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星旅人》 001 沈儆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壹 老哥川菜馆位于玉州市中心一条老商业街的拐角处，店内是复古的明清风格，老板厨艺精湛，菜品用料考究。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比同行贵了至少八成的价格，所以生意始终不温不火，而老板却似一直终安于现状，甚至是乐得如此。 比约定的时间迟了近一小时，沈儆推门进店时丁晓白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小说，平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在空气中以舒适的角度投射出一幅十二寸的画面，淡黄色背景中的文字内容随着丁晓白的阅读进度有节奏地向上滚动着。 网络文学，作为一项传统闲娱乐，出现在本世纪初，兴盛于本世纪二十年代，又经过近三十年的发展，即便在娱乐手段极大丰富的2048年依然保持着强大而蓬勃的生命力，是大众必不可少的精神食粮。 “抱歉，来晚了”，沈儆将单肩包放在桌上顺手拉开椅子坐在丁晓白对面，“单位突然有事。” “你小子，终于来了。”丁晓白抬起头，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空气中的画面倏然消失。 “哇，这难道是……刚刚发布的’禅机3’？”看着桌面上的手机沈儆露出吃惊的表情，“快拿来，让哥好好把玩一番。” 丁晓白笑着将桌上的手机拿起并从耳后取下两枚花生大小的脑波拾取器一块儿递给沈儆，他这个发小兼兄弟从小就痴迷各种电子产品，属于那种一看到什么有趣的电子产品便立刻走不动道的类型。 黑色，碟形，直接约有四厘米，入手微沉，磨砂触感。 眯眼细瞧，手机正面中央镶嵌着一颗豌豆大小半球形透明晶状体，在店内明亮灯光照射下折射出虹色光芒，背面相机镜头占了大约五分之一的面积，边缘用激光蚀刻着“禅机3”、“zenphone3”、“真微工业”以及一串看起来应该是序列号的字符。 简单地完成脑波校对后，沈儆开始翻来覆去地摩挲着手中的金属尤物，口中啧啧连声，跟自己正在用的禅机2相比，禅机3不仅体积缩小了百分之四十，在功能方面更有了质的飞跃： 比如空气投影功能，禅机2只能以固定角度投出画面4k分辨率的画面，而禅机5在平置的状态下可以在任意角度投射出高达8k分辨率的画面； 再比如控制系统，禅机2采用眼球侦测和脑波读取的混合操作模式，其中脑波读取仅能做些简单的基本操作，而禅机3则完全采用脑波操作，不仅完美地实现了手机操作，甚至可以使用脑波进行准确度极高的文字输入； 然而最让沈儆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一种名为“比翼”的全新功能，据说禅机3和配套的脑波拾取器的金属外壳中加入了一种特殊材料，只需输入微弱的电流便能产生一种特殊力场使其能吸附在几乎所有物体的表面。 “真是神奇……”沈儆轻轻甩动着右手，而禅机3始终稳稳地吸附在他的手背上，投射出的画面则稳稳地固定在面前，“这防抖功能简直要突破天际啊！” 丁晓白点头赞同，“比起上一代，禅机3进步确实很大。” “话说这禅机3上周才发布，下个月才正式发售，你是怎么拿到的？”沈儆打开淘宝搜索禅机3，“黄牛手里确实有少量流出的机器，但最便宜也炒到五万多一台啊，是官方售价的十多倍呢，你不会是……” “当然不是从黄牛手里买的。”向来有些内向沉静的丁晓白面露一丝得色，“今年过年家族聚会的时候碰巧得知有个堂姐是真微工业的中层，所以……你懂的。” “原来如此。”沈儆恍然大悟。 六年前，第一代禅机发布时沈儆还在上大学，那时禅机还有个戏称——“卖身机”，之所以称之为“卖身”并不是说这台手机到离谱消费者需要做些违法的勾当才能如愿以偿，而是因为手机的发售政策：优先真微内部员工购买。 在当时产能异常尴尬的背景下，想要购买一台被媒体赞誉为“划时代般梦幻”的禅机只有两个渠道： 一是花数十万——相当于普通白领数年的收入从黄牛手中购买，缺点是常常有价无市，有钱未必能买到。 另一个就是签下一份短则五年长达十年报酬还算丰厚的“卖身契”成为真微工业的正式员工，然后花费4999自公司内部商城限购一台，缺点是得先让真微工业的人力资源部看上你。 实际上，禅机的发售不仅在当时几乎已是一潭死水的消费电子市场掀起了一场惊天风暴，甚至在民间也引发了一股宇宙淘金热，因为禅机的空气投影系统核心部件便是由来自于另一个恒星系一种名为“甲辰硅”特殊材料制作的，而这种“甲辰硅”当时的市场报价是四百二十五万——每公斤！ 借着禅机在市场上火爆的势头，真微工业在初代禅机发售的第二年顺势发布了消费级宇宙飞船，可惜高昂的价格和苛刻的购买及使用条件将绝大多数潜在消费者拒之在了门外。 更糟糕的是即便有少数幸运儿即有财力又符合条件，可当其看到飞船购买协议和使用说明书上遍布的“安全性尚待验证”、“对此本公司不负任何责任”、“后果自负”、“风险未知”等诸如此类的文字，十个里至少有九个在最后一刻还是打了退堂鼓，毕竟愿意做小白鼠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人还是极少数，所以真微工业的消费级飞船业务始终处于一种叫好不叫座的尴尬境地…… “想什么呢？”，丁晓白见沈儆又开始习惯性发呆便立刻提醒他，“开始点菜吧。” “哦，好的。”回过神来的沈儆举起手叫到，“老板，点菜啦。” 话音刚落，一台一人来高上宽而下窄的梯形直立机器人轻巧地滑至二人桌前，柔和悦耳但明显带有电子合成风格的声音响起：“丁公子、沈公子，二位今天想吃点儿什么？” 店堂装修复古，服务机器人的服务风格同样复古，只是机器人的外形与声音多少有些出戏——因为相关法律规定，所有机器人的外形及声音必须明显区别于正常人类，能够轻易地被大众轻识别与区分。 “今天有什么特价菜？”沈儆手指在机器人投射在空气中的菜单上滑动着，手指稍稍停留，对应菜品的动态立体影像便立刻热气腾腾地投射在桌面上，让人食欲大振——相对于手机，不受体积与电池限制的新一代服务机器人基本普及了三维投影功能。 “今天周四，在本店所有信用等级良好及以上的客人可以享受水煮鱼八折优惠，每桌仅限一份。”随着服务机器人的介绍，桌上出现了一盆水煮鱼的三维投影。 看着芝麻繁星点点、鱼片细嫩幼滑、辣椒赤红鲜艳、花椒青翠碧绿的水煮鱼的影像——老哥川菜馆的水煮鱼用的是新鲜的青花椒，沈儆腮帮子一酸，忍不住咽了咽上涌口水，“就这个了，再加一份麻婆豆腐、一份鱼香肉丝和一份回锅肉。” “好的，一份水煮鱼、一份麻婆豆腐、一份鱼香肉丝、一份回锅肉……”服务机器人重复了一遍并将四个菜品投射在桌子上进行点单确认，“二位公子要来点啤酒么？小店昨天新进了一批刚刚出厂的玉州啤酒，品质新鲜，口感醇正……” “哦，那来两瓶吧。”沈儆顿了顿，然后接受了推销。 “咦？”丁晓白有些惊讶，“你不是不喜欢喝酒嘛。” 002 沈儆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贰 “哈哈，今天突然想喝点儿。”沈儆嘿嘿一乐。 看着嘴角藏着点小神秘的的沈儆，丁晓白的直觉告诉他坐在对面的这位老朋友今天肯定“有事儿”，“莫非是……你竞聘副科长成了？” “不是。”沈儆摇头，“不过竞聘这事儿，你不提还好，一说我就一肚子气。” “怎么？”丁晓白一脸期待八卦的表情，他知道沈儆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不至于因为一场竞聘失败而愤世嫉俗。 “这事儿还得从上个月说起……”等着上菜的功夫沈儆打开了话匣子…… “上上个月初我们接到通知说科室需要增加一个副科长，科室内所有在单位工作一年以上的同事都可以报名参加竞聘。” “为此，我们上级单位一个姓周的分管我们的副处长还特地到我们科室，号召所有符合条件的人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最好都报名参加，所以我们科室内八个符合条件的同事都参加了。” “很快，竞聘方案公布了，笔试面试各占百分之五十，大家都积极准备考试。” “可是，就在上个月中旬，一个跟我关系不错的另一个科室的同事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跟我说了一个事情……” “我这同事老家就在隔壁润扬市有名的润阳古镇，上个月的一个周末他回老家办事，晚上到家的时候刚好看到一男一女手挽手进了镇里的一家客栈……” “那女的是我们科室的一个同事，那男的你猜猜是谁——就是分管我们单位的那位姓周的副处长！” “同事当时就风中凌乱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知道那女的和周处长都各自有家庭和子女啊……” “说来也巧，这个客栈是我同事亲戚开的——要知道这个镇里人和人之间多多少少都是沾亲带故，所以他把入住登记信息调出来一看，还真是他俩！” “就在他跟我说过这事儿的一周后，我们又收到一份关于竞聘方案的补充说明。” “补充说明里说笔试面试依然各占百分之五十，但为了维护科室团结和照顾个人情绪，保证各个同事之间最终分数差距不至于过大，笔试成绩按照名次先后计分，第一名记100分，第二名记99.9分，第三名99.8分以此类推，至于面试，计分方式不变，依然按照面试官打的平均分来计算。” “补充说明一出来大家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又说不出什么，毕竟所有参与竞聘的人都置于相同规则之下，相对还算公平……” “公平个屁！”出身书香门第的丁晓白忍不住爆了粗口，“有点脑子的都能看出来，这个补充说明不就明摆着告诉你笔试没有任何意义，最终成绩完全由面试决定嘛，简直是又做婊子又立牌坊——猜的不错的话面试组的组长应该就是那位周处长吧。” “嘿嘿，真让你猜对了，面试组五个人除了周处长外还有三个也是上级单位的，美其名曰’没有利益关联，保证公正公平’。” “这不，前几天面试结果出来了，那位女同事以’微弱’的优势获得第一。” “有同事觉得事有蹊跷，毕竟大家共事了一年多，哪个人有几斤几两是什么水平大家心里都有数，于是找关系查询笔试和面试的原始成绩。” “不查还好，这一查简直让人大跌眼镜，其它同事笔试分数基本都在六七十分，高的还有八十多分的，而这女的，二十多分，大半分数都得自选择题……” “至于面试，她的分数刚好比第二名高那么零点几分。”沈儆不屑道，“后来才知道，面试组里那三个处里的都周处的直属下属。” “事到如今实情是怎么回事大家基本都清楚了，这位事觉蹊跷的同事又继续深挖了一下，居然还有新的发现——这个女的根本不是通过正式招考进来的，据说之前在一个名叫“艺池”的培训机构做舞蹈老师，后来勾搭上了某个领导，然后通过履历造假一路睡进来的。” “这女的在培训机构还有个人尽皆知的外号——’池花’，了解内情的人都说这个池其实是碧池的池。” “后来这个让她进我们单位的领导调走了，她又勾搭上了主管我们的周处长——我这位女同事的老公就在跟我们有业务联系的兄弟单位上班，跟周处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沈儆一边毒舌一边给丁晓白和自己各倒上一杯服务机器人刚端上来的啤酒，“也不知这位头顶一片草原的兄弟见到自己的’同道中人’心中是何感想，哈哈……” “那你们就这么算了？”丁晓白很是替沈儆愤愤不平。 “算了？”沈儆冷笑一声，“不知实情也就罢了，知道了实情我们可不会忍气吞声，直接向监察院实名举报一波这对狗男女，七人联名。” “哈！痛快！”丁晓白忍不住低喝一声，举起酒杯，“就当浮一白。” “可惜，现在监察院那边还没啥动静。”沈儆抹了抹嘴角的啤酒沫，“那个姓周的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今天一下班就急急忙忙地赶过来给我们穿小鞋。这货召开了紧急会议，说什么要在我们科室试点’末位淘汰制’，由新上任的副科长负责考核监督……” “……”，丁晓白已不知说啥是好了。 “其实这都在预料之内，当初我们决定实名举报时就已考虑过各种可能性。”沈儆嘬了一小口冰凉的啤酒，“所以今天这个会议我们毫不吃惊，看着那个姓周的人渣如此迫不及待、气急败坏的样子，我们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哈哈。” “你们这么做我是钦佩的。”丁晓白看着沈儆，“但客观地说，这件事对你的仕途多少会有些影响……” 沈儆沉默了一下，没有回应丁晓白的担忧，而是突然是说起一件似乎和刚才话题无关的事情，“刚才开会的时候，有个故事一直在我脑中盘旋……” 003 沈儆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叁 “哦？什么故事？”丁晓白好奇道。 “具体是何时何地听到的已经忘记了，但故事本身在记忆中却始终非常深刻……”，沈儆将杯中啤酒一饮而尽，“有个父母双亡的小姑娘被寄养在一个经营牧场的亲戚家。” “一天晚上，睡不着觉的小姑娘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于是她悄悄循着声音，来到羊圈旁的一间屋子外。” “借着屋内灯光，小姑娘看到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挂在铁钩上——原来牧场主人正在宰杀羔羊。” “震惊之余小姑娘无法接受这残忍的事实，她觉得这些羔羊实在太可怜了，于是偷偷跑到羊圈，将栅栏打开，希望羔羊们能摆脱被屠宰的命运。” “然而，面对打开的栅栏，所有的羔羊都无动于衷，哪怕小姑娘拼命驱赶也只是原地打转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愿……” 讲到这里沈儆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然后呢？”，这个故事丁晓白也听过，所以他知道故事还有后续。 “没有然后了。”沈儆摇摇头，“我说的这个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因为在这个故事里主角不是小姑娘，而是那些羊……” 丁晓白想了想，“你的意思是……你是绵羊，单位是羊圈，而那个副处长是屠夫？” “不，我没那么狭隘，碰到点挫折就去抱怨社会、怀疑人生。”沈儆摇头，“说白了，这种事情在这之前有，在这之后还会发生，我们单位有，其它地方也有。只不过因为这件事，一个长久以来一直潜藏在我内心深处的模糊的想法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莫非……”，丁晓白看见沈儆的眼神开始变得坚定，他口中所谓的想法简直呼之欲出，“你要辞职？” “对！”沈儆重重点头，夹起一片肥嫩的水煮鱼，不知是麻辣爽口的味道还是豁然开朗的心境，沈儆的神采飞扬了起来。 “那你找好下家没有？”丁晓白关心道。 “下家？没有。”沈儆从水煮鱼的盆中挑出一根香菜，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被水煮鱼的热油与浓汤烫过的还没蔫黄的香菜可是他的最爱，“’上家’，倒是有一个……” “上家？”丁晓白搞不懂沈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哪个上家？” 沈儆伸出一根手指，向上指指，“这个上家……” “你……”惊讶的表情就像一朵春天的花朵在丁晓白脸上抽芽、结蕾、绽放——他终于猜到了沈儆的想法，一个即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想法，“你想去太空？！” “对！”沈儆第二次重重点头，自己最好的兄弟能明白自己，他感到相当欣慰。 “怎么去？”此刻丁晓白惊讶的表情凋谢，结出名为疑惑的果实。 据他所知想去太空主要有两种途径，一是成为真微工业的正式员工，通过内部竞争获得进入太空的机会；二是购买消费级太空船获得进入太空的资格。 这第一种途径对沈儆来说根本不用考虑，真微工业招聘的基本都是技术型人才，有机会进入太空的全是技术牛人。沈儆大学专业是管理类，而且也不是什么名牌大学，所以没有可能进入真微工业，更不可能获得进入太空的名额。 至于第二种，沈儆家里是普通的工薪家庭，昂贵的消费级太空船即便是沈儆倾家荡产也买不起——跟房产不同，太空船无法贷款购买。 “嘿嘿……”沈儆看着丁晓白得意地笑，他拿出手机，浏览器投射在空气中，打开收藏夹，点击，“你看，真微工业金融部门上周发布了一个新闻……” 新闻相当简短： 自2048年3月1日起，真微金融将为符合条件的个人消费者提供最高至80%的贷款用于购买a级太空船。 “这个’条件’是……”疑惑经过新闻的咀嚼已消化为震惊，丁晓白忍不住轻声问道。 “我打电话咨询过，这个条件简单地说有两点……”沈儆笑道，“第一，贷款要求两名或两名以上直系亲属共同完成，且所有贷款人必须都作为船员进入太空；第二所有贷款人个人信用必须为良好及以上。” “个人信用你没问题……”，丁晓白想了想，“可这直系亲属……你老爹老娘支持你的想法？就算支持，他们那身子骨，能经得住折腾么……” 沈儆是独生子女，符合条件能跟他一块儿贷款的只有他的父亲和母亲。 “不瞒你说，这事儿，我还没跟我爸妈说……”沈儆眉头微皱叹了口气，一直以来他都在下意识地回避着这个问题。 “那你怎么贷款？” “我打算向小美求婚！”沈儆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等我们领了结婚证就能一块儿贷款啦！” “蛤？！”丁晓白满脸不可思议，“你们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上次不是说才牵手嘛！这么快你就行了那禽兽之事了？！” “什，什么禽兽不禽兽的……我们纯洁的男女关系……”沈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面色羞红，“虽然我们是相亲认识的，但是非常聊得来，而且她一直说我是很好的结婚对象，前天我跟她看完电影还亲——” 消息提示音响起，沈儆收到一个消息，因为是手机解锁状态，内容直接投射在空气中： 小美：我们分手吧。 丁晓白，“……” 沈儆，“……” 丁晓白，“呃，天涯何处无芳草，说实话上次一块儿吃饭的时候我看她就不顺——” 消息提示音再次响起。 小美：对不起，发错了。 丁晓白，“……” 沈儆，“……” 丁晓白，“……”，他从未发自己的词汇量原来是如此的贫瘠以至于挑不出一个合适的用来安慰正处于石化状态的好兄弟。 空气突然安静，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所幸，尴尬的气氛马上被一阵电话铃声打破——来电：小美。 沈儆看看丁晓白。 丁晓白没好气道，“看什么看，当然是原谅她啊！” 沈儆自然知道这家伙说的是反话，叹了口气，将电话按掉，开始默默地将小美所有的联系方式拖入黑名单…… “咄”地轻响，一只青瓷碗落在桌上，擎着碗沿的手指纤润而灵活，不同于电子合成的轻柔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用今天剩食材做的小杂烩，尝尝看味道如何……” 004 沈儆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肆 老哥川菜馆的老板既不老也不哥，而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从外表看来让人很难相信这一桌麻辣鲜香的道地川菜是出自这样一位有着江南特有的婉约与缱绻的女人之手。 店内只剩沈儆和丁晓白一桌客人，当天的食材已经耗尽，门外“打烊”的牌子已经挂上，拜分子级的油烟清除设备所赐，邱青梦不带一丝烟火气地从后厨踱出，手中端着一碗小杂烩权当“投名状”加入了二人的饭局，谈笑风生间消除了饭桌上的尴尬气氛。 “接下来怎么办？小美那肯定是不行了。”明明在跟沈儆说话可丁晓白的眼睛却始终看着邱青梦。 沈儆也不介意，自从两年前无意中在这里见到邱青梦丁晓白便对她一见钟情，随着见面次数的日积月累，爱慕之情愈发不可收拾…… 郎情虽有，可妾意却始终似有似无让人捉摸不透，经过两年发酵，二人的关系始终保持在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按说，丁晓白条件岂止不错，长相仪表堂堂符合时代审美，出身书香门弟待人风趣谦和，家底优渥丰厚收入远超同龄，情史简单透明用情专一浪漫，简直是适婚女青年们的理想伴侣，可惜，这一切在邱青梦这里却收效甚微。 私下里丁晓白也经常跟沈儆大吐苦水，自己真挚而纯洁的感情为啥只得到如此消极的回应。 丁晓白也试着分析过：邱青梦在中档小区独居，生活作息规律，早上五点起床亲自去市场选购当天的食材，中午十一点菜馆开门，营业至晚上七八点钟，打烊后直奔健身房，九点左右回家，十点左右上床睡觉。每周二歇业一整天，空闲时间会上网，读书，听音乐，偶尔去其它饭店就餐，不旅游，不看电影，没有夜生活，社交关系简单到孤单，总的来说就是那种一眼看去透明而纯粹的的女人。 可当跟她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不管对谁，她始终都保持着一种微妙的淡漠，这种淡漠就像一层无色玻璃，让所有试图进一步接触她的行为都无功而返，使人产生一种近在咫尺却天人相隔绝望感。 一开始，对这种淡漠丁晓白是又爱又恨，爱的是它让几乎所有追求者知难而退，恨的是自己也是这种淡漠的受害者——邱青梦就像一瓶让人百爪挠心的清澄液体，在打开之前没人知道知里面到底是纯净的水还是醇香的酒抑或是致命的毒…… 然而，更加不幸的是，一段时间之后，丁晓白发现这种淡漠对自己似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尽管理智一次又一次提醒，这种女人必然有着这样或那样的故事与经历，甚至这种淡漠本身就是一种征服异性的武器，可他依然如飞蛾一般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 身为外科医生的丁晓白知道自己这种感情已接近病态，遗憾的是，自己对此完全无能为力，有时，他甚至觉得驱使自己接近邱青梦的根本不是所谓的爱情，而是一种镌刻在基因里的生物本能——在成为受精卵的一瞬间“邱青梦”被以某种方式编译进了自己的双螺旋中并在遇到她后第一时间激活了——“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一年前的某次聚会喝多的丁晓白在路边一边呕吐一边冲沈儆嚷嚷道。 不知是金诚所至还是女性特有的同情心，邱青梦对丁晓白这种炽热而内敛的感情渐渐有了些许的回馈，不过这种回馈与其说是“爱情”到不说是“友情”，比如偶尔会送些小菜或在没有其它客人时加入饭局——尽管这种回馈跟丁晓白期望的天差地别并显而易见地坚持在某个“尺度”上，但也着实让他欢欣鼓舞了好一阵子。 突如其来的短信就像两记重锤，将沈儆希望的种子锤扁、碾碎，他长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再想想其它办法……” “你就那么想去么？”丁晓白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听说太空很危险，而且生活条件也比地球差了很多……” 丁晓白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这些年来见诸媒体的关于太空方面的消息始终是负面居多，千奇百怪的意外事故，隔三差五的舰船失踪，各种各样的刑事案件——哪怕你无视这些具体内容，只要看一下每年劳动部公布的“最危险工作排行榜”就会发现宇航员这一职业已经连续十二年高居榜首了。 “嗯！”沈儆坚定点头，“不管五十年前的互联网行业，还是二十五年前的机器人行业，当时大多数人都未必看好，就算那些看好的人中又有多少愿意承担风险付诸行动？只有离开自己的’舒适区’，才有获得改变命运的机会！如今的太空行业对我来说就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我要走出去，我想亲眼看看羊圈外的世界！” 面对沈儆的慷慨陈词，丁晓白忽然觉得自己真的看低了最好的朋友，从得知对方想要离开地球时自己潜意识里便觉得对方是在逃避，可现在看来，他没有逃跑，是一名正在向理想冲锋的战士——丁晓白心中生出生出一丝惭愧，沉默了…… “不知你们有没有感觉到，今天的菜肴与往日可有什么不同？”，邱青梦有意将话题向轻松的方向引导。 “呃……”丁晓白回过神，立刻夹起一片回锅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尝——味道和之前比好像没什么变化，等等，好像确实不太一样，油脂的香味更浓，红椒的辣味更冲，葱姜的味道更重，总之没有增加额外的味道，而是但不管好坏所有的味道似乎都更加鲜明了一些。 “这是怎么做到的？”没等丁晓白发问沈儆先开口了。 “今天的菜里添加了最新上市的’味觉元素’……”邱青梦微笑——丁小白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笑，“资料上说’味觉元素’是从’罗斯128星系’里小行星上一种名为’ls128hz32’的藻类植物中提取的……” 005 沈儆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伍 “原本这种物质是用来改善老年人生活质量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味蕾和嗅细胞也随之衰老减少，’味觉元素’虽然无色无味却能直接作用于味蕾中的味觉细胞、神经末梢细支以及嗅细胞，放大味觉感受，让老年人重新获得愉悦的用餐体验……” “以前因为产量太低，一直是顶级奢侈品，直到去年，一颗长满’ls128hz32’的小行星被发现，旧时王谢堂前燕终于飞入寻常百姓家，我们普通人才有机会享受到这种神奇的调料……” 随着邱青梦的娓娓道来，沈儆的眼睛开始发光…… “这’味觉元素’有副作用么？”丁晓白的职业病发作。 “有副作用……”邱青梦点头，语气变得略显凝重，“会让人变穷！” “虽然产量大增，但距离人工合成依然遥遥无期，所以就算价格大幅下降但依然称得上高昂，普通人也只能偶尔享受一下。” 晚上八点，酒已过三巡，菜也过五味，饭桌上的话题已经变成了近期流行的音乐…… 就在沈儆感觉心里没之前那么难受的时候，饭局结束了。 饭店门口，三人一边聊天一边等出租车，服务机器人打扫卫生的声音从厨房中隐隐传出。 很快，第一辆出租车就位，沈儆先将丁晓白和邱青梦送上车——丁晓白喝了酒不能开车，更重要的是他和邱青梦顺路，难得的独处机会——兄弟之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第二辆出租车五分钟后到达，沈儆想了想，打开手机将订单取消——他忽然生出走路的欲望，一来舒展一下久坐的筋骨，二来可以散散身上的酒气。 随着“咚”的一声提示音，订单取消了，沈儆开始朝家的方向走去。 双脚在行走，意识却已心驰太空，沈儆一点都不担心走错路，他生在这个城市，长在这个城市，二十六年，对这里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就算闭着眼睛自己都能走回家…… 一阵电话铃声将沈儆的思绪从太空拽回到街边，从包中摸出手机一看，是母亲的电话。 沈儆哑然失笑，自己虽然在供着套两房一厅但依然和父母住在一起，今天事情多，倒忘记跟家里报备聚会的事情了，晚上九点多还没回去，家人担心也是正常的。 电话汇报完毕，估算了一下剩余的路程，沈儆决定叫辆出租车。 运气不错，才过三分钟，一辆出租车便在他身边轻声停驻——纯电驱动本身异常安静，人们听到的所谓的“车声”是出于安全考虑特地添加上去的。 出租车由外形有点像几十年前的面包车，但流线型的车体和蓝绿车身配色使之比面包车更具科技感也更可爱。 车身拜新工艺所赐取消了b柱，侧面两扇车门向两边划开后车厢内部一览无余：内部装潢为欧式风格，黄白氛围灯明暗适度，一张巨大的至少能容纳四人的棕色沙发横放在车厢内，沙发左侧有一个小吧台，吧台后的实木柜陈列着各式饮料——七年前出租车便已普及了无人驾驶，除了方便、快捷外，更满足了消费者对舒适和隐私的需求。 车门缓缓关闭，沈儆将自己舒适地摊在据说是参考飞机头等舱制作的沙发上。 随着汽车缓缓启动车内轻柔音乐渐起，他忍不住舒服地叹了口气。 “沈先生，您好。”眼睛刚刚合上，悦耳的电子合成音便在耳边响起，音量完美地控制在即不会让你烦躁也不会让你忽视的程度，“我是的士管家，您可以叫我小滴。” 沈儆躺在沙发上继续闭目养神，连根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在此小滴向您推荐一款正当流行的网红饮品——‘九亿公里的闪光’。” 无视客人的冷漠，电子音继续介绍道，“这款饮品添加了来自于木卫二冰层下‘微光虾’的甲壳提取物，饮用后二十四小时内体液会散发柔和微光，还能够缓解酒精对人体造成的负面影响，保证您在第二天拥有充沛精力。” “原价499元，现在特惠价只要199元，数量有限，售完为止。” 沈儆暗自叹了口气，便宜到近乎免费的出租车，代价就是一路广告推销，他忽然极度羡慕起丁晓白来，有个爱慕的人在身边，别说广告，哪怕全是噪音此时也应该宛若天堂吧。 见顾客没有任何反应，车窗透明玻璃几息之间便化为墨色隔绝了外面的光线，车内光线渐暗…… 一幕光影投射在空气中，光幕上一位蓝发帅哥和一位粉发少女肆意舞动着年轻的肢体，欢快的歌声响起，“时尚恣意张扬，个性无须压抑，来自大众实验室的杰作，星彩美色，只需饮用一瓶，三小时内发色完美改变，十六个月超长色彩保持，二百五十六种颜色选择，详情请登录……” 沈儆扭动一下身体，他决心以“死”来抵抗汹涌的广告攻势…… 数个广告过后，见顾客依旧死气沉沉，电子音再次响起，“‘妖兽’运动饮料，富含二十六种矿物质，极速补充远动后失去的水分与电解质……” 沈儆有些不淡定了，一个多小时的步行再加上诱人的介绍和影像，他还真觉得有些渴了…… 这些狡猾的奸商——根据法律规定，无人驾驶出租车必须时刻监测乘客的身体状态，乘客一旦出现可疑状况出租车便会立刻变成救护车将乘客送至最近的医疗机构就诊，精明的商家自然不会放过这点，利用乘客的监测数据做精准营销…… 让我掏钱，哼，没那么容易，沈儆扭动一下身体，继续瘫痪在沙发上。 “三月十五日至三月三十一日，个人信用评级优秀及以上的顾客乘坐本公司出租车可以免费获赠一瓶‘妖兽’运动’饮料……” “来一瓶！”听到免费二字沈儆瞬间弹坐起来，“谢谢。” 话音刚落，一只仿生机械手从吧台伸出，紧握着赠送的饮料，“请用您的手机扫描瓶上的二维码来解锁饮料……” 006 没有什么感情问题是一场包办婚姻解决不了的 壹 华夏有句老话叫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华夏还有句老话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防不胜防啊，沈儆苦笑着灌了一大口“妖兽”，饮料瓶上印满各种广告也就算了，想不到扫个码手机上也会被安装一款叫“b租宝”金融应用。 到了小区门口，小区门禁感应到沈儆的手机，自动打开了；走到自家楼下，大楼门禁感应到沈儆的手机，自动打开了；进入电梯，梯控感应到沈儆的手机，第一时间前往二十四楼；站在家门外，门锁感应到沈儆的手机，沈儆拿出手机用脑波完成最后确认，门开了。 进屋换鞋，他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有一天手机丢失了，这个世界还认识我么？ “我回来啦。”沈儆冲坐在沙发上一边泡脚一边看都市伦理热播剧的老妈打了声招呼。 “嗯。”沈妈妈扭头瞄了儿子一眼，确认一切正常，便继续专心看剧，“水果切好放桌上了，睡前记得吃掉。” “谢谢老娘。”沈儆端起桌上的果盘，一边道谢一边向书房走去。 书房内只开着一盏小台灯，沈爸爸戴着视网膜投影眼镜正在跟几只龇牙咧嘴的绿毛僵尸激烈战斗，直到沈儆的双手搭上他的肩膀才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沈儆操作电脑将游戏画面同步投射在空气中，“老爸，这‘九极妖坟‘的副本你们还没打通呢？“ “哎，老爸和你几个叔叔在网上一块儿战斗几十年，虽然配合默契，可反应速度已经跟不上咯。”刚被僵尸拧掉脑袋的沈爸爸摘下视网膜投影眼镜，接过沈儆递过来的水果边嚼边忆苦思甜，“想当年玩‘世界’的时候我们还完成过一次服务器首杀呢……” 沈儆拉开电脑桌的抽屉，从里面里拿出一副视网膜投影眼镜，戴好，沈爸爸旁边坐下，“组我，我上大号带你们……” “呦，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啦！你不是向来嫌弃我们水平不行嘛……”沈爸爸半吃惊半玩笑道，“不过今天就算了，刚刚团灭，老哥几个也累了，明天还得上班，下次，下次你来做外援，帮我们把这个副本通了。” “行。”沈儆点头，“那就明晚吧……” 父子二人正聊着天门铃响了，沈儆起身开门。 “您好，我是10号生活小管家，18幢2403室预约了21:35分打扫卫生……”一台和服务器人差不多模样的机器人站在门口，“请问，我可以进去么？ “哦，进来吧。”沈儆侧身。 机器人轻巧地滑进屋内。 机器人管家服务这几年才流行起来，根据小区规模都入驻数量不等的生活管家，住户只要按时缴纳物业费便能获得每年100小时的免费使用时间，超出时间按小时计费。这种模式一经面世便备受好评，相比购买，不仅省去了一笔巨额支出，而且完全不用烦心维护和升级问题，只在需要的时候让服务管家上门即可。 获取服务的方式也很简单，打开专用app，接选择你要的家政服务，系统会自动安排生活管家在你认为合适的时候来你家中做好家务。菜服务管家能做的事非常全面，打扫卫生，疏通下水道，搬动重物，推拿按摩，烧饭做菜，照顾老人及两周岁以下儿童等等…… 只见管家机器人从倒梯形身体中取出两个功能不同的清洁器，直接从屋角依次向外清理，一只手上的清洁器用来清扫地面，另一只手则负责桌椅沙发等表面清洁卫生。拜两条又长又软的机械臂所赐，再加科学合理的路线规划，机器人清洁效率高的出奇，原本一个人至少要两个小时的工作机器人十五分钟便做的又快又好，连许多人力难及的死角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感谢您使用生活小管家，方便的时候请对我的服务作出评价，每累计十个评价可以获赠一小时免费服务。” 送走机器人管家，沈爸爸和沈妈妈便回卧室休息了，沈儆一个人在漆黑的小书房里发呆。 他觉得自己的理智被一张大网缠住了，一张由对未来困惑的酸、憧憬离开地球的甜、失去恋情的辣，工作不顺的苦、不舍父母的咸交织而成的名为“五味陈杂”的大网结结实实地裹住了。 放平椅背，沈儆平躺在椅子上，星光自窗**下在地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他辗转身体，看着来自不知多少光年外的星海的浪花，内心渐渐平静…… 酒劲儿好像又上来了，虽然只一瓶，但对不胜酒力的沈儆来说其中蕴含乙醇在经过两三个小时后依然产生出明显的效果，虽然没有去过太空，但这种略微迟缓且飘飘然的感觉或许跟失重有几分相似之处？ 时间汩汩流动，呼吸渐缓，将眠未眠之际…… 一道灵光突然闪现，照亮了大脑皮层，如同一颗流星划过天空勾勒出地表的形状。 沈儆猛地挺身坐起捕获了一闪即逝的灵感。 只见他飞快地打开电脑，空气中闪动的光幕映照出他兴奋的表情…… 四十五分钟后，沈儆满意地关闭了电脑，回自己卧室睡觉了，于此同时，华夏最大的婚恋交友网站“东南枝婚恋网”多了一个崭新的免费会员。这位免费会员发布了一条求偶信息，当然他并不知道在号称拥有八千万注册会员的“东南枝婚恋网”免费会员的信息不过是一颗投入大海的石子，连水花都未必能溅起一朵。 求偶信息是这样的： 本人男，26岁，某科级单位办公室科员，欲寻一位能共赴宇宙的女性。 希望您的个人信用至少在良好或以上，并愿意和本人一块儿偿还购船贷款。如果您受过高等教育，渴望迎接新的挑战，想要摆脱平凡的生活那就更好了。 为防止金融政策有变，本人希望见面后尽快在法律层面确定婚姻关系，如需要，我们两个可以君子协定先做朋友或合作伙伴，至于以后，可以本着互惠双赢的态度来处理两者关系。 有意者请速速联系我。 007 没有什么感情问题是一场包办婚姻解决不了的 贰 这是今天第二十九还是三十次刷新“东南枝婚恋网”的后台？ 收信箱跟沈儆的情史一样，除了一条象征性的记录外其余一片空白。 “为什么？为什么！三天了，三天了！八千万个汉子和妹子竟无一人与我有共同志向！” 沈儆忍不住放声呐喊——在心中，毕竟办公室里还是要保持克制的，所以他只能恨恨地将收信箱中恭喜注册成功的信息删除，眼不见为净。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沈儆迅速收拾了一下然后跑到单位门口的马路边等回家的公交车了。 车还有十分钟到“站”，沈儆扫了一眼手机，路边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安静排队等待公交车的到来。 和十几年前的站牌与金属亭子不同，现在实体站点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虚拟站点”。 随着手持终端的高度普及以及大数据的深入应用，公交公司的运营系统会根据当前乘客的数量、位置、目的地、交通状况等实时数据对每一辆公交车的路线和停泊地点做出最佳规划——你可以在手机上查询站点位置也可以根据自路灯投射在路边上的指示影象乘坐公交车。 沈儆每天上车和下车的位置多少会有一些变化，但在他的印象里自从采用了虚拟站点以后不仅乘车更加方便快捷，在路上花费的时间也缩短了许多。 上了公交车，沈儆习惯性地坐到了后排，然后拿出手机打算看几章小说放松一下。 打开一直追的小说首页，想不到向来平静和谐的书评区今天竟然炸了…… 怎么回事？沈儆点开一个热贴。 太监了？这写得好好的怎么就…… 沈儆急忙点开作者公告。 靠！真太监了！ 这位笔名为“奥丁般虚假”的作者在公告中向读者们宣布了一件大喜事：已经攒够了购买太空船的钱，经过痛苦的挣扎最终决定暂停写作。 面对作者的选择，书友们纷纷表示理解并献上真挚的祝福，祝作者出了地球就遇到“不切鸡儿会死星人”让作者的鸡儿永久放假…… 正当沈儆登录好帐号也准备祝福一下时，手机忽然冒出一条提示： 东南枝婚恋网有一条未读消息。 顾不得祝福，沈儆立刻打开“东南枝婚恋网”的后台…… 果然，收件箱上有个代表着未读数量的“1”正闪烁着刺目的红光——这是幸福的灯塔，这是希望的果实，这是胜利的旗帜，这是婚房的钥匙，这是洞房的红烛……短短几秒，内心戏十足的沈儆连学区房买在哪里都已经想好了。 满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在心脏的剧烈脉动中，在手指的微微颤抖中，沈儆点开了消息: 本人符合要求，如有兴趣，须承诺见面后24小时内与本人办结所有法律手续成为合法夫妇。 请于24小时内答复，过期不候。 如果这是天上掉的馅饼，那就是一块秒速500米的馅饼——接，还是不接，这是个问题。 接吧，风险太高，万一是个出炉时正面着地的馅饼怎么办？万一是个三百斤的馅饼怎么办？万一这是个有毒的馅饼怎么办？万一……，砸个头破血流也就罢了，若是砸到脑浆崩裂那可就真是出师未捷身先失，哦不，先死了，再说作为一名正常的有追求有理想的男性男性，虽说是权宜之计，但内心深处对自己的太空伴侣总是有所期待的…… 不接呢，一是贷款政策可能会变，二是错过这村可能就没这店了，三是万一有其他男性跟自己想法相来个同后发先至…… 哎，说到底还是信息不透明导致的——既然如此，那就先看看这位发信的人的资料。 点开对方的用户名： 一看注册日期，今天注册的，ok。 再看年龄，99岁？什么鬼？ 三看性别，男？！what the fock！ 至于照片、身高、体重、学历、收入等选填项则一片空白——很明显个人信息是胡乱填写的，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沈儆没有气馁，又复制了用户名用放入搜索引擎进行检索，从社会工程学角度来看很多人在不同平台都习惯于使用相同用户名。 很快结果出来了，这个用户名就是一串没有任何意义的随机数字。 心烦意乱地回到家中，味同嚼蜡地吃完晚饭，面无表情地走进书房，目光呆滞地打开电脑，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沈爸爸端着茶杯唱着小曲儿进来了，“哟，今天很主动嘛，来来来，帮老爸过英雄难度副本。” 自从前天沈爸爸在沈儆的帮下通了“九极妖坟”副本，他那些老伙计们纷纷称赞他教子有方，养了个孝顺儿子，这让沈爸爸相当受用。 “你误会了。”沈儆行尸走肉般站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忽然转身道，“爸，当初你和老妈是怎么认识的？” “嗯？”沈爸爸一愣，旋即笑道，“我跟你妈妈是在游戏里认识的。” “当时我们在玩一个名叫‘妖兽世界’的游戏，我们在同一个团队里。你妈技术很水，经常拖团队后腿。” “我实在看不过去，便在团队活动之余抓住她教她一些游戏技巧，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有天活动结束，我跟你妈说既然这么熟了不如见见面吧，你妈犹豫了几天还是出来了。” “再后来我们就成了恋人，结婚，有了你……”父亲的眉梢挂着淡淡幸福，缓缓讲述着。 听自己父母的恋爱史是一种相当，呃，复杂的感觉，对父亲来说这或许只是人生中一段珍贵的记忆，可对沈儆而言则更像是在聆听一切的起源，有着相当的仪式感和宿命感。 “好吧，原来还是网恋。”沈儆向老爹点头致意，“我先去休息了。” “你没什么事吧？”沈爸爸一手抬起视网膜投影眼镜向沈儆投去关心的目光。 沈儆摇头，“没事，你继续玩吧。” 回到卧室沈儆拿出手机再次查看对方发来的消息，“须承诺见面后24小时内与本人办结所有法律手续成为合法夫妇”，这个要求看似非常严苛，可实际上并没有强制约束力，如果见面觉得不合适大可以一走了之，既然如此，对方为何要加上这个条件呢？ …… 当沈儆冥思苦想的时候，书房内沈妈妈往桌上放了一盘洗好的葡萄。 “就刚才，儿子问我怎么认识你的。”正在玩游戏的沈爸爸摸索着拿起一粒葡萄丢入口中。 “哦？”沈妈妈表情有些微妙，“你怎么说的？” “我说玩游戏认识的。” “那你有没有告诉他我玩的是男号？” “没有……” “你有没有告诉他是我提出来要线下见面的？” “没，我跟他说是我提的。” “怎么？” “哎呀……嘿嘿……”沈爸爸没有回答，“葡萄挺甜的”。 008 没有什么感情问题是一场包办婚姻解决不了的 叁 午夜，失眠，睁眼，起身，点亮手机…… “哎呀我去！”沈儆失声叫道，手机险些被扔出去。 只见一位散着微光摇曳生姿的妖冶男子在空气中正笑靥如花地看着凝望他。 不用问，肯定是前几天扫描二维码留下的隐患，锁屏动画趁着夜深人静被偷偷换成了即将上映的电影《加勒比一本盗》那个gay里gay气的男主角。 将锁屏动画换回去，沈儆打开“东南枝婚恋网”的后台，稍微斟酌一下，便进行回复： 万分感谢您的来信，不管您的坦诚还是勇气都让人十分钦佩。 相信我们都有一个共识，不管结婚还是结伴傲游太空，选择合适的另一半都是至关重要的。 而合适与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相互了解的深度。 所以，不介意的话您能否简单地做个自我介绍呢？ 如果您觉得我的建议冒犯了您，在此我为我的的唐突与失礼向您致以真诚的歉意。 ps：如果您想初步了解本人，本人在网站所填资料均真实可靠。 回复到此结束，检查一遍，做了一个长长的呼吸，“希望不会惹恼对方”，带着几分不安和一丝期待沈儆点击了“发送”按钮。 大概是一桩心事暂时得以解决，睡意袭来，沈儆用力裹了裹被窝，准备好好睡个美容觉。 朦胧之间，手机似乎响了一声，迷迷糊糊地摸起手机，看一眼，下一秒沈儆顿时来了精神——对方回信了，在凌晨两点。 点开回信： 看来你并没有我预计的那么渴望离开地球。 只有一句，这算……拒绝？ 沈儆心一沉，正当隐隐失落之际，第三条信息来到了： 1，回信中你的观点我不置可否。 2，你的担忧我可以理解。 3，就你的担忧而言我没有任何减除兴趣及义务。 4，鉴于目前为止没有其他选择，我准备向你透露有限的个人信息。 5，收到我的个人信息后只需回答是否见面。 沈儆彻底清醒了，刚准备回信客套一下，第四封信到了。 怀着激动莫名的心情点开…… 一张照片。 照片中是一位清秀的女性，年龄大约二十三四，表情略显冷漠，有ps痕迹，照片背景应该是某个图书馆里。 又认真检查好几遍，确认信中除了这张照片再没有其它任何信息了。 是？否？ 老爸当初有勇气约老妈线下见面，我又怎么能临阵退缩…… 沈儆决定赌上一把： 见面。 对面立刻回复： 时间，平京时间2048年3月17日18点整。 地点，江南省玉州市钟楼区七里巷158号老哥川菜馆。 人员，你和我，没有第三者参与。 以上安排是否妥当，如有意见和建议请尽快提出。 明晚，哦不，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应该是今晚在老哥川菜馆见面？ 不管时间还是地点都让人难免浮想联翩…… 难道是熟人恶作剧？应该不会啊，在“东南枝婚恋网”注册会员的时候虽然提交了不少真实信息但关键的照片和真实姓名都没有填写，根据网站上有限的资料定位到本人的可能性应该非常之小…… 唉，顾不上那么多了，沈儆停止了胡思乱想，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于是回复： 好的，不见不散。 回复发出后又等了十几分钟，见对方再没有任何动静，沈儆便躺下睡觉了。 睡不着，辗转，还是睡不着，反侧，依然睡不着，辗转反侧，反侧辗转，打开手——没有任何消息提示。 经受着五分兴奋、三分期待与两分不安的煎熬，沈儆真的失眠了…… …… 沈儆从未发现原来一个工作日竟可以如此漫长，漫长到早上还是个青葱少年下班时却已变成耄耋老者。 五点的闹钟声如同传说中的不老魔泉，为枯朽的躯体注入青春，为干涸的灵魂带来活力，并将沈儆变成一只弦下之兔，在众目睽睽中绝尘而去，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等着开民主生活会的苦逼科员。 五点四十五到达老哥川菜馆。 沈儆原本打算先躲在在菜馆外面观察一下来者何人，可转念一想，整件事情对方都坦诚而干脆，反观自己却一直瞻前顾后还在沟通过程中试图占对方便宜。虽说自己自认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对于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要朝夕相处的人，玩小聪明并不见得是个明智的选择，于是他打消了这个念头，直接走进菜馆。 跟邱青梦打了个招呼，沈儆便找了一张靠里的桌子坐下，手上虽玩着手机可眼睛却观着六路耳朵也听着八方。 “你好，我叫袁星。” 五点五十九分，一个小姑娘走进老哥川菜馆，径直走向沈儆，伸出手，自报家门。 “啊……你好，我叫沈儆。”沈儆下意识地也伸出手轻轻握了握小姑娘的手。 名字刚出口沈儆就后悔了，不仅后悔还有点恼怒，信件里明明说好没有第三者参与，可眼前这位是怎么回事儿？算是探路的细作么。 故意对着小姑娘打量一番，客观的说这是个漂亮的少女，清爽的齐肩短发，崭新的女式裙装校服，白皙到有些病态的肤色，总的来说跟照片中的女性有七八分相似，估计二人的血缘关系相当亲近。 在沈儆打量的过程中小姑娘自顾自地将手中的公文包打开，拿出厚厚一叠文件，推到沈儆面前，“总共七个文件，每个三份，你我各一份，公证处一份，直接在每个文件的最后一页签上你的名字。” “等等，你等等……”沈儆扫了一眼最上面那个文件——《婚前财产协议》，“正主儿还没出来，怎么就签上文件了。” 小姑娘微微皱眉看着沈儆不说话。 沈儆恼道，“跟我结婚的应该是你姐姐吧，签字可以，麻烦让她本人出来好嘛。” “我没有姐姐。”小姑娘冷冷道。 “那……”沈儆心中一凉，一股清奇思维直冲大脑顶破天灵盖，朝着九天扶摇而去，“难道是你……母亲？！” 好险，好险，差点成了接盘侠，还是个带着拖油瓶的盘。 009 没有什么感情问题是一场包办婚姻解决不了的 肆 “我也没有母亲。”小姑娘情绪没有任何波动。 沈儆疑惑道，“那照片里的是谁？” “我本人。” “你？！别开玩笑了好嘛，照片里的人起码有二十三四岁，你，也就十三四岁好吧。”打死沈儆都不信照片里和面前的是同一个人。 “照片是ps的。” 蛤？！真是活久见，只见过年纪大的往年轻p，这还头一次碰到年轻的往老了p的。 看着一脸淡定的小姑娘，沈儆灵光一闪，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个早熟而叛逆的小姑娘为摆脱家长的管束策划了一次漏洞百出的出走行动。 看了眼桌上的文件——看不出这小姑娘懂的还挺多，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必须把她劝回去，这年头拐带儿童可是重罪，那些成天在网上叫嚣什么三年血赚死刑不亏的实际上都是些嘴炮侠，事情若是真临到他们头上他们也得缩。 “呃……”，沈儆理了理思路，开始劝返工作，“这个，你还小，咱们华夏的婚姻法规定年满十八岁才能结婚，所以咱们不能结婚，不能结婚就不能贷款，不能贷款就不能买飞船，不能买飞船就不能去太空，所以，你还是回家吧……” 沈儆说完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姑娘——如果对方打算胡搅蛮缠的话他就立刻报警，要知道这种事拖得越久他就越说不清楚。 小姑娘微微抬头，刚好与沈儆四目相对。 沈儆发现自己看不太懂对方的眼神，如果硬要解读的话大概就是类似“唉，又要注射狂犬疫苗了”那种无奈。 几秒后沈儆移开了目光，因为对方的眼神每时每刻都在对他的自尊进行暴击伤害，而小姑娘则从公文包中拿出一张卡片递了过去。 沈儆借过一看，是身份证。 姓名：袁星 性别：女 出生日期：2030年3月17日 ……，看看身份证上的照片，看看眼前的小姑娘，再看看身份证上的照片，再看看眼前的小姑娘，如此循环往复数次，虽然不情愿，但沈儆不得不承认身份证和眼前这位确实是同一个人。 这是严重的发育不良啊，沈儆再次仔细打量对方，尤其是胸口、腰肢等第二性征明显的地方——小姑娘则再次流露出“要打狂犬疫苗”的眼神——倒不是沈儆有多好色，只是他实在没法将眼前的小姑娘跟“成年”这个词儿联系到一起，试图找出些破绽。 “咳……”沈儆将身份证还给这位名叫袁星的冷漠少女，“失礼了，原来一切都是误会。” “那签字吧。”少女看了看桌上的文件，向沈儆示意道。 “呃……不好意思，能让我看一下你的信用证明么？”沈儆小心翼翼道。 华夏的信用管理非常严格，根据规定，每一位华夏公民年满十四岁时信用均为“普通”，这个信用等级会一直伴随公民直到踏入社会，然后据公民的生活习惯、犯罪记录、工作、收入、资产等具体情况进行“极差”、“差”、“普通”、“良好”、“优秀”、“极优秀”六个等级评价。 所以沈儆完全有理由怀疑对方的信用记录达不到贷款所需的良好或以上。 少女从公文包中拿出手机，定睛一看竟然是“禅机3”。 只见少女进入“国家公民信用管理中心”网站，输入自己的身份证号，然后输入手机验证码，查询，结果立刻跃然幕上： 姓名：袁星，信用等级：极优秀 极优秀？极优秀！这可是最高等级的信用！大约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公民被授予这样的信用评级！ 拥有这种信用评级的人无论走进哪家银行都可以轻易无抵押借贷出巨额资金。 那么问题来了，少女为何不自己去贷款购买太空船？ “我的情况有些特殊。”仿佛看出沈儆的困惑，没等他开口少女便给了个不算解释的解释。 “方便详细说特殊在那里么？” “不方便。” 虽然少女身上有着巨大的谜团，可信用评级可是实实在在的，有这样的信用等级就意味着只要筹集到首付，接下来的贷款几乎不可能被拒绝！ 要知道真微金融给出的只是“基础”要求，网上已经爆出不少符合条件的人在贷款过程中因信用等级“相对”较低不予批准的消息。 沈儆动心了，虽然少女的搓衣板身材与他的审美背道而驰；沈儆动心了，虽然少女的性格就像海上冰山让人无法接近；沈儆动心了，虽然少女看起来体弱多病随时要人照顾拖人后腿…… 沈儆真的动心了——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成了拜信主义者，他为自己的“堕落”心疼一秒。 他拿起笔开始在文件上签字，不得不说对方准备的文件极其专业，几乎考虑到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最大限度上保护了当事双方的权益。 在最后一份关于免除双方大多数夫妻义务的协议上签好字，沈儆将所有文件整理好拿给少女。 少女认真检查了每一份文件的签字后将文件放回公文包，“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登记。” “哦，好的。”一想到再过十几小时自己就是有家室的人了，沈儆竟有些害羞，简直就像个刚上花轿的大姑娘。 “今晚我会把日程安排发给你。”说话的同时少女打开手机开始阅读像是文献之类的东西，她的情绪没有任何变化，仿佛结婚这件事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好的。”沈儆运足目力想要看清对方在读什么，可惜文字滚动太快，根本看不清楚内容。 “这么晚了，不如……”沈儆顿了顿，从大姑娘变成了小媳妇，“一起吃个晚饭吧？” “好。”少女竟出乎意料地答应了，“你点菜，你付钱。” “哈哈，没问题。”沈儆叫来服务机器人点了三个邱青梦的拿手菜，等着上菜的间歇顺便跟对方套套近乎，“你怎么想到约在这里的？” “这里评价不错。”少女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光屏，“既然来了就顺便尝一下。” “噢……”沈儆点点头，想告诉对方这里的老板是他朋友，可一转念又打消了。 “这里的菜确实挺有特色，不过平京有特色的馆子应该更多吧……”少女的身份证显示她乃平京人士，沈儆半闲聊半试探道，“毕竟是首都嘛。” 010 没有什么感情问题是一场包办婚姻解决不了的 伍 “我基本不出门。”少女回答，“我阅读时如非必要请不要打扰我。” “哦……”沈儆不再自讨没趣，拿出手机开始查询房屋买卖的相关信息。 两菜一汤很快就上齐了，少女也刚好阅读完毕，晚餐在略显诡异的沉默中开始，在碗筷交织声中持续，在少女的一声“谢谢”后结束。 在外人看来两人像极了一对刚吵完架正在互生闷气的小情侣。 “不用谢。”沈儆拿出手机结账。 餐桌是华夏人真正的社交重地，两个华夏人只有在一张桌上吃过饭才能算做真正的朋友。每个华夏人都具有一种天生的本事，可以在一顿饭的功夫里，对同桌的人做出介于感性和理性之间的评价，然后选择是否成为朋友。 “本质不坏，可以进行基本的交流，有些孤僻，没事少烦她。”这是沈儆对少女的印象。 “5级智障。”这是少女对沈儆的归类。 绅士地将少女送至菜馆门口，沈儆体贴道，“天有些晚了，我送送你。” “不用。”少女拿出手机叫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很快便到达菜馆门口，还是已经不多见的有人驾驶版。 “喂！”，就在少女拉开车门的一刹那，沈儆温柔地微笑，“生日快乐！” 嘿，自古真情留不住，总是套路得人心，这回感动了吧！像这种一看就知道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冷漠傲娇少女可是最容易被别人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小鹿乱撞进退失据呢。 少女缓缓转身，“‘喂’这个字指向太宽泛，以后在任何场合都请叫我袁星。” “噢，好的，袁星，是，袁星。”强行撩妹失败的沈儆尴尬地挠挠头，“袁星路上注意安全。” 出租车缓缓开动，带走了少女，留下了司机的同情。 …… 刚进家门沈儆就收到了袁星发来的近期日程安排： 3月18日9:00，玉州市婚姻登记处，登记结婚。 3月18日14:00，玉州市公证处，文件公正。 3月18日19:00，玉州机场，乘坐空列回平京。 3月19日，平京住所，处理私事。 3月20日10:45，平京机场，乘坐空列至天海市。 3月21日9:00，天海市真微金融总部，购船、贷款等相关事宜。 时间安排的非常紧凑，从袁星的日程上来看自己只有三天时间筹集购买太空船的首付款。 沈儆算了一下，三天差不多够了，自己的房子地段不错，价格只要略低于市场价还是很容易出手的。 “哟，出去约会啦。”沈妈妈喜笑颜开地看着儿子走进家门。 “恩。”沈儆心不在焉地应道，他正在中介网站登记出售房子。 “是跟小美么？啥时候领回来让爸妈看看，给你把把关。”沈妈妈对儿子的终身大事可是相当上心的，旁边的沈爸爸也跟着附和。 “不是，换了一个。” “哦……，不管是谁，都要好好谈，不能辜负人家，懂了么。”沈妈妈暗中窃喜，自家养的猪终于开窍开始拱别人家的白菜了，而且还会换着拱。 “恩，知道了，我先回房。”沈儆突然害怕跟父母说话，他怕一不小心就忍不住把他要卖房去太空的事情说出来。 至于这个事情什么时候跟父母说，他还没有想好，说实话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的反对和母亲的眼泪，或许等到临走之前再说比较好吧。 …… 三月十八日，沈儆没去上班，但办公室却因沈儆而炸开了锅，因为他请假的理由是：结婚！ 大家众说纷纭，对沈儆的闪婚做出了种种猜测，其中一发入魂说获得了最多人的支持，当选为办公室官方口径。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要如实填写……”结婚登记处负责表格登记的阿姨嘴面色不善——眼前这男的肯定不是好东西，人家小姑娘昨天刚过十八岁，今天就被带过来结婚，这其中怕是有不可告人的腌臜勾当。 看着跟自家女儿差不年纪的小姑娘，登记阿姨明里暗里数次向其询问是否受到胁迫，如非自愿，可以代为报警。 遗憾的是小姑娘没有任何表示，全程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跟“渣男”办完了结婚手续。 小姑娘真是可怜，可能连智力都有问题，看着二人离开登记处的背影，登记阿姨抹了抹眼角的泪光，唉，年纪大了，真是见不得这些了…… “刚才登记阿姨当着我的面暗示你受到我的胁迫……”沈儆懊恼道，“你至少应该稍微解释一下。” “浪费时间。”袁星冷漠道，“接下来去公证处。” …… 真是充实的一天，晚上回到家已经九点多了，或许是关系有了实质性的变化，这次袁星没有拒绝沈儆送她去机场。 送走袁星后这几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卖房，今天已经接到好几个中介的电话确认价格和看房事宜，预计这两天房子应该是可以出手的…… 今天沈爸爸和沈妈妈没有在客厅看电视而是在书房一块儿玩游戏。 站在在客厅纠结了一会儿，沈儆决定跟父母摊牌，毕竟自己房子的首付是父母出的，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卖了有违他的做人原则。 “爸，妈。”沈儆走进小书房沉声说道，“我有件事要跟你们说……” “怎么了？”沈妈妈见儿子面色凝重立刻退出了游戏。 “我想把房子卖了。”沈儆咬咬牙把决定告诉父母。 “是出什么事了？”沈爸爸眉头皱起——小时沈儆最怕爸爸脸上出现这个表情，那意味着他的屁股要受苦了，“在外面闯祸了？” “那倒没有。”沈儆句斟字酌地组织语言，“我，现在有个机会，可以去太空，但需要很大一笔钱，要把房子卖了才够……” 说完，书房便安静下来，沈爸爸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沈儆，半晌，才开口道，“一定要去么？” 沈儆点点头，“我很想去，或许，这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机会。” 又是沉默，沈爸爸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既然你决定了，就去做吧。” “老沈！”沈妈妈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她以为他会留住儿子。 “谢谢爸妈。”沈儆感觉眼角有些湿润，他不想让父母见到自己软弱的一面，转身道，“我，先回房了。” 小书房中，沈妈妈将头埋在丈夫的胸膛里，哽咽着，“为什么不留住儆儿，咱们只有一个儿子啊……” 沈爸爸深深吸了一口书房的空气，竟一丝氤氲的海水的味道，或许是妻子眼泪的味道吧，“你没注意到么，他刚才说的是‘告诉我们一件事’，而不是‘跟我商量一件事’，这小子的脾气你也懂的，认定的事，十头牛也拉回来……”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沈妈妈抬起头，抹了抹脸上的泪珠。 “儿子长大了，让他自己做决定吧，我们要开始学会尊重他的决定，而他，也要开始学会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011 两个人的旅途一个人的寂寞 沈儆运气很好，房子第二天就成交了，而且价格很不错，虽然他卖得很急，胜在碰到了一个更急的买家。 二十一号早晨，沈爸爸开车将沈儆送到机场，经过简单而深情的告别，沈儆提着简单的行李走进了候机大厅。 如今的机场和十年前大不相同，没有跑道，候机大厅被建设为环状将停机坪包围，从高空俯瞰像是是巨大的露天体育场。 “南域航空十点四十五分，玉州至平京的空轮即将到达，请乘客至十二号检票口检票等候。” 广播响起，沈儆跟随人流来到十二号检票口排起长队。 “来了。”队伍中不知谁小声嘀咕了一句。 沈儆抬起头，一架巨大的外形酷似鳐鱼的飞行器伴随着轻微的引擎声自高空缓缓垂直降落，当飞行器距离地面几百米的时，用遮天蔽日来形容也毫不过分。 每次看到这种被称为空中浮岛的飞行器，沈儆都会生出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不敢相信如此庞然大物竟是地球上的造物——好吧，严格意义空轮的确不是在地球上造的，它的主体是在距离地球400公里的“第二月球”上制造的，然后在地球上进行软装，最后交付给各个航空公司。 他即将乘坐的是一艘由白鹰合众国安德伍德动力生产的主飞中短途航线的“利维坦”级空轮，长220米，宽150米，高12米，净重72吨，标准排（空气）量380吨，标准载客量1200名，最高巡航速度3马赫。实际上，“利维坦”级还不算最高级别的空轮，真微工业生产的主飞国际航线的“鲲鹏”级才是当之无愧的空中霸主。 空轮的飞行原理和飞艇一样，但不同于飞艇的巨大气囊，空轮的主体是由一种强度极高质量极轻的“真空泡沫金属”构成的，这种内部结构与泡沫塑料相似每立方米质量仅为3.3克的金属材料有着无与伦比的优点：随意塑形，不再被圆胖的外形所束缚，空轮的外形可以设计得更加符合空气动力学；不需充气，空轮可以永久地漂浮在空气中；不限体积，只要有足够的材料甚至可以制造出名副其实的空中浮岛；适应力强，曾经的喷气式飞机遇到雷雨天气或自然灾害就只能延期，起飞和着陆也需要专门的场地，的而用真空泡沫金属的制造空轮，不管什么天气什么地形，哪怕天上下冰雹地面长石笋照样都能正常起降。 曾经有业内人士半开玩笑地评价道，即使空轮在空中断成两截，也会随着季风慢慢飘到目的地，至于空轮中的乘客，除一小部分可能死于平流层的极端温度，剩下的则都是饿死的。因此空轮被公认为世界上最安全快捷的交通工具，没有之一。 空轮稳稳地降落在停机坪上，随着地面上的金属扣爪锁住空轮边缘，机翼上四个巨大的工质矢量引擎逐渐安静下来，四组扶梯从空轮腹部缓缓伸向地面，乘客们鱼贯而出，走向出站口。 “利维坦”级空轮的客舱主要分布在机体巨大的弧形双翼中，所以座位不都在同一个水平面上。沈儆坐的是位于左翼边缘的经济舱，虽说是经济舱，除了空间高度以及前方没有舞台外实际感觉跟大剧场没什么两样，宽敞的前后间距也足以让成年男性将腿脚伸展开来。 刚刚坐定，引擎声便渐渐响起——为防止上升速度过快引起乘客不适，工质矢量引擎的喷口正垂直向上做功减缓空轮上浮的速度。 大约1分钟后，空轮穿过对流层进入平流层，此时距离地面已经将近20公里，透过完全透明的客舱走廊向下望去，那种凌驾于白云之上的感觉让人不免心思飘然。 空轮继续上升，大约又经过1分钟左右，到达了平流层与中间层的交界处，50公里，这是空轮的巡航高度，四个巨大的工质矢量引擎已将喷口调整为向后，推动空轮向着一千四百多公里外的平京风驰而去。 空轮的行驶轨迹并不是想象中的一条直线，而是像一颗打着水飘的石子，把对流层当作水面画着一段又一段长长的乘客感受不到的抛物线跳跃式的前进，之所以这么做，最大的好处就是保证速度的同时节约大量燃料，要知道，自从全球大裁军后环保就变成了最最热门的话题。 由玉州至平京的标准航行时间为37分钟，向来准时准点的空轮这次也不例外，当沈儆走出平京机场时间刚好是十一点半——饭点儿！ 沈儆环顾四周一番，然后径直走向一辆停在路边的的蓝色双门跑车，拉开车门，将手中的行李往后排一扔，大大咧咧道，“快！平京烤鸭走起，爷饿坏了！” “好嘞！爷您把安全带系好，咱这就走嘞！”带着墨镜的司机操着现学现卖的京腔应和的同时发动了汽车，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声以及微微震动的车身无不昭示着这是一辆稀有的燃油汽车。 “这车，感觉还真是不一样。”沈儆扭了扭身体让座椅更好的将自己包裹起来。 “还记得前几天我跟你说的那个在真微工业做中层的堂姐吗，她说我在平京没车不方便，硬借给我的。”司机将墨镜摘下，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孔——居然沈儆的死党丁晓白。 说来也巧，沈儆来平京前本打算找丁晓白聚一下，结果一联络，这货竟然在两天前就已经到达平京来参加一个医学研讨会，于是二人约好了碰头的时间和地点，聚会地点便由玉州的老哥川菜馆变成了平京西大街的平京烤鸭总店。 大快朵颐之后沈儆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一脸满足地揉着肚皮，百年老店不愧是百年老店，懂得与时俱进，将传统的烤鸭与最新的技术和食材相结合，让美味变的更胜一筹。 一旁的丁晓白用筷子挑着葱丝幽幽道，“你小子真不够意思，结婚这么大事居然都不跟我商量下。” “这不跟你说了嘛……”沈儆打着哈哈。 丁晓白继续幽怨道，“之前说好，谁先结婚另一个就做伴郎的……” “哎呀……”沈儆挠挠头，“这不还没举行典礼呢吗……” “你们会举行典礼嘛？”丁晓白哀怨的像个禁欲了四十年的怨妇。 “这……”沈儆已经无言以对。 “罢了……”丁晓白叹了口气，“我就等你二婚的时候当伴郎吧。” 012 两个人的旅途一个人的寂寞 贰 真微金融总部在平京金融街，矗立在核心地段的真微金融中心有着几欲刺破云层的高度和倾角设计的楼顶，为金融街当之无愧的地标建筑。 在金融圈内，这幢建筑有个不算友善的代号：屠刀。 这是柄让人爱恨交加的屠刀，大家即恐惧靠近它，又渴望加入它，毕竟做这一行的都梦想自己成为屠刀而不是被屠刀相向。 沈儆习惯性地提前了十五分钟到达，不同于电影电视里cbd总是人头攒动的景象，真微金融中心偌大的门口可谓是门可罗雀，以至于他一度以为金融中心今天放假。 袁星则在八点五十九分到达，二人汇合后直奔位于60层的信贷部。 接待二人的是一位看不出具体年龄五官线条颇具英气的女性客户经理，会客室内宾主对坐，开门见山。 “麻烦二位出示一下身份证。” 客户经理接过二人递来的身份证，依次放在随身携带的终端上，紧接着，一道光束从终端射出投向客户经理的眼睛，光影变幻。 超远程动态视网膜投影技术已经成熟了？！沈儆的好奇心开始蠢蠢欲动。 几分钟后，客户经理微笑道将身份证还给二人，“袁女士，沈先生，贷款申请已经通过了，请随我去办一下手续。” 这就过了？沈儆一头雾水，网上也有通过的人分享经验，一般都是回家等通知，最短也得几天才有结果，目前看来，唯一合理解释就是袁星的最高信用等级发挥了作用。 签了一份纸质文件外加五份电子文件，流程就算走完了。 “第五代a级太空船标准型总价为1023.7万元，您需要一次支付总价的20%，204.74万元，余下的818.96万元分十年还清。”客户经理顿了顿，“鉴于袁女士的信用评级极为优质，贷款率从5.9%降为3.7%，还款方式为等额本息，您看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问题。”沈儆风轻云淡地微笑着，内心的小人却已捉着胸口又是心疼又是庆幸地就地滚了好几圈：心疼父母和自己半辈子的积蓄从此跟自己形同陌路了；庆幸自己账户里正好有205万，就差那么一点，万一不够的话那得多尴尬啊——唉，之前网上查过第五代a级太空船标准型总价应该是980多万啊，怎么到我这就贵了40多万了…… “感谢您惠顾真微金融。”付款完毕，客户经理躬身微笑，“接下来建议您去72层，那里是太空船售后服务处，在那里，您可以为飞船命名，选择飞船的配色，以及报名参加培训。” “咳，这些都要钱么？”这是目前沈儆最关心的问题。 “不用，所有的费用您都已经支付过了。”客户经理极有礼貌，“具体您可以去72楼咨询。” 72楼接待沈儆和袁星的是一位漂亮的女性售后专员。 “首先，我有个疑问……”沈儆一边说话一边控制自己的目光尽量不向着对方的36f飘去，“为什么我买的飞船比网上看到的报价贵了四十多万？” “请稍等，我给您查询下……”36f小姐姐面前升起一道光幕，数据与图像快速掠过。 “原因找到了……”36f小姐姐轻轻挥手，光幕水平旋转九十度，“之前980.3万的报价是只包含一个人的培训费用，您和您妻子是两人，需要额外补缴额外一人的培训费12.4万，此外，飞船于昨日升级了物质循环系统，所以售价自昨晚零时上调了31万元，以上就是您额外支付43.4万元的原因。” “好吧……”沈儆叹了口气，这钱可真好赚啊，轻飘飘几句话自己三四年的工资飞走了，“现在可以给飞船命名么？” “当然可以，这是只有您和您的妻子才能行使的宝贵权利。”36f小姐姐补充道，“当然，飞船命名需要遵守一定规则，不能使用侮辱性及不雅的词组，汉字要小于等于四个字，英文要小于等于三个单词。” “明白了。”沈儆扭头向坐在旁边的袁星征求意见——这家伙自从上了72楼就一直开着手机阅读那似乎无穷无尽的资料，“你觉得叫什么好呢？” 被问者头未抬，眼未眨，“随便。” 我去！这是什么态度！？沈儆额上有青筋暴起。 随便是吧？ “那就叫‘随便’号吧！”沈儆恨恨道，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喵！ “不好意思，‘随便’已经被注册过了。”36f小姐姐遗憾地回复，“您可以换一个试试……” 沈儆，“……” “那，‘赛尔’号？” “注册过了。”36f小姐姐摇摇头，胸膛一颤一颤的。 “呃，‘黑珍珠’号？” “注册过了。”36f小姐姐又摇摇头，胸膛颤的有点厉害。 “嗯，‘企业’号？” “注册过了。”36f小姐姐还摇摇头，胸膛颤的非常厉害。 “啊，‘万里阳光’号？” “注册过了。”36f小姐姐依然摇摇头，胸膛惊涛骇浪。 “嘶，‘皮皮——‘” “你够了啊！”36f小姐姐额头青筋暴起，怒道，“你是故意的吧！请把目光向上挪二十公分然后认真的想一个名字好吗？” “啊，哈哈哈……”沈儆挠挠头，仔细想了想，说了四个字。 36f小姐姐，“……” “您确定用这个名字？” “确定。”沈儆坚定点头。 “我有义务提醒您船名一旦确定是绝对无法修改的！”36f小姐姐严肃道。 “明白，就用这个。” “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问吧。”沈儆也好奇对方会问什么问题。 “您是怎么想到这个名字的？” “哦，因为昨天吃了平京烤鸭。”沈儆实话实说。 “啊，难怪……”，36f小姐姐神情渐渐严肃，站起身来，“我宣布，飞船正式命名为…… ‘中华老字’号！” 啪啪啪啪，沈儆起身鼓掌，向36f小姐姐致意道，“麻烦您了！” “接下来是船长任命……”36f小姐姐坐下来问道，“请问您二位，哪一位来担任‘中华老字号’的船长？” 013 两个人的旅途一个人的寂寞 叁 “我！”沈儆举手示意，在他的认知中，船长这个职位非常重要，不仅可以对船员发号施令，某种意义上还代表着“一家之主”的地位。作为一个年轻、健康、积极向上的男性，他迫切需要采取一些行动好在新组建的家庭中建立起属于自己的雄性权威，因此在担任船长这个问题上他必须是义不容辞、势在必得的。毕竟，买船的钱是自己出的，连船名都是自己取的，自己要是当不上这个船长那才叫没有天理哩。 瞥了一眼身边的袁星，万幸，照旧无动于衷的样子，没有丝毫抢班夺权的迹象，沈儆暗暗松了口气，“船名和船长都好了，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接下来是宇航员培训……”36f小姐姐解释道，“法律规定，只有受过宇航员培训并获得毕业证书的人才能够搭乘飞行器前往宇宙，如果要驾驶飞行器还必须同时获得相应的飞行器驾驶执照。 您可以选择平京的华夏宇航学院，或者位于休斯顿的白鹰太空训练中心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宇航员培训同时考取a级太空船驾驶执照。” “那么，最近一期的培训何时开始？”沈儆开始兴奋起来，对即将到来的学院生活充满期待。要知道，好多小说里的主角就是在各种学院里走出迈向成功的第一步呢！虽然只有三个月，但相信一定会发生很多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校花美女，恶少流氓，帝国公主，富家千金，香艳总裁，温柔少妇，阴谋诡计，英雄救美，爱恨痴缠，左右逢源，齐人之福，儿女双全，儿子起名就叫沈傲天，女儿起名叫沈玛丽苏，学区房嘛，平京买三套，天海买三套，玉州买八套……哎呀呀，如果写成小说的话，五十万字都不够水的…… “先生！？”36f小姐姐在沈儆眼前直挥手，“先生！？您还好么？” “啊？啊！没事，没事。”沈儆反应过来，“刚才……你说到哪了？” “说到华夏宇航学院和白鹰太空训练中心近期开学时间。”36f小姐姐耐心答道，感情刚才我说了一堆这家伙一句都没听到，“有一点必须在报名前跟您确认，培训结束后会进行结业考试，如果考试不合格，且补考也不合格的话需要重新缴纳学费再次学习，直到考试通才能准许进入太空，如果中途放弃的话学费不退，但购买飞船的钱是可以全额退款的。”。 “哦，好的……”沈儆眯起眼睛，半响，“不好意思，之前稍微想了一下学院的事情，没听清开学时间，请问开学时间具体是……” “华夏宇航学院最近一期开学时间是四月一日，白鹰太空训练中心最近一期是五月十五日。”36f小姐姐又重复一遍，心里嘀咕，“稍微”想一下？内心戏足成你这样的，连孩子的名字都已经起好了吧。 “哦，那就——”沈儆打算去位于休斯顿的白鹰太空训练中心，这样可以有充裕的时间处理家里和单位的事情。 “走吧。”袁星收起手机，转身离开。 “走？去哪里？咱们还没报名呢。” 无视目瞪口呆的两个人，袁星径直走出接待室，朝电梯走去。 “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无奈，费解，但沈儆只能跟着出去，临走时他还不忘问一句，“请问这个名额有效期是多久？” “十八个月之内都有效！”36f小姐姐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您也可以在网上报名，登陆……” 后面的话沈儆没听清楚，因为电梯门关上了。 “到底怎么回事？”沈儆压低声音问道，脸色十分糟糕，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不管什么原因请说明一下，可以么？两人之间相处……”。 任沈儆如何痛斥，袁星始终巍然不动，简直如同入定老僧一般，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五分钟后，二人走出真微金融中心，沈儆脸色铁青，嘴唇紧抿，胸膛起伏，毕竟任谁一口气狂发五分钟的牢骚气都不会太顺。 始终沉默的袁星忽然开口，“三月二十三日，上午十点整，在华夏宇航学院大礼堂举行2048年第一期培训班毕业典礼，记得去领毕业证书和a级太空船驾驶执照。” 沈儆，“……” 沈儆，“？” 沈儆，“！” 沈儆，“喵喵喵？” 袁星，“说人话。” 沈儆，“奴家晓得了，明天准时到。” 没走出几步，一辆出租车停在二人面前，是辆罕见的有人驾驶出租车，袁星拉开车门上车。 只听沈儆忽然叫道，“听说宇航学院不能随意出入，明天我怎么进去啊……” 车窗降下，冷漠声音传出，“刷身份证。” 出租车缓缓开动，带走了少女，留下了司机的同情。 咦，看着汽车渐行渐远的背影沈儆挠挠头，这司机，好像有点眼熟？ …… 丽晶大宾馆，一个标准间，两个男人，两个穿着睡衣的男人。 “我以为你会住你媳妇家呢……”噗呲一声，丁晓白拉开了一罐啤酒。 “连手都没碰过，更别说住一块儿了。”沈儆打开一瓶牛奶，“我连她家在哪都不知道。住你这正好可以省点，我现在已经快身无分文了。” “那你们这算什么？”丁晓白好奇道。 “呃……”沈儆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蹦出俩字儿，“同志”，接着又补充道，“纯洁的同志关系。” “哈……”丁晓白大笑，“我以为我够苦逼了，没想到，你简是直青出于蓝，这样一比，我忽然觉得好受多了……” “你高兴的太早了。”，沈儆冷哼一声，“我虽没得到她的身体，但得到了她的名分，这么看好像还是你比较惨……” “哎……”丁晓白叹了口气，灌了口啤酒，苦笑，“好吧，其实咱兄弟两个都够惨的，以后还是不要比了，这么比下去，感觉人生一片灰暗……” “同意。”沈儆点头，“苦逼何苦为难苦逼，说点开心的事吧，比如——” 话说一半，门铃响了。 “嘘……”丁晓白伸出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毕竟这个房间是会议组织方免费提供的，多个人总是不太好。 “是小师妹啊。”丁晓白用身体挡住门缝，“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么？” “师兄……”门口传来糯糯的女人声，“今天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有根肋骨好像有点不太舒服，想请师兄看一下……” “呃……好啊。”丁晓白想了想，“师妹你先回房，我换个衣服去你房间。” “能在……你房间里么……”小师妹脸色潮红，讷讷道，“我房间里还住着一个师姐，我怕她误会……” “没事，大家都是学医的。”丁晓白义正言辞道，“医生眼里只有病人，没有性别。” “对了师兄……”小师妹沉默一下，“还有件事，那个，今天上午的会议资料能借我看一下么，我的落在会场了……” “行啊，你稍等。” 丁晓白转身，刚走两步，一团人影裹着少女特有的香气，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身。 “师兄……”少女吐息如兰，“我——” 话刚出口，却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床上有个人，男人，穿着睡衣的男人，穿着睡衣嘴角还有不明白色液体的男人…… “师兄——”此刻少女已是心寒寒潭，她悲痛欲绝声音颤抖道，“没想到师兄你是——”，话说一半便掩面而逃，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丁晓白长叹一口气，“啥都别说了，今晚我最惨，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 014 两个人的旅途一个人的寂寞 肆 华夏宇航学院礼堂内，众人在等待毕业典礼开始。沈儆一直担心被人识破自己插班生的身份，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他这颗鱼目混在千百把人里，还是不容易被发现的。 “您好，我叫查理，中文名叫李茶。”一个金发碧眼的高大白人男子走到沈儆身边，伸出手，“我好像没见过您。” 沈儆转身，看着外国友人，半晌，缓缓答道，“我也没见过您。” “噢，您别误会……”查理微举双手，“如果冒犯到您，我向您道歉，这只是一个闲着无聊的人找另一个闲着无聊的人聊聊天罢了，仅此而已。” 不远处，两个正聊天的人看到这一幕，“哈，‘过目不忘的查理’又在交朋友了。”其中一个笑道，“希望这位可怜的朋友能受得了这个超级话痨。”另一个也笑道。 “我不是特别想聊天。”说罢沈儆便转过身去不再理他，他怕说多了露馅儿。 “好吧，好吧。”查理叹了口气，悻悻地走开了。 站在人群中，沈儆开始寻找袁星的身影。 昨晚小小的风波过后，他和丁晓白几乎聊了一个通宵，其中迷雾一般的少女袁星是他们的主要议题。 对于袁星，二人做出种种猜测，然后又一一否定，最后因为这少女身上的矛盾之处实在太多，最后便不再徒劳，各自昏昏睡去。 直到典礼快开始，沈儆才看到袁星施施然地走进礼堂，也对，这家伙是个“不到最后一刻才出现会死星人”。 “等一下毕业典礼结束了怎么安排？”沈儆决定先了解一下袁星的想法，免得到时跟昨天一样被动。 “下午三点，安雄太空新城，乘坐运输船去‘第二月球’。”袁星回道。 “这么快？”沈儆吃惊道，“今天就去‘第二月球’？咱们飞船应该还没造好吧，听说‘第二月球’的生活成本很高啊……” 大概这是个根本不值得回答的问题，袁星缓缓垂下眼帘，半响，却又缓缓道，“已经造好了。” “造好了！？”从侧面看去，沈儆忽然发现袁星的睫毛好长，与淡漠的眸子相配，开合之间有种别样的风采，“没这么快吧，售后不是说下单后要等一个月至六个月么？” 这回，袁星是真的懒得回答了。 毕业典礼开始了，流程的第一项是常务副校长做毕业演讲。一位高大魁梧的中年男性走上前台，挺拔的脊梁和刚毅的眼神说明这是个意志坚定百折不挠的人。 “各位学员，很荣幸，能在这里跟大家分享一些人生经验。 在座的一千零三十五人中，有在各自行业做出非凡成就的精英，有从顶尖大学通过层层拔脱颖而出来的天才，有不甘于平凡生活试图创造传奇的冒险家，有走投无路不得不舍弃一切孤注一掷的赌徒，有追逐时代浪潮意志坚定目光高远的创业者。 你们有男人，女人，少年，长者，你们来自不同地区，说着不同母语，有不一样的生活习惯乃至于不尽相同的价值观。 可以说，这里森罗万象，这里光怪陆离，这里有一切美好的品质，这里有极尽丑陋的本性。 然而，这里唯一没有的就是，平庸。 这里，是与平庸绝缘的地方！ 当你从这里走出……” 随着演讲者慷慨激扬的陈词，大家的情绪慢慢的被感染激发着，五分钟的演讲结束后礼堂中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讲得真是太棒了！”沈儆揉着拍红的巴掌兴奋道，身边的袁星却依然一副冷漠模样，情绪没有任何波动。 接下来是优秀毕业生代表演讲，出乎意料，上台的竟然是之前找他搭讪的查理。 只见他拿出厚厚一叠演讲稿——这年头还用纸稿可以说是一种相当复古的行为，甚至已经快接近行为艺术了，听见下方隐隐传来哀嚎声，主持人解释道，“经查理同学申请，校方已同意查理同学适当延长演讲时间。” “这家伙当初声称要跟每一位学员至少聊天十五分钟，想不到，竟以这种方式实现了……”一名学员喃喃自语道，“他就不怕上厕所的时候被人蒙头暴打么……” 二十分钟后，在礼貌性的掌声响起，向台下频频致意后，查理心满意足地走下讲台。 毕业典礼最后一项是毕业证书和执照的发放，大家排着队依次上台，在副校长和老师们的注视下，用自己身份证在一台机器上刷一下，对应的证书便自动制造出来。 所谓的证书其实是一枚硬币大小的圆形徽章，当沈儆刷完身份后，机器上方打开，一个托盘缓缓升起，上面摆着两枚徽章，一枚是毕业证书，另一枚是a级太空船驾驶执照。 “恭喜你，祝你一帆风顺。”副校长浑厚的嗓音响起。 “谢谢，我将坚守信念。”沈儆微微躬身回答道，这是他从前面的学员那里现学现卖的。 “恭喜你，祝你一帆风顺。”副校长浑厚的嗓音再次响起。 袁星拿起两枚徽章，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离开了，开了，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小“意外”，袁星后面那位同学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然后继续按照学校的传统领取毕业证书。 毕业典礼结束后是学员们最后一次聚餐，学院餐厅为此准备了大量美食，学员们甚至可以破例饮用一些酒精饮料。 沈儆虽然很想参加，遗憾的是时间不允许，从学院开车到安雄太空新城需要将近两个小时，吃了饭就可能去不了太空，这个风险沈儆承担不起。 在路边的小餐馆简单吃了午饭，沈儆便和丁晓白驱车前往安雄太空新城——丁晓白的医学研讨会昨天就结束了，今天特地留在平京帮沈儆的忙。 车中，二人沉默不语，发动机的轰鸣声贯穿了整个行程。 下午两点半，安雄太空新城外，丁晓白没法再前进了，只有新城工作人员和宇航学院的毕业人员才能自由自由进出。 “走啦！”拎着小包行李，沈儆对丁晓白说到。 “滚吧。”丁晓白冲沈儆点点头。 几乎是同时，两个没有血缘的兄弟拥抱住对方——认识这么多年他们拥抱过很多次，小学足球赛胜利时，中学电竞胜利时，高考各奔东西时，毕业再次见面时，可是这次不同，或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拥抱。 “走啦！”拎着小包行李，沈儆转身。 “滚吧。”丁晓白冲沈儆的背影点点头。 看着沈儆的背影，丁晓白忽然大声道，“叔叔阿姨，我会常去看他们，你不用担心！” 沈儆停住脚步，高高举起右手，挥了挥，便继续前行。 015 两个人的旅途一个人的寂寞 伍 安雄太空新城，占地约九百平方公里，半封闭式管理。 整个安雄太空新城分为三部分：地下，地表，以及地表上空的“凉风山”。 地下部分，世人对其知之甚少，但据知情人士透露，至少超过三十个最前沿的实验室深藏在安雄地下。 地表部分则最为大家熟知，生活区，商业区，工业区，物流区等十二个功能不尽相同的区域井井有条地分布在地表，常驻人口超过二十万。 其中工业区，入驻了以真微工业为首的在华夏乃至世界都闻名遐迩的高科技产业集群。 最初安雄太空新城的地表部分是对外开放的，直到九年前发生了“十七蟊贼事件”——十七名“游客”有预谋地藏进货车潜入“凉风山”并劫持了一艘货运飞船试图强行登陆“第二月球”最终酿成船毁人亡的悲剧，至此安雄太空新城便采取了半封闭式管理。 至于天空部分，指的主题材质由真空泡沫金属构成的名为“凉风山”的浮空岛。 凉风山最大长度约为3千米，最大宽度约1.8千米，最大高度约为1千米，根据承载重量变化通常在距离地面12至50公里之间漂浮。 “凉风山”是一座巨大的物流平台，通过它地球上的物资才能够以相对较低的成本运送至“第二月球”，反之，宇宙中的资源也要通过它才能安全高效的送至地球。 据统计，目前全球93.3%的物资是通过“凉风山”送至宇宙的，与此同时宇宙中的资源又有91.2%是经过它运抵地球的。 毫不夸张地说，“凉风山”就像一条脐带，将地球和宇宙连为一体。 每当艳阳高照甚至月朗星稀之时，当你仰望天空，总能看到“凉风山”那纺锤形的底部。 “‘凉风山’几乎没有动力系统，如果它上面没有足够的重量又想降落到地面怎么办？”正在排队安检的沈儆好奇道。 “很简单，浮岛内部有四个巨大的密闭空间，当重量不够又要降落时只需不断注入空气直到质量满足条件即可。”一位工程师模样的中年人耐心解释道，“原理和潜水艇是一样的。” “哦……原来如此。”沈儆抽了抽鼻子——他刚从与父母电话道别的伤心中恢复过来，然后对正心无旁骛地看着资料的袁星说到，“大叔真是个好人。” “哈哈，哪里，哪里……”中年人被沈儆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个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儿子，刚才见你一边打电话一边抹眼泪，就忍不找你聊聊。” “那不是抹眼泪。”沈儆认真纠正道，“只是打电话的时候刚好有砂子迷了眼。” “哦……”中年人点笑道，“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大叔你也是去‘第二月球’么？”沈儆开始转移话题。 “不，去浮岛，我是运维工程师。”中年人掂了掂手中的金属箱，“这次下来是取一些配件。” “哇，厉害！”虽然说不出厉害在哪里，但沈儆觉得能在“凉风山”上工作的人肯定很厉害，“请问在高空生活是什么感觉呢？” 中年人刚要开口却被一阵喧闹打断。 循声望去，旁边那条安检队伍的尽头，一名花季少女正和数位安检人员对峙。 少女满面通红，双手交叉抱住胸口，异常雄伟的胸膛使纤细的腰肢显得更加不堪重负。 哎呀呀，这下作的乳量，虽然早就发现了并且偷瞄好几眼了，但此刻正大光明地看着……不知为何，沈儆忽然想起一句话——当你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你，啊！不行啦，隐藏在基因中的犯罪因子要被激活了…… “为什么前面的人都能直接通过，却要我接受人工检查！”感觉受到不公对待的少女双眸漾起水光，“这不公平！” “抱歉，请随我去检查室接受检查。”一名中年女性安检员平静而坚定地要求道。 “我不去！”少女大声抗争，双手抱得更紧了。 “如果您拒绝安检，您的名字会被列入黑名单，后果想必您也清楚。”那名女性安检员严肃警告道。 胳膊拗不过大腿，少女挣扎了一会儿便极不情愿地被带进了安检室。 片刻后，房门打开，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打击，少女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嘴里一直喃喃自语着什么“大宝，二宝”之类的词句。 接着，女安检员走也跟着走出安检室，手中拿着一个塑料袋，袋中装着两只毛茸茸憨态可掬的啮齿动物…… 看着少女瘪了不少但雄伟依旧的胸膛，再看看塑料袋中的仓鼠，沈儆恍然大悟，我靠！这也可以？！此刻，他多么希望面前出现一个写着“点击代替仓鼠”的按钮…… 女安检员将塑料袋交给同事登记取证，厉声道，“您违反了《国际物质管理法》第九章第二条之规定，未经批准禁止携带任何活体生物或生物制品。” 少女就像等待行刑的犯人，脸色变得苍白无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连身体都有些站立不稳。 见教育的目的已经达到，女安检员接着说到，“鉴于您是首次过境，且携带未遂，也并未造成严重后果，此次姑且对你只做警告处理，现已记录在案，如果再犯将严惩不贷，明白了么。” “明白了。”少女还没回过味儿来，木然回道。 “嗯。”女安检员接着说道，“如果您对此次执法抱有异议可以向太空管理总署申请行政复议……” “知道了。”少女终于缓过来一点，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下面，是我个人的一些建议。”女安检员语气缓和了许多，“鉴于你还没有过境，按照规定，这两个小家伙可以不用销毁。我可以帮你把它们放到寄存处，然后你通知家人或朋友过来取走。” “真的？！”少女声音颤抖，她已经做好了跟大宝和二宝生离死别的心理准备，谁知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太好了！谢谢您！谢谢！” 伸手拒止了冲上来试图拥抱的少女，女安检员和声道，“好了，过去吧，记住这次教训，永远不要抱有侥幸心理，明白了么。” 少女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临走时还一直念念不忘地看了仓鼠几眼…… 很快，沈儆和袁星也顺利过了安检，二人朝登陆艇走去，耳边忽然传来不屑的声音，“切！所谓安检，不过如此！” 众人纷纷侧目，这位杀马特小哥接着 道，“老子裤裆里的大蛇，就没查出来嘛，哈哈哈哈……” 众人，“……” 这一路上都是些什么人呐！沈儆头一次对自己的宇宙之旅产生了怀疑…… 016 不要以为只有我们是奇葩 壹 登岛专用空轮和普通空轮不同，只要做垂直运输，所以不用考虑空气动力而示最大限度的以方便运输为主，所以外形看上去就像一个个巨大无匹的集装箱横卧在新城内的太空港专用停机坪上。 “rhly042号登岛空轮将于15:00起航，请乘客们做好登机准备。” 候机大厅的广播似乎有通便之功效，沈儆忽然内急，看了下时间，去卫生间方便一下还来得及。 随手推开一个单间，好死不死，里面竟然有人坐在马桶上在撸……蛇？ 我靠！沈儆向后一个大跳，刚要喊声，嘴就被一只手捂住。 “嘘……”杀马特小哥将沈儆拉进单间顺手将门锁上，然后轻声说道，“小声点，别让人听到了。” “唔唔唔……”，看着杀马特小哥“殷切”的眼神以及手上那条半米长的白蛇，沈儆只好含泪点头。 “你居然真的带了一条蛇！”沈儆压抑着震惊，“就不怕被发现进入黑名单吗？” “进就进嘛。”杀马特小哥无所谓道，“大不了以后不来地球。” 不来地球？沈儆立刻反应过来，这货原来是“舰二代”，也就是在星舰上出生的孩子，难怪这么有恃无恐。 “就算这样，你也不应该把它随便拿出来啊。” “这小家伙藏的太久了，需要出来透透气，不然我怕它等会儿在登岛空轮上撑不住。”杀马特小哥怜爱地轻抚着白蛇，“你要摸摸素贞么？” 一想到这小白蛇刚才被藏在哪里，沈儆立刻表示谢谢，不用了。 杀马特小哥表示小蛇蛇这么可爱，你怎么会不想摸它？ 沈儆说谢谢，真的不用了。 杀马特小哥说你确定？ 沈儆说确定！ “哦，那我就把它放回去了。”杀马特小哥表示遗憾。 沈儆盯着杀马特小哥，他想知道对方到底用什么方法让小白蛇通过安检的，据他所知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杀马特小哥裤子系带解到一半，希望沈儆回避一下，“商业秘密，不宜外传。” “好了，我们走吧。”杀马特小哥从单间走了出来，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等在外面的沈儆恶意满满地表示，一不小心来个“蛇吞象”你就惨了， 杀马特小哥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便飘然离开了。 直到上了登岛空轮，沈儆虎躯一震，隐约间感觉好像有什么事重要的事忘记做了…… 登岛空轮很稳，经过五分钟左右的垂直上升，便稳稳地降落在距离地表35公里的空中浮岛“凉风山”上。 走出登岛空轮，每位乘客手上都拿着一个简易呼吸器罩在脸上，这样的高度，在室外是无法正常呼吸的。 跟着队伍有条不紊地走出舱门，沈儆猛地打了个寒战，头顶明明时晴空万里气温阳光明媚可这里的气氛却在-10 °c以下。 离开登岛空轮，队伍立刻分成两股，一股向左，他们是这里的工作人员，目的地就是“凉风山”，沈儆冲热心大叔挥挥手权当告别。 另一股向右，朝不远处的太空运输船走去。 太空运输船外形如同一只巨大的甲壳虫，是真正意义上的太空船。 大气层越往上空气就越稀薄，依靠空气浮力作为上升动力的空轮效率就越低，所以要前往外太空，空轮只能送你小半程，剩下的路程就要依靠装有六台大功率矢量工质引擎的运输飞船了。 飞船入口处有一台半人高的机器，机器旁有两位身着密闭服全副武装的警卫，乘客必须在警卫的注视下使用身份证在机器上核实身份与搭乘资格后才能进入飞船内部。 大约三十个位置的客舱内坐了约二十名乘客，一位穿着黑色制服的白熊国飞行员站在舱内用口音很重的英语大声道，“欢迎各位乘坐‘crazybear’号太空运输船，我是船长劳斯基夫斯基，请各位稍安勿躁，还有最后一批货物正在装船，大约十分后我们就能起飞，届时可别忘了系上安全带，祝大家旅途愉快！” “你怎了么？”沈儆发现坐在身旁的杀马特小哥神情不太自然。 “没，没事……”杀马特小哥故作镇定。 “有事就去卫生间吧。”沈儆提醒道，毕竟当前白蛇的栖息地有些微妙。 “卫生间要等飞船开动了才能用……”杀马特小哥脸上隐约有些汗渍。 “呃……实在不行就求助工作人员吧……”沈儆建议。 “不用！”杀马特小哥作出决断，“再等等！” 人一生中有许多个十分钟，对杀马特小哥而言，这十分钟简直就像过完一生。当发引擎的啸声响起，卫生间提示灯由红色变成绿色时，沈儆难以置信，一个叉开着大腿的人居然可以跑得那么快！ 杀马特小哥再次回到位置上，一脸解脱的神情，“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沈儆立刻抬手制止这货继续说下去，毕竟旁边还有女士，虽然她正在聚精会神地看资料。 飞船加速非常均匀，再加上初飞的紧张感，当沈儆感觉异常时已经进入了失重状态。短暂地体验了一下“飘飘欲仙”之后，悲剧发生了，他开始感觉眩晕，冷汗直流，想要呕吐…… “哇，你的脸怎么这么白！”杀马特小哥递过来一个塑料袋，排排沈儆的肩旁，“你这是太空晕动症，每两个人就有一个跟你一样，没啥大不了的，多坐几次习惯就好了。” “要是感觉不对，记得吐在塑料袋里，之前听说有个家伙吐在了客舱里，结果导致连锁反应，啧啧，那景象，你能想象嘛，几十个人……” 沈儆完全没有心情搭话，他的精力全都耗费在与身体不适做斗争上了。正当他感觉撑不住，准备使用塑料袋时，忽然颈部一痒，扭头发现白熊船长正在给他注射药液。 一管下去，沈儆顿时觉得轻松多了。 “我说，不准吐在我的飞船里，明白没有。”白熊船长皱着眉头，“你在宇航学院难道没有经过训练过么，真搞不懂你到底是怎么从学校毕业的……” 看着船长飘回驾驶舱的身影，沈儆用安全带将自己牢牢绑在座椅上，被冷汗浸湿的刘海一缕缕的贴在脑门上，他慢慢闭上眼睛，痛并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