什么!”萧宇承对于宋婉言的狼狈有些错愕。 而站在他身边的墨香则是撇撇嘴巴,心道果然刚刚没在屋子里呆着很明智,不然就冲宋婉言此刻的行状,只怕遭殃的还是自己。 宋婉言却没有看墨香,而是望着萧宇承,似乎看到了救星一般的伸手攥住了萧宇承的衣袖,声音因为惊慌失措而显得尖利刺耳:”三郎,三郎你快带我走!我要回去,回去了,姐姐就不回来找我了!” 萧宇承皱紧眉头,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宋婉言的”疯言疯语”,若是以往,他必然会拦住了女人细细抚慰,帮她平和情绪,可是此刻萧宇承却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身后,站着的便是柳贤妃。 柳贤妃扶着月娘,瞧着宋婉言此刻的样子,那双长眉似乎都凝结在了一起,解都解不开。 刚刚墨香慌慌张张的跑来,说宋婉言又发病了的时候,不仅是萧宇承,柳贤妃都吓了一跳。宋婉言最近的反常被柳贤妃直接定义为疯病,但萧宇承却是百般的不愿意承认,也不让太医去诊病。 萧宇承自己知道,宋婉言说的话并不全是疯话,毕竟当初宋璃的死无比蹊跷,但是这件事情最怕被翻出来的不是宋婉言,而是萧宇承。 他是个有大志向的,但若是被人察觉他谋杀嫡妻子,只怕他努力经营的名声会一落千丈,哪怕只有流言那也是可怕得很。所以萧宇承不仅仅是出于回护宋婉言的目的,还是为了给自己遮丑,必然不会让外人医治她。 一旦宋婉言说出点什么来,萧宇承恐怕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弥补。 不过这会儿,柳贤妃说要来看看宋婉言,对这个要求萧宇承是怎么也不能够拒绝的。 本想着能先行一步安稳住了宋婉言,哪里知道宋婉言竟然这般狼狈,着实是让萧宇承骇了一跳。 他看似轻轻地扶住了宋婉言,实际上却是死死地扣住了女人的肩膀,道:”婉言,你在说什么昏话,来的时候便是你要来的,说是可以驱散邪气,这会儿怎么又要回去了?” 宋婉言瞪着眼睛看着身后的房门,颤声道:”我看到了宋璃......她来找我了,来找我了......” ”住口,胡言乱语成何体统!”柳贤妃喝住了宋婉言,甩开了月娘大步走上前去,对着宋婉言的脸就是一巴掌。 宋婉言被打的蒙了神,一时间也就止住了嘴巴。 柳贤妃心里认定了宋璃的死和宋婉言脱不了干系,可是柳贤妃却不愿意这个时候宋婉言这个蠢货出来张扬。 要知道,柳贤妃再过些时候就会在大选之时求着隆鼎帝帮萧宇承再选一门好的继室,若是这时候爆出来了萧宇承宠妾灭妻的恶名,哪里还会有贵女愿意嫁来? 柳贤妃盯着蜷缩在萧宇承怀里的宋婉言厉声道:”闭上你的嘴吧,这里是佛门清净地,哪里容得你胡言乱语!来人,把她带回道房里面关起来,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放出。” ps: 无晴也无雨 为作品捧场了1辆南瓜马车1 flyindance716167 为作品捧场了1支水晶鞋1 ?g__________ 为作品捧场了1杯葡萄酒1 谢谢亲爱哒们的支持!回复看置顶评论=3333333333= 等会儿还有两个加更!叉腰,我去继续码字了!自己许下的诺言,一定要实现! 第六十六章 所谓幸福 为Flyindance716167加更 柳贤妃的声音分外狠厉,而表情自然也是难看得很。 ”是。”原本站在柳贤妃身边的月娘矮了下身子,而后朝着一旁招招手,自然有身子魁梧的婆子上前来拽过了宋婉言,把她往屋子里面拖。 这些婆子都是宫里面出来的。早就磨砺成了一把好手,哪怕用了力气狠拉着宋婉言,却能让宋婉言丝毫损伤都受不到。 宋婉言似乎失了魂魄一般,竟然一言不发,任由着那些婆子动作,刚刚的疯狂劲头竟然丝毫都没了。而萧宇承本想出言阻止,终究是他心尖上的女人,萧宇承仍是回护着的,却被身边的常远扶了一下。 常远那张圆胖的脸上依然是圆润的,旁观者清,他知道柳贤妃是动了真气,而且惯常就不喜欢宋婉言,常远自然不会向着她说话,嘴巴动了动。语气十分忠诚:”主子,莫要惹了娘娘生气,晚些时候再求吧。” 萧宇承也知道常远说的不错,咬咬牙齿,没有说话,却也不愿意离开,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宋婉言。 柳贤妃看着宋婉言被带进了屋子后走到了房门前,扶着月娘的手臂,女人的一双美目已经没了平时的温婉贤淑。尽然是一片清冷。 在后宫沉浮多年,从一介宫娥爬到如今的位置,柳贤妃的手段自不必说,这心对着看不顺眼的人也是恨得很。若说宋婉言真的让她恨得并不是她现在的发疯,而是要让自己的孩儿可能被扣上一个宠妻灭妾的帽子,要知道,这个名头戴上了可就不好摘掉了。 前朝遗风便是女风彪悍,女子的地位有些时候是极其重要的,即使柳贤妃瞧上人家姑娘了,人家不愿意嫁过来也是可以的,没人能逼迫了她。 现在抓紧的是帮萧宇承娶一个继室,至于宋婉言肚中的孩儿。柳贤妃看得清楚,生出来也是个庶子,终究是不如嫡子金贵的。 看着被婆子夹住的宋婉言,柳贤妃淡淡道:”你们几个好好伺候侧王妃,她腹中还有胎儿,若是有了任何岔子本宫唯你们是问。” ”是,娘娘。”几个婆子应了下来,而后将宋婉言稳稳当当的放在了床上,而后退散开来,眼睛却是紧紧地盯着宋婉言,似乎只要她稍微动作一下,这些婆子就会一拥而上把她摁了似的。【^^】 柳贤妃则是走到了宋婉言面前,低着头。冷声道:”本宫瞧你只怕是真的见了鬼了,可俗话说,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门。若是你真的觉得心亏,就老老实实的在清凉寺里呆上几天,在屋子里多抄几篇佛经,别出去乱跑,一来为了孩儿,二来你现在的模样也会吓到人的。” 说完,也不管宋婉言做什么反应,柳贤妃只管扶着月娘的手离开了屋子。 在经过萧宇承的时候,柳贤妃微微顿了顿脚步,声音恢复了温柔平和,与刚刚对着宋婉言的时候派若两人。只见她笑道:”宇儿,我知道你宠爱她,但是也不能这般惯着。把她放在这里你放心就是。先行回府,陛下只怕还是有公务给你的,等母妃下山自然会完完整整的把她带下去。” 萧宇承脸上露出了几分不情愿,可他也是有理智在的,与柳贤妃顶撞可不是明智之举,最终还是道:”孩儿明白,劳烦母妃照顾她了。” 柳贤妃哪里看不出萧宇承的不情愿,可是毕竟是自己的亲子,她也不会真的怪他什么,只能心里叹气,脸上却依然是浅淡笑着,点点头,而后把眼睛转向了墨香。 墨香进院子以后的表情柳贤妃是看在眼睛里头的,这个丫鬟分明就是心术不正,早就没了伺候宋婉言的意思。若是平时,柳贤妃只怕看到这种不护主的丫头会直接杖毙了事,但如今瞧见了宋婉言的状态,墨香的选择也算是情有可原。 柳贤妃想了想,便道:”我记得,宇儿你新封了个侍仪。” 萧宇承自己都不记得自己一气之下封过一个侍仪,换言之,他早就将临幸过一夜的菱角扔到了脑袋后头。这会儿柳贤妃提起,他愣了愣,还是在常远的提醒下点了点头道:”是,我是封过一个......” ”以后侧妃这里自然有本宫派丫鬟来伺候,这个丫头就给了你的新侍仪吧。”柳贤妃随手一指,就给墨香找好了去路。 将墨香派去菱角身边,为的就是菱角曾经是宋婉言的丫鬟,如今这个也伺候过宋婉言的丫鬟去了菱角身边,两个人在一处必然会拼了力气分宋婉言的宠,若是能真的让萧宇承回心转意也算是桩美事。 只不过这番计较毕竟是女人心思,细致又隐蔽,萧宇承是男儿,在如何思虑也想不到这般细致的事情的。 萧宇承对于一个小丫头的去留分毫不在意,点点头也就罢了。 倒是墨香颇有些惊喜的,能离开宋婉言,她是什么都乐意。瞧着宋婉言那个疯样子,只怕以后还是要做出幺蛾子的,与其在她身边等着伺候不力被贬斥,或者被宋婉言伤到,倒不如寻个别的主子。 虽然伺候菱角并不是墨香认为最好的选择,但总比现在强得多。 伏了身子给柳贤妃磕了个头,墨香脸上总算是有了笑模样。 一切尘埃落定,柳贤妃也不多留,只管扶着月娘的手离开了。而萧宇承则是站在院子里,微微蹙眉想了一阵子后,高声喊了句:”你且等我。”也就离开了院子,想来是下山回去了。 宋婉言却是什么都觉查不出,直观双目圆瞪的盯着横梁,嘴里念念叨叨的说着:”我要回去,我不要留在这里......” 而一道黑烟却是从房梁上迅速的钻了出去,而后瞬间没了踪影。 *** 宋婉言仍然留在山上,而不是被送回到了瑞王府。 这虽然不是穆鸢最期盼的结果,可是她现在只怕要被柳贤妃层层看管起来,想跑出来可是不容易的,自然也就遇不到那个无忧大和尚。 安了心,穆鸢就慢悠悠的往回走,只不过,就在回去的时候,穆鸢瞧见了竹林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只是看了个背影,穆鸢也知道那是玄逸。 男人依然是宽大衣袍,却不再是如墨漆黑的颜色,而是换了身银白锦袍,头发束起,衣角袖边隐约的是银色丝线绣的暗纹,瞧上去颇为贵气。 但更让穆鸢注意的是站在玄逸面前的人,距离虽远瞧不见模样,但是那一身道袍却让穆鸢觉得颇为奇怪。 这里是清凉山,从上而下皆是只有寺院而无道观,这么个道士出现在此处着实是奇怪得很了。 正想上前去问问清楚,却看到那道士突然转了脸来,紧紧盯着穆鸢所在的地方,似笑非笑,开了口,虽然相距甚远却还是能准确的传进穆鸢的耳朵里来:”玄逸,何时你与我见面还要带上帮手?你曾说过,我成仙之前你我二人再不争斗,怎么,你要食言而肥不成?” 玄逸微微蹙眉偏头看来,穆鸢本想扭头就跑,哪知道身子却像是被定在原地一样,进不得,退也不得。 而后,玄逸的声音又钻进了穆鸢的耳朵里去:”但你也说过,绝不会干涉我的事情,可事实上你却在我之前找了无忧,是你食言在先,又指责得了我什么?” 那道士沉默一瞬,而后道:”若非我寻了无忧,你又如何能护得她安宁?” ”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玄逸声音低沉,隐约的,还有怒气,”你现在已经修仙问道,何苦再来问这些事情。” 那道士却是冷笑一声,低下了声音,原本颇有些仙风道骨的语气登时变得低沉阴森起来:”别忘了,我修仙只为了让她复活重塑人身,你若是帮了我,我自然也会助你,但若是你回拒了我,我自是有本事让你后悔的。” ”闭嘴。” 这两个字,着实是狠得很,穆鸢是从未听到过这般动静的,即使不近前,她也知道只怕玄逸此刻脸上就像是结了冰霜一般才是。 那道士却是冷笑两声,而后直接一甩广袖,直接飞身而去,而穆鸢身上的禁锢也在一瞬间消弭于无形。 还没等穆鸢喘口气,她就看到玄逸已经到了身前,瞧着她,道:”不过是几刻不见,怎么,你这么思念本王?” 穆鸢这会儿只是一团烟雾,没有形体,也没有眼目,她把自己原本的模样都包裹在了黑雾之中,似乎只要漏出来就能吓死她自己一般。这会儿听了玄逸的话,穆鸢也只是暗自翻了个白眼,却一言不发。 玄逸显然也不需要她说什么,男人似乎毫不介意女人可能已经变得阴森可怖的鬼魂,直接伸了手攥住了女人黑雾之下的手腕,道:”既然你来了,我便有事要与你说。” 穆鸢看了一眼男人伸进浓重雾气里的手掌,张了张嘴巴,而后轻声道:”每次你见我都有事请说,若是无事倒还是奇怪了。” ”退掉了那身画皮也改不了你这厉害的嘴巴。”玄逸脸上倒是带着笑的,淡淡道,”几日后,会有一个道士前去皇宫,你想个法子把他招入宫廷,若是可以,助他登上国师之位。” 穆鸢眨眨眼睛,问道:”可是刚刚那个道士?” 玄逸也不避讳她,点头道:”是。” 想来,玄逸还是听了那个道士的威胁,穆鸢微微转动了一下被玄逸握住的手臂,只不过玄逸的一双手着实是力气大得很,穆鸢根本挣脱不得,也就作罢了。脸上露出了个笑,即使玄逸瞧不见,穆鸢还是下意识地对着这个男人露出笑容:”那你可要告诉我,那个道士有什么本事的。” ”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中通人和。”玄逸的声音很平淡,无喜无怒。 穆鸢走近了些,见玄逸没有后退,女人的脸上越发的欢欣了,道:”若是我记得不错,你可是不喜欢大周的,为何要找这么个厉害的人物做他们的国师?” 玄逸听了这话,也是弯起了唇角,只是声音却是低沉的:”只要有心覆国的,哪个不是厉害人物?” 穆鸢听了这话就知道那道士是与玄逸同一阵线的。 即使刚刚他们似乎吵得很激烈。 之后玄逸从袖中拿出了个玉瓷瓶子来,给了穆鸢道:”这个给了你,只要你想要的丹药,只需要默念功效它就会自行倒出来,你带着或许有用。” 已经习惯了从玄逸这里领到各种装备的穆鸢也没什么惊讶的,接过了瓶子,摇了摇,只觉得轻得很,里面也没什么动静,跟空的一样。想来是想那些储物的空间一般,这个是专门储存丹药的罢了。 ”这些丹药是谁的?”穆鸢顺口问道。 玄逸脸上的笑容又收敛了起来,道:”刚刚那个道士给的,他既然是道士,总归是会炼药的,左右吃不死人。” 虽然玄逸这么说,可是他既然敢给到自己手里,自然是没有害处的,不过穆鸢却是能更加确定玄逸怕是很讨厌那个道士的。 即使他要让那个道士成了大周国师。 将瓶子紧紧地握在手中,穆鸢心里转了百般心思,还是多问了一句:”那是什么人?” 玄逸沉默了片刻,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定定地看了穆鸢良久,而后轻声道:”以后记得离他远一些,若是他发起疯来我也是制不住的,这次你一定要听话。” 穆鸢也不多问,只管笑着点头,任由着玄逸再一次将她圈进怀抱。 ”你可看过你如今是何模样了?”玄逸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穆鸢脸上没什么表情,左右一片黑雾之中也看不到她的模样,只是淡淡道:”没见过。” 玄逸则是没有松开抱着女人的手臂,反倒是收紧了些,轻声道:”莫要看,你是个喜欢美貌的女子,我能够许你永生美貌,将世间最美丽的朱钗,最好看的镯子统统给了你,至于你原本如何模样我永远不会在意。” 穆鸢知道,这是玄逸安慰她,只怕自己如今的模样比宋婉言还不如。他贞沟才。 但是许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穆鸢倒不觉得失落,只是笑着道:”那你介意吗?好不容易找了个伴儿,还是个披着皮才能见人的。” ”不介意。”玄逸这句话说的很干脆。 ”但我想你总是抱着一个披着皮的女人恐怕不会觉得幸福。”穆鸢脸上是带着笑的,似乎浑然不介意的一般。 只不过玄逸却是仔细的思量了一番,而后淡淡道:”我们不是灯下初见的人,我死了,你也死了,从生到死,我们都付出了太多,有什么样的幸福是能承受得起这样的代价的?” 穆鸢一愣,而后抬了头,透过了一片黑雾去看玄逸。 看到的,是玄逸一张带着笑意的脸,浅浅淡淡的,却比任何都让穆鸢觉得温暖。 她握住了男人的手,紧紧的,即使自己的手已经瘦如白骨。 寻寻觅觅,在这个缥缈人间,总归是能找寻到一双手,握着的时候觉得温暖,让她觉得能够得到依靠,似乎前面的生活不再绝望深沉,总会有这么一个人陪伴着。 这是不是爱情,穆鸢不明白。 但穆鸢知道,这样距离她口中的幸福,可能不会很遥远。 ps: 谢谢flyindance716167 姐姐的水晶鞋~ 加更送上,以后也会努力的~ (づ ̄3 ̄)づ╭?~ 等下还有一章加更,我去继续了么么哒! 第六十七章 女人权势 为无晴也无雨加更 回到了厢房之中,穆鸢没有直接钻回到画皮之中,而是先去门口看了看。伸了手去,被黑雾弥漫了的手臂缓缓的在门前划了一下,她便知道并没有人踏入这里。 从窗子看出去。便看到了依然站在门口的夫焉,还有安然静谧的竹林。 安下了心,穆鸢缓步走到了床前,伸了手去,伸了手去将盖在木才人身上的画皮掀了下来,却也不附上,而是拿出了描笔趴在床上慢悠悠的描画着画皮上的眉眼。 不知是否所有的女子在听过情话以后都会轻飘飘,反正穆鸢这会儿着实是开心得很。 ”一笔勾勒眉柳叶,二笔画出目生花,妆浅淡,声婉转,好一个美人啊。”穆鸢一边说一边笑,声音轻缓又有韵律,似乎要唱出来一般。 细细的笔尖轻柔的划过了柔软的面皮。将上面的纹路勾勒,手抬起时便高耸了鼻梁,手落下时就深邃了眼眶。穆鸢的腿翘起来,晃荡来晃荡去的,细致又小心的描画着那张脸。 等画的开心了,穆鸢才算是端详着收起了笔,笑着起身,先伸了个懒腰,而后瞧了眼一旁依然安然沉睡着的木才人。穆鸢的手附在了那张画皮之上,轻轻的摸了摸,接着便躺平了身子化成一团黑气钻进了那身画皮之中。 干瘪的画皮被撑得鼓了起来,原本空荡荡的衣服也渐渐被撑开,胸前的翠色玉带鼓鼓的,而腰间的飘带也紧紧勾勒出来了纤细的腰肢。 穆鸢睁开眼睛,而后甚至了手臂看着自己的五指纤纤,嘴角扬起了浅淡的笑意。而后她侧了身子瞧着身旁的木才人,似乎是因着女人沉睡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坦然的展现在穆鸢面前,才让穆鸢有机会细细查看。 说起来,木才人的容貌是极好的。哪怕闭着眼睛也能看出让人惊艳的容貌,不同于柳贤妃的温婉端庄,也不像是孟婕妤的明艳照人,而是一种让人心软的柔美,一笑便是千娇百媚,一泣便是柔弱可人。 只不过这般的好颜色却搭配了个柔弱怯懦的脾气,着实是可惜了。但凡木才人的脾气硬一些,或是找准了高位妃嫔依靠着,只怕现在也不仅仅只是个才人。 穆鸢托着下巴,瞧着木才人的脸略略出神。 对她而言,她只想让萧宇承和宋婉言那对”真心人”血债血偿,她要夺走宋婉言的真爱,也要抢去萧宇承的江山。如此,穆鸢才欢喜。 但是玄逸想要的却不仅仅是这里两个人的凄苦和身败名裂。 他要的,是大周江山。 穆鸢抿了抿嘴唇想着,玄逸确实帮了自己不少,虽说开始是利用,但是就像玄逸说的,他们以后只怕要相处的长长久久,穆鸢也不吝惜帮他一个忙。 王朝倾覆,自古以来便是美色倾城,佞臣误国。 这佞臣目前穆鸢还没找到,可是这美人,她却是可以寻一寻的。 穆鸢心里有了计较,试探性的拿出了怀中玉瓶,心中默念了个句子,而后,竟然真是有丹药倾倒而出。 一颗。带着悠然香气,哪怕是问一下都觉得醉人的很。 穆鸢面露惊讶,却是没想到真的会有。 她刚刚说的话是,催情媚人的丹药,本想着用个离谱的功效试探一番,在穆鸢看来道士也是方外之人,不会修炼这种丹药,哪里知道真的能找到。 而且闻上去,确实是让人背脊发酥,想来是有效的。 眼珠转了转,穆鸢的眼睛看向了木才人。 嘴角露出了一抹笑,穆鸢轻声道:”既然得了总不能浪费,倒不如帮你做个顺水人情,你看可好?” 笑起来,穆鸢又掏出了那根描笔,身姿轻盈的轻轻地爬到了木才人身上,一手撑着竹枕,一手拿着描笔用笔尖在女人的脸上略略勾了几笔。 她并未改变木才人的五官,穆鸢是可以做到让她变得更美一些,已经在自己的面皮上画了无数次的穆鸢显然有着足够的心得。只是穆鸢在没有确定木才人是否可堪大用之前,并不会多做什么。 笑着在木才人的额角勾出了一个小小的形状,好似含苞欲放的花朵,而后,那黑色的纹路隐藏下去,没了踪影。 穆鸢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木才人的脸,轻声道:”我能助你得到无上荣宠,也能用这个小东西呼吸间夺去你的性命,才人娘娘,可莫要让我失望。” 而后,穆鸢利落的翻身下了床,手在木才人的脸上虚晃一下,一道黑气从木才人的头顶冒了出来,而后,木才人似乎惊醒一般的睁开了眼睛。 穆鸢忙扶住了有些迷茫的木才人,露在面纱外的眼睛笑的眉眼弯弯:”才人醒了啊,刚刚看你睡得深沉,也没打扰你,不知道这一觉睡得可好?” 木才人眨了眨眼睛,才算是想起来自己睡之前并非在自己个儿的厢房里,看着穆鸢的双眼,木才人露出了个歉意的笑:”是我失礼了,公主殿下,怕是早上太累,我竟是不知不觉就睡了,倒是让公主见笑。” 穆鸢笑着松开了她,道:”不妨事的,木才人睡相极好,我也只是略坐了会儿,现在距离晚膳时候还早呢。” 木才人瞧了瞧日头,而后含笑点点头。 穆鸢去那个赛金和珠云一起收拾的木箱子前面蹲了下去,翻找了一阵,从里面找出了本书来,坐到了椅子上瞧着,而木才人则是好奇的看了看。 封面上,明晃晃的ホ三字经ペ映入了木才人的眼帘。 木才人眨眨眼睛,道:”公主醉心大周文化,着实是让嫔妾佩服。” ”不过是认认字儿罢了,总不能当睁眼瞎子。”穆鸢说着,坐到了椅子上,却没看书,而是瞧着木才人道,”才人此番来了清凉寺,我看才人举止来去都颇为虔诚,是为了求子吗?” 木才人倒也不避讳,只是脸红了红,而后点头道:”是啊,我这梦里都在盼着有个孩儿。”说着,木才人伸手附在了自己的小腹上,神色有些落寞,”只可惜我入宫数年,如今已经到了双十年纪,仍没能怀上一胎,等过几年年老色衰便更是没有指望。” 双十年纪便是二十岁,在穆鸢看来着实是小的很,可是听木才人说话可是甚为苍凉的。 ”才人可是还小呢,我阿娘在之所以没来,就因为怀了孩儿,阿娘她都四十有余了尚且能再结珠胎,才人这般年轻,必然也是可以的。”穆鸢出言宽慰道。 木才人却像是勾起了伤心事,叹了口气:”这是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不瞒公主,我早就已经在陛下眼里消失多年,哪怕再虔诚,我自己个儿也是不会有孩儿的,有哪里谈得上其他。”说着,木才人的眼泪又要落下来。 这木才人着实是个水做的美人一般,瞧着就让人心疼,这失宠的理由穆鸢心里也是清清楚楚。 谁让木才人是唯一一个在承宠的时候失声痛哭的呢,这在宫里可算是个笑话,有事儿没事儿就会被人拿出来调侃,也就弄成了木才人这般畏首畏尾的脾气。 以前只是年纪小不知事,心里怕得很,却哪里知道这是犯了忌讳的,从此就让皇帝扔在脑后甚少召幸,哪怕招幸了也都不曾留的。 穆鸢则是笑着瞧着木才人道:”才人可知道,提亚最出名的是什么?” 木才人闻言抬了头,道:”嫔妾不知,还望公主解惑。” ”提亚多是身高臂长的身材,很是魁梧俊俏,但是或许是久食肉食的缘故,这身上难免是有些味道的,以前不觉得,后来与大周通商后便见去了不少新鲜物件儿,而那其中提亚人最为喜欢的就是香料了。” 这倒是木才人不知道的,颇有些好奇的看着穆鸢。 ”用得多了,也就有了心得,也出过不少制香大师,其中既有专门为了王室供应的。”说着,穆鸢从腰间拽下了一个香包,指尖轻巧的伸到了香包袋子之中,一颗丹药就这么漏了进去。穆鸢的手用力的捏了下香包,里面的丹药应声而碎,而后穆鸢起身,缓步走到了木才人身边坐下,而后将香包递到木才人面前,道,”才人试试,看可好闻?” 木才人不疑有他,探过身子去嗅了嗅,而后面露惊讶:”着实是好闻的紧。” 穆鸢笑着拢起了手掌,而后将那香包放到了木才人的掌心,淡淡道:”若是才人喜欢,我便送给才人了。” 木才人一愣,却是摇了摇手道:”这是公主的东西,嫔妾怎么可以随便......” ”此物是我母亲甚为喜欢的,有了他,我父王就再也没找寻过其他女人了。”穆鸢的声音轻飘飘的,脸上带着娇柔笑容,似乎只是说了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陈述,只是这话里头的含义却是意味深长的很。 短短数个字,便成功地让木才人将拒绝的话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头去。 穆鸢并不意外木才人的反应,对后宫的女人而言,椒房独宠,永远是个很具有诱惑力的词语,它关联着权利,地位,甚至子嗣。 权利让女人可以挺直背脊,地位让女人可以掌控别人生死,子嗣,则会让后宫妃嫔找到下半生的寄托,能够跟着皇子或者公主出宫建府,或是前往封地,富贵一生,而不是等到帝王百年之后凄惨的被拉去殉葬,或是进了尼姑庵伴着青灯古佛直到老死。 这一切,都拴在一个人身上,那边是隆鼎帝。 而对于木才人而言,已经失去宠爱很久的女人只是双十年华,年轻得很,还有大把大把的时光需要蹉跎,她需要帝王恩宠,无比迫切。 穆鸢见木才人不言语,也不着急,只管笑着瞧着她。 因为穆鸢确信,自己压上去的筹码足够吸引人,木才人绝不会拒绝。 而后,穆鸢翻开了ホ三字经ペ,轻轻地念出了声。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公主。”这时候,木才人却是抬起了头,打断了墓园慢悠悠读书的声音,一双眼睛看着穆鸢,目光里带着几分不确定,”公主这般助我必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只希望公主告诉我所为何事,让嫔妾安心。” 穆鸢眨眨眼睛,笑着道:”你很聪明,我喜欢聪明人。”合上了书,穆鸢将它撂到一旁,而后轻声道,”我确实是有所求的,不过为的也只是我提亚可以在大周这头巨龙身边得以安枕,到时候希望才人帮忙美言罢了,旁的,我不过是个外邦人,能有什么所求呢。” 提亚公主这个身份着实是好用得很,木才人脸上的犹豫瞬间就成了释然。 穆鸢接着笑道:”我阿母是皇帝舅舅的亲姊姊,我自然不会做对大周不利的事情,只不过我阿爹平时却总是害怕大周强大最终压倒了提亚,所以我只是想安他的心罢了。” 木才人握紧了那个香包,而后,脸上露出了几分坚毅的神情:”公主至真至孝,嫔妾佩服。” 穆鸢笑着瞧着她,淡淡道:”能不能行,还要看看木才人愿不愿意伸手帮我这个忙了。” 此话一出,便看到木才人站起了身来,那张柔美的容颜上是从未出现过的坚定:”嫔妾不过是后宫中的一棵浮萍,已经跌落到了泥里头去,再坏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此番得了公主馈赠,嫔妾内心感激不尽,以后若是公主需要帮助,嫔妾必然不会推辞的。”说完,木才人行了一礼。 穆鸢却是侧了侧身子让开了,没有全受,笑着扶住了木才人的手臂,把她掺起来后道:”才人着实是客气了,我不过是与才人投缘,所以才赠予了一个小物件罢了,那里当得起谢呢。” 木才人也明白穆鸢话里话外的意思,露出了个笑,点了点头。 ”木才人歇歇吧,等会儿待太阳略略落了山,我们一道去用晚膳吧。”穆鸢笑着对着木才人道。 木才人点点头,将那香包谨慎的放进了怀中。 穆鸢坐到桌前,淡淡的笑。 问她是否有所求?自然是有的,只不过穆鸢绝对不会现在把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尽然告诉木才人知道。这并不划算。 等以后,木才人明白了权势的味道,体会到了帝宠的妙处,再说不迟。 毕竟这丹药,可不是一劳永逸的,那装在香囊里头的丹药只需要个把月就会散尽了,等没了香气,穆鸢不信木才人不会再来寻她。 心中存着千种心思,可是脸上她还是带着笑的。 ”主子,若是想要她帮你,只管威胁了便是,何苦这么麻烦?”这时候,桑罗的声音响起来。 穆鸢伸手摸了摸放在怀中的玉钗,嘴唇嗡动,传音入密:”你醒了,身子可好?” 钗子略略动了动,桑罗道:”已经大好了。” ”听你能说出来这句话我就知道你怕是舒坦多了。”穆鸢笑着摸了摸钗子,声音轻缓。 桑罗沉默了一瞬,而后道:”我不明白,主子,为何要把事情做得这么复杂?” 穆鸢知道她问的是木才人的事情,只怕桑罗早就醒了,却一直没有出声。她一直在穆鸢的衣衫里面的锦袋里,穆鸢脱下画皮离开时也将桑罗留在了屋中,想来桑罗也是没听到刚刚自己与玄逸所言。 穆鸢也不准备多做解释,只是给了一句话,轻飘飘的:”你本是鬼魅身,我却有颗人心,而往往对待人,这颗人心要有效得多。” 木材人说她已经在泥里,可事实上,真的在泥里的人木才人还没见过呢。待月余后,丹药功效散尽,帝王恩宠不在,到时候只怕有足够多的人见风使舵落井下石,木才人才会体会到什么叫做被人踩到泥里。 到了那时,再为了拥有曾经有的一切,木才人会做任何事情,为了权势,为了地位,为了子嗣。 穆鸢笑着回了头,看着木才人,对上那双清澈眼眸时淡笑道:”她日,才人椒房独宠之时,可莫要忘了与我的约定才是。” 木才人露出了个羞涩的笑容,脸颊微红,眉眼弯弯。 *** 穆鸢与木才人一同前往前厅时,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汀兰。 汀兰见二人上前,急忙往前走了两步到了木才人身后,眼睛不着痕迹的打量了木才人一番,确定她全然无视之后才微微闭目松了口气。 穆鸢把她这番动作看在眼里,不动声色,脸上依然笑着道:”木才人,我还有事想找贤妃娘娘,倒不如就此别过吧。” 木才人点点头,行了半礼,穆鸢回了个礼而后便分开了。 刚刚离开,穆鸢就感觉到有人朝着自己走来,她回了头,便见了董路正站在不远处,少年人顿了脚步,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 穆鸢知道董路怕还是因为早上的事情害怕呢,也不吓到他,只管笑着朝他伸出了手招了招,道:”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 董路见穆鸢这般动作也就松懈了些脸上的神情,小步跑过来,而后低了头道:”公主。”他贞央号。 穆鸢瞧着他,笑道:”腿可还疼?若是不舒服只管跟我说,左右也没什么事情,你回去休息,身子重要。” 董路听了这话却是连连摇头道:”我不累的,主子。” 穆鸢却是不信的,不过也不拒绝,只管让他跟着自己。想来对董路而言,把他撵走可是要比腿上的伤更让人忧心,不然也不能这会儿便跑出来等着自己了。 心里有些心疼这孩子,穆鸢抬步走着,只不过那轻薄外衫的广袖及其飘逸,穆鸢顺手拂过了董路的双腿,而董路随后就觉得本来还有些疼的膝盖登时就好受了很多。 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穆鸢却是笑笑,没有说话,只管带着他往里面走。 刚进了大殿,穆鸢一眼就瞧见了坐在最前面矮桌前的柳贤妃。穆鸢笑着走了过去,在柳贤妃身边跪坐下来道:”娘娘,你来得真早。” 柳贤妃便也就侧了脸瞧着她笑道:”是你来得晚了。本宫想着怕是你上午累得恨了便没早早的去叫你,没曾想你倒是不用人喊直接就起来,着实是难得的很。” 想来是她晚起的脾气已经传到了柳贤妃的耳朵里,故而有这么一个调侃,但穆鸢却是没有丝毫羞涩,笑着道:”娘娘可别笑我,我是累了,正巧遇到了木才人,便拽着她一道聊天,那想着聊着聊着就睡了,一睁眼就是现在,可怪不得我的。” ”别浑说,木才人的脾气本宫很清楚,最是谨慎不过,定然是你拽了人家的。”柳贤妃瞧着她这幅抵赖的样子倒是被逗笑了,而后却是叹道,”也就是你能让本宫笑笑,不像旁人,只会惹得本宫头疼。” 穆鸢自然是知道这个”旁人”指的是谁,但她却不说破,只做不知的笑道:”娘娘待我这般好,能让娘娘一笑也是我给您做贡献了不是?” 这时候,自有僧人捧了饭食上来。 每人一碗清粥,一盘素斋菜,两个馒头,无论本身的地位如何,在清凉寺里一律一视同仁。而每个桌上摆放着两个盆子,一个里面放着吃不掉的馒头,饭前就要放进去,为了避免浪费,可以拿来明天早上接着食用,另一个盆子则是用来盛放餐具的,要求不能留下残羹剩饭,干净的撂进去才行。 穆鸢看了看,直接拿起一个馒头放进了盆子里,而身边的柳贤妃则是挽了袖子撂进去了两个。 穆鸢见状,忙道:”娘娘,怎么吃得这般少?不多吃些只怕晚上会肚饿的。” 柳贤妃却是笑了笑,只是笑容极其清浅,道:”本宫没胃口,不饿的,喝些粥也就是了。” 穆鸢也不多劝,只管摘了面纱拿起筷子用饭。 柳贤妃却是盯着穆鸢面纱下的脸看了阵子,想着那个被关在房间里头的宋婉言,同样都是面纱,面前这个与那个简直就是云泥之分。 但终究是有苦说不出,柳贤妃叹了口气,却是觉得胃口更加不好了些。 因着清凉寺的规矩,各位主子贵人用餐时候均是没有下人伺候的,便都自己动手。幸而这些主子娘娘虽然平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可是吃饭这点小事还是能自己做,倒也没什么乱子。 穆鸢拿着光滑的木筷子,用筷子尖儿夹起了一根青菜,没吃,只是先细细瞧着。 虽说是粗茶淡饭,可是清凉寺毕竟不比别处,惯常都是皇家祭祀的地方,这吃穿用度自然是要比寻常寺院来的好得多。单单是这素炒的蔬菜,瞧着就知道是新鲜的嫩芽,若只这一课也就罢了,偏偏棵棵如此,着实是奢侈的很。 ”不知道余下的菜去了何处。”穆鸢嘟囔着。 而在一旁的释空听到了穆鸢的话,撂了筷子,道:”女施主,本寺山中有不少动物,这余下的菜叶大多是给了它们,不曾浪费的。” 穆鸢点点头,而后把青菜塞进嘴巴里,嚼了嚼。她的舌头本就没什么知觉,自然吃不出好坏,但还是笑着对着释空道:”谢谢释空小师傅答复。” 释空却是低垂了眼帘,道了句:”阿弥陀佛。”就不再说话了。 穆鸢只管笑着,也不逗他,而是安安心心的吃饭。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清凉寺的规矩。而一顿安静的晚膳过后,并没有休息的时间,就看到无忧迈步进了大殿。 一看到他穆鸢就觉得头皮发麻,尤其是自己刚刚做了不少事情,却是不知道无忧是否知情的。故而穆鸢只管直勾勾的盯着地板,两个手搅在一起,不曾抬头。 无忧倒是没有看她,而是端正的坐到了台子上摆放着的蒲团之上,将袈裟平展,眼睛往下面扫了一眼后道:”释空,释慧,释觉,你们各自带人去修行。” 他说的修行,便是去做些打扫砍柴之类的劳动,辛苦了身体却能清明眼目,便是修行了。 释空和两个做得比较靠前的和尚起身,双手合十微微低头,而后道:”是,师叔祖。”接着,他们三个便各自带着和尚离开。 最终,大殿里只留下了无忧,以及宫中来的众人。 无忧的眼睛睁了开来,依然是那种无悲无喜的神情,手指转着佛珠,缓慢而又平稳,而后开口道:”各位施主,若是有所求的还请从桌下取出纸来,写上生辰八字,折叠好了放于香炉之下,而后祈求摇签便是。” 她们来清凉寺的缘由无忧清楚得很,也就解了这个心愿。虽然无忧是个倒行深远的和尚,但终究还是留在人世间,经营着清凉寺,这些宫中的贵人主子们的要求无忧还是会尽量满足的。 除了柳贤妃和穆鸢,其他人都拿出了纸来,在上面端正地写上生辰八字。 穆鸢眨眨眼睛小声问着柳贤妃道:”娘娘不试试?” ”我又不求子,写了也无用。”柳贤妃倒是坐得端正,声音也平稳得很,并没忌讳着什么。而旁人也都清楚她的意思,毕竟萧宇承已经那般年岁,柳贤妃也就有了依靠,不用再指盼着旁人了。 ”求个别的也好啊。”穆鸢却是笑着道。 柳贤妃却是摇摇头,这么多年她早就看透了,信谁都不如信自己,平时礼佛,也不过是个心理安慰,最终能帮的了她的,永远不知佛祖。 穆鸢也不多问,只管笑着看着其余的人求签。提亚并不信佛,而是相信真神,但穆鸢却是谁都不信。 与其求这些,倒不如厚着脸皮去求玄逸,可能还能换些好东西来。 最先写完的是孟婕妤,不过她似乎是不着急的样子,撂了笔以后慢悠悠的吹着,似乎在等纸干,不过眼睛却是看着旁人的。 孟婕妤虽然嘴巴厉害些,但却是个有眼色的,不然也不能在宫中活了这般久。这会儿柳贤妃和李修仪均在她之上,若是她先上前,只怕两位娘娘心里是要记恨她的。 李修仪没有那么多想的,写完了,便直接折起来,一双玉手将纸条折的规规矩矩,而后她起了身,先是站在巨大的金身佛像面前双手合十弯下了腰,而后将手上的纸条放进了香炉底下,拿起了一旁的签筒,跪下来,闭着眼睛摇晃着里面细细的竹签。 一下,两下,三下。 摇晃着,哗啦啦的响声虽然不大,但因为殿中情景非常,即使是这并不剧烈的声音也足以响彻了大殿。 终于,有根签掉了出来,李修仪弯腰去捡,也没直接递给无忧,而是看着上面的签文,开口念道: ”得子运交已正临,准尔来年添一丁?如有阴功来暗助,定许河东忧凤鸣。” 说完了,李修仪都愣住了,而最先开口的却是柳贤妃。 就听柳贤妃脸上带着温婉浅笑道:”看来修仪妹妹来年要有孩儿了。” ps: 谢谢无晴也无雨亲的南瓜车,来,加更送上~~~~~ 收到打赏很亢奋,熬夜也要码出来(*/&omega;╲*) 谢谢亲爱的的支持么么哒~ 第六十八章 美人如玉 6200字 柳贤妃这话倒是让发愣的李修仪回过了神来,将签文握在手里,抿抿唇角,终究还是没有控制住,显出了一抹笑来。 她自入宫到现在。偶有帝宠,却不曾诞下孩儿,虽然养在身边的平阳感情甚好,而且平阳也是个孝顺的女孩,但是李修仪毕竟还是想要一个亲生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好的。 柳贤妃自是知道李修仪怕是欢喜得很了,也不多问,只管笑着看着李修仪将签文递给了无忧。 柳贤妃虽在妃位,却是个无欲无求的。她不指望着萧宇承染指帝位,只盼着日后能跟着萧宇承前往封地,过安稳日子得半生富贵,也就行了。苏皇后那般的,是一门心思要当皇太后,故而死盯着后宫妃嫔。何人要怀胎便一碗茶给出去,药掉了胎儿她才欢喜。可是柳贤妃却是希望百花齐放,孩子越多越好。 不为别的,只是为了给苏皇后添堵,柳贤妃就高兴。苏皇后既然害得她再也生不出孩儿,那她就让别人生,左右是膈应苏皇后,柳贤妃在这件事情上总是乐此不疲。 无忧接过了签文,并没有看。刚刚李修仪的话他听得清楚,这会儿也就给了个眼神,道:”吉。” 一个字,就敲定了李修仪的所愿,比旁人千百句话都来的好用的。 李修仪脸上止不住的欢喜,回到了位子上落座,用帕子掩了唇不发一言,但是隐约能看到那翘起的唇角。在李修仪身边此后的瑶儿脸上也有了笑,瞧着是真心的为自己的主子欢喜。 孟婕妤见李修仪得了吉兆,便也急忙忙的起了身。 现在的人大多是比较迷信的,觉得佛祖此刻给了吉兆,那后面应该也不会太差。相反,一个下下签那别的也不会太好。故而孟婕妤就盼着借着这股东风找个好的签文。 女人提起了淡紫色的裙裳走到了香台前,将纸条折叠好也塞进了香炉底下,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之上,身后的逶迤裙摆品摊开来,似乎是蝴蝶一般好看。而孟婕妤在行礼后就拿了签筒一下下摇晃着。 ”啪嗒。” 孟婕妤这只签出来的是要比李修仪快上不少,她拿了起来,却没有念,而是直接快步走到了无忧面前,将签递了过去:”大师,还请帮我瞧瞧。” 无忧接了过来,没有念上面的签文,只是略扫了一眼。便重新低垂了眼目,无喜无怒道:”中上。” 孟婕妤听了脸上露出了些许失落,毕竟不如刚刚李修仪的那支吉签,算不得个很好的兆头,可是孟婕妤也没有太过失落,好歹是中上,总归是要比下下签好得多的。 无忧身份摆在那里,不会像是别的寺庙里面的和尚一般,为了几个香火钱所以故意更改签文来奉承香客,他说的话倒是句句真实可信。哪怕只是个中上,却能让孟婕妤比听到别的和尚道士说的千百句奉承话都来的好听。 孟婕妤就笑着低了低头,道:”谢过大师。”见无忧点头回礼,她便施施然的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那高高抬着的下巴瞧着依然是高傲非常。 余下的,便是只有木才人了。 木才人有些犹豫的握住了自己写着生辰八字的纸条。【】俏丽的脸上带着些许担忧,却还是起了身,将纸条塞到香炉之下,退了两步,恭顺的扣了三个头,手掌朝上,此次额头都碰到蒲团,而后才拿了签筒来回摇晃,动作不紧不慢。 ”啪。” 一根签掉了出来,木才人眨眨眼睛,拿起来瞧,只是略扫了眼便没再看,神色淡定的手扶着身边的汀兰起身,身姿如弱柳扶风。 可就在她堪堪站定之时,突然脚腕一歪,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手摁住了桌子,宽大袖口则是直接扫过了桌子,将桌上的签筒香炉一起扫到了地上。 而众多签子混在了一起,横七竖八的散落在了木才人身前,而签子上头的签文大多是被香炉中的炉灰沾污,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这可算是折腾出了好一番的响动,木才人骇然的扶着汀兰的手,半边身子都在颤抖,她慌张地看了眼已经皱起眉头的柳贤妃,而后把眼睛投向了台子上坐于蒲团之上的无忧,就见无忧淡淡道:”施主若是有事难言,再寻日子求签也可。” 木才人却是紧紧地抿的嘴唇发白,矮下身子行了个礼道:”嫔妾莽撞,扰了无忧大师,着实是罪过。”说着,急忙蹲下了身将签子抓起来拍掉了上面的香灰,而后放进了竹筒里头去。将竹筒放到香台上时,木才人的手之间还是颤抖着的。 柳贤妃皱着眉头看着匆匆回到座位上面而后低头不言的木才人,道:”若是才人身子不爽,大可先行回去,早些歇息,明天再来求也是可以的。” 话虽如此,可是在场的人都是人精,那里听不出来柳贤妃此言中的深意,分明就是嫌弃了木才人举止无状,怕她再生事端,所以将她撵出去了罢了。只不过这话说得婉转漂亮了些,却根本逃不过这些在宫里多年看惯沉浮的女人的耳朵。 木才人自然是知道柳贤妃的意思的,一时间脸涨得通红,嘴巴开合了几次都没有发出声音。 李修仪倒是颇为担忧的看了眼木才人,她是个心善的,虽然有时候嘴巴厉害些,可心里终究还是颇为照顾其他妃嫔,不过李修仪敲了敲柳贤妃眉间的褶皱,却没有出声。只有孟婕妤,丝毫不遮掩脸上的笑意,那一声嗤笑中充满了嘲讽。 ”才人这一下子倒是动静大,就是不知道佛祖会不会因为这个响动多看你一眼呢。”梦介意抚摸着指甲上的鲜妍豆蔻,尾音上挑。 木才人哪里还能听不出轻重,知道呆不下去了,索性行礼道:”婢妾惊扰了各位姐姐,也扰了佛祖,实在是罪过。不打扰各位姐姐礼佛,婢妾告退。”说完,木才人就扶着汀兰的手,跌跌撞撞的离开了大殿。 穆鸢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木才人离开的背影,刚刚她可是看得清楚,木才人带走了样东西。 那根她求出来的签,分明就是被木才人趁乱拿走了。 这般,穆鸢也就没了接着呆下去,偏头笑着对柳贤妃道:”娘娘,我有点担心木才人,能去瞧瞧她吗?” 柳贤妃听着这话,却是不相信穆鸢是真的担忧木才人,在柳贤妃想来怕是穆鸢觉得在这里礼佛有些无聊,穆鸢毕竟还是个年轻的,怕是坐不住,这才找了个借口。柳贤妃也不留她,笑着道:”那你便去吧,记得让人跟着,可莫要再出什么岔子了。”说着,柳贤妃的一双美目看向了穆鸢身后的董路。 董路忙低了头,躲开了柳贤妃的眼睛,朝着穆鸢身后走了几步。 穆鸢有心护着他,便伸了手去握住了柳贤妃的手指尖,笑道:”娘娘何必忧心呢,不过是这几步的道路,我还会迷路不成。”说着,她看了眼台子上的无忧,轻声道,”我没事的,左右,在这清凉寺里,佛祖面前,总不会有人想害了我。” 无忧自然是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便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却并没说什么别的。 柳贤妃朝她点点头,穆鸢也就笑着带着董路离开了大殿。 念着董路腿脚还不灵便,即使不疼,那也是穆鸢帮他暂时止住了,却还是没好全,故而穆鸢走得不快,但却因为抄了小路缩短了行程,倒是能堪堪追上木才人。 穆鸢拉住了董路的袖子拐进了树林之中,拐了个玩儿又重新看到的大道,也就赶上了先她一步离开了木才人。 ”才人留步。” 穆鸢笑着在后面喊了句,这时候已经没再让汀兰扶着的木才人回了个头,便对上了穆鸢含笑的眼睛,木才人一愣,而后行礼道:”婢妾见过公主,公主万福。” 穆鸢带着董路走到了她面前,笑着道:”才人走的倒是快,我差点就追不到了,”说着,穆鸢伸了手去扶住了木才人的手臂,把她扶了起来,”何必行礼呢,以后只你我二人的时候随意相称就是了,左右我们的年纪差不太多。” 木才人知道穆鸢追出来便不会只是为了问候她一声,也就笑着道:”不过是想着能早些回去歇息,便走得快了些。” 穆鸢似乎是亲昵的挽住了木才人的手臂,身子贴的很近,而声音哪怕压得很低也能互相听到:”这么早回去能做什么呢,倒不如我们一道走了,也是有个伴儿才好。”他纵厅号。 汀兰没有太上前,只是在后面跟着,董路腿脚本就不方便,这会儿也只能跟上便是不错了。但汀兰却没有和董路走在一处,只管双眼紧紧盯着木才人,片刻不离。 穆鸢则是偏头看着木才人,边走边道:”才人刚刚求得签是什么呢,可否告诉我知晓?” 木才人却是不知道穆鸢竟然是为了问她这件事情追随而来,脸上一愣,而后却又露出了柔软笑意:”公主说笑了,我刚刚不过是拿到了签就不当心刮倒了签筒,这签字也早就混到了一处,我哪里还能知道哪个是我求的签文呢。【】” ”可我刚刚分明是瞧见才人将一根签子放到了自己的袖中的。”穆鸢说这话时,脸上的笑容依然明艳漂亮,但是语气却是颇为迫人,”既然以后我们要站在一处,才人就不必瞒着我这些事情,左右,我是不会害了你的,不是吗?” 分明刚刚做的那般仔细,那里知道居然被穆鸢看在了眼里。木才人犹豫着沉吟了片刻,眼睛不自觉地想要去寻找汀兰,哪知道还没转身,就被穆鸢轻轻地揽住了纤细腰肢。 轻薄纱衣以及宽大广袖很好的遮掩了穆鸢的动作,她笑着用指尖点了点女人柔软的腰腹,道:”才人的事情自然是要才人做主,去看汀兰有什么用,她不过是个下人罢了,也帮不上你什么,若是才人信我,只管把事情告诉我知,我定然会帮你的。”穆鸢说着,手指尖又点了点木材人的腰,”毕竟,你我才是以后要站在一处的。” 这话似乎说服了木才人,她低了低头,松开了一直紧紧攥着袖口的手,而后,一根纤细轻薄的长竹签就直接从她的袖子里滑到了掌心。木才人握着那根签子,递给穆鸢。 穆鸢接了过来,略略松开了揽着木才人的手臂,细细看着,就看到上面有两行签文。 事团圆,物周旋,一来一往,平步青天。 穆鸢是个不懂得解签的,可是淡淡看着上面的字,也就知道都是吉利字,结果也必然是极好的。 但穆鸢却是装作茫然不知的模样,苦笑着将签子重新塞回到了木才人的手中:”才人可别拿这个取笑我了,这上头的字我都认不完整,哪里知道是什么意思呢?” 木才人这才记起来这点,脸上又露出了歉意的神情,只管将签子收了起来,轻声道:”说的便是我以后的日子定然会得到贵人相助,越来越好的。心想事成,事事顺遂,而这贵人自然是功不可没。”说着,木才人瞧了眼穆鸢。 这倒是让穆鸢惊讶了,没想到这签文这般准,倒是奇了。 不过脸上穆鸢的神色还是如常,丝毫没有异色。 ”如此说来,倒是个顶好的签文了。”穆鸢脸上笑着,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让贤妃娘娘知道,也能高兴高兴呢。” 木才人则是脚步顿了顿,后来虽然接着往前行走,可是脸上却露出了些许忧愁:”哪怕是好,可能也是公主的恩赐所改变了的。我昨天晚上曾自己偷偷的去求了根签,分明了,是下下签。来路明兮复不明,不明莫要与他真。坭墙倾跌还城土,纵然神扶也难行,这便是说了我这辈子都不受宠,只能孤独终老罢了。” 这个关节穆鸢却是不知,故而只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道:”若是如此倒是奇了,不都说清凉寺的签文很准吗,既然是准了,现在竟然能够一夕之间有所改动,必然是......”说着,穆鸢声音一顿,”必然是才人福分了。” 木才人则是摇摇头,反手握住了穆鸢冰凉的指尖道:”哪怕是改了,只怕也不是我的福分,而是公主的恩泽。” 穆鸢笑眯眯的望着木才人那似乎不掺杂任何虚假情绪的面孔,轻声道:”才人莫要说着见外话,以后你享富贵荣华,我提亚一世安稳,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木才人不疑有他,便笑着应了。 正说着,拐了个弯儿,面前便不再是葱茏的密林,而是一片开阔地方。走过了这里自然就能瞧见僧人和给外客居住的厢房。 不过穆鸢远远地就瞧见了个人正站在草地之上,眼睛望着前方,动也不动的。而他身边跟着的身材圆润的公公可是甚为有特点,穆鸢自然就认出了那是谁。 常远,瑞王府的总管太监,那么他跟着的也就必然是萧宇承了。 本以为萧宇承会就此离开清凉山,自行回京,哪里知道他竟然过了一个下午还留在山上。瞧这个架势,分明是在看里面的宋婉言,那副痴情的模样着实是...... 令人作呕。 穆鸢脸上依然带着甜美却妩媚的笑容,轻轻的松开了木才人的手臂,道:”才人先回了吧,我瞧着那位许是瑞王哥哥,我许久不见他,想着去打个招呼再回去呢。” 木才人并不认识瑞王,可也知道瑞王身份。论辈分,他们是差了一个辈分的,但是年纪上瑞王还是比木才人要大上些许的。 虽说木才人心中向来没有别的想法,可是毕竟是年纪相仿,这瓜田李下之嫌木才人还是不想招惹的,这会儿听了穆鸢的话也就笑着道:”那婢妾就先行回去了,公主要注意身子,这快入夜了,山上的风寒凉刺骨,还希望公主早些回去呢。” 穆鸢笑着点头,瞧着木才人带着汀兰往厢房那边走去,便也就转了个身,缓步的走向了萧宇承。 穆鸢走得很慢,以便让董路跟上。董路快走了几步跟上宋婉言,便听宋婉言道:”腿脚可觉得还受得住?” 董路回道:”不疼了,就是走起来还有些别扭,不过应该不妨事。” ”就算一点点不舒服也不要怠慢了,听我的话,回去让夫焉帮你用药推一下,多揉一揉,总不许留了病根,可知道了?”穆鸢说着,伸手戳了戳董路的额头。 董路伸手捂着,而后低了头,小声道:”我知道了。” 穆鸢这才露出笑脸,道:”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与瑞王说说话就跟你回去。” 董路听了也没有异议,只管站着不动,在树荫底下双眼却是紧紧地盯着穆鸢的背影,似乎生怕这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掉一般。 穆鸢笑着走了过去,每走一步,收拢于广袖中的手指就攥紧一分,黑色瞳孔周围的白色尽然成了血红。 他站的那么近,就好像,伸伸手,就能把那个男人的心挖出来一般近。 最先瞧见她的却并不是萧宇承,而是常远。 常远公公虽然长得圆润,这脸上也是肉嘟嘟的挤的一双眼睛似乎总是睁不开的模样,客户四却是个耳目聪明的,不然也不会在萧宇承这般脾气的主子身边当差多年。 距离他们二人十几步远的时候,常远就已经瞧见了穆鸢,那张白胖的脸上登时露出了笑容,嘴唇嗡动,似乎在和萧宇承说着些什么。 萧宇承回头时,看到的便是聘婷朝他走来的穆鸢,一双眸子已然恢复了黑白分明,顾盼间自有一番风情,身段摇曳在宫裙之中也遮挡不住窈窕。 这是萧宇承头回见到穆鸢身着大周裙裳的模样,却是比起提亚服饰少了几分张扬,却多了千般柔媚。 而对上那个面纱,萧宇承一时间竟是有些难以接受。毕竟当初宋婉言也有这么一张面纱,而那面纱之后是一张堪比罗刹的面孔,纵然萧宇承千般安抚百般劝慰,终究还是觉得看着就心中骇然。 穆鸢的面纱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竟然是与宋婉言一般无二,都是那深沉的蓝色,边角有着细碎的丝线勾勒出好看的形状,而面纱的两端则是用金色的钗子固定在发间,严严实实的遮挡住了面容,只留下一双眼目在外面。 萧宇承瞧着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不知道是因为这面纱还是因为有着这个面纱想到了人,但他却还是淡漠着脸孔,在穆鸢走近的时候点了点头道:”尔雅妹妹。” 穆鸢在萧宇承面前站定,手背在身后,眉眼弯弯:”瑞王哥哥万福,在这里站着做什么呢?” 萧宇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而说道:”不过是得了空闲来拜见母妃,没想到还能遇到你,我却是不知道尔雅也会来清凉山。” 穆鸢笑着瞧着他,也不追根问底,只管笑道:”在宫里面呆着也是憋闷,皇帝舅舅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也没空理我,旁的人我也不认得,也就只能跟着贤妃娘娘一处了,幸而贤妃娘娘还算是欢喜我的,这回她说要到山上拜佛,我就跟着来了,也当是出来散心。” 漂亮姑娘到哪里都是受宠些的,尤其是穆鸢这般说起话来甜美清脆的声音,即使是此刻忧心忡忡的萧宇承也不由得看着穆鸢道:”若是我记得不错,提亚是不信佛的,难道尔雅信?” ”我也不信,但信不信先放到一旁,这般出来玩儿的机会可是难得的很,我不愿意错过。” 这却是个合理的解释了,萧宇承点点头,道:”出来走走也好,母妃也向我提起了你。” 柳贤妃向萧宇承提起我了?这句话进了穆鸢的耳朵以后,就让穆鸢的心思拐了个弯儿,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笑道:”莫不是娘娘说了我的坏话了吧?” 这样孩子般的言语只怕也就只有穆鸢能肆无忌惮的说出来了,显然,萧宇承是不会怪她,反倒是表情柔和了几分,道:”自然是没有的,母妃她对你很是亲近。” 穆鸢笑眯眯的用脚尖蹭了蹭地上柔软的青草,道:”我就知道奶娘是喜欢我的,也是,我这么招人欢喜。” 这句话,若是旁人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腻歪,但是穆鸢说出来却是自在的很。 这时候,轻风过,吹起了穆鸢面纱的一角。 白皙如玉的肌肤,精致小巧的下颌,就这么进入了萧宇承的眼中。 美人如玉。 ps: 很抱歉,本来想加更的,不过蠢作者实在是有点累。在天津,今天接了一天电话,还在上班间隙去献了血,这会儿已经累得快睁不开眼睛了。谢谢亲爱的们支持,我爱你们,明天加更一定会送上来的,爱你们。 挽晴_ 捧场了1支水晶鞋 kimberley_s捧场了10个魔法币 狂躁的疯子捧场了1个魔法币 月清璇捧场了1个巧克力 荼蘼&阿衡捧场了6个 魔法币+ 1个魔法币 具体回复在置顶评论里么么哒 第六十九章 锦缎披风 5000字 风歇了,那面纱再次落下,将穆鸢的容颜遮挡了个严严实实,只有一双晶亮的眼眸留在外面。 清凉山的夜晚颇为寒凉,穆鸢身上是轻纱软缎。被风吹起的时候飘飘荡荡甚为好看。只不过这样的衣衫显然是没有办法遮挡住寒风的,那风透过了轻纱上的孔洞钻了进去,吹鼓了群裳,也让女人抱住手臂搓了搓,嘴唇微微抿紧。 萧宇承知道穆鸢是冷到了,如今见了丝毫没有犹豫,将身上穿着的黑色披风解开了带子,而后上前两步围在了穆鸢身上。 穆鸢瞧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惊讶,手轻轻的攥住了披风的边缘:”瑞王哥哥......” ”早些回去,天冷。”萧宇承却是只说了六个字,而后就慢慢地帮穆鸢系上带子。 穆鸢似乎颇为感动,脸上带着笑,那混杂着天真稚气的妩媚容颜尤其风情。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她掩藏于广袖下的纤细手指却在此刻猛地变成爪状,腕子翻转出了个诡异的角度,一道黑气从掌心散出,悄无声息却速度极快的钻进了一旁枣红马的脸面上。 原本慢慢静静的在吃着底下的草的枣红马猛的停顿住了动作,马儿独有的长睫毛下,一双眼睛变成了漆黑一片。它猛地抬起了脖颈,丝毫不管身上的缰绳,而这般动作把扯着它的缰绳的常远骇了一跳。 常远的身子圆胖。但那不过是虚胖,本就是没什么力气的,他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脑子上,而这身肥肉却是从来没想过去锻炼下。这会儿枣红马这一猛然的动作直接让常远差点被掀翻,打了个趔趄才算是重新抓住了缰绳,可饶是如此,常远也根本拉不下马头,枣红马自顾自的把眼睛看向了一旁的萧宇承和穆鸢。 穆鸢在马儿抬头的时候眼中就有了笑意,而后,她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回了身,直接将自己的身子微微偏倒。不偏不倚的靠在了萧宇承的身上。 萧宇承没有躲闪,他皱紧眉头看着枣红马,向来温顺的马儿似乎是头一次这般举动,而在他猝不及防之中,已经有个温香软玉的身子倚靠在他的手臂之上。萧宇承下意识地伸手扶住,而后,就感觉到一片轻薄的物件落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低头去瞧,那是一方面纱,清亮的颜色,边角上则是一条繁复的花纹。而在面纱的一角上,还留着一根金色的珠钗,似乎是被拽下来一般似的。 金钗毕竟颇重,不过是晃了几晃。就带着面纱一同从萧宇承的手臂上掉落而下,砸在了松软的草地上,哪怕已经快入夜也散着金色的光芒。 萧宇承愣了愣,而后去看穆鸢,就看到头上只剩了一根金钗的穆鸢怯生生的抬了头,眼中带着一层薄雾,好似刚刚被惊吓的没缓过神儿来,这会儿昂着头看着萧宇承的时候,眼圈红红,着实是可怜得很。 曾见过穆鸢的这张面皮,但即使如此,萧宇承这会儿再看的时候也依然觉得美得动人心魄。人嘛,总归是喜欢漂亮的物件的,而男人也没几个真的能忍受得住丑陋的脸孔,但却都喜欢漂亮的容颜。 穆鸢就把这张面皮送到了萧宇承面前让他瞧,让他看。白皙如玉五官精致,眉若纤纤细柳,颜若三月春桃。 萧宇承是喜欢这张脸孔的,毫无疑问。 他的手正握紧了穆鸢的冰凉手掌,拢住了手指,而一切动作都被广袖遮盖,不露痕迹。 穆鸢却没有再进一步,而是微微挣了挣,将,将自己的手从男人的手中挣脱开来。而萧宇承就感觉入手的滑腻肌肤就这么离开了,着实是有些莫名的失落。 穆鸢则是往后退了一步,将手收回来,低着头去,手指尖轻轻松了松就有黑气从枣红马的眼睛里冒出来。而后马儿似乎毫无所觉一般的左右看了看,又低了头去吃草。 常远松了口气,他并不是担心枣红马,而是生怕自己明明拽着这马却还让马发疯,伤了萧宇承,到时候哪怕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庆幸的伸手摸了摸枣红马勃颈上的红色的鬃毛,常远却是没有注意到一旁萧宇承和穆鸢之间的气氛的。 穆鸢略低着头,轻声道:”谢谢你,刚刚若不是你只怕我已经跌下去了。” 萧宇承则是慢慢的收回了手臂,背在身后,脸上依然是淡漠的神情:”不妨事的,举手之劳罢了。” 穆鸢眨眨眼睛,却是笑了起来。 萧宇承有些不解的看着她,问道:”笑甚?” ”我是想起来,那时候你和宋侧妃入宫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扶了一下她,而后这么回复你的。”穆鸢笑眯眯的回答着,没有面纱遮盖的俏丽容颜上尽然是一片明艳妩媚,眉眼弯弯似乎是两汪新月。 萧宇承似乎也极其了当时的情景,只不过他却是没有笑的,而是又皱起了眉尖。 穆鸢可不管他是什么神情,微微偏头,脸上带着明媚笑容,道:”瑞王哥哥瞧着愁眉不展得很,刚刚你帮了我,我也会帮你的,告诉我知可好?” 萧宇承见她问,略略沉吟片刻,而后道:”你能否帮我照看婉言?” 穆鸢心道果然如此,不过脸上还是带着惊讶的神情,一双桃花般的漂亮眼睛瞪的大大的:”宋侧妃也来了?这我倒是不知道,既然她来了哪里轮得到我来照顾,自然是要你照顾才是。” 萧宇承却只是摇头:”她留在母妃那处,我本想着带她早早的来也好晚上回去,哪里知道母妃留了她在身边。”说着,萧宇承蹙眉低声道,”衙门里面的事情着实是紧急,我不得不回去。” 穆鸢眨眨眼睛,若不是萧宇承自己提起来穆鸢还真忘记了,这位三王爷还是个衙门的管事,还在领着差事呢。 不过到了原书的后半段儿,莫说差事,哪怕登上帝位以后的国家事务,萧宇承也会和宋婉言商量着来,真真是把宋婉言捧到了天上,若不是穆鸢开了金手指让满朝文武都才能过人,只怕大周早就被这两个折腾坏了。 现在想来,那哪里是金手指,金大腿都有了的。 不过既然萧宇承还想着差事的事情,那就证明这会儿的瑞王爷还没真的被爱情烧坏脑子,看重江山而美人则是往后一位,这倒是更不好对付了。 穆鸢心里有着计较,脸上则是露出了些忧愁模样,往前两步,抬头瞧着萧宇承道:”瑞王哥哥与宋侧妃的感情,尔雅都看在眼里,着实是感动的很。想来贤妃娘娘也只是记挂着宋侧妃和她肚子里头的小娃娃,所以才留了,瑞王哥哥不必挂怀的。” 萧宇承哪里会告诉她,宋婉言被留下全然是因为她自己个儿发疯见鬼所以才让柳贤妃扣了,即使昨天萧宇承在一旁看着还觉得心疼,可是现在对着穆鸢的一双眼睛却觉得丢人。 故而只是避而不谈,只管模糊道:”或许是吧,母妃也是念她念了不少日子。” 穆鸢只管笑着听,眼睛却是快速的扫了眼一旁的常远,就看到那个圆胖的太监正用那双不大的眼睛翻了个白眼,许是站在萧宇承身后的缘故,常远这个白眼翻得那叫一个干脆果断,而且运道十足。哪怕穆鸢只是瞥了一眼都觉得有趣得很。 穆鸢并没有多看,而是又把眼睛拉回到了萧宇承身上来,道:”那便是了,贤妃娘娘自然会好好待她,瑞王哥哥放心就是了。” 话虽如此,可萧宇承那里放心的下。柳贤妃厌恶宋婉言是由来已久的事情,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断绝的。况且萧宇承心里清楚,自己这段时间来一直一门心思要抬举了宋婉言做王妃,也已经触怒了柳贤妃,她或许会看在宋婉言的孩儿的份儿上不会苛责,但是好脸却是不会有的。 对任何人都冷清冷心的萧宇承偏偏就心系了宋婉言,这会儿,却是叹了句:”母妃是心善的,但因着她念着我那死了的前王妃,故而对婉言多有不满,只怕婉言一人呆在寺庙里会憋闷,还请公主替我去瞧瞧她。” 本来只想着要在萧宇承面前做做样子的穆鸢,被”前王妃”三个字彻底定住了身子。她瞧着萧宇承,笑容依旧,眉眼弯弯,现场的睫毛很好的遮挡了眼中混合着怨毒以及恨意的情绪,声音一如往常的千娇百媚:”原来瑞王哥哥还有王妃吗?倒是从未听你说过的。” ”不过是个无趣的女子,福分薄得很,她若不是婉言的姊姊我哪里还会记得。”萧宇承说这话的时候,风淡云轻,就好像那死掉的不是个人,而只是个猫儿狗儿一般轻松。 穆鸢却做不到他这般轻松写意,她缩在广袖中的手已经死死握紧,若不是忌惮着这身画皮不能轻易损坏,只怕指甲早就穿透了手掌心。 萧宇承口中无趣的女人,是他的正妻,正正经经的三媒六聘迎娶而来,凤冠霞帔,大红花轿,一样都不曾少。这个女人帮萧宇承搭理内宅,平衡王妃间的关系,甚至还为他怀了孩儿,却就这么被他当成了一句话给说没了。听着好似是萧宇承和宋婉言是真爱容不下旁人,可分明便是小姨子爬了姐夫的床,说到哪里都是丑事! 打着真爱的旗号为所欲为,无耻至极。 穆鸢没说话,只是轻轻的呼吸,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能伤了这个人,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会让他生不如死。可是穆鸢终究是没忍下这口气,到底,开了口,声音平缓:”但她才是正室,宋侧妃,只是侧妃,哪怕再提亚正室都要高一层的,我以为大周也是如此呢。” 萧宇承闻言却是笑了笑,淡淡道:”身份地位统统不过是虚,统统都算不得什么,真爱才是最美好的。尔雅妹妹还小,想来是没体味过个中滋味,等你日后长大了就能明白,找到一生所爱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为了真爱,宠妾灭妻,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着实是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 这句话,穆鸢没有说出口,因为她还要靠着这个身份和这身画皮勾来男人的信任,掐到萧宇承的命门。 但这一刻,穆鸢决定,日后早晚有一天,她要把这句话用刀子刻在男人的脸上,然后还要剥掉他的血肉可在骨头上,然后把他挫骨扬灰形神俱灭,让他去和他的真爱永世不得超生! 略略低了头去,穆鸢脸上依然带着笑,那张精致面皮矫揉着天真和妩媚,分外妖娆:”那瑞王哥哥我便帮你去瞧瞧宋侧妃,你有什么话要让我带去的吗?” 萧宇承点点头,道:”告诉她,等我来接她回去。” 穆鸢闻言掩了掩口鼻,广袖下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但是开口时声音依然轻快:”着实是腻人得很,我可说不出口,你写下来吧。” 萧宇承也不强求,回身从枣红马的马鞍下面取出了个袋子,里面自是有着笔墨纸砚,只不过瞧着都不大,却很精致。常远忙上前俯下了身子去,用自己的后背当成桌子,萧宇承迅速的磨了些墨而后提起笔来,三两下写成了一封信,字不多,却颇为龙飞凤舞。 而后萧宇承让常远收拾东西,他自己则是走向了穆鸢道:”劳烦尔雅妹妹帮我带去了。” 穆鸢笑着接过了那张纸,扫了眼,而后嘟起了嘴巴:”不就是封信么谁还稀得看,你写的跟画画一样,不就是防着我么。回头我也写了提亚的字给你,看你看不看得懂。” 萧宇承被点破了心思,也不着恼,只管道?”你帮我这一次,以后定然是有重谢的。” ”你可记着,以后谢我,要是你敢忘了我可是不依呢。”说着,穆鸢直接将那封信塞到了袖中,笑眯眯的扔了句,”那我先走了。”转身便跑,似乎慢一步萧宇承就会把刚才的许诺吃回去一样。 萧宇承似乎头回遇上这样的姑娘,愣了愣,而后却是不自觉的笑出来。 常远是个愿意凑趣的,见状忙上前道:”主子,可要奴才去追追公主告诉她主子必然是不会食言的?” ”得了,你就知道卖乖。”萧宇承淡淡的说了句,眼睛则是望着穆鸢的背影。 低了低头,就看到地上躺着的轻薄面纱,还有一旁的金色朱钗。 萧宇承弯腰将面纱和金钗捡起来,握在手里,脑子中,不知为何就闪过了董黎轩曾经传回来的那四个字。 为妇善也。 *** 穆鸢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在经过董路的时候,直接拽了他的袖口,道:”走吧,莫要回头看。” 董路本就站得远,刚刚自然是不知道穆鸢和萧宇承那番说辞的,这会儿有些惊讶的看着穆鸢,却是一言不发的任由着穆鸢拽了他走。 知道拐进了厢房外的竹林子里,穆鸢才略略放缓了脚步。微蹙着眉头不知道想着什么。董路有些不敢看穆鸢,董路来的时候分明是盼着看到穆鸢面纱下的容颜的,可是如今真的见了,却有些怕,好像那张精致眉眼太过于好看,以至于董路不敢直视了。 穆鸢却是不知道董路这般心思,依然没松开董路的袖口,只管蹙着眉尖往前走,最终,在一个岔路前面顿住了脚步。 董路忙抬头去看,以为穆鸢不识的路,毕竟早上这位公主殿下才”迷路”了,董路开口道:”主子,若是回去您住的地方的话,往南边这条路走就是了。” ”贤妃娘娘的院子是在这条路上,可对?”穆鸢却没有直接往南边走,而是伸手指了指北边的小径,问道。 董路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道:”是,早些时候贤妃娘娘是从这里过来的。” 穆鸢吐出一口气,嘀咕道:”果然在林子里面钻不如在天上飞来的快。”不等董路想明白穆鸢的意思,就看到穆鸢已然施施然的往北边的道路走去。他女向巴。 董路自然是要追在身后的,刚刚的疑问也就就此扔在了脑后。 穆鸢虽然身量比起寻常女子来颀长瘦高些,但终究是没有男人高的,萧宇承的男士披风披在她身上尤其显得宽大。黑色的外面大红的衬里,走起来的时候飘而生风,着实是威风的很。 而董路则是一路跟在穆鸢身后,低了头,瞧着斗篷的边沿那一圈亮红的颜色,一言不发。 穆鸢步子虽然迈的大,但是速度其实是不快的,她似乎是逐渐放慢了脚步,而后,一步一步的,最终眉间的褶皱尽去,嘴角勾起,尽然是一片傲然笑意。 最终,她在柳贤妃的院子门口停了步子,眼睛往里面看去。 而厢房里,那从窗子缝隙中露出来的双眼微微发红,面纱蒙住了脸面,却依然可以看到下面有着涂着黑色药膏的白布。宋婉言的双手扶着窗框,指尖发白。 穆鸢拢了拢披风,笑着走进去,步履轻快。 ps: 等会儿还有一更 乃茶 为作品捧场了1个魔法币 肖白白 为作品捧场了10个魔法币 杏林春晓 为作品捧场了1个巧克力 谢谢亲爱的们打赏,爱你们~\(≧▽≦)/~ 给亲爱的们安利篇文文,可萌~ 穿越还能带男神一起穿?本想安安稳稳过上宅斗生活,谁知一场穿越也是他人设计。历史洪流中,为了护住自己所爱之人。且看她与他如何翻手为云。 " target="_nk"> target="_nk">http:///book/28004”> target="_nk">http:///book/28004</a></a> 第七十章 人只一命 为挽晴_ 加更 ”白婆子,你说那里头的侧妃是怎么回事儿?瞧着挺柔弱的人,怎么就疯了呢。”一个婆子坐在门口的杌凳上,小声问着身边打着扇子的姓白的婆子。 白婆子虽然姓白,但是脸上却是有些黑的。瞧着也食醋装得很,显然是有膀子力气。听了这话,只管笑了笑,那声音也是低得很,一边摇着手上的蒲扇一边道:”可莫要小瞧了里头的那位,宋婆子你是来得晚,我在娘娘这里伺候时间长了自然也就知道了,这位可不是个寻常人物哩。” 虽然柳贤妃让她们好生看管着宋婉言,但是这几个身材魁梧的婆子发现这位瑞王侧妃很是安静,虽然下午的时候疯疯癫癫,可是现在却是自己个儿坐在那里,既不说也不动,手捂着肚子显然是比她们还小心。 故而这些婆子也就松懈了下来,柳贤妃不在。便不都守在屋子里,而是轮着到外间屋歇息一会儿,说话喝茶,倒是比宫里面惬意的多。 心情松快了,这心思也就活泛起来,宋婆子凑近了白婆子,用手挡住嘴巴,问道:”老姐姐,倒不如与我说说这里其中关节?真是让人好奇得很。” 白婆子却不愿意轻易告诉了她。手上的扇子摇的快了些,说道:”这可是秘闻,不能轻易说啊。” ”可莫要卖关子了,着实是勾人的很,来来来,喝口茶。”宋婆子知道白婆子是逗自己呢,也就陪着笑倒了盏茶递过去,而后用臂膀轻轻撞了撞白婆子,道,”来说说,我定然不告诉旁人。” 白婆子接了茶盏,抿了口。而后撂到一旁,这才慢悠悠的重新拿起扇子,一边摇晃一边道:”这事儿虽然是秘闻,但知道的人也不好,告诉了你也不妨事,只是莫要再传也就是了。” ”我知道,定然肉烂在锅里,不会说的。”宋婆子笑着道。 这话虽然这么说,可是白婆子也知道宋婆子定然是嘴上不牢的,却也不在意。她的眼睛瞥了眼内屋,那个依然坐在窗边的纤细女子,黑黑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屑,而后举起扇子遮掩了嘴巴。压低声音道:”这宋氏是当初瑞王妃宋氏的妹子,瑞王妃我是见过的,最为端庄大气不过,长得也是动人的,是全京城的贵女小姐里头数一数二的好女子。后来怀了孩子以后,这一位,”白婆子的嘴巴朝着屋子里头努了努,”就进了瑞王府了。” 宋婆子惊讶道:”莫不是宋王妃用自己妹子固宠?” ”就算固宠谁瞧得上她,而且哪怕是平头百姓家,小姨子和姐夫也都是个糟心事儿。”白婆子翻了个白眼,而后道,”这是这为侧妃自己请了命,却不好好伺候姐姐身孕,而是穿得花枝招展的去外面晃荡,一来二去,就和瑞王勾搭成......” ”嘘。”宋婆子竖起了手指在嘴边。”可别说这个字儿,招祸。” 白婆子点点头,可是眼中的轻蔑却还是没有丝毫减弱:”为这事儿,贤妃娘娘可是愁坏了,却还会想法子各种瞒着瑞王妃,怎奈侧妃娘娘争气,自己怀了孩子,还是在瑞王寿辰上被查出来,当时就被封了侧妃,第二天瑞王妃就小产,孩子没生出来自己个儿也死了,真是作孽。” 宋婆子听了,眼中有些惊讶,着实是有些骇人听闻的:”本想着这种脏事儿也就是那些破落户家里头有,原来宫里面也有啊。” 白婆子却是冷笑:”这事儿多了,以后看习惯了也就是了。【^^】谁让姐姐倒霉,摊上个丧门星的妹子呢。” 这句话,白婆子却是丝毫没有压低声音,说的十分大声。 她没有指着谁说,但有耳朵的都知道说的是宋婉言。屋子里头的几个婆子这会儿也看着宋婉言,女人之间难免喜欢聊这些事情,白婆子知道的她们也知道,看得出柳贤妃不喜欢宋婉言,几个人也就瞧个乐呵,更何况,她们年纪都是四十上下,有的家中孙儿都有了,也都是讨厌宋婉言这般上位的女子的,故而半分同情都没有。 宋婉言却是无动于衷一般,坐在那里,手却紧紧的握着腹部的锦绣绸缎,一言不发。 她的眼睛看着窗外,一动不动,但突然,宋婉言站了起来,手扶着窗框,手指都抓得发白了。 几个婆子以为她疯病又犯了,正要上前去抓着。 ”贤妃娘娘可回来了?咱么也不见人出来招呼呢。” 声音轻轻脆脆的,惊动了坐在外间屋休息的婆子。原本摇着扇子的白婆子慌忙的扶着桌子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就看到已经进了院子的穆鸢。宋婆子紧随其后走了出去。 这会儿的穆鸢并未蒙着面纱,着实是美艳不可方物,虽然两个婆子并没有见过穆鸢的脸,可是这身打扮她们还是认识的,急忙上前,矮身行礼道:”奴婢见过公主殿下。” 穆鸢瞧了她们一眼,很好脾气的笑着抬了抬手,道:”起了吧,娘娘呢,可回来了?” 白婆子起了身,抬眼瞧着穆鸢。却是没敢看脸,只管看了一眼穆鸢的手。就看到这位公主殿下双手白皙手指纤长,紧紧抓着披风往上略略提着,毕竟披风略长,只要松手就会垂到地上,穆鸢似乎很珍惜它,半分都不愿意让它落下的。 见白婆子没说话,宋婆子便笑着回答道:”回公主的话,娘娘还在前殿没回来呢,不若进去坐坐等着?” 不等穆鸢说话,白婆子就瞪了宋婆子一眼,而后就摆出笑脸对着穆鸢道:”公主殿下,距离娘娘回来想来还有好长一阵子,您且先回去歇息,若是贤妃娘娘回来,我定然去告诉您的,可好?” 穆鸢好似不疑有他,笑着道:”那就劳烦你了。”说着,转了个身,披风在半空中划了个半圆,气势十足。 白婆子松了口气,而后埋怨似的对着身边的宋婆子道:”你可真是敢答应,若是让公主进来被那疯子伤了可如何是好?你我还要不要命了。” 宋婆子这才做出恍然的模样,连连点头。 而在屋中的宋婉言却是咬着牙齿,死死盯着穆鸢。 那件披风,是她缝的,亲手缝给萧宇承的,那披风的红色边上还有他用针线绣上的字迹的名姓,万万不会认错的。 缘何,在这个女人身上? 宋婉言心绪反复,随手拿起了一旁的茶盅,就往窗户外头掷去。 ”啪!” 茶盅应声而碎,发出了颇大的响动,穆鸢愕然的回头去看,就看到宋婉言正被几只手往里面拉拽。穆鸢却并没有躲开,而是眨眨眼睛,大步走向了窗户边缘。 白婆子和宋婆子看她往那里走,忙上前拦着道:”公主殿下,可莫要近前,伤着了可如何是好。” ”我有话与她说的。”穆鸢却不顾她们的阻拦,只管往里面走着。 宋婉言见她过来,也不沉默了,只管开口道:”你这披风哪里来的!” 穆鸢站在距离窗口三步的位置,笑着,一张俏丽容颜明艳张扬:”瑞王哥哥给的,如何,好看吗?” 宋婉言听了这话,心再次落了下去,只管瞪着她。他女乒划。 穆鸢却是不管宋婉言做出什么表情,只是笑着瞧着她道:”瑞王哥哥让我带封信给你,我瞧不懂,你自己瞧吧。”说着,穆鸢从袖中拿出了那张纸来,这次根本没有改什么,直接随手从窗户外面丢了进去,扔到了地上,这动作就好像打赏一般。 宋婉言没有去捡,只是脸上的表情冷硬了不少。 穆鸢带着笑意瞧着她,也不管宋婉言做出什么反应,只管道:”宋侧妃着实是有趣呢,这会儿我把面纱摘了,你却是戴上了,着实是有趣得很。” 宋婉言愣了愣,这才看向穆鸢。 有时候人越少什么就会越嫉妒什么,而穆鸢那张白皙如玉的精致面孔就足够刺痛了宋婉言的眼睛。 穆鸢又提了提披风,笑着道:”成了,我也不打扰你了,你且休息。”说着,穆鸢又提提披风,悠悠然的带着董路离开了院子。 宋婉言则是一脚踩上了那张纸,脸上,柔弱尽去,全然是怨毒。 *** 穆鸢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更近的董路和夫焉的厢房。 ”给我打盆水来。”说着,穆鸢就进了厢房的门。 董路听了这话急忙忙的端着木盘跑去院子里的井旁,摇着辘轳汲上来一桶水,倒在盆子里,端着回到屋子里,就看到被扔到地上的披风,上面还有一个明显的脚印,而穆鸢则是直接伸手就拿走了水盆,放到桌上,将双手泡进去,而后用力的搓着手背。 ”主子!”董路吓了一跳,忙上前去想拦着,却看到穆鸢脸上是一片冷然的神情。 这倒是让董路不敢上前,只是愣愣的瞧着。 穆鸢折腾了好一阵子,把手拿出来时,手指依然白皙如玉,似乎刚刚那么用力的揉搓丝毫没有伤到。而穆鸢则是看着自己的手,轻声道:”他害怕我靠近旁人,这会儿不过是被那人碰了下,我就想把这个刚生出来的手砍下去。” 董路听得清楚,呼吸都不敢大声,低了头,只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但是他的下巴却是一疼,抬了头,就对上了穆鸢一双还白分明的眼目。 穆鸢瞧着她,脸上露出了一朵笑,好似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一般:”你说,我美吗?” 董路愣愣的说了句:”美。” 穆鸢笑着捏了捏董路的下巴,而后就松了手,没有再看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董路,而是瞧着地上的披风,脚踩上去,提了提,淡淡道:”我自然是美的,这张面皮,谁会不喜欢呢?” 伤人一命,便用以命偿还,这是世间的报应。 可我穆鸢不信报应。 宋璃曾经用了多少温情对他,我便要用多少狠毒报答。宋璃曾经付出多少心酸泪落,我便要他付出多少血来还。 这是他欠宋璃的。 而他欠我的,是两条命,可人不能死第二次,着实是可惜得很。 既然如此,我就要他自己瞧瞧那所谓的真爱有多丑陋不堪,所谓的死生契阔,也不过是一张画皮就能撕裂了的,廉价的很。 ps: 谢谢挽晴_ 亲的水晶鞋(*/&omega;╲*)这个名字也好听的~ 加更送上来,还有一半儿明天加更继续么么哒~ 第七十一章 夜会释空 一更 夜半时分,穆鸢独自在房间中,拿出了从宫里带出来的物件,从里面挑挑拣拣。 最终找出了一根极其细密的梳篦,她慢悠悠的坐到了椅子上。而后对着镜子抬起了手,小心的取下头上的金色朱钗,而后用手轻轻抚平了高高发髻上面略略垂落的几缕发丝,用梳篦细细拢了拢,取出了一枚精致的梳簪,轻轻摸了摸上面的细碎珠玉,将原本的青色碧玉变成了猩红宝石,穆鸢才将它簪在发间,拢住了那几缕垂发。 因着珠云没有跟来,穆鸢的发髻自然就成了首当其冲的问题,她自己是不会束发的,也就让珠云梳了这么个高耸发髻,刚刚面纱掉落的时候撤掉了金钗,拽落了发丝。如今这般用梳簪修饰下也是不错的。 穆鸢撂了梳篦,拿起了胭脂盒子,用小指挑出了一块来涂抹在唇上。 这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两声梆子声。穆鸢猛地侧头,桌上的红烛跳跃,散发出来的柔软光芒温暖了女人的面庞,那本来苍白如纸的容颜此刻也是显得颇为和缓起来。 只是穆鸢双目却是一片墨黑。 穆鸢撂了胭脂盒子,站起身来,手往旁边一伸。那原本挂在木架之上的轻薄纱衣便自行飞来,披在了穆鸢身上。穆鸢拢住了腰间玉带,也不遮面,而是直接微微提起脚来,就这么飘到了门前,打开了个缝隙往外面看去。 而后,她就看到院子外面的竹林中,有人提着灯笼匆匆而过,瞧着模样分明就是刚才见过的看管宋婉言的婆子当中的一个。 这般明显的梆子声,加上这人深夜行色匆匆的模样,着实是可疑。 若是旁的事情,穆鸢绝不会多管闲事。但是这人分明是与宋琬言有关联的,穆鸢多了几分好奇,用手抚了抚头上的梳簪,她反手一挥便熄灭了屋中的跳跃烛火,瞬间,屋子变成了漆黑一片。 而穆鸢则是走出了房门,拿起了放在廊下的灯笼,并未动作,里面的蜡烛自行燃起,照亮了灯笼,也照明了前路。 穆鸢提着灯笼缓步走出了院子,而后眯起眼睛看着竹林深处微微闪烁的光点,便知道那是提着灯笼的婆子。穆鸢也不急。这漆黑一片的时候,一点点的光亮都是颇为显眼的,也不怕跟丢,故而穆鸢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并未迈步,却已经飘然而起。 竹林与前山的林子是连着的,穆鸢本以为她要偷偷下山,可是这婆子却没有按这穆鸢所想离开清凉寺,而是在竹林里拐了个弯儿,朝着后院僧侣住处而去。 这倒是让穆鸢惊讶了,却是没想过这婆子还与那些僧人有关联的。脚下不停,穆鸢跟了过去,纤细的身子在竹林中左右飘忽,绕过了每一片竹叶。 那婆子在一处停了,并未离开竹林,但是那里却有一块还算大的空地。 穆鸢为了不被人发觉就熄灭了烛火。将灯笼撂到一旁,她自己则是将身子隐藏在黑暗之中,依靠着一棵粗壮的竹子,眼睛瞧着不远处的提着灯笼的婆子。 那婆子似乎是在等人的模样,瞧着颇为不安的左右踱步,那灯笼散发出来的光芒也是忽明忽暗的,在这寂静的竹林子里倒是有些诡异了。只不过穆鸢却是丝毫不觉得烦躁,只管瞧着,手指尖轻轻地抚摸着指尖,装扮得俏丽的脸上神色淡然。 突然,婆子猛的顿住了脚步,穆鸢也就抬了头看去,便看到一个僧人从竹林中提着灯笼走出。 穆鸢定睛看去,发觉那人自己竟然是认识的,分明就是释空。 只见释空将灯笼提在手中,用另一只手竖在身前,低眉敛目道:”不知道施主连夜寻找小僧,所为何事?” ”小少爷,是我,我是宋婆婆啊。”那婆子却是直接扔掉了手上的灯笼,几步上前,一把攥住了释空的手腕,抬了头瞧着释空,声音颇为欣慰的模样,”一别十数年,如今小少爷也长得这般大了,差点就让我认不出了。” ”宋婆婆?”释空似乎有些惊讶的抬了抬头,看着宋婆子的脸。 宋婆子见他有了反应便知道释空还是记着自己的,脸上忙摆出了笑脸,道:”小少爷你还记得婆子,着实是我的福分了。那会儿老人把你带走的时候你才六七岁大,还没有我的腰高呢,这会儿见了着实是长高了,也俊俏了。” 说着,宋婆子就要伸手去碰释空的脸,释空却是提着灯笼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宋婆子的手。 释空的脸上已经没了无喜无悲的冷漠表情,而是紧紧蹙眉,那放在身前的手掌也撂了下去,瞧着宋婆子道:”宋婆婆,我感念你对我儿时的照拂,但是如今我已经遁入空门,那些前程往事均与我无关,还请宋婆婆回了吧。”说着,释空就要离开。 宋婆子哪里肯让他走,忙上前几步在释空面前拦住了他,声音略微提高了些,道:”小少爷,当初把你送来清凉寺也是无奈之举啊。姨娘走得早,就留了你这么个孩儿,大夫人又是个不容人的,若是让你还留在府中难免被她害了去,老爷才将你送来了这清凉寺中,只求你稳妥。”他巨岛弟。 释空没有走,却也没说话,只管听着,只是眉间的褶皱一直没有解开。 宋婆子接着道:”如今,老爷在朝中站稳了脚跟,大姑娘也成了一国之母,荣光无限风头无两,老爷让我找了机会上了山来就是为了劝你回去的啊。” 这一番话,没让释空哪怕动动眼眉,却让穆鸢挑起了眉尖。 一国之母的娘家,可不就是苏家了么。 苏皇后乃是苏氏一族长女,苏氏族长和夫人是有名了的伉俪情深,美满和美,育有苏皇后和一子苏玦,在京城中也是一番美谈,可是如今看着,这美满家庭却不像是表面看到的那般。 这释空,居然是苏家的子弟?听着宋婆子的意思,释空还是苏皇后的庶弟了。 这倒是桩有趣的事情,穆鸢来了兴致,支起了身子,手扶着绿竹,细细听着。 就听释空道:”宋婆婆不用劝我,如今我已入空门,六根清净,这些事情与我尽然没有丝毫牵扯了。” 宋婆婆听了这话似乎要哭出来了一般,声音也透出了些哽咽:”小少爷,婆婆知道,当初把你扔来这山上着实是不该,但老也是念着你的,不然也不会让我来这山上。” 释空却是瞧着她,许久后才开了口:”出家人不打诳语,婆婆,我不愿回去,苏大人若不是有了什么事情想来也是不会想起我的。婆婆不用绕弯子,只管说了就是,若是不方便说就先让小僧回去,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不迟。明在我还有早课。” 宋婆子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尴尬,似乎是被戳破了什么,不过她却不想把话留到以后,要知道,这清凉寺寻常人是上不来的,这次她能上来全然是用了药,害的一个在柳贤妃身边此后的婆子走了肚子,这才得了个名额。【^^】 若是等下一次,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宋婆子索性心下一横,道:”不瞒小少爷说,这次我来,确实是受了老爷所托,有事要说给小少爷听得。”说着,宋婆子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组织着语言,而后道,”如今苏家虽然瞧着风头鼎盛,但是实则内里中空。老爷在朝堂上打拼,多少有些贤明,但是大少爷着实是不争气,前些日子还因为抢占民女被官府压去了。” 释空听了这话,只管竖起了手来,道:”阿弥陀佛。”却是一份旁的话都不说的。 宋婆子叹出了口气:”老爷只有大公子和小公子两个孩儿,他对大公子着实是失望得很。但是苏家的家业是他拼下来的,着实不想留在大公子手里败落了,就想着让我来劝劝小公子,是否可以还俗,回去了,老爷自然会厚待你的。” 释空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分明就是苏玦不争气,为人不正,故而才想着把他带回去。 思量至此,释空低了低头,道:”这事情请恕小僧无能为力,还请施主回去。” 宋婆子听到释空对自己有称呼成了施主,就知道释空只怕没了兴趣,这要求自然也是不会答应的。在宋婆子看来,释空这般住在山上,青灯古佛的,日子过的清贫的很,如今给了他条道路可以回到苏府,还能继承庞大家业,必然是想也不想就答应的,哪里知道释空居然避而不谈的拒绝了。 在不远处瞧着的穆鸢却是能揣摩出一些释空的心思,这个小师傅瞧着年轻,却是个安稳的,至少寻常男人在那么近的距离对着自己这张面皮,是万不会做到依然目不斜视。而且释空被无忧安放在山门口迎接柳贤妃等人,必然是受重视,想来在山上的日子过得也是自在的。 而且从无忧就看得出来,这清凉寺的和尚虽然说是众生平等,方外之人,可是言谈举止都颇有一些骄傲在里头,他们眼中的众生平等,是因为将自己隔离了出去,他们不把自己放在凡夫俗子之列,故而能够轻易的看淡所有的是非善恶罢了。 这般心气儿高的,那里是苏婆子劝得动的?苏婆子话里话外的铜臭气只怕已经让释空觉得厌烦,自然是不愿意多呆。 苏婆子想不到这些,但她却知道自己是不能让释空走的,故而伸了手直接抓住了释空的胳膊道:”就算这些你都不在乎,那你还不在乎姨娘吗?” 释空看了她一眼,脸上清淡无喜无悲:”小僧不明。” 宋婆子索性开口道:”若是你能回去,哪怕只是让老爷看上一眼,说上几句话,就能把姨娘的牌位带进去苏家祠堂。” 这话一出口,释空就愣住了,一时间,也就停下了步子。 宋婆子一看事情还有转机,脸上喜色一闪而过,而后忙道:”小少爷,我当初也是伺候姨娘的丫头,自然是盼着你们能够好好的。如今姨娘虽然死了,可是这排位一直放在旁处,她并不是正室,而且素来被大夫人忌惮,自然是入不了祠堂,也承接不了香火的。若是小少爷去求了老爷,没准儿,老爷就能让姨娘进去,也算是魂有归处。” 释空一时间没了言语,站在原地,握着灯笼的手攥得死紧,手背上都有青筋露出。 宋婆子虽然不认识字儿,可是这人却是见识过不少的,不然也不会被苏家送进宫来。这会儿看了释空的反映,宋婆子就知道这件事情成了,也不多言,毕竟多说多错,宋婆子也是见好就收。 从一旁拿起了灯笼,掏出火折子,拔了塞子将灯笼里头的蜡烛重新点燃,宋婆子对着释空道:”小少爷,婆子我言尽于此,以后的事情还请您多多思量才好。哪怕不为了自己,也为了姨娘想一想。”说完,宋婆子匆匆行了一礼,便快步离开了。 释空在原地站了许久,终究,还是提了灯笼离开,只是那身影却没有穆鸢曾经看的那板挺直,却是疲惫的很。 穆鸢眼中露出了几分兴味,眼中红光一闪而过。 无忧是个无来由的人,他不知父母,没有根基,想要斩断尘缘六根清净着实是轻松容易得很,但释空却不是。他有来由,有爹娘,如今只怕还要为了死去的娘亲做出许多波折。 穆鸢终究还是忌惮着无忧的,倒不是因为这次她上了山来,要知道,那个大和尚绝对不是见了才知道自己的底细,只怕自己即使没有与他相见,无忧也是有办法与自己作对的。如今见了倒是好事,至少让穆鸢有个提防。 这一次,是玄逸和那个穆鸢并不认识的沈清一起保下了穆鸢,可是下一次,穆鸢却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想要制住一个人,做好的办法就只用一些他在意的东西牵制着,只是穆鸢手中却没有牵制他的人选。 如今看来,释空尘缘未断,却是个无忧和尚看中的,对穆鸢而言却是个好选择。 一番思量,穆鸢直接飞身而起,身子用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在竹林间穿行,速度极快,身上的轻纱软缎飘然而起,掠下了数片竹叶。 而她最终的目的,却是那个提着灯笼步履匆匆的宋婆子。 宋婆子完成了苏家老爷的叮嘱,心里松快了不少,这行走之间也没了刚刚那种急躁,却还是不慢的,想着早早回去省的被人发觉。 可是就在快走出竹林时,突然觉得耳边一阵风吹过一般,身上微微发凉。 宋婆子双手抱着胳膊,害怕的往后瞧了瞧,这安静的竹林里面却是没有丝毫响动,风过来时,吹动了竹叶,黑漆漆的空无一人。宋婆子提了提手上的灯笼,确定了没人的时候这才落了手,暗自嘀咕是刚刚可能只是风声。 不过,等她回了头,却赫然的对上了一张面孔 那面孔极其白,如纸一般,却又贴的特别近,宋婆子直直的就看到那双墨染般漆黑的眼睛,还有猩红的嘴唇,那张脸就这么贴着她,双目直直的盯着她,一眨不眨。 宋婆子先是被吓愣了,而后就扔出了手里的灯笼,想要大叫,却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似乎被什么东西扼住一般,半分声音都发不出了。 ps: 八月&珊瑚海 为作品捧场了1个魔法币1 挽晴_ 为作品捧场了1支水晶鞋1 苏州_卷卷宝贝abc 为作品捧场了1朵红玫瑰1 荼蘼&阿衡 为作品捧场了1个魔法币1 谢谢亲爱哒们的打赏!(*/&omega;╲*)每天都能感觉到亲们的热情,好嗨森! 等下还有一更,么么哒~ 第七十二章 方外之人 为挽晴_加更 宋婆子捂着自己的脖颈,只觉得呼吸都被攥住了一般,呼吸不畅,整个人的脸被憋的紫红。 而面前的这个面色苍白的女人却笑着瞧着她,而后慢慢后退几步。垂着手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孩童般欢欣。宋婆子却觉得自己双足离地,她的手握着自己的脖颈,却根本什么都摸不到,但就是觉得吸进去一点点空气都是极其艰难的事情。 穆鸢瞧着已经升到半空中的宋婆子,微微歪了歪头,开了口,声音娇媚:”我可是偷偷来找你的,你若是喊出了声,让旁的人听到,那可就是多有不便了。” 宋婆子的耳朵还是好用的,听了这话,瞪圆了眼睛看着穆鸢,双腿乱瞪着。张张嘴巴却是半个声音都发不出。 穆鸢却也不急,自顾自的看着指尖豆蔻。他巨扔技。 她刚刚看得出,这宋婆子是个油滑的,若是直接问只怕问出来的也不是实话,便这般吓唬一下也好让她不用一些话来糊弄。 穆鸢倒也不是真的想要了宋婆子的命,瞧着宋婆子已经蹬腿的力度越来越小后方才抬了手用指尖弹了弹,宋婆子就猛地跌了下来,脖子上的禁锢也没了,她就趴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动也不动的样子。 穆鸢不急不缓的用黑雾挡住了自己脸面,走过去,蹲了下来,伸出了一根手指点在宋婆子的额头上。宋婆子见了很是害怕,想要退后离开,哪里知道自己全身上下都动弹不得,连一根手指尖都动不了。 但是这么一来,宋婆子也就看到了穆鸢的脸,而这张被黑雾挡住的脸在夜里显然比刚刚的惨白来的更为可怕,在宋婆子看来,这女鬼就好像没有脸一般,在夜色里阴森可怕。【^^】 穆鸢瞧着宋婆子满脸被惊吓后混合着恐惧和胆寒的模样。不但没有厌烦,反倒是笑了起来。 她似乎颇为喜欢看到人露出这种神情,不知道是否是做了鬼以后都有恶趣味,好像恐吓凡人成了消遣一般的事情,而现在,穆鸢当真是觉得有趣得很。 ”你跑的真快,奴家差点都追不上你了呢。”穆鸢这话说的轻快得很,声音娇俏。 宋婆子已经可以说话了,可是她却不敢乱说或者呼救,生怕这个没有脸面的女鬼像是话本戏文里头那样把自己整个生吞活剥了。 穆鸢见她只是颤抖却不说话,也不着急,而是道:”奴家在这山上住了好久好久了,平时就喜欢那个释空小和尚。他模样可是俊俏得很,奴家颇为心仪呢。” 宋婆子听了这话,就认为自己对着的是个花痴鬼,慌忙道:”我不认识什么释空,不认识的!你放了我吧。” ”你说谎,奴家最讨厌说谎的了。”说着,穆鸢手指一用力,宋婆子就觉得头要裂开般的疼。但这持续时间不久,待疼痛消失的时候,就听到穆鸢道,”刚刚奴家分明看到你在和释空说话,还要让他下山。” 宋婆子疼的咬紧了牙关,这会儿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穆鸢低了低头,将黑雾弥漫的脸凑近了宋婆子,道:”奴家问你,你为什么要让他下山?可别想着骗奴家。奴家不喜欢吃老婆子,肉柴得很。” 这一句话可是把宋婆子吓得不轻,惊恐之中什么话她都说得:”大仙饶命,大仙饶命,我说,是老爷让我一定要把小少爷弄下去的,大公子不仅犯了抢占民女的事情,还惹了桩杀人案子,那人咬了死口说是看到了杀人的凶手,长的就是大公子的模样。老爷没有办法,就想让小少爷下去顶罪,我......” ”你想害了释空?”穆鸢的声音变得低沉下来,手也离开了宋婆子的额头。 宋婆子这才记起面前这个女鬼是个喜欢释空的,自己这般把什么都说了怕是要被她记恨,宋婆子忙撇清楚关系:”仙人,给我八个胆子也不敢害了小少爷啊,这都是老爷让我做的,与我没有干系,你若是要找,找老爷就是了,别找我。”说着,宋婆子却是把身子蜷缩了起来,瑟瑟发抖一动不动。 可是许久,她都没有听到穆鸢的动静。 小心翼翼的抬了抬胳膊,从胳膊底下往外头看去,看到的却是一片黑暗的竹林子,微微飘扬的竹叶,还有在地上躺着的已经被蜡烛烧掉了大半的纸灯笼。 *** 穆鸢第二天一整天都没见到释空,知道第三日清晨才看到站在门口的释空。 瞧着面前的释空,穆鸢背着手,微微偏头,道:”不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吗,释空小师傅你可是骗我呢。” 释空的眼底有些略微的发青,显然是没睡好的,听了穆鸢的话倒是有些不解,却还是没有抬起眼睛,只是开口道:”小僧不知道施主指的是什么?” ”你原来说过每天清晨都来叫我去做早课,昨儿个我可没看到你。”穆鸢一边说着一边出了门,戴了面纱的脸上看不出神情,可是那弯弯的眉眼着实是俏丽的很,”今儿个我可就是要走了,能看到释空小师傅倒也能和你道别呢。” 释空闻言,自然也就记起了自己答应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歉意,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是小僧的不是,还请施主原谅。”说着,语气顿了顿,”女施主在寺内居住这几日一心礼佛,想来也是颇有心得的。” 穆鸢闻言伸出了手去,轻轻的扶了扶自己发间的梳簪,笑道:”是不是一心礼佛,我心里清楚,这心得虽然有,但却不是和佛祖有关呢。” 释空也不追问,只管闭口不言。 穆鸢迈步往前面走着,步子轻快,偏头瞧着身边的释空道:”释空小师傅,我瞧你倒是有些心事,既然相识一场,你不如告诉了我,没准儿我还能帮了你呢。” 释空却是摇摇头,道:”小僧谢女施主的好意,只是有些事情只能自己拿捏,旁人帮不上的。” ”若是什么佛理经书之类的,我自然是帮不上忙,但是若是有下山的事情,我还是能够帮你避免一些难处的。”说着,穆鸢看着面露惊讶的释空笑着道,”我是听到了风声的,大周要挑选国师,释空小师傅虽然瞧着年纪小,但是却是个深谙佛理的僧人,何不去试试看?若是成了,还能帮贵寺宣扬佛理呢。” 释空一愣,而后问道:”你为何知道我想下山去?” 穆鸢却是依然笑着,脚步轻快,而手则是伸出了跟纤细手指,轻轻地摁上了释空的眉间:”柳贤妃身边的宋婆子最近发着高烧,我可是听到她嘴里胡言乱语的东西的。话里话外,都和小师傅有牵扯呢。” 释空脚步一顿,若不是穆鸢摁着他的眉尖,只怕那两道长眉又要结在一起。 穆鸢笑着揉了揉,道:”不过你安心,我已经帮你堵了她的嘴吧,是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的。现在我只是想问问释空小师傅,是否愿意听我的,下山一趟试试看?” 释空一时语塞,张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 就在这时,一个清凉如水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释空,你且去前殿等我。” 两人转头,就看到一身袈裟的无忧正立在那里,脸上被阳光透过树叶的明暗光影弄得看不出情绪,神色无嗔无喜,虽然是对着释空说话,但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是看着穆鸢的。 穆鸢缓缓收回了点着释空的手,背在身后,笑容浅浅,将指尖上的一抹黑气迅速消隐起来。 释空见了无忧以后,就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听到无忧的吩咐,却是半分异议都没有的,转身便走。 穆鸢瞧着释空离开的背影,颇为不高兴的嘟嘟嘴巴,嘀咕道:”傻小子,他说什么你都听啊。” ”他是本寺弟子,自然是要听贫僧的。”无忧往前走了几步,而后在距离穆鸢五步的距离处停了下来,瞧着穆鸢,那张俊秀端正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喜,”贫僧已经为了和友人的约定饶你一次,你又为何要来招惹本寺僧人?” 穆鸢听着,笑道:”无忧大师,你手眼通天,可知道释空的家人来寻释空了?” 无忧闻言却是道了声佛号,而后道:”尽然削发为僧,自然是要六根清净,众生只是众生,何以区分你我?” 穆鸢笑得眯起眼睛,大步走近了无忧,踮起脚来,让自己可以更近的看到无忧那双眼睛,毫无畏惧的道:”无忧大师,你不知父母,没有家族牵绊,自然可以说自己六根清净不分你我,因为你压根儿就是个没有心的,比我还不如。哪怕我死了,却还有颗人类的心,我知道喜怒,明白哀乐,可你却没有心,什么都不懂的。” 无忧瞧着她,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着穆鸢说出她的目的来。 穆鸢也没让无忧等太久,那双眼睛没了笑,黑白分明,干净澄澈如同一汪一眼能望到底的泉水:”既然是空大师不愿意试一试人间的恩怨情仇,倒不如让释空去试试,全了他的心意。到时候,大师也能有理由对我说,放下仇恨。也让我瞧瞧,你们这些做和尚的如何能够抽身事外当这世人皆醉我独醒的人物。” 穆鸢嘴角虽然是翘着的,可是眼睛里面却是寒冰密布。 无忧你让我放下仇恨,让我为了所谓的天下放过那对贱人,那我就让你瞧瞧,真到了彻骨恨意之前,释空会如何选择。 到底是和你说的一般放下仇恨,还是帮着凶人得了现世报应。 我穆鸢道是要看看,所谓方外之人,究竟能如何。 ps: 又收到了挽晴亲的水晶鞋了,~\(≧▽≦)/~ 加更送上来,爱你么么么么么哒~ 第七十三章 与帝用膳 6200字 穆鸢离开清凉寺回宫的时候依然与柳贤妃同一车架,但是在他们之后多了一驾马车。 那架马车并不像是宫中所出来的这般华丽,瞧着素净得很,灰蓝色的帘子垂下来着实是算不得精致。若是定睛去看,还能看到马车车辕上面所刻着的”清凉寺”的字样。这马车分明就是清凉寺的。 穆鸢先坐上了马车,而柳贤妃却是没有上来,而是站在无忧面前笑道:”这几日劳烦了大师,还要大师送来半山腰,着实是辛苦。” 无忧双手合十,眼目低垂,神色淡然:”施主客气,几位施主一心礼佛,贫僧自然会帮助各位施主领会佛法,还望几位施主日后多行善事,这样才能福泽深厚,所求之事自然会心想事成。” 柳贤妃点了点头,而李修仪与孟婕妤均是双手合十的对着寺庙弯了弯腰,虔诚非常。木才人则是扶着汀兰的手,只是眼睛定定的看着那寺庙一眼,目光茫远,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柳贤妃往旁边瞧了瞧,而后瞥到了从马车里面偷偷撩着帘子往外面看着的穆鸢。而穆鸢在对上柳贤妃的目光时似乎是受惊了一般的落了帘子,柳贤妃也不怪罪,只是笑笑,而后对无忧道:”尔雅这孩子往常最是开朗活泼不过的,不过这几天出来却是认了生。有什么麻烦到大师的地方还请大师见谅。” 无忧的那双眼睛看向了马车,目光似乎要穿透了马车一般,淡淡回应道:”无事。” 柳贤妃笑了笑,而后又朝无忧行了个礼,在无忧回礼后转身上了马车。 穆鸢却还是趴在窗口,小心翼翼的撩开了帘子往外头看,而后,面纱下的朱红嘴唇扬起了个笑容。柳贤妃扶着月娘的手上来后就看到穆鸢在笑,便笑着问道:”在瞧什么呢?” 穆鸢却只是摇头不言,那双眼睛则是瞧着外头。 站在无忧身后的便是释空,那人没有像是以前那般低眉敛目,而是抬着头。瞧着穆鸢的脸,在对上的时候没有错开眼神,而是在思量着什么一般。 穆鸢朝他摆摆手,颇为友好的模样。她又把眼睛看向了无忧,也抬了手晃了晃,笑容轻缓,眉眼弯弯。 接着,她就撂了帘子,隔断了所有目光。 ”娘娘,我瞧着后面又多了驾马车,那是谁的啊?”穆鸢这回没有与柳贤妃面对面坐着,而是蹭到了柳贤妃身边,笑着问道。 柳贤妃听了这话。神情淡淡的,道:”是你见过的,宋侧妃,她身子颇有不适,本宫接她进宫养一养。” 穆鸢眨眨眼睛,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 接进宫养身子,倒不如说是困在了那个四方的地方,只怕柳贤妃在宋婉言腹中孩儿生下来后也不会放她回去的,除非,萧宇承乖乖的与柳贤妃相中的贵女成亲,让瑞王府有新的女主人,不然柳贤妃只怕会扣了宋婉言一辈子。 不过想来柳贤妃不会害死了宋婉言,毕竟她是萧宇承的亲母,后半生的生死荣辱都系在萧宇承身上,现在逼迫或许可以,毕竟他们血缘情分在。萧宇承不会如何,但如果真的把事情做绝,只怕对柳贤妃也是没有好处。 但即使如此穆鸢都是觉得欢喜的,要知道,原书中宋婉言是从未被接入宫中养胎的,如今事情有了偏差,以后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按着原来的轨道来。 心中欢喜,穆鸢的脸上自然也就带了出来,那双桃花般的眼睛弯成了如同新月一般的弧度,可爱得很。 柳贤妃瞧着她这个模样心中着实是喜欢,按理说柳贤妃这般在宫中沉浮多年的女人早就没了什么偏爱欢喜的心思,可偏生穆鸢是个外来的女孩,得帝宠,嘴巴甜,身份也是高贵,加上柳贤妃唯一的孩儿萧宇承着实是个没什么孝顺心思的人,这会儿让穆鸢与柳贤妃朝夕相伴,柳贤妃早就在心里偏爱她多了些。 这会儿瞧见穆鸢笑的欢欣,柳贤妃伸出了手捏了捏她的脸蛋道:”想什么呢,莫不是又有什么坏主意了吧?” 穆鸢没有躲闪,只管伸手去拽了柳贤妃的衣袖,道:”娘娘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我何时有什么坏主意了?我阿娘都说过,我惯常都是最为乖巧不过了。只是想着这一趟来了清凉山着实是没有白来的。” 柳贤妃松了手,而后任由这穆鸢拽着自己的袖口,道:”有所收获也就好了,哪怕散散心也是不错的,本宫听闻提亚在沙漠中的绿洲,想来你也是在旷阔地方玩乐习惯的,也是怕你在宫里呆着厌烦所以拉你出来散散心,你若是欢喜本宫也就放心了。” 穆鸢笑眯眯的点点头,轻声道:”自然是欢喜的。” 说着,她的眼睛透过的纱帘看着后面的灰暗马车,笑的眉眼弯弯。 *** 柳贤妃回宫当晚,隆鼎帝驾临甘露殿。 往常,隆鼎帝也是会来甘露殿的,柳贤妃虽然并不是娇艳少女,但却有着成熟女人的大气端庄,即使不再年轻,却是有着独特韵道的,每个月都要轮上几天侍寝,而隆鼎帝为了显示厚待她,往往会直接来到甘露殿,而不是让人抬着柳贤妃去紫宸殿。 每到这种时候,哪怕穆鸢就在柳贤妃身边,在传旨太监走后也会跟着离开,回到自己的偏殿中。她是个有眼力见儿的,柳贤妃无论地位如何,终究是后宫妃子,是要有隆鼎帝的支撑方才能继续安稳下去。穆鸢留在这里就是当了那个点灯的蜡烛,干戳着碍事,平白的惹人厌烦,故而穆鸢也就告辞离开,从而倒是甚少看到隆鼎帝的。 可是这回,传旨太监走后,穆鸢起身想要行礼告辞时,却被柳贤妃拦了下来。 ”在这里等等,陪着本宫一道迎接陛下。”柳贤妃说着,笑着握住了穆鸢的手拉她重新坐到自己身边的软榻上,道,”你是个好孩子,不过这会儿却是要让陛下瞧瞧你的,本宫这么带着外甥女离了宫,如今自然是要让陛下瞧瞧,本宫课室把你妥妥帖帖的带回来了才是。” 穆鸢敛眉笑着,嘴角带出了一抹弧度,颇为可人。 不过穆鸢心里却是知道,只怕柳贤妃的目的不仅如此,往常也没见她如此热情的挽留自己,只怕是还有别的心思。 但穆鸢却没有多问,只管笑着道:”娘娘的意思我明白的,不过我宫里那几个宫娥怕是要担心,我想着先让夫焉回去趟,也带了东西过去,省得等会儿折腾。” 柳贤妃只是想留着她,倒不是真的要如何,自然是不会拒绝的,点了点头。 穆鸢笑着朝柳贤妃矮矮身子,用眼神看了眼身后的董路让他留在这里,而后走向了门口。 夫焉虽然是穆鸢的近身侍卫,但毕竟是男人,自然是不方便进入宫妃内殿的,故而只能站在门口。他与那些太监站的极远,神色冷漠,远没有平时对着董路的好脸色。 看到穆鸢出来左顾右盼,夫焉几步上前,在穆鸢面前站定后,右手抚胸,低了头道:”公主。” 穆鸢其实是很喜欢看夫焉这种行礼的模样的,尤其是他换上一身大周服饰后,剃掉胡子露出了精致眉眼,这般动作起来尤其好看。但穆鸢可不会直接说出口,这位夫焉大人属于男人的自尊心不是一般的高,只怕穆鸢只要说了出来,第二天夫焉就敢换回了提亚的那身皮革衣服。 笑着抬了抬手,穆鸢道:”起来吧,”而后,穆鸢微微侧了身,将脸上的面纱连带着固定的金钗取下,伸出了手去。夫焉忙接过来,而后就听穆鸢道,”贤妃娘娘留我用晚膳,怕是要等等再回去的,你且先回去了通知赛金她们,省的她们担忧。” 夫焉将面纱和金钗都妥帖的放进了怀中,而后道:”属下明白。” 穆鸢指了指一旁的箱子:”这些也带回去吧,告诉珠云帮我重新收拾好了,等会儿我回去要用的。” ”是。” 说完,夫焉见穆鸢点头,就转身走到了箱子旁边。 那箱子不轻,刚刚几个太监搬进来的时候都累得很,光是撂下来的这一下都震得地板发颤,她们自然是知道重量的。这会儿那几个太监都偷眼瞧着夫焉要如何搬了它,不过心里都是等着夫焉让他们帮忙,不由得心里叫苦不迭。 哪知道,夫焉只是微微弯了腰,伸手拉住了箱子旁边的铜质拉环,略略颠了颠,而后就一个用力将箱子举到了身前,左腿屈起顶了一下箱子的底部,借着这个力量便直接将箱子扛在了肩上,一只手扶着,瞧着轻松得很。 而后夫焉回头对着穆鸢说了句:”还请公主放心。”而后就自顾自的离开了。 而那几个太监脸上的惊愕表情着实是明显,让穆鸢见了也不由得笑了笑,这一笑,好似春暖花开,更是让人看直了眼睛。 穆鸢是见过夫焉的本事的,当初无论是赛金还是董路,他一直手就能提起来,哪怕他们两个并不是五大三粗的,可少说也有百斤,想来夫焉虽然长得俊俏,却是有膀子力气的。 但即使是知道,这会儿见了穆鸢还是觉得有种没来由的得意。 瞧瞧吧,这般力大无穷武艺高强而且俊朗帅气的侍卫,可是我穆鸢的呢。 女人笑着抬了抬下巴,看着夫焉转过了拱门,而后才转身进了大殿。 又陪着柳贤妃说了些闲话,眼见着,天是黑了下来。 恭迎圣驾并不是件普通的事情,哪怕隆鼎帝也不过是动动腿脚的事情,但是底下的人却是要跑断腿的。穆鸢倒是没什么要做的,只是坐在软榻上看着底下的人忙碌。 宫娥们抓紧这最后的时间收拾桌子,将上面原本的青瓷花瓶取下,展开了精致桌布,抚平上面的每一丝褶皱,而一旁的椅子也要换成隆鼎帝专有的,比起普通椅子要宽大很多,而且上面还缝了软垫,那花色是盘龙云纹,想来也就只有隆鼎帝可以使用的了。 月娘则是在柳贤妃身边道:”娘娘,陛下已经出了宣政殿了。” 柳贤妃点点头,而后对着穆鸢笑道:”本宫去换身衣衫,尔雅在这里等等便是了。” 穆鸢知道柳贤妃要见架自然是要多收拾一些的,也就笑着道:”娘娘只管去了就是,我在这里等你,不会乱走的。” 柳贤妃笑了笑,而后起身,朝着内室走去。 穆鸢则是歪了歪身子倚靠在软垫上,瞧着手指尖上的豆蔻,颇有些无聊。眼睛往一旁扫去,就看到了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董路,就看到那张略带青涩却已经可以瞧出未来俊朗的脸上带了些疲惫,还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用广袖遮掩了一下脸面,待落了手的时候,眼角都有着闪光,想来刚才是打了哈欠的。 毕竟还小,只怕是累到他了。 穆鸢朝董路招了招手,董路见了忙跑过来,低头道:”主子。” 穆鸢抽出了帕子,擦了擦董路的眼睛,董路也就知道自己刚刚的动作只怕是被穆鸢看到了,脸上有些慌张,不过却听穆鸢道:”你若是累了也只管回去休息着,不过是几步路的事情,等下我自己个儿回去也是可以的。” 董路却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道:”走的时候,珠云姐姐,赛金姐姐,还有雪盏姐姐,她们都叮嘱了我,必然是要让我跟着主子身侧的,半步不离。若我就这么回去,只怕他们是要骂我的。” 穆鸢闻言不由得失笑,道:”你呀,以后我是要让你当我的总管的,这般被几个姑娘就吓唬住了可要如何是好?” 董路这是头一次听到穆鸢说其他的前程,一时间有些兴奋,可是听到了穆鸢的后半句话,不由得低了低头,耳尖都是红的,但还是道:”我也不想走,跟着主子才安心的。” 穆鸢也不强求,董路虽然跟她没多少时日,但瞧得出是个忠心的。 伸了手,从桌上取了一块糕点直接凑到了董路的嘴边。董路愣了愣,却是没敢直接开口去咬,而是伸手去拿了,看着穆鸢,并不去吃。 穆鸢瞧着他笑:”这时候怕是还早,等会儿你也是没得吃的,现在先垫垫肚子,待咱们回去了,我让赛金给你做碗粥,可好?” 董路知道这是穆鸢给他的赏赐,眼睛里有着感念,这个不大的小公公好像是过去的苦日子过得太多,哪怕是丁点的好,都能让他露出这种神情,倒是让穆鸢觉得心疼了些。董路只管抬了袖子,将糕点含在嘴里,嚼了几口就咽了下去,穆鸢又把自己的茶盏递过去,董路接过来,红着耳朵喝了。 穆鸢又给了他几块点心,见董路摇头时候才停了动作,瞧着时间,只怕等会儿隆鼎帝也是要来了的,便笑着道:”等会儿你不用近前伺候,找个地儿靠一靠,也能休息下。” 董路虽然不大敢那么干,却还是点了头。 ”莫要不听我的话,等会儿,你就站在那里。”穆鸢伸手指了个方向,从那里或许距离穆鸢远一些,却是轻易可以看到门口的。而后她招了招手,董路走近前了,穆鸢将手竖在自己嘴唇旁边,轻声道,”帮我瞧着,皇帝舅舅身边随行的近侍是那几个,不要太靠前的,只管注意哪些跟在后头的。” 董路愣了愣,并不知道穆鸢要做什么,不过还是点了头道:”奴才省得。” 穆鸢想了想,又道:”还有,记着皇帝舅舅腰间带着的是什么。” 算起来,穆鸢其实是距离隆鼎帝近一些的,只要定睛打眼看定然是能够看清。只是穆鸢毕竟还披着尔雅公主的皮,太过于没规矩的事情在隆鼎帝面前还是有所收敛,故而要让董路去瞧的。 董路也点头应了,细细记在心里,而后就站到了穆鸢说的那个地方,肃手而立,一双眼睛则是时不时的瞧着门口。 穆鸢也捏了块糕点塞在嘴巴里,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夜色,嘴角,笑意若有若无。 不多时,柳贤妃就从内室出来了,几乎与此同时,就有一道高亢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陛下驾到!” 殿中的宫娥太监跪了一地,而柳贤妃则是扶着月娘的手走到了宫门口,见隆鼎帝走来便笑着矮下身子行礼:”嫔妾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隆鼎帝瞧着心情不错,几步上前扶住了柳贤妃,笑道:”爱妃起身,此番前去祈福一路可好?” 柳贤妃笑着抬了头,那张脸上尽然是似水柔情:”回陛下的话,嫔妾与妹妹们一切都好,无忧大师安排的着实是十分妥当,也给了嫔妾不少指点。”说着,与隆鼎帝一道往殿内走去。 隆鼎帝则是边走边道:”无忧大师虽然年轻,但却是佛法高深得很,朕也是敬他的,爱妃能得了他的指点着实是福缘深厚,要知道当初朕问他,他也是不愿意多说的。” 柳贤妃眼中闪过了一丝光芒,而后笑着收敛起来,道:”陛下着实是打趣嫔妾,妾平日里不过是抄抄佛经,对佛祖只有敬意,但是若说是佛理哪里比得上陛下呢,只不过是听了无忧大师讲了几次早课罢了,也是懵懵懂懂的,着实是没什么开窍的感觉,倒是浪费了无忧大师的一番辛苦。” 隆鼎帝听了这话脸上带着笑,拍了拍柳贤妃的手背:”爱妃谦虚了,无论如何,此行有所收获就是好的。” 这时候,他们已经相携进了门来,穆鸢起身,却是对着隆鼎帝行了个大周的礼节,道:”见过皇帝舅舅,皇帝舅舅福安。”而后就抬了头看着隆鼎帝,眼睛亮闪闪的。 被这么个眼神瞧着,哪怕是泥人也要柔和了心肠,更何况是隆鼎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穆鸢,而后笑道:”起了吧。如今瞧着尔雅换了这身宫裙,朕还真是有些认不出了,着实是好看的很。”而后,偏头对着柳贤妃道,”你教导的好。” 柳贤妃笑了笑,看着穆鸢的目光越发柔和了。 而后三人落座,自有宫娥捧着菜碟鱼贯而入,整齐地摆在桌上。 在这里吃饭显然是不像在自己的地方,食不言,这三个字被严格地贯彻着。穆鸢没让人伺候着,自己伸筷子,而柳贤妃和隆鼎帝都是由各自的近侍帮着夹菜。 穆鸢偏了偏头,就看到岁余每道菜都用银针戳了一下,每样分出来一些给试吃太监,而后仔细检查后才夹给隆鼎帝。穆鸢小口吃着,心里倒是觉得当皇帝也怪不容易的,每次都要吃别人吃过的饭菜,也是不自在的很。 不过穆鸢却没有把情绪摆在脸上,动作轻缓端庄,把架子端了个真真实实。 却没看到,隆鼎帝时不时的瞧她一眼,越看越满意的。 用罢了饭,三人在撒了花瓣的温水中净了手,而后拿撒了些盐的茶水漱口,收拾停当后宫人撤掉桌子,宫娥奉上香茗,后宫中伺候的人撤掉了大半。 穆鸢被这一通阵仗弄得有些烦躁,虽然她不吃饭就能过活,可是毕竟是要装装样子,但在偏殿里装的一点都不费劲,今天却是累得很了。 隆鼎帝喝了口茶,而后道:”尔雅,这段日子在宫中住的如何?” 穆鸢见提到了自己,便笑着抬了头道:”皇帝舅舅的房子自然是好的,我睡得也好,只是太大了些,我都不敢随便走出去,生怕迷了路找不回来。” 隆鼎帝被这话逗得笑出来:”成了,朕可是听说了,你与平阳感情着实是不错的,这宫里头的大半地方都被你们逛遍了,上次还有人对朕说,你们还拔掉了储秀宫几株花。” 穆鸢眨眨眼睛,却是没有道歉,而是低头转了转手指,小声道:”以前还听娘娘说,宫中的花草都是有数儿的,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啊。” 隆鼎帝听到这个孩子般的话,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而后却是道:”贤妃与朕说起过,你为了做胭脂去了朕的三皇子府上,如今瞧着,这胭脂倒是好看得很。” 穆鸢眨眨眼睛,突然明白了,为何柳贤妃要留下自己。 这般平白无故的提起瑞王,定然不是隆鼎帝突发奇想,莫不是这个皇帝真的存了亲上加亲的心思了。想来,是柳贤妃说了什么的,这并不难猜到。他共扔圾。 若是如此,那可真是......再好不过。 穆鸢脸上扬起了明艳的笑,道:”是啊,瑞王哥哥人很好,我,欢喜他呢。” 而她放在广袖中的手,已经缓缓握紧,指尖上面黑雾缭绕。 ps: 杏林春晓 为作品捧场了1朵红玫瑰1 杏林春晓 为作品捧场了1朵红玫瑰1 杏林春晓 为作品捧场了1朵红玫瑰1 杏林春晓 为作品捧场了1朵红玫瑰1 杏林春晓 为作品捧场了1朵红玫瑰1 weiwei23 为作品捧场了1朵红玫瑰1 乃茶 为作品捧场了30个魔法币1 谢谢亲爱的们打赏~看置顶微博回复哟~~~=33333= 第七十四章 有一善堂 6200字 穆鸢用完了晚膳,并未多做停留便起身告辞。 隆鼎帝并未留她,只是笑着朝她点点头,不过在穆鸢准备离开时开口道:”明儿个贤妃去鸾凤殿请安时,尔雅你跟着一道去。皇后想要见见你。” 穆鸢并没有露出什么异色,而是笑得甜甜的应了声”是”,而后就带着董路离开了大殿。 而在她走后,一直没有言语的柳贤妃抽出了帕子掩了掩唇角,偏头看着身边的隆鼎帝,笑道:”陛下,许久没见尔雅了,如今瞧着,可好?” ”比起前阵子瞧着越发水灵了些,着实是个好姑娘,性子天真举止却端庄有礼,皇姐养出了个好孩子。”说着,隆鼎帝的眼睛看向了柳贤妃,淡淡笑道。”爱妃你也功不可没。” 柳贤妃则是弯起唇角,那张曾经青春年少时候美艳不可方物的容颜上虽然留了些岁月的痕迹,却也添了成熟风韵,而且与隆鼎帝相处久了,柳贤妃惯常会拿捏男人的痒处,哪怕一抬眉,一浅笑,一举手,一投足。均是隆鼎帝欢喜的容颜仪态,早就琢磨透彻了的柳贤妃纵然不再年轻,却也是荣宠不衰。 这会儿,就见女人笑意浅浅,伸了手轻轻地拽了拽隆鼎帝的衣袖,轻声道:”陛下又夸妾了,妾不过是帮着照看尔雅罢了,那孩子与妾投缘的很,妾也是欢喜她的。” 隆鼎帝果然被柳贤妃的小动作弄得心中一动,他笑起来,伸了手轻轻地拦住了柳贤妃的肩膀,道:”她与你投缘。你便想着把她变成你的自家人了?” 柳贤妃顺势就靠到了隆鼎帝怀里,只不过她的腰上其实使用了力气的,头虽然挨着男人的肩膀,却不会让他觉得累,而柳贤妃要做出这般仪态才是最累的。不过她脸上还是笑着,手放在隆鼎帝的手臂上笑着道:”尔雅本就是陛下的外甥女,亲的不能再亲的关系,妾不过是借了陛下的东风瞧见了尔雅这孩子,便想着能亲上加亲,也是给陛下多了一桩美事。” 隆鼎帝笑着听着,道:”尔雅朕也是喜欢的,不过毕竟涉及两国邦交,朕也不能轻易做主。是要细细思量一番的。老三是个不错的孩子,朕记得老三媳妇也是不错的,就是命苦了些。” 柳贤妃听他提起心中一紧,而后脸上却是轻轻叹道:”可不是么,宋家大女着实是的好的,哪里知道......都说生孩子是在鬼门关前面走一遭,当初妾生宇儿的时候,不也是一不小心就损了身体,自那之后就在也不能为陛下绵延子嗣了。”说着说着,柳贤妃的眼圈就红了起来,却还是带着笑,不让泪水流下来。 隆鼎帝显然是疼惜了柳贤妃,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但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身为帝王,他不重视后宫之事,但是却也不是一无所知。尤其是涉及子嗣,隆鼎帝是重视的。当初他几乎对着柳贤妃椒房独宠,关注的也就多了些,平时看着都是好好的一个人,哪里知道生产之时就难产出血,几乎折进去了一条命,而生了三皇子后便彻底损了身体,没了子孙福缘。 隆鼎帝查不出究竟是为何,但是,这一切的黑手是何人他还是知道的,确实没法子处理掉的一个,苏后。 整个后宫,能将事情做的干干净净的也就只有那鸾凤殿中的苏后,而她是皇后,有没有真凭实据,隆鼎帝就放了她,息事宁人,只是警告一番便罢了。 这会儿柳贤妃提起来,隆鼎帝勾起了心疼,确实没法安慰什么,毕竟当初包庇了苏后的是他自己。 柳贤妃见他不言,便知道将话题引了出去,嘴角在帕子下微微弯起。 她并不是个心大的女人,要的不过是让自己的孩儿能娶个正常的懂事的女人,而不是被宋婉言那个狐狸精迷得五迷三道的。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让隆鼎帝暂时不要记起宋璃,那个女人着实可怜,但终究是会让萧宇承和克妻克子的名声挂上的。 柳贤妃抬起了头,一双雾气蒙蒙的眸子对着隆鼎帝笑着道:”妾喜欢尔雅,不过终究能不能成还是要看陛下的意思的,妾无论如何都是感谢陛下的。” 隆鼎帝见她漏了笑脸,便也就用手指抹掉了她脸上的泪水,道:”朕看得出来你是欢喜尔雅的,尔雅那丫头对老三也没有恶意,只不过这事情朕要与皇姐商量才好,你就等着消息便是了。” 柳贤妃心中一喜,脸上也就笑容明艳了不少,伸了玉一般的手臂抱住了隆鼎帝的脖颈,凑在他的耳边轻声道:”妾谢陛下。” 隆鼎帝最欢喜柳贤妃的,就是这个女人永远可以像是看待男人一般看待自己,而不是一个帝王。隆鼎帝收紧了手,打横就将柳贤妃抱了起来。 柳贤妃忙更加搂紧了隆鼎帝,眼中有着一丝丝惊慌和埋怨:”陛下,妾都这个年纪了你还逗妾。” ”年纪如何了?爱妃在朕的眼中永远是当初见到的二八年华,最为俏丽不过了。” 柳贤妃只管笑,不过在后背碰触到床榻之时,柳贤妃好似无意一般的问了句:”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找尔雅做什么,尔雅这孩子初次见面总是怕生的。” ”许是只是瞧瞧,你要给老三成全这门亲事,难免是要经过她的。”隆鼎帝随口答复了,而后伸了手去摘掉了柳贤妃头上的珠钗。 柳贤妃只是笑,但是那双被纤长睫毛遮挡住的眸子里面,却是寒意森森。 凤媛的画像送去了瑞王府,杜嫣然的画像则是给了皇后。可是,皇后却丝毫没有动静。 柳贤妃自认已经让了一步,将看重的人选给了她,如今这个档口她要见尔雅公主,所为何事,不要以为自己看不清楚。 柳贤妃在笑着揽住隆鼎帝脖颈之时,心中轻声念道。 皇后,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莫要过分,不然,我便让你再尝尝什么叫做凤印高悬,权势尽失的滋味! *** 穆鸢步子轻快的走着,董路则是举着灯笼走在她身边为她照亮前路。 ”陪我去别处转转。”穆鸢笑着说着,没有直接走过拱门,而是转而走到了另一边,那里,有一处四面通透的凉亭。 董路知道穆鸢是有话问自己,也不多言,只管跟着穆鸢走上了凉亭前的台阶。先穆鸢一步跨了进去,董路将自己带着的蓝色帕子铺在石凳上,而后才看着穆鸢道:”主子,坐吧。” 穆鸢对他笑笑,而后撩了下垂地纱衣,坐到了石凳上。董路将灯笼撂在了一旁的石桌上头,他则是站到了穆鸢身边,低眉敛目一言不发。 穆鸢托着下巴偏头看她,笑道:”莫要拘束了,如今有没有外人,你只管松快些,”说着,穆鸢的脸上笑意渐浓,”夫焉都不在,你也不必站得这般直,他瞧不见的。”这话的语气,就跟哄骗孩子逃学一般。 董路却是不敢坐了的,不过却是朝着穆鸢露出了个笑,而后道:”谢主子,不过夫焉大人说过,要内外如一,无论是否有人瞧着都要好好做事的。” 穆鸢看了看他,也不强求,只是心里觉得果然是男人之间好沟通,瞧瞧,明明是自己把他带回来的,可这孩子现在却听夫焉的话更多些了。 拉扯了一下广袖,穆鸢轻轻遮盖住了腕子上面的粉色印记,而后道:”你可看清楚了刚刚是何人跟着皇帝舅舅的?” 董路听了这话,便低头道:”看清楚了,跟着皇上的共有六个宫娥,四个公公,那六个宫娥身量齐整,容貌一般,我以前是没注意瞧过的,而那四个公公虽都低着头,但我看到其中一个总是会三不五时的动弹一下,那脸也就露出来了。” 穆鸢微微挑眉:”你可认识?” 董路细细回忆了下,道:”看眉眼应该是陆节,我是认识他的,当初入宫我便是与他同一批,不过他的嘴巴灵巧,又懂得逢迎,便被紫宸殿的公公挑中带了去了,后来听说还认了岁月公公坐了干爹的。” 陆节,这个名字穆鸢记得,原书中,萧宇承为了掌控朝堂,开设了个类似于东西厂一般的组织,名为”一善堂”。其中大多是宫中皇帝的近侍太监,还有他们所培养起来的一批死士,做的事情便是监察百官,稍有不法之事便报于皇帝知晓,朝堂之上几乎人人为之胆寒。 不过众人都知道这一善堂的主子是已经成了帝王的萧宇承的近身总管常远,却甚少有人知道这一善堂的前身乃是在隆鼎帝治下便已经有了的组织,只叫做隐卫,而他的主子,就是岁余,而其中真正掌权的,却是陆节。 穆鸢的指尖轻轻地敲了敲桌面,若不是今天董路瞧见了陆节,自己倒是把这个一善堂给忘记了。要知道,未来的一善堂可以算是不弱于正经衙门的组织,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因着直接为皇帝办事,手段便没有顾及,而且各个心狠手辣,在整个大周都是能够止小儿夜啼的地方。 这般聚起来的人,用好了,能变成杀人的刀,用不好,就是霍乱朝纲。 穆鸢眯起眼睛,既然早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那她万万没有便宜别人的道理。与其未来让萧宇承得了,倒不如自己现在就想个法子先立起来,攥在手中,到时候那刀尖儿对着谁,还不是穆鸢一句话的事情。 不过这人选,却不是轻易能挑出来的。 穆鸢想着想着,眼睛就看向了身边的董路。 本是想着让董路去瞧瞧谁跟随了隆鼎帝,而后拉拢一二,或者将风声放给木才人助她一助,如今看来,倒是另有他法。 穆鸢抬了头瞧着董路,道:”你刚刚不说看到了几个宫娥吗,若是再见,你可能认得了?”他估低血。 董路想也不想的就点了头:”能。” 穆鸢眨眨眼睛,笑道:”这般肯定吗?你可不能骗我,若是到时候你认不出了,我可是要罚你的。” 董路脸上却出现了自信的神情,道:”主子放心,我虽然不识字,但是记忆力还是不错的,见过一面的人我就能记下来,从没错过。” 这倒是个不错的本事。 穆鸢点点头,心下颇为满意,原本觉得自己不过是为了安稳柳贤妃的心思而讨要来的董路,所带有的价值远远超过预期,这就像是赌石一样,一刀下去出了翠,那股高兴劲儿自不必说。 一善堂,领头的必然是太监,这种往往被人忽略的人能够自在出入宫廷,而且因为缺陷而往往容易用钱财控制,着实是好用得很。但那个领头的穆鸢一时间还没有人选。 原著里头的常远和陆节都是不错的,但毕竟是别人的人,要拉过来,实属不易。 她番邦公主的身份有时候是助力,有时候则是阻力。尤其是现在这种事情,她是提亚人,若是过多的插手只怕会被人猜忌怀疑,故而,穆鸢必须要找出来一个人来出头。 眼睛不自觉地就看到了董路身上,穆鸢一脸的若有所思。 董路并不知道穆鸢的心思,他只管把自己刚刚看到的一股脑都说了出来:”我还看了眼陛下腰上所带着的佩饰,一方锦袋里面放着的应该是印章,能从外面看出棱角,还有一方玉佩,上面的字奴才不认识,另外有个荷包,淡黄面料,绣着梅花花纹。” ”梅花?”穆鸢挑挑眉尖,细细想了想,”这宫里种梅花的地方可是不多。” 董路回道:”因着主子们多是喜欢牡丹富贵,芍药娇艳,故而多是这两种,梅花除了在御花园中种着一片来点缀冬日雪景外,便是孟婕妤的落玉轩种着一些的。当初孟婕妤还是美人的时候,曾有封号为梅美人,便是因此得名了。” 穆鸢微微蹙眉:”若我记得不错,这封号有了之后就不能再摘掉了,除非上面的主子觉得不合适给换掉的,怎么现在孟婕妤还是用姓氏冠了名?” 董路脸上露出了几分为难:”主子,奴才入宫时间虽久,但是这件事情并不知道的,只是粗略听老宫人提起过,说是孟婕妤犯了还是那么错处,被太后娘娘摘掉了封号,差点打入静心苑。” 静心苑,是大周的冷宫,一旦进去了就没有出来过的。 那个地方本是前朝亡国女帝的下榻之处,后大周先祖夺了江山,便将原本富丽堂皇的宫殿挂名为静心苑,成了关押犯了过错的宫妃宫嫔的地方。 穆鸢并未详细打听,只是将这事儿记在了心里,而后笑道:”以前没瞧出来,你的记性着实是极好的,既然如此,你便帮我做件事情。” 董路低了头道:”主子请讲。” 穆鸢的手指尖又在桌上敲了敲,而后笑道:”明儿个,你就带我的一句话去给木才人,就说我甚是记挂她,但是瞧着这天气寒凉,是要增添衣服的,若是无事,大可去梅花尽放之处,必是有所收获。”” 董路听了这话不解道:”主子,天儿这么热,怎的还要告诉她天冷呢?” 穆鸢则是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董路的脑袋,道:”让你去就去,这可是关系着木才人的荣辱,你可别传错了。” 董路自然也就不多问,在穆鸢的指尖碰到他额头的瞬间他就已经笑了笑,而后低下了头去,恭顺称是。 穆鸢见他应下了,便笑着起身,伸手扶了董路的手臂,道:”日后你是要当我左膀右臂的人,董路,要快点长起来。” 董路点点头,无比郑重。 而后二人就朝着偏殿走去,本就不远,不过百步便走进了殿门。 刚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朝自己飞扑而来。穆鸢伸手接住,看到的就是一头如云黑发上面两个摇晃晃颤巍巍的白色绒球。而后那绒球动了动,便有张脸抬起来,上面尽然是纯真开朗的笑意:”公主,你回来啦,我可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再做冰碗吃?珠云姐姐不给我做呢。” ”主子你可别理会她,馋嘴的丫头,公主刚回来你就吵着要吃的。”珠云笑着走过来伸手将雪盏从穆鸢身上拉起来,而后带着她一道行礼道,”奴婢见过公主,公主福安。” 雪盏也有样学样的矮了矮身子,不过那双眼睛依然是期盼的瞧着穆鸢,一眨不眨的,里面的盼望似乎都成了闪光一般。 穆鸢瞧着好笑,道:”起了吧。”而后伸手摸了摸雪盏头上的绒花,笑着道,”若是雪盏想吃便做给她就是了,去御膳房要一碗来,想来他们也没胆子不给。” 珠云却是无奈的看了看穆鸢,似乎不明白为何穆鸢这般宠着雪盏。 穆鸢却只管笑着让珠云去安排,因为她自己知道,雪盏的身份有多难得,这么个单纯的小狐狸跟在自己身边,多给几个冰碗又如何呢? 雪盏乐颠颠的跟着珠云出去,似乎是片刻耽搁不得就要吃的,穆鸢笑着摇摇头,道:”果真是馋嘴的狐狸。” 董路并不知道此话深意,没有言语。 这时候,赛金从门外进来。她手上端了盆水,还冒着热气,见了穆鸢,忙将水盆放到一旁,几步上前去了站到穆鸢身前,上下打量了以后道:”主子,一路上可好?” 穆鸢听得出赛金的真心,便笑着拉了她的手道:”自然是好的,去了之后我就有些后悔没带上你,哪里的风景着实是不错。” ”我刚刚才见的夫焉,他说那上面是寺庙里头都是和尚,信佛的,那样的话我是不能去的。”赛金说着,用素白手巾在水盆里沁湿,而后略略拧干,将手巾放在了穆鸢的双手之上,轻缓的揉捏着,一点点的用指尖摁压着穆鸢的手掌。 穆鸢感觉得到那手巾的热度,热哄哄的手巾暖热了穆鸢冰凉的双手,也温热了指尖。她一边擦拭着手指一边对着赛金道:”为何?” 赛金瞧了穆鸢一眼,眼中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公主不记得了吗?我是信伊满教的,因着信条,是不能去别的教派的地方,不然,真神是要怪罪的。当初若不是王后说公主未来是要来到大周,只怕公主降生的时候就要洗礼了呢。” 伊满教? 这个教派穆鸢道是从未知晓,大周多是信奉佛教道教,提亚也信奉真神阿拉,这伊满教却是闻所未闻。但是瞧着赛金的样子分明是信奉了许久,但穆鸢却不多问,只管笑道:”你瞧瞧我,出去这一趟着实是累了,这事儿倒是记不得了。” 赛金不疑有他,只管笑道:”主子若是累了,便去沐浴吧。我和珠云已经准备好了热水的,主子只管去了就是,泡泡澡也能解乏。” 穆鸢点点头,将手巾撂到了赛金手里,而后对着董路说了句:”无事的话,你也早下去歇息吧。” 董路应了一声,而后就看着穆鸢的背影离了厅门,转入了屏风之后。 不过等董路回头的时候,就对上了赛金的眼睛。由于离得太近,董路不得不后退半步,这才开了口:””赛金姐姐,你瞧着我做甚?” 赛金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道:”我听夫焉说,你为了找公主,还被贤妃娘娘罚跪了?” 董路一愣,继而脸上有些自责:”赛金姐姐,是我的不好,我是该时刻跟着主子一起......” ”那事情不怪你,到时让你罚跪,着实是难为你了。”赛金本就比董路年纪大些,这会儿听到了董路吃亏,颇有些替他担心的意思,”跪的可疼?” 董路着实是个容易感动的,抿抿嘴唇,轻声笑道:”不疼了。” 赛金却是从袖口拿出了一个瓶子,塞进他手里道:”拿着这个,里面是我从提亚带来的药膏,回头让夫焉给你在膝盖上推开了,当时疼一些,但第二天就消肿了的。” 董路拿着瓶子,张了张嘴巴:”赛金姐姐,我......” ”就这样吧,我去帮帮珠云。”说完,赛金也不瞧他,只管自顾自的跑出了门去。 董路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而后就看到了不知道何时站到门口身体笔直地夫焉。只是看了一眼,董路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跑了出去,就留下夫焉一脸淡然。 那小子想来是觉得推药难受,男子汉大丈夫居然怕疼。 夫焉抬了抬下巴,想着一会儿定然是要收拾他一顿的。 而在内室的穆鸢,已然宽衣解带,迈步进了浴桶之中,丝毫不知道一道黑炎已经飘然从窗户进来,落于桌前。 ps: 荼蘼&阿衡 为作品捧场了10个 魔法币 发什么慌哦亲 为作品捧场了1朵 红玫瑰 kimberley_s 为作品捧场了10个 魔法币 兔女皇 为作品捧场了10个 魔法币 杏林春晓 为作品捧场了1个魔法币 杏林春晓 为作品捧场了1个魔法币 杏林春晓 为作品捧场了1个魔法币 杏林春晓 为作品捧场了1个魔法币 水冰雪风泠儿 为作品捧场了1个魔法币 1520 为作品捧场了66个魔法币 第七十五章 花瓣娇艳 6000字 仰了身子把自己沁在热水之中,穆鸢的眼睛微微闭上,手指放在浴桶边缘轻轻敲击着。 这是她在思考的时候无疑是做出来的动作,只不过哪怕是穆鸢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小动作与玄逸做的时候是那般的相似。 一趟清凉山的行程。着实是让穆鸢有了太多的经历,本以为不过是去呆上几天就罢了,哪里知道清凉寺里头还藏着一位高僧。玄逸又给她找了事儿,那个还没见过的要被送上国师之位的道士也是让人头疼。 不过能够得来个取之不尽的丹药瓶子,也是不错。 穆鸢伸出了手臂去,胳膊上面的水珠凝而不落,只是在她抬起来时方才缓缓滑下,流过的白瓷一般的肌肤。指尖轻轻地晃了晃,穆鸢的眼睛看向了被自己挂在架子上头的群裳,而后,那个淡青色的瓶子就从衣衫里面飞了出来,稳稳当当的落到了穆鸢的手上。 一双纤纤玉手捧着这瓶子,穆鸢用指尖捏住了塞子拔出来,而后轻声念了句:”香体的丹药。也不知道有没有,”那瓶子没什么反应,穆鸢眨眨眼睛,而后嘟囔,”好吧,想来也是没有的,毕竟道士都是不近女色的,自然也不会研究什么......” 猛地,穆鸢的声音顿住。因为从那小小的瓶子口里面冒出来了起码十颗丹药,有的落到了穆鸢的手上,有的则是直接掉进了浴桶里。 穆鸢抿抿嘴唇,盯着这青色瓶子看了几眼:”你难道是在赌气?这年头怪事真多,连瓶子也能成精么。” 不过丹药瓶子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安安静静的呆着,丝毫没有动静。 穆鸢只当做自己想多了,将塞子重新塞上,最后将瓶子撂到了一旁的小桌上,而后她抬起了手嗅了嗅落在手上的丹药。 飘然而出的花香味道,那香气并分不出是何种花香,但是那香气却是层层叠叠的。萦绕而起,淡一层,厚一分,都是不同的。穆鸢眨眨眼睛,觉得这味道着实不错,也就直接歪了歪手,将所有的丹药尽数扔进了浴桶里。 这丹药,便是未来畅销无数哉、世间女子千金难买一颗的香体丸,吃上一颗,就能保持身上数年香气不散,还能够让女人容颜靓丽保持青春,着实是难得的很。只是如今,穆鸢却是直接将十数颗一股脑儿的扔进了浴桶里泡澡。算一算,这一盆洗澡水也是金贵了。 眯起眼睛,感觉到那香气慢慢的从水中渗透出来,穆鸢索性直接把整个人沉进了水中。 她是鬼魅,所有的不过是一颗人心和一张画皮,全然是不用呼吸的,就这么进了水中也不妨事。不过没多久她就把头探了出来,伸手抹掉了脸上的水珠,而后就把双手伸直了在眼前瞧。 手掌白皙,玉石般晶莹,只是纤纤好似水嫩青葱。 只是那指尖却是苍白了些,看起来颇为不健康的没有血色。 大周的女儿喜欢用颜色鲜艳的花瓣来年岁熏蒸,里面掺进一些花油,而后涂染在指甲之上,用热水的热气熏蒸以后落下颜色。只不过这般方法毕竟不能保持指甲长久颜色不衰,故而富家女子多用胭脂染色。【^^】只不过胭脂的价格昂贵,并不是寻常能用得起的。 穆鸢的双手却是直接用笔填了颜色涂上去的,方便是方便,但这么一泡往往就会淡一些。 瞧着已经变成橘色的指甲,穆鸢抿抿唇角,没了泡澡的心思,想着要早早把它涂满才好。穆鸢从浴桶中走出来的时候,直接扯过了一旁的外衣穿上,似乎从上次玄逸来瞧她那次之后,穆鸢就很注意让自己时刻的把每寸肌肤包裹在衣衫之下。 不过既是如此,她绕出屏风时在看到了那个坐在桌旁的男人时仍然顿住了脚步,眼睛微微瞪大。 玄逸举着茶盏,广袖宽大,玉带缠腰,见穆鸢的步子停顿在了屏风前面后抬了抬头道:”你身上沾了片花瓣。” 穆鸢一愣,而后伸手去瞧,似乎是觉得是粘在了手上。哪儿知道玄逸抬了抬下巴,那双狭长的眼睛则是看着她的胸前。穆鸢皱着眉头略略拉开了衣衫领口,就看到胸前双峰中间,一片大红花瓣娇艳欲滴。 穆鸢在”当着这个人的面伸手进去将花瓣摸出来”和”由他去吧”两个选项里思考了一下,最终,她选择了后者。 只要稍微正常的人都会选择第二个的。 玄逸就看到这个赤身裸体只围了一层轻薄裙衫的女子赤着双足朝他走来,一双脚掌慢悠悠的往前走动着,脚趾圆润,因着上面还有水珠,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个个脚印。行走间,纤长双腿从裙衫下摆中露出来,若隐若现。而女人却很精巧的掩藏住了所有不该露出来的地方,神色淡然轻缓。 玄逸却看得颇为不满,他皱着眉头起身,而后直接拦腰抱起了穆鸢。穆鸢身上因为刚刚泡过了热水故而显得暖哄哄的,头发还是湿的,这会儿被玄逸抱着她却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笑着看他,道:”我又不是寻常女子,不过是走一走罢了,也不会生病,你紧张什么?” ”赤足不庄重。”玄逸给出了个答案。 穆鸢听了,略略眨眨眼睛,而后就笑出了声。 玄逸自然知道自己的理由说服不了人,可下意识的动作哪里来的那么多理由,故而这会儿也只是皱眉瞧着她道:”闭嘴。” 穆鸢装模作样的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巴,只是那双鲜红唇瓣微微翘起的弧度却是丝毫没有遮掩。 玄逸将穆鸢放在了软榻之上,却没离开,而是坐到了她身边,让穆鸢依靠着自己。 穆鸢可没有柳贤妃对着隆鼎帝那般的小心谨慎,大咧咧的直接整个人靠过去,恨不得把所有的重量都加在男人身上。两条腿微微蜷起,努力的将所有春光尽数隐藏于衣衫之下,只可惜效果不太明显。 玄逸没有躲闪,任由着她靠着,鼻尖萦绕着一股无法忽略的香气,他一愣,脸上露出了些许怀念的神情,只不过却不能被背对着他的穆鸢看到。这个神情只出现了一瞬,而后他的神情又恢复了往日清淡,略略低头瞧了眼穆鸢道:”这不是胭脂的味道。” 穆鸢有些懒洋洋的靠着他,这会儿依然可以很自在的和玄逸相处的女人笑着道:”还要谢谢那瓶丹药呢,着实是好用得很,这味道我喜欢的。” 玄逸听了这话却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一手伸到了穆鸢身前拦住了她的柔软腰肢,另一只手则是轻轻地抚摸着穆鸢的长发,手掌经过之处,原本湿润的发丝瞬间变得干爽丝滑。 没多久,一头青丝都已经没了水汽,垂落在女人身侧,犹如瀑布般。 穆鸢拉起一缕瞧了瞧,笑道:”你的一双手着实是比发油还好用的。” 玄逸瞥了她一眼,将手从她的头发上放下来,狭长眉眼睨着她道:”你越发没大没小了。” 穆鸢则是抬起了头瞧他,精致的容颜倾城绝世,在夜色中,被烛光照的带了温暖的颜色,就听女人笑眯眯的道:”怎么,你不欢喜?” 玄逸并不厌烦穆鸢的这种态度,相反,他是欢喜的。不过玄逸只觉若是说出了口只怕这个女人只会得寸进尺,故而抿了抿嘴唇,一言不发。 穆鸢也不管他,只管窝在男人怀里。女人披散了一头长发,乌黑柔顺的发丝散在她的肩头,发尾垂在软榻之上,而女人的睫毛纤长,微微垂下的时候能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在跳跃的烛光中显得越发朦胧起来。 玄逸低头瞧着,将原本放在穆鸢发尾上的手也环过了女人的身子。穆鸢动了动,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其实是把自己整个塞进了玄逸怀中,头枕在他的胸口,淡淡道:”你怎么又有空来寻我了,是不是又有事情吩咐啊。” ”无事,只是来瞧瞧罢了。”玄逸收拢了一下手臂,手指勾起了穆鸢纤薄裙裳腰间的系带子,将白色的丝带绕在指间打转,嘴里道,”顺便告诉你一声,贤妃只怕是瞧上你,要收你做了儿媳。” 穆鸢对此并不意外,只管笑着道:”我早就知晓,想来也是,我这般漂亮瑰丽的人在她身边朝夕相处着,柳贤妃怎么还会看得上旁人呢,自然只能选了我的。” 玄逸则是弯弯唇角,似乎对于女人这般自恋的言论颇为好笑,不过却是没有出声讽刺,相处久了他也知道一些女人的喜欢忌讳,只管接着说道:”你的优秀可不仅仅是柳贤妃瞧见了,皇后,只怕也是想要了的。” ”算皇后有眼光。”穆鸢还是毫不在意的模样,只管看着自己的指甲。 上面的颜色着实是要画上一些了。 ”你想要如何呢?”玄逸将下巴放在了女人的头顶,鼻尖,是淡淡的花香味道,这般甜香的气味萦绕中,哪怕是玄逸的声音也会和缓不少。 穆鸢动了动身子,让自己更舒服了些,而后笑着道:”这主意着实是难以拿捏,倒不如,玄逸你帮我想想?” 本只是随口一问,穆鸢哪里知道,玄逸听了这话,竟然真的细细想起来,而后居然还真的被他想出了办法:”苏后之子萧瑾瑜深受帝宠,虽还未封王,但这般大的年纪还能留于宫中足可见他身份非同一般。这般想来,比起萧宇承,他登基为帝的可能性是要更大些的。” 穆鸢闻言却是轻轻地抿紧了嘴唇,素白的手掌在男人的手背上轻轻地画着圈,就在玄逸的声音落下来的瞬间,穆鸢弯起指尖,狠狠地掐了一把玄逸,似乎认准了这人不会被轻易伤到,故而用了很大的力气,指关节都发了白色。 玄逸确实是没太多感觉的,自从他的身体死了以后,便只有灵魂不散罢了,这身体也不过是变幻出来的,虽然与普通人一般无二是有温度的,但里面自是没有多少血液充盈,刚刚被穆鸢掐住的地方也只是微微泛白,却不见充血青紫。 玄逸也没觉得疼痛,只是相比起来,心里的不解却是更大些的。 他把下巴略略离开了女人的柔软发丝,开口道:”你然你问了我便说,这说出了口你似乎还不乐意,倒是为何?” 穆鸢暗自翻了个白眼,手在刚刚自己掐过的地方揉了揉,那动作轻缓的似乎刚刚发狠的不是她一般,嘴巴里问道:”我猜你生前一定没有亲近过女人,可对?” 玄逸一愣,似乎不大明白为何穆鸢会跳跃到这个问题上。不过穆鸢既然问了他也不会隐瞒,只管点了点头,也不觉得一生不近女色有什么需要隐瞒人的。 穆鸢回头瞧了他一眼,那精致的眉眼中带了些许不满:”看在你没有经验的份儿上,现在,我就告诉你,你这个回答我很不喜欢。” 玄逸闻言却是皱起了细长双眉,揽着穆鸢的手紧了些:”怎么,你不喜欢萧瑾瑜,反倒是欢喜那萧宇承不成?” 穆鸢眼角一抽,无语又无奈的看着玄逸,着实是不清楚这人是真的傻,还是吃飞醋吃成了习惯。相比较起来,穆鸢更愿意相信后面这个理由,毕竟玄逸曾经做过的事情太过让人印象深刻,穆鸢可是记得清楚,当初自己不过是在平阳那里躺了躺就能让玄逸亲自来警告威胁,着实是能看得出来这人的心眼可是比针尖儿还要小的。 见她不言,玄逸以为女人是默认了的,揽着她身子的手臂又紧了些,穆鸢觉得有些难过,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道:”你松开些,我不舒服呢。” ”说。”玄逸这次却没有容着她,而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了一个字。 穆鸢见他不依不饶,却不觉得生气,只是觉得有趣得很,在穆鸢看来,玄逸从第一次见面开始都讲尽了排场气度,这般失态的时候倒是很少见到。虽然穆鸢还是埋怨玄逸把自己随便就许了出去,不过终究玄逸的这种态度让穆鸢觉得颇为得意的。 终究还是在意的,不是么? 扭了身子,穆鸢直接扶住了玄逸的肩膀,身体如同水蛇一般在这人的双臂之间转了个圈,而后成了面对面的姿势。穆鸢也不管身上只有一件纤薄的素白裙衫蔽体,只管坐在男人身前,手依然揽着男人的脖颈,道:”你若是不懂我便教了你,但先说准了,我能告诉你我的心中所想,但你要保证,从此以后你的伴儿只能有我一个,若是我教会了你以后你把这些心思用到别的女人身上,我可是不依的。” 玄逸看着凑到了自己面前的娇俏女人,感受着揽着自己脖子的柔软手臂,不知道是否是这温香软玉着实醉人,原本心中的焦躁就这么逐渐地淡去。 ”我既然选了你做我以后的陪伴,就不会再改,毕竟现在,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 玄逸的话总是平平常常却是能说到人心坎里,穆鸢笑起来,一双桃花般的眼目盯着他,开口道:”你若是选了我,便不要想着把我许给旁人,哪怕以后真有那么一步,那也是我的手段,你愿意放我去做,那也是你的心计,但却不许从你的嘴巴里说出来,我不爱听。” 玄逸又皱起眉来:”我并不是要把你许给谁......” 穆鸢却打断了他的话,伸了手去,用指尖轻轻地摁住了玄逸的眉间,慢悠悠的揉着,直到玄逸不在蹙紧眉头,这才道:”我不爱听。”他尽页亡。 玄逸着实是不明白这女人究竟是为何这么多事情,但是终究还是点了头。 穆鸢满意的笑笑,而后微微用力,直接将男人摁到了软榻上,依然趴在他身上,尖尖的下巴顶着男人的心口,柔顺的长发披散在她的背上,垂落在男人手边,冰凉又柔滑。 玄逸转了下手腕就将女人的一缕发丝攥在手中,绕在指尖上,看着穆鸢道:”接下来,你准备如何?” ”我既不欢喜萧瑾瑜,也不欢喜萧宇承,”穆鸢双手枕着玄逸的心口,声音清淡,”但是相比较起来,家中有一个扶不上墙的宋婉言,还有这不符合地位的野心,萧宇承总归是更容易收拾的。你说,我要是嫁了去,然后找个由头断了他的子孙根,一个没了子嗣的皇帝是不是也就没了龙气?” 这句话,穆鸢说的笑盈盈的,但是这其中的深意却是让身为男子的玄逸有些背脊发凉。他依然缠绕着穆鸢的长发,道:”怨不得说最毒妇人心,你这心肝着实是坏得很了。” ”怎么,你嫌弃?”穆鸢说着微微撑起了身子,盯着玄逸。 玄逸笑起来,伸手摁住了穆鸢的脑袋把她摁在自己胸前,道:”不嫌弃。” 穆鸢嘟嘟嘴巴,脸上绽开了朵明艳笑意:”这还差不多。” ”你若定了心思就如此吧,左右那萧宇承辜负你良多,你去找了他的晦气本就是理所应当。”玄逸这会儿说出话的语气让穆鸢侧目,毕竟当初初见面时,这男人口口声声拦住了自己不让自己去找萧宇承麻烦的。 不过最终,穆鸢决定大度的不追究这点不同。 ”但我还杀不了他,着实让人恼恨。”穆鸢微微闭合着眼睛,枕在男人身上,一番动作后略微松散了的衣领隐约能看到精致锁骨。 玄逸的手一顿,声音轻缓:”何时龙气消散,大周气数尽去,便是你大仇得报之时。” 穆鸢闻言笑起来,闭着眼目,懒洋洋的说道:”是啊,到时候我就能带着那可怜的孩子一起投胎去了。” 玄逸却没有回答,抱着她,瞳色深沉。 *** 雪盏进门时,看到的便是侧卧在软榻上的穆鸢,只见穆鸢依然是那身单薄衣衫,两条长腿从裙衫中露出,横陈侧卧,从雪盏看来那身子着实是凹凸有致的很。 而玄逸已经没了踪影,临走之时还顺手摸出了穆鸢身上贴着的大红花瓣,这也就是穆鸢此刻这般动作的缘由。 小狐狸几步往前跑去,走到穆鸢身边蹲下来后瞧着她,眼睛似乎都在闪光一般,开口道:”公主,是不是只要披了画皮就能变得这么漂亮啊?” 穆鸢略略睁开了眼睛,就对上了小狐狸晶亮的眼神,她笑着坐直了身子,而后伸出了手去拍了拍小狐狸的脑袋:”这你就不要想了,你是妖精,我是鬼魅,总的来说还是你当妖精舒服些,毕竟算起来我是死了的,活着就比死了强。” ”可是公主,你真的好漂亮。”雪盏一边说着一边点头,似乎是在加强语气一般。 穆鸢掩唇而笑,她惯常是喜欢听别人夸她容貌的,这会儿听了雪盏的话自是嘴角弯起,道:”得了,不要奉承我了,说说吧,你进来寻我所为何事?” 雪盏没有起身,只是高高的抬起了头瞧着穆鸢道:”公主,珠云姐姐和赛金商量着等会儿要玩游戏呢,叫我进来问问公主要不要一起。” 穆鸢听了倒是有些兴趣,抬抬眉尖道:”她们往常做什么游戏?” 雪盏歪了歪头,倒是一时间说不上来,头上的雪白绒球一晃一晃的:”就是拿块布来回戳一戳的,然后上面就会有好看的花朵变出来了。” 穆鸢听了这个刚刚的兴趣就没了,毕竟刺绣这种事情她着实是不拿手。 就在身子再次要贴到软榻上的时候,穆鸢猛地用手撑出了床,记起来了,自己好似还欠玄逸一件东西。 说好的,要给他一件衣衫,但是到了现在还是没有影子的事情呢。 穆鸢抿抿唇角,偏腿下了软榻,一边往衣柜前面走一边道:”你去告诉赛金她们,就说准备料子,等会儿,我要去陪她们一起。” 雪盏笑眯眯的应了,转身就往门口走,不过在和上门的时候回头瞧了眼,便看到了正在拉下衣衫的穆鸢,还有那浑圆莹白的肩膀。雪盏急忙忙的合了门,低头往外走,却在心里嘀咕。 公主这张画皮真是好看呢,就好像,是为公主量身定做的一般合身呢。 ps: 小莫莫955788 为作品捧场了1个魔法币1 谢谢亲爱哒!么一口!=33333= 安利时间 丈夫过世,婆婆想卖了她换彩礼钱,小叔子还想对她动手动脚,极品的一家! " target="_nk"> target="_nk">http:///book/33948”> target="_nk">http:///book/33948</a></a> 第七十六章 苏后招鬼 6200字 穆鸢换了身轻便装束,长发只是简单的扎住了发尾,大红色的提亚裙裳摇曳生姿,而腰间却是扎了一条大周女子才会喜欢的轻柔飘带,瞧上去颇为飘逸。只不过穆鸢却不是为了漂亮,而仅仅是想要用它掐住腰肢罢了。 但在离开前,她坐在桌前,面前铺陈开来的足足有十数个瓷瓶,每个都是打开着盖子的,里面是各种颜色,瞧着都是鲜亮得很。 穆鸢细细瞧着,而后手指尖从瓶子上一个个的滑过,最终,停留在了一个瓷瓶上。 手指纤细的将它捏起来,穆鸢用小指挑出来了一些,指尖上尽然是嫣然桃红粉色,衬的双手越发纤长秀美,穆鸢笑了笑。轻声道:”便是你了。”说着,取出了根极细的笔来,用柔软的笔尖在瓶子里点了点,而后撂了瓷瓶,穆鸢伸开了五根手指,用毛笔在上面细致勾勒着。 那嫣然桃粉色,似乎是一朵朵精致花瓣一般,在指尖的地方盛开了花朵。他布肝技。 穆鸢将双手涂满后,撂了笔。盯着自己的手指瞧了瞧,而后笑着吐出了气来,手上的颜色就似乎是长在指甲上面一般,贴合而完美。 穆鸢对着并不清晰的铜镜,举了举手,一边照一边道:”美吗?” 镜中的影子却是自顾自的落下了手来,笑着张了张嘴吧,那口型分明是:”美。”这让穆鸢着实是欢喜的,她笑着歪歪头,轻轻拢了拢耳边碎发,而后就离开了内室。 只留下了镜中的影子自顾自的微笑着,模模糊糊的。却依然可以看得出镜中女人兀自微笑着,那张面容却像是笑容了一般,慢慢地融化了流下来,最后是空荡一片。 穆鸢刚刚推门走了出去,就听到了女子才会发出的清亮笑声。女人淡淡一笑缓步向前,柔软的鞋底并未发出丝毫声响。绕过了屏风,穆鸢看到的就是聚在一起的三个姑娘。 因着甘露殿偏殿中住着穆鸢,故而在下发份例的时候也就记着发下来穆鸢的这一份儿,比较金贵的恐怕就是冰块了。这冰块是每到了冬天就从城外皇家避暑的万和苑凿来的,万和苑里头的一片很大的湖水,名为千寿湖,到了冬日就会结出厚厚的冰来。便有宫人去那里开凿出来整齐的冰块运回宫里,放进地窖里头储存着。等到了来年夏日炎炎之时,便将冰块运出,分发给贵人主子们使用。 因着这冰块来的不容易,而且使用的千寿湖的水,寓意也是极好的,故而能得了它的人也并不多。除了皇上太后以及皇后宫中有大量份额外,高阶位的宫嫔宫中也是有的,再就是居于京城中的王爷和有功之臣,也会酌情给予下发。 夏日得到冰块降暑固然是件美事,但是比起这份清凉来,这其中蕴含的帝王恩宠只怕更是求都求不来的东西。 穆鸢这里每天有一块的供应,倒是不大,只是一尺见方大小,不过他们宫中本就人数不多,这个也是完全够用的。这会儿几个宫娥将白天剩下了还没融化的寒冰沁在刚从井里打出来的冰凉井水里,以保证冰块不会那么快的消融。而后将摇扇撂在了沁了冰块冰块的水盆之后。摇扇中间有木制的柱子,四边各插着一把丝绢扇子,底下有个踏板,只需要踩一踩那摇扇就自行转动起来。 扇子扇出来的风经过了水盆上方,自然就尽去暑气,只剩下了丝丝凉意。 这会儿,三个宫娥只管凑在一处不知道在谈论着什么,赛金脸都皱成了一团,而雪盏却只是坐在红木桌子边儿上晃荡着腿,托着下巴瞧着,珠云则是拍了拍她,似乎要将小狐狸从桌子上赶下来。 穆鸢缓步走近前去,赛金是头一个瞧见她的。 ”公主,你来啦。”赛金急忙站起身来,让出了位置给穆鸢。 穆鸢瞧着她这般大的反应倒是有些意外,笑着道:”原来都不会这般拘束的,怎么,我不过是离开了几天而已,赛金就对我认生了?” 赛金脸上红了红,哪里敢认,却也不愿意把心思说给穆鸢听。原本她从小就和尔雅公主形影不离的,这会儿不过是分开几日便觉得难熬了些。但这些不过是女儿家心中的小心思,自然是说不出口,这会儿也就只是笑笑,不答话。 穆鸢倒也没强求,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而后坐到了主位上。 珠云让雪盏搬开了摇扇,她则是上前拿出了丝绢美人团扇来站到穆鸢身侧,一边掌扇一边笑道:”主子这身许久未穿,现在瞧着,着实是好看得很。” 穆鸢笑着歪了身子靠在软垫上,眼睛笑得微微眯起,道:”既然入了这大周皇宫,我总归是要入乡随俗。不得不说大周的语言真是好,你瞧瞧,明明要耗费那么多唇舌的话,四个字就能说完了,着实是厉害。” 赛金围坐到了穆鸢身边的矮凳上,听了这话却是瘪瘪嘴巴:”可是分明就是难懂的很,似乎说什么都是短的厉害,偏偏我还听不懂,心里觉得难受呢。” 穆鸢闻言只管掩唇而笑,道:”这不,我给你找来了珠云,以后问着她就得了。” 赛金点了点头,脸上有着笑意。虽说珠云是后来的,可是她比赛金大了不少,虽然比不得雪盏这个修炼数百年的小狐狸,可是单单说为人处世还是能领着她们一些的。故而赛金对穆鸢看重珠云倒也不食醋。 倒是珠云,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主子可别夸我了,不过是虚长了些年纪罢了,想想,也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不是好事,你还有大把的光阴,多了几年又算得了什么。”穆鸢脸上带着笑意,伸手拉住了珠云摇着扇子的手拽着她坐下,而后见雪盏也蹦蹦跳跳的回来,便是笑道,”我听雪盏说你们在刺绣,我在提亚是从来没学过这些的,倒是想要学学。” 赛金听了这话就伸出了手去给穆鸢瞧:”公主你瞧,我就学了几日,这手上就戳了好几个窟窿了。” 穆鸢握着他的手细瞧着,就看到葱白指尖上有两个小小的伤口,似乎是被针戳伤了。握在掌心,似乎是心疼一般,但是穆鸢脸上却是笑着道:”瞧你说的多吓人,还窟窿呢,不过是两个小小的针孔罢了。以前在提亚的时候,学马从马上摔下来都不见你喊疼,这会儿倒是有了委屈。” 赛金抿抿唇角,一双眼睛左顾右盼的:”学马多有趣啊,这个太麻烦了,那根细针根本不听我使唤,随便乱戳,扎一下都可疼了。” 穆鸢也觉得只怕不好玩儿,但是为了等会儿能学缝衣她也不好说出口,只管笑道:”好了,知道你吃了苦头,怎么样,这伤处抹了药吗?”见赛金点头,穆鸢接着笑道,”那便好了,这些东西你早晚也是要学的,难道不记得了吗,奶娘说过,大周和提亚都是要在出嫁前自己做衣服的。你不学,以后嫁了人难道想围着块布就走?” 终究是没出阁的女儿家,听到这种话题便红了脸面。 赛金把手抽了回去,别了头,虽说瞧着耳尖都是红的,可是那双手还是伸出去拿了绷子,一双眼睛却是往门口看去。 穆鸢眨眨眼睛,这般反应着实是不同寻常,也抬头去看,便看到了门口神色淡漠的站着的夫焉。似乎是感觉到了穆鸢的视线,夫焉略略转了头来,低头行礼,男人身姿高大,而那张面孔却是俊秀异常,在月光下着实是如玉一般的人物。 这般的好男儿,想要不动心也是难的。 心中有了计较,穆鸢也不多言,只管笑道:”说起来这个我也是不会的,珠云,不如你教教我?” 珠云自然不会拒绝,拿了刚刚准备了的布匹来,直接略过了刺绣,转而教导穆鸢缝衣。 毕竟对待赛金她可以把自己当成平辈人,自然是各种功课样样不少,可是穆鸢是她的主子,太复杂的事情珠云是不敢让穆鸢学的,生怕穆鸢学不会,反倒是寻了她的晦气。在珠云心里,她是严格记着尊卑的,这番态度让穆鸢颇为满意的。 手中拿了金剪子,穆鸢一边听珠云说话,一边思量着玄逸的身量。 后来她发觉,虽说一直以来都觉得玄逸颇为霸道的来寻她,连初吻都拿了去,可是现在细细想起来,自己竟然是能准确地估量出玄逸的身材,分明就是哪里都抱过,处处都摸过的。 这种认知着实是让穆鸢觉得有些无奈,可是脸上却是依然带着笑的。 赛金似乎是被刚刚的话刺激到了,只管拿了绷子来皱着脸鼓捣针线,而珠云则是教导着穆鸢制衣,似乎生怕行差步错让穆鸢多剪出去哪怕一寸。 三个人各自忙活着,雪盏一直没说话,只管看着,在这里坐着也只是贪了冰块的凉快。要知道,原来在山中修行,小狐狸没少吃苦头,都说他们是狐仙,可是过得分明就是妖精的日子,清苦得很,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貌美的狐狸离开了山中,放弃成仙,而去人间界享受富贵。 仗着容貌出众,无论男女,狐狸们总是在人间畅行无阻,这也让雪盏有了信心,哪里知道一出门就被弄来了宫里呢。 不过也有好处,不然哪里来的冰块吹。 只不过时间一长也是不成,雪盏见她们忙活开来,便觉得有些无趣了。站起了身,悄悄地溜了,搬着凳子走出了门坐到了夫焉旁边不远处的长廊里头,弯下身子用手扒拉着草丛中长出来的一朵没名字的小黄花,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 夫焉斜睨了她一眼,却没出声,只管站着。 雪盏偏头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你总是站在这里,累不累啊?” 夫焉这次连目光都没有给她,只是淡淡道:”不会。” 雪盏嘟嘟嘴巴,瞧着他,道:”骗人,怎么会不累呢,不累死也要烦死了。总是站着多无趣啊,瞧你的样子,莫不是在练什么功法?” 夫焉没理她,只管站着。 雪盏觉得他也无趣的很,叹了口气,又去扒拉那朵小黄花。 今天董路不在,真无聊,也就是他好玩而一些的。 不过就在这时,小狐狸的耳朵动了动,猛的松开了被她蹂躏了的花儿,嗖的站起来,眉头微皱的看着远处。 夜色漆黑,一切似乎都是安然静谧,但小狐狸却是回了头,两个雪白绒花微微颤了颤:”大个子,你听到声音了吗?” 夫焉微微蹙眉,对于这个称号并不十分喜欢,不过却还是侧耳细听,但只能到夜晚的风声。摇摇头,夫焉淡淡道:”没有。” 小狐狸却是不理他,只管往屋子里头跑去,脚上的厚底绣鞋在地上踩着的时候有着哒哒的声音。正在研究怎么把线塞到那个小小的针孔里头的穆鸢抬头看她,就看到雪盏跑到自己身边,直接爬上了宽大软榻,趴在穆鸢身边用手挡住了嘴巴,轻轻在她耳边道:”主子,我听到了,有人做法呢。” 穆鸢一愣,而后偏头看着雪盏,雪盏朝她点头,神色严肃不似往常的跳脱。 穆鸢的眉头皱起来,将手上拿着的金剪子撂下。 做法,这个词说出来穆鸢下意识的觉得是道士,不然雪盏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似乎每个妖精对于道士都颇为谨慎小心,就像猫鼠天敌一般。 道士虽然肉体凡胎却往往有着一颗灭妖除魔的心思,他们对上了妖精不说能将对方直接打死收服,但妖精们往往不愿意与他们硬抗,若是受个什么伤也不是好事,故而妖精对于那些总是号称着除魔卫道的人颇为提防。 对于雪盏的话,穆鸢没有怀疑。若只是寻常,穆鸢不会管这份闲事,但她不知道道士是否兼职捉鬼,终究不是好事的。 看了眼珠云,穆鸢脸上带了些笑意道:”雪盏困了,我瞧着这时间也不早,倒不如你带着她先去睡了,这衣服倒也不急于一时。” 珠云并不管穆鸢说的是真是假,她总是能够分得清楚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故而这会儿只管听从了穆鸢的安排,笑着起了身,牵住了雪盏的手朝着穆鸢行了个礼,道:”奴婢明白,还请主子也早些歇息才好。”说着,便矮下了身子,见穆鸢笑着点头也就拉着雪盏离开了。 入宫多年,珠云永远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穆鸢瞧了眼赛金,对上赛金那双亮闪闪的眼睛,话到嘴边就拐了弯儿,道:”今晚赛金你辛苦些,给我守夜吧。” 赛金笑着应了,也起了身,略略收拾了一下东西便跟着穆鸢进了内室。 穆鸢跟了她,而后瞧了眼门口站着的夫焉,一言不发,进屋后就直接合了房门,手指轻轻地在上面划了一道,一道黑气捆住了门栓,锁得死紧。 赛金朝着桌前走去,拿起了蜡烛而后走到了穆鸢的床榻前,撩起了大红纱幔,而后用手中的蜡烛探进去四处照着,用烛火来寻找蚊子,吓退蚊虫。只不过赛金这番举动从来没有过收获,她不知道的是,穆鸢已经成了鬼,便是蚊虫也不会找上来,这屋子里便是什么都没有的。 穆鸢坐在镜前,摸了摸铜镜,那铜镜便面迅速的结起了一层水晶镜面,待它光滑镜子干净通透时,似乎是一点纤尘都能被瞧得出来。 穆鸢轻轻抚了一下自己的眼角眉梢,对于里面清晰又精致的容颜很是满意。 这时候,就听身后的赛金说道:”公主,这几天平阳公主常派人来送东西过来呢,说是怕您在的时候不乐意收,那会儿公主离宫,她便一股脑的给了来。” 穆鸢一旦看着镜中的自己,并不想着去看看是什么,只管笑道:”收起来就是了,左右是平阳的心意。”说着,她扣下了镜子,站起身来走到了床边,立在赛金身后,轻声笑道,”这段日子让你守着这里着实是辛苦了。” 赛金闻言,回了头,脸上带了笑:”不辛苦......” 可尾音还没落下,就看到穆鸢轻轻朝她脸上吹了口气,那气是黑色的,赛金不过是呼吸了一口,便觉得睡意袭来,登时就朝前面栽了下去。 穆鸢一只手将赛金抱进怀里,另一只手则是伸出去握住了红烛烛台,将它稳稳地握在手中。 先将烛台放在床头的红木桌上,而后双手抱起了赛金,直接将她放在自己床上,抖落了丝绒软被给她略略盖住了腰腹,退后两步,伸手撂了帘子。 穆鸢瞧着大红帘帐中的赛金,弯了弯唇角,轻声道:”累了便休息,好姑娘,可要做个好梦。”说完,她便低了头,吹熄了一旁的红烛,穿着画皮就打开了窗子,双手撑住了窗框,身子犹如水蛇一般的钻了出去。 *** 鸾凤殿中,皇后苏氏跪坐于小佛堂的蒲团之上,双手合十,看着面前的白玉观音,声音轻轻:”信女为菩萨提供香火,终日礼佛,每日香火不断,只求菩萨能保佑我儿顺风顺水,但为何,信女这般虔诚,您还是将孩儿送去了赵淑妃的肚子?” 白玉观音手里举着净瓶,另一只手拿着一根柳枝,身子微偏,笑容和善慈悲,却没有任何回答。 也永远不会有回答。 苏皇后缓缓地站了起来,而后几步上前,脸上的刻板突然扭曲了起来,直接伸手挥掉了白玉菩萨像前面的条案上所有的东西。 香炉,水果,以及签筒,零零散散的撒了一地,发出了巨大的声音。 本来在门口站立着的香儿听到这个响动后就知道事情不好,忙快步进了屋佛堂,刚进去就看到了满地狼藉。香儿急忙上前扶住了苏皇后,道:”主子,奴婢知道您生气,可总不能跟自己过不去。万一惹来了其他娘娘的眼线,只怕就不好收拾了。” 苏皇后咬紧了牙齿,原本的那些端庄优雅尽数消失不见,此刻脸上留下来的也不过是愤恨嫉妒罢了,纵然是一国之母,可在此时此刻却与普通女人一般无二。 她心中恨意横生,为的,不过是赵淑妃腹中的那块血肉。 赵淑妃自入宫以来就仗着太后的权势在宫中作威作福,数次把她这个当皇后的脸面踩在地上。即使受宠如柳贤妃,也不曾对苏皇后这般过。 如今太后不管事,终日礼佛,前些时候还直接去了五台山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赵淑妃没了倚仗却依然嚣张跋扈。占了个淑妃的名头,可做出来的事情哪里像是妃子! 似乎只要苏皇后稍微松口气儿,那个女人就能把爪子伸过来掐住她的脖子一般。 本来苏皇后是不想拿她如何的,毕竟自己的皇儿瑾瑜地位稳固,虽然不是长子,却占着嫡子名声,历来也是受了隆鼎帝喜爱的,苏皇后有子万事足,自然是没什么旁的念头,哪里知道那赵淑妃竟然怀了胎儿! 想到这里,苏皇后不仅狠狠的敲了下桌子,直接震动了那铜盆,里面的血光微微荡漾着。 ”明明她还在用着百花香,为何能怀胎。”苏皇后咬着牙齿,声音低沉。 香儿闻言上前一步道:”娘娘,这事情我去细细打听过,今儿早晨才有个大概,似乎是赵淑妃身边的倚翠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的风声,说皇上其实不喜欢这百花香,就撺掇着淑妃将这香料禁了,她又日日求着生子的法门,恐怕这才怀了的。” ”倚翠?那个死掉的丫头,当初给她个全尸着实是便宜她了。”依靠着香儿的身子,苏皇后咬紧了牙齿,似乎是从齿缝里寄出来了一句话般的说道,”刚刚做了法召唤她,那个女鬼可来了?” 香儿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毕竟做法招鬼这种事情想想都可怕,不过在苏皇后的瞪视之下还是老实开口道:”回娘娘的话,没有。” ”我用了那么多东西招她,不过是为了让她去帮我除掉赵淑妃的胎,这都多少天了,分毫动静都没有!”苏皇后直接推开了香儿的手臂,大步出了小佛堂,脚步有些踉跄的往内间厢房走去。 香儿草草收拾了一下佛堂里头的物件,又双手合十的对着白玉菩萨像鞠了三个躬道:”菩萨见谅,大慈大悲莫要同我家主子置气啊。”后方才急忙忙的追苏皇后去了。 却没看到,就在她们离开后,那白玉菩萨像的双目突然从半垂半闭慢慢睁开,双目中,浸染一片血红,拿手上的净瓶也成了大红颜色,似乎盛着血一般。 ps: 水冰雪风泠儿 为作品捧场了3个魔法币1 dc&omega;dar@ 为作品捧场了1个魔法币1x 5 =w= 小莫莫955788 为作品捧场了10个魔法币1 谢谢亲爱哒们打赏,开心转圈圈~\(≧▽≦)/~ 强烈安利月大娘的坑!草鸡好看! " target="_nk"> target="_nk">http:///book/27979”> target="_nk">http:///book/27979</a></a> 第七十七章 倚翠归去 6000字 进了内厢房,香儿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床榻之上的苏皇后,还有被她握在手中的半块牌子。【】 那牌子发出的是金色亮光瞧着颇为与众不同,看着像是被整齐的砍断一般,切口很平整。而上面的字因为只留下了一半故而看不清楚模样。 此时,苏皇后正将桌上的一个瓶子取来,拔开塞子就要倾倒,不过香儿却是几步上前握住了苏皇后的手,轻声道:”主子,这般小心脏了手,交给我吧。”而后,她去取了个盆子来,瞧这是铜质的,她将盆子摆放在了桌上,从苏皇后手中小心的拿过了那块牌子,放进了铜盆之中。 而后,苏皇后却没让她动手,而是亲自拿着那个瓶子倒下去。 瓶子里流出来的是鲜红的血水。直接灌进了盆子之中,覆盖了铜盆底部,浸泡了那半块牌子。 苏皇后等着瞧,目光甚为可怖。刚刚已经做过一遍的香儿自然知道是不会有结果的,便轻声劝道:”主子,只怕那女鬼今晚是来不成了,倒不如我们等等,明日再说也是好的。” 苏皇后却是死死的盯着盆子,道:”明日?明天一早便是众妃请安。到时候必然提起的就是选秀之事,一旦大选开始,后宫必然会增加人手,到时候想要如何只怕本宫都是施展不开的。”说着,苏皇后的手指蜷缩起来,蹙起眉尖,”上次明明就要成功了,哪里知道她居然能失手。” 香儿吐出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要怎么劝。 哪怕她没读过书,也没什么见识,可是苏皇后现在做的事情分明就是邪术,若非邪术。哪里需要人血来用呢? 可这话香儿是说不出口的,也就只能道:”娘娘,这般干等着也不是个事情,倒不如让奴婢替您守着,如何?” 苏皇后瞧这还是有些许不满的模样,但终究无法在这里熬上一个晚上,点了点头,叮嘱着若是那鬼魂来了定然要叫醒了她,也就起身离开了屋子。 在她离开后,香儿自己却是不敢看那血水的。只管坐到了距离盆子远远的地方,依靠着椅背,眼睛轻轻眨着,不多时。就有了困顿的感觉。 佛堂中,从那双目猩红的白玉观音像上飘然而出了一道黑烟,恍惚着离开了佛堂。 先是在铜盆上转了个圈儿,而后,黑雾尽散,屋子里的温度登时就降了很多,刚刚睡着的香儿直接就被冻的醒来。要是到,现在还是在三伏天儿,哪怕是晚上也是热得厉害,哪里会这般冷,香儿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待她看清楚屋中的情景时却是猛地愣住。 有道人影恍恍惚惚的出现在了房间中,身子飘渺,发丝乌黑,正看着香儿。香儿定睛看去,却是背脊发凉。素白衣裙的女人飘然的呆在屋中。逶迤长裙下看不到双脚,而满头青丝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在头上,露出了那张苍白如纸的清秀面容。 香儿愣愣的看了两眼,而后才猛地往后退去,直接碰到了软榻的边沿跌坐下去后方才找回了理智,脸上露出了个不甚好看的笑容。 ”你,你来了啊......”女人的声音颤抖着,脸上的表情说是笑容却又难看得很。 女鬼左右看了看,她头上的碧绿发簪并未被月光或者烛火照亮,而是没来由的自己发着光,而那张清秀面容上是无悲无喜的淡漠神情:”你刚刚在喊我。” 香儿被这句话弄得背脊发凉,即使女鬼并未说出什么威胁的话来,可是单单那种语气就足够让香儿觉得汗毛倒竖。 就看到着白衣女鬼几步上前,飘着的身子看上去就纤细的很,微微低头瞧了眼铜盆中的鲜血,女鬼眼中闪过了一丝红光。 这种神情香儿很清楚,以前召唤她时她也露出过这般神情,那时候的女鬼看到血了以后就好像疯了一般,四处寻找着什么,而苏皇后不过是略施小计就将这女鬼控制在手中。但是香儿现在瞧着,这女鬼分明是理智的多,哪怕看出了些渴望却依然站在远处,身子飘渺聘婷从容的很。 当初能够拿捏住这个女鬼也不过是因缘际会,苏后为了除去赵淑妃的孩子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从古籍书本上找到了这种邪术来尝试,哪里知道真的找来了鬼怪,只不过这鬼虽然弄出了动静却还是让赵淑妃坐稳了胎。 可现在再找她来的时候,这女鬼从音容相貌就能看得出不是当初那般痴傻,香儿颤抖着声音,她觉得事情已经开始不受她控制了。 ”你若是......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不要与我说,等我去喊主子......”说着,香儿就要跑走。可是女鬼却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瞧着她,慢悠悠的伸出了手去,葱白手掌朝她狠狠一抓,而后香儿就被定在了远处,动弹不得。 女鬼脸上露出了个淡淡的笑意,将手往回收,香儿的身子居然就这么飞起来,重新被扔到了软榻之上。 她大喊着摔在柔软的垫子上头,手不自觉的挥舞着,而后,就打翻了铜盆。 血液,被泼了香儿满头满脸,吓得她一时间没了动作。 女鬼就站在那里瞧着她,香儿呆呆的望着她自己沾满了血液的双手,整个衣衫都沾到了猩红血液,脸上有着血珠子,瞧着可怕骇人。 就在此时,一个清脆的声音拉去了女鬼的视线,她偏头瞧着,却是那半块金色牌子从桌上掉了下来,和石头地板磕碰出了声响。 女鬼静静地瞧着,而后,弯了腰去,直接拿起来揣进了怀里。而受惊过度的香儿根本没看到女鬼的动作,只是愣愣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女鬼迈了步子缓步上前去,站在女人面前,脸上依然扯出了抹笑意:”你们原本叫我来,是要做什么?” 香儿瞧着她,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话来。女鬼见她这种反应似乎颇为不满,伸出了手去,已经有了些实体的身子轻松地就摸到了女人的脸面,抹下了一层血,原本苍白的像是纸一般的皮肤带上了丝丝猩红,她等着瞧,而后道:”这个味道我记得的,上次附身,便是她。” 香儿肩膀一抖,一双眼睛看着女鬼,事实上女鬼说的没错,这血确实是倚翠的,这女鬼就是附身在倚翠身上要给赵淑妃灌下去落胎的鸡汤,怎奈这鬼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竟是临阵脱逃。 倚翠本已经被杖毙,可她的尸体却被苏皇后留下,放出了血来等着召唤这只鬼。哪里知道,真的找来了鬼,却不是个帮手,而是个确凿的鬼物了。 女鬼瞧了眼香儿,也懒得等她的回答,苍白入职的面孔上露出了笑,道:”你利用了我,没人可以利用我的。”这句话,说的轻柔如同三月春风,可是在吹进香儿耳朵的时候,却好似数九寒冬一般冰冷。 香儿知道,这女鬼只怕是记恨上她了,索性也不瞒着,直接道:”主子娘娘想让你无把没做完的事情做完,弄掉赵淑妃肚中孩儿就是了,只要......只要你做了,主子娘娘答应你的东西定然是会给的。” ”我说了,没人能利用我。” 女鬼原本还算清秀的面孔上面却出现了斑驳的痕迹,那张干净面皮一块块的脱落下来,就好似被水融了的画纸一般,模糊了颜色,露出了骇人的血肉。 香儿并非不怕鬼的,只是上次见过,以为能拿捏得住故而才有了点点的勇气,这会儿见女鬼露出了这般容颜,那丁点的勇气也都被吓散了,浑身都害怕的颤抖起来,使劲的把自己往椅子里头缩:”不是我的错,真的不是我的错啊!要施法的是皇后,我......和我没有干系,你不要吃了我!” 女鬼已经脱落的只有森森白骨的面孔微微偏了偏,牙齿开合,伴随着哒哒的牙齿磕碰的声音:”我不吃活人。”说着,声音顿了顿,”死人,是可以的。” 香儿已经吓得落了泪来,可她自己却是不知道的,听到死这个字,就抖似筛糠一般,整个人都没了理智,嘴巴里的话都是迷迷糊糊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倚翠死了,不是我,不关我的事......” ”她什么都没留?”白骨歪了歪头,那骨头上生出来的长发依然细润光滑。 香儿直接从怀里拿出了个玉佩,丢向了女鬼,这是她贪图钱财,看着倚翠身上这东西值钱就自己偷偷藏了,连苏皇后都不知道,而此刻香儿只能盼望着这东西能救自己一命,可扔出去了之后香儿马上就重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不敢出声。 女鬼拿着那玉佩,微微用了用力,就看到一个光点冒了出来。那光点慢慢变大,隐约成了一个人形,散着幽幽的白光,面容枯槁,身体都是干瘪的,似乎被抽空了一般。 而后,女鬼嘴巴里又发出了哒哒的声响,她一把抓起了香儿,在香儿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中,直接将她丢向了那个干瘪的魂魄。 泼在香儿身上的血液果然吸引了魂魄的注意,迷茫的看向了这个穿透了自己的女人,而后,在看到她身上的血的时候,魂魄的眼睛猛地瞪大,骨包皮一般的脸,突出的眼球,着实算不得好看。可女鬼却能感受到它的渴求,变后退了两步,只管瞧着。 魂魄直接爬到了香儿身上,手脚动得极快,身子贴着地,只用双手和双脚向前扑去。在香儿持续不断的尖叫中,那魂魄缠到了香儿身上,整个灵魂都是扭曲着的,肆意的吸取着香儿身上的血。 每吸进去一分,魂魄的面容就好看一分,直到最后,脸面充盈,那圆圆的脸蛋上带上了几分迷茫。 香儿已经吓得要晕过去了,魂魄却是站了起来,左右看了看,最终眼睛定格在了女鬼那个苍白的头骨上,对上空洞洞的眼窝,魂魄一愣,而后开了口,声音却是好听的:”我死了?” 女鬼只管点点头,并没回答。 魂魄看了看自己,而后蹲下身子,想要去捡那块玉佩,却发现自己的手从玉佩上面穿了过去。那魂魄愣了一下,而后就这么蹲着,抱着膝盖,道:”知道我为什么叫倚翠吗?”不等有什么回答,她就自己嘟囔,”因为我主子给了我一块玉佩,她说她很喜欢我,所以赏给我的,然后就给我改了名字叫倚翠。” 女鬼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却只是听着,并不曾打断她。 倚翠抱着膝盖,盯着那玉佩轻声道:”如今我死了,照顾不了主子,不知道她能不能好好的,那个孩子是她的命根,可不能有事。” 女鬼沉默了一瞬,而后她的面容迅速的长出了血肉,本来鬼气森森的却是在顷刻间恢复了清秀容貌。 那眉眼,分明就是桑罗。 上前两步,桑罗站到了倚翠面前,道:”你不该死的。” 这句话,倚翠听不懂,因为她根本不记得自己被桑罗附身过,可是桑罗却记得的,那会儿她还疯傻的几近厉鬼,被苏皇后蛊惑着附身了倚翠。桑罗心里有些难过,这时她还不懂这种难受叫做歉疚。 倚翠只是抬起头朝着桑罗笑了笑,而后,她就恢复成了那颗光点,缓缓的朝着窗户外面飞。 桑罗很饿,可她此刻却没有吃东西的心思。只是瞧着倚翠离开,白衣女鬼肃手而立,头上的碧绿发钗有着青翠光泽。 ”救......救命......!” 香儿好似是有了些清明神智,撑着身子想要喊叫,但还没等说完就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 女鬼瞬间飘到了香儿面前,伸出了手,直接掐住女人的下巴拉到面前,那张脸上没了笑,尽然是深沉的。手指在香儿眼前晃了晃,一丝黑气钻进了香儿的眼睛里,香儿登时就顿住了表情,那双眼睛带着淡淡雾气,而随即,那眼睛中便深沉黝黑,一丝光亮都没有。 桑罗随手将香儿丢到一旁,左右瞧了瞧,最终,还是拾起了玉佩放进怀中。 施施然的离开了屋子,桑罗飘忽着身子出了门,在拐了个弯儿后便看到一个背对着她站立着的女子,桑罗飘到一个女人身侧,轻声道:”我回来了。” 女人回了身,那手上提着一盏宫灯,面容精致秀美,一双桃花般的眼睛熠熠生辉,她瞧着面前的女鬼笑着道:”桑罗,我倒是头回见到你这般威风。” 桑罗抚了抚头上别着的碧绿玉钗,闻言轻轻弯了弯唇角,淡淡道:”不过是些寻常手段罢了,人心往往如此,做了亏心的事情后便开始害怕起来,若是心思坦荡,我又如何能吓得到她呢。” 穆鸢笑着走到了近前,伸出了手去,附在了女鬼的手背上。自从桑罗吃掉了那些精魄之后,这身子就越发的真实起来,穆鸢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掌下女人那双手的纤细滑腻。脸上带了笑,穆鸢道:”你放走了倚翠。” 桑罗不知道穆鸢为何提到这个,也不隐瞒,点头道:”是。” 穆鸢却是瞧了桑罗一眼,淡淡笑了笑,却在心里记着了,这只鬼,不仅有了理智,恐怕还慢慢的有了感情。 是好是坏,穆鸢还不知道,但她也不会多说什么,终究桑罗是她如今最隐蔽的一把刀。 脸上挂着笑意,穆鸢轻声问道:”里头,可见到了什么道士?” 桑罗摇了摇头,低垂着眼目,回道:”不曾见的,想来雪盏感觉到的是这里的女人施展的邪术,而不是道法,她混淆了。” 这个理由着实是充分的,穆鸢倒是不疑有他。 宫灯中摇曳的烛火照耀的穆鸢的脸上明暗不定,她笑着对面前的桑罗道:”上次想来就是苏皇后施法找到了你,而后利用你想去除掉赵淑妃的孩儿,倒真是如你所言,那事情与你无关的。只是我不知道,苏皇后许给你了什么诺言才让你去为她办事。” 听了这话,桑罗的脸上却是出现了一丝迷茫不解,自从桑罗吃掉精魄并成功化为自身能量之后,这种神情就鲜少在她的脸上出现了。似乎人的精魄还能帮桑罗恢复神志,随着能量的加大,女鬼已经和化为厉鬼的结局越来越远,这脑子也清楚很多,但是偏偏这个问题她有些答不出来。 穆鸢瞧着桑罗面露难色,便道:”但说无妨。” 本以为苏皇后许诺了桑罗的不过是死人魂魄,来帮她填饱肚子,但是桑罗却是从怀中拿出了那半块令牌。金色的牌子上面已经不带丝毫鲜血,桑罗把它托在掌心,白皙的手掌举到了穆鸢的面前:”我只记得她说,若是事成,便将这个给了我。” 穆鸢一脸莫名的接过来,看到那令牌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 这牌子,穆鸢分明是眼熟得很的。 她眨眨眼睛,而后努力的回忆着,最终记起来曾经在去桑罗尸骨所在的那处假山之中,她找到了一块牌子,与这块十分相似。 也是被折断成了两半,也是一样的大小,沉甸甸的金子着实是难以忘却的手感。 穆鸢将牌子翻转过来看了看,果然看到了个缥缈的形状,那是字,现在却看不出究竟是何字。 抿紧嘴唇,穆鸢将牌子放进怀中,对着桑罗道:”回来吧。” 桑罗重新附在了碧绿玉簪之上,穆鸢将簪子重新簪回了发丝之中,便拿着宫灯快步离开了鸾凤殿。 但她却没看到,在鸾凤殿的屋顶上,有一个长衫玉立的男人正站在那里,背后便是明亮满月,并看不清男人的面孔,可是那袍子被夜风微微吹起来的时候分明可以看得清楚那是件灰蓝道袍。头上戴着玉质头冠,双脚虚虚的站在屋顶,整个人竟然是悬在那里,而手上拿着的,分明是与穆鸢用的莲花盏相同的物件。 在莲花盏的清澈光亮中,照亮了男人的半张脸,从下巴到锁骨有着优美的弧度,嘴唇微微弯起,是若有若无的弧度。男人的一双眼睛盯着渐行渐远的明亮宫灯,知道那宫灯的光亮消失在夜色中,脸色淡淡,而后将手负在身后,几个纵身,男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了无痕迹。 ***他休反亡。 穆鸢回到了甘露殿偏殿,先看了眼依然沉睡着的赛金,而后尽量不碰到她,站在床上,去掰开了墙上的一处暗门,手伸进去,先是摸到了个直直的物件。 穆鸢下意识的拽了拽,而后,耳边就有声音响起。 ”别拽,那是我的小腿,疼。” 桑罗的声音钻进了穆鸢的耳朵,穆鸢忙松了手,去往更角落的地方摸去。 最终,她摸到了一个冰冷的牌子,拿出来,穆鸢重新关上了暗门,而后倒退着爬下了床,合上大红幔帐后,穆鸢坐到了桌前。 桌上的镜子明亮透亮,里面的女人倒影好奇的用眼睛左转右转的看着镜前的穆鸢,而穆鸢却懒得搭理她,只管从怀中拿出那板块令牌,而后,将两个往一起对。 最终,两个折断的令牌对到了一处,断裂的地方严丝合缝的贴合着。 穆鸢看着那令牌上面的图案,是个大朵盛开的牡丹,娇艳欲滴,雕刻出来的花枝缠绕了令牌的边沿。 翻转了手,将牡丹花图案扣在下面,露出了正面的那个字。 字体飘逸,刚劲有力,似乎是直接用笔刻进了牌子中一般。 穆鸢那双白玉般的手掌轻轻地划过了令牌上面的字,开了口,声音在夜色中缥缈非常: ”这个字......凰。” 但就在她说完那个字之后,玉钗上的桑罗突然一声惨叫,声音一点都没有压制,就好似撕掉了心肺一般的动静,让穆鸢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一把拔掉玉钗,满头青丝垂落在肩头,倾城女子在跳跃的烛火照耀中越发不可方物。穆鸢也顾不得头发了,只管皱着眉头看着那根钗子,低声道:”桑罗,你怎么了,桑罗?” 可是回应她的,却是一片死寂,一点声音都没有。 ps: 水冰雪风泠儿 为作品捧场了2个魔法币1 另一朵玫瑰 为作品捧场了1朵红玫瑰1 挽晴_ 为作品捧场了1个巧克力1 う排队上天堂 为作品捧场了2朵红玫瑰1 阴倒拐。 为作品捧场了1朵红玫瑰1 谢谢亲爱的们的打赏,爱你们喵呜~~~~~~~ 今天是七夕节,祝各位有伴儿的以后都顺顺利利,没伴儿的尽快找到另一半~ 下个七夕,蠢作者也希望自己能脱单,来许愿把! #七夕节快乐# 第七十八章 夏日奶冻 一更 第二天一早,穆鸢侧身坐在床榻之上,而后俯下了身子,在赛金的脸上又吹了一口气。 赛金原本平静的睡颜慢慢的有了变化,眉头皱紧。而后猛地睁开了眼睛,直直的就对上了穆鸢含笑的脸,而这一笑,便让赛金略红了脸颊。赛金抬了头去瞧,就看到窗户外面已经开始大亮的天色,慌忙的就下了地:”主子,我又起晚了。” 穆鸢托着下巴瞧着她,笑道:”不妨事的,想来你也是累得很了,我便没喊你,不过等会儿我要去见皇后娘娘,不能迟了,这才喊你起来。”说着,穆鸢伸手略略拉了拉宽大广袖。淡淡道,”昨天睡得可好?” 赛金一边将自己散了的头发重新编起来,一边回道:”我不记得了,连梦都没做。” 穆鸢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到了桌前却也不坐下,只是看着桌上的铜镜,淡淡道:”没做梦最好,那样才是让人踏实的。” 赛金露了个笑。而后快步出了门,想来是去打水了。 而穆鸢则是从怀中拿出了那根玉钗,葱白指尖轻轻地抚摸上去。 从昨晚到现在,桑罗一点动静都没有,好似当初刚刚吃掉精魄之后的沉寂一般。穆鸢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感觉到那玉钗之中尚有波动,就知道桑罗还在,只是没有任何应答。 穆鸢并不逼着桑罗,只是微微低垂了眼帘将玉钗放到了桌上的红绒布上,拿出了梳子轻轻地通顺头发。这时候,珠云从门外进来,脸上带着笑道:”主子。今儿个要梳个什么发式?” 穆鸢闻言偏头看了她一眼,精致的侧脸好似画中美人一般,哪怕是珠云都愣了一下,顿了顿脚步。 ”怎么?”穆鸢看着她,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澄澈非常。 珠云露出几分淡笑,走到了穆鸢身后,道:”奴婢在宫中见过的美人不少,三年小选,五年大选,入进宫来的美人从来没有断过。可是再漂亮的脸在早上睡醒时也会有些变化的,可是主子却是依然美貌如花一般,着实是让奴婢羡慕的。” 穆鸢心中因为桑罗而起来的一些惆怅因为这句话散去一些。脸上露出了个淡淡的笑,道:”珠云一大早上就恭维我,光听你说话我都能抱了一样。” 珠云笑出了声,拿起了梳篦,道:”公主可莫要笑话我了,努力着嘴巴笨得很,可不禁说的。” 穆鸢也只是笑笑,并没出声,只是看着镜中的自己。 珠云有一双巧手,不多时就挽起了一个精致发髻。她看着镜中穆鸢的倒影,问道:”主子,今儿个簪哪根钗子?” 穆鸢笑了笑,也没用珠云挑选,直接拿起了红色绒布上的玉钗簪进了发丝之中。 碧绿青翠。 穆鸢还记得今早要去鸾凤殿的事情,只不过她却是不紧不慢的,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往嘴巴里塞了块糕点。穆鸢和着茶水咽下去,而后就笑着道:”得了,这就行了,早膳就不用上,若是准备了你们吃了就是。” 赛金眼里露出了不赞同:”公主,用些东西吧,等会儿肚饿可怎么办?” 穆鸢却是笑眯眯的看着赛金道:”中午再用也是一样的。”说着,穆鸢起了身。 珠云忙走到了穆鸢身后帮她拍了拍略微褶皱的轻纱外衫,雪盏则和赛金一道后在一旁。穆鸢依然是淡淡的神色,看着外面已经渐渐升起的日头丝毫不着急。 这时候,董路进了门,直直的就对上了穆鸢的眼睛。 董路今儿个依然是那身公公的衣衫,看上去与外面的粗使太监一般无二,可是那张可以看到未来俊美的脸上却是比起原来少了些羞涩,多了几分沉稳。他对着穆鸢行礼后道:”奴才见过主子,成了。” 穆鸢点点头,这话虽然简单,她却知道董路应该是把话儿传到了木才人那里。 如此便好,以后是人中之凤还是继续老死宫中,全看她自己的了。 穆鸢笑着走到了董路身前,轻轻的拍了拍少年的臂膀,道:”真好,我的董路在慢慢长大。” 董路的脸上红了红,低垂了头去,却是死活都不乐意抬起来了。 穆鸢掩唇而笑,也不多说什么,抬起步子就朝着门外走去。 而就在穆鸢正准备出门时,却是看到外面长廊尽头,柳贤妃身边的月娘匆匆而来。 穆鸢顿住了脚步,站在门口瞧着她,便看到月娘几步上前来,矮身行礼道:”奴婢参见公主殿下,公主福安。” 穆鸢瞧着她弯了弯唇角笑着道:”月娘这般早,可是贤妃娘娘有事情寻我了?” 月娘只管摇了摇头,道:”回公主的话,我家主子让我来告诉您一声,皇后娘娘病了,今儿早上的请安尽数不用去了的,我家主子怕公主您白跑一趟,故而早早的就让我来告诉一声。” 穆鸢挑了挑眉尖,只是想就知道只怕是昨儿晚上的事情让苏皇后”身体不适”。本想着今天可能苏皇后要晚起一会儿,哪里知道她竟然直接称病不出,着实是不禁吓得很。【^^】心中虽然如此想着,穆鸢脸上却没有露出异样的神情,只管笑道:”好的,我晓得了,倒是劳烦月娘你跑了一趟,不顾喝盏茶再回去不迟。” 月娘这次没有停留,反倒是有些焦急,虽然她的神色依然平静,但是却是一刻都不愿耽误:”谢公主的好意,不过主子那里还要我伺候,努力怕是不能久留。” 穆鸢也不强留她,脸上露出了几分担忧:”娘娘怎么了?” 月娘本不想多说,可是刚才的事情着实是诡异,月娘堵在心里也难受,平时穆鸢对她就不错而且那事情也已经不少宫人知道了,月娘也就不隐瞒,开了口道:”回公主,今儿一大早天还没亮的时候,宋侧妃就跪了一个给她送饭的宫娥,那宫娥被吓了一跳,直接在门槛而跌了跤磕破了头。” 穆鸢闻言,很努力的维持着担忧的神色,但是嘴角却是抽搐着的,分明就是想笑却生生憋下的模样。而一旁的珠云则是微微掩了掩嘴巴,似乎是惊讶万分的模样。 倒是赛金直爽,丝毫没有想就开口问道:”既然是侧妃,那便是主子了,哪里有主子跪了奴才的道理?” 月娘叹了口气,道:”奴婢也不知道宋侧妃怎么想的,贤妃娘娘听了这事儿是大发雷霆,直接把宋侧妃传去了,宋侧妃只说自己想要见瑞王爷,那膝盖软的跪着一直没起来,要不是几个婆子搀了只怕就要那么跪下去了。奴婢出来时,殿里还是一团乱,公主若是没有急事还是先不要去了,娘娘只怕也是分身乏术。” 穆鸢用广袖掩了掩唇角,挡住了一抹轻蔑的笑意。 果然是宋婉言会干得出来的事情,想来若不是因为她还怀着一个,柳贤妃那般手段,定然会让她死的神不知鬼不觉,也不会让宋婉言出去给自己儿子丢人。 不过穆鸢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应了,道:”我知道了,你去回了娘娘,莫要气到自己个儿,身子重要啊。” 月娘矮了矮身子:”奴婢省得了,必然帮公主把话儿带到。” 穆鸢笑着点点头,而后只管笑着瞧着她离开,在月娘的身影匆匆离去后,方才从袖中抽出了一方帕子,擦了擦身边雪盏的眼角,分明是这丫头憋笑别出了泪,而后穆鸢笑着道:”珠云,把料子拿出来,那衣裳我还没做完呢。” 珠云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穆鸢捏着雪盏的下巴,一边帮她擦脸一边问道:”笑什么?” 雪盏脸上总算不再遮掩笑容,小狐狸眉眼弯弯的模样着实是喜人的很,她踮起了脚尖,对着穆鸢耳边道:”我刚才去看热闹了,那宫娥磕到柱子上可不是因为自己跌跤,而是那个姓宋的女人推了的,好像是她想跑,还推了人,却被捉了回去呢。” 穆鸢眨眨眼睛,看着雪盏道:”你亲眼瞧见的?” 雪盏笑嘻嘻的回道:”自然是亲眼见到的,那宫娥血流的可多了,那女人还跟贤妃说,娘娘这般宽容大度,难道就容不下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就是这样的话,我也记不了很多了。” 穆鸢闻言,脸上也有了笑,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可是那双眼睛里却是一片森冷。 ”真心相爱的人,这句话,着实是有趣得很啊。” 相爱,两个字被他们说的那么廉价,穆鸢就等着看,被萧宇承用血浇灌的爱,被宋婉言用脸换来的情,最后会开出什么样子的丑陋花朵,结出什么样的恶毒果实。 *** 接下来的几日,穆鸢都没有离开甘露殿偏殿的门,哪怕是平阳来寻她,穆鸢也只管说日头太盛,把时间往后面推。 她把这些日子统统拿来缝衣,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穆鸢自己也说不清楚,似乎只要想到玄逸那张脸,穆鸢就能生出来一些信心来,对付这些她并不太喜欢的针线布匹,时间累积起来,成果倒也是颇为丰硕。 瞧着已经有了些模样的的衣裳,穆鸢脸上有了笑,举起来比划着,颇为得意地笑着。 这很明显不是女子衣衫,瞧着宽大很多,那款式身量,均是男儿身姿的。不过珠云虽然瞧得清楚明白,但她却从来没有问过这是所给何人,只管笑着教穆鸢去做。穆鸢倒也是不急,针线下的很稳,任何一条纹路都是十分平整,虽然略有所偏差但瞧着这也是不差的。 从苏皇后称病已经有五天了,穆鸢这天又是坐在前厅中准备为衣衫收起袖口,便看到赛金从门外走进来。 赛金手中捧着一个瓷盆子,里面是一个个的青瓷碗盅,盖子都盖得严实,而这些青瓷碗盅尽数被放在了瓷盘子里面的凉水中,那水上零零碎碎的飘着几块快融化完了的冰块,想来曾经这里头是加了不少冰进去的。 雪盏见了赛金进门,直接撂了手上的甜瓜跑过去,一边用帕子擦手一边兴冲冲的道:”赛金姐姐,成了?” 赛金看她这馋嘴的模样也就露出了笑,道:”自然是成了的,”说着,对着眼睛看向了穆鸢,脸上带着笑,”公主,吃一个也是消暑的。” 穆鸢笑了笑,撂了手上的衣衫布料,站起身来,略略拍了拍轻纱外衫,缓步走到了桌前。 就看着赛金一个个的将那碗盅取出来,用毛巾擦干净了外面的水珠后撂到桌上,穆鸢掀开了其中一个的盖子瞧了瞧,便看到里头是凝结成了胶装的白色奶冻,上头淋着甜香的红色酱汁,闻上去就是清香微甜,诱人的很。 穆鸢眨眨眼睛,对这东西的长相着实是眼熟,便抬头去问赛金道:”这是何物?”他冬何亡。 ”我跟膳房的婆子学来的,用羊奶和蛋清搅在一起打散,拿到笼屉里上锅去蒸熟,然后泡在冰水里等它凉透了再淋上甜汁便好了。”说着,赛金笑了笑,道,”前几天公主不在,雪盏就天天赖在膳房要这个东西吃,我便想着学着回来做做看,这是头一遭,还不知道味道好不好呢。” 雪盏早就等不及了一般扒着桌子边缘,一双眼睛眼巴巴的瞧着那几个碗盅,穆鸢看她着实是期盼的紧,也就笑着拿了一个递过去,又递了个银勺子给她,道:”这东西寒凉,只能吃一个,多吃可是不许的。” 雪盏嘟嘟嘴巴,瞧着有些不大乐意,不过在穆鸢笑眯眯的目光中还是点了头,挖了一口塞进嘴巴里,小狐狸高兴的眼睛都眯起来,嘟囔道:”怪不得他们都想往山外面跑呢,当人真好,这些东西可是比果子好吃多了。” 这话的声音低低的,珠云和赛金都没在意,穆鸢虽然是听到了却也不言语,只管笑着也拿了个过来,掀开碗盅盖子,用银勺挖了一块出来瞧着。 勺子上的奶冻雪白晶莹,手指微颤时那奶冻也颤微微地抖了抖,瞧着颇为有弹性的样子。红色的汁液慢慢地流下来,就好像白雪上面点缀了多红花一般好看。 穆鸢眨眨眼睛,而后抬头望了眼赛金,伸手就将勺子放到了赛金嘴边:”辛苦你了,来。” 赛金也不犹豫,直接一口吃了进去,嘴巴一鼓一鼓的,而后就笑起来,眉眼弯弯:”甜得很呢。” 穆鸢也不换勺子,直接又挖了一块放到自己的嘴巴里,舌尖转了个圈儿,却还是什么味道都吃不出来。 人的心换不来一个正常的味觉,这身画皮撑住的不过是个人类的容貌,多的却是什么都没有。每每将看上去精致美丽的食物放进嘴巴的时候,便是能让穆鸢觉察到自己只一个鬼,而不是人的。 她心中很平淡,脸上却是带着笑继续将这盅奶冻吃完,珠云和赛金也各自拿了一个,慢悠悠的,四个女人的动作都是慢腾腾的,也不分主仆,都坐在宽大的竹编凉椅上,似乎在这种夏天的午后人都懒起来了。 摇扇缓缓地转动着,前面摆放的冰盆里头,寒冰冰块还未消融,那扇出来的风自然是透着清凉,整个屋子都透亮了些,加上吃了这寒凉之物,着实是消暑的很。 穆鸢撂了勺子的时候看向了赛金,道:”这个着实是好吃得很,怪不得雪盏馋嘴了。” 赛金闻言却是打趣道:”谢谢公主夸奖,不过雪盏馋不馋嘴可是和吃什么东西没关系的。”那意思,分明就是说雪盏无时无刻不是肚子空空的状态,见什么都要吃上一口的。 雪盏可不干了,虽然小狐狸平时有些呆呆的,可是这么显而易见的笑话她还是能听得出的。叼着勺子,雪盏的一双眼睛看着赛金鼻子哼了哼:”我才不馋呢,最馋的明明是那个木才人,才不是我。”说着,雪盏的手又伸向了另一个碗盅。 珠云见状伸手拍了下她的手背,而后轻声道:”别老说这些有的没的。” 穆鸢却是抬了抬眼帘,看过去,笑意浅浅:”雪盏怎么这般说?倒是真真让人好奇了。” 雪盏惯常是最听珠云的话的,这会儿见珠云瞧着也就老老实实的不言语,眼睛则是巴巴的盯着碗盅。赛金平时就是个直性子,脾气跳脱了些,却很喜欢雪盏这个小妹妹,见雪盏的样子着实可怜,便从自己的碗盅里挖出了一块来放到了雪盏唇边。 雪盏的眼睛亮了亮,直接含住了勺子,头上的雪白绒球一颤一颤的,笑的眉眼弯弯。 珠云有些无奈,不过有人宠着雪盏她也是欢喜的,便没说什么。 穆鸢却是看着她,道:”木才人怎么了?” 珠云见穆鸢问,也不隐瞒,从凉椅上起身,站到了穆鸢身边,微微低了头道:”宫中已经传开了,不得帝宠的木才人不知怎的突然就翻了身,帝宠三日还未间断,”珠云突然顿住了声音,而后道,”现在已经不是木才人了,陛下下了旨意,以后便是木美人了。” ps: 水冰雪风泠儿 为作品捧场了2个魔法币1 谢谢亲爱哒捧场o(≧v≦)o 等会儿还有一更,蹦跶着去码字啦~ 第七十九章 花前诉情 祝挽晴_亲生快 ”木美人?”穆鸢念叨着这个名字,脸上露出了个蛋蛋的弧度。 这效果着实是比自己想的还要好,穆鸢本来想的是让木才人有个机会,既然隆鼎帝身上带的荷包一眼就能看得出是出自栽种梅花的落玉阁,想来进来是孟婕妤得宠些的。让木才人去落雨轩外面堵人,必然能有结果,哪里想得到木才人居然能借着这个由头直接夺了宠来,一连三日的眷顾,还升了位分,着实是不容易的。 大周的后妃晋升是有规矩的,生子晋位,生女晋位,有功晋位,而入宫时间够了,哪怕帝王都记不起来的宫嫔也是可以晋升一级,就像是安慰一般。而剩下的晋升时间便是赶到了好日子大封后宫,换言之,以为后宫女人入宫的位份极其重要。因为晋升着实是艰难。 而木才人这般不声不响的就晋升了一级,无子无女无孕,着实是足以为人侧目了。 穆鸢托着下巴想了想,而后笑着道:”以后就要叫木美人了,听着可是比木才人好听些的。” 珠云惯常是谨慎的,妄议宫妃的事情,若是当初在太妃那里是万万不会有的,但是穆鸢对待下面人向来宽松,珠云道也没了诸多忌讳。便就笑道:”不仅仅是名字好听了,到了美人的位分便是正四品了,这四品和五品宫嫔之间不仅仅是一级那么简单。” 穆鸢眨眨眼睛,好奇道:”说说看,我倒是不清楚呢。” 珠云从一旁的桌上倒了杯茶来,递给穆鸢后道:”四品及以上的宫嫔份例多了自然不用多说,而且可以召见族中亲人,这边是天大的恩典了。” 穆鸢听了这话没有回答,却是露出了个笑来,瞧着明媚,但只有她自己个儿知道那笑容里有多少讽刺。 后宫中的妃嫔尽是才华容貌皆为上品的好女子,可这一朝入宫。求得也只是同一个男人的回眸一顾,高位分的还好,那些低阶位的妃嫔早上请安要跪在鸾凤殿外,无旨意不能起身,哪怕想看看亲人都是不行的。 就算是大狱里头还能去探望一番,这些入宫的女儿却是比犯人还来的没自由了。 珠云一边撂了茶壶一边道:”这宫里传的盛,哪怕那御膳房里头的婆子都上赶着巴结木美人,这新晋的红人着实是有风头呢,雪盏刚刚说的便是如此了,似乎是木美人身子单薄,陛下瞧着心疼,变换着法子给她进补。” ”木美人不会吃的。”穆鸢抿了口茶水,声音淡淡。 珠云正想说呢。听了这话却是一愣,而后道:”主子着实是说得准呢,那些滋补的东西都被木美人推却了,皇上不仅没有恼怒,反倒是更加赏赐了。” 穆鸢笑着,红唇弯起,有些话只是想了想,却没有说出口。 那些滋补的东西木美人必然是不会吃的,穆鸢都看得出来,木美人的美好似弱柳扶风的婉约,那纤细的身子哪怕是立在那里都能让人怜惜一番,稍微蹙蹙眉尖都让人心疼的。若是吃的多了养出了肉来,且不说那张脸会不会毁了,单单是那番仪态就不能再有了。 既然皇上能眷顾了木美人,那就说明至少现在隆鼎帝是喜欢这类型的美人儿的,木美人又怎么会傻乎乎的养胖了自己招人厌恶呢。 但这话穆鸢只是想想。确实没有说出口,而是淡淡笑道:”个人有个人的福气,我去了趟清凉山,与木美人也是有些交情的,她能得了好处我也是心里为她高兴的。” 这话说出口,珠云心里就有了数儿,穆鸢是站在木美人那边的。 这心里有了底,珠云的态度也就站的稳当,只管笑道:”主子说的是,木美人本就是好姿容,想来得宠也是情理之中的。” 穆鸢笑着撂了茶盏,举着手臂伸了个懒腰,而后却是看了看外头的太阳,瞧着日头略略落了落,便道:”我们去外面走走吧,这些日子都在屋子里头呆着,着实是有些憋闷的。” 那边赛金已经把自己的小半碗奶冻都喂到了雪盏嘴里,小狐狸吃得欢喜,这会儿听了穆鸢的话自然是欢喜的拍起了手道:”公主说的是呢,出去玩儿吧,在这里呆着好无聊。” 穆鸢笑着伸手摸了摸雪盏头上的绒球,便起了身,略略收拾了下发髻衣衫,便和三个姑娘一道离开了甘露殿偏殿。 这时候正是落日的时候,并不是什么赏花看月的好时候,御花园中自然是没什么人的。穆鸢信步走过去,不过居然是远远地瞧见了个熟人。他冬介亡。 穆鸢保证,她却是只是觉得无趣所以才出来走走的,哪里知道,只是这么一走居然能遇到如今宫中风头正盛的木美人。 女人此时正穿着件暗纹刻丝繁花绫裙,外面披着鹅黄色百蝶穿花纹薄烟纱素面杭绸。一头浓密柔润的乌发绾成了别致的缕鹿髻,云鬓里斜斜的插着镶金云纹步摇,行走之间略微摇动的模样颇为柔美。那双凝脂一般的玉白手上戴着一只翠玉镯,瞧着便是脆生的好玉的。 穆鸢瞧着就笑起来,着实是人靠衣装,如今不过是几日不见,木美人便已经换了个人一般,虽然还是脸上笑意羞涩,可是却是抬起了头,那张明艳的脸蛋也总算是不被她自己藏着了,这会儿看着着实是个娇俏美人了。 想要上前去,不过刚刚抬了步子,穆鸢就停住了脚步,转而朝着一旁的凉亭走去。三个宫娥自然是跟在她身后,穆鸢在椅子上落座,笑意浅浅的道:”你们自己去玩儿吧,莫要走远了。【^^】” 雪盏清脆的应了声,就左右手一手一个的拉着赛金和珠云跑走了。 穆鸢瞧着,也不想拘束了她们,三个姑娘只怕这几天也是憋得狠了,出来玩玩也是不错的。 可她却是没有动,而是托着下巴瞧着刚刚看到的木才人的方向,一双眼睛轻轻的眨了眨,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慢慢的变成了漆黑一片。她歪了歪头,扶了扶头上翠玉钗子,一双眼睛竟然是穿过了面前树木的阻隔,清楚地瞧见了立在远处的木美人。 而木美人的声音,也是清楚的传进了穆鸢的耳朵里,就好像在耳边响起一般。 ”汀兰,今儿个陛下可传了话来?”木美人一边抚摸着面前的美丽花朵,一边问道。 站在一旁的汀兰微微矮了矮身子,而后道:”回主子的话,不曾。” 木美人抚摸花朵的手微微一顿,那脸上本来淡然的表情一瞬间就落寞了下去,似乎颇为失望,轻轻地叹了句:”是吗,没有啊。” 汀兰伺候木美人年深日久,感情不必旁人,见木美人脸上露出了这般神色便劝道:”主子,想来是陛下公务繁忙一时忘记了,她待主子这般好,定然会来寻主子的。” 木美人露出了个笑,却没了刚才的自在:”汀兰你不用劝我,昨儿晚上的时候你也听到了,孟婕妤发了热,连夜来找陛下,陛下犹豫了许久,也没有留下我在紫宸殿中过夜,这是这几日的头一遭。想来陛下是记挂着孟婕妤的,今儿个必然是要去看她,而不是我的。” 汀兰不知道从何处劝起,抿抿嘴唇,却是说不出什么话,只能道:”主子,莫要忧心了。” 木美人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面前的花朵:”你瞧瞧这花开得多艳丽,只不过就算再艳丽,也不过是这花园中最普通的一朵,既非名种又无人照料,哪怕一点点的关注也不过是转瞬的事情罢了。”不过木美人却是弯了弯腰,嗅着花香,轻声道,”但若是花儿能自怜,也不枉费了开了这一遭。” 穆鸢倒是不知道这木美人居然能说出这般的话来,本以为只是个胆小的美人坯子,没想到这份心胸也是难得的了。 正想着,穆鸢突然感觉到有人靠紧。一双黑漆如墨的眼眸微微转了转,就看到了身着一身明黄龙袍的隆鼎帝正朝着木美人在的那条花径而去。 这倒是热闹呢,若是让隆鼎帝知道他进来新宠的美人想的是孤芳自赏,而没他的位子,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心情。 不过穆鸢终究是要帮衬着木美人一把的,开了口,声音被挤压成了一条线一般直接钻进了木美人的耳朵:”帝踪不远。” 木美人的手猛地一顿,她回了头瞧了眼汀兰,却对上了汀兰略微带了些担忧的双眼。 似乎以为是汀兰说的话,木美人便支起了身子,也不忘一旁看,只管开口道:”汀兰,你说这花儿好看吗?” 汀兰不知道木美人为何这般问,便回道:”自然是好看的。” 木美人露出了抹笑意:”好看,就是好了,这花儿就跟人一般,最美丽的不过这几十日,花无百日红,与其等着那花落了的时候,倒不如趁着美丽的时候找到了知心人,也算不服韶光。”说着,木美人对着汀兰笑起来,侧脸柔顺而美好,”若是我能把我最好看的样子尽数让陛下瞧见,哪怕即刻就死去了,也是甘愿的。” ”主子,什么生啊死的,莫要说了。”汀兰伸了手去,握住了木美人的手。 木美人却是回头又看了眼那朵花,轻声道:”我只与你说,你可莫要告诉了旁人。我啊,喜欢了一个人,得了他一个回眸都是欢喜的,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 汀兰脸上几乎落了泪:”主子,莫要说了。”在宫中谈论情爱,这是犯了忌讳的,宫规要女人大度,要她们做的也不过是诞下子嗣,为皇家开枝散叶,一旦沾染情爱,便有嫉妒,有了嫉妒,便有灾祸。 木美人吐出了一口气,从花朵上拉回了目光,看着汀兰笑,可是眼角分明是有着晶莹泪光的:”你不用担忧,这话我哪怕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告诉他知道,这辈子我求不到,下辈子求也就是了。” 说完,木美人多一刻都不停留,带着汀兰匆匆离去。 穆鸢渣渣漆黑眼眸,往隆鼎帝哪里看去,却看到那男人素来威严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怜惜,虽然只是淡淡的,却也柔和了眉眼。 这倒是让穆鸢挑挑眉尖,而后笑起来,轻声道了句:”我没选错人,木美人,着实是个宫斗的好材料。” 而后,穆鸢那双眼睛又恢复了黑白分明,自顾自的拿起了桌上的茶壶,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而后起身走向了三个姑娘那里,便看到这会儿雪盏正拿着一把扇子在扑蝴蝶,笑容轻灵。 穆鸢挽起了袖子跑进去,直接吓跑了蝴蝶,也吓到了雪盏。 雪盏哪里肯依,直接扑到了穆鸢身上,赛金和珠云去拦,却被雪盏也一起拽倒了,一时间,姑娘们笑闹成一团,笑声轻快,好似铃铛般好听。 ps: 终于赶上了=w= 祝挽晴_亲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么么哒~ 本章加更是给亲的贺文,破蛋日快乐 (*/&omega;╲*) 第八十章 木氏美人 6000字 昨儿个下午在花园里头的一番折腾倒是累倒了几个姑娘,哪怕是珠云都起得晚了。三个姑娘家着实是好一阵忙碌,幸而珠云有双巧手,才让穆鸢没耽搁了时辰。 挑拣了个精致的金钗簪在发丝之间,对着镜子瞧了瞧。而后笑着起身,取来了面纱用梳簪固定于脸上,笑着道:”赛金随我一道去了吧,珠云和雪盏收拾下屋子,今儿个必然是有客人要来的。” 三人应声,穆鸢笑着带着赛金往门外走,不过在夫焉面前,穆鸢略略停了脚步,抬头看着他道:”董路可好?”他夹布巴。 夫焉行礼后回道:”已经没有大碍,休息一两日便无事了。” 穆鸢点点头,拢了下身上薄纱外衫,声音轻柔和缓:”他毕竟年幼,这段日子先让他休息一二,你也莫要逼得太紧。对了。你认不认得大周的文字?” ”认得。”夫焉连犹豫都没有便回道。 这倒是让穆鸢有些意外,要知道,提亚的文字与大周的汉字可谓是天差地别,纵然因着高乐公主的缘故,这些近身伺候的人都会说周言,可是认字的却是极少的。穆鸢不由得好奇道:”夫焉你却是厉害得很,我倒不知道你身为武官还有这般锦绣呢。” 夫焉神色不变,声音清淡:”大周有不少精妙的武功心法,我为了研习便自己学了。” 穆鸢眨眨眼睛。脸上依然带着笑意,道:”如此倒是好事,得空的时候教教董路识字吧,至少以后传个话儿也不至于认不清楚。” 夫焉低头称是,而后穆鸢就带着赛金离开了甘露殿偏殿。 现在时间不早也不晚,而柳贤妃因着位份颇高故而常常是踩着点儿去的,似乎晚到一刻便有身份一般。穆鸢也就没等着贤妃娘娘一起,而是自己带着赛金往鸾凤殿走去。 ”主子,为何不做软轿?前些时候内务府是送了个来的。”赛金跟在穆鸢身边,倒是比在甘露殿中自在许多,说起话来也是轻松明快的很。 穆鸢闻言只管笑着道:”软轿自然是好的,不过这轿子还要人来抬。左右不过是一炷香的事儿,坐轿子还不如我自己走得快呢。” 这时候,身边匆匆而来了两个人,正是从一旁的花径中走出来的。穆鸢定睛看去,便看到是木美人和汀兰。 便看到木美人今儿个穿了件刺绣双福月华裙,外头罩着一件刺绣牡丹纹样薄纱绢衫,倒是华贵得很。发髻是简单的堕马髻,可是却簪着镶玉步摇,这可不是以前的木美人能戴得起的。耳朵上坠着点翠镏金耳坠,腰间依然是挂这穆鸢给了她的香袋,步履匆匆。 按理说,竹韵轩与甘露殿是两个方向,从竹韵轩而来的话自然不会与穆鸢碰面的。这着实让穆鸢有些意外。几步上前去,穆鸢追上了木美人笑着道:”美人刚回来就给皇后娘娘请安来了,着实是勤勉呢。” 木美人听他喊自己”美人”便知道自己晋位的事情被穆鸢知晓了,脸上露出了个笑,看了一眼穆鸢,对她道,”公主今天也是早呢,是否也是去见皇后娘娘的?” ”是啊,不然我这么早可是起不来的。”穆鸢走在了木美人身边,笑容浅浅。 这会儿太阳已经起来了,汀兰抬头瞧了眼,便将手上拿着的纸伞撑起来为木美人遮阳。跟在一旁的赛金是没有准备这个的,要知道,提亚的太阳本来就大,在沙漠中的绿洲过度常常要面对的就是燃烧一般的日头,这时候的轻微光线确实不算什么的了。而且提亚人惯常都是肤白如雪。即使受些阳光也不会黑下来,这打伞的习惯倒是没有的。 可是木美人瞧见了穆鸢走在亮处,便偏头对着汀兰道:”遮下公主,莫要让公主中了暑气。” ”哪里有那么娇气的?”穆鸢笑着看着木美人说着,但是瞧着汀兰的伞要往自己这边伸过来,便直接伸了手将那淡青色的纸伞攥在了手中,撑在头上,又往木美人出凑了凑,”美人可别嫌弃我,咱们共打一伞可好?” 木美人笑了笑,虽然这身行头换了,瞧这女人华丽不少,可是那脸上的笑容依然是当初的模样,嘴角弯弯时还是能看得出其中的婉约。 两女相携往前走着,见左右没了旁人,木美人便开了口:”公主的香着实是好用的,那日我在落玉阁外候着,官家只是瞧了我一眼便带着我回了紫宸殿本来的一腔说辞倒是分毫都没用上。” 穆鸢闻言只是笑,她心里却知道,那丹药催起来的只是男人的欲,却没有情。可是后宫的女人能够在紫宸殿留宿了的除了皇后,也就是木美人了,这般殊荣若说单单是一份丹药的功效穆鸢也是不信的。 昨儿个瞧见过木美人的本事,穆鸢自然也就知道这个样子婉约的女人拿捏人心的手段着实是非同一般,只不过几句话就能说进男人的心坎儿里,再配上这张漂亮的脸蛋和纤细妖娆的身姿,足以倾城。 只不过这些话穆鸢却没有告诉木美人,直观大方的应承下了这句谢:”木美人哪里的话,帮了你也就是帮我自己,若是能得了宠爱我自然也是欢喜的。”不过,穆鸢的声音顿了顿,瞧着木美人的侧脸道,”只是我倒是觉得美人今天去请安只怕是要受到一些委屈的,到时候,还希望美人莫要伤心才是。” 木美人听了这话只管苦笑,脸上带着一些无奈:”孟婕妤前些晚上就来闹过一遭,说是晚上发了热,让官家过去,官家一直是没有理会的,只怕今儿个她见了我是要有火气的。而且,皇后也让人传了话儿来,说要官人雨露均沾,只怕今天也是要斥责我的。” 穆鸢脸上露出了个笑,倒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怎么,不过是几天的光景,美人就为着别人想了?”见木美人脸上露出了几分犹豫,穆鸢捏了捏她的腕子,”可莫要那般想,如今你是正当宠的,自然是要有积分宠妃的架子,不然旁人还是要看轻了你去的。” 木美人看了眼穆鸢,那张俏生生的脸蛋上露出了几分不解。 穆鸢依然举着纸伞,阳光透过纸伞在穆鸢脸上铺陈开来,倒是有了些明暗的光影,柔和了很多,就听穆鸢道:”美人可见过猫儿打架?”见木美人摇头,穆鸢笑道,”提亚是养了不少猫儿的,曾经提亚有过一次灾祸,绿洲被沙漠侵吞,百姓流离失所,仅剩的湖水也眼见着所剩无几。传说,就是几只黑色的猫离开了主人身边,消失几日,所有人都觉得它们没了命的时候,有猫儿回来,并且带着提亚人去找到了一篇新的绿洲。自那以后,猫儿就是我们的圣物了。” 木美人惯常是没听过这些的,木家是书香门第,家教也是森严,木美人在家中读的是四书五经,而入宫以后也甚少有机会与人闲聊,听了这个故事,哪怕只是很短的,木美人眼中都露出了欢喜的神色:”那猫儿着实是伟大得很。” 穆鸢却是笑笑,道:”传说罢了,不过我们确实是喜欢它们的。我的阿母就养着两只,平时都相安无事,可是偶尔也是有着打斗。它们跟人一样,先是对峙,而后扑到一起打成一团,只不过因为实力相当互相都能躲闪开而不会伤到,但最后总会有赢的一方的。” 木美人眨眨眼睛,问道:”那是为何?” ”其中一个总是聪明的,知道找我阿母诉苦,我阿母只要见了它委屈的模样便会心中爱惜,也就帮着它斥责另一只猫儿。但是在阿母不在的时候,它就厉害了起来,分毫没有委屈可怜,要多威风有多威风的,木美人可明白我的意思?”穆鸢轻轻拍了拍木美人的手背,声音淡淡。 木美人虽然胆子不大,但却不是傻的,穆鸢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哪里还有不清楚的,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轻轻眨了眨,道:”那猫儿能赢,借的不过是高乐公主的气势,可对?” 穆鸢笑的眉眼弯弯,点点头,却是没说话。 木美人抿了抿唇角,眼中多了几分坚定。 这后宫的女人,说白了也就是隆鼎帝养着的猫儿一般,只不过有的金贵些,有些普通些罢了,说到底也是没什么不同的。木美人对自己的定位认识的很清楚,她想要权势,想要地位,想要一个子嗣来依仗,能依靠的也不过是隆鼎帝罢了。 这其中,没有情爱,故而木美人可以在昨天傍晚时候心平气和的说出那些话。 骗的是隆鼎帝,可是木美人自己却是清楚得很,那些话听上去好听,可是实际上却不过是一些哄骗罢了。 而妃子之间的争斗,与穆鸢口中的猫儿打架又有什么不同呢?不过是看谁能让隆鼎帝怜惜罢了,除了这个,其实女人们没有任何依仗。 木美人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开了口,声音平静:”我不会放了手的。” 丹药,只是个开头,木美人要的是隆鼎帝长长久久的对她上心,哪怕不是爱情,但是若是让隆鼎帝知道有这么个小女子怀着一颗真心,只盼着能与他厮守,想来也是要高看两眼的。【^^】 木美人现在要的,也就是这么个高看,至于多的,她不会想也不敢想。 穆鸢瞧着木美人开窍,只管笑着与她往前走,道:”这便是了,若是你真的要把皇帝舅舅往外面推,可别想着皇帝舅舅记着你的好,只怕心中是要埋怨你的。那些大度是皇后该做的,与你有什么关系?”说着,穆鸢的手轻轻的放在了木美人的小腹之上,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心实意起来,”待日后,这里有了小皇子,那会儿你再大度不迟。” 木美人听了这话脸上倒是红了红,素手轻轻的落在了穆鸢身上,道:”公主可别老是来打趣我,着实是让人羞得很。” 穆鸢笑眯了眼睛,并未多言,两人一起相携往鸾凤殿而去。 这番谈话没有落到赛金的耳朵里,赛金只是在一旁低头跟着,素来心思就不怎么谨慎自然没有那根弦儿要去听什么,但是一旁的汀兰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她一直是跟在木美人身边的,从木美人入宫开始,到她被隆鼎帝厌弃,这宫中的世态炎凉汀兰自然是知道的很多的。她虽然平时都宽慰着木美人,可她一桩桩一件件的都看在眼里,自然也就知道,穆鸢所说的话句句都是真。 前头关于丹药的事情,汀兰并未听清,毕竟两个女人的声音都压得够低,哪怕是汀兰也听不真切,可是后面的话汀兰却是听得真真儿的。 汀兰原来还想着为什么自家主子突然就开了窍,原来那些不愿意做的不愿意说的现在都大着胆子说出了口,没想到这一切背后出了主意的,居然是这位番邦来的公主。 一双眼睛看着穆鸢的背影,汀兰若有所思一般,穆鸢可是不会去管汀兰在想什么的,她只管走在木美人身边,眼睛时不时的瞧一眼木美人腰间的香囊,脸上的笑意清浅。 一路上倒是不平静的很,这后宫的主子们都要跟着去鸾凤殿,贵人主子动了,下面的下人自然也是要跟着行动起来的。虽然这天刚漏出了太阳光,可是瞧着已经是有不少人声。 穆鸢与木美人遇到了不少妃嫔的软轿,还有就是徒步行走的各宫娘娘小主,穆鸢都只是看着,并未上前搭话。 她记得清楚,当初柳贤妃说过,穆鸢虽然是从外邦来的,但是身上却流着皇族血液,与隆鼎帝的关系自然是比这些妃子娘娘来的亲切,这身份自然是在她们之上,没有要那些妃子行礼已经是不错,穆鸢一路上着实是自在的很。 木美人也只是淡笑着跟着,并未有所停留。 到了鸾凤殿门口,穆鸢就瞧见了在门口守着的香儿。 香儿瞧上去倒是比几日之前的状态好了很多,那个晚上面白如纸的模样着实是厉害得很,桑罗临走时候施下的法术穆鸢是知道的,香儿只怕是昏睡了不少时日,可是如今瞧着倒是面色如常,虽然略白了些但也是清楚明白的。 穆鸢心中着实是高看了香儿几眼,而后上前了两步笑着道:”你是香儿吧,我上次见着你了的,你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不进去伺候皇后娘娘。” 香儿瞧着墓园,脸上露出了一抹笑,那容颜虽然看着还有些苍白,但脸上却是神色淡淡的,只见她对着穆鸢矮下了身子道:”奴婢见过公主,公主福安。皇后娘娘正在里面等着您呢,公主只管进去便是。”而后她又对着木美人行了一礼,木美人笑了笑伸手让她起身,虽然心中对皇后不以为意,可是终究香儿是受宠的,木美人也不会冷遇了她。 但香儿却是低了头,一言不发。 而后两人带着各自的宫娥一道过了前门,这鸾凤殿因着是皇后居所,故而不像别的宫殿那般栽种花草树木来怡情逸趣,而是进门了便是悠长的走廊,而后看到的则是大片空地,石板砖铺陈着地面,而那高高的台阶似乎隔断了两个世界一般,宫殿威严,比起寝宫更像是议政的地儿一般。 穆鸢和木美人穿过了地上的软垫,而已经有一些低等阶的妃嫔候在软垫旁边,等着众妃到齐后跪上去。木美人的氛围自然是比她们高的,一路上不断地有小主行礼,木美人只管笑着回礼,而穆鸢则是当作没看到一般大步朝前走着。 这般一来一回倒是耽误了些时候,走上石阶时,穆鸢回头想要等一等木美人,却看到了远处,一个紫色的身影匆匆而来,纸质的朝着木美人走过去,而后一把拽住了木美人的胳膊把她拽的转了身子,抬手就是一巴掌。 孟婕妤虽说前些日子病了,可今天分明是生龙活虎得很。一袭宝淡紫色暗花团云纹华裙艳丽非常,腰间的如意流苏宫绦瞧着便是飘逸的很的,而如意高髻上头的掐花双龙戏珠透玉钿花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着,熠熠生辉。 那张容颜上依然是精致华丽的妆容,眼角那颗泪痣让那张脸越发明艳,只是此刻那脸上却不是以往的高傲,而是满满的怒气充盈。 木美人本就纤瘦,这般被打了一巴掌直接就歪了身子,若不是一旁的汀兰扶着只怕就摔到了地上了。捂着脸颊,木美人眼中立马就溢出了水汽,而后抬了头去看,看到的便是孟婕妤的脸。 ”姐姐......”木美人眼中雾气迷蒙,嘴唇嗡动,但只是两个字出口就被孟婕妤直接打断了。 只见孟婕妤嫌恶的用帕子擦擦手掌,而后瞧着木美人道:”我可当不起你这句姐姐,我可没有跟狗一样守在门口等着抢人东西的妹妹。” 木美人那里听不出孟婕妤是在讽刺她,可是惯常不善于与人争斗的木美人只是抿紧了唇角,却是一言不发。 可是恰恰是木美人此刻的沉默让孟婕妤的怒气更胜。她上前两步,气势汹汹的。汀兰见她如此急忙的回了回身,将木美人护在怀里,似乎怕孟婕妤再来一巴掌打在她主子身上。 可是孟婕妤却是走到了木美人前面,而后将帕子丢到了木美人脸上,而后冷笑道:”木美人果然是得宠了的,见了本婕妤居然拿起架子了,”说着,孟婕妤转了转手指上的戒指,冷声道,”那你便在这里跪着吧,莫要进去了,瞧瞧你现在的模样也是不适合见皇后娘娘的。” 汀兰见孟婕妤空口说瞎话便气急了,想要抬了头去说什么,却被怀中的木美人死死地拽住了衣衫,不让她动弹。 而这时候,穆鸢已经带着赛金快步的下了台阶,几步上前到了孟婕妤面前,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那露在面纱外面的精致眼眸瞧了瞧木美人,又看了眼孟婕妤,而后道:”婕妤娘娘和木美人倒是有缘分呢,我上次就是看到你们纠缠,这会儿又是一样的戏码,真真是有趣得很。” 若是这话放在旁的妃嫔身上,只怕孟婕妤又要怒火上头,她在宫里惯常是嚣张惯了,但是对着高位分的贵人主子都是恭敬的,而且似乎隆鼎帝挺喜欢孟婕妤这个泼辣性子,故而也就没什么人管束着,这脾气自然也就火爆了些。 但是这话出自穆鸢之口,孟婕妤自然不会像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那般看待。 孟婕妤是不知道穆鸢和木美人的关系的,见了穆鸢下来,只当她是听到了动静所以出来看热闹的,便道:”公主,木美人着实是举止无状,我倒是怕她惊到了皇后娘娘,便想着让她刘在外头就是了,左右,木美人应该也是习惯于在外面跪着。”说着,孟婕妤脸上撤出了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这话让木美人的眸色深沉,低垂眼敛一言不发。 能进入鸾凤殿之中请安,对于宫中妃嫔而言算是个荣耀的,木美人当初还不是才人的时候也不过是外面这些跪在地上晒日头的妃嫔之一,可是自从她升上了才人位便没有再回来过,孟婕妤这会儿这般说,除了羞辱她,却是没有别的理由了。 穆鸢眨眨眼睛,也能清除孟婕妤此言何意,但她却没有为木美人出头,而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而后就对着木美人道:”那我先进去了,”而后看向了孟婕妤,”婕妤娘娘可是也要进前请安?不若我们一道吧。” 孟婕妤点点头,下巴微微抬起,那张艳丽的容颜上尽然是傲气神情。 汀兰听了这话就知道今儿个只怕自家主子进不去门了,纵然心中憋闷,可她还是能压住火气,毕竟刚刚木美人死死拽了她,为的就是不让汀兰招惹灾祸,汀兰也不是没脑子的自然是懂得。想着去一旁拽个垫子来,却听到了孟婕妤的声音道:”直接跪着就得了。” 汀兰脸上气得通红,可是木美人却是一言不发的跪了下去,膝盖磕碰了地板的声音听得在场的人都是头皮发麻。 第八十一章 苏后夺人 一更 刚走进鸾凤殿的大门,穆鸢就瞧见了坐在椅子上的李修仪,瞧着她也是刚刚来,宫娥刚刚奉上茶来,李修仪没有去拿。而是有些无趣的搅着手中的帕子。 孟婕妤与穆鸢本就不熟悉,这会儿进门也不过是顺路罢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就自顾自的坐到了李修仪身边的座位上。她这一落座倒是引起了李修仪的注意,她的眼睛朝着这边看过来,自然也就瞧见了穆鸢。 这会儿穆鸢正由着宫娥引到了一处新加的座位旁边,穆鸢却是对着那座位微微皱起眉头,这会儿看李修仪的眼神望过来,便开了口道:”修仪娘娘,若是我记得不错,贤妃娘娘的位子是在那边吧。”说着,穆鸢伸手指了指和李修仪正对的一张红木圈椅。 李修仪与穆鸢也是投缘,起初熟悉起来是因为平阳,后来相处下来李修仪是喜欢这个长相漂亮性格直率的公主的了,这会儿听了她问。便笑着起了身走到了穆鸢身边。 因着苏皇后还没有来,这屋子里头的宫娥大多也都不出声,李修仪瞧上去就是自在得很,对着穆鸢笑道:”是在那里的,不过想来这椅子是皇后娘娘加的,我刚刚还想着这宫里是出了哪个人物,要让皇后娘娘这般优待的把椅子摆在了近前,却是没想到是公主呢。” ”是啊,我还以为是木才人呢。”孟婕妤拿出帕子甩了下。而后脸上露出了一抹笑,但是眼中却是没有笑意的,”哦,对了,木才人如今是木美人了,可是了不起。” 穆鸢闻言倒是没说什么,反倒是李修仪,听到孟婕妤这话里头遮掩都遮掩不住的酸味道微微蹙了眉头。她是个直率性子,也是藏不住话儿的,便直接扭了头道:”孟婕妤你也莫要说了,这阵子老是听到你闹腾,纵然惯常官家和娘娘都惯着你。可是终究是不能太放肆的,不然难免是要招惹祸患。” 孟婕妤闻言却是不以为意,她惯常是个不服管的,这宫里头也没人敢招惹了她,愿意这么说话的也就只有李修仪,以前孟婕妤还朝她发过脾气,可是时间久了就知道这不过是李修仪的性子使然,乱操心的,孟婕妤也就当没听到一般。 李修仪见她这样子就知道没听进去,叹了口气,道:”待会儿木美人来了,你可要收敛一下你的嘴巴,若是让皇后娘娘申斥了只怕官家也是不会保了你的。” 言至于此。更多的李修仪也不想多说,可是孟婕妤却是开了口:”只怕木美人没法子来让我拈酸吃醋的了。” 李修仪听了这话倒是有些意外,正想问,穆鸢却是扯了扯她的袖子,见李修仪看过来后便轻声道:”婕妤娘娘说木美人行为无状,让她在外头跪着呢。” ”什么!”李修仪这次着实是惊到了,她看向了孟婕妤,想要说什么,毕竟木美人毕竟是后宫妃嫔,如今正得宠,这孟婕妤给她难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若是真的闹出了什么乱子那可如何是好。 可是不等李修仪说话,孟婕妤就开了口:”姐姐你不用担忧我,谁都看得出,是木美人自己不知礼,我只是说了她两句木美人就自己跪了。与我何干呢?”孟婕妤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瞧着自己的甲套,她并不是没脑子的,刚刚她与木美人纠缠的时候,外面并没有苏皇后的宫人,而那些低位分的宫嫔想来是不会多说什么的。 而孟婕妤最大的依仗,变是隆鼎帝这些年来对待后宫放任的态度,只要不关乎子嗣,他都是不管的。 隆鼎帝看待这后宫中的女人,衡量的标准也不过是取乐罢了,若是在哄他高兴的同时还能有个一儿半女自然是最好的。 或许进入宫的宫妃不懂,但是像是孟婕妤和李修仪这般的老人自然是知道隆鼎帝的态度,故而,孟婕妤这话一出,李修依旧不言语了,毕竟这事情最大的可能就是隆鼎帝不闻不问,木美人吃了这个暗亏就罢了的。 李修仪又想了想木美人惯常的脾气,心中叹息,哪怕是为她出头都是出不去,那么个胆小的丫头,多说两句话都能吓坏了的样子,哪里敢告状呢。 穆鸢却是对于她们之间的机锋权当没听到一般,自顾自的招呼了赛金来,两个人一起将椅子搬到了柳贤妃身边的地方。 这般分明就是摆明了,她亲近的是柳贤妃,而对于苏皇后的善意视而不见。 这倒是让李修仪开了口:”公主,皇后她......” ”等会儿贤妃娘娘来了我有话想要与她说呢,皇后娘娘我是不熟的。”穆鸢直接打断了李修仪的话,这位修仪娘娘哪里都好,性格也爽利,偏生就是爱操心,谁的事情都要管一管,可她毕竟没有坏心,穆鸢也就只是笑着岔开了这个话头便罢了。 李修仪也不知道穆鸢是真的不清楚还是故意为之,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笑回到了自己的位子坐好,朝着一旁的瑶儿低语了两句什么,瑶儿点点头离开了大殿,李修仪便转回了头,而后道:”公主这几天似乎都呆在了甘露殿中,不曾出来呢,平阳与我说过了好几次想要寻你出去玩耍,都叫不出来你的。” 穆鸢脸上做出了些郁闷的神情,道:”来的时候,我阿母专门嘱咐我让我学学大周女儿家会的那些东西,说是我在提亚光是骑马射箭着实是不像个女孩儿样子。我这几天就闷头学女红来着,只是没想到那般难呢。” 这话说出来可不是什么光彩的,毕竟女孩子妇容德功尽然是要被人考量的,而女红烹饪更是必备技能,但是穆鸢这么说出来李修仪只觉得穆鸢天真可爱,便是掩了掩嘴唇笑道:”公主性格天真烂漫,最是难得的,哪怕是那些东西不会也不碍事。我以前学的时候就不欢喜得很,现在天天舞剑也是欢喜的。” 这话让一旁的孟婕妤撇撇嘴,道:”我也是不喜欢那些的,没意思得很,哪里有打马球有趣呢。” 这下子,三个女人找到了共同语言,这话题就聊得开了。 等柳贤妃进门的时候,便听到了个熟悉的声音道:”回头我一定要去找修仪娘娘学剑术,我看那些话本小说里头的大侠可是厉害得很的,回头我也要带把剑,仗剑江湖,劫富济贫。” 这声音甜美而又尾音跳跃,柳贤妃直接就分辨出来是穆鸢的。只不过这句话的内容让柳贤妃哭笑不得,迈了门槛儿进去后便开了口道:”得了吧,尔雅你可扰了本宫,好不容易现在稳当些又有个规矩公主的模样,若是你以后拿了剑出去当女侠,本宫可怎么跟官家交代?” 几人听到了柳贤妃的声音急忙站了起来,李修仪和孟婕妤皆是矮身行礼,穆鸢却是上前几步挽住了柳贤妃的胳膊,脸上漏出了一抹明艳的笑,道:”怎么交代不得?皇帝舅舅若是问起来了,就说我去帮他打坏人了啊,那些话本里头的侠客都是威风得很呢。” 可话本里头的侠客,大半都是乱臣贼子,哪里能说威风呢? 这句话在柳贤妃的嘴边绕了一圈儿,可是她没有说出来,似乎怕打击到了穆鸢的积极性,只管笑道:”你去当了女侠,把本宫扔在这里等着你么。” 穆鸢似乎被问住了,嘟嘟嘴巴,没说话,直到柳贤妃坐到了位子上后她才嘟囔道:”那便算了,唉。”最后那声叹息可谓是抑扬顿挫,满满的失落。 柳贤妃也不安慰她,只管拉着她坐了下来,伸手轻轻摸了摸穆鸢头上的柔顺乌丝。 李修仪和孟婕妤在清凉山上的时候就知道柳贤妃对待这位尔雅公主非同寻常,可是今天看到了还是觉得惊讶的。 分别落了座,自有宫娥奉上茶来,只不过还没等柳贤妃将那茶水碰到唇边就看到有两个太监进门撩起了攻门上面的珠帘,苏皇后一身正品宫装,扶着香儿的手进了门。 屋中的众位嫔妃贵人皆是起身,恭顺道:”嫔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福安。”他状刚弟。 穆鸢并没出声,却也是跟着柳贤妃盈盈下拜,身上的纱衣微微飘荡,甚为好看。 而从门外面,隐约能听到一片莺声燕语:”皇后福安。” 听这声音,少说也是有二三十人的,穆鸢眨眨眼睛,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些低位份的宫嫔,不够资格进了门来,便只能跪在外头请安,还要一跪好些个时候。而那其中想来便是有木美人的。 ”起了吧。” ”谢皇后。” 苏皇后点点头,看着众人落座,往旁边看了眼,就看到了坐在柳贤妃身边的穆鸢。苏皇后的眸子深沉了几分,却没说什么,也没让穆鸢上前,而是先问道:”昨儿个负责淑妃胎儿的太医来报,说是淑妃已经坐稳当了胎,只不过还是不宜走动,你们平时若是没有什么事儿就不要去仁和殿打扰她静养了。” 众人应了声是,穆鸢面纱后的红唇微微弯起。 怪不得苏皇后沉不住气急着要见众妃,想来便是昨天这一禀报。 只怕没人比穆鸢更清楚苏皇后的心思,如今这后宫中,中宫之位自然是她的,可是赵淑妃位分仅在她之下,而且还有一位当着太后的姑母,算起来着关系居然是比苏皇后还要来的近的,故而苏皇后费尽心思,哪怕下了邪术招鬼也是要拿掉赵淑妃肚中孩儿的。 可是现在赵淑妃虽然身边的心腹尽数被赐死杖毙,可是她却是被隆鼎帝关在了仁和殿中要求静养,听上去像是惩罚,可是苏皇后却知道这分明是把那个女人保护起来了,这仁和殿她出不来,外人也进不去,想要让她落胎着实是千难万难。 如今赵淑妃彻底坐稳当了胎儿,苏皇后自然也就沉不下去了,只管叫来了众妃,将这消息散出来让所有人知道,一来有那心术不正的想要去陷害最好趁早下手,二来若是苏皇后以后做出了什么,她也好找个人背锅。 但是从苏皇后脸上分毫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她惯常是端庄严肃惯了的,似乎除了在隆鼎帝面前柔和些以外,其他时候都是这种模样,一点都不容易亲近。 苏皇后并不去看下面妃嫔们的眼神,只管对着身边的香儿道:”许久不见淑妃,也不知道她身子可好,若是这次可以平安诞下龙裔自然是大功一件的。香儿,等会儿从本宫的私库里找几件玛瑙手串和长生锁给赵淑妃送去,那是本宫求过菩萨的,保她母子平安。” ”是,奴婢记下了。”香儿弯腰回道。 苏皇后都动了私库,底下的妃嫔自然不能吝啬,率先开口的便是柳贤妃。就见柳贤妃笑道:”皇后娘娘这般大方,嫔妾倒是比不上了,不过能让淑妃身子安定却是最重要的。”说着,柳贤妃对着身后的月娘道,”等下回宫取了本宫养的那两株美人娇来送去仁和殿,就说是本宫的心意。” 月娘自然是应下了。 苏皇后瞧了眼柳贤妃,淡淡道:”贤妃真是大方,本宫听闻那两株美人娇可是你的心头好,牡丹中的上品,如今贤妃送出来着实是割爱了。” 柳贤妃却是笑着用帕子掩掩唇角,而后道:”皇后娘娘说笑了,不过是两盆花罢了那里有什么可惜的,淑妃能平安诞下皇子才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其他的妃嫔见柳贤妃说了话,也就都纷纷开了口,都许下了不少东西。 只不过毕竟都是在宫中呆过不少日子的,能熬到这个位分上并不是傻得,故而那些滋补药材和能入口的东西都没人提起,给了的,不过是些手里赏玩或者摆着好看的,穆鸢听着,李修仪给了个素锦团扇,而孟婕妤则是给了个精致的锦缎屏风,其他人的穆鸢没记住,但倒都是不犯忌讳的。 这些女人心中都很清楚,人心险恶,那些瓜田李下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好,现在赵淑妃一些都好便罢了,万一以后有个什么灾祸,查到了自己头上,那可就是一把抹黑的事情。 可是穆鸢却是歪了歪头,脸上带着笑。 苏皇后是一门心思要害了赵淑妃,那手段自然不会坐在自己的那几串玛瑙手串上,定然是会做在这些妃子送的东西上头,手段虽然不同,但是只要有那个害人的心思就不怕没有方法。 想到这里,穆鸢瞧了眼身边气定神闲的柳贤妃,心道不愧是坐到了妃位的女人,着实是厉害呢,刚刚她几乎没有思量就给了两株名贵牡丹,那牡丹始终在花盘土里的,必然不会摆在屋里,而是会放在外头,哪怕以后有了什么意外,柳贤妃也能推脱,毕竟牡丹花就摆在那里,谁想做手脚都是方便,柳贤妃绝对可以把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 穆鸢微微眯起眼睛,虽然她如今成了鬼物,不少事情都能用方便的手段解决,可是她却决定以后定然是要对贤妃好些的。这位在宫中沉浮多年的女人可能没有法术,也不会武功,但是却有着在这宫中生存的智慧,着实是厉害得很的。 正想着,穆鸢突然听到了苏皇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尔雅公主此去清凉山可还适应?” 穆鸢闻言便抬了头,也不起身,只管笑得眯起眼睛回道:”适应的,贤妃娘娘来去都照顾着我的,就是寺庙里面的日子单调了些,但是能看到不少风景,着实是难得的。” 苏皇后闻言点点头,那双眼睛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穆鸢,而后那神情竟然是柔和了些,道:”既是如此那边是好的,本宫也看得出你与贤妃关系颇为亲昵呢,”不过马上,她的话锋一转,”本宫与你的母亲高乐公主也是有几面之缘的,如今见了你就好想见到她一般,心中颇为想念,若是以后公主无事时,可以来鸾凤殿走动一二,本宫自然是欢迎的。” 穆鸢听了这话,眼睛却是看向了身边的柳贤妃,见柳贤妃只管拿着茶盏饮茶,她也就笑着对着苏皇后点点头,但是却没有忽略柳贤妃被额前碎发遮挡住了清冷眼眸。 虽然这话听在别人耳中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在柳贤妃耳中分明就是另一重意思。 如今大选在即,萧宇承和萧瑾瑜都是到了适婚的年纪,必然是要在这次大选中选出王妃的。柳贤妃看中了两个女子,但她却碍着苏皇后的面子故而选了凤媛,而将更为出挑的杜嫣然的画像给了苏皇后。在柳贤妃看来,她这般举动依然是仁至义尽,可是哪里知道自己没有真的留下凤媛,而苏皇后这里也是一直没有动静的。 前些日子柳贤妃就有了猜测,但是今天却是确定了的,苏皇后分明也是看中了穆鸢,要与自己抢。 柳贤妃撂了茶盏,微微垂了垂眼帘,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又是温婉浅笑,雍容大度。 但是她的心里却是记恨上了苏皇后,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扒掉苏皇后这幅虚伪的面孔,把她的脸面扔到地上踩踏才舒心。 曾经你害本宫落胎,还抢走本宫的宇儿,如今,又要从本宫手里截走本宫看中的尔雅公主,就好像这天下的好处都要让你和你那个不成器的皇八子占尽了一般。也不想想哪里有那般好的事情。 只怕,皇后都忘记了当初被本宫代掌凤印的滋味了。 本宫不介意让你回忆一番。 柳贤妃撂了茶盏,动作轻缓优雅,不漏丝毫痕迹。 ps: 冰媚、冷艷 为作品捧场了1朵红玫瑰1 谢谢亲的玫瑰~(づ ̄3 ̄)づ╭?~ 等会儿还有一更,么么哒~ 第八十二章 美人伤处 为挽晴_加更 苏皇后见穆鸢点了头,也就不再多言。她心中的心思确实是如柳贤妃所想,是想要招了穆鸢的。 穆鸢在苏皇后心中并不仅仅是个好女子,而是因为她身后站着的不仅仅有隆鼎帝,还有提亚。换句话说,哪怕穆鸢貌若无盐她也会让萧瑾瑜去迎娶。 在苏皇后心中,婚姻,不过是场交易,她与隆鼎帝的婚姻换来了苏家鼎盛,苏皇后也想要用萧瑾瑜的婚姻换来萧瑾瑜的地位提升更进一步。如今的提亚与以前大有不同,这个沙漠中的国度曾经经历过战火的纷争,但是在大周的扶持下一步步强大,如今富饶安宁,统治了一大片疆域。 虽然它的国土之中有着大片沙漠,可是想来隆鼎帝也是重视的,不然也不会这般看重穆鸢这个没见过几眼的提亚公主。 脸上带着柔和神情,苏皇后把眼睛转向了李修仪,开始询问平阳的情况。平阳这个丫头素来是让隆鼎帝宠爱的。而且脾气直爽,这段日子不见哪怕是苏皇后都忍不住多问问的。 趁着苏皇后和李修仪说话的功夫,穆鸢侧了侧身子贴近了柳贤妃,轻声道:”娘娘,皇后娘娘叫我做什么呢?” 柳贤妃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穆鸢,只管笑着道:”想来就是思念高乐公主罢了,你不用多心。”不过,柳贤妃话锋一转,”不过过阵子高乐公主就会来到大周。想来皇后娘娘能见到正主儿,也就不用盯着你思念她了。” 这话说的奇怪,不过穆鸢却是没有多在意,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后半句话上。 她看着柳贤妃,,眼中有着惊讶:”我阿母要来?为何我不知道的。” 柳贤妃倒是不知道这事情穆鸢不清楚,用帕子掩了掩唇角,而后道:”陛下与我提起过的,高乐公主现在怀着胎儿不宜走动,不过过些时候待她孩儿降临,便也就会回来省亲的。本宫本以为你是知道的。” 我哪里知道呢。 穆鸢在心里苦笑,微微抿抿嘴唇。这个消息着实是有些意外了,要知道,她虽然披着和尔雅公主一样的皮,但是里面却不是她的,或许她能糊弄了赛金夫焉,但是高乐公主是尔雅公主的亲母,若是以后来了见了面,难免不露出破绽。 这点倒是需要早早谋划了。 在那之后,众妃不过有说了些话,最终还是被拉到了拈酸吃醋上。似乎是木美人最近的风头太盛,即使她不在殿内,也有妃嫔嘴里不情不愿的发着酸,似乎羡慕。又似乎怨恨。而苏皇后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木美人不在一般,只管听着并不搭茬。 后来那些宫妃也看出来了苏皇后无心搀和此事,便瘪了瘪嘴巴不再多说。 苏皇后自然是不会去管什么劳什子木美人的,对她而言,木美人不过是隆鼎帝一时贪恋了新鲜颜色,她当了这么久的皇后,新人换了一批又一批,隆鼎帝偶尔也会有贪颜色的时候,但是终究那些人陨落的陨落,哪怕晋位也越不过了她去。 或许隆鼎帝让木美人留宿紫宸殿着实是有些不一般,可是那也不过是宠爱罢了,瞧瞧孟婕妤,当初宠冠后宫的主儿,如今位列婕妤也算是高位分的娘娘了,不还是让木美人截了一次又一次? 终归皇帝想宠爱谁那就宠爱谁,皇后是不会管的。尤其是木美人这种家境平庸而且性格怯懦的,哪怕怀了珠胎也是个没用的,皇后只怕还在心里叫好呢。 日头起来的时候,苏皇后就撂了手中茶盏,道:”趁着天还不算太热散了吧,这段日子天儿热,白日里去去湖边也就罢了,晚上莫要在御花园里流连,各宫的份例也到了发的日子,回头自己个儿去取了也就是了。” 众妃起身行礼,也不多留,只管各自散去了。 穆鸢还是跟着柳贤妃的轿子,虽然她来的时候是自己来的,但是既然见了柳贤妃便占了这份儿便宜,也能当一当暑气。 而在经过殿前空地时,穆鸢打眼往外面瞧,便看到了依然跪在那里没有起身的木美人,还有她身边撑着伞的汀兰。【】眼睛一转,却又看到了木美人身后掌扇的瑶儿。 瑶儿是李修仪的侍女,穆鸢上次还附过她的身,自然不会认错,这会儿见了倒是挑了挑眉尖。刚刚还想呢,李修仪让瑶儿去了何处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原来是出来给木美人掌扇来了。 这倒是让穆鸢有些意外,毕竟木美人和李修仪的关系也是平平,李修仪不过是听到了木美人被孟婕妤罚了就能派贴身婢女出来,若不是至纯至善,便是心思深沉了。 穆鸢一时间没有头绪便收回了目光,刚一落了帘子,就听到坐在身边的柳贤妃道:”本宫瞧得出,你对木美人颇有好感。” 穆鸢眨眨眼睛,而后笑着道:”是啊,木美人有着好样貌,我瞧着就是喜欢的,而且很柔顺婉约,我边颇为欢喜她的。” 柳贤妃并不意味穆鸢一口认下,毕竟在她印象里,穆鸢就是个不会撒谎的小姑娘。不过柳贤妃脸上还是露出了无奈的神情,她拉住了穆鸢的手道:”若是平时,这也就罢了,可是现在木美人招惹了太多人的眼,只怕以后还是有一番坎坷的,远着些也就是了。” ”可是我听那些娘娘的意思,木美人分明是很受皇帝舅舅喜欢的。这般受宠,为什么还会让人刁难了?”穆鸢故意做出了不解的模样,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亮闪闪的。 柳贤妃倒也不瞒着她,淡淡道:”这宫里,最大的依仗就是帝王恩宠,可最不可靠的依然是帝王恩宠,木美人今天可以被捧到天上,明天就可能跌到泥里,到时候只怕就不再是喜欢喜的柔顺婉约了。本宫怕你到时候伤心便现在提醒一二,有些事情本宫见得多了,也就习惯罢了。” 穆鸢低了低头,似乎有些犹豫,不过那双眼睛里却有着清明的神色。 帝王恩宠靠不住? 何尝是帝王恩宠靠不住,男人的恩宠,有几个靠得住的。 看得清楚,便是柳贤妃这般靠了自己,要宠不要爱,总归也是风生水起。 看不清楚,便是宋璃那般,为一个男人筹谋算计,经营诺大的瑞王府,帮他的私库充盈,为他怀胎十月,可是最终不也是死了个干干净净么。 倒是便宜了那宋婉言,睡了宋璃的男人,用了宋璃的嫁妆,还想着要占了宋璃的地位。 这般有爱情有地位的女人着实是让人嫉妒呢,算一算,穆鸢觉得自己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去找宋婉言晦气了。 想到这里,穆鸢笑着对柳贤妃道:”娘娘,我这些日子都没和你说话了,不如午膳在你那里吃了可好?” 柳贤妃脸上闪过一抹难色,不过看着穆鸢趴在自己身上扬起来的脸蛋,终究是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想来回去的时候,宋婉言应该被关回去了吧。柳贤妃在心里念叨。 可是穆鸢却是知道,若是这么容易就被制住那怎么是宋婉言呢。 *** 直到宫妃散尽,木美人都没有起身。 她的膝盖是直接跪在地上的,而不是像是别的妃子有一方软垫,这一个时辰下来,膝盖跪的就好像不是她自己的一般,一点感觉都没了,连疼都感觉不到。 在她身边撑伞的汀兰早就已经落了眼泪,见众人都走了,忙跪到了木美人身边道:”主子,起来吧,地上着实是寒凉得很,那些妃子娘娘都走了,别再苦着自己个儿了。” 而一旁的瑶儿手上没停,她看到了不远处站立等候的李修仪,知道李修仪不会过来,过来了,便是与孟婕妤交恶,李修仪固然心中怜惜木美人却也不会那般做的。瑶儿也就弯了腰,对着木美人道:”是啊,美人身娇肉贵,不能总是这般跪着的。” 木美人低着头,用帕子轻轻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脸上却是一片木然。 身娇肉贵不假,可是木美人就是规规矩矩的跪着,一动不动的。汀兰见状也不管木美人作何反应,直接想要上去搀扶,却在碰到木美人的时候就看到木美人朝着自己倒过来。汀兰急忙把木美人抱在怀中,就看到木美人那张娇俏容颜上尽然是苦痛神色。 ”疼......”木美人用内这帕子的手去摸自己的膝盖,瑶儿早了一步轻轻握住了木美人的手,似乎是怕她碰到伤处,而瑶儿自己则是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撩起了木美人的纤薄裙裳。 待撩起来时候,面前的情境着实是有些骇人的。 就看到木美人一双玉白的双腿上突然露出了一片青紫,尤其是膝盖的地方,早就充了血,着实是惨不忍睹的模样。木美人本就是皮肉娇嫩,哪怕是磕碰一下都能落了眼泪的,这会让跪了这般多的时候哪里受得住,一双腿早就是伤到了。 瑶儿见状便知道事情严重,急忙起身想要去叫太医,却被木美人扯住了宫裙。 低头去看,就对上了木美人的眼睛,就看到木美人含泪的双眼看着瑶儿道:”莫要告诉旁人,太医也不要请,我......我这腿不过是一点点伤,不要紧的,自己回去躺一躺也就是了。” 瑶儿闻言倒是一愣,道:”美人娘娘,这伤瞧着严重得很,到了下午只怕连走动都是困难的。” 木美人低了低头,把身子倚靠在汀兰身上,眼睛瞧了瞧自己的腿,而后就好像是看着就疼一般的攥紧了帕子,好久才道:”不妨事的,我不会到处走动的。” 汀兰却是低声道:”主子,陛下昨儿个说让主子伴驾的。” 木美人被这句话直接说的落了眼泪,似乎委屈至极了。他状布圾。 她本来就是漂亮的容颜,那张精致的脸上被泪珠划过的时候,哪怕是瑶儿同为女子也觉得心疼了。 就听木美人哽咽着道:”回头就告诉岁公公,说......说我身子不爽利,不能伴驾,我......”说着,终究是说不下去,木美人直接我进了汀兰怀里,出了哭声。 瑶儿眼中有着不忍,她跟了个直爽宽容的主子,性子也就随了李修仪,最是心善的,这会儿也知道不宜多呆,便说了句:”我先去回了修仪主子,等会儿帮汀兰一起扶您回宫。”而后就快步朝着李修仪走去。 而在她扭头之后,木美人就把脸从汀兰的怀中抬起来,一双眼睛氤氲的瞧着瑶儿的背影,一言不发。 瑶儿和李修仪不知道说了什么,李修仪的脸上明显露除了惊讶和不忍的神情,木美人瞧见了,便依靠着汀兰,伸手轻轻拍了拍汀兰的手背道:”举着伞,莫要晒坏了我的脸,若是脸面坏了以后可就真的见不着官家了。” 这话说得气息平顺,语气温婉,俨然与平时的木美人一般无二,哪里有刚才的可怜样子。 汀兰直接举起了伞来,有些惊讶木美人平复心情的速度这般快,嘴里道:”主子,您刚刚不是说让我回了岁公公说去不了了吗?” 木美人用帕子轻轻地遮挡了脸面,也遮挡住了李修仪看过来的视线,那双嘴唇却是轻轻嗡动:”只管告诉了就是,我不方便是真的,伺候不了也是真的,半个谎话都没说,一个伤字都没提,至于陛下要去哪里,那可就不是我们定的了得。” 汀兰一愣,转而就知道了木美人的心思,脸上露出了个淡笑,转瞬就收敛起来,点头应是。 木美人帕子下的脸依然是柔顺模样,那声音,也是温柔的很。她轻轻地拍了拍裙摆,遮挡住了双腿,轻声道:”记得给官家留门,我要等着他来呢。” ”是。”汀兰应了一声,而后就看到瑶儿走过来,汀兰便轻轻地扶住了木美人,一脸急切。 而木美人则是记起了刚刚穆鸢在她肩头摁的那一下,而后,木美人在帕子底下笑起来,声音低低的,却让这骄阳似火的天气生生多了几分寒气出来。 ps: 谢谢挽晴_亲的打赏,么么么么哒~ 不够一万,明天继续加更【叉腰 第八十三章 竹韵满园 6200字 木美人被汀兰和瑶儿扶了起来,虽然李修仪口上说着不愿意与孟婕妤结怨,不过瞧见木美人凄惨的模样也是可怜见的,便让出了自己的软轿给了木美人。 木美人对着李修仪行了个礼,被李修仪直接一把扶住。蹙眉道:”可莫要守着这些虚礼,好好回去养着。瑶儿,从本宫那里拿跌打酒来给木美人涂上。” 瑶儿应了一声,而后便快步离开了长廊,瞧着便是往李修仪的绛雨轩去了。 李修仪的轿子并不如柳贤妃的宽大,但是装上两个纤瘦女人还是绰绰有余的。软轿起来时,木美人一脸痛苦的歪在了椅子上,李修仪除了瞧着她却是什么都做不成的,有心开解一番,却怕这话一说出来这水做的一般的木美人又掉眼泪,故而只是轻轻地扶着她的背脊,一路无话。 汀兰在外面跟着,快步走着,脸一直从窗子里往里头瞧着木美人。 到了木美人的住处。瑶儿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她的头上见汗,显然是直接跑来的。瑶儿和汀兰一道扶了木美人下轿,李修仪只是站在门外并没有进去。 不多时,汀兰和瑶儿就走了出来,瑶儿站到了李修仪身后,低眉敛目,而汀兰则是站到了李修仪面前矮了矮身子道:”奴婢主子让奴婢谢谢李修仪帮忙,若非是李修仪。只怕主子她怎么回来还都是未知数的。” 李修仪摇了摇头,叹道:”得了,我也不过是借了顶轿子罢了,多的也没有什么。倒是那跌打酒你要嘱咐着木美人按时擦上,开始可能有点疼,可是必然是要涂上的,不然淤青好不成淤血化不开,只怕是要落下病根儿。”说到这里,李修仪的语气顿了顿,”木美人真的不要太医来瞧瞧?若是她觉得太医不成,那些医女也是可以的。” 汀兰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李修仪瞧得出来木美人只怕是下定了心思不想叫太医的。便是一叹,心道这木美人未免也太胆小了些,这些太医都是看人下菜碟儿的,哪里会真的去告状。也不在多劝,李修仪让瑶儿将跌打酒交给汀兰。 瑶儿从袖中拿出了个精致瓷瓶,瞧着不大,深蓝色的瓶身上面时代大红色的布条塞子堵住,虽然塞得很紧,可是即使是拿在手上都能闻到那股刺鼻的味道。 汀兰收了,放在袖中妥帖放好,矮下身子对李修仪道:”奴婢些修仪娘娘恩泽。” 李修仪点点头,叫了起,而后说道:”举手之劳罢了。行了,你赶紧进去伺候你家主子,莫要撂着她一个。” 汀兰点点头,又朝瑶儿点点头,而后回身进了屋子。 进屋就看到木美人此刻正歪在软榻之上,微微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听到了动静睁开眼睛去瞧,见汀兰进门后淡淡道:”修仪娘娘可走了?” 汀兰走到软榻旁边站定,道:”回主子的话,走了。” 木美人瞧了汀兰一眼,伸出了手去。汀兰急忙扶住了木美人,便看到木美人微微弯了弯腰拉扯开了裙摆,一双晶莹的眸子看着膝盖上头的伤处,沉默无言。 汀兰倒是心疼得很的,哪怕知道木美人心中有所筹谋,可是如今看着这双本来莹白的双腿上的淤青。【^^】汀兰还是止不住的道:”主子,这么放着不是个事情,奴婢觉得修仪娘娘说得对,为了自己个儿还是要涂上一些药的,不然只怕是受不得了。” 木美人没有答应,只是道:”什么药,拿来我瞧瞧。” 汀兰忙从袖中取出来了那个深蓝色瓷瓶子递给木美人,木美人拿在手里就闻到了药酒的味道,微微蹙眉,而后拔开了塞子,但只是一刻便又赛上去了。 将瓶子直接撂到了一旁的圆桌上,木美人抿紧了唇角:”不能涂药,现在不行,若是涂了那味道难闻,模样也是难看得很,只会招人厌烦。”木美人的声音轻轻的,这话也不知道是在说给汀兰听还是说给自己个儿听得。不过这样带着总归不是事儿,木美人略略抬了头瞧了眼汀兰,道,”去找些热毛巾来,放上也是将就的。” 汀兰急忙应了一声,而后就跑出门去烧水。 木美人则是依然歪在软榻上,伸手扯了扯腰间的香囊,将它扯下来后放在掌中。 这香囊便是穆鸢给了她的,里面的东西木美人是看过的,是一些碎掉的粉末,不过从那些较大的碎块来看,还是能隐约看得出弧度的,想来以前曾是圆圆的药丸似的东西。 木美人却是不管它原来如何,只要味道还在,只要效果仍存,哪怕这里面的东西是可怕的毒蛊,她也会带上的。 失宠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被人把脸踩在地上,一次又一次。 经历过得宠滋味的木美人越发无法放弃,只想牢牢地将宠爱捏在手里,她才会安心的。而捏住的唯一方法就是这个香囊,最大的依仗,也就是穆鸢了。 那香囊上是绣着的翠竹,竹子的模样就好像是清凉山上的一般,郁郁葱葱,瞧着就喜人。木美人将香囊凑近了鼻尖轻轻地嗅了嗅,扑鼻而来的香氛气息让她不自觉的微笑,双膝上的疼痛也减弱了不少。 木美人瞧了几眼那翠竹,就这么瞧着瞧着,就似乎是入了神一般。 等汀兰进门时,木美人轻声说了句:”回头你寻个机会去内务府请一些份例来,我要在我这院子里头种满了翠竹。” 汀兰有些意外,却还是应了下来,将手上的铜盆撂下,把手巾沁在热得烫手的水中,那双葱白的双手转瞬就烫红了,不过汀兰却是毫不在意的模样,将毛巾略略拧干,而后叠起来放到了木美人的膝盖上。 木美人略略皱了皱眉头,眼眶中的泪水登时就淌了下来。 这毛巾这毛巾盖上去的瞬间,木美人就觉得膝盖上疼痒难忍,比起刚刚还要不好受的,不过她却没有躲闪,若是不像落下什么病也就只能如此。 汀兰本心是想要让木美人是想用了李修仪的药酒的,李修仪犯不着害了木美人去,这跌打酒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异样,但终究木美人坚持,汀兰也不好说什么。 用手掌轻轻地揉捏着木美人的双腿,汀兰轻声问道:”主子缘何想要种了翠竹?以往美人不是最爱花朵明艳么。” 木美人住的地方叫做竹韵轩,为了应景自然是中了不少竹子的,只是往常木美人都不喜欢,经常说要尽数拔了去中上鲜艳牡丹。可如今,她显然是改了主意。 木美人用帕子轻轻地擦了擦脸颊,拭去了刚刚的泪珠,听了汀兰的话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纵然腿上依然疼痛,可是她的嘴角却还是弯了起来:”于我而言,或许竹子是能带来福气的也说不准呢。” *** 穆鸢离开软轿的时候,看到的甘露殿一片平静。 接着下来的则是柳贤妃,她往殿门口瞧了瞧,发觉已经没了早上时候宋婉言折腾出来的喧闹,着实是让柳贤妃松了口气。 柳贤妃扶着月娘的手走离远了软轿,月娘微微回头朝着四个抬轿子的宫人使了个眼色,那四个宫人自是行礼后抬着软轿快步离去。柳贤妃则是走到了穆鸢身边笑道:”与本宫进去吧。” 穆鸢笑着应了,一边走一边道:”娘娘,可有冰碗吃?我着实是渴得很又热得很了。” 柳贤妃心思松快了也就自然的有了打趣的心思,瞧着她道:”馋嘴的丫头,怎么,本宫瞧你可不像是要来与本宫说话的,倒像是来找东西吃的。” 穆鸢闻言笑了起来,丝毫没有北欧被戳破心思的窘迫,反倒是挽住了柳贤妃的胳膊道:”贤妃娘娘可不能这么说我,我自然是想要与娘娘说话的,不过若是有些好吃的东西那是更好了。” 柳贤妃着实是对穆鸢这种赖皮的样子没了办法,轻轻拍了拍穆鸢的手臂,道:”成了,你有这份儿心就不错,本宫怎么会亏待了你呢。”说着,笑着对身边的月娘道,”去让小厨房做个冰碗来。” ”要加红豆的。”穆鸢忙开口补充。 柳贤妃瞧了她一眼,道了句:”馋嘴,”却也不拦着她,只管道,”然后端些点心,新蒸出来的最好,那冰碗寒凉,要先吃些糕点方才能用的。” 穆鸢笑眯眯的点头,贴着柳贤妃的胳膊越发的紧了:”就知道娘娘疼惜我的。” 柳贤妃脸上依然是端庄大度的笑容,只不过现在对上穆鸢的脸的时候多出了不少柔和。 月娘只管领命去了,而柳贤妃则是带着穆鸢和赛金进了殿门。 而刚一进去,便有便看到一个太监快步迎上来,在柳贤妃面前行了一礼道:”奴才见过贤妃娘娘,娘娘万福。”而后那公公又转向了穆鸢,道,”奴才见过尔雅公主,公主福安。” ”起了吧。”柳贤妃微微抬了抬手,道,”王普你在这里作甚?” 穆鸢闻言多看了这太监两眼,在宫中,普通的太监都是小字开头的,无论多大岁数,只要地位不足便只能叫差不多的名字,而有了名姓的大多是各宫的管事,或者在内务府领了差事的公公。 王普既然是有了名字,自然是在甘露殿中管事的。 穆鸢瞧上去,这位王公公面相颇为精明,身子消瘦,面白无须,那一双眼睛更像是商人一般透着算计,瞧着倒是与瑞王府的常远走了两个极端了。 王普并没注意穆鸢的打量,只管起了身后轻声道:”娘娘,瑞王来了,正在厅里等着您呢。” 柳贤妃闻言微微蹙眉,虽然立马就面色如常,可是站的距离柳贤妃极近的穆鸢还是发觉了这点点的面容变化。她只管点点头,脸上生出了几分柔和浅笑,轻轻地拉着穆鸢的腕子带着她一道往殿内走去。 跨过了一道门槛,就能看到宽敞前厅,而一身藏蓝锦袍的萧宇承端正的坐在一张红木椅子上,背对着门口,眼睛望着不知名的某处。 穆鸢老老实实的跟在柳贤妃身后,只是在进门时就开了口道:”瑞王哥哥。” 声音娇俏,尾音上挑,着实是欢喜的很的模样。 萧宇承听到了动静,便起身回头,对上看到两人时便低了低头道:”母妃福安,”而后转向了穆鸢,”尔雅妹妹。” 穆鸢笑了笑,面纱下的红唇弯弯上翘,那双眼睛微微眯起,却是只为了这挡住视线不想看他。柳贤妃倒是颇为真心实意,松开了拉着穆鸢手腕的手掌,走到了萧宇承面前,上下看了几眼他后道:”宇儿快些起来,这么早的就进了宫只怕是有急事的,”说着,不等萧宇承回答,柳贤妃就对着身边的王普道,”去取了本宫早上命你们准备的凉茶来与瑞王解暑。” 王普忙应了声,寻常这种事情是轮不到他做的,但是这会儿月娘还没回来,王普自然是要做些份外之事。 而王普走后,柳贤妃便挥退了屋中别的宫人,而后她坐到了主位之上,萧宇承走到她左手边落了座。他木医亡。 穆鸢则是坐到了萧宇承对面,一双眼睛却没看着他,而是眼巴巴的望着门口。赛金快步走到了穆鸢身后站定,赛尽惯常在柳贤妃这里都是不自在的,她这般性格爽利的姑娘最怕的就是柳贤妃这种话里有话的,穆鸢也知道这点,回头给了她一个笑,让赛金心思颇定。 这时候就听柳贤妃说道:”这儿也没了外人,宇儿你来所为何事只管说了就成。” 这么一句没有外人倒是让萧宇承的眼睛在穆鸢身上转了个圈儿,纵然柳贤妃在宫中的形象惯常是宽容大度,最为贤德不过,可是萧宇承毕竟是她的亲子,对于自己母妃的脾气,萧宇承也是能琢磨出来一二的。 柳贤妃是个小心谨慎的,而小心谨慎的人往往戒心都是重的很,如今这尔雅公主来了不过月余,却能让柳贤妃这般亲近,着实是让萧宇承有些意外。 不过他此来的目的却并不是穆鸢,也就没有多想,只管道:”母妃,如今婉言也离开了清凉寺,我也处理完了公务,是否可以让我把她接回去了?” 柳贤妃听了这话,脸上瞬间就沉了下来,原本略微朝着萧宇承那边探去的身子也重新倚靠在了软垫之上,虽然脸上还是带着一丝丝的笑意的,可是那声音却是平缓下来,没有什么起伏的道:”怎么,不过是几日的时光,本宫想要留着宋侧妃在这里也是想要多看看未来孙儿,你还怕本宫害了她不成?” 萧宇承心中确实是有些怕的,毕竟柳贤妃喜欢宋璃,而厌烦宋婉言,这点萧宇承心知肚明。哪怕宋婉言如今有着未来孩儿当做依仗,可萧宇承依然是担忧,却没有明说,而是道:”瑞王府这些日子又到了发份例的时候,往常都是婉言操持的,如今孩儿想着......” ”你王府里头的钱财,本宫也略有耳闻,毕竟小宋氏的名声可是厉害得很的。”柳贤妃现在连宋氏都不叫了而是直接叫了小宋氏,听上去是为了和宋璃区分,但是那语气分明是带着不以为意的,”她每每出府都要周济穷苦百姓,谁来讨钱她都会给真金白银,本宫听到的就有数千两。” 萧宇承也是知道这事情的,虽然眉眼还是没什么变化,但脸上带着了柔和表情:”母妃,这也是善事,婉言是个心善的好姑娘,她这么做也是为了孩儿的。” 柳贤妃瞧了瞧自己手上的甲套,淡淡道:”本宫知道你不善于操持这些钱财之类的事情,毕竟你是男儿,不该为了几个银钱蹉跎,这是你的妃子要做的事情。不过本宫只想问你几件事情,”说着,柳贤妃也不避讳着穆鸢,直接开口道,”你自己月俸几何,可知道?” 萧宇承自然是知道的,道:”三百两银子。”这是大周朝对有封的王爷统一的月俸,在这个十个铜板就能有一桌好菜的大周朝,三百两着实是不少的。 柳贤妃又摸了摸手上的甲套,道:”那你知道你私库有多少钱吗?” 到这里萧宇承倒是犯了难,眉尖微蹙,这个倒是从没有人对他说过的。 等等,这个好似以前有人提过。 不等萧宇承想明白,就听到柳贤妃接着道:”只怕你是忘了的,璃儿当初每个月都会给你看账簿,”看到萧宇承的目光朝着自己而来,柳贤妃嘴角弯了起来,”不必这么看着本宫,本宫对你后院的事情并无兴趣,而是璃儿孝顺,总会来问本宫持家的事情,也就告诉了我知。若是本宫记得不错,璃儿去了的时候,你私库中还有五千二百余两银钱的。” 这个数字又勾起了萧宇承的记忆,是了,他记得的,宋璃总是会在月末的时候带着账本来找他,只是萧宇承自己却是对宋璃不耐烦地,尤其是宋婉言来了之后,温香软玉,而宋婉言又说了不少曾经宋璃所谓的欺负她的事情,让萧宇承越发厌烦了宋璃。 宋璃自然是看得出来萧宇承不欢喜听,但她还是每个月会来一趟,说出一些数字,次次不落。 萧宇承抿紧了唇角,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想到了那个女人。分明是个苛待庶妹木纳无趣的女人,死了也就死了,还想翻出什么风浪呢。想到这里,萧宇承只管点头道:”是,我记得的。” 柳贤妃的眼色冷了冷,而后道:”若是你记得,自己算算也就知道,五千二百两,不算日常用度,加上你这几个月的份例也超不过七千两去,而本宫知道的小宋氏散出去的钱财就足足五千五百两,比当初璃儿为你攒了两年的钱财还要多。” 这倒是萧宇承不知道的,微愣之中,柳贤妃嘴角则是浮起了一抹笑容。 毕竟萧宇承是她的亲子,柳贤妃并不愿意让他真的不爽利,便道:”若是发放份例的事情,你只管找小宋氏要来了账簿便是,回头分发下去也就是了,是不是她经手想来都是一样的。” 穆鸢听了这话不由得掩唇而笑,柳贤妃分明就是告诉萧宇承,你想抬举了的女人除了散财败家什么都不会,倒不如你自己管。 在场的三人心里都清楚,萧宇承的这个理由不过是编出来想要换宋婉言出来的借口,可是柳贤妃就当成了真话听,还有理有据的驳了回去,倒是让萧宇承没了话说 总不能再编个理由,哪怕萧宇承是真的思念了宋婉言,但脸面他还是要的。 就在这时候,月娘进了屋子。瞧见萧宇承的时候月娘明显愣了一下,显然她是不知道瑞王来了的,而前后脚的,王普也跟了进来,不着痕迹的推了推月娘,这才让月娘回神,快步进了来,将盘子中的冰碗和糕点碟子摆放在穆鸢面前。而王普则是淡着脸将凉茶轻轻放到了萧宇承身边的圆桌上,便快步退了出去。 月娘则是站到了柳贤妃身边,轻轻地帮柳贤妃捏着肩膀。 穆鸢笑着想要去拿冰碗,却感觉到了柳贤妃的目光。她嘟嘟嘴巴,去拿了糕点,眼珠转了转,就站了起来往萧宇承那里走去。 越靠近萧宇承,穆鸢的脸上的笑容越明艳。 柳贤妃说的话句句属实,原书中,宋婉言就是个对钱财十分没有概念的女子,但是前面有宋璃主持钱财,后面有瑞王继室凤媛满处的开庄子填补亏空,倒是让宋婉言时时刻刻有花不完的钱财。 但是如今,宋璃身亡,凤媛也成了没有眉目的事情,她这个窟窿自然是没人补充的。 可是穆鸢可不想让事情就这么了结了,若是如此,他们两个未免太舒坦了些。 眼睛里闪过丝丝红光,穆鸢笑着走到了萧宇承面前,伸出了手去,将糕点递到了萧宇承嘴边:”瑞王哥哥尝尝,闻着就好吃呢。” 萧宇承愣了愣,似乎不明白为何穆鸢突然这般亲近了,而穆鸢却是背对了柳贤妃,轻轻地开了口:”宋侧妃过得很不好,早上有人磕破了脑袋,宋侧妃还跪了人。” 这话穆鸢说的很有技巧,掐头去尾,颠倒顺序,原本宋婉言是自己膝盖软乱跪人,让宫娥跌了,可是这么一说就好像是别人磕坏了身子反而让宋婉言受了委屈。 这句话每个字都是真的,可是这么说出来却全然是另一番意思。 穆鸢笑着看着萧宇承,而后迅速的将糕点塞进了男人的嘴里,看着萧宇承,眸子里尽然是精明算计,可是脸上却是笑容明艳,眉眼弯弯。 ps: 跪地,亲爱的们蠢作者加班了,回来急忙忙的写到现在只凑齐了一章 加更可能加不上了qvq 明天补,真的很抱歉,爱你们 第八十四章 美色倾国 一更 一句话,勾起了萧宇承的千种心思。 穆鸢却是没再看他,而是笑着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落了座,自顾自的拿了块糕点塞进嘴巴里。她身后的赛金有些沉默的站在那里略略低了头一言不发,眼睛瞧了穆鸢一眼。破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柳贤妃坐得远了些,并未听到穆鸢的话,见萧宇承一时无言,还以为他是被穆鸢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没了反应,便笑道:”宇儿你也尝尝看,这是本宫早上就让小厨房准备出来的桃花杏仁酥,你这般早来了只怕还没有用早膳,吃了也省的肚饿。” 萧宇承对柳贤妃的话其实是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根本没在脑袋里留下任何印象的,不过他还是点了头,慢慢的咀嚼着嘴里的点心,眼眸低垂。 穆鸢用勺子挽了一块冰碗,送进嘴巴里,虽然吃不出味道可是那凉丝丝的碎冰混合着绵软的红豆还是让穆鸢笑得眯起了眼。 柳贤妃瞧得出她欢喜。却还是道:”可莫要食多了,毕竟寒凉,对身子不好的。” 穆鸢笑眯眯地应了一声,道:”娘娘放心,我有分寸的,这冰碗好吃得很,娘娘和瑞王哥哥不用一些吗?” 柳贤妃已经开始到了注意养生的年纪,而且以前亏过身子,吃一些冰凉的食物都会觉得身子不爽。而且这凉的东西不经心就会上火而伤了脸,柳贤妃自然不会去随便试的,便笑着道:”难得尔雅孝顺,这便不用了,你只管吃了就是。” 穆鸢点点头,也就不再看他们,慢悠悠的把勺子往嘴里送。 柳贤妃的眼睛重新看向了萧宇承,这会儿的萧宇承已经没了刚刚那股子急切,安定很多,让柳贤妃不由得点点头。却不知道萧宇承心中早就已经有了主意,并非是如柳贤妃想的那般放弃了带走宋婉言,反倒是越发坚定了想法。 对于萧宇承的神情变化穆鸢早就有准备。宋婉言毁掉了容颜不假,但终究是原书中的女主,穆鸢就猜她不会那么轻易被打垮。【】 而事实上萧宇承也确实想着她的,这次进来就是要讲宋婉言带回去。本来已经被柳贤妃说服,可穆鸢的一句话又让萧宇承起了心思。 宋婉言在宫中过得不好,不舒坦,不自在,而且她如今的脸上又有伤自然是见不得人的,只怕没日没夜都要呆在屋子里头,这样的日子可不是好过的。萧宇承可不知道宋婉言有多”不惜身份”要跪了一个奴婢,在他听来,那就是宋婉言被人害了去,柳贤妃居然让她跪了! 那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哪怕碰一碰都怕伤了,哪里舍得让跪,这宫里着实是不能再呆了。 萧宇承看了眼神色柔和的柳贤妃,没有开口去问,对于柳贤妃的脾气他是清楚的,若是开了口只怕更加艰难,只能另想法子。 抿了口茶水,将嘴巴里头杏仁酥的甜腻味道冲散后萧宇承起身道:”母妃,孩儿此来还有另一桩事情。” 柳贤妃瞧了他一眼,淡笑道:”说吧。” 萧宇承瞧了眼一旁的穆鸢,似乎是想要避讳着她,但是在柳贤妃心中,穆鸢依然是她认准了的儿媳,虽然还没有与穆鸢明说,但柳贤妃是不想让她远了关系的,便笑道:”宇儿但说无妨。” 萧宇承见柳贤妃如此。也就不再犹豫,站起身来,长身玉立。穆鸢打眼看过去,虽然这个人的里子是糟透了,可是单单看这样貌确实不差的。就听萧宇承道:”母妃,我不想娶凤家娘子为妻。” 萧宇承说完以后就看着柳贤妃,脸上是淡漠的神色,可是那目光分明是很坚持的,好像无论柳贤妃同不同意他都不会改变主意。 可是本以为要多费唇舌的事情,这次却是出乎预料的顺畅,柳贤妃淡笑道:”既然你不愿那就罢了,母妃也只是问问你的意见,若你不愿意那本宫也就不用劳烦旁人去打听凤家大姑娘的意思了。”说着,柳贤妃自顾自的端了茶盏饮茶,神色平淡,”这倒也不错,男女之事要讲求缘分,本宫也不想璃儿的事情再来一次。” 这般平静的反应着实是出乎萧宇承的意料,虽然柳贤妃又提起了宋璃,可是萧宇承却没有多想。 为了王妃之位究竟给与何人的这件事情,萧宇承和柳贤妃不止一次红过脸,萧宇承一门心思要抬举了宋婉言,柳贤妃却好似全天下的贵女哪个都可以,偏偏宋婉言不成的架势。 萧宇承要保全了孝顺的名声,自然不能绕过了柳贤妃去,而柳贤妃就咬了死口,绝对不答应。 这次柳贤妃让李修仪派人送了画像去瑞王府,虽然那画像萧宇承只看了一眼就被宋婉言撕了个粉碎,但那上面的人他还是记住了的,正是凤家姑娘凤媛。 那是个好女子,凤家也是京城大户,对萧宇承自然是许多助力,可萧宇承是想要把正妃的位子交给自己爱的女人,他甚至不惜害死了嫡妻亲子为的也不过是宋婉言,如今见了柳贤妃这般轻易的就答应了下来,萧宇承颇为意外,但是心中却也是松快了的,那清冷的眉目也是平缓了些:”若是母妃欢喜凤家娘子,孩儿愿意让婉言让出侧妃的位子给她的。” 一直没动静的穆鸢听了这话抬眼瞧了一眼萧宇承,喊着银勺子,摘掉了面纱的她嘴角是若有若无的讥讽笑意。 原书里,柳贤妃为了让萧宇承迎娶凤媛,可谓是苦口婆心,最后不惜以死相逼这才让萧宇承屈服,本来是场证明萧宇承和宋婉言情比金坚的事情,但是如今却是变了味道。 萧宇承想要捧上了宋婉言入正妃位份不假,但他也不想就此放弃了凤家势力,还想着要纳了凤媛。可他怎么不想想,人家堂堂名门贵女,豆蔻年华正是好时候的,你居然要收了人家做小,而这侧妃的位子,还要让宋婉言让出来? 这般说来,便是要让凤媛居宋婉言之下的,让一个贵女被庶女压着,亏他想得出。 既然自诩真爱,就莫要想着迎娶旁人,现在真爱要拿着,权利要攥着,中间牺牲的则是一位好女子,能做的出来的比禽兽还不如。 而这话听在柳贤妃耳朵里也有些不顺遂,不过她却没有像是穆鸢想的那般多,只是觉得自己儿子到底还是被宋婉言迷了心窍,不动声色得道:”凤家女儿只怕不愿嫡女做妾,你熄了那份主意吧。” 萧宇承没再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心中是什么打算。 而后柳贤妃便与萧宇承闲话起来,只不过大多时候是柳贤妃在说,而萧宇承不过是点头或是摇头罢了。柳贤妃也瞧得出萧宇承的心不在焉,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是笑着道:”宇儿,这时候也不早了,今儿个你也是当值的日子,本宫就不耽搁你了。” 萧宇承便起了身道:”那孩儿告辞,母妃保重身子。” 柳贤妃笑着点点头,穆鸢却是撂了银勺子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了萧宇承身边,道:”我去送你。” 萧宇承一愣,而柳贤妃似乎是乐见其成一般的笑道:”去了吧。” 不等萧宇承说话,穆鸢就带着他离开了大殿。萧宇承看了眼柳贤妃,见她并不阻拦,便跟着穆鸢出了门去。 柳贤妃朝着身边的月娘打了个眼色,月娘自然是快步跟了出去,赛金也想要跟去找穆鸢,却听到柳贤妃道:”你便是赛金了?” 赛金闻言只能顿住了步子,回了身,对着柳贤妃行了个提亚的礼节:”回娘娘,奴婢是。” 柳贤妃看着她笑,淡淡道:”这些点心摆着也是浪费,你收拾了给尔雅带回去吧。” 赛金抿了抿唇角,低头应是。 而穆鸢带着萧宇承出了甘露殿的殿门后就顿了步子,穆鸢回头对着萧宇承笑道:”瑞王哥哥回宫之后就来见甘露殿,只怕不是为了见贤妃娘娘的吧。” 萧宇承站定了身形,望着穆鸢那张已经摘取面纱的容颜,也不避讳,道:”若是公主愿意还请公主告知,婉言她如今可还好?”他斤序弟。 穆鸢眨眨眼睛,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了一小片阴影,笑容明艳:”宋侧妃每天都是有太医诊治的,若是你问身子,她自然是好的很的,但是你若是问她心情如何这我可不知道,我回来以后就没见过她,事情也都是听别人说的。” 这显然不能让萧宇承安心,男人本就冰冷的脸上越发淡漠,那种神情让穆鸢瞧见了都觉得厌烦。 可女人的那张画出来的容颜却丝毫没有变化,她总是明艳俏丽的,这会儿也是瞧上去无忧无虑的模样瞧着萧宇承,道:”瑞王哥哥,你真的担心了她吗?” 萧宇承看了一眼穆鸢,没有言语。 穆鸢偏了偏头,却是叹了口气:”这我是没有办法了,上次我能把你的信递进去,全然是因为清凉寺中没人看守,如今贤妃娘娘层层叠叠的圈住了西厢房,我根本进不去,倒是帮不到你了。”声音顿了顿,穆鸢轻声道,”但若是晚上的时候只怕是要人少些的,只是那时候我又被困在偏殿,去不得呢。” 一句话,被萧宇承听在了耳朵里,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一般,看着穆鸢,淡淡道:”谢尔雅妹妹提点。” 穆鸢闻言嘟起了嘴巴,唇瓣粉嫩,那天真娇气傲的神态在名言妩媚的容颜上是别样的风流,哪怕是萧宇承瞧见了都觉得心里一颤。而穆鸢却好似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多招人一般,笑着道:”以后可别哥哥妹妹的叫了,一两次还好,多了麻烦得很,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萧宇承并不会在称呼上吝惜什么,直接开了口:”尔雅。” 可是这两个字一出口,他就看到女人脸上展现出了倾城笑容,那唇角弯起来的时候似乎比这阳光还要来的耀眼明艳。 萧宇承惯常是喜欢宋婉言那样的柔美女子的,他喜欢被人当成天,而对于宋璃那般的端庄女人并不欢喜,可是无论他偏好什么,终究是喜欢美人的。 而穆鸢的这张画皮,几乎是极尽了天下的美艳一般,一颦一笑尽然是倾国绝色。 她的眉眼揉敛了最美的星光,她的嘴唇好似初春的花瓣,她的舌尖可以突出蜜糖般的话语,那精致的五官就如同最好的匠人画出来的画中人一般精巧。 沉鱼如斯,落雁如此。 美人,有人见了不欢喜呢。 萧宇承愣了愣,而就这么一时失神的时间穆鸢就已经走到了他近前,直接伸出了手臂,轻轻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温香软玉,就这么贴了上来,萧宇承直接放弃了推开她的心思,就那么低了头看着女人的发顶,一是无言。 ”在提亚,我们都是这么互相祝愿的。刚才我就这么给了你一个祝福,祝你得偿所愿。”穆鸢松开他的时候,笑容浅浅,脸上不带丝毫旁的情绪,尽然是纯真澄澈。 萧宇承美艳略略柔和了些,点点头,低声道:”多谢你,尔雅。” 穆鸢则是笑着看着他,笑着退后两步,又笑着瞧着她离开了甘露殿的前庭。 低垂着的眼帘结结实实的遮挡住了其中的心思,也挡住了穆鸢心中的那句话。 我给了你一个祝福,萧宇承,尊敬的瑞王殿下,我祝你和宋婉言吞进所有苦果,吃尽所有沧桑,祝你们被地狱的业火烧光每一丝灵魂。 我用我的灵魂换来了这身画皮,我用我的一切来向上天祈求你们万劫不复。所有的手段,一切的算计,都是要让宋婉言尸骨无存,让你万劫不复,让这大周天下倾颓不再。 这是你的诅咒,却是我的幸福所在。 穆鸢笑起来,抬起了脸,迎着阳光,远处的月娘就那么瞧着,似乎女人身上都在闪着光一般耀眼。 一身美丽画皮割断了里面的所有黑暗,她用她画出来的美丽蛊惑人间。 圣洁美丽,不染纤尘。 ps: 一更送上!二更还在路上!飞去码字~~~ 第八十五章 美人封娴 为挽晴_加更 没有再多做停留,穆鸢带着赛金离开了甘露殿,刚一出门,穆鸢就听到赛金道:”公主,你是要找驸马了吗?” 穆鸢一愣。而后顿住了脚步偏头看着赛金,对上了那双干净的眸子的时候穆鸢弯了弯唇角:”你怎的这般问呢?” 赛金素来是对着穆鸢没有避讳的,听他问,便道:”我看到了,公主你抱了那个三王爷一下。” 穆鸢本就没避讳这人,从大殿里面也是能瞧见的,对赛金看到并不意外,她站在树荫下,斑驳的阳光照在穆鸢的脸上,有着点点的光亮穆鸢瞧着赛金温婉浅笑:”若是真的,赛金你可欢喜?” 赛金抿了抿唇角,眼睛偷偷的扫了眼穆鸢,终究还是开了口道:”我不喜欢他的。” ”为什么?”这倒是让穆鸢觉得意外了,算起来萧宇承长得不差。而且身份也是高贵的,原书里的女人无论身份如何皆是爱慕他或是对他有好感的。他他长才。 说起来也怪穆鸢,她刻画了个外貌家事足够符合标准的男主,哪知道这个男主却是个没有人性的,那些爱慕他的好女子自然是一个完美的结果都没有。 但无论如何,赛金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不喜欢还是很让穆鸢意外的,她笑着去问缘由,赛金往前走了两步,到了穆鸢面前。编着的发辫垂在身前,带着金玲的发饰微微作响,就听赛金道:”公主欢喜他,可他却欢喜别人,还要娶素未谋面的女人,必然不是好的。”这话说完,赛金就瞧了瞧穆鸢,抿紧唇角,”公主可莫要怪我,是你让我说的。” 穆鸢闻言淡淡一笑,轻声道:”我哪里会怪你呢。” 分明,赛金说的话句句是真的。连她都看得清楚的事情穆鸢自然是知道的。 欢喜?只怕是半分都没有,留下的也不过是怨恨罢了。 可穆鸢不会说出口,只管轻声道:”他不是个好的,赛金你记着这个就够了。” ”公主你也知道他不好?”赛金有些惊讶。 穆鸢却没有回答,只管笑,神情明艳自在。 走远了,才听到墓园的声音传来:”回去吩咐准备沐浴,我刚刚碰了个恶心的玩意。” 而在穆鸢和赛金走后,月娘就快步进了门,附在柳贤妃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她刚刚站得远,听不见穆鸢和萧宇承的谈话,可是穆鸢与萧宇承那轻轻的一个拥抱去却被月娘看在了眼中。 这会儿回了柳贤妃,果然柳贤妃脸上笑容深了不少。手指尖轻轻的饶了绕帕子,轻声道了句:”这事情只怕是成了一半儿的。” 月娘闻言也是笑着对柳贤妃道:”娘娘英明。” 柳贤妃笑着抬抬手,不过这笑容也不过是持续了一会儿,变就沉了下来,柳贤妃的声音依然是轻轻的:”只是中间还隔了个人,处处与本宫为难,本宫的忍让只怕都被她当成了怯懦的。” 月娘低了低头,她跟在柳贤妃身边时日虽然算是久了,但是她毕竟只有双十年纪,自然是不知道以前柳贤妃与苏皇后的深仇大恨,可是光是这些日子看过来也能知道苏皇后怕是最膈应的就是自家主子了,而柳贤妃只怕也是一样。 明初的争端或许没有,可是那一团和气吓得暗流涌动却是一点没断过。 柳贤妃短期已经冷了的茶水抿了口,撂下后吐出了口气,道:”月娘,赵淑妃那里打点好了吗?” 月娘忙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回娘娘的话,一切都妥帖了,咱们放在赵淑妃的祈合殿那里的钉子最近都不会做什么,平时他们也就是做外间打扫的伙计,查也查不到他们头上的。” ”这次只要保证本宫的那两株美人娇不被搬进去也就是了,旁的,本宫是管不了的。”说到这里,柳贤妃脸上越发的沉了下去,”只可惜了本宫爱惜的两盘花,赵淑妃那个莽撞女人哪里懂得养花弄草,只怕没多少日子本宫的花儿就要被她弄死了的。” 月娘走到了柳贤妃身后轻轻的揉捏着女人的肩膀,轻声道:”娘娘莫要忧心了,这次皇后娘娘既然是下定了决心要寻个由头,咱们想撇开关系总是要舍掉一些的,两盘花而已,陛下这般疼惜娘娘,自然还是会给您的。” 柳贤妃听了这话瞧了月娘一眼,嘴角又有了笑意:”月娘你莫不是也和尔雅会的往嘴巴上抹了蜜?” 月娘见柳贤妃神色好了,便有胆子凑趣道:”不过是跟在娘娘身边看得多了听得多了,学到一些皮毛罢了。” 柳贤妃点点头,对于自己的心腹宫女她只希望能聪明些的,蠢钝的宫人不仅不是助力,反倒有时候会成了绊子。不过不知道是否是月娘提起隆鼎帝的缘故,柳贤妃又想起了些烦心事儿,蹙起眉尖道:”本宫听说,如烟派人入了宫?” 月娘听她提起便点了点头,道:”回娘娘,奴婢听说,您刚去了清凉山,如烟姨娘就让手下侍女入宫,因着娘娘不在便是王普见的她,事情倒也不是大事儿,不过是如烟姨娘说这个月瑞王府上的份例少了几成,不少奴才都有些怨气的。” 柳贤妃没想到是这事情,不由得捏了捏帕子:”今儿个倒还真让本宫说对了一样,那个小宋氏分明就是个败家的女人。”冲着这个,柳贤妃也不会让她做了当家主母,自家宇儿哪怕没什么大出息好歹也能当个富贵王爷,被她那么折腾总归是要落魄了的。 月娘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小心的开了口:”娘娘,莫要怪奴婢多嘴,您说是不是宋侧妃命硬了些?” ”你觉得璃儿是她克死的?”柳贤妃扯了扯嘴角,”她命硬不硬本宫可不知道,可是她心肠坏的倒是足够彻底。” 这话月娘是不敢接了,只管摁着柳贤妃的肩膀默不作声。 柳贤妃也不以为意,微微蹙眉想了想,越想越觉得有些事情不能拖下去了。 宋婉言已经勾去了萧宇承的魂,当务之急就是早点立了正妃,而其中的磕绊也就是苏皇后了。柳贤妃的手指轻轻地点了点红木椅子的光滑扶手,而后用套着精致夹套的食指轻轻弯了弯,月娘忙停了动作,绕过了椅子走到柳贤妃面前,肃手而立。 柳贤妃淡淡道:”过些日子就是大选,本宫代掌尚服局,着实是忙不过来,你去告诉皇后本宫要一个帮手。” 月娘低声问道:”娘娘要何人?” 柳贤妃淡淡一笑,神色浅淡,声音平缓:”苏美人。” *** 午后的竹韵轩静悄悄的,没有声音。木美人挥退了所有伺候的宫人,只留下了汀兰一个在身边服侍。 外头静悄悄的,门扉微掩,只留了条缝隙。 隆鼎帝走到竹韵轩门前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番静谧镜像,明明是午后的时间,最是热闹的时候,偏偏这竹韵轩就好似没了人烟一般。 跟在隆鼎帝身后的岁余想要上前通报,却见隆鼎帝抬了抬手臂,止住了岁余的声音,只管迈步进了院门。 说起来,隆鼎帝素来都是招了木美人去紫宸殿侍寝,倒是从未来过这竹韵轩。竹韵轩顾名思义是有竹子的,凉风习习时候也是清爽的,但是恰恰因此,越发显得院子空旷,一个美人的院子里竟然没几个伺候的奴才在。 隆鼎帝想要进门,不过在进去之前就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主子,莫要撑着了,这腿再不收拾可是真的要落下病根儿了的。” ”那就落下吧,左右,没人疼惜我的。” 木美人的声音轻飘飘的晃了出来,就这么钻到了外头,岁余听到的瞬间额间的冷汗就下来了。 这句话分明是妒妇才会说的,这宫里的女人,人人都奢求帝王怜爱,哪里有明晃晃的说出来这种嫉妒之言的。岁余想要进门斥责她,可是却被隆鼎帝一伸手扯住了身子。 就在岁余还不明所以的时候,便听到木美人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汀兰,我很怕,怕得很了。以前的日子就好像地狱一样,谁都能踩我,如今本以为能抬了抬头,可终究不过书一样的命的,”这声音,颤着,抖着,好似风雨中飘扬一般,”我除了忍着,受着,又有什么法子。” 话音刚落,隆鼎帝就直接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跪在地上的汀兰,还有用帕子盖着脸的木美人。 听到了动静,主仆二人都看过来,木美人脸上的帕子也就落了地,露出了那张梨花微湿的容颜,落进了隆鼎帝的眼中,在这满室芬芳中之让隆鼎帝觉得心尖微动。 木美人愣愣的看着隆鼎帝,一时间,似乎都忘记了盖住自己还盖着热手巾的腿。 隆鼎帝大步走上前去,直接侧身做到了木美人身边,一把扯过了女人的手臂,低声道:”怎么,朕唐唐天子,还护你不起?” 木美人却没说话,只管看着隆鼎帝,而后,伸出了手去,只见颤抖着碰触着隆鼎帝的脸,接触到的瞬间,木美人的身子都动了动,那眼眶中一直含着的泪水总算是淌了出来,巴掌大的娇俏脸蛋上的神情像是笑,邮箱是哭:”妾没做梦,真的是官家......” 隆鼎帝似乎最受不得木美人这般的表情,瞧着都觉得心疼。刚刚那一点点的火气也都被浇灭了,隆鼎帝轻轻拦住了木美人的肩膀,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而后就看向了那双莹白双腿上面的手巾。 直接伸手拉了下去,那收紧下面的双膝青紫就这么闯进了隆鼎帝的眼睛。 隆鼎帝瞳孔微缩,似乎是震惊了一般。木美人本就是个白玉美人儿,皮肤最是娇贵不过,本来伤处就是可怕的,用热帕子敷了可以疏散一些淤血,但是那伤处看上去却是越发骇人了。 木美人感觉到了腿上微凉,忙抬头去看,就看到了露出来的伤,先是僵了一下,而后猛地挣扎起来,要把腿藏到身子底下去。隆鼎帝这会儿却是死死的摁住了她,沉声道:”莫动,真的不要腿了吗!” 木美人只管把连扎进了男人的怀中,本来还算平静的人此刻却是直接哭出了声,呜咽着说:”丑的很,难看得很......官家莫要看了,妾不想让你看到。” 隆鼎帝纵然是铁石的心肠,这会儿也都软了,何况木美人算起来比他小了二十有余,做女儿的年纪,又是个娇弱胆小的脾气,说起话来都轻轻柔柔的,隆鼎帝更是疼惜了,只管抱进了木美人道:”好,朕不看,可你也不能放着不管,这伤瞧着就厉害,若是放任了,以后站不起来可怎么办?宣太医了吗?” 木美人一言不发,跪着的汀兰便道:”回陛下的话,没有。” 隆鼎帝对待木美人耐心十足,可是对汀兰却是没有了,登时就有了火气,怒道:”你是怎么当奴才的,主子都成了这样你还不请太医,吃了豹子胆了!” ”是我不让的,我怕......”木美人扯住了隆鼎帝的衣衫,依然没有抬头,但声音却是在呜咽中完整的说了出来。 汀兰直接把头磕在地上,一言不发。 隆鼎帝直接挥手,让她去找太医,而汀兰走后隆鼎帝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木美人死死地咬着嘴唇,只管摇头一言不发。 隆鼎帝也不多问,这后宫的事情左右不过是那些戏码,他看得够了,平时只管她们折腾,若是没有心机手段也没资格给他抚养子嗣,可是今天,对着这么个娇娇弱弱的女人,隆鼎帝头一回想要管一管了。 木美人哭的累了,没多久就闭了眼睛沉沉睡去,手里却还是扯着隆鼎帝的袖口,似乎生怕睡着了以后男人离开了一般,脸上兀自还带着泪痕。隆鼎帝只觉得无奈,平时看着羞涩胆小的女人,睡着了胆子倒是大的厉害。 隆鼎帝把她放在了床榻之上,用帕子擦了擦女人的眼泪,而后也不回头,直接开口问道:”说。” 一旁的岁余自然是心领神会,直接上前两步,将早上鸾凤殿的实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他是宫中总管,这些事情从来没有逃过他的眼睛的,只是平时隆鼎帝不管不问,岁余也就从来不多嘴,而此时隆鼎帝问起来,岁余却是说的机器详尽的。 而隆鼎帝听完,没说什么,只管在太医来了之后起身离开了竹韵轩。 一个时辰后,帝王旨意通晓六宫。 美人木氏温婉贤淑,品行纯良,柔嘉淑顺,风姿雅悦,雍和粹纯。着封号娴,钦哉。 ps: 为挽晴_亲加更(づ ̄3 ̄)づ╭?~ 补上昨天的=w=素素就是这么个说加更就加更的好作者喵哈哈哈哈 第八十六章 布偶一双 一更 木美人封号为娴的事情,在傍晚时分便通晓六宫。 来甘露殿传旨的太监到了的时候已经是夜色迷蒙之时,他只是去了正殿通报柳贤妃,而未来偏殿之中。可穆鸢也还是瞧见了匆匆而过的传旨太监,看他容貌分明是见过的。 穆鸢想了想。却是没想起来,只管朝着一旁道:”董路,你来。” 立在一旁的董路急忙上前,道:”公主,奴才在。” 穆鸢撂下了手上的银针,指了指窗外那走过的太监身影道:”那人你可还记得是什么名姓?” 董路抬了头去看,他本就是记忆力过人的,眼睛也是十分精细,细细分辨了后道:”回主子,那是陛下身边的陆节。” 穆鸢挑挑眉尖,这人他记得,若是没有意外以后的一善堂便是他掌舵的。而现在的陆节还只是隆鼎帝身边的传旨太监,但这点点的信号却也告诉了穆鸢他去寻柳贤妃是因为帝王旨意。 这时候穆鸢就见到珠云从外面进了门来,手上拿着一个笸箩。他扔杂血。 她出门本来是为了去找前殿的月娘寻点花样子回来绣。珠云是个会来事儿的,在宫里呆的时间久了与谁都能说得上来,和月娘的关系也是不错的。早早的就去找了月娘,可现在瞧着这笸箩里却只是描了一半儿的花样子,却是没有做完的。 珠云站在穆鸢身前,略略矮身行了一礼后方道:”主子,刚刚奴婢听前面的人说,陛下下了旨意,为木美人封号为娴。” 这倒是个新闻了。穆鸢眨眨眼睛,轻声念了句:”娴,可是女闲?” 珠云点了点头,道:”回主子,是。” 穆鸢用指尖轻轻地瞧了瞧桌子,淡笑道:”着实是个好字。” 柔美文静,妖冶娴都,方谓之曰娴。 隆鼎帝的后宫中,尚未有人得到过封号,从来都是直接晋封,而不会用有无封号来压人一头,毕竟本来妃嫔就不算多。连那些高位分的妃嫔都没填满,而如今木美人的封号也不过是个荣耀,既没晋位又没移宫,看上去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可偏偏就是这个似乎没用的封号却让不少宫里的妃嫔摔了东西剪了帕子。 后宫中的女人在这方正的宫里活着,争的无非就是宠爱名分,最嫉妒的便是独一无二的东西,若非如此,柳贤妃何必要那么重视两盆牡丹,也不过就是因为两株”美人娇”是帝王所赐,除了甘露殿外头没有罢了。 有着这份独一无二,就意味着守着一份荣宠,自然不会被人看低了。 而如今,那个不声不响的木美人被赏了封号。哪怕在她封为夫人之前不会有人用她的封号替代姓氏,却也让一干人等红了眼睛。 不过在那其中,显然是不包括穆鸢的。 穆鸢自在的重新拿起了针线,神色淡然,珠云上前两步坐到了穆鸢身边,道:”主子,各宫恐怕都是要送去礼物的,咱们可用送些东西?” 穆鸢却是气定神闲的很,一旁的摇扇扇出了清凉爽快的风来,穆鸢额角的发丝微微被吹起,笑道:”算起来木美人是比我是长了一辈的,这等喜事自然是要祝贺一二。”穆鸢想了想,道,”赛金,去取了我从提亚带来的臂钏送去竹韵轩。” 虽说穆鸢不声不响的,但是上次却也是的不少。只不过那些隆鼎帝或这个共奶奶给奶奶给送来的东西他却不能拿出了借花献佛的,便是那些从提亚带来的东西合适了的。 绝对没有大周的物件精巧,但是胜在了独特。 宫中人,要的布就是那份儿独特吗。 赛金应了声,提着宫灯便出了门去,一身提亚风情的纤薄衣衫随风飘扬,颇为动人。 等她离开时珠云开口道:”主子,赛金跟您感情深厚,可是毕竟要在宫中行走的,这般依然不更换普通宫装只怕太过惹眼了些。” 穆鸢宛然浅笑着将针尖儿扎进了锦缎之中,这衣衫已经有了模样,现在只要收了口便成了,待珠云声音落了穆鸢方才淡淡道:”她是我带来的,我自然是愿意她做自己欢喜的事情,等以后我离了这大周皇宫还是要带他走的,到时候赛金还要换回去打扮也是麻烦。” 这是头一次,穆鸢自己提起来以后离宫的事情,屋子里除了依然欢欢喜喜的吃着点心的雪盏,珠云和董路都是脸色微动,互相望了一眼却谁都没有言语。 穆鸢大抵能想到他们忧虑何事,朱红的嘴唇略略勾起,淡淡道:”你们既然在我身边当差,我也不会苛待了你们。只消日后我离了宫去,你们若是愿意自然可以和我一起的,”说着,穆鸢对着她们漏出了抹笑意,”毕竟若是换了人,哪里来的珠云这么好的手艺,又去哪里找董路这般养眼的呢。” 一句话,成功让珠云展了欢颜,董路红了脸颊,不过两个人心里却是安定了许多的。 穆鸢用一旁的金剪子剪断了丝线,举起了衣裳来瞧,而后露出了个笑脸:”你们瞧,做的可好?” 珠云上前两步细细端详了,而后笑道:”等以后在旁边加了针,就能上身的。”这话显然是说穆鸢做得好了。 穆鸢脸上越发得意了起来,那脸上的神情才有了些合乎年纪的小姑娘模样,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歇息了便是,莫要熬得晚了,明儿个可是要早起呢。” 几个人皆是行礼称是,只有董路有些迷惑,他是记性是极好的,自然是记得早上的时候珠云忙碌碌的收拾屋子,说是公主吩咐了,说是有客人要来,但是现在都入了夜却还不见人,莫不是珠云听错了? 董路眨眨眼睛,而后觉得领子一紧,回头,就对上了夫焉的目光。 男人面容冷清,但瞧着董路的时候略略挑起了眉尖:”若是无事,便与我走两套拳法。” 早就迷上练武的董路自然是应承了,先行出了门。夫焉却是略略站定了身子,瞧了一旁的珠云一眼。 珠云惯常是规矩的,那张容颜端庄大气,笑起来的时候却好看得很,这会儿见夫焉瞧着自己,有些不解的回望过去,夫焉却在与她四目相对之前转开了眼神,出了门几步走到了董路身边,没再回头了。 珠云有些迷糊的瞧着夫焉,似乎不明白这人大半夜的瞧自己作甚。 而一旁的雪盏则是没看到这番交流,笑着走到了珠云身边拉了她的袖子道:”珠云姐姐,我肚饿了。” 珠云被这句话直接拉回了神智,而后就无奈的伸手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轻声道:”怎么又饿了?不是已经吃了晚饭么。” 雪盏笑嘻嘻的保住了珠云的胳膊,似乎听不出珠云的无可奈何一般,昂着头看她,那娇俏容颜上尽然是讨人喜欢的神情:”晚膳少得很,我吃不饱的。” 珠云却不听她糊弄,眼睛看着桌上的空碟子,道:”一碟子点心也是进了你的肚子,雪盏,公主疼惜你,怜惜你长身子吃不饱故而给你端了点心来,可莫要任性,而且吃得太多会长胖的,你要是变成了个小胖姑娘可如何是好?” 雪盏其实并没听进去珠云的劝,可她和珠云相处时间很长,听珠云这口气就知道事情不能成了,有些挫败的低了低头,不再提肚子饿的事情。 珠云拉着她离开了前厅,往后面的厢房走去,回去的路上,雪盏看着头上的月亮,明亮,似满非满的一团滚圆。 珠云眨眨眼睛,问了句:”珠云姐姐,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珠云想也不想就随口答道:”今儿七月十三,怎么了?” 雪盏摇摇头,没说话,但脑袋却是低了下去了。 她伸手捂着自己的肚子,略揉了揉。怪不得这么饿,原来是要到十五了呢。到了十五就是满月,月光最亮的时候,用来修炼时最适合不过的,只是每到了十五她总是要虚弱些的,这也就是越来越饿的缘由。 不少妖精都趁着这个日子出来捉人吃,但是雪盏是银狐,最为精灵不过的,平时也就是吸收日月精华罢了,临近的日子只是胃口大开而已。可是让她担忧的却是到了十五是要显出原形来的,往常都搪塞过去,消失一整天,太妃也不管她,那这次是要怎么办呢? *** 同样的十五,穆鸢需要担忧的却是另一桩事情,但她现在却还是不清楚的。 将衣衫平铺在床榻之上,葱白的手掌轻轻地抚摸过了上面的细密针脚,穆鸢小心的将那衣衫袖口转了个一边,就看到里面绣着的一个小小的图案。 那是一朵五瓣的小花,用银线缝在锦白色的袍子里,十分的不显眼,只有用手去摸才能感觉到微微的凸起。 穆鸢拖着下巴看着那衣衫,倒不是她不想绣个更好看的,着实是绣艺不精,做不出来太复杂的图案和针脚,便就用这么个简单形状做了标记。 既然是我缝的衣衫,自然是要证明一下的,省得以后扯了坏了玄逸用别的衣服来糊弄我。 穆鸢托着下巴看,而后嘴角不自觉的就笑起来。 正准备再拿起来瞧瞧,穆鸢却想是想到了另一桩事情。 今晚注定不安定,呆在屋子里穆鸢也觉得不安稳,总归是要有人在外面守着才好。可是他不能把手底下的几个人叫来,人鬼殊途,有些事情若是被他们瞧见了只怕只能杀了了事,穆鸢也是不忍心的。 那边做双眼睛替自己看。 穆鸢抿抿唇角,有了个大胆的主意。起身走到了桌前,拿起了装着剪子和碎步的笸箩,穆鸢在里面翻翻找找,最后,索性把所有的布料都倒了出来。 那细细碎碎的碎布,颜色不同,里面还有细小的线头。 穆鸢瞧着,而后眯了眯眼睛,伸出了手臂去,指尖上面升腾而起的一团黑雾,而后那团黑雾笼罩住了碎步,似乎有无形的手在操纵者一般,那些布条慢慢地动起来,揉在了一处,越聚越多,最后等黑雾散去的时候,留下的却是两个由碎步团成的布偶娃娃。 两个娃娃的头都是很大的,身子却是细细小小的,破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他们是趴在桌上的,穆鸢用手指戳了戳,那两个玩偶颤巍巍的动了动手脚,而后艰难的支撑起来身子,但是或许是头太重了导致他们根本站不起来,故而连个小人儿动作一致的双手捧住了脑袋,才算是勉强站起来,晃了晃,堪堪稳住了身子。 穆鸢瞧着他们,笑得眯起眼睛。 本来只是想要试试看的,哪里知道却是真的成功了,两个布偶看不出脸面,却还是能分辨出不同的。一个小脑袋光光的,跟个小和尚一样,而另一个则是头上鼓起了两个包包,似乎是发髻一般的模样,显然是个小姑娘。 穆鸢瞧着他们,淡淡道:”你们能听懂我说话吗?” 两个布偶点点头,而后又是失去了平衡,慌忙的捧住自己的大脑袋才算是又站稳当了不至于摔倒。可是这般反应却是让穆鸢笑了出来,本想着按着前世喜欢的娃娃捏两个出来,哪里知道他们居然会撑不稳当。 伸了手出去,微微一抬,两个布偶便腾空而起,悬在了半空中。布偶低头看了看,而后动了动手脚,居然就这么绕这穆鸢飞了好几圈,似乎是极其欢喜的模样。 穆鸢一手一个的把他们捉在手里,举在眼前,左看看右看看,而后道:”今晚我有事情要给你们,出去守着,若是由谁靠近要回来告诉我,可知道?” 布偶连连点头,在穆鸢松手后就迅速的飞身从窗子离开。 穆鸢眯了眯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捏的这两个看上去傻乎乎的小东西有什么用,但是现在终归是能安心些的。 回了身,想要继续去看那衣衫,可穆鸢刚伸手便是愣住了。 穆鸢的双眼紧紧的盯着自己伸出来的那只手,看到的是上面皮肉褶皱,好像是缓慢的被抽干了血液一般,干瘦可怕。 ps: 另一朵玫瑰 为作品捧场了1朵红玫瑰 挽晴_ 为作品捧场了1支水晶鞋1 谢谢亲们的鼓励,么么哒~ 等会儿还有一更,啦啦啦拉拉,飞走码字 第八十七章 黎轩夜探 为挽晴_加更 穆鸢直接扔了手上的衣衫,皱紧眉头将手放在面前瞧,而后她直接从床上站起来大步走到了梳妆镜前,掀开了铜镜,手掌抹过去让晶体凝结。上面清楚的倒映出了女人的面孔。 肤白胜雪,眉眼妖冶,丝毫不减损坏。 可是穆鸢蹙蹙眉尖扯了一下衣裙的领口,直接将领口扯到了肩膀下面,露出了莹白如玉的浑圆肩头来,可是在小臂上却有了隐约的黑色痕迹,黑色侵染的地方,干瘪一片。 穆鸢猛地皱起眉头,而后死死地摁住了那处干瘪的地方,入手一片冰冷。 她还想要拉下衣裙去看,在已经隐约可以看到胸前风光时,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身后,接着一片黑影笼罩住了穆鸢的身子。一件宽大衣衫围在穆鸢的肩头,就这么直接拢住了女人的身子,分毫都不曾漏出来的。 穆鸢愣了愣,从镜子里往后面看,便看到了玄逸的面孔,男人此刻眉头紧蹙的瞧着她,冷声道:”你在做什么?” 穆鸢低头瞧了瞧身上的衣服,分明就是当初看了许多次的玄逸最喜欢的那件黑色衣袍,上面的丝线绣出了精致的纹路。一点点的在衣衫之上铺陈开来。穆鸢拽着那衣衫的领口,遮挡住了身子,回身,昂起了头瞧着玄逸道:”我不过是自己个儿看看,怎么了,你连我的飞醋都要吃吗?” 玄逸却是盯着她,一双眼睛深邃漆黑:”镜中的影像便是你的执念,你太固执于容貌,故而才会留下了镜中鬼,这不是坏事,镜中鬼有时候也是有趣的,但是你若是老是照镜子总归是要被她迷惑了神智的。” 穆鸢却没空听他说教。直接道:”这身画皮是不是坏掉了?” 玄逸有些不解的看着她,便看到女人可怜巴巴的把手伸出来给他瞧。那手掌比起刚刚又严重了一些,好似是干瘪的尸体一般的沉色,着实是难看的。 玄逸却好似毫不在意一般的握住了穆鸢的手腕,将她的胳膊往自己面前拉拽着,而后道:”你这是怎么了?” 穆鸢脸上依然是可怜兮兮的神情,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红唇轻启:”丑死了,治好了它。” 被女人命令了的玄逸却并不生气,反倒是好像颇为喜欢穆鸢这般撒娇耍赖的模样,嘴角微微弯起,而后双手覆盖在了穆鸢的手掌之上。穆鸢只觉得掌心微微刺痛,而后。等玄逸的手离开了她时,那手掌又恢复了白皙柔滑,新生出来的一般。他扔刚圾。 穆鸢想要收回手掌,却发觉玄逸依然牢牢的把她的手攥在手心里,不曾真的松开。穆鸢蹙起眉头看他,略略用了力气,嘴里嘟囔道:”松开我,你这般拽着我着实是别扭得很。” 玄逸却没有听她的话松开手去,而是用了力气直接拉拽着女人的手臂将她带进了怀里。 穆鸢微微愣神,而后就听到玄逸道:”后日便是七月十五,你可知道?” 穆鸢点点头,老老实实地把脸贴在男人的心口处回答道:”自然是知道的,那又如何?” 玄逸发出了个笑声,极其短促,但是又颇为低沉好听,还没等穆鸢想清楚男人为何发笑的时候。就听玄逸说道:”七月十五,便是中元节,世人谓之鬼节的日子,到了那日,百鬼夜行鬼门大开,等月亮升起来的时候,自是会有无数鬼怪显于人间,争夺月光精气。” 这事情却是穆鸢不知道的,毕竟她又不研究灵异事件,写的小说里头也只有情情爱爱,哪里写过百鬼夜行的情节。以往与自己关系不大的日子,此刻却因为她由人变鬼而显得颇为重要。 百鬼夜行,这百鬼里头自然是有她一个的。 画皮鬼,恐怕还是个挺重要的角色。 玄逸见她不言语,伸出了手去轻轻地捏住了女人的下巴,抬起了她的脸。 红烛摇曳中,女人的脸面被照得颇为动人,尚未损坏的容颜那楚楚之姿甚为可爱,玄逸却是用拇指轻轻地扫过了穆鸢的脸道:”如今这是你的一个机会,它能帮你牢靠住这身画皮。” 穆鸢皱起眉尖,道:”莫非是因为快到了中元节,故而我的身子才开始坏败?” 玄逸的拇指依然似有似无的扫过了女人的面容,声音清淡:”中元节是鬼怪的礼物,自然不会是以为它而消耗了你。你画皮开始衰败,是因为你本是个新生之鬼,法力不强,却偏偏在最近这段时间用了太多的法术力气,以至于力竭无法支撑这身画皮了。” 穆鸢一愣,倒是没有想到理由竟然是因为自己的。想起来刚刚放出去的两只布偶,她自然能想到突然的画皮坏败是为何了。 玄逸瞧上去倒是不生气,眉目间颇为柔和,道:”我知道你背着我做了些事情,至于是什么我不会问你,也不想知道。但你要想清楚,若是你身上的法力耗尽,以至于枯竭的时候,那便是你需要吃人心过活的开始。” 这句话听在穆鸢耳朵里,也进了她的心,保留着人类心灵的穆鸢对于吃人这两个字有着本能的抗拒。 即使她可以毫无压力的说要把萧宇承和宋婉言的心挖出来喂给雪盏,却根本做不到那他们塞到自己的嘴巴里。那个情景想一想都觉得可怕的,穆鸢是鬼,但她也有怕的。 穆鸢伸手碰了碰被挂在脖子上的锦袋,那里面是玄逸送给她的精元,她最大的依仗。而后也顾及不到玄逸此刻在面前了,直接把手伸进了领子里将锦袋掏了出来。 这一番动作穆鸢做的事行云流水,丝毫不带羞涩,可是看在玄逸眼中却是别有一番味道的,指尖微动,隐约能回忆起那天午后他帮女人拿掉那片花瓣时候的滑腻手感。分明当时自己做的时候甚为流畅,可是如今想来却是觉得香艳了不少。 穆鸢却是没有看到玄逸的神情,她只管拿着那个锦袋瞧。 里面是玄逸给了她的精元,这精元从何而来穆鸢并不知晓,但是其中的力量就好似潮水一般蓬勃不绝没有尽头。此刻,穆鸢只是握着也能感觉到其中的力量。 当初,只是靠着它就能吓退了修炼多年的桑罗和花妖顾珏,自然是极其厉害的。 穆鸢抬起手将锦袋给玄逸瞧:”这是你给了我的,惯常是好用的,如今也撑不下去了吗?” 玄逸伸手拿过了锦袋,而后略略打开了上面的红绳,就看到从其中有一个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的浑圆浑圆精元升腾而起,浮在两人中间。 穆鸢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那精元,精元跳跃了一下,而玄逸则是猛地皱紧眉头,但是马上就恢复了沉静神情,遮掩的严严实实,丝毫没让穆鸢发觉。他握住了穆鸢的腕子,让穆鸢那双妩媚中带着澄澈的眼眸朝着自己望过来。 四目相对时,玄逸开了口,声音低沉犹如金玉之声:”它的力量纵然源源不绝,可你消耗的力气是自己的,它能帮你修复元气,但是这中间若是你力竭,终究它是来不及补救。” 穆鸢盯着那精元,看着玄逸又把精元装回了锦袋中,而后男人拿着红绳戴在她的勃颈之上。 而后穆鸢就重新拉住了玄逸的衣摆,道:”那在这两天,可有办法让我形容不坏?” 玄逸笑着撩起了女人的一缕长发,在她的耳边轻声道: ”你脱下这一身画皮,细细描画,慢慢斟酌,自然能顶过这两日的。” *** 深夜的皇宫分外静谧,梆子响了三声后,有个人影迎着月光而来,却看不到脸面。 董黎轩穿了一身夜行服,用一块黑布蒙住了脸面后迅速的从角楼进入内殿,期间除了还亮灯的锦绣馆里面的画师还未离开,其他的地方董黎轩挑选的都是侍卫巡逻不到的或者交岗间隙,一路上却是没瞧见什么人的。 不过终究董黎轩心中是有些不爽利的,那紧蹙的眉头并没有因为夜风习习而所有松解。 他与萧宇承是从小便认识的,萧宇承的那些心思报复董黎轩分外明晰。他自己是个不受待见的,文官当武职,本就不是什么好事。董黎轩喜欢的是用笔墨来指点江山,而不是拿着剑和枪来为皇宫巡逻。 董黎轩选中了萧宇承,因为他认定萧宇承未来有机会荣登大宝,到时候他必然是肱骨之臣,前途不可限量。 毕竟自古以来,功之大者不过拥立之功。 可是下午时候,萧宇承却给了自己一个任务,让他入宫探听消息,为的却不是雄心伟业,而是为了他想要知道他的侧妃是否安好! 董黎轩心里是不是滋味的,他是愿意为萧宇承做事,却不觉得为了一个女人冒险究竟有什么值得的。即使董黎轩能猜得出来宋璃的身亡是萧宇承的手笔,但他却没有把宋璃的死和萧宇承捧宋婉言上位上联系起来。 终究董黎轩是一位世家子弟,讲究的便是门第观念,嫡庶分别,为了庶女而贬斥嫡女的事情,他想都没想过。 可董黎轩亦是没有拒绝萧宇承的话,因为这笔交易其实是值得的,一次冒险会换来萧宇承的感激,虽然这次冒险的目的有些难以说出口来。 负责皇宫安防的董黎轩一路上畅通无阻,直直的就朝着甘露殿而去。 可他却没有看到,在他经过御花园的时候,两个巴掌大的布偶躲在了花丛后面,大大的脑袋就藏在牡丹花朵之下,小和尚抱着花径,手脚并用颇为艰难,而小姑娘就拉着小和尚的身子,悬在那里,一晃一晃的。 在董黎轩离开了布偶的视线,两个小布偶从花朵后面探出了头来,大脑袋互相对望一眼,而后小和尚就直接松开了花枝,拉住了小姑娘的手,显示离线的箭一般迅速的融在了夜色之中。 用描笔轻轻敲着镜子的穆鸢笑眯眯的看着和自己一般长相的镜中鬼躲躲闪闪的避开她的描笔笔尖,而后,她就看到从窗户外头飞进来的两个玩偶。 玩偶分别趴在穆鸢的肩头,并没出声,但是却依然是紧紧的贴在穆鸢的耳边,将自己看到的精准的传递到了穆鸢的脑海中。小和尚玩偶晃荡着脑袋颇为得意的样子,小姑娘则是略略低了头去,小小的手扶着看不出五官的脸,好像是打了个哈欠一般。 细细分辨了来人的身形,穆鸢用描笔戳着镜子的动作停了停,那画中鬼终于松了口气,抬了头,就看到穆鸢正笑起来,红唇微弯,妩媚动人。 穆鸢一手摸着小和尚布偶的脑袋,一手点了点镜面,对着里面的镜中鬼轻声道:”正好快要中元节了,不知道董大人是否准备好了庆祝节日呢。”说完,她笑起来,在这夜色中分外鬼魅。 ps: 谢谢挽晴亲的打赏=33333=加更送上来咯~ 第八十八章 夜中画皮 6400字 两年前,成为了御前行走的董黎轩就全面的接手了皇宫内院的护防,虽然虽然并非是总领,但是却足够他记住宫殿的每一条小路。 本以为这次夜入皇宫只要躲避开了侍卫的眼线便能够一切顺利,将萧宇承的话带到了便是。哪里知道他居然在离开御花园后就迷了道路。 第四次经过仁和殿宫门前经过时,董黎轩终于是觉得不对劲,紧皱眉头停住了脚步。他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一双眼睛盯着仁和殿悬挂的匾额,眉头紧蹙。前几次他还以为是自己大意,但是刚刚他分明就是留了心思,却还是绕回了这个地方。 分明仁和殿之和甘露殿相隔不远,可是偏偏董黎轩就走不过去。就好像,四面围了墙,被困在了这里跑不出一般。 夜风习习,董黎轩身上带汗,这般一吹倒是觉得透骨的寒凉了。又加上明天便是中元节,董黎轩不由的想到了一个词。 鬼打墙。 这三个字一出董黎轩就打了个寒战,而后眉间皱的越发紧了。他惯常是不相信那些神鬼之说的,故而这个词儿也不过是在脑袋里转了转,却被他压了下去。 仁和殿中住着的赵淑妃,如今赵淑妃禁足,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隆鼎帝护着她,更显得对她腹中孩儿的重视,故而内务府中的奴才自然是没单子苛待仁和殿的,各项物件依然是供应的极好的。 殿门外,灯笼高悬。哪怕是黑夜中也是明亮的很,门口有两个太监无精打采的站在那里守夜,头一点一点的,但董黎轩也不敢冒险走到明处,生怕被那两个太监瞧见。故而只能贴着院墙边缘让自己隐匿在黑夜阴影之中。 但就在此时,董黎轩却觉得从背后冰冷墙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靠近了他。 董黎轩警惕的想要回头去看,却被什么死死地扣住了脖颈,董黎轩愕然的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那东西凉的很,贴着董黎轩的脖颈,就好像是什么冰冷的刀剑贴上来了一般。 董黎轩以为是他的行踪被发现了,故而董黎轩想要从腰上摸出匕首来反手刺去,却忽然听到了耳边传来的悠悠声响:”董大人。我死的冤枉,你可知道?” 女人的声音娇媚柔软,只是那语气却是颇为凄凉,在黑夜中,却只让人觉得耳朵发麻浑身发凉,根本做不出反应。 可董黎轩毕竟是胆子大的,他努力地挣了挣,低头去瞧,看到的就是两只手臂正牢牢地环住了自己的身子,而那双手则是扣住了她的脖子,那手臂着实是凉寒的厉害,若非如此刚刚董黎轩也不会觉得自己的脖子上被贴上了刀剑。 既然是手臂,他就没那么多畏惧了。蒙面黑布下的嘴略略开合,声音低沉:”莫要跟我装神弄鬼,松手,不然我便对你不客气了。” 但这话似乎没有吓到女人,董黎轩就听到耳边传来了一串笑声,声音尖利,好像是尖细鸟鸣一般。女人在笑声中夹杂了一句话语,清晰地传进了董黎轩的耳中:”你分明看到了萧宇承害我,为何不为我伸冤,反倒是容了他和那个贱女人一起把我的尸体胡乱埋了,而我的孩儿却死在了我肚子里,我都不曾见过一眼!” 董黎轩一愣,而后他却是猛地记起来了快要被他忘记的一桩事情。 说起来,董黎轩是个还算坦荡的男子,从小到大虽然犯过些小错,但那都是一般孩童都会有的调皮罢了。其余的事情是惯常没有做过的。而他最为为歉疚的,不过就是他并没有怎么见过面的女子,连名字董黎轩都不怎么熟悉,只能记得是萧宇承的正妃,宋氏。 宋璃在出阁之前才名远播,加上容貌甚美求娶的人不少,但一心钻营的董黎轩显然不是那其中的一个。而宋璃嫁入瑞王府后就直接销声匿迹,瑞王从未在外人面前提起过这个女子,而宋璃似乎就这么从贵族圈子里消失了一般。 让董黎轩记住她的理由,着实是惨烈了些。 说起来,宋璃身亡全然是萧宇承一手操控,从头到尾董黎轩都没有搀和进去,毕竟萧宇承虽然冷清冷心,但并不傻,这种事情已经超乎了家务事的范畴,他还是知道要自己来遮掩一二的。本不该是董黎轩知道的事情,却因为董黎轩不经意在瑞王府花园一角听到了两个宫娥交谈而撞破。 宋璃身亡不是意外,可是董黎轩最终还是因为顾忌和袒护萧宇承而放弃了说出来真相,任由着宋璃凄苦离去,而这竟然成了董黎轩一直以来的歉疚所在。 如今想起了这桩事情,他紧了紧握着匕首的手,一时间脸色变幻,而近在咫尺的女人声音又响了起来:”董大人,我好冤枉,你为何不帮我说话?” 董黎轩咬紧了牙齿,似乎从齿缝里挤出来了一句:”住嘴!”说着,他却是反手一捅,将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往后面刺去。 但是出乎萧宇承意料的,他好像根本没有刺到人,而匕首就好像敲在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上,震得他手疼。 那个女人声音发出了一连串的笑声,尖厉可怕,就好像刀子划过金属的声音一般让人头皮发麻。 感觉到拦着自己的手臂力气松了些,萧宇承快步往前两步挣脱开来,回头看去,脸上登时一片骇然。 尖利的匕首直直的插在了大红色的院墙之上,而刚刚他后背靠着的分明就是大红墙壁!而从那墙上,竟是生出了一双手臂来,光裸莹白,只是显现上涂着血红色的豆蔻,哪怕是在黑夜中也显得分外显眼。 这绝对不是人,纵然董黎轩官场不信鬼神之说,可他并不是傻子,俗话说眼见为实,他如今看到了的分明就是鬼,若非是鬼,谁可以藏于墙中的。 而那双手在感觉到董黎轩视线的时候就轻轻的摆了摆,柔若无骨一般的柔软,而后,纸质的朝着董黎轩伸着,却没有去抓他,那个女人的声音再次在董黎轩的耳边炸开来:”董大人,我如此冤屈,你为何当做没瞧见?” 一步,两步。 董黎轩慢慢的往后退着,嘴里却是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来。而那双手上的血肉一点点的消失了,犹如骨肉被侵蚀一般,里面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就像是死去被深埋的尸骨,留下的只有一把骨头而已,可是那白骨手掌的指尖上依然有着鲜红的豆蔻,好似染血一般的耀眼。 董黎轩一步步退后,却是不知不觉得走进了仁和殿的灯笼照亮的地方。 虽然守门的太监困倦不堪,只等着换班以后好好的睡上几个时辰,但是毕竟没有眼瞎,董丽萱穿着的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在黑暗处或许十分隐蔽,但是这幅打扮在明亮的地方却像是白纸上的墨点一般显眼的。 一个太监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就看到了仍然直直的站在那里的董黎轩。她猛地瞪大眼睛,确定自己并不是发了梦,这才狠狠地推了推身边快要睡死了的另一名太监,嘴里则是尖叫出声:”来人啊!有刺客!” 一句话,惊动了身旁的太监,也拉回了董黎轩的神智,更是让不远处的一队侍卫闻言快步跑来。 董黎轩猛地皱起眉头,回过身,搂在黑色蒙面布外面的眼睛狠狠地瞪着那个小太监。小太监似乎收到了惊吓一般,和自己的同伴大呼小叫着跑进了仁和殿的大门。动力选择是回头去看那面宫墙,上面的森森白骨已然没了踪迹,好似刚刚那一声也吓到了她一般。 耳朵能听到侍卫身上的甲胄磕碰出来的声音,董黎轩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急忙纵身离去,身子隐匿在了夜色之中。 这一次董黎轩倒是没有再迷失了方向,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到了甘露殿门前。 与仁和殿相似的前殿,但是上面写着”甘露殿”的端正字体却让董黎轩松了口气。 摁了摁正在突突直跳的额角,董黎轩咬了咬舌尖让自己镇定,而后便走进了殿门去。而后一个轻身便翻上了院墙,一个鹞子翻身便进去了。 董黎轩知道不久以后侍卫就会搜查到这个地方来,要做什么事情必然是要尽快完成才可以。对他而言,这一趟的目的和所付出的代价着实是不成比例,为了一个宋婉言,居然要惊动阖宫的人,着实是厉害了些,但是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董黎轩便快步朝着甘露殿的偏殿走去。 他是记得的,萧宇承说的很清楚,甘露殿东侧的偏殿居住的是尔雅公主,西侧的偏殿方才是宋婉言。 董黎轩直接朝着西边而去,却没有注意到两个藏在墙后面的布偶略略探着头看他,而后两个布偶在黑夜中极速的飞起来,分别到了路边的花丛中,两双小手同时画了个法印,而后一起推出,黑暗中的小路上猛地漾起了一片波纹,而董黎轩无所觉的闯了进去。 而等他抬了头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扇微微打开的窗子,窗户的缝隙里缓慢的透出了微弱的烛光。 黑暗中本来就难以辨别方位,董黎轩认定了这里是西侧的偏殿,而两个布偶则是各自抓着花枝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脸的大脑袋微微晃了晃,似乎是在笑一般。 董黎轩没出声,直接走了过去,蹲在了那窗户底下,而后在窗口下方迅速的蹲了身子,直到感觉到周围并没人走动的时候才略略的抬了抬头顺着窗户的缝隙看进去。 屋子里头黑漆漆的,只有一盏跳跃的红色蜡烛点亮了一小片地方,除了那方寸之地的光亮处,别的地方尽然是一片漆黑。隐约能看到摆设极其简单,朴素的很,而一个女人就坐在那红烛旁边,背对着董黎轩,身上是简单的鹅黄色衣裙看上去纤细的很。 一头青丝垂在肩头,正坐在那里,声音轻而飘的传进了董黎轩的耳朵:”三郎,你可快些来,妾着实是呆不下去了。” 这话一出口董黎轩便肯定了这里头的必然是宋婉言的,这天下能叫萧宇承为三郎的也就是这位宋侧妃了。 早就听说过宋婉言做过的事情,说真心话董黎轩是看不上她的,但是终究只是个女人罢了,他要的是萧宇承的感念,而不是真的要救了这宋婉言。 想要敲敲窗子引起宋婉言的注意,他把话儿带到了也算没有白来一趟。 但就在这时,背对着董黎轩的女子却是轻轻地伸出了手去,双手分别绕过了头伸到了脑后,葱白指尖被乌黑秀发映衬得越发白皙起来,而女人却是用双手轻轻地抠住了脑后的发丝之中,而后,微微用力,一声皮肉撕裂的声音在这静谧黑夜中显得颇为明显,听得董黎轩头皮发麻。 不等董黎轩做出什么反应,便看到女人双手用力的往旁边扯去,而后董黎轩骇然的发现,女人居然就这么撕裂了头上的皮肉,一条散着黑气的肉缝从那发丝之中显现出来。 而女人却没有停止动作,而是继续扯着,皮肉分离的声音让董黎轩的牙齿都在打颤,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就这么看着女人一点点的撕开了自己的皮,黑气充盈了被撕掉了皮肉的地方,而那双手却依然不紧不慢的往下扯着,好像真的要撕掉自己全身的皮来才算罢休。 这哪里是人,分明就是鬼! 刚被一双鬼的手臂吓过的董黎轩着实是无法克制住心里的恐惧,直接转身而逃,压根儿就不想看看女人的正脸。 屋中的红烛依然摇曳,一团黑雾的女人微微扭头,就看到了正爬上窗户的布偶朝着自己比划了个成功的手势。 黑雾包裹着的女鬼缓缓起身,整个人从那身画皮中脱离了出来,而后,她抬了手臂,屋中的所有红烛尽然被点燃起来,一时间照的灯火通明。 随之改变的还有屋中的陈设,撤去障眼法的房间展现出了本来模样,贵气逼人,而一盏红色纱幔衬得女儿气十足。 而黑雾中的女鬼就这么信步走到了布偶面前,开了口,声音带着笑意和鬼魅的阴森:”不枉我耗费了力气捏了你出来,去吧,再把他引过来了就是。” 布偶点点头,迅速的再次飞入了黑夜之中。 屋子中的女鬼缓步走回到了远处,跪坐下来,双手轻轻的捧起来了那身画皮。翻转开来,便清楚地看到了那画皮的脸面。眉眼纤长,目若桃花,分明就是穆鸢的容颜。 用浓浓的烟雾遮挡住身子的穆鸢笑了笑,一边抚摸着画皮上的容颜一边轻声念了句:”平日不做亏心事,如何能怕了鬼叫门?终究不过是人心亏罢了,董黎轩啊董黎轩,你终究是碰到了我,若是其他的鬼怪,光是你这中畏惧的气息就是他们最喜欢的食物,到时候,真的会吃了你的,想想也挺有趣的。” 原是刚才那两个布偶下了法印,让董黎轩搞错了方向,这才让他本该向着西去,却是往了东来。 西边偏殿如何穆鸢不知道,但是刚刚她自己喊出来的那句”三郎”着实是有些恶心到了自己个儿。 穆鸢拿起了笔,一点点的勾勒那画皮上的眉眼,而后将法力一点点的在这张画皮上铺陈开来,原本有些暗淡的皮肤颜色又再次变得莹白如雪一般。 穆鸢抚摸着画皮,回身望了望窗外似满非满的月亮,企盼着两天后待它圆满时,能有一番动作了。 但是那镜子中的女鬼却是开了口:”你早晚也是要吃人的。” 这句话说得颇为笃定,因着她的出现是穆鸢执念造成的,故而从脸面到声音都和穆鸢一般无二,这会儿说出了这话来的时候也是让穆鸢一愣。 黑雾中的女人看着镜中的俏丽容颜,蹙眉道:”你说什么?” 镜中女鬼扶了扶手上的朱钗,轻声笑道:”若是以后你保不住法力,没了依仗,只能吃人过活的时候,你一定会下口的。莫要把自己看的太独特,公主殿下,你也不过是个女鬼罢了。” 穆鸢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可是这话确实挺得很不顺耳。 手指微动,镜子直接被扣在了桌上,里面的女鬼发出了声尖叫,而后就没了声音。 穆鸢却是趴在桌上,一边描着画皮一边轻声道:”等会儿只怕有客人要来,我可要早些时候画好才行,总归是要明艳照人才可以。”说着,她自己则是笑起来,而后拿起了胭脂涂在那副画皮的脸颊上,分外细致。 *** 萧宇承并不知道自己被穆鸢算计了个彻彻底底,他似乎又陷入了鬼打墙之中,根本无法绕开了甘露殿的前殿。这本就不是什么高深的法术,两个布偶就能把董黎轩这个凡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足足半个时辰,月亮都开始沉下去了,萧宇承仍然不得其法。 丝丝夜风灌进了董黎轩的领口,让他浑身发寒,而此刻他隐约能听到不远处侍卫快速跑动的声音,想来是查到了甘露殿来了。 而甘露殿正殿中也已经挂起的灯笼,想来是惊动了柳贤妃的。既然柳贤妃起来了,那么这阖宫检查是无法避免的事情,董黎轩心中已经慌了起来。 已经后悔了的董黎轩只觉得自己这趟着实是不值,如今事情没做成,还发现了那宋婉言是个鬼怪妖精,如今只怕还可能被当成刺客抓起来。 在大周,夜闯禁地立斩不赦,更何况是闯进皇宫。 慌不择路的,董黎轩看到了一个一片漆黑的屋子就直接推门而入,准备寻个地方藏了。可是等他进门,就闻到了淡淡的胭脂香气。脸上猛的一紧,董黎轩知道自己进了不该进的地方,这甘露殿中能够独居一室还能涂抹胭脂的女人一只手数得出来,被发现了只怕有是一桩罪名。他讨纵亡。 董黎轩急忙就要走,却突然感觉到身后有着动静,下意识的回了头,却看到了不远处一盏红烛亮起,红烛照亮了黑暗中的内室,也让董黎轩看清楚了里面的陈设。 是与刚刚看的那间屋子完全不同的风格,屋中的金玉之器甚多,显然是个及其受宠的主子才能住的。 而举着蜡烛的是个女子,长发披散,红衣翩跹,隐约能看到下巴白皙如雪。 董黎轩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得狠了,如今看到长发女子便有些心悸,可是女人却是胆子大的,几步上前就扯了董黎轩的蒙面黑布,董黎轩一个男人一时失神竟然没有躲闪开。 而后,红烛靠近了董黎轩的脸,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天真娇俏:”董大人,怎么是你?” 董黎轩定睛看去,面前俏生生站着的,竟是一身红衣的穆鸢。 穆鸢并没有戴面纱,瞧着像是刚刚被惊动的起身,只堪堪披了件大红外衫,里头是绣了精致花纹的湖绿色肚兜,在烛火中分外妖娆的模样。而她一手举着烛台,另一只手则是拿着一把尖利的弯刀,瞧着便是提亚那边所用的,而刀柄之上镶了宝石,却依然无损这刀的锋利。 萧宇承突然庆幸了,这位尔雅公主是举着蜡烛来瞧瞧,而不是直接趁着夜色一刀砍在他身上,那他只怕半点活命的机会都没有的。 穆鸢见是董黎轩,便将手上的刀直接放到了一旁,略略拢了拢身上的大红外衫,瞧着董黎轩道:”董大人真是好雅兴,大晚上的不回去睡觉安歇,反倒是来甘露殿里溜达。”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董黎轩身上穿的衣衫,略略挑眉。 董黎轩也知道自己这身打扮无论如何解释也都是徒劳,索性放弃了,直接开口道:”下官见过公主,公主,这其中的缘由十分曲折,我一时也说不清楚,不知道公主是否能帮了下官一把,让下官暂时躲避,若是躲过了这一次,以后任由公主驱使的。” 穆鸢眨眨眼睛,那张俏丽容颜在烛火照耀下着实是妩媚异常。她似乎仔细思考了一下,在有人声靠近这里的时候方才对着一脸急切的董黎轩点了点头:”好吧,我帮了你这一次,可你要记得以后欠我的人情是要还的。”而后,直接吹熄了红烛,将烛台随意的撂在桌上。 董黎轩脸上猛地冒出了惊喜,正准备说话,却直接被穆鸢扯住了领子。 去清凉山的路上董黎轩就被这么从马上扯下来过,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位公主力气极大,这会儿更是被直接拽着扔到了床上,在董黎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锦被盖了个满头满脸,而后他感觉到穆鸢也躺了下来,双腿伸到了锦被中,一动不动的。 董黎轩的一双眼睛一时间就只能看到那双纤细的腿,脑袋里登时一片空白,居然是什么都想不出了。 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却是月娘的声音:”公主,贤妃娘娘让我唤您。” 董黎轩下意识的动了动,而后,穆鸢直接一手摁在了董黎轩的头上,轻声道:”等等再进来。” 月娘自然是守在门口,似乎是在等待着穆鸢穿衣。 而穆鸢却是轻轻地摁了摁脑后,那里,画皮的缝隙略略开了些,明明是刚才穿的太急而留下来的痕迹。她自在的一手摁着被子中的董黎轩,而另一只手却是慢悠悠的抚平了脑后的褶皱,而后方才淡淡开口:”进来吧。” 第八十九章 为君缝衣 6000字 月娘从外面推开了门,入目便是一片漆黑。 她抬了手,让跟着她来的两个侍卫守在门口不要进去,而月娘则是将手上提着的宫灯撂到了门口的桌上,而后从前面的圆桌上拿起了烛台。将蜡烛从灯笼上面略略伸进了灯笼里头去,用宫灯里面的烛火点燃了蜡烛的烛心,而后月娘就握着烛台在手中往里面走去。 虽然蜡烛的光并不强,但也是可以堪堪照亮前路的。而屋子里面安然静谧,只有风吹的声音。 进了里屋,隐约能看到的便是大红暖帐,随着夜风微微飘扬着。 月娘隐约能看到里面坐着的一个女人侧影,纤细美好,青丝如瀑的披散下来,有几缕还露出了红帐。月娘将烛台撂在桌上,而后走到了帐子外略略矮下了身子后行礼道:”深夜惊扰公主安歇,还请公主不要怪罪。” 一只手从暖帐中间的缝隙中伸出来,指尖纤纤,大红豆蔻颇为耀眼。略略挑开了帐帘儿,穆鸢那张未施粉黛却依然明艳妩媚的容颜露了出来,她打了个哈欠,而后瞧着月娘道:”起了吧,我倒不是被你叫起的,而是这外头乱糟糟一团我哪里还睡得下去呢。” 月娘站起了身,道:”奴婢便是为了此事而来的。” 穆鸢没有动弹,只是将帘子挂在了一旁的金钩上,而她自己则是依靠着红木床架。一双桃花般的精致眼眸瞧着月娘道:”你都来了,向来是已经惊扰到了贤妃娘娘的,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月娘的脸色有些凝重,微微低下头去看着穆鸢的眼睛说道:”回公主的话,宫里是出了刺客了。” 穆鸢眨眨眼睛,而后手掌遮掩住了嘴巴,似乎颇为惊讶的道:”刺客?!”感觉到董黎轩又动了动,穆鸢直接一脚踹在他身上,而后脸上却是神色如旧,一脸讶然,”刺客在何处?贤妃娘娘没出什么事情吧?” 月娘听了这话有些感动,觉得不枉贤妃娘娘看重这位公主殿下的。如今出了事情,她最先想到的便是贤妃,也算是颇为上心的,故而月娘的脸上有了一些柔和笑意,道:”还请公主放心,娘娘无碍的,如今大内侍卫已经将甘露殿正殿围住,苍蝇都飞不进,倒是公主这里没有多少防范,怕是夫焉侍卫一个人忙不过来,娘娘特地嘱咐了要着几名侍卫护卫公主的。” 穆鸢似乎是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笑:”如此甚好,不知道别宫可曾有人把守。” ”回公主的话。有仁和殿的太监说看到了刺客朝着甘露殿而来,故而侍卫方才来了甘露殿的,别的宫殿想来也是在增派人手。”月娘这话说得轻缓平和,但是不难听出这里头的话外之音的。 穆鸢闻言却是看着月娘,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来,是不是为了搜我的寝室?” 月娘闻言倒是没有言语,只是那表情分明就是默认了的。 穆鸢听得出她的意思,既然有人看到刺客来了甘露殿,那么甘露殿之中就可能有刺客藏匿。如今董黎轩藏的地方就在穆鸢近在咫尺的地儿,穆鸢却是没有拒绝月娘笑着道:”罢了,想来娘娘也是为了甘露殿中人的安危,若是我这屋子里藏了刺客也是危险,想搜便搜吧。” 听了这话,月娘不由得松了口气,毕竟大半夜的闯一个公主的闺房着实是件唐突事情,万一惹恼了穆鸢。哪怕搜查的命令是柳贤妃下的,但是为了安抚穆鸢,那月娘的一顿板子也是跑不掉的。 如今瞧见穆鸢这般通情达理月娘也是感激,便又行礼道:”奴婢谢公主了。” 穆鸢摆摆手,而后却是依然没有下地,而是用锦被把自己裹紧了些。 月娘是顾及着穆鸢的,毕竟穆鸢还是各位出格的女子,这般夜半时分总不好见外男,故而先是上前将红色的帐子从金钩上取下落了下来,挡住了穆鸢的容颜,而后她出了门,想来是去叫那些大内侍卫的。 这个当口,藏在床上的董黎轩似乎想要坐起身来,却再一次被穆鸢一把手摁在了脑袋上给摁了回去。 穆鸢用的力气着实不小,董黎轩的脑袋就这么直直的磕在了床板上,钝钝地疼。穆鸢对于董黎轩的不安分有些不满,低声道:”你要作甚?” 董黎轩被女人摁着脑袋动弹不得,鼻尖萦绕着的是淡淡的胭脂香气,而他连眼睛都不敢抬,因为一抬起来看到的必然是那双光裸的长腿。 所以他就索性闭了眼睛,压低声音道:”若是等会儿他们搜查查处了你来只怕会给你招来祸患,我还不如现在就走了,或许能逃脱。” 穆鸢挑挑眉,似笑非笑:”瞧不出来,董大人还颇为体恤人呢。”董黎轩意识分辨不出穆鸢此语何意,不过马上就听到了穆鸢的声音再次传来,”安心吧,我既然留了你就有法子护你周全。” 而后,就在穆鸢话音落下不久,月娘便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两名身穿甲胄的大内侍卫。三人先是朝着红帐行了一礼,被穆鸢叫起后,月娘便转身对着两个侍卫道:”尽快些,莫要惊扰到公主,否则小心挨板子。” 两名侍卫自然是知道轻重的,应了声,努力放轻了动作,但该检查的地方一处都不会遗漏。 若是惊扰了穆鸢,撑死就是一顿板子,但若是找不出刺客,万一以后那人伤到了贵人,这些侍卫的脑袋都要跟着官帽一起搬家。 穆鸢没有去看他们找了什么,只是淡淡的用指尖轻轻地点了点董黎轩的脑袋。 隔着被子,她都能感觉到董黎轩因为紧张和恐惧而略略发抖,纵然只是轻轻地打颤,可是距离他十分近的穆鸢则是能清楚地感觉到。毕竟今天晚上对于董黎轩而言着实是难熬了一些,见了的鬼一个又一个的,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穆鸢却是半分都不同情他的,只管用手指尖虚虚的悬在男人的头顶,时不时的勾起手指,动作从轻柔变得缓慢。 真的很近,近的就如同自己只要把手指摁下去就能直接抓碎了男人的头骨一般。 穆鸢知道自己做得到,现在就杀了董黎轩根本不会有任何声响,也不户有人发觉,这种想法在穆鸢的脑袋里转了个圈儿,而后女人的眼睛就慢慢变得血红起来。 而就在这时,月娘的声音拉回了穆鸢的理智:”公主,都瞧完了,并没发现刺客的踪影,还请公主早些歇息。” 穆鸢眨了一下眼睛,而后里面的血色尽去,尽然是黑白分明。她笑着对着帐子外头的月娘点点头,道:”如此便好,你也快回贤妃娘娘身边伺候着才是,莫要疏忽了。”而后,穆鸢却又开了口,”我身边的人如今在何处?” 月娘脸上有了几分笑意,道:”他们暂时被安置在东厢房里头,等着今晚过去没了危险公主自然会见着他们。” 穆鸢笑着点点头,由着三人离开了。 待外面声音渐歇,穆鸢直接一把撩开了锦被,对着董黎轩道:”成了,董大人出来吧。” 董黎轩闻言急忙坐直了身子,毕竟天还热着,又被捂了这般多的时候,董黎轩的额上早就有了汗。 穆鸢却是撩开了帐子让外卖那请来那个的夜风吹进来,而后笑着对着董黎轩道:”董大人,现在他们也走了,你倒是同我说说看为何要来宫里呢?” 董黎轩这回倒也不做隐瞒,似乎是穆鸢护了他这一次让董黎轩颇为感激,便直接说道:”我是奉了瑞王爷的命令,进宫来想要瞧瞧宋侧妃是否安好。” 这个理由是在穆鸢意料之中的,只不过她以为来的会是萧宇承,却是没想到来的是董黎轩的, 口口声声的说着的爱情,也无法换来一次冒险,这一趟却是让董黎轩顶了。 穆鸢的那些拿来招呼萧宇承的额招数尽数被董黎轩接到了,阴差阳错的让董黎轩欠了穆鸢一份人情。 穆鸢没有多言,只是淡笑道:”说来也是,瑞王必然是担心宋侧妃的安危,倒是没想到董大人和瑞王关系却是不错的。这般凶险万分的事情都要让董大人做,若是刚刚你不是凑巧进了我的房间,而是去了别处,只怕现在究竟被救者进了大狱呢。” 董黎轩闻言只管扯扯嘴角,脸上还有些发白却是笑不出的。 穆鸢看了他几眼,从一旁的床前矮桌上取了一个茶盏递给了董黎轩,道:”那你可见到了宋侧妃?” 董黎轩本来想去接茶盏,可一听这话,手猛地顿住了,虽然故作镇定的拿过了茶盏,可是那只手却是僵硬得很。 长久的一言不发。穆鸢也不催他,只管自顾自的摸着轻薄纱衣上的纹路,而后良久才听董黎轩道:”公主殿下,以后还请离宋氏远些才是。” 穆鸢眨眨眼睛,装作颇为不解的模样,问道:”为何?” 董黎轩摇摇头,却是不说话的。 他那哪里敢说自己看到了宋侧妃大半夜的对着镜子扒皮?哪怕心里笃定宋婉言是只鬼,可这说出来只怕也没人信的,只怕还会被当成疯子的。 穆鸢见董黎轩的样子就知道他是笃定了宋婉言是个鬼物,心里得意的笑了笑,脸上则是点头:”我听你的就是了。” 董黎轩看了穆鸢一眼,脸上的压抑却没有散去。他能够劝了穆鸢,可是如何劝得了萧宇承呢。萧宇承对宋婉言的情意和偏爱董黎轩清楚得很,以前以为是宋婉言有什么过人之处,让萧宇承宁可宠妾灭妻,可如今看来,董黎轩倒是信了萧宇承是被那鬼魅蛊惑了。 ”只是你这般进来了瑞王却是撒手不管,怕是极其信任你的,但是宋侧妃本事柳贤妃请来,瑞王哥哥有什么担忧的呢,着实是让人想不透呢。”穆鸢歪了歪头,声音浅淡,说出来的话却是与白日全然不同。 董黎轩的脸色僵了僵,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穆鸢只笑不语,淡淡道:”董大人等等再走吧,只怕外面的侍卫还没散去呢。” 董黎轩点了头,规矩的贴着墙壁坐着,分毫不敢靠近穆鸢的。 可是穆鸢却好似是特别信任了董黎轩,直接就躺了下去,用被角堪堪挡住了小腹,而后就望着董黎轩道:”我先躺会儿,董大人,你若是累了歇息会儿便是。” 董黎轩哪里敢应,他只是外臣,面前的却是公主之尊,哪里能随便同床共枕的。被她藏了一下子只能说是穆鸢心地纯善可怜了自己,但若是他真的听了穆鸢的话躺了下去,只怕以后的日子董黎轩都过不好的。 可董黎轩却不愿意把这番理由说出来,似乎如此就会亵渎了穆鸢的心意一般,只管道:”公主不必管我,先歇息了便是。” 穆鸢也就听话的点点头,闭了眼睛,反转了个身子背对了他。 但却不知道穆鸢是不是故意的,只批了一件纤薄纱衣的身子这般背对着男人的时候,精致而又莹白的背就这么暴露在了董黎轩的视线中,湖绿肚兜的带子系在背后,一番折腾那个结松了松,似掉非掉的模样。 董黎轩只看了一眼就直接别开了头,但是那一片雪白的风景却是进了脑袋里,除不去了。 可他却没看到,背对着他的穆鸢在一片黑暗中略略睁开了眼睛,双目,一片血红。 穆鸢只想看看,董黎轩的忠诚在穆鸢构造的未知的鬼魅和萧宇承那无耻的真爱中,能坚持多久。 到时候,没了宋婉言这个真心人,又没了董黎轩这个左膀右臂,瑞王殿下,你能走得多远呢? *** 天略略擦亮的时候,董黎轩就离开了甘露殿,穆鸢也没管他,装作不知道的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上,刻意忽略了男人注视着自己良久的目光。 董黎轩几乎是盯着穆鸢坐了一夜,走的时候,却没有惊动她的。他系见弟。 而在董黎轩走后,穆鸢便睁了眼睛,转了个身,对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无奈道:”下次出来可以打个招呼吗,这样着实是吓人的。” 玄逸却是一脸淡然的瞧着穆鸢,伸了手将女人的碎发别到耳后,道:”若是提醒了你,哪里看得到刚才那场大戏呢?”说着,玄逸嘴角露出了弧度,”不得不说你进步极快,这般短的日子就能将法术用的如此灵活,着实不容易。” 穆鸢却没有笑,而是皱着眉头盯着玄逸。 和玄逸相处时间久了,穆鸢已经可以揣摩出来这个男人脸上哪怕细微神情所表达的意义,这会儿哪怕玄逸的嘴角是上扬的,可是穆鸢却看得出,男人的双眼分明是冷冷清清,丝毫笑意都没有。 穆鸢盯着他瞧,问道:”你又在想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 玄逸见穆鸢如此反应,索性也就收敛了神情,脸上淡淡的。他枕着穆鸢的玉枕,本给一个人躺着的玉枕如今容纳了两个脑袋着实是显得有些拥挤,也让他们之间呼吸可闻,穆鸢就这么看着玄逸的双眼,而后便感觉到男人的手臂搭在了她的腰肢之上,微微收紧。 ”若你记得我说的话就能知道,你身上的法术使用太多会损害自身,你该做的,就是老老实实找个地方藏起来,把画皮脱了,等着七月十五月圆夜便是,可你刚刚做了些什么?”玄逸盯着穆鸢的眼睛,低声道,”你竟然做了法术只为了诓骗一个凡人?” 穆鸢略略躲闪开了玄逸的目光,咬了咬嘴唇,道:”离间了他和萧宇承只有好处的,而且,我也不知道今天萧宇承居然没有自己入宫的。” 玄逸的眉头依然没有解开:”那你为何让他盯着你看了半夜。”说着,玄逸的手就摁在了女人的背上,微热的手掌似乎灼烧了那片皮肤一样,让穆鸢下意识的躲了躲。 但她听完了玄逸的话,却是突然明白了,玄逸哪里是责怪她今晚的胡闹,分明是知道了她藏了董黎轩这才过来找她麻烦来了,鬼王大人似乎在这种事情上着实是敏感的很,自从把穆鸢划入领地之后,他就像是守护着财宝的龙一般,分毫不能让别人碰到的。 以前穆鸢埋怨过他醋坛子,可如今穆鸢是知道,埋怨也没用,没见以前抱怨没少说可是玄逸依然是我行我素么。眼睛一转,穆鸢就有了主意,也不躲了,直接伸出手臂反手抱住了男人,抬了脸,笑意浅浅:”昨儿你走得太急我都不曾跟你说,有个事情要你帮忙呢。” 玄逸并不喜欢穆鸢把话题岔开,可对着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玄逸也再说什么,只是低声问道:”什么事?” 穆鸢朝他笑笑,而后却是起了身,直接撩了红色纱帐下了地,也顺手拽起了玄逸的手,想拉他起来。 而十指紧扣之时,两个人都愣了愣,看着自然而然交握在一起的手谁也没说话。 似乎同时的,他们都松开了手掌,穆鸢故作镇定的去找衣柜,而玄逸则是看着自己的指尖,微微挑眉。 明明穆鸢并没有温度,冰冷的像是块寒冷的玉石,可是刚刚,为什么会觉得指尖被烫了一下呢。 没等玄逸想明白,就看到穆鸢手上拿了件衣服朝着他走来,见玄逸还在坐着穆鸢似乎有些不满的嘟了嘟嘴巴,朝着他道:”你且站起来,我动作方才方便的。” 玄逸并不知道穆鸢要做什么,但还是起了身,任由这穆鸢拉起了他的手臂。 双手平举的站在那里的姿势着实算不得好看,玄逸有些不解的看着穆鸢,而后就瞧见那个女人手中竟然是拿着一件衣衫,素白的颜色,布料似乎是锦缎的,瞧着就是极好。这会儿穆鸢正站在玄逸身后,踮着脚尖举起衣衫在男人身后比划着,双手就这么绕过了男人的腰,虚虚的抱了过来,却只是为了看看衣衫的尺寸。 若有若无的胭脂香气萦绕在玄逸的鼻尖,经让玄逸不自觉得握住了穆鸢的手。 穆鸢没有挣扎,只是走到了玄逸面前,笑着,颇有些得意的模样:”我就说我能拿捏住你的尺寸,这衣服看着合适得很呢。” 玄逸的眼睛再拿衣服上转了个圈儿,他的神情依然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只是开口问了句:”你做给我的吗。” 穆鸢盯着他,道:”自然是给了你的,我当初许诺了的,要给你做身衣服,这便是了。”只不过,穆鸢却是笑了笑,道,”只是我现在的刺绣功夫还不过关,这衣服素净了些,若是你不急着要我便拿去再......” 可她的声音却是猛地卡住了,因为男人此刻竟然已经是直接一把扯掉了腰上的玉带,而后褪掉了玄色外袍,将那件瞧上去威武精致的衣衫随意的扔到了地上,而后就从穆鸢的手臂上抽过来了那件锦白色长袍。 略略抖落了一下,玄逸就将那长袍披到了身上,双手伸进去将长袍穿在身上,没有系上腰带,只是低头瞧着,眉宇间尽然是满意的模样。 刚刚比划的自然是不同于真的被人穿上以后的效果,穆鸢绕着玄逸转了个圈儿,而后脸上越发的得意了。虽说长袍并不难缝,但这毕竟是穆鸢头一次做衣裳的,能做到如此已然是不错的。 ”怎么样,我的手艺。”穆鸢站在玄逸面前,踮着脚抬着头,尽然是一片想要被人夸奖的模样。 玄逸脸上依然看不出喜怒,只是略略低了头看着穆鸢,而后,却是缓缓的把手放在了女人腰间,凑了过去。 就在穆鸢那双澄澈的眸子注视中,玄逸的嘴唇贴上了女人的,轻轻厮磨,慢慢辗转,轻柔的似乎是羽毛落在湖面上一般。 穆鸢的一双羽睫微微颤抖着,终究,闭了上去。 做了衣裳,还被占了便宜,怎么看都不划算。 但穆鸢此刻却是想不到那么多,尽然的享受着这个亲吻,身后,是旭日朝阳,温暖明媚。 ps: __'stranger 为作品捧场了1个魔法币1 靖姑娘 为作品捧场了1辆南瓜马车1 玻璃心小狮子 为作品捧场了1朵红玫瑰1 玻璃心小狮子 为作品捧场了1朵红玫瑰1 谢谢亲爱的们打赏~爱你们!回复看置顶评论哟~ 刚看到亲爱的马车,今天实在是来不及了qaq跪地,明天会加更一万的,么么哒! 第九十章 另有他人 一更 穆鸢拾起地上的玄逸的黑色锦袍时,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这种笑容是不知不觉展露出的,全然带着满足和安逸,以及穆鸢自己都不知道的欢欣。 正努力的遮掩着自己穿着穆鸢所做衣袍肩膀处略微的不适,玄逸抬了头。就看上了穆鸢那唇边的淡然浅笑。朝阳照在她精致的脸上,如同镀了一层淡淡的鎏金一般, 玄逸的目光一时间变得专注,他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女人拿起了他的衣衫,折叠着搭在手臂上,而后感觉到了玄逸的注视抬头看他,眨眨眼睛,脸上笑意淡了些,反倒是多了些慌张:”瞧什么?可是我脸上的画皮出了问题?”说着,就要扑去镜子前面瞧。 这倒是让玄逸有些无奈,着实是没想过穆鸢对自己的容貌居然如此在意,不过他却没有让女人走过自己的身边,而是伸出了手臂,直接拦腰抱住了穆鸢的纤细腰肢。再次把她拢进了怀中。 穆鸢任由着他抱着,眼睛紧紧地盯着玄逸,在那双眼睛中满满的全是自己的倒影。 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脸颊,感觉到手下依然柔软滑腻后穆鸢松了口气,而后手握成拳头轻轻地砸了砸玄逸的胸口:”你又吓唬我,若是真的伤了脸,我非要和你没完的。” 玄逸低了头,额头抵着女人的。若不是鼻尖抵着鼻尖隔开了距离,穆鸢确定男人的嘴唇只怕又要咬在她的唇角的。玄逸看着她,而后笑了笑,总是神情平淡的男人哪怕只是弯弯唇角,都如同春暖花开一般的暖心。穆鸢愣愣的看着,而后就看到玄逸嘴唇开合,声音进了耳朵:”你若是高兴,我以后还可以画了更好看的皮囊给你,可好?” 穆鸢先是笑了笑,而后却是微微蹙眉,摇摇头:”不了,这个就很好。” 玄逸倒是有些意外的:”为何?”本以为女人会一口答应。哪里知道穆鸢直接否了。 穆鸢眼珠转了转似乎不想说理由,但是瞧着玄逸颇有些执着的模样,方才不情愿的开口:”我好不容易适应了从镜子里看到这张脸孔,若是以后换上一个,我只配每天早晨都要说服自己半天才能照镜子的。”而女人偏偏是个爱美成痴的脾气,一天不照镜子都会难受的。 这个原因有些出乎玄逸的预料,他有些无奈的看了眼穆鸢,而后收拢了手臂,抱着怀中略略冰冷的温香软玉道:”若是你想要换个样子尽管告诉我知道。” ”若是我想要回以前那张脸,可否?”穆鸢犹豫了一下,用手臂攀住了男人的脖颈,轻声问道。 玄逸神色不动,可是穆鸢明显看到他的瞳孔缩了一下。或许玄逸可以完美的管理好自己的表情。甚至于每一丝肌肉的动作,可是这一瞬间的变化骗不了人。紧着,悬疑就用那低沉磁性的声音说道:”这却是难的了,虽说你如何模样我都欢喜,可是你当初如何我倒是记不清楚了。” ”那便算了,本就不是什么强求的事情。”穆鸢笑着,把脸埋在了男人怀里,可她心里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所谓。 玄逸必然可以做到,可他不愿做。这其中的缘由穆鸢并不清楚,是因为想让穆鸢和萧宇承划清界限还是别的什么,穆鸢着实是猜不出的。 可是在玄逸的请问落在发顶的时候,穆鸢却不想想那么多了。 她很累,从来到这个她自己一手描绘出的大周的那天开始,她就很累。那些怨念,那些仇恨,那些算计。统统压在了穆鸢的肩头,在这幅精致的画皮里面究竟有多么的阴暗不堪,也只有穆鸢清楚。【】 不,面前这个男人也是知道的,这种秘密不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感觉让穆鸢觉得放松。 把自己整个人贴在了玄逸怀里,穆鸢微微闭上眼睛:”如今衣裳也给你做了,便宜也被你占去,若是以后我保不住了这身画皮,只留下了里面的魂魄,变得丑陋不堪,你可不能不要我的。” 玄逸却是低低的叹了声,语调轻缓,声音轻的似乎都要随着风吹散了一般:”我定了你,便是你了,哪怕你以后真的要靠人心过活,我造了杀孽也会与你一处。” 穆鸢笑起来,她很喜欢听玄逸用这种好听的话来哄她,哪怕这句话听上去带着丝丝血腥味道,可偏偏那么顺耳。穆鸢抱着男人的手臂紧了紧,用冰冷的面颊贴着男人温暖的身子,轻声问道:”真的有一日,我要去那地府,可怎么办。” ”碧落黄泉,我与你同往。” 穆鸢知道,自己的人生注定被凝固了,凝固在了风华正茂的年岁,不会前进,也不会老去。未来如何她并不知道,或许终有一天魂归地府,到了那暗无天日的地方,但穆鸢现在开始觉得自己可以不用怕了。 她总是信任着玄逸的,就在这个男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穆鸢就相信了他。如今,穆鸢也确信,哪怕去了地府,男人也会护她周全。 穆鸢抱着那锦袍窝在玄逸怀中,越过了男人的臂膀看着窗外的阳光,淡淡微笑。 如果爱情就是愿意把灵魂交付到对方手上,那如今,穆鸢知道似乎爱上了一个人。 *** 赛金一个晚上都有些担惊受怕的。 夜半时分,她就被人敲响了房门。虽然和珠云雪盏一般都是穆鸢身边的大宫娥,份例等级都是相同的,但毕竟赛金与尔雅公主有着从小到大的情分在,隐隐的地位要超然一些,故而是单独一间屋子住着的。 睡得迷迷糊糊的赛金猛地惊醒,而后披了衣服去开门,看到的便是一个宫娥,而那宫娥说进了刺客,所以让赛金和另外一个宫人聚在一处,避免灾祸。 赛金是从提亚而来,可他并非不知道什么叫做刺客,登时就白了脸,想要去见见穆鸢,却被告知穆鸢那里有侍卫层层守护,让她呆着便是帮忙了。 就这样,赛金去了花厅,而那里面已经坐着的便是微皱眉尖的珠云,迷迷糊糊的依靠着夫焉的董路,还有躺在珠云腿上睡得踏实的雪盏。 他们自然都知道了这个信儿,可是哪怕在宫里呆的时日最长的珠云都不曾遇到过刺客进入深宫的事情。要知道,大周的皇宫是从北到南按着中轴线排开的,从最前面的议政殿,紫宸殿,到后面的鸾凤殿,甘露殿,尽然都是守卫森严。而甘露殿最靠近南门,南门后面便是深山人迹罕至,若是刺客进来必然是要通过北门前面那层层宫殿的。 能有这么大本事的,珠云已经把那刺客归到了武林高手里面。 手轻轻地抚摸着雪盏的发丝,她看到了赛金进来,并没说话,只管点点头便低下了头去。 赛金知道她在忧愁,也没问什么,而是坐到了夫焉身边。先是瞧了一眼迷迷糊糊的董路,而后低声问道:”我想去见见公主。” 夫焉身上的衣衫算是这里的人里头最整齐的,就好似一晚上没合眼一般,这会儿听了赛金的话微微抬了眼皮,淡淡道:”公主无事。” 赛金一愣,问道:”你为何知道?” 夫焉却是瞥了眼赛金:”把你我聚到这里,只怕是怕有人与刺客里应外合,”说着,夫焉示意赛金瞧瞧外面守门的侍卫,”若真的有了乱子,他们哪里站得住。” 虽然夫焉说的着实是有道理的,可赛金还是掩盖不了脸上的焦急,手指搅着帕子,一晚上没有合眼。 第二天,侍卫一走,赛金就直接出了门,奔着东边偏殿而去,还没走到殿门,远远就瞧着一抹红色的身影里在宫门口。赛金认得出那是何人,小跑着过去了,几步上了台阶,站在穆鸢面前先是上下看了好几眼,才急切道:”公主,你可有事?” 穆鸢笑着摇摇头,这会儿她脸上又带上了那个艳丽的红色面纱,一双眼睛弯弯的如同新月:”自然是无事的,倒是你们,只怕是吓到了。” 赛金见穆鸢如今有说有笑,就知道那个什么刺客没真的惊扰到穆鸢,便松了口气,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却看到珠云匆匆的往这边走来。赛金一时间住了口,以为珠云也是担忧穆鸢,便侧身站到了一旁。 可是珠云却没有像是赛金那般询问穆鸢的情况,而是站定了矮矮身子行礼后道:”主子,我追着赛金出来的时候瞧见了几个侍卫捆着一个黑衣服的男人离开了,想来那便是刺客,如今抓到了的。” 穆鸢一愣,而后还以为是董黎轩被捉住了,便问道:”你可见到了那人的脸面?” 珠云点点头:”见了的,侍卫把他的蒙面布扯了的,瞧着面白无须,倒像是个太监的。” 既然珠云不认得,那必然不是董黎轩了。穆鸢先是定了定神儿,而后颇有些哭笑不得。他池见划。 惊扰了侍卫的是董黎轩,而如今,董黎轩逃之夭夭没了把柄,那些侍卫却是真的捆了个刺客,却是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歪打正着。 只不过穆鸢却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第二个刺客是个变数,若是昨晚他看到了或者听到了什么,终究是个隐患的,故而穆鸢笑着对着珠云道:”你去趟正殿,告诉贤妃娘娘,我昨天那番折腾没睡好的,今儿个就不去寻她了。” 珠云点点头,道了句:”公主且好好休息,奴婢这就去禀了柳贤妃娘娘。”而后就转身离去。 穆鸢笑着看她离开,而后一个转身进了屋子,赛金也跟了进去,但这次依然被穆鸢迷晕在了软榻上。总是这般折腾赛金穆鸢也是心疼的,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脸颊,而后便摘掉了脸上的面纱,取出了个早早就准备好了的宫娥衣衫穿上,纵身便从窗子离开了。 *** 内务府的监牢中,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缩在角落里。 他瞧上去颇有些平静的模样,神色镇定,似乎有什么依仗一般,哪怕外面是各种刑具也不见他有什么忧愁。自在的坐在甘草铺着的地上,那张面白无须的脸上甚至还有几分得意。 这时候,有人披了一身黑色斗篷从外面走近来,守着牢房的两个太监猛地站起来想要阻拦他,却被从黑斗篷里头伸出来的一只手直接划过了脸面,黑雾缠绕,两个太监直接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牢中的男人并看不到那黑气,只能看到两个太监倒了。他有些兴奋的站起来,道:”可是娘娘派来的?” ”什么娘娘,我怎么没听过呢。” 娇俏的女生从斗篷里传出来,轻灵可爱。一只手轻轻地撩开了斗篷,一双莹白如玉的手直接伸了出来,直接从监牢的木栏杆缝隙中探进去,狠狠一掌掴在了男人脸上 ps: 今天预计三更,我去继续了么么哒! 第九十一章 所谓酷刑 二更 男人被打得有些发蒙,直接跌到了身后的墙上,而后趴在了地上,似乎是下巴磕到了地面,刺刺的疼痛。 这一巴掌着实是有些突然的。他一时间竟然忘记了爬起来。可等他抬头的时候,就看到女人披着斗篷已经进了监牢,而那本来用层层重锁锁起来的牢门就那么被打开了,没有丝毫破损。 女人走到了他面前,略略低了头,他只能从斗篷的缝隙中看到女人精致的下巴。就听女人道:”你叫什么?” 他不想说,可是沉默换来的则是女人那双手上冰冷的利刃,他不得不开口道:”小全子。” 女人笑了笑,直接撩下了头上的兜帽,男人看到女人脸面的瞬间就愣住了。 眉眼精致,眼窝却比寻常大周人深邃一些,樱唇血红,肤白如雪,这分明是他认识的。 ”尔雅公主!”小全子皱紧眉头想要爬起来。却被女人直接一脚踩在了脑袋上,又摁回到了地上。 来人正是穆鸢,她手上的利刃便是昨天拿出来对着董黎轩的那把,这会儿倒又是派上了用场。笑着低头瞧了瞧小全子,穆鸢丝毫不介意露出真容来,道:”如今我来就是想要问问你,谁派你来的,又是为何来了?” 小全子虽然刚才说的利落,可是这会儿看到了穆鸢的脸似乎是给了他勇气一般。在小全子看来。尔雅公主贵为公主之尊,年纪又不大,必然是好糊弄的,在宫里早就练出了一张比城墙厚的脸皮的小全子直接就哭了出来道:”公主,奴才是被冤枉的啊,奴才今儿早晨在甘露殿附近只是路过就被捉了,哪里有什么指派啊!” 穆鸢本就没指望他说真话,微微挑眉,道:”那你可看到人了?” 小全子的呼吸一滞,沉默了一瞬,而后才哭号道:”哪里看到人了,我昨儿个都好好的在屋子里头的啊。【】” 穆鸢心里有了计较。便笑着弯起了唇角,而后却是松了松脚。 小全子以为穆鸢信了他,心中一喜,正准备爬起来接着编造瞎话,却看到穆鸢脸上依然带着笑,丝毫没有怀疑或者同情的模样。 说起来,穆鸢这张面皮着实是好看得劲,哪怕是小全子这般没了根的太监瞧见了都觉得晃神儿的,可就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穆鸢却是将双手再次从斗篷里伸了出来。一双水葱纤纤的手掌勾成爪状,却不是对着小全子,而是对着外面两个原本昏迷的看门公公。 那两个公公的身子就像是被人用丝线提着一般,明明瞧着就是软绵绵的模样。但随着穆鸢的手微微抬起,他们的身子就这么立了起来,双手和双脚都软的如同面条一般的垂着,丝毫没有移动。 即使是被对着小全子,小全子也觉得后背汗毛倒立。 这分明就不是个人能做出来的,他原本酝酿好的情绪尽数散了,哪里还有心思编谎话去哄骗穆鸢,只管往后面退去,一直到退到了墙角为止。 穆鸢却是懒得看他一般,依然双手平举着对这两个已经没了神智的人,微微收了收手臂,而后那两个公公竟然猛地浑身一颤,而后如同僵直了一般立在地上,直直的转过了身,如同一块木板一般。 小全子哪怕离得远了些,可他也能看到。那两个公公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就是漆黑成了一团。 穆鸢这会儿才笑着转了头,瞧着小全子,声音淡淡的:”你不说实话,我就只能让他们帮你说实话,可好?你身上阴气这般重,只怕也不是个好人的。” 小全子吓得牙齿都在打颤,听了穆鸢的话,直接跪到了地上,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公主,不,不,仙女,仙女你别和奴才计较,奴才就是个屁,您把我放了就得了,求求您了!” 穆鸢瞧着他,歪了歪头,那张精致容颜上带着淡淡笑意:”你可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小全子却是死死地闭了嘴巴,他的主子捏住了他的全家人,他是什么都不敢说的。 穆鸢见他这个样子,重重的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惋惜:”本想着你说是说了实话我便不难为你的,哪里知道小全子你这般固执呢。你可知道,固执的奴才可是很不招人心疼的。” 小全子一时间没明白穆鸢此语何意,却看到穆鸢朝着门外的两个黑目太监招了招手:”进来吧,扶着小全子公公去外面坐坐。” 两个公公居然就这么走起来,只是动作有些僵硬,他们走的时候双手紧紧的贴在身侧,只有双腿摆动,瞧着似乎有些滑稽,但小全子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而两个黑眼公公一前一后的进了监牢,一起抓住了小全子的手脚,居然就这么把他抬了出去。 明明看着两个公公身量不足,也是瘦弱得很的,偏偏力气大的厉害,好像根本不知道累一般。 小全子哪里肯老老实实的,大喊大叫还在挣扎,似乎想要找来外头的人,但这内务府的监牢本来就是用来刑讯的,四周围都是巨大石块砌成的墙面,厚重无比,那怕是要进来都要走下高高的台阶才可以,就算里面的人疼死了外头也是分毫声息都没有。 两个公公本来就是给犯人上刑的,做起来也算是熟练工,不一会儿就将小全子牢牢的捆在了一个木头椅子上。【】这个椅子也是个特制的,并没有扶手,小全子看到了自己的双手被露了出来,一时间有了不好的联想。他池序巴。 而后,就看到一个公公拿出了一根银签子,这东西小全子是知道一些的,会扎进人的指甲里,哪怕想一想都头皮发麻。 ”让开些,你都挡着我看不到他了。”穆鸢的声音却好像是救命稻草一般,让小全子猛地抖了一下,看过去,就看到穆鸢正坐在她对面的一个红木椅子上,翠绿色的宫娥衣衫从斗篷里露出来,一双套着红色绣鞋的脚略略的晃了晃,瞧着颇为天真可爱。 但看过了刚刚穆鸢所做所谓的小全子这会儿看着穆鸢就只剩下恐慌。 穆鸢有些不高兴的挥了挥手,让两个被控制了的公公离得远些,她则是看向了小全子,笑着道:”我素来是看不得那些血腥的事情的,今儿个就是来问问你,你若是说了便罢了,说是不说,我也不会让你见血的,着实是难看得很呢。” 小全子听了这话心定了大半,这不见血,必然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虽然刚刚穆鸢做的那件事情像是妖精鬼怪,但若是说是神婆道姑之类的也有可能,既然是公主,总不能是个怪物吧。 心下定了,这神志也就回来了些,大喊大叫是没有了,只管道:”公主,奴才真的只是路过,并不是当了刺客的。这刺客是多大的罪名啊,我怎么敢担。” ”我说了,说谎话的人可是不可人疼的,你怎么不记得呢。”穆鸢托着下巴,颇为苦恼的看着小全子,就像看着一个不听话的宠儿一般。 小全子就不怕女人露出这种表情,只管表现的更加可怜巴巴:”公主殿下,奴才说的句句是实话,若是半句有假就天打雷劈!” 穆鸢闻言倒是被逗得一乐,用帕子挡了挡嘴巴,笑着道:”天打雷劈着实是厉害了些的,我倒是不信呢。”眼睛转了转,穆鸢指了指一旁的一个公公,道,”你去问问小全子吧,可别让我再蒙我了。” 其中一个公公神色僵硬的上前,站到了小全子身边,而后迅速的捏住了小全子的一根手指,在小全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公公突然手上用力,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 咔吧。 小全子愣愣的看着公公离开后自己瘪下去的手指,而后,那钻心的疼痛直接钻到了脑仁儿里,小全子张开了嘴巴,却在喊叫之前被另一个公公用布塞住了嘴。 穆鸢颇为赞赏的看了那两个人一眼,按理说,人的力量是捏不碎骨头的,可他们现在不过是穆鸢手里的木偶罢了,力大无穷,不知疲倦,捏碎了小全子骨头以后那公公的手指也肿了一圈儿,可他却像是不知道一般,依然僵硬的站着。 托着下巴,穆鸢看着疼得发抖的小全子,笑容浅淡:”你瞧瞧,多疼的,我瞧着都难受,不过这样也好,不见血也污不了地方不是?” 小全子的一双眼睛都快要瞪出来,嘴巴里发出了呜咽的声音,倒不是喊,而是哭了。 穆鸢脸上依然笑着的,勾勾手指头,那布便从小全子的嘴巴里掉了出来。小全子想要哭叫,但穆鸢一句淡淡的:”别出声,我可不喜欢。”生生让小全子吧所有声音憋在了嘴巴里,一声不吭,身子却依然是一抖一抖的,手指呈现了扭曲的模样挂在手上。 见小全子安静了,穆鸢笑了笑,淡淡道:”既然刚刚那个问题你不愿意回答,那你回答我另一个,昨儿个晚上可看到谁了吗?” 这并不是什么需要瞒着人的,小全子张着嘴巴,太监的声音本就尖细,这会儿听了似乎是刺破耳朵一般的动静:”是!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有一个黑衣服的人从院墙翻出去!” 穆鸢心道他果然是瞧见了,也不慌张,只管笑着道:”何人呢?” 小全子这会儿是真的哭了,呜咽着,肩膀都在颤抖:”我真的不知道啊......公主,仙女,祖宗,你放了我可好?我真的不知道......” ”你这嘴巴真甜,着实是招人喜欢。”穆鸢依然在笑,她虽然也恨董黎轩,可是如今是用得到那人的时候,她还不想让董黎轩出什么灾祸。 至于以后如何,却不是穆鸢想要管的。 既然董黎轩没有被认出来,穆鸢的心里也就松快了些。 笑着看着小全子,穆鸢淡淡开口:”这个答案我很喜欢,若是你能回答我另一个问题我会更欢喜的。” 小全子见穆鸢不依不饶,也顾不得瞒着什么,开口哭喊:”姑奶奶啊,奴才只是为主子办事的,那些脏事儿是他要我做的,不是我自己个儿愿意的啊!姑奶奶,我求求你饶了我这一遭吧。” 穆鸢眨眨眼睛:”瞧着你做坏事也不是头一回了。”怪不得阴气那么重的,想来是惹了不少人命。 可是穆鸢却要知道他的目的几何,任何一桩偏离了原书情节的事情都是变故,穆鸢不会放过任何一处的。若是这一点点偏差造成了未来更巨大的偏差,只怕穆鸢的一切努力都是梦幻泡影。 起了身,穆鸢走到了那些刑具架子前头,摸着下巴来回瞧着。 小全子也看到穆鸢的举动了,一时间头发倒立,整个人就僵在了那里,只有碎了骨头的手指还垂着。 穆鸢一样样的看过去,但似乎都不满意一般,回身,直接抬了手。 小全子突然就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像是被什么拉扯一般,狠狠的疼痛后就没了感觉,反倒是轻飘飘的。感觉到没了动静,小全子睁开眼,却愕然的发现面前看到的是自己。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又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小全子”,而后猛的发现,他自己成了魂魄,就这么浮在空中,被一股黑气缠绕着。而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瞧着那个坐在椅子上的”自己”,被两个公公一根根的打断了骨头,瘫在了上头。 ps: 还有一更 第九十二章 摘叶飞花 三更 小全子眼睁睁的瞧着,那两个公公用刚才捏碎自己骨头的办法,捏碎了那个身体的所有骨头。 一根,两根。 咔吧,咔吧。 直到那个身子成了一滩在椅子上。他们才离开。 穆鸢一直是笑着的,只是偶尔用帕子挡挡眼睛,但是那模样也是毫不在意的。 小全子哪里知道,穆鸢成了鬼之后早就见惯了可怕残忍的事情,她讨厌血是真的,毕竟鲜血总能让她想到那个午后,她躺在被血沁湿了的床上,再也活不过来的样子。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穆鸢会像一般女人一样见不得这些事情。 似乎死过一次就什么都不怕,这句话是真的正确的。 ”你瞧,多可怜,幸好我把你拉出来了,不然这会让只怕你就又要疼哭了。”穆鸢的声音轻飘飘的,钻进了小全子的耳朵里,让小全子哪怕成了魂魄也浑身发抖。 穆鸢手招了招。将小全子的魂魄拉过来,淡淡道:”虽然你的嘴巴挺有趣,可是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你消耗的,现在我给你两条路,一条,我把你放回到这个身子里头去,另一条,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就把这个身体治好了。再让你回去。你选一个?” 小全子对那人忠心,可是现在瞧见了这一切,小全子纵然是个钢铁的心也要被吓得碎了,这哪里是两条路,分明就把另一条路封死了!真的回去了,刚刚只是一根手指便能疼的小全子几乎死过去,如今全身都断了他那里受得了! 小全子几乎是乞求着穆鸢:”姑奶奶,我招,我什么都招,求求你治好了我,奴才愿意给你做牛做马啊。” 穆鸢掩唇而笑,双目却是冷冷清清的:”得了吧。我可不要你这样的牛马。”说完之后也不看小全子,直接起身,上前两步,素白手掌直接伸了出来抓到了小全子身体的脑袋上,微微用力,小全子的骨头就如同重生一般迅速的长好,那本来烂成一滩的身体又再次端正的坐在了椅子上。 小全子哪里见过这般的手段,碎了的瞬间变成好起来。 穆鸢也不管他想什么,直接拽了灵魂回来塞回到了那身子中,小全子浑身一抖,而后睁了眼睛,全然没了坚持,满是涣散的模样。 穆鸢又回到了她的椅子上做好。依然是双腿晃来晃去的模样,一双红色绣鞋来回晃荡着,就如同刚刚小全子瞧见的一样。 可如今的小全子却没了刚才你的那种生龙活虎,即使身上不疼了,却是打了蔫儿,一双眼睛如同受了惊一般,游移不定的。 穆鸢淡笑着瞧着他,那张精致瑰丽的容颜在这阴暗的监牢中透着另类的鬼魅妖异:”既然你想说了,便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 小全子闻言半分犹豫都没有,直接开了口:”是苏美人,苏美人本是看着我有些功夫手脚利落,便让我去仁和殿给赵淑妃下药,坏了她的孩儿,可是我却没能成功,不知为何就迷了道路。最终在甘露殿里出不去了,早晨才被抓了的。” ”你会功夫?什么功夫。”穆鸢好像对于是谁做的这件事情并不感兴趣了一般,反倒是说起了功夫的事情。 小全子垂着脑袋,道:”是我进宫带我的老太监教的,叫摘叶飞花,轻身暗器最为独到。只不过我练得不好,只是入门。”听着穆鸢有兴趣,心里想要尽早摆脱穆鸢的小全子也顾不得那已经故去的老太监的嘱托,直接开口道,”若是公主喜欢,只管拿去,我就把它藏在了御花园南边的墙根儿底下了。” 穆鸢眨眨眼睛,这倒是意外之财了。笑得眯起眼睛,穆鸢又问了句:”你说是谁派你来的?” 小全子既然说了一遍也就不怕第二遍:”苏美人。” 穆鸢却是摇摇头:”怎么会呢,皇后娘娘那般宽容大度的人,怎么会让你做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说出去谁会相信啊。” 小全子以为她听错了,想要再重复一遍,但是一双眼睛在看到穆鸢含笑的双眼的时候,却猛地顿住了声音。 他不是笨蛋,在宫里这么多年也是有眼力见儿的,虽然被吓得破了胆,但终究脑袋还在,闻弦音知雅意,直接改了口道:”公主明鉴,确实是皇后娘娘的,我敢发誓是她,不然天打雷劈。” ”得了吧,你的天打雷劈谁信呢,若是真的只怕你早就死了。”穆鸢虽然这么说着,不过脸上还是露出了笑,道,”也难为了你为皇后娘娘遮掩,着实是不容易的,倒不如现在就签字画押可好?画完了,我也就不用管这摊子事儿了。” 小全子听到穆鸢在他画押以后就会走,哪里有不同意的,穆鸢让一个公共写了篇供状,拿了红泥来给小全子摁,小全子看都不看直接就摁了手印,只盼着面前这个女人赶紧走。 穆鸢并没有接这份供状,这个并不能对皇后造成什么真的困扰,她只是为了让隆鼎帝猜忌苏皇后罢了,只有猜忌了,这后宫的水才能混起来,到时候才是真的大戏开锣。让其中一个公公收好了这份供状,穆鸢站起身来,将斗篷的兜帽重新带到了头上,作势要离开。 可是在走之前,穆鸢微微回了头,瞧着小全子,突然露出了个笑:”小全子,你可见过一个身穿紫衣的姑娘,约摸十六七岁的样子?” 小全子一愣。 这宫里头穿着紫衣裳的人并不多,紫色本就尊贵,只是主子才能穿的,偏偏贵人们偏好正红,一般妃嫔喜欢素净颜色,像是鹅黄浅蓝的,这紫色越发没人亲近了。而过往里头只有一个才人曾喜欢穿紫色的衣裙。 那个才人是与苏美人一同入宫,模样出挑家境优渥,自大选入宫起就风头一时无两。苏美人与她从大选时候就在一处,姐妹相称荣辱与共的。可就在那位才人查出身孕之后,苏美人白天还笑着与她说话,晚上就买通了小全子去下了药,直接毒死了苏美人,连带着那只怀胎有两个月的孩儿一起死了。 这是小全子记得分明,而他刚刚也对着穆鸢撒了谎话,他给赵淑妃下的药足以致人死去,而不仅仅只是为了流掉她的孩儿。 见小全子不言,穆鸢只管笑着道:”莫不是你忘了?可我分明见者这紫衣姑娘一直跟在你身边的,以为你们是故人呢。”说着,穆鸢抬手抹了下小全子的眼睛,而后道,”你便认识一下吧,瞧瞧是不是熟人?” 小全子愣了愣,而后回头,直直的就对上了一双死白的瞳孔。 紫衣女鬼双手盘在小全子的脖子上,整个人都是趴在他后背上的,身子晃来晃去,没什么重量却只是让小全子背着。这一回头,女人死气沉沉的脸对上了小全子的眼睛。他庄吐弟。 近在咫尺。 这张脸纵然泛着死人的灰白,可小全子还是认识的,嘴巴里颤巍巍的念出来了句:”蒋......蒋才人......” 那女鬼愣了愣,而后却是笑出来,死白的眼仁,咧开的嘴角,而那嘴巴里头的一口白色的牙齿却被血水涂染了一般,而血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出来。身上的原本的紫色衣衫已经看不到原本的颜色了,那是隆鼎帝赏赐的宫裙,他说,蒋才人穿紫衣最为好看的,女人死的时候都穿着。但是现在的漂亮宫裙已经没了原本的模样,袖口撕裂,领口带血,苍白的皮肤上面因为是被毒死的故而透着淡淡的青色。 小全子是害死过不少人的,他是苏美人手里的一把刀,苏美人给他钱,而他去帮苏美人夺命,便是这般交易了。可是哪怕如此,见到这般可怖的脸面还是让小全子浑身发抖,刚刚面对着穆鸢的恐惧此刻陡然而生,他竟然是就这么在屋子里疯跑起来,手舞足蹈的,似乎是想要把身后的女鬼抖落下去。 可紫衣女鬼已经跟了小全子许多许多年,都这么趴在他背上,早就习惯了,哪里摔得掉。女鬼依然在笑,血水流下了嘴角,可那双眼睛里分明含着泪水的。 穆鸢看着,瞧着,却是没有说话。 这紫衣女人只怕已经成了厉鬼,认不清楚自己是谁,也忘了以前的仇恨,但她却记得要缠住了小全子,不去轮回,也不去往生,就这么缠着他,只怕要爬在小全子背后直到这人死了为止。 ”现世报应。”穆鸢轻声说了句,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地牢。 只留下了还在发疯的小全子,和木呆呆的站在那里,双目黝黑的两个公公,一动不动的,好似入定了一般。 *** 穆鸢身上依然披着斗篷,却是步子很快,哪怕被人瞧见了也只觉得是挂过了一阵风,却看不清楚面前有谁的。 穆鸢是急着回去的,毕竟偏殿中不再有桑罗帮自己看护着,那个可怜的女鬼到现在还没醒过来的。若是柳贤妃此时突然到了偏殿,穆鸢不在其中,只怕还是要有一番辩解才能过关。 不过就在经过御花园时,穆鸢突然顿住了脚步。 她记起了,小全子所说的那本武功。瞧着小全子的年纪不大,既然可以成功的害过那么多人必然也是身手不差,入夜探入仁和殿可不是容易事情。穆鸢抿抿嘴唇,调转了脚步就飞身进了御花园,往南边而去。 靠着假山花丛挡住身形,穆鸢蹲在南墙根儿处,左右瞧了瞧,而后便看到了一处略略有些新鲜的草。把手伸过去,看似柔软的手却是可以直接插进泥土里头去的。穆鸢的指尖略略在里面摸了摸,就摸到了个硬硬的东西。 用了力气,将手拔出来,连带着拿出了一个木头盒子。那盒子看上去很新,并没有什么陈旧感觉,只是因为被掩埋了故而边角有些侵蚀。穆鸢直接拿了木盒也不多看,塞进了怀里后用斗篷遮掩好,脚尖略略踩实了草地便飞身往甘露殿里面赶。 幸而,等她进去时并未看到有人来过的踪迹,赛金还是乖巧的睡在软榻上,那大红的幔帐微微飘扬着,甚为好看的。 穆鸢先是净了手,而后擦干了水珠方才做到了桌前,将木盒子拿出来撂在了桌上,轻轻地打开来,面看到里面躺着一本书。 封皮上,四个字端端正正。 摘叶飞花。 名字倒是个好名字,穆鸢有些心痒,毕竟是一本武功秘笈,听上去就是很诱人的东西,哪怕她是个鬼练不成,瞧瞧总是可以的。 打开了书,在第一页上却是用大红的朱砂写了八个大字,穆鸢看着的时候表情有些复杂,又有些哭笑不得。着实是这八个字太有名,让穆鸢不得不有了些联想。 只见她的手指尖轻轻的划过了封面上的字,朱唇开合,声音轻轻: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ps: 三更完毕!嗷呜! 另一朵玫瑰 为作品捧场了1朵红玫瑰1----谢谢亲爱的的玫瑰=3= 谢谢靖姑娘打赏的南瓜马车~\(≧▽≦)/~今天三章奉上,么么哒~ 第九十三章 狐狸尾巴 一更 穆鸢呆在房中一直没有出去,待赛金醒来,便让她去找了珠云和雪盏,三个姑娘只管留在殿中做些游戏。 宫里面比较流行的便是投壶和下棋,这投壶考验的是力气和眼里。而下棋纯然就是拼着脑子了。雪盏与赛金是玩不转那一个个小棋子的,两个人就在一旁摆好了铜壶,拿着两根去掉了箭头的木箭往里面投掷,而穆鸢则是与珠云一起分坐桌子两端,中间摆着木制棋盘。 女人们闺阁间玩儿的棋子与普通围棋一般无二,但是棋盘上的格线却是没有围棋棋盘那么细密的,横竖各为十二条线,中间有一个红红的点,而那竹篓里面的棋子则是围棋用的黑白子。宫里面的棋子自然也是精挑细选过的,黑色的冰凉光滑,而白色的则是有些暖意的。 能用的起那名贵的暖玉来打磨棋子,也就只有皇家有如此魄力了。 穆鸢自从学会了这棋的下法后就很执着的要执白,哪怕珠云曾说过黑子先行有着优势她也不曾让出过白子的。 就见两个女人此刻都是略略低了头,瞧着这棋盘上的形势。他庄厅血。 这下棋的规矩便是要让相同颜色的棋子聚合在一条通路上。可以转弯,确实不能被另外的棋子斩断,十个便是赢了。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是难的,因为没有吃子的策略,故而一旦被拦断了就只能另寻他法。 穆鸢的手指尖伸到了竹篓里头,冰凉的指尖轻轻地捏住了暖玉的棋子,让上面略略的温暖传递到手上。 此刻珠云所用的黑子已经有两处快要连到八颗,这可不是个好兆头。穆鸢必须要细细思量选择好如何堵住的,若是选错了只怕珠云就能赢了这盘。穆鸢已经输了两把,这把再输了着实是太不爽利。 珠云倒是没说话,只管淡笑着看着穆鸢。她在宫里时间久,在太妃那里就学来了这下棋的技巧,寻常也是常胜将军的。穆鸢学的时日不久,自然是赢少输多,珠云在下棋上也是个不会谦让的脾气,两个人毫无保留的过招也是痛快。 穆鸢的手指尖在竹篓里略略搅了搅,而后却是开了口道:”贤妃娘娘那里如何了?” 珠云见穆鸢问起,也就正了脸色道:”回公主,奴婢去的时候贤妃娘娘还未起身。月娘告诉奴婢,贤妃娘娘昨儿个被扰的一夜没合眼,今儿一早就跟皇后娘娘告了假在屋中休息,想来是没起身的。” 穆鸢点点头,眼睛依然看着棋盘,而嘴里却是微微开合:”倒是辛苦了娘娘,那刺客着实可恨。” ”奴婢入宫这般多年都没见过刺客,昨晚也是吓到了。”珠云说得很坦诚,眼睛则是往一旁看去,”倒是雪盏,踏踏实实的睡了一夜,丝毫没有被影响的样子,倒是让奴婢羡慕。” 穆鸢的眼睛也是飘向了一旁。便看到了正坐在椅子上打呵欠的赛金,和她身边站着的雪盏。雪盏瞧上去精神头极好,手里拿着木箭,正闭上了一只眼睛用另一只眼睛去瞄准。穆鸢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雪盏今个儿还是那身寻常宫娥的衣衫,但是头上的两个雪白绒花被她取了下去,换成了一只银簪子,簪子上面悬着一颗细碎宝石链子,颇为好看。 穆鸢笑着问道:”那银簪子倒是别致。” 珠云顺着穆鸢的目光瞧过去,也就看到了银簪,便道:”那是奴婢的,奴婢想着再过两天便是中元节了,给雪盏带些银器也能过去的。以前一到了中元节,这丫头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死活不见人,我觉得她是怕的,便给她一些银器。也好让她安心些。” 穆鸢眨眨眼,说起来是有说法的,说是银器能够防止鬼怪,不过看自己现在每天用银碗拿银筷都没有损伤的样子,只怕这个说法不过是个无稽之谈罢了。 不过雪盏一个成了精的狐狸居然会怕鬼,这倒是个新鲜事儿了。 穆鸢脸上带着笑,似乎有了主意,将手从棋篓里头拿出来,指尖捏着一颗棋子,轻轻的落在了棋盘上,而后道:”雪盏瞧着是个胆子大的,不过毕竟只是个年纪小的丫头,许多事情只怕还是要你费心。”而后,声音顿了顿,穆鸢道,”只是这宫里到了中元节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么。” 珠云闻言,一边说话一边拿了颗棋子,道:”寻常是没有的,这满宫的主子奴才多少是有些事情藏在心里,都是怕鬼的,中元节的时候大多不敢出门。而且宫中不允许私自祭拜烧纸,有些人念想着先祖也就只能等着帝王祭祖出游之时再去祭拜的。”说着,珠云落了子。 穆鸢脸上依然是笑着的,语气却是颇有些不以为意:”既然怕了那便寻人做法式便好,怕什么呢。” 珠云摇摇头,说道:”公主,大周的宫廷里是不许做法事的。不过......” 穆鸢又落了颗棋子,略略抬了抬眼睛:”不过什么?只管说了就是,你这话说一半儿就打住了着实是让人心痒的很。” 珠云笑了笑,也捏了颗棋子放在棋盘上,而后道:”因着不过是奴婢听来的晃信儿,还不知道真假,不过外面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是东北角那里的仙居殿又开始动了工,想来以后就能有人住进去了。” 穆鸢眨眨眼睛,抬了头看着珠云道:”仙居殿?那是何处。” 珠云因着言语,倒也没细看此刻的棋盘形式,只管道:”回公主的话,我听太妃娘娘提起过,说是前朝之前都有国师一职的,大多是由得道的道长或是佛法高深的和尚担任的,无论宫中有什么事情都是要闻讯一般的,他们夜观天象,或是掐指算算,都能算出不少事情。” 穆鸢听了这话却是撇撇嘴吧,颇为不信的模样:”这不是和那些在外面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一样吗?”掐指一算?谁知道他这个掐指一算算的是什么,若说夜观天象还能顾及一下明天是否有雨还有点儿用,那些任由他们心口随便乱说的话,那里有什么好听的。 但珠云却是很相信的模样:”公主可别这么说,前朝是如何鼎盛啊,女帝治下,连战连捷百姓安乐,分明就是长治久安的样子,但就是那国师夜观天象说紫微星移位,后来没几年女帝就变得昏庸无道,这才被咱大周的萧家取而代之的。” 穆鸢微微皱起眉头,这倒是她不知道的事情,大周的帝位是抢来的,这点玄逸是告诉过穆鸢的,可是前朝究竟是何种模样,居然有着女人做皇帝,颇有些传奇的样子。 而就在这时,珠云又落了一子在棋盘上,穆鸢看过去,眼睛一亮,拿起了颗暖玉白子落到了一角,珠云一愣,而后着才看向了那快被自己忽略的区域,却看到白子虽然弯弯扭扭的却是已经连成了十颗了。 穆鸢颇有些得意的抬了抬下巴,看着珠云道:”我赢了的。” 珠云却是眨眨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无奈的看着穆鸢道:”公主,你是故意引诱我说话的吗?” 自然是的,若不是吸引开了珠云的注意力,自己怎么可能赢呢。 只不过穆鸢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耍了心眼儿的,只管笑着推了推棋盘上的棋子,把黑白字打乱成了一团,而后笑眯眯地说到:”我赢了便是,珠云你可不能耍赖,今儿晚上不需逼着我学绣花样子。” 珠云闻言越发无奈起来,这说是要学女红的是穆鸢,说不想学的也是她,倒是让珠云有些摸不到头脑了。 她哪里知道,穆鸢想学只是为了给玄逸做那件衣裳,如今做完了,她也就懒得再摸针线。 往一旁看去,就看到赛金已经托着脑袋在那里打起了瞌睡,而雪盏则是蹲在铜壶前面,旁边散了一地的木箭,感觉到了穆鸢的目光,雪盏可怜巴巴的看过来:”主子,我试了好几回,怎么就是投不进去呢?”说着,她还把手往铜壶的口里头伸,似乎是觉得有什么堵住了它似的。 穆鸢笑着对雪盏道:”给我支箭。” 雪盏忙拿了一只跑过去递给穆鸢,穆鸢用手托了托木箭,估么了一下重量,而后随手往前面一投,而后就看到那木箭似乎是长了眼睛一般钻进了铜壶之中。 雪盏眨眨眼睛,而后欢喜的拍起手来,道:”公主真是厉害!” 穆鸢笑了笑,没答话,而是对着珠云道:”你带着赛金回去睡了吧,她瞧这着实是困得很了,刚刚在我这里眯了一觉怕是还是倦怠的,呆着也是受罪,回去躺着好好休息,莫要劳累出了病来。” 珠云便起身对着穆鸢行了一礼,而后扶着赛金站起来,迷迷糊糊的小姑娘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是珠云就安心的抱住了她的身子,任由着珠云把自己带出了屋子。 穆鸢瞧着好笑,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赛金显然是信任珠云的,这倒是桩好事情了。 眼睛看向了棋盘上的黑白子,穆鸢不慌不忙的拿过了伸出手掌,用另一只手轻轻地分拣着棋子,将它们撂在手上上,捡了七八颗的时候就放进竹篓里头。 雪盏也想上去帮忙分棋子,却听到穆鸢说道:”你今天很不对劲,雪盏,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雪盏一愣,而后却是站在那里,低头看着鞋尖,声音呜哝:”没,没什么。” ”你不是凡人,你是狐妖,”说着,穆鸢的声音顿了顿,”或许说你是狐仙才对,毕竟是喜事日月精华而生的,自然是与旁人不同。可是你这几天吃的都不少,又嗜睡,今儿个连投壶都投不进去,倒是为何?” 雪盏没想到穆鸢居然是记得这般清楚,低了低头,却还是不发一言。 穆鸢见她不说话,扣上了棋篓的盖子,瞧了她一眼蹙眉道:”雪盏,你莫不是要蜕皮了?” 一句话,让雪盏直接瞪大了眼睛。而后看着穆鸢一脸严肃,雪盏方才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公主,蛇精才会蜕皮,我没有的。”雪盏吐出了一口气,用脚尖蹭了蹭地,才道,”我明天可能要化形的。” 穆鸢眨眨眼睛:”化什么?” 雪盏并不希望让穆鸢知道,但既然说了第一句也就不怕第二句,索性直接就说了出来:”每年的七月十五,我都会现出原形,以便于吸收日月精华,可是那一天却是一直不能变成人形的。” 穆鸢倒是一愣,却是不知道七月十五居然还能影响了妖精。 雪盏见她这般反映以为穆鸢不相信,索性回了身,一把拉下了轻纱外衫,里面是短衫上衣和围腰宫裙,而从那缝隙处,有个软软的东西似乎要从衣裳里挣脱一般,动来动去的。 穆鸢好奇的伸手去拉了拉雪盏的短衫,而后就看到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从衣裳里钻了出来,摇来摇去的,蓬松的毛几乎要蹭到了穆鸢的脸颊。 ps: 一更送上,我再去打第二更=w= 【挽晴_】 为作品捧场了1支水晶鞋1----谢谢亲爱哒!!!!预约明天加更五千mua~ 第九十四章 穴位铜人 祝荼蘼&阿衡生快 穆鸢下意识的往后撤了撤身子,而后就看到那毛绒尾巴甩来甩去的,而上面则是银白色绒毛,看着蓬松可爱得很。 几乎是忍不住的,穆鸢伸了手去抓。而后却在碰到雪盏尾巴尖儿的瞬间,雪盏猛地蹦了起来,撤开了好几步,这才回头看着穆鸢,小眉头皱着,颇为不满的样子:”莫要拽,痒得很。” 穆鸢也知道自己只怕是冒犯了雪盏,脸上有了笑,道:”抱歉,着实是可爱得很,让人欢喜呢。” 雪盏倒也是个好哄的,听了穆鸢这般说脸上也就有了笑,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的道:”族里的长老也说我尾巴好看呢,虽然没有那些九尾姐姐一般尾巴多。但是单单这一根漂亮也就是了,那么多做什么呢。” 穆鸢倒是不在那什么九尾狐妖,而是笑着看着雪盏道:”这尾巴何时出来的?” 雪盏本来还晃来晃去的尾巴一听这话就垂了下去,绕着雪盏的纤腰绕了个圈儿,而后雪盏就哭丧着脸道:”今儿早上就出来了,我也不知道是为何,以前明明是到了十五的时候才会现出来的,这次着实是早了些。”说着,雪盏自己个儿摸了摸尾巴上的柔软绒毛。道,”我把它塞在衣服里其实也是难受的,不痛快的很。” 穆鸢听了这话却是朝她招招手,雪盏走过去,穆鸢让她坐到自己身边,道:”那你就该早早告诉我,如今我是你的主子,要帮你遮掩自然是很容易的事情。” 雪盏略低了头,点点头。 穆鸢知道雪盏心里对自己只怕还是有些顾虑的,但穆鸢却还是笑着,伸手摸了摸雪盏的长发,道:”等会儿我会和珠云说。我让你明儿个去内务府一趟,领取这个月的月例,到时候你只要晚上露个脸便是,等明天就在我屋子里头便是。若是明天有人进门,你记下来是何人,回头等我回来时候告诉我便是。” 雪盏眨眨眼睛,抬头看着穆鸢道:”公主你明天有事情吗?” 穆鸢却是没说话,只管笑着,手指尖挑起了雪盏的一缕黑发,轻轻捏了捏。 仙居殿已经建起来,穆鸢是怎么都要去瞧瞧的。毕竟那里头要住进去的是未来国师,而玄逸则是嘱咐了她帮一个道士坐了那国师的位置,而穆鸢则是用国师的名头想要诓骗了一个名为释空的小和尚。 释空倒还是罢了。毕竟穆鸢能拿捏住释空的脾气,以后无论如何都不会脱了掌控。 反倒是那个不知道名字的道士,能够逼得玄逸为他着想,还能做出那般多奇奇怪怪的丹药,想来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他来圣血。 哪怕穆鸢刚刚对着珠云说话的时候说起来道士就说人家是江湖骗子,但是只怕那个能够威胁得了玄逸的道士是个有真本事的。以往穆鸢不相信这些,但是见过一个一手便能治住自己的无忧,穆鸢不得不多想几步。 倒不如趁着明天的机会去仙居殿瞧瞧,若是能够早早的做了准备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穆鸢轻轻地扶了扶雪盏的身子,让她躺在自己的膝盖上,用手指捋了捋雪盏的长发,声音清淡而婉转:”雪盏以前可曾遇到过道士?” 雪盏眨眨眼睛,她并不讨厌穆鸢抚摸她的动作,不知道是不是动物的天性,他倒是挺喜欢这汇总轻抚的。眯起眼睛来,听到了穆鸢的话,她回道:”遇到过几个,不够都是些讨厌的家伙,想想都心烦。” 穆鸢脸上有了些笑,毕竟雪盏是个妖精,哪里会喜欢道士呢,不过穆鸢还是接着问道:”里头可有厉害的?” 雪盏的眼睛转了转,道:”若说厉害的也就是青云观的道士了,他们的掌门真人是个厉害人物,我遇到过一次,差点就被他捉去炼丹。那是个很厉害的道士,长得可好看,偏偏手段狠辣的很,不少妖精都被他捉去炼丹,不过他看在我没伤过人命的面子上放了我,而后我也就没见过了。” 穆鸢闻言倒是一笑:”我却是头回知道,长得好看也是个厉害的地方了。” 雪盏嘟嘟嘴巴,寻常女子提起男人都是要羞涩些的,偏偏雪盏是个狐狸精,惯常不怕这些,说起来反倒是有些侃侃而谈的架势:”好看自然是厉害的,若非他那张好看的脸,哪里有那么多妖精心甘情愿被他骗去炼丹了。” 穆鸢闻言倒是更信了几分,只怕那道士也是个无忧式的人物,要提防些的。 不过转念想想,纵然再厉害也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道观里头的,哪里碍得到自己的事情呢。 这时候,就听雪盏道:”公主,我明天无聊了能不能出去玩耍啊?必然不让人看到的。” 良久,穆鸢才说道:”七月中,百鬼夜行,雪盏你只管呆好了莫要出去便是。” 雪盏听了这话才算是老实了些,点了点头,尾巴晃了晃,也就把自己的头枕身在了穆鸢的腿上,不再言语了。 *** 董路一边扎马步一边打呵欠,时不时的揉揉眼睛,可是身子却是丝毫不动的。 练了这般多时候的武功,他这扎马步的毅力也是越来越强,如今只要不超过两个时辰他都能踏实下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练武的关系,董路身上倒是结实了不少,不再像是当初的那种瘦小枯干的模样,正是长身体的男孩几乎是一天一个模样。 已经站了足足半个时辰,董路正把自己的脑袋防空,盯着前面微微晃动的一根树枝,上头落了只蜻蜓,抖动翅膀,根本没注意到一动不动的董路。 董路就这么看着它,似乎把注意力放到一旁他就能多站一会儿。 可不等他看多一会儿,便看到那蜻蜓似乎受惊了一般振翅而飞,董路一愣,而后就感觉到自己的领子微微一动,就被人提起来,下意识的站直了身子,抬头,就对上了夫焉的脸。 董路的脸上立马有了笑意,道:”夫焉大人。” 夫焉并不习惯被董路称呼为大人的,可是董路却很坚持。在他看来,夫焉教他武功,本该是认了师傅,但夫焉不愿意,董路也就用大人称呼,也算是尊敬了。 董路站定了身子,而后抬着头对着比他高了些的夫焉道:”夫焉大人来寻我可是有事?” 除了在穆鸢面前,夫焉都不是个爱说话的,这会儿见董路问起也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了一本书册,递到了董路面前。 董路眨眨眼睛,伸手接了过来。 最近这段时间夫焉在教他认字,董路堪堪认识这上面的四个字,只不过要想一阵子才能念出来,便一字一顿的道:”摘叶飞花......”而后,他抬了头,有些困惑得道,”这是什么书?” 夫焉见他问起,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刚刚穆鸢把这本书册给他的时候,夫焉也是很意外的,毕竟他还没讲过哪本书卷在修炼之前要让人挥刀自宫的。不过夫焉瞧了,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武功心法,虽然不知道组后修炼的效果如何,但是里面的招式和轻身法门着实是独到的。 而夫焉看完以后也就知道为何这本书让人自宫了,毕竟里面的武功阴气极盛,所有阳经统统用不上,寻常人修炼了只怕会经脉逆行,可是却是分外适合董路的。 不过这其中的缘由夫焉没有告诉董路,他是知道董路自尊心颇强,便道:”这是公主偶然得到的,我瞧着不错便拿来与你修炼了。” 董路听了这话,眨眨眼睛,而后双目似乎闪了光一般:”夫焉大人你要教我内功了吗?” 夫焉点点头,以前因着董路情况特殊,他修炼的那些阳气极盛的武功不适合他,如今找到了个适合的自然是要让董路尽早学起来的。 董路脸上有了些兴奋神色,拿着那本书,兴冲冲的翻开了。 而他却没注意到这本书的扉页已经被撕掉了,而那撕掉的一页被夫焉揣在怀里,神色镇定自若,丝毫没有异样。 董路细细的看了看,里面的字倒是不多,大多是画出来的图画,一个个小人身上有着各种穴位,似乎是要有真气流通的。可是董路却是不懂什么穴位之类的事情,抬头看着夫焉道:”这些点是什么?” 夫焉看了眼,便淡淡回道:”穴位。” 董路脸上露出了迷茫的神情,以前虽然被扎过针灸听到过这个词儿,可是让他认他却是不知道的。 夫焉见他这般表情就知道董路不明白,脸色依然是淡淡的,那俊秀眉目如云舒朗:”你是想自己认识还是让我教你?你自己认的话,我去太医院帮你借个铜人来。” 董路眨眨眼睛,道:”我怕不认识,夫焉大人能教我吗?” 夫焉倒是很好说话的点点头:”可以,”不等董路笑起来,他接着道,”你今晚脱了衣服等着我。” 董路脸上表情一滞,这才记起来若是穴位只怕是要在身上认识的,一想到那个情景董路就表情僵硬。急忙摆摆手,道:”不麻烦夫焉大人了,你......你帮我借个铜人吧。”说着,董路就带着书走了,就好像逃什么似的,头也不回,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就留下夫焉一脸不解,心想着,若是真的帮他认一认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帮他在身上点几个红点罢了,他跑什么劲的。 不过就在夫焉略略低头蹙眉思索的时候,却没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迅速的从空中掠过,负手而立,御剑飞行,道袍的广袖宽大,风吹过的时候衣角在空中划过了优美的弧度。 ps: 为荼蘼&阿衡加更,祝破蛋日快乐哟~(づ ̄3 ̄)づ╭?~ 第九十五章 霜儿两面 6000字 仁和殿中,往常总是热闹忙碌的大殿如今却是一片静谧。【^^】 整个大周皇宫里面只有主位而没有其他宫妃同住的只有三个,便是苏皇后所居的鸾凤殿,柳贤妃的甘露殿,还有便是赵淑妃居住的仁和殿。 这并不仅仅是自己独居一宫的自在。还有便是彰显帝王荣宠,毕竟都是女子,哪怕再大度都无法平静的和另一位宫妃朝夕相对还能心平气和,这也是为人艳羡的。 正殿之中,布置的既非苏皇后的气派,也不是柳贤妃的雅致,赵淑妃的摆设布置处处透着贵气和艳丽。 赵家是名门望族,而赵淑妃自小便是娇惯着养的,自然是奢侈惯了,入宫后又有一位当了太后的姑母,吃穿用度其实都是比妃位要好一些,等同苏皇后的。苏皇后看在赵太后的面子上从不与她争执,赵淑妃又喜欢珍奇玩意儿,故而这大殿里头着实是华丽的很。 只不过如今仁和殿却是比起以前冷清很多。在那场为了尔雅公主接风的宴会上,赵淑妃演了场戏,本想着让皇上注意着,也就能保护了自己的孩儿,可她哪里知道这场戏居然葬送了仁和殿里里外外数十条性命,连她陪嫁入宫的宫娥倚翠都没能保住。 如今调来仁和殿伺候的多是内务府重新分派下来,有的年轻,有的年长,也有从别的宫里面找来的有经验的宫人。但都像是锯了嘴儿的葫芦,平时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生怕一个行差步错招惹了赵淑妃的厌烦把他们扔到了什么苦差事的地方去,毕竟赵淑妃名声在外,最是任性的,这些奴才们可是不敢触霉头的。 可赵淑妃对于这种死气沉沉尤其厌烦,被禁闭在宫中而四周围都是不认识的宫人,赵淑妃自然是心里憋闷的,手附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眉头紧锁。素来都是喜欢欢声笑语的赵淑妃这会儿着实是心里不爽利,脸上也就带了出来。 一旁被她新提拔成大宫女的霜儿是个模样清秀的,尤其是一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瞧着就是喜庆的。赵淑妃见了喜欢便直接提拔了陪在身边,本来只是粗使宫女的霜儿感念赵淑妃的赏识平时也就喜欢给赵淑妃解闷,本就是个爱说爱笑的姑娘瞧着也是让人喜欢的。 这会儿见了赵淑妃眉头紧锁,霜儿撂下了手里的活计,走到了赵淑妃身边笑着道:”主子,如今阳光不错,要不要奴婢扶着您去院子里走走?” 赵淑妃瞧着心情颇为不爽利的模样,也没个好声气:”出去走有什么,院子再好看也好看不过御花园,本宫如今却是去不得的。” 霜儿早就习惯了赵淑妃时不时爆发的脾气,也不胆怯,只管去取了热茶放到了赵淑妃身边,而后笑着道:”左右不过是那些花啊草啊的。咱宫里头的可都是珍品,别处找不到的,主子何必去那御花园看那些平庸颜色,倒不如细细赏玩咱宫里头的珍奇花卉更为舒心呢。” 这话说得着实是十分妥帖,让赵淑妃听得顺耳的很。她看了眼霜儿,眉间的褶皱微微松开了些:”你说的倒是对了本宫的胃口,仁和殿中有的,御花园却是没有,我又何必去和那些庸脂俗粉争锋。” 这话分明不是说花儿的,可霜儿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依然笑着,道:”贤妃娘娘端来的两株美人娇就撂在门口,主子可是要瞧瞧?” 一听是柳贤妃送的,赵淑妃的脸色顿时就掉了下去,摆摆手,刚刚起来的兴头一下子又没了。 霜儿倒也不觉得挫败。只管笑着道:”主子多走走有好处的,我听老嬷嬷说过,生孩子的时候时间可是久呢,娘娘身姿曼妙,确实窈窕,要多走走才能生产顺利。” 赵淑妃也是知道这个说法的,细细想了想,最终却还是摇头:”本宫昨儿个累得很了,这会让身上乏得很,提不起力气,改日再说吧。” 霜儿也不坚持,听赵淑妃说疲乏,便很有眼力见儿的上前揉捏着女人的肩膀,手上手上动作一边道:”主子不必忧心,努力听闻昨儿的刺客已经捉住了,听说下午便会有人拷问,想来是要有结果了。” 赵淑妃点点头,伸手摁了摁额角,许久没说话。良久,她才开了口道:”最近几日是何人承宠?” 宫妃私自过问帝踪有违宫规,可是赵淑妃显然是不在意这些劳什子规矩的,她在乎的就只有隆鼎帝罢了。霜儿显然也是早有准备,低了头说道:”回主子的话,奴婢出去打听过,最近都是竹韵轩的木才人承宠,一连数日,陛下并未前往别处。” 赵淑妃扯扯嘴角,露出了个嘲讽的笑意:”木轻容这爬的速度倒是快,本来是个人人嫌弃的,本宫还以为她白长了个好相貌,如今就好像是开了窍儿一样的往上走,着实是意想不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风水也不知道会转到何处。” 霜儿见赵淑妃说的风淡云轻,不带丝毫怒气的模样,有些犹豫地问道:”主子,那以后还要不要接着瞧着木才人?” 赵淑妃摆了摆手,道:”不用,官家也不过是贪了个新鲜劲儿,过去了就过去了。哪怕她真的有了本事固宠,该担忧的也不是本宫,而是落雨轩的那位。”他豆页号。 霜儿也就点了头,心里有了主意。 赵淑妃瞧上去倒是稳定了些心思,比起柳贤妃孟婕妤的,这个无权无势的木才人显然威胁更小一些。纵然木才人年轻貌美,哪怕赵淑妃也自认为是比不上的,但是若是赵淑妃记得不错,那是个胆小如鼠的丫头,身后又没有家族撑腰,哪怕得了宠爱也不过是捧得越高摔得越狠。 更何况中宫苏皇后坐镇,她就不信木才人那个没根基的女人能怀了孩儿。 皇子,这是后宫妃嫔一辈子的依仗,自然是稀罕的。 赵淑妃轻轻地抚摸着小腹,脸上总算是有了笑容。霜儿见她欢喜便也凑趣道:”主子,可是小皇子又调皮了?” 赵淑妃看了看霜儿,只管笑道:”这还早着呢,他确实没有闹过我的。” 霜儿听了这话也就笑起来,眉眼弯弯的颇为喜庆:”小皇子这是乖巧呢,体恤他母妃辛苦,故而不愿意惊扰了主子休息。” 虽然这话想想便知道是假的,如今的孩子只不过数月,连人模样都还没长完全呢,哪里懂得什么叫乖巧体恤。可是确实说的好听顺耳,赵淑妃现在听恭维她已经是听得惯了,恭维了她的孩儿反倒是更让她欢喜的。 赵淑妃笑着看了眼霜儿道:”本宫倒是希望他能乖巧些,我吃了那么多的苦药方才抵消了当初的那些不小心做出来的损伤,就冲本宫受的苦,他以后也要孝顺才是。” 这话里头隐含的东西是霜儿不能问也不敢问的,只管称是,说着凑趣的话,倒是让柳贤妃欢笑不止了。 而就在此时,门外有个人跨了进来,霜儿抬头看去便瞧见了一张略微上了些年纪的脸。 霜儿急忙闪到了一旁,低头道:”赵嬷嬷。” 这赵嬷嬷虽然也是宫娥,可是看年纪却是有了四五十岁的模样,而听她的姓氏就知道与赵家关系不浅。仁和殿阖宫都被杖毙,这赵嬷嬷便是被调来照顾赵淑妃的,她本来是太后宫中的一名老嬷嬷,这会儿太后上了五台山却还是想着赵淑妃的,便将赵嬷嬷给了她。 赵嬷嬷瞧着霜儿点点头,而后转了头对着赵淑妃行了一礼:”奴婢见过娘娘。” 赵淑妃笑着抬了抬手让她起身,眼睛却是看向了霜儿,道:”你去瞧瞧药煎的如何了。” 霜儿知道赵淑妃是为了支开自己,不过她脸上却是做出了一无所知的模样,笑着行礼告退,离开了正殿。 门并未关上,赵嬷嬷也只是瞧了一眼却没有动弹,比起四门紧闭,这种敞开的状态更显得坦然,而外面由何人也都是一览无余,其实是更为隐蔽的。 赵淑妃在霜儿离开后便坐直了身子,将赵嬷嬷招到眼前,道:”嬷嬷,可有消息了?” 赵嬷嬷对着赵淑妃露出了几分无奈的笑意:”我说小主子,你这也是太心急了,以前在太后娘娘那里便是这般风风火火的脾气,如今也不见改了,以后是要吃亏呢。” 赵淑妃浑然不以为意,道:”那是嬷嬷伺候姑母时间长了,惯常是喜欢慢的,本宫可是不能慢,不然那些没事儿就长坏心思的贱婢是要爬到本宫脑袋上的。” 这一口一个贱婢的称呼后宫妃嫔,恐怕赵淑妃也就是在赵嬷嬷面前方能有如此放肆的痛快话。 赵嬷嬷也不劝她,左右也没什么用处,也就由着她了。笑了笑,便对着赵淑妃道:”娘娘,奴婢去了趟内务府,疏通了下关系倒是有了些信儿。” ”说说看。”赵淑妃歪在了软榻靠垫上,说道。 赵嬷嬷先是用眼睛瞧了眼赵淑妃,而后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方才道:”那刺客名为小全子的,本来就只是个粗使太监,但是身上倒是有些功夫,不过却是个骨头软的,听说昨儿个内务府的公公没给他上刑他就尽数招了,连签字画押都没费什么力气。【】” 赵淑妃瞧上去颇为心不在焉:”招了什么?” 赵嬷嬷却没有那么轻松自在,脸上露出了个森然的表情,似乎颇为气恼却强压着一般:”那小全子虽然是在甘露殿被擒的,可是目的却不是甘露殿,也并非柳贤妃,而是咱们仁和殿。” 赵淑妃听了这话猛地护住了肚子,如今女人怀孕后最为珍视的似乎就是这腹中孩儿,而后才算是恢复了些神智急声道:”赵嬷嬷此语何意?” 赵嬷嬷也不瞒着她,只管道:”奴婢听内务府的公公说,那小全子自己签字画押,说是受了支使要来仁和殿给娘娘下药,危害娘娘和腹中皇子。不仅如此,他还招认这并不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情,以前就曾有过。”说着,赵嬷嬷的语气顿了顿,”不知娘娘可还记得,前几年风头鼎盛却突然暴毙的蒋才人?” 赵淑妃点点头,她自然是记得的,那个蒋才人明明出身不显,却是个容貌姣好身姿窈窕的妙人,除了丽质天生,偏偏舞艺超群,能够在鼓上起舞而不发出声响,足见其身姿轻盈。而最为厉害的则是蒋才人能够踩在人的手掌上起舞,着实是让隆鼎帝颇为爱宠。 可就在她怀孕后,不出三月,就突然被查到暴毙屋中,太医诊断说是心悸发作猝死的,纵然隆鼎帝哀痛却也只能不了了之。 当时赵淑妃已经是妃位,也曾见过那蒋才人抬出来时候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心悸而死,那泛青色肤色哪怕现在想来也都觉得骇人。 赵淑妃又捂了捂肚子,问道:”这干蒋才人什么事。” 赵嬷嬷低声道:”那蒋才人就是被小全子用一样的法子害死了的。” 一想到自己可能就成了蒋才人的模样,赵淑妃就吓的嘴唇发白,脸色开始发青。赵嬷嬷看到赵淑妃这般模样忙上前两步,侧身坐到了赵淑妃身边,用手掌抚了抚赵淑妃的后背,帮她顺气,而后劝道:”奴婢也知道这事情凶险万分,只是幸而那刺客没能得手,不也就说明娘娘福缘深厚吗?您可别多想,平白的委屈了肚子里头的小皇子。” 赵淑妃的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帕子,丝丝的咬了牙齿,而后开口道:”赵嬷嬷,那小全子只不过是一把刀,背后是有人握着他的,你可知道是何人支使了他来谋害本宫?是不是苏美人那个贱婢。” 赵嬷嬷闻言却是摇摇头:”不是她,虽然奴婢也怀疑过,但......” ”若不是她还有谁!”赵淑妃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就因为前些日子本宫撞破了她和锦绣馆那个画师的奸情,本宫还未如何,她居然要置本宫与死地,着实其心可诛!” 赵嬷嬷伸手抱住了赵淑妃的身子,蹙眉道:”娘娘可别这么大声嚷嚷,被人听到难免多生事端,奴婢去打听了,那小全子招认的确实不是苏美人,不过也是与苏美人关系极近的人物了。” 赵淑妃听了这话,哪里有不明白了,一时间脸色变幻:”苏皇后。” 赵嬷嬷点点头,也低了声音:”娘娘,奴婢也想过,最忌惮娘娘诞下孩儿的只怕就是苏皇后,您的位份高,而陛下又是春秋鼎盛的时候,日后谁能得了那个位置还未可知。”说着,赵嬷嬷的眼睛看了眼赵淑妃,道,”主子身后站着太后娘娘,又有圣宠,这孩子万千宠爱以后只怕是有大造化的。” 有时候人就是如此,一旦是认准了某人做了坏事,那么无论怎么看怎么都会觉得那人处处透着疑点,哪里都是错处。 如今赵淑妃的思维被引了过去,一时间咬紧了牙齿,一言不发,可是表情却是气得恨了。 赵嬷嬷见她定了神,便道:”若是苏后,娘娘,只怕这次的事情也就是不了了之。奴婢也知道这事情本不该告诉你知道,毕竟现在首要重要的是照顾小皇子,可是奴婢就是怕娘娘没有防范反倒是让贼人害去。”说着,赵嬷嬷的手拍了拍赵淑妃的手背,颇为语重心长,”只是这事情也就心里知道便是了,苏皇后怕是动不得的。” 纵然赵淑妃觉得心里憋屈,却知道赵嬷嬷说得极对。 大周朝重孝重贤,要的便是各方和乐四海升平。若是闹出了帝后不和,只怕回城了大事,隆鼎帝哪怕看到供状,也只会一力压下这件事情,分毫不会有所显露。 可与隆鼎帝相处时日久了赵淑妃也知道,隆鼎帝深谙平衡的法门,这一碗水端平的功夫着实是厉害,皇后做了错事,总会有地方惩戒,而自己这个受害的总归要有所补偿。 虽然还气恼着皇后的作为,但赵淑妃已经转了个心思,心里迅速的为自己谋划,而后对着赵嬷嬷道:”等会儿你就去请太医,告诉他本宫身子不爽,头晕脑胀,让他来瞧瞧。记得,不要去告诉官家。” 赵嬷嬷自然是懂得赵淑妃的意思,她说自己受到了惊吓哪怕不告诉隆鼎帝,隆鼎帝只怕也是要来瞧得,倒不如做出了个姿态显得贤德。 而后就听到赵淑妃接着道,”等会儿本宫休书一封,你帮本宫找人寄去五台山。” 赵嬷嬷有些犹豫:”娘娘,这可是会打扰到太后清修。” 赵淑妃却是神色淡然,纵然任性,可她也是个有脑子的,不然也不会坐在妃位一番张狂过后才能稳当。听这赵嬷嬷的问话,赵淑妃淡淡道:”姑母会回来的,本宫肚子里揣着的是赵家日后的满门荣宠,姑母不会不管。而且姑母也清修了不少时候,这后宫的贱婢都忘记了姑母以前的威仪了。” 而屋子里头的两个人都没注意到,霜儿却是没有走远,身子紧紧的贴着墙壁,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笑,哪怕有人瞧见了也只会觉得霜儿是在守门,不会有丝毫怀疑的。 在霜儿听到屋子里的声音渐渐歇了的时候,便一个偏身进了长廊,快步的离去。 虽然赵淑妃禁足,但是她宫中的宫娥奴才还是可以随意进出的,守门的侍卫并不会阻拦。霜儿略低了头走了出去,见没人注意,拐了个弯儿就大步的跑了起来。 仁和殿后面便是甘露殿,她刚走到殿门前,便有人认出了她来,正是王普。 他见了霜儿,便直接招了手,而后带着霜儿从偏门进去,穿过了花庭方才进入甘露殿正殿。 柳贤妃端正的坐在主位,随着霜儿进门也只是略略抬了抬眼皮,而后便淡淡道:”何事。” 霜儿本就是柳贤妃安排进去了仁和殿的钉子,本只是粗使宫女,任务就是看着那两盆美人娇,怎么想到对了赵淑妃的眼睛。如今得了消息,她自然是要回来告诉柳贤妃的,便上前几步凑到了柳贤妃的耳边轻声把自己刚刚的听闻尽数说了。 柳贤妃闻言,轻抚着甲套的手却是顿了顿,而后眉尖微蹙。 挥了挥手,霜儿便直接退出了门去,这里她不能多留恐怕赵淑妃起疑,便快速离开了。 而在她走后,在一旁斟茶的月娘则是奉了茶来,撂到了柳贤妃手边,却听柳贤妃道:”若是本宫告诉你,苏皇后想要害赵淑妃的孩儿,你信还是不信?” 月娘本就是柳贤妃的心腹,许多事情自然是要清清楚楚的,这会儿也没有旁人,听着柳贤妃这般说,月娘也就自然而然的点了头:”信的。” 要说这宫里头最会害了赵淑妃孩儿的,无疑就是苏皇后,不做第二人选。 柳贤妃却是笑了笑,道:”本宫也信,不过本宫确实不信苏皇后会用刺客去害赵淑妃。这一招未免蠢笨了些,而且一击不中便不会再有第二次,着实是不大保险。” 月娘一愣,这个消息她是没探听到的,这会儿听到了着实是意外的,微楞后惊讶道:”昨儿个的刺客是冲着赵淑妃娘娘去的?” 柳贤妃抿了口水,用帕子掩掩唇角,淡笑道:”只可惜,失了手。” 月娘将茶壶撂到一旁,走到柳贤妃身边拿起拉一旁的团扇为柳贤妃扇风,嘴里则是问道:”娘娘觉得是何人?” 柳贤妃倒是不言语了,心头转了下苏美人和锦绣馆两个词,脸上露了个笑,道:”谁做的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那个刺客咬了死口说是苏皇后所为。既然如此,也就够了,无论是谁派了他来本宫都只有谢谢的。” 扰乱了这后宫的水,也只有在这混沌水中才能把苏皇后拖下泥潭去。 柳贤妃笑容清淡,声音浅浅:”本宫倒是想看看,她沾了一身污秽,又如何依然高高在上。” ps: 一更送上来=3= 今天加更,不过素素码完了估计后半夜了……亲爱的们可以明儿早晨在看哒~早些睡吧=w= 我去继续努力么么么么哒~ 第九十六章 仙居殿中 为挽晴_加更 用罢了晚膳,穆鸢早早的就让众人散去,独自一人回了屋子。【^^】 刚进门,就看到了趴在桌上尾巴摇摇晃晃的雪盏。穆鸢瞧着有趣,伸手摸了摸雪盏的尾巴。而似乎对于狐狸来说尾巴是颇为敏感的地方,不过是被碰了碰,雪盏就猛地回头牢牢地抱住了自己的尾巴,嘟起了嘴巴道:”公主别捉弄我了,痒得很。” 穆鸢笑了笑,倒也不在做什么。只管做到桌前描画眉眼。 入夜,梆子响了三声,穆鸢便褪掉了那身画皮,将它妥贴的放在床榻之上用锦被遮挡,而后在门上下了一道结界。 一旦触碰,普通人便会晕死过去,就是为了不让那几个宫娥来寻她。 穆鸢用黑气拢住自己,而后对着一旁托着下巴看着她的雪盏道:”你便在这里呆着,莫要去别处,我已经吩咐了赛金她们今日我要好好安歇,任何人不得打扰,你也就好好休息就是了。” 因着快到了三更天。雪盏距离化形不远,不仅仅是那条狐狸尾巴已经藏不住了,那头顶上的雪白的狐狸耳朵也是毛茸茸的,瞧着倒是比平时她喜欢别着的雪白绒球更好看些。雪盏身后的尾巴甩了甩,脸上带着笑意道:”我都听公主的。” 只不过穆鸢却是扔过去了个不太信任的目光,但现在她自己还裹在一身黑雾之中。看不清容颜。雪盏那惯来跳脱的脾气,每每这般痛快的时候总归是没有一次真的答应下来过。 但穆鸢也没再多说什么,只管轻轻的摸了摸雪盏那毛绒的耳朵,直接从窗子中飘然离去,几个呼吸间就没了踪影。 为了护着那身画皮,穆鸢七月十五这一整天都是不能回去画皮之中的,只能以鬼魅之身飘然前行。对穆鸢而言,这其实也是个自在的事情,终究是解脱了些,身上也痛快,没有那种束缚感觉。 不过终究穆鸢是不愿意照镜子的,似乎只要是看了那么一眼就能吓死自己一般。 飘然的在夜色中前行,她的目的地是东北角角楼旁边的仙居殿。 仙居殿如今还是一片漆黑,外面刚刚修缮完成瞧上去倒是红砖绿瓦颇为好看。穆鸢本是夜不视物的。全靠着手上的莲花盏方才能看清楚模样。 她轻轻的举着莲花盏飘在半空中,眼睛紧紧地盯着那看似静谧的仙居殿,微微蹙眉。 若是她感觉不错,这里面分明是有着人的气息,不过穆鸢却是并没有在意,觉得是工匠留在这里罢了,收起了那莲花盏,化成一团黑雾从华丽的殿门中进去了。 大厅中还没有摆放什么陈设,尽然是空旷的,本来应该供奉道家真人或者拜访佛祖塑像的正中却是空缺着,想来工匠们也不知道未来的国师会是个道士还是个和尚的。 穆鸢略站了站。看了眼那高耸到房顶的木架子,略略想了想,而后便掏出了一直跟着她的扭来扭曲的小布偶。 这个布偶是那个脑袋光光的小和尚,独自一个人被穆鸢带出来似乎让小和尚有些不安。【】穆鸢把他撂在条案上,让他托着自己的大脑袋坐好,而后女人雾气中瘦如白骨的指尖戳了戳他的脑袋道:”看住了门口,莫要让人进来,可知道?” 小和尚伸出了布做的小手抱了抱穆鸢的指尖,大脑袋点了点,颇为乖巧的模样。 或许这种自己做出来的小东西才会真的不背叛,这般才是真的稳妥的。穆鸢脸上露出了个笑,便飞身进了内殿,迅速的隐匿在了黑暗中。 正殿之后变成一处长长的走廊,穆鸢瞧上去,发觉这仙居殿竟然是比甘露殿还要来得大的,她还记得清楚珠云所说,这里本来便是前朝国师居所,但是这里修建的却是要比原本的帝王居所甘露殿还要大,隐约也能看得出以往的华丽,也不难猜到前朝的国师地位有多崇高。 而那崇高的国师却是预言的自己国君的陨落,不得不说是个可笑的事情。 穆鸢绕过了长廊,便能看到一处桃园。 这会儿桃花已然落尽,不过郁郁葱葱的依然颇为好看,上面的桃子不少已经熟透,红红的很饱满的样子,挂在枝头,沉甸甸的模样。 穆鸢略看了眼便飞身越过了桃园进入了最里面的厢房,四下静谧中合上了门。 既然这里还没有主子,那便是好的,有些事情尽早做准备总比到时候临时反应来得强。穆鸢心中是忌惮着那个从未见过面的道士,无论他为人如何,终究是个高修为的,而到时似乎天生就和妖魔鬼怪过意不去,穆鸢可不愿意自己听从了玄逸的话帮了他坐了国师,可那道士却要反过头来一剑把自己刺得灰飞烟灭。 穆鸢把身子轻轻的落在条案前,看着空荡荡的条案,伸出了手去,将掌心放在桌子下头,迅速的用指尖勾画出了个图案。 她的手指虽然没有形体,甚至能穿透普通的物件,可凝结了法力的手掌却是轻易地在桌面上刻下了划痕。一个符咒被迅速的刻画完成,这是穆鸢为数不多的懂得的咒印。 将一丝黑雾灌注进去,穆鸢弯起唇角,只要有这个她就可以知道这间屋子里头的每一丝变化。庄亚他血。 不过就在穆鸢准备收手时,突然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丝毫没有遮掩,一步,两步,很清楚的传进了穆鸢的耳中。 挑个安静的时候来便是能有这个好处,总归是能对一切变化有所反应。穆鸢迅速的离开了条案前,准备穿墙而出离开这里。 但穆鸢飘向墙壁之时,速来畅通无阻的鬼魂却突然似乎被什么挡住了一般,整个人都撞了上去,就像是真的撞到了墙上,头脸都是许久不曾感受过的火辣辣的疼痛。穆鸢直接被弹了回来,重重的跌在地上,而这种真实的触感让穆鸢一时间有些恍惚。 而这时候,门被推开,一个悠然的声音钻进了穆鸢的耳朵:”没想到这宫中还有小鬼,贫道今日倒是好运道。” 穆鸢骇然的抬了头,直直的就对上了一张容颜。 那是一张顶好看的脸庞,长眉若柳,薄唇轻抿,脖颈处的肌肤细致的好似上好美瓷。身如玉树,头上束着头冠而也有发丝垂落在肩后,乌黑如瀑。容颜瞧上去着实是精致如同画出来的一般,但却无法掩饰其中的阴冷锐利,一双眼眸如同黑夜中等待猎物的鹰,冷傲孤清。 单单说容貌,一个男子能长成这般模样,也着实是世间少有了。 但穆鸢却没有因为他容貌如何而有丝毫犹豫,直接倾身想要从门离开屋子,却被男人轻轻松松的伸出手掌一推便推了回去。 穆鸢紧紧的捂着被男人碰触到的地方,灼痛的如同火烧一般。穆鸢咬紧了牙关对着他,冷声道:”你是何人。” 男人往前走了两步,穆鸢这才看到他身上的打扮。 藏蓝色的道袍,腰间垂着两个瓷瓶子,用红绳拴在腰间,而他手上则是拿了一柄剑,那剑瞧着颇重,却被男人轻而易举的握在掌心。 他敲了敲穆鸢,脸上似笑非笑:”按照道理来说,这里便是我的了,深夜闯入只怕我是要先问问你是谁的。” 穆鸢抿紧了嘴唇,却是一言不发,可是眼睛是望着外头的。 男人似乎能够破掉浓雾瞧见穆鸢的眼神一般,他从身后拿出了个扭来扭曲的布偶,扔在地上,道:”可是再找他?” 穆鸢一愣,而后就看到布偶打了个滚就扑进了穆鸢的黑雾之中,双手紧紧地抱住了穆鸢的脚踝,瑟瑟发抖,显然是吓得狠了。 穆鸢并不曾踢开他,却也没有捡起,只是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后道:”若是我冒犯了阁下,还望阁下莫要在意。”嘴上虽然这般说,可是穆鸢的手却是伸向了领口,要把那里的锦袋掏出来。 只可惜这番动作被男人看了个清清楚楚,他挥了挥手,练剑都未拔出,穆鸢就觉得身上猛地一沉,整个人就跌到了地上。 男人缓步走来,拔出了剑,看着锋利的剑尖,淡笑道:”若说冒犯你倒也算不上,只是能遇到也是缘分,瞧你的样子也是不能轮回往生,倒不如助贫道一臂之力,帮助贫道炼丹,可好?” 穆鸢猛地抬头看他,便看到了男人那张堪称绝世的脸上,眉宇间却是散不去的阴戾气息。 一时间惊疑不定,不愿下意识的往后退去,这一退,身上的莲花盏却是掉了出来,滚出了黑色浓雾,直接到了男人的脚边。 莲花盏中虽然没有魂魄,可是却还是散发着悠然的光芒来,忽明忽暗,照亮了这本来昏暗的屋子。 虽然莲花盏不大,却是直接阻挡住了男人前进的步子,他弯了腰,将莲花盏捡起,托在手上细细的瞧了瞧,而后蹙眉瞧了瞧穆鸢,把长剑反手立到身后,而另一只手则是用剑柄轻轻地敲了敲穆鸢的脑袋,微挑眉尖道:”你......莫不是玄逸那个混蛋的小情儿?” ps: 谢谢挽晴亲爱哒的水晶鞋~爱你~(づ ̄3 ̄)づ╭?~ 加更送上来,估计已经是后半夜了……亲爱的们晚安安~ 第九十七章 厉鬼炼丹 3600字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没有用剑对着穆鸢,而是略略蹲下了身子,脸上带着并不真实的笑意瞧着她。 穆鸢虽然不喜欢他对自己的称呼,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穆鸢抿抿唇角。便道:”穆鸢。” 这两个字说出来的瞬间,男人的脸色就变了变,而后,穆鸢看到他伸出了手来掐指算了算,那模样让穆鸢觉得这人和江湖骗子就差了这张蛊惑人心的脸。 男人最终站了起来,一挥手。便撤掉了穆鸢身上的压制,只管盯着她瞧,而后淡淡道:”本座叫沈清,你可莫要忘了。” 这个名字穆鸢是耳熟的,她细想了想,她看着沈清道:”你是青云观的掌门?” 沈清挑挑眉尖,两道细长眉微微扬起时有种别样的风流:”你知道本座?” 穆鸢没有答话,总不能告诉他你以前捉过一个小狐狸,如今那个小狐狸在我面前说尽了你的坏话。穆鸢的沉默并没有让沈清多做什么表情,他只是只随手在红木条案上抹了一下,而后,一道淡淡的黑色烟气就飘然而出。消散在了空中。庄以亚亡。 穆鸢看也就知道了自己做的手段尽数被沈清化解,倒也不奇怪,这是个有本事的道士,穆鸢遇到了也就只能自认倒霉,谁让她冒失的就来了这仙居殿。 沈清瞥了眼穆鸢,脸上瞧不出喜怒。将长剑收回了剑鞘:”你都死了还这么折腾,”说着,沈清走到了穆鸢身前,低了头瞧着浓雾中的女鬼,”着实是没意思的。左右不过是轮回往生,你却还要做下那般多的事情,着实是多余,莫不是玄逸他用了什么花言巧语哄骗了你?” 穆鸢没有回答,只是抬着头问他:”你怎的知道我。” 沈清脸上带出了点笑意,只是这笑意并未达到眼底,可那嘴角微微弯起的时候却依然犹如冰雪初融般勾人心魄:”自然是玄逸说的,他虽然是个混蛋,但总归是不喜欢说谎话的,本座信他。” 果然。那句玄逸的小情儿的出处只怕就是玄逸他自己。 穆鸢甚至能想象得出男人一脸得意的对着旁人说起自己的模样。 心里气不打一处来,穆鸢却也因此就猜到了沈清便是那日在清凉山上与玄逸对峙的道士,心下松了松,既然认识那便好办了,总不会被打的形神俱灭。穆鸢略略低了头去,嘴里的声音轻飘飘的:”他没有哄骗我,算起来,该当是我借了他的势才对。” 沈清好像很有聊天的兴致,直接盘腿坐到了穆鸢面前,对着她道:”若是本座现在便送你去轮回往生,你可愿意?” 穆鸢一愣。而后看着沈清那张似乎戴了面具的脸,她努力告诉自己不要轻信,但是还是问出了口:”你不过是一介凡人,何以掌控生死轮回。” 沈清听了这话,却是带着冷冷的笑意,伸出了手指轻轻地碰了碰穆鸢的额头,看上去动作轻柔,可穆鸢却觉得脑袋里似乎有烟花炸开一般的嗡鸣,直接一头栽了下去。而这一栽,却是额头顶在了沈清的肩头,男人的温暖体温让穆鸢直接闪了开来。而沈清则是轻轻地拍了拍被穆鸢碰到了肩膀,眼睛瞧着穆鸢。 而穆鸢却是捂着额头,依然无法解锁眉尖,但眼中却有着骇然。 她,能碰到沈清。 沈清收回了手,脸上的神情恢复了淡然,只是那眉宇间的冷清依然没有散去:”本座徘徊人世间数百年,不过是一世轮回,又有何难?”说着,沈清微微抬了下巴,神色倨傲,”不妨告诉你知,本座便是厌烦玄逸,只要他不欢喜的事情我便欢喜了。” 穆鸢闻言颇有些无言,听着沈清的话,这也是个得道的真人,可是听听这话说的哪里像是个高人能说得出口的。 不过这并不能克制住穆鸢此刻的心思,她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穆鸢做了这般多的事情,所求的,不也就是往生轮回?若是沈清真的可以帮她做到那必然是个大的诱惑的,只是穆鸢略想了想,脑袋中不知为何突然就冒出了玄逸在拿到她亲手缝制的衣衫后给了的那个亲吻,嘴角有些灼烧,穆鸢的头轻轻地摇了摇,道:”不必。” 沈清颇为意外,能够揣摩出穆鸢生前死后,他自然也就知道这个女人逗留人间所为何事,如今听了拒绝他却是更加觉得有趣起来,将长剑放到一旁,而后道:”这是为何,莫非你信不过本座?” 穆鸢有了决定心里也就安定了不少,对着沈清道:”人生在世,图的不就是个痛快自在?如今我已经交出了命去,在如何都是无法欢愉,可是那害了我的人还活得自在逍遥,我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透。” ”那你要如何呢?”沈清在夜色中瞧着这个女人模糊的面容,声音如泉水般冷清。 穆鸢眯了眯眼睛,淡淡道:”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活着,不过是含笑饮鸩酒。” 再多欢乐,最终得到的也是苦果,穿肠烂肚的苦痛,必要让那二人尝个干净,穆鸢才能痛快的。 沈清在穆鸢最后几个字说出口的时候便沉默了下去,许久,他才说道:”本座以前也是听人说起过这句话的,倒是与你分毫不差。” 穆鸢倒是有些好奇:”何人?” 沈清却是眉眼舒朗而又冷清:”死了许多年,本座都忘记了她的模样。【】” *** 一直到早上,沈清都没有放走穆鸢。 穆鸢因着褪去了那身画皮,腕子上的莲花印记也没了,她倒是没有别的法子去找玄逸的了。穆鸢看着身边的沈清,从天亮的时候开始这人就席地而坐,腿上横放着长剑,双目却是闭上了,已经悄然进入了入定状态,如今都是日正当空也都没有任何动作。 坐在沈清旁边的穆鸢能清楚的感觉到沈清周身尽然是浩然气息,虽然沈清的容颜和气质都透出一股抹不去的阴戾残忍,可是他修炼的功法似乎是阳气极盛的,哪怕靠近一些穆鸢都会觉得难受。 小心翼翼的挪得远了些,感觉到沈清没有动静,穆鸢抿抿唇角,小心翼翼的往门口爬去。 ”若是本座是你,便会好好的呆着。”沈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穆鸢的身子猛地就僵硬了。穆鸢的手脚顿了顿,而后缓缓地回了头,就看到原本闭着双目盘坐在那里的沈清,此刻已经睁了眼睛,那双狭长的眉眼中不带丝毫波澜。 穆鸢见他醒来就知道自己逃不掉,心里道了句可惜,脸上却是一派平静:”此话何解?” 沈清将广袖披散在身侧,指尖慢悠悠的摸过了长剑上面的纹路,而后道:”你果然是新生之鬼,不懂规矩的,如今你没有倚仗,自是没有什么自卫能力的,你就没问问玄逸为何让你今日褪去画皮吗?” 见穆鸢摇头,沈清又露出了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很喜欢穆鸢的安静。 ”便是因为那身画皮是件珍贵的法器,他给了你自然会帮你立于人世间,但是也会让你身上鬼气鼎盛。”沈清的声音轻飘飘的,”今日鬼门大开,各路鬼怪都会出来活动,地府的勾魂使自然也是要出来的,你退了画皮也会留下不少鬼气阴森,这般出去若是被他们捉了拿去地府,可就只有煎熬的。” 穆鸢不自觉的抖了抖,终究心里还是怕的。她能倚仗了玄逸,但是厉鬼的结局也就是那么两条,盘桓人世间等着被人消灭,或者被抓去地府经历酷刑等待转生的机会。 这两条,穆鸢都是不想要的。 沈清见穆鸢老老实实的似乎并不出他所料,沈清依然盘腿坐在那里,神色平淡。 穆鸢又沉默下来,只是希望玄逸能意识到她失踪以后出来寻她。不过这种事是靠着别人来救的感觉着实是不好的,穆鸢低头看了看黑木弥漫的手,却是不知道自己何时可以强大起来,而不用依靠任何人。 但就在此时,沈清忽然的睁了眼睛,手往剑鞘上一拍,长剑应声出鞘,而后似乎长了眼睛一般的穿破了窗户而去。穆鸢吓了一跳,寻声看去,便看到那长剑在院中转了个圈,而后对着一处就刺了下去,刺耳的哀嚎猛地响起,而后,穆鸢便看到一名已经看不清楚脸面的鬼怪趴在地上,而那长剑却是直接穿透了那鬼的脖颈,将它钉在了地上。 沈清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穆鸢见她起身急忙也起来了,就看到沈清脸上有着一抹笑。 这笑容着实是真心实意的很,看得出,他是真的欢喜的。只不过对着这种情景笑出来的人穆鸢还是头回见到,不由得有些背脊发凉。 沈清往前走了两步,却不是出门,而是朝着穆鸢而来,在穆鸢还没反应过来时便直接把手伸进了黑雾之中。 穆鸢下意识的双手捂住了胸,而后就感觉到沈清颇有些阴冷的目光,低了头,便看到男人的手只是在她的腰上抹了下,接着,那莲花盏就被沈清放在了掌心。 ”借本座一用。”沈清虽然这么说,可是分毫没有求借的真诚,而是直接就拿了走,到了窗前,将那莲花盏往外一抛,淡淡地说了声,”去。” 莲花盏直接飞了出去,直直的飞到了鬼魂之上,而后光芒大盛,哪怕是在阳光下都不逞多让,那鬼魂哀鸣大吼着就被收进了那莲花盏中。 沈清伸出了手去,莲花盏老老实实的飞了回来,穆鸢不由得瞪了那法器一眼,也不认清楚了谁是你的主子,着实是个笨东西。 沈清的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莲花盏,那里面分明装着的是一个面容尽毁、身上还露出森森白骨的厉鬼,但是那光点模样分明让沈清颇为欢喜的。他摸了摸莲花盏,而后开口道:”你以前如何用它?” 穆鸢瞧了一眼,便道:”拿来喂鬼。” 沈清却用一种暴殄天物的目光看着她,也不说话,只管将莲花盏撂在桌上,而后后退两步,手臂平伸,指尖对着那莲花盏而去。 莲花盏中的魂魄又发出了渗人的吼叫,不过逐渐的,那声音越来越弱,最终没了声息,只有一个小小的光点冒了出来。 沈清扯下了腰间的两个词瓷瓶中的一个,将那光点收纳其中,塞上了塞子。 ”你要拿他做什么。”穆鸢倒是有些好奇的。 沈清一边将瓶子挂回腰间一边道:”炼丹。” 穆鸢瞧了他一眼:”你用人命炼丹?” 沈清嘴角未弯,可声音却依然是泉水般冷清:”不过是死人,哪里算人命。” 这一刻,穆鸢就认清了沈清此人。 法力高强,风神玉树,看上去最为仙风道骨不过,只不过却是个残忍至极的脾气,让人心寒的。 是要远着些的。 可终究有一天,穆鸢会后悔这句话,只是这其中的代价没人知道。 ps: 跪地】蠢作者要加班,今天更得少了,我错了qaq 明儿加更! 感谢茶叶亲亲帮画的人设?(&deg;?‵?&prime;??) <div ss="divimage"><img src="
http:///book/41079&om/book/41079&mdash;--人前是表舅舅和外甥媳妇,人后是小忠犬和二嫁毒妇。且看夫妻携手重生,虐渣斗婊,翻天覆地! 第二百章 红衣翩跹 一更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他可还在?” ”不在。” 穆鸢笑了笑,松开了拦着男人脖颈的手,略略往后退了一步,也从那厚实的披风里面站了出来。 时间已经是深秋,到了这般时候风都是冷硬了的,着实是让穆鸢觉得身上颇有些难过的。她便又重新钻进了玄逸怀中。嘴里嘟嘟囔囔的说道:”说起来你与我都是鬼,本该是死了的,既然是死了,那边不用再去感受这世间的寒冷炎热才对,可是偏偏我怕冷怕得很,你身上又总是热的,分明不像是两个鬼了。” 玄逸为鬼王,说是鬼,其实半只脚已经踏入了仙班,自然是与寻常鬼怪不同,但是这话玄逸却不会告诉穆鸢知道,只管轻轻的拦着女子的身子。用自己的温度去暖了她,嘴里淡淡道:”相比起来这难道不好?你冷了的时候好歹我能帮你做些事情的。” 穆鸢看了他一眼,而后浅浅而笑,女人总是喜欢这个看上去冷淡的男人说出一些话来哄自己的,即使只是这么一句简单的,却也能让穆鸢欢喜。 微微偏头瞧了瞧石桌,穆鸢轻声问道:”我刚刚看你提笔似乎在写什么。在这般开阔的地方写什么可都是不安全得很。” 玄逸则是丝毫没有避讳的直接抱起了女子,而后他坐到了椅子上,将女人撂到了自己腿上,嘴里则是淡淡道:”不过是一幅图画,既然是成了你的画师,我总是要多练习一番此中技巧,省得以后被公主厌弃。” 穆鸢掩唇而笑,知道玄逸在逗趣,但穆鸢依然觉得欢喜。 低了头去看桌上的图画,穆鸢微微眨了眨眼睛。 这幅画并无需多色彩,只是用水墨描画勾勒而出,便是从这凉亭中往下头看过去的景致。着实是细致而又精致的。穆鸢细细的瞧着里头的亭台楼阁,虽说没有当初李生哪来的那般多的技巧,可是这般大开大合却又蕴含一些精巧在其中的图画更加让穆鸢觉得喜欢的。 而这一片水墨黑白里面,唯一的一抹亮色便是从长廊中缓缓走来的女子,红衣翩跹,身子窈窕,纵然瞧不出细致容颜,但是只是两笔勾勒出来的细长眉眼便能瞧得出瑰丽的。 穆鸢从披风了探出了手去,玉手纤纤,指尖葱白,轻轻地点在了那幅图画上。在那女子的身上轻轻地抹了抹,而后开了口,声音细细的,似乎只是自顾自的呢喃一般:”我今日穿的并不是这般的大红衣裙。” 因着就要到了大婚的时候,故而穆鸢穿衣上面也有了限制,为了有所避讳是不能身着大红衣衫的,但这上面有着穆鸢神韵的女子却是红衣翩跹,极为好看了。 穆鸢是不欢喜这道限制的,不过为了不让柳贤妃又说道什么,她便是老实听了,但是到底心里有些不爽利。如今见了却是觉得有些欢喜,眉眼也是微微弯起。上私扑弟。 玄逸则是把下巴轻轻地放在了女人的肩头,微微闭合了眼睛,轻声道:”我眼里,你着红衣方是最美的。” 穆鸢抿唇而笑,将头靠在了男人的额角。笑容无声却是暖心的很:”先生笔法是不错的,可是却不是十分写实,若是以后想要留在我的府中怕是还需要一番历练呢。” 玄逸倒像是没有丝毫在意的模样,道:”那还要康公主如何历练小生。” 穆鸢瞧了他一眼,却是笑着,并不多言。 待岁余与赛金回到了凉亭之外时,那亭子里已经只留下了穆鸢一人,玄逸却是不知踪影了。 岁余先是行了一礼,而后道:”劳烦公主久等,着实是老奴的不是。” 穆鸢只笑着摇摇头,接着看着赛金,问道:”可认了人?” 赛金苦着脸点点头。 穆鸢又问:”可记下了名字?” 赛金点点头,又摇摇头,末了还是说了句:”公主,这差事你给了珠云吧,我可是做不来的。” 穆鸢倒也不强求,只管笑着没有苛求什么,只是心想着自己这位小宫娥幸而呆在自己身边,以后可要好好带出宫,不然在那个皇宫里被人害死都不知道的。 岁余本就是瞧着玄逸不大痛快,老公公自第一次看到穆鸢便觉得这位小公主待自己颇为礼貌,而且之后相处也是极为不错,加上穆鸢的母亲是高乐公主,身为高乐公主的大伴,岁余对于穆鸢自然是多了几分照拂。这会儿看着玄逸不在,岁余便是上前几步道:”公主,这位画师选的怕是不大好,也是老奴的失职,倒不如再选一位,公主意下如何?” 穆鸢原本是不大希望玄逸距离自己太近,以前就很好,这般日夜相对怕是有诸多不便。但是刚刚或许是男人身上的暖意软化了穆鸢的态度,她倒是觉得这般过下去也不错,故而脸上的笑容着实是真心实意的很:”岁公公何出此言呢?这位画师先生是个有才华的,岁公公选的极好。” 岁余却是犹豫了一下,道:”但老奴瞧着他着实是个不规矩的。” 穆鸢却是不以为意:”太规矩的多半是没有本事,我倒是希望有个有本事的。” 岁余便也就没说什么,只是有个理由他藏在喉咙里没说出口,便是因为这位画师他虽然听过却没见过,只是有下头的小太监说是个身家清白技法高超的便给招了进来。但是刚刚瞧着,这玄逸画师不仅仅是技法高潮,这姿容也是甚为出众。 公主府中待着个姿容甚伟的男子,总归是不好。 穆鸢脸上笑了笑,好似是能瞧得出岁余的顾虑一般,淡淡道:”我与瑞王大婚在即,自然不愿出了岔子,这公主府我怕是一年也难得来一趟,倒是辛苦了那位玄逸先生。不过他刚刚也说,要的是个安身之处,我便给了他安身之处便是。” 岁余听了这话倒是松了口气,也对,公主府本就是以彰显隆鼎帝恩泽,穆鸢到底还是瑞王妃,自然是要住在瑞王府的,刚刚那一点点疑窦便是尽去了。 穆鸢也是笑,只是那眸子深邃黝黑,让人瞧不出笑模样来了。 ps: 玻璃心小狮子 给您的作品 《画骨香》 打赏了500个魔法币1----谢谢打赏=3=会给亲加更哒!爱你! 第二百零一章 玄逸吓鬼 为挽晴_加更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公公,我想与赛金一道去各处看看,可好?”穆鸢走下了凉亭,脸上挂着笑意。【←↘】 岁余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便是说先行回宫,让马车在外面候着。而后便是走了。 穆鸢直接带着赛金朝着厢房而去,赛金自是跟在穆鸢身后,左看右看,觉得眼睛都要不够用了一般。 按道理说这般园林景致该当是春夏最为好看,那时候花开正艳,草长莺飞枝繁叶茂,鸟雀蝴蝶也是极多的,自然能活泛了一番景色。而长廊小桥也都能在温暖中被尽数收于眼中,而不会像是秋冬那般寒冷的让人不愿意走近,生怕被凛冽的寒风吹坏了柔滑的肌肤。上私沟圾。 但是此处却是在秋日里也显得极为好看的,走廊两侧修剪整齐的淡黄色花卉,与树上的酒红色叶子显得相映成趣。在其间走过也会觉得心里满足欢喜。 穆鸢笑着问她:”可喜欢?” 赛金急忙点头,道:”喜欢的,公主,我们以后就要住在这里?” 穆鸢一面信步往前面的厢房走,一面随意的点点头道:”自然。” 赛金却是微微抿抿唇角,道:”但是我刚听你对岁公公说,以后是要住在隔壁那个瑞王府的。【】”而后,赛金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回到了那个穆鸢刚见到的那个小丫头的模样,”公主,我们就住这里好不好?” 穆鸢伸手推开了厢房的门,脸则是看向了赛金,问道:”这是为何?” 赛金抿了抿唇角,伸手拉住了穆鸢的衣角跟她进去,嘴里轻声说着,声音也带了些委屈的软糯:”我听宫里的嬷嬷说,瑞王有好多后宅侍妾,以前还死过正妻。我怕公主在那里不欢喜。” 自然是会不欢喜,但是我进去以后不欢喜的是旁人,却不会是我自己了。 穆鸢笑了笑,而后伸手摸了下赛金的脸,却没回应,只管带着她往厢房里面走。 这公主府虽然还没人住进来,但是里面的炭火已经是烧得很热,把屋子里弄得暖烘烘的。像是穆鸢这般有了品阶的主子,用的均是上好的银炭,烧起来没有丝毫烟气,里面多少会点上一块香料。煞是好闻。 而到了隆鼎帝那般,便是要用最好的极品莲花炭的,味道飘渺,暖意融融,确实需要专门的人伺候炭火才可以,故而在宫中那种伺候炭炉子的宫娥也是有的。 不过穆鸢没有那么奢侈,与她看来,这般烧炉子给空屋子的事情已经是万恶的封建主义,足够享受,倒也是满意的。 进了门,穆鸢先是合上了门扉,而后带着赛金坐到了软榻上。 赛金与穆鸢的关系本就非比寻常,若是旁的宫人自然是不愿也不敢与主子坐在一处,倒是赛金颇为直爽的就落了座,而后便听穆鸢道:”最近几日,赛金在做何事?” 赛金眨眨眼睛。而后笑着道:”剪纸,绣帕子,珠云姐姐说我做的不错,再过些日子就能给自己缝衣服了。” 穆鸢闻言笑了笑,道:”是啊,我是没有时间给自己缝制霞帔,但是赛金你却是有空闲的。” 赛金哪里有听不明白的,瞬间脸上红霞飞起,不言语了。 ”待他日你与我一道住进来,我也能给你打些首饰,回头给你做了添妆。”穆鸢笑容淡淡,声音轻轻。 赛金只管笑,却是心里觉得暖的很。 穆鸢则是看着赛金的脸,轻声道:”你抬了头,瞧着我。” 赛金依言抬头,而对上的却不是寻常穆鸢的柔和眸子,而是一双如墨漆黑的眼睛,就好似那上好的黑珍珠一般,镶嵌在女人的脸面上,好看得很。 而后赛金的那双眸子便是缓慢的失去了光亮,先是与穆鸢一般,眼中似乎滴了墨一般慢慢地漆黑一片,而后便是安静了下去,纵然恢复了黑白分明,却也是没了刚刚的灵气。 全然是困顿了。 穆鸢瞧着她的模样,抿唇笑了笑,开口道:”学了那么多的东西,赛金可是累了?” 赛金愣愣的看着穆鸢,眼皮开始打架,也不回应,只是一幅昏昏欲睡的样子。 穆鸢轻轻地拍了拍赛金的手臂,这姑娘便好像是突然昏过去一半往前栽了去,而穆鸢则是直接接住了她,低头瞧,就看到赛金的脸面平和,呼吸绵长,已经是睡熟了。 将赛金放平在软榻上,穆鸢扯过了薄被将姑娘裹了个严实,而后伸出手去抚开了她脸上的细碎鬓发,轻声道:”若是桑罗在就好了,这般事情也就不用我自己去,也自然不必迷昏了你。”说着,穆鸢脸上露出了苦闷的神情,”你本就不聪明,若是被我弄得更加不伶俐了那我可就真的造孽了。” 但是却没有人回答她,赛金睡得很香,神色平静。 穆鸢便是轻轻的吐出了口气,而后笑了笑,也不再多想,直接身后到了耳后,直接扣进了如云鬓发中的那道细细的缝隙。 轻轻撕扯,便是直接将一身画皮扯了下来。几乎是转瞬,穆鸢就用浓重的黑色烟雾笼住了自己,似乎生怕瞧见画皮中自己的模样。 她站起身来,先是将画皮正切的叠好撂到了赛金身边,耳后转身离开。 却不知道躲在阴暗处的玄逸神色淡漠的看着那张画皮,记起了刚刚瞧见只是一瞬间的女子容貌,微微吐出了一口气。而后他伸手敲了下身边的五扇面铜镜妆台,直接将里头的镜中鬼吓得现了身。 ”你看到了什么?”玄逸声音冷清。 镜中鬼能够在镜子里穿梭,可这并不意味着她能抵挡住男人的冷脸。身子一抖,一张与穆鸢一般无二的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情:”什么......什么都没有。” 玄逸却不信她,只管眯起眸子,冷声道:”我可不愿别人瞧见她的身子。” 镜中鬼悚然一惊,刚刚她是看到了,看到了穆鸢画皮里面的模样。 可却不是尸坏腐败,也不是白骨嶙峋,而是尽然晶莹如玉,就好像是造物神明用于雕刻的一般。 玄逸看她神色便知道镜中鬼瞧见了,却也不说话,只管用手摁了摁镜子。 镜中鬼只觉得脑后一疼,居然也开始开裂,便是穆鸢那画皮所在裂缝的位置。 这番变故让镜中鬼害怕得很,他是在乎容貌的,对容貌的执着是穆鸢的百倍千倍,这般举动让她差点哭了出来:”鬼王大人,我知道错了,不该看的......我必然闭紧嘴巴,只求大人莫要除掉我的容貌。” 玄逸瞧了她一眼,手上动作一顿:”你该庆幸,你与她有一样的容颜。” 镜中鬼轻声的啜泣了一声,而后丝丝的咬住嘴唇,生怕又惊扰到了玄逸。 玄逸微微眯了眼睛,轻声道:”记得你的话,若是走出去半点风声,我便把你从这镜子里抽出来,”而后,玄逸声音一顿,”然后让你长在镜前,抽出去你的画皮,天天让你对着一张毁掉的脸面。” 镜中鬼终于放声大哭,这鬼王对待穆鸢多温柔,对待别的鬼就有多冷漠残忍,她纵然是头回见到却也是快下破了胆。 不过就在她哭的时候,玄逸已经是离开了,只留下了赛金恬然的睡梦,和痛哭的镜中鬼。 深秋渐凉。 ps: 加更送上 不知不觉的就二百章了,觉得文文就像孩子,长大了的感觉好开心~o(≧v≦)o~ 爱你们! 第二百零二章 三女品酒 一更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瑞王府的后宅难得有了如今这种其乐融融的模样。 菱角虽然是有了侍仪之名,还有了封号,但是实际上却是鲜少能够得到恩宠。她也不是没有去争取过,但萧宇承总是以她身子还没大好为由拒绝了,菱角本来有些大了的心思也就慢慢的平和了下来,不再多做无用之功。又恢复了以前平静的模样。 但是即使她想着安定下来,后院中那些奴才们却都不这么看。按着规矩,菱角才是这后宅之中最为高位分的,故而原本还在要不要继续奉承宋婉言的事情上摇摆不定的奴才们这会儿也都立马转了风向,来奉承菱角了,即使是最得萧宇承欢心的常远也不例外。 毕竟奴才也是人,他们要的不过就是攒钱糊口罢了。当初宋璃在世之时,瑞王府井井有条,各个奴才也都是能拿到月例,但是换了宋婉言以后就成了一团乱麻,莫说是月例,只要不克扣就已经不错。他们当初还能忍下来便是因为宋婉言仍然是萧宇承的心头好。而且还有侧妃之名,即使是毁了容颜却还是这后宅的主子,但是如今虽然宋婉言仍然是萧宇承见面最多的,但是这位爬上姐夫床的女人早就已经今时不同往日。 谁都看得出她不受隆鼎帝的待见,不然也不能直接拉到了底,这些奴才们都是人精,这会儿自然都是去另投别处。哪里还有愿意跟着她一起的呢。 常远虽然素来是嫌弃宋婉言的,尤其是怨恨她从自己手上拿走了财政大权,要知道,即使是当初的宋璃,名正言顺的瑞王妃,也只是拿走了库房钥匙,但是事无巨细大大小小都是要问问他的,给足了体面。常远不止一次在心里暗骂宋婉言小家子气,既不会做事也不懂放权,平白的让他少了很多捞好处的机会。 如今宋婉言式微,常远只是推波助澜了一般,他既然是能得到了萧宇承的看重自然是有一番自己的为人之道。这说出来的话也是漂亮得很。 ”主子,宋姨娘如今身怀孩儿,太过劳累对小王爷可是不好。” 一句话,就让萧宇承剥夺了宋婉言的种种特权,直接从捧在天上的仙女扔到了地上当了凡人。 这件事情让后院的几个女子都看了笑话,正赶上今日太阳不错,虽是秋风渐凉,但是几个女子还是聚在了花房旁边的亭子里,温酒赏花。 英姿和如烟本就是同时入府,又是互相各位倚仗,故而从来都是好的跟一个人一样。而菱角如今拿捏着不少权利,加上平时与他们没有冲突而且几个女子都是站在宋婉言的对立面,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故而近来也是互相多有沟通的。 如烟坐在桌前用茶搔一般的细长竹扫在酒杯里轻轻搅动,而后将竹扫拿出来,在一旁的铜盆上磕了磕,便是磕掉了上头点点的花瓣。 坐在她身边的英姿眨巴了一下眼睛瞧着,而后道:”这酒水里头怎么还有花儿呢?” 如烟却没说话,笑着瞧着菱角。菱角便是先轻轻的掩了掩唇角,道:”英姿姐姐有所不知,这酒便是用菊花为酿,摘下来新生的上好菊花,细细拆解后取其中最为鲜嫩的花瓣泡在酒中,在初秋的时候藏于瓦罐之中用蜡封口,埋进松树之下,等深秋时节挖开取出。破了封蜡便可饮用了。” 这说起来是个风雅事情,但是寻常都不会是主子自己去做,而是让下人包办的。上广贞血。 可谁都没说,尽数是避讳着菱角以前的身份,即使是直爽如英姿也不会多说什么,只管笑着道:”着实是有趣呢,以前只听过灵芝人参泡酒,这般用花朵泡酒倒是少见,今儿个我却是要蹭蹭侍仪的好处了。” 菱角也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 这时候如烟已经是扫出了三倍酒水,瞧着微微泛黄,但却是清澈剔透,盛放在白色的酒杯小盅里头着实是好看得很。 递了一杯给墨香让她拿给菱角,又往身边的英姿面前撂了一杯,如烟才拿了最后一杯到自己手上,笑容清淡,声音平和温柔:”两位姐姐可曾听说了,如今这府里头的库房钥匙重新回到了常远公公手里头?” 英姿本就是喜好打听这些事情,哪里有不知道的道理,但他还是做出了一无所知的模样,脸上带了些惊讶道:”怎会如此?虽说宋侍妾没了高位的福分,但是这不是还有侍仪娘娘在呢,怎么就轮到了常公公了?” 这话分明就是故意说给菱角听得,若是以前菱角必然能被撩拨起来一些心思,多多少少对常远不满,不过如今的菱角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知的小丫头,再可怜愚蠢的人被扔进了这深宅大院里几十天无人问津,也就是有了足够的时候去思考,榆木的脑袋也能开了窍儿,菱角能看通透很多,故而这会儿也不进英姿的圈套,只管笑着淡然道:”常远公公本就是管账的一把好手,我是比不了的。宋姐姐只是身子重,当不了那么多的心,我本就不善于此,交给他也是好的。” 如烟听了这话就知道菱角只是在说罗圈儿话,想来是刚刚英姿的意图被菱角知道了个通透。 不声不响的从桌子底下拉拽了下英姿的袖口,让她闭上嘴巴莫要多言,如烟自己则是带了些浅淡笑意,似乎听不出她们刚刚的机锋一般,开口道:”侍仪着实是客气了,满府都是知道侍仪得了陛下的看重,以后前程远大得很,我们姐妹以后还是要多多仰仗侍仪的。” 菱角笑了笑,只当没看到如烟拉扯英姿那一下,神色浅淡:”两位姐姐莫要笑话我了,如今我是无宠无子,以后等王妃入府只怕又是个透明人,两位姐姐与其指望我倒不如等着瞧瞧新王妃的模样才是。” 如烟却没有给跟着菱角的话走,而是笑着道:”王妃必然是要好好伺候,但是侍仪若是不拿捏着财政权势,只怕以后王妃来了,侍仪却是难以得到重视的。” 菱角浅浅的抿了口酒水,眉眼低垂,声音浅淡:”既然如烟姐姐说的直爽,我也不跟你绕圈子。”而后她撂了杯盏,用帕子擦拭着指尖,而声音却是平缓安然的模样,既没有笑意也没有迟疑,只管道,”这次宋婉言被贬的缘由你我都知道为何,那是犯了忌讳。我得了好处也是用命拼出来的,所谓的好处我也不过是想想便罢了,万般好处都没有命来的金贵。” 如烟瞧着她没言语,而英姿则是眨眨眼睛,微微蹙起了眉头。 而后便听菱角道:”现在这库房的钥匙无论是捏在何人手里都是烫手,常公公愿意要我便给了他,纵然王爷或许对我有些感激但也就尽到于此罢了,说是信任我是比不过常公公的,两位姐姐若是想从我这里拿好处,怕是难了。” 英姿眉头皱得更紧,没再说话,倒是如烟笑容浅浅,手里转着杯盏,轻声道:”那不如你我联手将那钥匙拿回来,回头给了王妃,也算作投诚的敲门砖,可好?” 菱角一愣,而后看向了如烟,似乎颇有些惊讶。 如烟则是笑着看回来,眉目清淡,语笑嫣然。 第二百零三章 镜中黑雾 为挽晴_加更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菱角并没有回应如烟,只管自顾自的扯开了话题,但是心里却留了个印子。 对于未来要进入王府的穆鸢,旁人如何思量菱角不知,但她自己却知晓那不是个平凡人,无论是鬼是仙。总归是寻常人招惹不起的角色。故而从一开始菱角就没有留了与新王妃争辉的心思,尽数都是听之任之,从一开始菱角便是因为穆鸢方能不至于毁了容貌,而上次菱角得了穆鸢的指点后便越发的死心塌地,如今只想等着穆鸢入府后紧紧地跟在她身后便是,旁的却好似根本没有想过。 伸手碰了碰小腹,菱角只盼着这腹中可以有个孩儿,若是男娃便是好了,女娃也可以,总归是有了依靠便是。 如烟看她出神也不多言,只管笑着倒酒,从一旁拿过了茶点放到桌上。 英姿从来不是喜欢用脑子的女子。尤其是跟了如烟一处之后,英姿就越发懒得动脑子了,这会儿瞧着如烟的脸上没有任何异样,便当做如烟已经是成竹在胸,她也就懒得去想什么直接拿了茶点放到嘴里,就着酒水咽下后道:”再过些日子便是新王妃入府,你们要送什么我是猜不到。不过我是想着送个玉如意的,这可是我压箱底的东西,咱们可莫要重了样子。” 如烟脸上依然是带着淡笑的,道:”英姿姐姐着实是大气的。” 英姿闻言笑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扬高,带了几分得意:”左右不过是王爷的赏赐,我只是借花献佛罢了,当不得什么的。” 纵然如烟和菱角都是心思踏实沉稳的,可是听了这话也不由得一股子酸劲儿涌上来。菱角只管抿酒不言,瞧不出喜怒,而如烟则是迅速的回了身而,心里暗道这英姿着实是白长了个好看脸蛋儿。却是一点话都不会讲,脸上却还是笑着为她遮掩:”我知道英姿姐姐你得宠,羡慕都羡慕不来,可莫要拿出来刺妹妹了,着实是伤心着呢。” 英姿自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女人总是喜欢炫耀的,有首饰的炫耀首饰,有宠爱的炫耀宠爱,往往总是不自觉地看到别人没有什么他们就会故意去说些什么,即使装作不经意却也总喜欢戳到别人的痛处,虽然事后常常后悔但下一次却还是会说。这便是英姿了。她心里是有些后悔不该说,平时如烟不在意,她说也就说了,但是现在还有个菱角坐在这里,而且菱角不比如烟,自然是不会惯着她,如今听了如烟的话英姿也就顺坡下驴,笑着道:”瞧瞧我这张嘴巴,着实是该打的,你们可莫要与我一般见识。” 如烟看了眼菱角,发觉她没有什么反应依然是笑着的便知道她没放在心上。暗暗的松了口气,如烟是有些怕得罪了菱角的,不过脸面上如烟依然是笑着,道:”英姿姐姐有件事情倒是说得对,新王妃来了我们总要准备些礼物的,英姿姐姐那么贵重的玉如意我是送不起。便是绣了个锦缎屏风,聊表心意了。” 菱角则是平静的瞧着面前两人,开了口,声音清淡:”必是不会与两位姐姐重样的。”而后便是不愿多说了。 *** 刚回房,墨香就掩了门,而后问着菱角道:”主子,可用落锁?” 菱角坐到了梳妆台前,声音淡淡:”落。” 按着规矩,这瑞王府的后宅都是萧宇承的地方,他来去自然是畅通无阻,哪里有侍仪侍妾落锁的道理。可是菱角也是看得清楚,自己舍命护了他又如何,宋婉言护着孩儿舍弃了他又如何,今时今日虽然萧宇承冷落了些宋婉言,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会跑了的,萧宇承宁可宠幸英姿或者独自就寝也不会碰她,菱角纵然有千般指望万般热情也在一次次的空等里消失殆尽。 墨香没有多问为何刚刚中午就要落锁,只管是尽职尽责的关了门去。 菱角坐在梳妆台前,平静的瞧着镜中的自己,也不用墨香,只管自己一件件的拆掉了头上的精巧发饰。【】今天因着要去见人方才带了些首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菱角便也就没有那么多要求的,只管拆了就是了。 墨香想要帮忙,却听菱角道:”你去张罗下午膳吧,我今天身子乏得很,炖些汤来便是了。” 墨香现在是觉得自己跟了个有指望的主子,态度比起以前恭顺了很多,这会儿听了菱角的吩咐自是行礼应是,而后从一到小门走出去,往小厨房而去。 菱角披散着头发,眼睛依然瞧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吐出了口气。拿了木头梳篦梳拢着乌黑长发,那白瓷一般的皮肤上不见丝毫痕迹。 不过就在菱角想要撂下梳篦的时候,却看到了镜中多出来了一团黑色的影子,那影子正站在菱角身后,从镜子里根本看不出模样,只能瞧见是黑乎乎的一团,似乎是个人,可是却瞧不出形状来,看着距离却是与菱角近在咫尺的。 菱角的手一松,拿手上抓着的梳篦就直直的落到了妆台上,磕碰出了不大不小的声音。她指尖微微颤抖,回头,可是眼瞧着面前却是空无一人,她只管又往镜子里头看,那黑色雾气笼罩的人依然站在她身后,一动不动的,紧贴着一般。 饶是菱角当初被穆鸢好一番惊吓过,这会儿也觉得后背发凉浑身颤抖,额上的冷汗便是直接就淌了下来。 就在她要尖叫出声的时候,就听到有个声音轻飘的从黑色雾气里传了出来:”侍仪如今越发长得剔透水灵,倒是让我也不敢认了呢。” 菱角一愣,而后看着镜中的黑雾,停顿了许久才开口道:”......公主?” 穆鸢笑了笑,她早早的就在菱角的屋子里头等,因着没了画皮故而菱角是瞧不见她的,只能这么照了镜子才能让她瞧见。穆鸢就看着镜中正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女子,笑了笑,轻声说道:”还能认得我着实是不容易了,如今侍仪抬了位份得了权势,我还以为你要与我装作不认识了。” 菱角那里还认不出这人的身份,原本便是跪坐在妆台前的,这会儿便是直接换了跪姿,恭敬地将双手交叠放在额头,低俯下身去行了一礼,嘴里道:”婢妾见过公主,公主福安吉祥。” 穆鸢很满意菱角的恭谨态度,脸上带着笑,轻声道:”起了吧。” 菱角直起了身子,刚刚的惊恐倒是消失不少。 人怕鬼,多是怕那份未知,从而让人恐惧,但是在菱角看来便是这黑雾中的女子帮着她一步步走到现在,而不至于因为被宋婉言毁去了容颜而遭到厌弃,若真是那样怕是死都不知道何时死的。 她直起了身子,瞧着镜中的穆鸢,抿唇一笑:”恭喜公主得偿所愿,终于是要嫁入瑞王府了。” 穆鸢闻言却是一笑,道:”我怎么瞧着,菱角你并不嫉妒?” 菱角脸上神色未变,依然是淡淡的:”以后婢妾的指望是公主,却不是瑞王爷的,公主能进府来我自然是欢喜的,哪里还能有嫉妒呢。” ”你虽然说的是谎话,但我听着也是欢喜得很。”穆鸢可不信她对于萧宇承毫无所想,纵然现在有些灰心,但是这可是个拼了命也要攀上萧宇承的女子,也是个愿意帮萧宇承挡剑的,这份情谊哪里是说断就断了的?不过虽然是谎话,但是穆鸢也能听得出菱角说的有半句是真心。 她能指望的只有自己,这句话是真真儿的。 菱角低了低头,没敢说话,而后却看到桌上滚来了一颗圆圆的药丸。 很小,但是在桌台上却十分显眼,是奇特的淡蓝色,在红木桌子上十分容易辨认。 菱角一愣,而后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个含笑又淡漠的声音:”若你真的指望了我,便把这个给宋婉言喂下去,你可愿意?”上广低圾。 ps: 谢谢挽晴_亲的马车,爱你!(づ ̄3 ̄)づ╭?~ 第二百零四章 杜隽嫁女 一更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菱角瞳孔微缩,她抬头去看穆鸢,微微抿起了嘴唇:”公主可是要拿走了宋婉言的命去?” 穆鸢无声笑了笑,不过这个笑容被隐藏在了黑雾之中看不真切,但她开口说话时候的声音却也是带出了几分笑意:”她若死了,只怕第二日这王府后宅就要乱。你该当清楚。那英姿有宠,如烟有谋,你均不是她们的对手,如今一团和睦那是因为宋婉言仍在,若她死了,只怕你这侍仪的位子也是不稳当的。” 菱角对这些事情倒是从未想过,她曾经也曾怨恨过宋婉言,等着盼着她死,现在是没了指望,倒是懒得理会她,不过如今听着穆鸢的意思,那宋婉言分明是却不得了。 穆鸢弯了弯手指。一团黑雾便是托着那药丸到了菱角面前。菱角身子一僵,而后就听着身后的穆鸢道:”你只管记得,在大婚之夜将这颗药丸给宋婉言喂下去,然后便没有你的事情了,”见菱角脸上依然带了几分犹豫,穆鸢淡淡道,”我费了心力护着你总不是要把你当做弃子丢掉。安心便是。”上杂状号。 菱角听得出穆鸢开始不耐烦,急忙伸了手将那药丸攥在掌心,复又把手缩进了袖子中,低了头一言不发。 穆鸢在菱角周围转了个圈儿,她该说的也说了,该安排的也安排过,本该走了,可是她却从开着的窗子中瞧见了在门外的廊子里头缓慢走过的青衫和尚。穆鸢的身子顿了顿,便是又坐到了菱角身边,问道:”那和尚何时来的?” 菱角一愣,而后也回头去瞧,虽然她的眼睛比不得穆鸢的敏锐。但是到底还是可以看清楚那人的模样,便是道:”那是释空法师,董大人请进府宅来的,说是要在大婚前瞧瞧这周围的摆设风水是否合理,昨儿个才来的,不过释空法师不会在府里过夜,惯常是要去不远的灵泉寺借居。” 穆鸢点点头,她知道释空必然是无功而返,那宋婉言本就不是鬼怪,总是心黑似鬼,但到底是个活人的。 眼睛重新在菱角身上转了个圈儿。穆鸢轻声道:”离他远些,可记得了?” 菱角急忙点头,道:”记得。” 穆鸢掩唇而笑,纵然看不到脸面,可是那声音听在菱角的耳朵里也是足够妩媚惑人:”你若听了我的话,我便给你个你喜欢的前程。” 菱角抿起唇角又抬头望镜子里头瞧,却看到镜中已经是空空一片,只有她自己的脸面了。 她先是一愣,而后便听到了身后门被推开的声音。许是刚刚紧绷的情绪还没缓解,菱角下意识的松了手,那颗药丸被她丢在了地上,她慌张的伸手拾起来,抬头就瞧见了提了个食盒进门的墨香。 墨香谨慎着手里的东西,生怕撒了去,故而也就没怎么注意到菱角的异样。她将食盒放到了桌上后抬头去看,便瞧见了菱角已经是神色淡淡的拿了根素白发带绑住了发尾。瞧着神色很是淡定一如往常。墨香从食盒里取出了盛放着热汤的瓷盆,又取出了白瓷碗与汤匙,撂在桌上,笑着道:”主子,今儿个小厨房里倒是有个极好的汤品,我去的时候还在锅上煨着,现在正是热乎暖人的时候。” 菱角平静的坐到了桌前,先是伸手拿了汤匙,而后轻声问道:”今日是初几?” 墨香一边盛汤一边道:”回主子的话,今儿个是初四。” 初四,这便就几日了。 菱角将掌中的药丸放到怀中,低垂眼帘,瞧着便像是想什么出神了一般。 墨香将汤碗撂到桌上,而后便是垂手立到一旁,却是想着刚刚迎面看到的那位释空和尚,真真是好看俊俏,当了和尚真是可惜了呢。 十月初十,那是个极好的日子,而整个京城都是喜气洋洋的,大周人惯常是喜欢凑热闹的脾气,自然也就对这日有的两桩婚事欢喜莫名。 他们许多人并未见过两对新人,也不知道其中的龃龉,可是却愿意把今日当成个节日来过。 京兆尹也是颇为知情知趣,特地让士农工商均可放假一日,既能奉迎上意也可以彰显一下体恤百姓的慈悲心怀。 杜府中,从半夜就开始忙碌起来,杜嫣然本就是睡不着的,这会儿更加是被闹得睡不下,索性甩了仆从,只管披了个厚重披风便是出了门去,直接奔向了前厅。不出她所料,杜隽此刻正是一脸淡然的坐在前厅上首,一双眸子冷清的瞧着下面的仆从们来回忙碌,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这是规矩,可他自己却是一个笑模样都没有,只管坐着,好似别人欠了他八百吊钱一般。 杜嫣然轻轻地走了进去,府中下人瞧见她自然是要行礼的,而这一闹腾,杜隽也就瞧见了自己的乖女进门,急忙的站起身来迎着杜嫣然走过去,不等杜嫣然开口他先是蹙起眉尖道:”这晚上寒凉的很,更深露重的你怎的自己跑了出来?若是染了风寒,怕是明天的良辰吉时你都是要耽误了。” 杜嫣然笑了笑,将藏在披风里面的温暖柔荑伸出来握住了杜隽的手,轻声道:”爹爹不用这般紧张,女儿又不是泥塑的,没那么娇气。” 虽然杜嫣然这般说,但是杜隽依然是不愿意怠慢,只管招呼了人来讲炭炉点的火热,有拢了拢杜嫣然身上的披风,拉着她坐到了软座上。 杜嫣然带着笑容瞧着杜隽,杜隽平时在朝堂上运筹帷幄威风八面,寻常时候虽然瞧上去是个翩翩公子,但是到底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架势,可是如今被自己宠了十多年的娇娇女儿瞧着也颇有些不自在,便是问道:”嫣然瞧着为父做甚?” 杜嫣然歪了歪头,笑容浅然温软:”女儿一直想着为何爹爹替我选了这门亲事,不过思来想去都觉得爹爹做的极对,没有比这门亲事还好的了。” 杜隽闻言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声叹息。那张似乎已经被岁月遗忘了的俊朗容颜此刻虽然没甚表情,但是到底是有几分无可奈何。 他保护了许久的娇贵女儿如今就要出嫁,虽说那女婿是他自己选的,可杜隽依然觉得心里不爽利的很。 杜隽就这么一个乖女,并无别的子嗣,从小也就当了男儿一般教养,纵然琴棋书画杜嫣然都是学的极好,但是比之更甚的乃是杜嫣然胸中的经韬纬略,杜隽笃定,若是杜嫣然是男儿,必然是能堪比宰相的人物。 只因她是女儿身,杜隽就只能给他寻门好亲事。 若是前朝凤鸣,自己的乖女必然也能入朝为官,官拜宰相,比起现在朝中那些草包不知道要好多少。 杜隽相公心中将那些所谓的一品大员贬的一文不值,但是脸上却是带了柔和神情,道:”八皇子虽然有个不大省心的母家,但却是个心思通透伶俐的,如今他绝了那些野心,以后必然是能安稳顺当。为父只是怕你不喜他身有残疾,若你委屈,现在跟为父说,为父也是有办法护你周全。” 杜嫣然并没有存了悔婚的心思,这会儿也不会有,只管摇了摇头道:”他的心没残,我瞧得出他是我之良配,爹爹选得很好。” 自己的乖女总是这般贴心顺义,却是让人心疼了。 杜隽把杜嫣然抱在怀里,伸手抚摸着她的如缎长发,轻声道:”若是过得不欢喜只管和离,爹爹等你回来。” 杜嫣然则是笑,把脸埋在男人的怀里,嘟囔道:”哪儿有当爹的在女儿还没出嫁就劝人和离的?女儿可要好好的过日子,只是担心以后没了女儿,又何人能来照顾爹爹呢。” 杜隽则是没说话,只管笑了笑。 照顾他?自从那个眼神澄澈的女子被他娶回,他便再没起过心思。世间人都说他要守身如玉,却不知他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乖女不用受人欺负,也是因为他没再遇到那么个有着好看眼神的女子了。 突然,外面梆子响了,身着红服的喜娘鱼贯而入,急声道:”新娘子怎的还没刮脸梳妆?赶紧的,把东西搬来,莫要耽误了时辰!” 而后又是一番忙乱,杜隽也只能在一旁站着看,丝毫插不进手去,这位高岭之花般的俊朗男子如今却是有了几分茫然,退出了门去,却是瞧见了坐在门外凉亭中的顾珏。 ”嫁女本是开心事,你怎么瞧着这般不欢喜?”顾老板也是应景,穿了身玄色锦袍,俨然一副娘家人的打扮。 杜隽扯扯嘴角,却没有笑,只管道:”自古嫁女要哭,我以前不解其意,如今到了自己的脑袋上却是明白了,娇养的女儿要送出去伺候别人,这心里着实是不爽利的很。” 岂止是不爽利,若是萧瑾瑜在场,杜隽打他的心都有。 顾珏是个花妖,自然是感觉不出这份心思的,只管举了举手上的酒壶,道:”刚刚酿好的桂花酒。” 杜隽便是走了过去,不愿去看身受的一番热闹了。 第二百零五章 火树银花 为玻璃心小狮子加更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穆鸢端坐在镜前,瞧着已经穿好了霞帔的自己,指尖轻轻地抚摸过了上面绣着的金线,那凤凰栩栩如生恍若振翅欲飞。 女子伸出了手去,轻轻地抚摸了一把被梳的光洁的鬓角,轻声问道:”你们说。我美吗?” 撂下了梳篦的珠云与一旁伺候的赛金齐齐笑着,道:”公主极美。”末了珠云还多说了句,”等会儿戴上了凤冠,怕是要更好看的。” 穆鸢笑了笑,私心里她是不喜欢那凤冠的,大不说还很重,压得她都觉得沉甸甸的,那上面倒是光彩夺目得很,珠子宝石不要钱的往上面镶嵌,但就因为如此穆鸢觉得自己好像顶了个珠宝行出去一般,自己尚且不能承受,换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来。还不要压断了脖子么。 但她却没有开口反对,反倒是让珠云尽快给自己戴上。 珠云一面戴一面笑着道:”公主今儿个可是好看得很,等会儿绞了面,妆容齐整,只怕这全天下的女人都要被您比下去了。” 穆鸢笑了笑,对着镜中的自己,用指尖轻轻地戳了戳镜中的脸颊。那镜中鬼因着人多故而不敢动弹。这会儿被穆鸢上了手哪里还有乐意的,急忙躲闪,复又回到原处,捧着金盆的赛金只说自己眼睛花了,不然怎么瞧见镜子里头的影子还会乱动呢。 穆鸢笑起来,也不去接着逗弄镜中鬼,只管端坐在那里,一面坐一面瞧着镜中珠云的倒映,道:”给我上了头面你们便去外头候着便是。” ”是。”两个宫娥应了声,而后便是闭了嘴巴做事。 在那个沉甸甸的凤冠簪在头上后,穆鸢摸了摸脖颈,嘴里则是轻声问道:”雪盏在何处?” ”回公主的话。”珠云为穆鸢扶正了珠钗,嘴里则是笑着道,”奴婢瞧着雪盏也帮不上什么忙,便是让她与靖姑娘一道去选选平安果,必是要挑选来一个最大最红的来才吉利的。” 穆鸢没言语,赛金却是开口问道:”平安果是什么?” 一旁一直在收拾东西的喜娘是柳贤妃配来的,这些喜娘惯常是懂得这些婚嫁的事情,便是被派来道穆鸢身边引导规矩的,这会儿听了赛金的话,一个喜娘笑着抬了头道:”平安果便是昭示未来顺遂吉利,以求夫妻和睦的。取红火平安的意思。” ”这说道倒是多。”穆鸢笑了笑,而后瞧着镜中的自己已经是带好了头面,着实是瞧着华贵得很。 伸手抚了抚鬓角的花钿,这时候有个喜娘上千,道:”公主,奴婢帮您绞了脸。” 绞面,也就是开脸,大周的女子一生只在新婚夜前做上一次,便是用两根棉线,一粗一细,配合着绞去脸上的汗毛以求面孔白皙光洁。但是穆鸢是不会让别人在自己的脸面上动作的,她对于这张容颜已经痴迷到可以生出镜中鬼怪的地步,这会儿自然也不会让这个喜娘如愿。 穆鸢偏头看过去,一双漆黑的瞳孔盯着喜娘,那喜娘的眼中突然就黑了起来,而后就恢复了平常模样。却是拿开了棉线,声音有些平板,但脸上依然有着笑意:”奴婢着实是糊涂了,公主这般粉雕玉器般的美人哪里需要绞面呢,这脸孔已经是白瓷般的模样了,着实是奴婢多此一举。” 这不仅仅是为了漂亮,也是为了规矩,这个喜娘直接跳过去着实是让身边的极为喜娘有些惊讶。 不过不等旁人说什么,穆鸢便是开口,淡淡道:”既是做完了,你们便出去候着,我想自己待一阵子。” 无论喜娘如何懂的规矩,说到底不过是奴才,面面相觑后便是行礼告辞。珠云与赛金也是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合了门。穆鸢则是托着下巴瞧着镜子,伸了手去,轻轻地敲了敲铜质镜面。上杂肠巴。 原本模糊的镜子瞬间结成了一片水晶一般的光洁,倒映出来的镜中鬼的模样也是清楚得很。 她扯了扯嘴巴,道:”你刚刚戏弄我做什么?若是有了破绽,到时候要去收拾的可是你自己。” 穆鸢笑着瞧她,声音轻轻:”今儿个你便是要离开这个小地方了,开不开心,欢不欢喜?” 镜中鬼瘪了下嘴巴,她已经偷偷跟着穆鸢去了公主府里,也尝试了那五个扇面的大妆台,可是却算不得开心。 住的地方大了是很好,只可惜后来来了个鬼王大人把她结结实实的吓唬了一番,镜中鬼头回哭的那么厉害。 见镜中鬼不说话,穆鸢也就不理会她,只当这小鬼要离开了这里恋家呢。 穆鸢从妆台前起身,走到了床前,一路都是极为平稳端庄,不过她心里则是在暗暗抱怨,怪不得都是女子在出嫁时候最为温柔美丽端庄贤淑,任谁身上穿个四五斤头上戴个七八斤,走起来也都能四平八稳的。 偏身做到了床上,穆鸢伸出手去轻轻地摁了下墙上的一处,而后,那里便是出了一道缝隙,穆鸢用小指轻轻地一扣,便是将那块与普通墙面一般无二的板子扣了下来,露出了里头一块方正的空洞来。 而在那里头,整齐地摆放着几个物件。 用锦缎包裹着的桑罗的尸骨,盛放着一个小灵魂的金色的”蛋”,一个小小的妆匣,还有一块金玉做成的断裂令牌。 穆鸢先是将原本盛放着大红锦被的箱子腾空,祝福什么的她倒是不需要,尤其是祝福自己与那个狠毒男人白头偕老,简直和诅咒差不了多少。 将放在暗门中的东西尽数拿出来撂进了箱子中,而后,在她的手握住那金玉令牌时微微顿了顿,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方才揣进怀中 合上盖子的时候穆鸢的纤纤指尖轻轻地抚摸着那散着微微金光的”蛋”,神色柔和,而后心里也有些后悔,当初抱在怀里护着的孩子如今居然许久不曾抱上一下,那金蛋也是闪了闪光亮似乎是在回应一般。 ”在等我一些时日,马上你就该解脱怨气,转世投胎。”穆鸢说着笑着,红唇弯起,神色无比柔和,可是那口中的话却似乎喋血一般,”害了你的,害了我的,早晚都是要死了,可欢喜?” 窗外,一束束烟火直直的窜入高空,火树银花不夜天。 ps: 为亲加更送上~=3= 马上就要写到大婚了=w=估计除了玄逸大大,都会很开心吧~【大雾 第二百零六章 玉手染香 一更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主子,外头好热闹啊。【】”墨香趴在窗台上,从窗子里往外面看,只看到瑞王后宅中仆人们来回穿梭,恨不能多生一双腿来。 菱角笑了笑,声音清清淡淡的:”你若是看着欢喜。便是出去瞧瞧就是了。” 墨香回头看着菱角,道:”主子不去么?我听说那边的两位姨娘都是早早的就带了丫鬟仆人到了前厅迎着了呢,咱们是不是也要做出些姿态来?万一王妃娘娘以为主子不恭顺,只怕以后的日子还要难熬。” 菱角知道墨香说的是对的,但是她却没有复合,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身上裹着厚厚的披风,眼睛瞧着外头的月色。【←↘】 京城的天空从来都是清澈的,能瞧见许多星星,但是今儿个因着外头的热闹,把整个京城都装扮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灯笼连着花灯提着。一束束烟火窜天而起的炸开来,那光亮却是遮挡住了不少星辰的光芒,也就是只有那月亮依旧皎洁,虽然不是满满的圆月,却依然圣洁明亮。 因着菱角的位份和封号在这个府中能够拿到最高的份例,屋中用的炭火虽然不是银炭却也是不错的,本来是烧的温热。但是偏偏菱角非要开窗,散去了这满室的温热气儿,倒是冷意森森的。但饶是如此菱角宁可裹着披风也不愿意关窗,只管往外面瞧。 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而那一墙之隔的公主府也是十分的热闹的。 菱角轻声问了问:”为何公主府也在喧闹?” 墨香闻言便是笑着回道:”回主子的话,奴婢听说是公主吩咐的,让两边都装扮起来,均是挂了红灯笼,公主府里比咱们府地方大,倒是能燃不少烟火呢,又去偷偷瞧了的婢子说可是好看的紧。” 菱角点点头。而后笑道:”你去瞧瞧吧,我是懒得动弹了,回头你跟我说说也是好的。若是王爷王妃要见我,你也能回来通个气儿,也省的我被责罚不是?” 墨香本就是想要出去玩儿的,这会儿听了菱角的话哪里有不愿意,自然是欢天喜地的跑了。 墨香前脚刚走,菱角便是起了身,拢住了身上的披风,趁着夜色也是离开了院子。 *** 东厢房中,秋言枯坐在门廊前面的矮凳上。瞧着面前的火炉微微出神。 她本来是甘露殿中一个修建花枝的宫娥,算起来就是个粗使宫婢,许多次都是要羡慕着那些能够在主子近前伺候的大宫女,自己穿的粗布麻衣,她们穿着绫罗绸缎,只是瞧瞧都能觉得艳羡的。后来她因着手漂亮被赐给了宋婉言,成了她身边唯一的宫娥,按道理说是个极好的差事,但是秋言却每天都觉得提心吊胆,几乎要把自己吓死一般。 宋婉言的脸面在渐渐转好,天材地宝的堆上去也由不得她不好,可是比起当初毁了脸,如今的宋婉言却像是疯子一样,天天念叨着王爷要厌弃她了,要不就是抓着秋言的手要她说自己肚子里的一定是个儿子,再不然便是一个人又哭又笑。 即使对秋言没有打骂责罚。也足够把这个本就胆小的姑娘吓个半死。 她握了握手上的荷包,也是等着盼着那位尔雅公主赶紧嫁进来。 她想要对穆鸢投诚都不知道要如何做,如今,只要能早早离开了宋婉言,只怕秋言什么都愿意做的。 这时候,秋言突然听到里头传来了宋婉言的声音:”进来给我梳头!我要去前面瞧瞧。” 秋言本以为宋婉言今儿晚上又是要哭着过去了,哪里知道她居然要去前面迎着,秋言硬着头皮站起来,回了声:”主子,这汤还炖着,不若等吃了汤再去可好?” 宋婉言的声音则是多了几份尖利:”怎么,连你都不听我的话了?” 秋言哪里还敢多说,只管熄了炉火,而后快步走到了一旁,一边走一边道:”主子我先净了手便来给主子束发。”说着就把手探进了已经微微有些发凉的水盆里。 女子的手一如当初的纤长完美,似乎是神明的恩赐一般,无论秋言境遇如何,这双手都是极为好看的。她瞧着,一时间有些出神。上协匠划。 ”啪!” 突然身后传来了东西碎裂的声音,秋言悚然一惊,回头去瞧,而后便看到本来在炉子上面炖煮到了一半儿的汤锅碎裂,撒了一地。秋阳想去收拾,可是眼瞧着里头的宋婉言催得紧,她便索性回了身来重新洗手。 不过手第二次探进去的时候却只觉得这水竟然是温热了一些,比起刚才的寒凉舒服上不少。 秋言净了手,用帕子略略擦干了上头的水渍,便是提了裙摆大步进了屋子,而门口,一个披着披风的女子快步将那铜盆端来泼到了树丛里,而后也不撂回去,直接随手丢到了一旁,便是快步跑走。 而温暖屋内,宋婉言用厚厚的粉遮挡着脸面上的伤痕,瞧着跑进来的秋言蹙起眉尖:”快些,若是耽误了时候你也担待不起。” 秋言急忙忙的应了一声,而后跑去炉火边烤了烤手,让双手温热些,接着走到了宋婉言身后,拿起了梳篦帮着宋婉言束发。她的手极为好看,也是甚是灵巧,在那如云鬓发间穿梭的时候越发显得白皙如玉。 宋婉言瞧着铜镜中的自己,确实有些悲从中来。 ”秋言,你说我与新王妃比起来,誰更好看?”宋婉言的声音轻忽飘渺,似乎是在云端一般。 秋言低头不敢说话,那尔雅公主端得上是倾城之姿,单单看相貌怕是没人比得过的,宋婉言又是挺着肚子孕态显露,怀着孩儿的女子本就是劳累可怜些,如今瞧着秋言自己也说不出谁好谁坏。 一抬头,就瞧见镜中的宋婉言似乎又要落了眼泪,秋言心中为自己悲哀,但脸上还是带了些不忍的劝道:”主子,今儿是个好日子,可不能哭,让旁人看到怕是又要有说道了。” 宋婉言用帕子挡了挡眼睛,没再说话。 秋言用了发油柔软了女人的乌黑长发,一双素手给她挽起了个飞天髻,甚为精致好看,而后挑选了一些钗子,按道理说宋婉言如今已经是侍妾不能再用名贵发簪,只能用珠花银钗,但是宋婉言依然用的是侧妃的金钗玉簪,也没人敢说什么。久久的宋婉言没有说话,就在秋言放心的时候,突然听到宋婉言的声音:”你手上的味道倒是好闻。” 秋言一愣,她并未用过任何香膏,哪里有味道?正想也低头闻闻,突然听到外面鞭炮声响起,却是有人高声喊道: ”公主驾到,闲人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