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耻》 第一章 看着床上血肉模糊的一坨,沈知离实在很难把它和名动天下的十二夜公子联系到一起。 但很不幸的是,实际情况就是如此。 顶着身后一群黑衣男子殷切到灼热的目光,沈知离微侧首,咳嗽了一声:“青堂主,还能救,不过回春谷的诊费是很贵的……” 她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哐当一声。 黑衣男子刷刷散开,几个的红木箱子一字排开,角落处走来一名青衫男子,他掂了掂手中[奇·书·网]的判官笔,向上一抬,箱子齐刷刷打开,满箱金灿灿的黄金,成色十足,晃花人眼。 沈知离的面容几乎瞬间舒展开。 有银子就好说话。 受她那个吝啬成名的师傅沈天行影响,沈知离在敛财方面简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刚一接手回春谷就定下规矩,上门找她求医不管看不看,求诊费一个子也不能少,之后接踵而来的治愈费、药材费、住谷客房费……基本上除非到了生命垂危的时刻,少有江湖人愿意再来回春谷看病。 不过越是如此,回春谷的医术越发被传的神乎其神。 沈知离套上特制的指套,在床上人的身上翻了翻伤口。 啧啧啧,新伤旧伤加起来简直找不到一块好的地方,不过万幸,断了七八根肋骨竟然没有一根□心肺里。 “他是怎么弄的?” “摔伤。”顿了顿,十二夜雨堂堂主青荇才叹气道,“从悬崖上摔下去的。” “怎么摔下去的?” “被人推下去的。” “被人?”沈知离抬起头,口气里略带了几分诧异,“谁?” 沈知离对这位鼎鼎大名的风云人物也慕名已久,江湖盛传十二夜公子侠肝义胆,文武双全,又兼样貌出众,谈吐温文,口碑极好…… 这点沈知离差不多可以确定,因为她接手过不少被十二夜公子重伤的人,但没有一个不是败的心服口服,甚至还有的一边在疗伤中痛的嗷嗷叫,一边在为十二夜公子说好话,大意基本是“十二夜公子当真是人中龙凤,令吾等羞煞”“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比十二夜公子更加风华出众的人,假以时日,此子、此子真是……不可限量啊”。 做人做到这个份上,基本上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城府深不可测,一种是……笨蛋。 青荇复又叹了口气:“ 魔教左护法叶浅浅,或者叫柏浅。” “……十二夜公子视若珍宝的那个,非常有性格的红颜知己柏浅姑娘?” 青荇轻轻点头。 与十二夜公子和魔教仇深似海同样出名的,是他那位让天下无数女子羡慕嫉妒恨的心上人,柏浅。 沈知离的性子不算太八卦,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声:“你家公子移情别恋?” 青荇的脸色难看了一些,摇头,显然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谈。 对方不愿,沈知离也不多问。 只是在脑中快速划掉前面猜测的选项,如此难以启齿,显然说明被骗的是他家公子,这位十二夜公子应该,不,肯定……是个笨蛋吧…… “你也不用担心了,既然收了你的银子,你们又没有违反回春谷的求医令,人我是一定会救的。”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沈知离意思意思安抚了两句,“你就放心的去吧。” “放心的……去吧?” “呃,有问题么?”沈知离挑了挑眉。 “没什么……那就拜托沈谷主了。” 沈知离虽然人品不是太好,但医德还是有的。 简单观察过伤口,剖胸,取骨,接好,缝合,一气呵成,各种灵丹妙药不要钱的用,足足忙到天黑才将这位公子裹成粽子。 末了,沈知离一边取下手套洗手一边示意打下手的医童替床上的病人擦擦身。 额前长长垂下的染血发丝被轻轻撩开,露出光洁的额头,沈知离下意识瞄了眼,顿时有些发愣。 一般人在这种时候都是面色惨白形容狼狈,但偏偏这张脸极端狼狈下依然清朗俊逸,如水般温润沁人,干净的好像纤尘不染,此时苍白失血的情状反而显出了一种让人心疼的脆弱,恨不能温声将他唤醒。 ……真是副好皮相,也难怪这么多女子倾慕。 感慨归感慨,倒也不是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子,沈知离想,反正等他病好,下次见面又不知是何时。 ****************************************************************************** 在对得起银子的药材下,十二夜公子身上的伤逐渐开始痊愈,虽然看起来严重,但毕竟没有伤及根本,这种学武之人的身体又极好,估计不出两月又可以活蹦乱 跳了。 如此一来,除了换药的时候,沈知离倒也懒得去看他。 十二夜公子醒来的那日,好巧不巧恰是沈知离为他换药的日子。 扒光了十二夜公子的衣服,沈知离用手指一点点划过受伤的地方,仔细检查伤口愈合的情况,作为医者,即便是个女子也对他人的身体见怪不怪。 指尖按了按尾椎,嗯,愈合的还不错……皮肤也不错。 下面…… 沈知离一侧眸,就对上一双色泽浅淡的眸子。 她眨眼,那双眼睛也眨了眨眼。 眸中并没有刚清醒时的迷糊,显然已经看了好一会。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沉默。 沈知离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收回放在敏感部位的手,端起一本正经的神情,准备先混淆视听:“我……” 那边的人已经先用略沙哑的声音道:“姑娘,幸会。” 静室里那双淡琥珀色瞳仁格外的清澈剔透,弯起眼眸,笑容明亮和煦,宛如冬阳。 沈知离也淡定道:“不幸会,我看了你好几日了。” “这里是……”对方又眨了眨眼睛,似乎思考了一下,突然握住沈知离的手道,“能冒昧问一句,你是……我的娘子么?” 那只脏手! 轻微洁癖的沈知离迅速抽手,斩钉截铁:“不是!” “……那姑娘是?” “回春谷谷主沈知离。” 垂下了长长的睫毛,仿佛不好意思般,对方笑得有些腼腆:“抱歉,我好像是失忆了。” 沈知离捏眉心:“察觉了。” “还有……姑娘,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但……我觉得我似乎对你一见钟情。” 虽然突兀,但语气中的真诚半分不减。 沈知离定定看了眼前男子一会。 “原来是摔坏脑子了。” 松了口气般,扭头对外面叫道,“青堂主,你家公子出问题了!” 小小的静室里很快围满了人,十二夜公子坐在床上任由围观,面上风轻云淡笑得像个傻子。 沈知离伸出五指,问道:“这是几?” “五。” “很好。”她又伸出三指,“这呢?” “……三。” “加起 来呢?” “…………八。” 转头沈知离对青荇笑道:“青堂主,恭喜你,你家公子只是失忆,尚未变成弱智,实在可喜可贺。” 青荇却笑不出口,一脸凝重的问:“沈谷主可有医治的办法?” “尚无。” “在下愿意再出一万两银子,不知……” “有!” 青荇欣喜道:“什么办法?” 沈知离舔了舔唇:“让我开颅检查一下,我有三成的把握解决……” “开颅……这,不知又有几成可能会危及性命?” “七成。” “……” “主上,你醒一醒醒一醒,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稍微再想一想,属下是青荇啊!雨堂堂主青荇!还有其他堂您还记得么?” “主上,小人是花堂的张远啊……” “主上,小人是……” “不记得,不过……”床上的人想了想,笑看着沈知离,“她真的不是我的娘子么?” 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床上的男子见状,有些遗憾的半垂下睫,脸上的失落不加掩饰:“看来真的不是,那想必之前是我独自思慕姑娘,不然也不会一见到姑娘就觉得……” 这样的神态别的男子做或许会显得很怪异,由他来做却反而令人不由生出一种同情怜悯之情。 “等等……”青荇忽然打断,转头对沈知离道,“对了,沈姑娘,你熬的药还在外面罢,在下陪你去拿。” 沈知离会意出门。 刚合上门就听见青荇带着几分别扭的恳求声:“沈谷主,你……能不能先哄哄他……?” 哄什么,再清楚不过。 沈知离干脆道:“没兴趣。” 青荇道:“诊费什么绝对不在话下!我们这多的就是银子!” 沈知离怒道:“我看起来像能被银子收买的女人么?!” 青荇痛苦道:“拉拉小手一万两!” 沈知离:“……成交!” 第二章 没有任何征兆,沈知离将包裹着的绷带连着血痂整条撕下。 闭眸抿唇,榻上男人的身体剧烈的震了一下,便乖顺的定住。 “别动,嗯,骨头愈合的还不错。” 何止不错,简直就是神速,这种程度的伤寻常人至少要躺上三四个月,这才不到十日,他断裂的骨头就已经几乎长合。 打量着泛粉红的新生肌理,沈知离不客气的在那毫无赘肉却又蓄满力量的身体上捏了几把,内心轻叹,真是堪比蟑螂的体质,试药的绝佳对象。 “还疼么?” “不疼……不算很疼。” 躺在床上的男人任由她吃光豆腐,只眨眨弯成新月的淡琥珀色眼睛,唇畔含笑,目光灼灼。 沈知离被盯得有些发毛,抬手正待做些什么让人目不能视的事情,耳畔一道声音清晰送入耳中,炸雷般响起。 “一万两。” 这话宛如魔咒,沈知离神色一凛,半空中的手一转顺势摸上那张光洁的脸,露出怎么看怎么不自然的笑容,回忆着这几天恶补的成果,肉麻道:“没关系,以后有我。” 说完,就连她自己都有些恶寒。 对面的男人却一下动容,按住她的手,清澈的双眸更加灼热,但很快黯淡下来:“你是在同情我么?” 他的声音低哑,带些许受伤。 受伤! 沈知离突然很想把边上的药囊摔到他的脸上。 有什么好同情的? 权利身份地位金钱一样不缺,就算倒霉被人踹了,还有一堆忠心护主的属下忙前忙后花钱买人哄他! 见她面色不虞,男人像是突然明白什么,握住她的手放下,星辰般透亮的眼睛直直对上她,认真道:“你是生我的气么?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努力想起来的,不用担心。” 谁担心了啊! 他想不想得起来关她什么事?! 一侧眸,就看见青荇对她挤眉弄眼,身后两个黑衣男子迅速掏出一万两的银票,迎风摇晃。 沈知离:“……” 刚走出门口,沈知离立即从袖中掏出一本《逢情蜜爱宝典》,甩到青荇身上:“青堂主,你还是另请高明罢。我虽然对黄白之物有兴趣,但超过自身所限的事情恕在下实在做不到。” “这又是何必,沈谷主方才不是做的很 好么?” 青荇话音未落,就看见一直张牙舞爪的癞蛤蟆被两只白皙手指夹着摆在他面前。 沈知离面色阴沉:“若要你生吞这只蛤蟆,你可能做得到?” 青荇不明所以:“能是能,只是未免……”太恶心了吧! 沈知离点头幽幽道:“所以你明白我的感受了罢。” 这种形容…… 看着近在咫尺的蛤蟆,青荇咽了咽口水道:“我家主上应该比癞蛤蟆好上不少罢。” 随手将癞蛤蟆甩开,沈知离淡定道:“反正这份活我不干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青荇还未想好对策,忽然见沈知离将手伸了过来。 一双大夫的手。 白皙,干净,修长,灵巧。 青荇愣了愣。 沈知离道:“拉拉小手一万两。”意指方才十二夜公子握住她手的那段。 “这也算?” 沈知离挑眉:“你想赖账?” 再笨的人也知道,千万不要在一个大夫没治好病人时赖账。 青荇边掏银子,边沉痛道:“沈谷主还是再考虑一下罢,价钱在下愿意翻上一番。” 沈知离断然:“我不是为了银子,这是我个人的原则。” “再加一万。” “我说的很清楚……” “五万两,真的不能再多了。” “我……” 青荇咬牙道:“十万两!” 沈知离叹气:“……好吧,我再试试。” 青荇顿时面露喜色,犹豫了一下又道:“沈谷主,你可想听听主上同那叶妖女的事情?” ****************************************************************************** 这是个与一般英雄美人略有些出入的故事。 年少的十二夜公子得罪了镇南镖局二当家,被设下重金的缉拿令,那金额实在让人心动,柏浅姑娘撕了悬赏,杀到十二夜公子面前却临了改了主意,反而带着十二夜公子冲入镇南镖局总舵,平时庄严威武的总舵愣是被砍得哀嚎遍野,就在一片哀嚎声中,两人萌发了浓浓的感情。 通过青荇的叙述沈知离已经可以想象那 一幕。 窗外罡风阵阵。 一个架着九环大刀的妖艳女子抽刀狠劈在十二夜公子的面前,眯着眼挑起他的下巴,语气轻佻:“美人,我是来杀你的,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舔舔唇,”我看上你了。” “于是你家主上就这么从了化名柏浅的魔教左护法叶浅浅?” 青荇沉重地点了点头。 “还视若珍宝携手江湖?” 青荇更沉重地点了点头,道:“谁也没料到她竟是魔教左护法。” “难道她看起来不像?” “不……就是因为太像了,所以没人怀疑。”说着,青荇忍不住握了握拳,语气极是义愤,“她玩弄了主上的身心不说,竟然还将主上推下山崖,若不是发现的早,只怕……” ……看来不止是笨蛋,还是个白痴。 怀着复杂的心情准备推门去见房间里养伤的倒霉蛋,正撞见送药进去的药童。 沈知离摆了摆手:“给我,我去送吧。” 药童诚惶诚恐的将药递给她,便匆匆走了。 进去时,正瞧见床上的病公子微微侧身,神情忧郁的望向窗外,此时已是日暮时分,几缕夕阳为他的侧颜勾勒出极好看的弧度,然而唇无血色,眸光倦懒,又很是勾人恻隐之心。 见她进屋,床上的病公子才缓缓转动,将视线投落在她身上。 沈知离弯腰放下药盘,就听见病公子对她扬起一个勉强而落寞的笑容道:“我想了一个下午,还是没有记起你。” 你当然记不起。 因为之前我们根本不认得! 沈知离忍住吐槽的欲望,尽量温柔的端起药碗:“别想那些不重要的了,喝药吧。” “知离,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明明应该记得的……我怎么可以忘掉你呢。” 这哀怨的语气,这怨妇的口吻! 沈知离的手一抖,滚烫的药汁就洒到了手上,烫得她当即低哼了一声,药碗也砰一声碎裂在地。 好烫,好痛。 不行,去找药!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就落入了另外一个人的掌中。 刚才还安然躺在床上的男人此时正站在她面前,好看的眉头紧皱,一脸掩饰不住的心疼:“怎么这么不小心?” 然后,然后…… 然后,他把她的手指含进去了! 男子温热的口腔包裹,舌尖细致的舔舐过她被烫伤的手指。 沈知离霎时脸颊通红浑身发抖起来,不过不是害羞,是气的……他知不知道人的口中有多脏啊,还有口水口水,蹭了她一手的口水! 见她如此,男子略略退开,仍旧心疼的抓着她的手,道:“方才……冒犯了。” 知道冒犯你还舔,还舔的这么带劲! 你当这是酱肘子啊! 不行,还有十万两……沈知离反复呼吸几次,平复情绪道:“那个……没事,休息罢,我先出去了。” 还没走一步就被人叫住。 沈知离压下不耐,转头柔声问:“什么事?” 男子琥珀色的眼睛闪了闪:“你可以叫一次我的名字么,从醒来后便一直有些违和感,你叫一声或许能让我适应些……” “名字?” 沈知离想了想,江湖上素来只管他叫十二夜公子,倒少有提到他叫什么,就连青荇也忘了告诉她。 她只记得似乎是姓苏的。 “额……” “苏沉澈,我叫苏沉澈。”垂下的睫投落了淡淡阴影,音色低柔喑哑,如丝绸轻擦心尖。 许是那声音太好听,沈知离鬼使神差的跟着念了一声:“……苏沉澈。” 暮色染过他的眉眼,苏沉澈弯眸微笑,美好到令人心悸。 沈知离猛然垂下视线,落在地上时,突然一怔。 这味道不对。 她给的方子,熬出来的药绝对不会有问题,那么就是熬药的人有问题。 回想起刚才送药的医童,似乎有那么些不对,不止低头不敢看她说话的声音也小的根本听不清,整个人都显得很紧张,不对,那个人不是谷里的医童。 如果不是自己来了这趟,喝下那药……让沈知离突然背后一阵冷汗…… 快步走出去,青荇正拦在门口。 沈知离绕过他,吩咐同样守在门外的侍女蝶衣:“现在马上叫所有的医童到大堂集合。” 蝶衣应下,正待走忽然道:“小姐,你受伤了?” “手指被烫伤了一点而已,快点去。” 蝶衣跺了跺脚:“小姐,你不能受伤的。” “我知道,快走罢 。” 青荇听得不明所以,问:“发生了什么?” 沈知离道:“没什么,谷里的私事。”顿了顿,“正好,青堂主,还有个问题我想问你。” “什么问题,沈谷主尽管问。” 沈知离纠结了一下,嫌恶的皱眉道:“你说拉拉小手一万两,那如果我被你家公子舔了呢?” 青荇:“……” 第三章 不得允许擅入谷内者不救。 死人或一心求死者不救。 恶贯满盈罪大恶极者不救。 回春谷从不涉及江湖争斗,只要不违反这三条命令,给足银子沈知离马上就救,管你是仇敌见面分外眼红还是失散多年兄弟相逢,都得乖乖排队看病。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得罪谁也绝对不能得罪大夫。 所以就算魔教的人明知十二夜公子就在回春谷,也不敢明目张胆闹上门来。 沈知离仔细看过每一个医童,确定方才见到的那个并不在其中。 抚了抚额,看来怕是魔教的人潜了进来。 这就有点棘手了,无论如何拿了银子,至少她要保证病人在回春谷的安全。 “小姐,你手上的伤。”蝶衣扁扁嘴,取了药囊替她涂抹包扎。 沈知离这才留意先前被烫的手指已经肿起,这点疼痛实在微不足道,便也没有在意,她的体质不好,一旦生病受伤总是格外严重。 出门时,青荇还等在门外,背对着她抬起手指,一只盘旋的白鸽缓缓落下。 “咳咳,青堂主……” 青荇从白鸽脚下抽出纸卷,苦笑道:“沈谷主,托您的福,这几日我只怕要被花堂那些家伙咒死了,您可否给在下开张收银证明。” “这个没问题,不过……”沈知离看了一眼啄自己毛啄得正欢的傻白鸽,“用飞鸽传递讯息不是很容易被捕捉到?” “不会。”青荇对她笑了笑,将手中的鸽子向上一抬,接着手指作弹弓状凌空一击,鸽子登时翅膀一滞,小腿一抽,直挺挺的摔了下去,落到地面上,两只爪子反复抽搐数次,眼仁一翻,不再动弹。 沈知离上前动手试探了一下,竟然真的像只死鸟。 “我们的鸽子都受过专门的训练,一旦有危险,立刻装死。” 沈知离看着刚才还显得傻头傻脑的鸽子,顿时有些肃然起敬:“这方法是谁教的?” 青荇顿了顿:“我家主上。” 沈知离:“……” ……真是人不可貌相。 青荇又咳嗽了一声:“沈谷主,我思考过,主上的失忆是因为脑部收到重击……” 沈知离诧异道:“你是打算让他再被重击一次么?呃,虽然是有点危险,弄不好把脑壳砸开的话再想愈合会更麻烦, 不过也不是完全不行……” 边说她边摸着下巴思忖,倒像是认真考虑的模样。 青荇急忙打断沈知离可怕的念头:“不是!这次主上醒来只怕将沈谷主当成了那个妖女,我的意思是沈谷主不妨模仿那妖女的所为,试试能不能唤醒主上的记忆……” 出乎意料沈知离倒没有马上拒绝,只道:“过些日子再说罢,明日我下山有事。你家主上的伤只要按时喝药就好,也暂时不需要我了。” “可是……” 沈知离微笑:“还有魔教的人似乎潜进来了。”她拍了拍青荇的肩,“为了你家主上和回春谷的安全,尽快走罢。回春谷里有卖马车的,报上我的名字,可以给你九九折。” ****************************************************************************** 揉着烫伤久久不退的手指,沈知离坐着马车一直到了附近的镇上。 刚刚入秋时分,阳光落在青石板路面显得有些倦懒。 街上的店铺都已经开了,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叫卖声不绝于耳,马车缓缓停在镇口一家酒馆。 “哎,谷主,就知道你要来,小的早早便准备好了。” 沈知离拍了拍酒坛,递给身边的侍女,正待叫人付钱,一只手拦在了前面,递过去一锭五两的银子。 她侧眸,是一张极好看的笑颜,温润谦和带一分讨好。 沈知离忍了忍,看向他身后一脸无辜的青荇。 “能不能解释一下。” 却是苏沉澈先温声道:“知离,不关青堂主的事……是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出来,若是遇上什么危险怎么办。”他的声音柔和,眉头微皱,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谁说我一个人出来了? 我身边这些侍女都是死的么!? 还有…… “谁让你叫我知离的?” 苏沉澈一愣:“难道以前我不是叫你知离?那不然是……阿离?离儿?知知?离宝贝?” “……我有姓的,你直接叫我沈知离就好。” 沈知离转身忍耐道,“还有,这个镇子是回春谷的属地,很安全,你也不用担心,赶快回去……” 刚走了两步,发现苏沉澈像是根本没 听懂他的话,又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她身后。 “你就……” 苏沉澈垂了垂眸,有几分受伤:“是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所以不方便带我去么?” 又来! 他除了装可怜装受伤,就不会别的么! 不过,这样的贵胄公子…… 沈知离嘴角勾起一抹笑:“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确定想跟我去?” 苏沉澈惊讶抬眸,忙不迭道:“确定!” 一间陈旧的宅子出现在视线中,除了大,无论位置还是周围环境都让人生不起一分住在这里的愿望。 进去之后发现里面的环境更加的超乎想象。 几百个年纪不超过十岁的孩子挤在一个大院里,有的在念书,有的在打闹,但更多的在挑拣处理堆满了院子的药材。 人挤人的味道堆叠起来,无疑是一种难闻的气味。 看见沈知离进来,孩子们几乎是用冲的将沈知离围在了中间。 沈知离用手一指后面的马车,孩子们冲她鞠了一躬又飞快的冲向马车,却在马车前规规矩矩的排起队来。 马车上的侍女下来,掀开帘子,里头是满满的冬衣外带一些零嘴和玩具,但都不是太过贵重的玩意。 打沈知离一进来,便一直留意着苏沉澈的神情。 出乎意料没有看到什么嫌恶的神色,他反而显得很疑惑。 沈知离抿唇笑:“这些都是我的孩子,每月我会在这里住上几日,给他们上课,正好上一个教武先生刚走,你愿意顶上么?” 因为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想追她的世家公子不是没有,想打消一个人追求热情,有时候并不这么困难。 苏沉澈沉默了一下。 沈知离也不再问,笑了笑,径直往屋里走。 苏沉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原本就打算陪你,只不过为什么不给他们更好的环境呢?如果可以,我愿意出……” 这回轮到沈知离愣了愣,才“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真是没受过打击的少爷…… 沈知离回头道:“我又不是菩萨,好吃好喝难道你要我养他们一辈子么?”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环境又怎么会拼命的想出人头地,能够自力更生。 十年前她也曾是这里的一员,如果不是遇到 了师父…… 苏沉澈似乎沉思了一下,认真道:“你说得对,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沈知离笑:“我可没你想得这么伟大,当年我就是这么过来的,能给他们口饭吃就不错了,我自然看不得他们过好日子。” 青荇已经在苏沉澈身后挤眉瞪眼半天了。 不等苏沉澈回答,沈知离叹了口气,重又捡回温柔的语气:“苏……沉澈,东西发好了,我们走罢。” “去哪?” “去客栈啊。”沈知离温柔笑,“傻瓜,你难不成把我刚才的话当真了?我现在这么有钱干嘛陪着他们吃苦?” 说罢转身便走,说话间一个刚抱回冬衣的孩子猛地撞上了沈知离,沈知离没有提防措手不及退了一步,手支撑在后面的墙上。 孩子也跌倒在地,刚刚领到的木风车轱辘断开,再不能玩。 沈知离忙扶起孩子,孩子却只盯着掉在地上的木风车,紧咬着唇,一副想哭又强忍住的样子,低声呢喃道:“我捡了好几日药材才换来的,想给妹妹玩的……” 沈知离看了一眼,拾起木风车,又捡了一根细木棍,想把它拼回去,但摆弄半天不得其法。 一根修长干净的手指从她手里接过,摆弄了两下,风车很快可以再转动,孩子捧过修好的木风车兴高采烈的跑进屋中。 沈知离有些尴尬道:“谢谢。” 一抬眼,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温柔而深情的光荡了满眼,仿佛要溢出一般,苏沉澈轻道:“明明是很温柔的人,为什么刚才要把自己说得这么坏?” 沈知离又一次被这个男人的肉麻震住,甚至没发现苏沉澈捧起了她的手。 一阵酥麻顺着手心传来。 低头看去,沈知离惊怒:“你是属狗的吗,怎么又舔?” 苏沉澈抬起眸,无辜道:“你的手流血了。”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刚才手心蹭在墙面,用力过猛不知不觉蹭破了皮。 从怀中拿出特制的金疮药,还没打开瓶子已经被苏沉澈拿去,他认真挤出药,均匀的涂抹在她的手心。 自沈知离的角度可以看见他微垂下的头,柔软的发丝在额前微微浮动遮盖住清俊的面容,纤长的睫毛拉出长长的阴影,神情是认真而细致的模样,仿佛在做的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沈知离莫名的心头一动。 “你真的以前在这里生活么?” 沈知离下意识“嗯”了一声。 下一刻,却被人温柔的拥入怀中,耳畔是苏沉澈低沉动人的声音:“知离,我好心疼,若早些认识你就好了。” 沈知离:“……” 那个……青堂主,我们好像还没讨论到如果被抱多少银子吧! 第四章 夕阳西落,暮色沉坠。 沈知离从客栈出来的时候,只带了贴身侍女蝶衣。 徒步走了半个时辰,停在城门外一座凉亭前,沈知离拢了拢衣袖,斜坐在凉亭中,蝶衣将抱来的酒坛放下便无声退了出去。 沈知离弯起一抹笑:“老头子,起来喝酒了。” 拍开酒坛上的封泥,沈知离取出两个酒杯,一杯自斟自饮,一杯斟满便洒落在凉亭地面。 不多时,已有几分醉意蔓延上来。 沈知离将最后一口酒咽下,扶着廊柱打了一个酒嗝,醉意熏染的眸子眯了眯,似想起什么,怅然道:“师父,那个人收到消息也差不多快回来了罢。他这些年在外面也混得不错,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她按了按额:“这次想再骗他应该难度更高了罢……” 空旷的凉亭里除了风声,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空寂回荡。 谁也想象不到天下闻名的神医沈天行死后竟然就葬在这个破落的小凉亭里。 酒劲上来,沈知离回到客栈倒头就睡。 夜里被梦惊醒,刚坐起身就看见一双目光灼灼的澄澈眼眸,在暗夜里更觉醒目。 沈知离吓得倒退一步,后脑撞上了床榻。 砰。 忍着痛,不等对方反应,沈知离就抽出榻下的藏着的特制短弩,对准对方淡定道:“请问阁下劫财劫色?财超过五两就不要想了,色的话隔壁有个更好看的叫苏沉澈,好走不送。” 耳熟的温柔声音响起:“知离,吓到你了么?” 淡淡月光透过窗棱印在他的脸上,的确是苏沉澈的面孔。 沈知离揉着后脑松了口气,随即更警惕向后挪了挪道,“你三更半夜跑我房间里做什么?” 被沈知离远远隔开,苏沉澈眨了眨眼睛,委屈道:“睡不着。” 你睡不着关我屁事! “自己出去还是我叫人赶你出去!”沈知离怒,“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明明……” 视线扫过门前已经硬生生被扯开的锁,沈知离咽了口口水。 苏沉澈用衣袖擦了擦沈知离的额头上的汗,温声道:“你做噩梦了,我很担心。”顿了顿,又道,“看你安稳睡着我才睡得着。” 什么叫看我睡着你才睡得着! 冰冷的手掌贴在她的额头, 苏沉澈像没有听见她的话:“你方才做噩梦好像很难过的样子,可以告诉我梦到什么了么?”取下她的手,苏沉澈略路皱眉,“还有,你的手又流血……” 话还没说完,沈知离迅速的抽出自己的手。 定睛一看,之前磨破皮的掌心又渗出血迹了,她习以为常道:“只不过是伤好的慢了些,没什么,我自己会上药的。” 等等…… 沈知离突然有个很不好的预感,她犹豫了一下,问:“在回春谷的时候你不会也是这样,半夜跑进我房间吧……” 苏沉澈毫不避讳的点头:“我不放心。” 看在银子的份上,不同他计较! 沈知离忍气,循循善诱道:“你知不知道这样擅闯女子的闺房是不对的?” 苏沉澈:“我知道。” 沈知离气结:“知道你还这么做!” 苏沉澈认真道:“所以我会负责的。” 沈知离:“……” 你根本很期待说出这句话吧。 “好了。”沈知离抚额,“滚出去吧。” ****************************************************************************** 待苏沉澈走远,沈知离才慢慢靠在床榻上,合上眸。 刚才梦到了什么呢。 琐碎的片段在脑中渐渐接连成串。 月色如练,凉风习习。 清澈通透的湖面波光粼粼。 池心正中,色泽冰冷的深紫花萼托着淡紫的瓣朵,骨朵晶莹剔透,光华流转。 银白月辉浸染,一池凄迷。 “知离,答应我你后悔么?”男人的声音傲慢中带了一丝低哑。 她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你养我不就是为了以后会有的那一天,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沉默了良久,男人才道:“对不起,委屈你了。” “不委屈。”她笑着摇头:“命是你给的,我这一身的医术也都是你教的,你养了我这么多年,我不过还你恩情又算得了什么。。” 男人忽然笑了,伸手远远描摹着花瓣的模样,像在抚摸自己心爱的恋人,神情温柔,音色温润:“我死了以后,回春谷就交给 你了,好好帮我打理啊。” “我会的,到我死之前。” 下一瞬间画面跳转到了回春谷外,刻着三个偌大黑字的参天巨石上染满鲜血。 容貌俊美到妖异的少年狼狈捂着被重伤的手臂,冷漠而狠厉的面容上一条长长的伤疤横切过他脸颊一侧,鲜血淋漓,他舔了舔唇,用一种令人胆寒的声音冷笑道:“沈天行,你等着,我会回来的,然后亲手毁掉这回春谷。” 沈知离睁开眼睛,叹了口气。 这么一想,好像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死老头子,你还真会给我找麻烦啊…… ****************************************************************************** 沈知离在镇上呆了三日,她说给孩子们上课倒也不假,不过都是些简单的药材知识。 若有孩子对医术感兴趣,到了年龄入回春谷自然会有人系统的教习医术。 意外的是,苏沉澈竟然还真的在这里教了几天武艺。 江湖上对于十二夜公子的传闻不少,但众口一致的是十二夜公子武艺非凡,堪称已臻化境。 门外汉沈知离自然是看不懂的,只瞧苏沉澈提着一根木棍舞得挺好看的,身上也半点看不出半月前血肉模糊的状态。 摸着手心还未好的伤口,沈知离难得生出些羡慕嫉妒恨来。 回到回春谷,青荇旧事重提。 他苦着脸,一副无可奈何模样:“沈谷主,您就帮帮忙罢,主上如今真是什么也不记得,不止大小事务无法处理,万一被有心人拐走什么,只怕会更麻烦。” 沈知离平静道:“不用担心,我觉得你主上就算失忆也只有拐人的份。” 青荇苦逼道:“沈谷主当真不肯帮忙?” “看在大家都这么熟的份上,也不是不可以……”沈知离不疾不徐道,“把你带来的银子都留下罢,唔,就是第一天抬来的那些箱子。” 青荇手中的判官笔颤了颤:“沈谷主,您、您也太黑了吧。” 沈知离微笑,摊手耸肩:“那在下就爱莫能助了。” 青荇挣扎良久,痛心疾首道:“……好吧。” 深深哽咽了一下,又道,“沈谷主,我有没有说过您真是和主上很 般配。” 沈知离瞪眼:“怎么会,他比我无耻多了!” 更无耻的某个人略带忐忑的朝着沈知离住的院落走去。 推门而入,但见回廊曲折纵横,庭院幽深,举目远望,回廊尽头连接一水中楼阁,清泉细流自假山潺潺倾流,环楼阁回绕,泠泠水声悦耳动听,似绵延不绝,很有几分仙气袅袅的味道。 真是个……很适合她的院子,嗯。 某个人这么想着,一转身就看见沈知离手握一把九环大刀吃力朝他砍来。 喘了口气,沈知离用尽全力将刀劈在他面前。 当即,苏沉澈心疼道:“知离,这么重的东西我帮你拿罢。” 沈知离:“……” 那个,戏词是什么。 哦,对。 沈知离用手指勾起苏沉澈的下巴,语气轻佻道:“美人,我是来杀你的,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舔舔唇,“我看上你了。” 苏沉澈眨巴了两下眼睛。 沈知离也眨巴了两下眼睛。 眼眸弯成新月,苏沉澈轻松地把沈知离手中的刀丢至一边,双臂紧紧抱住沈知离,语气难掩开心道:“既然你也喜欢我,那还等什么,夜长梦多,我们赶快成亲罢……” 沈知离:“……” 这是什么状况! 青堂主,我们说的部分里面可不包括这个啊! 第五章 “沈谷主,小女子十二夜花堂堂主翟凤,我家不懂事的主上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身着水色曳地纱裙的女子以袖掩唇,头上的金凤步摇随她的动作款摆,煞是美丽。 将一个蓝缎锦盒推到沈知离面前,翟凤娇笑道,“这是一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沈谷主不要介意。” 沈知离愣愣将视线从女子玉雪般的肌肤移开,滑过傲人的双峰和不堪一握的纤腰,落到她手中的锦盒里。 忍不住低头瞧了瞧自己,沈知离只觉一股莫名悲愤霎时涌来。 虽然沈知离从不觉得自己难看,但对比起来…… 不等沈知离反应,那女子已纤指一拉,揭开锦盒,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正散发着淡淡柔和的光晕以及一种“我很贵我很贵”的讯息。 沈知离死死盯着夜明珠,言不由衷道:“这怎么好意思……” 翟凤大方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沈谷主照顾主上多日,这是谢礼。” 跟在一侧的青荇耐不住插口道:“主上说那个聘……” 翟凤霍然回头,冷道:“聘、聘、聘,聘你个头啊,反正老娘没钱,想下聘礼你自己当亵裤去!” 青荇被噎了一句,还是道:“可是主上说……” “主上说、主上说,你怎么就知道主上说,有没有一点主见啊,你还是不是男人啊,难怪年纪一把连个老婆都找不到!” 如此犀利如此毒舌! 沈知离顿时觉得自己平时实在太过和善。 正想着,翟凤转头对沈知离绽开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不知我家主上痊愈的如何,何日能同我们回去?” 沈知离掂量了一下夜明珠,回以一笑:“随时都可以。” 翟凤转脸便对青荇凶道:“那还等什么,走人!” 青荇刚想说些什么,一个紫衣少女满脸惊慌地冲了进来:“谷主,谷主,不好了,十二夜公子出事了……” 沈知离匆匆跟着少女到苏沉澈所住的春香阁。 药香萦绕间,苏沉澈紧闭双眸,脸色惨白,嘴唇泛紫,显然是中毒了的症状。 床边还放着喝完的空药碗,手指沾了些许药渣,沈知离一闻便知不妙。 “这药是谁给他喝的?” 紫衣少女颤了颤道:“是我。” “是你熬的? 期间有没有离开过这药?” 紫衣少女死死攥着手指,拼命回忆道:“似乎是有这么一段时间,我熬药时听见外头有人叫我,就出去看了看,结果发现没人我就又回来了……” “好了,我知道了。”沈知离道,“你下去罢。” 不想也知道会是谁做的。 魔教和他的仇怨就这么深么,还是那个左护法叶浅浅…… 青荇半扶起苏沉澈,将手臂抬起,沈知离替他把了把脉,眉头越皱越深。 “沈谷主,我家主上中的是什么毒?到底怎么样了。” 沈知离抿唇道:“很麻烦。他中毒不久,先替他洗胃看看,若是不成,我再寻解毒的方法……” 刚想起身,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臂不知何时被苏沉澈攥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沈知离无奈,对侍女蝶衣道:“你去准备洗胃要用的东西。” 她的话未说完,却被打断。 “等等。”翟凤瞪起一双嚣张的凤目,思忖道,“这也未免太巧了罢,早不中毒晚不中毒偏偏在我要带他回去的时候中毒,沈谷主,你不觉得有点问题么……” ****************************************************************************** 经翟凤的话一提点,沈知离忙又按了一次脉,喃喃道:“可他真的是中毒没错啊。”顿了顿,又不可置信道,“难道他自己给自己下毒?” 说话间,又有人进来。 “翟堂主,我们方才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两个黑衣男子扭压着一个鼻青脸肿青衣小童,一人道:“我们方才见他在周围晃悠,神色不对,便将他扣下,谁知他极力挣扎,我们就把他抓了来,还在他身上搜到了这个。” 另一人手掌一翻,露出一包白色的粉末。 沈知离接过粉末检查,当即道:“你家主上中的就是这个毒。” 翟凤藏在长裙中的美腿一翻,一脚将青衣小童踹翻,道:“是谁让你来的?” 青衣小童躺在地上突然眼仁一翻,口吐白沫,四肢抽搐起来,翟凤大惊,松开腿正要细看,青衣小童身子一扭,脚底抹油般从她身下溜开,身形似风蹿出门口。 追将出去,那抹青衣已经再寻不到。 “该死的。”翟凤狠狠骂了一句。 沈知离远远望着小童消失的方向,总觉得这招有些似曾相识。 青荇扶着苏沉澈道:“那人是魔教的么?” 沈知离颔首道:“瞧着应该是……蝶衣,不用去洗胃了,有了毒要弄出解药应该不难。” “不见得。”翟凤凤目一转,看向头歪到一侧中毒昏迷苏沉澈,“我怀疑连刚才那个人都是主上设计的。” “他不是失忆了吗……” 翟凤断然道:“就算失忆某些本能还在。” 沈知离收着毒粉,忍不住道:“……翟堂主,他以前就这样么?” 翟凤逆光远眺,露出几分让人不忍的神色:“他现在比以前好多了……” ……那十二夜公子以前该要多么可怕啊! 正在说话间,一声巨大的轰隆声打断了交谈声,接着是接连不断的碎石落地声,种种声响重叠,极是震撼。 沈知离正准备动手去看发生了什么,未料苏沉澈的手竟还抓着她。 纷乱的脚步声后,两个守卫顶着一脸血冲了进来。 “谷主,糟糕了,有人炸了谷口,谷口整个塌陷下来!” “谷主,外头好多魔教的人冲进来!” 沈知离顿时脸色一变。 自她呆在回春谷以来,别说有人敢炸谷口,就是敢硬闯的人都很少。 回春谷的谷口特别,是一条斜通下来的石阶,极陡也极难行走,往往不等对方到,回春谷的守卫就已经利用石[奇·书·网]阶上的机关将人擒下。 ……可是居然有人敢直接炸了! 翟凤和青荇对视了一眼,翟凤从腰间抽出一根艳红的皮鞭,轻甩出破空声,率先冲了出去。 青荇将苏沉澈的头靠在沈知离肩膀上,郑重道:“沈谷主,魔教的人我们先出去抵挡,主上就先交给你了。” 几乎是青荇前脚先走,整个回春谷中回荡着一道用内力扩大的声音。 “我回来了。” 简单的四个字硬生生被催染出让人颤栗的森冷,尾音微颤,恍若一把将落未落的刀卡在心房最贴近的位置。 沈知离忽然明白为什么魔教的人竟然敢冒着得罪回春谷的危险闯进来。 毒妖花久夜的医术不输回春谷,毒术更是当之无愧的天下 第一。 混蛋,怎么来的这么快…… 再顾不上其他,沈知离对蝶衣低声道:“魔教的目的是十二夜公子,跟我一起扶着,把他丢进密道。” 蝶衣应声,两个人半扶半抱拖着苏沉澈绕到沈知离院落里的水榭中。 好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谷口,少有人注意到。 沈知离在水榭的石桌上手指连点,只听轰然一声,轻纱帷幔遮掩的水榭中露出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沈知离目测了一下深度,抬脚准备将苏沉澈踹下去。 院门外,戏谑而冰冷的声音响起:“知离师妹。” 他怎么一来就直奔这里! 自己现在真的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沈知离悲愤,目光缓缓转向蝶衣。 蝶衣会意道,握住沈知离的手,视死如归般点头道:“小姐,你快跟着下去吧,上面交给奴婢就好!” 下一刻,沈知离只觉身子一轻,重重落在地上,头顶上的机关合闭,目之所及,一片黑暗。 好在并未受伤,因为身后……压了一个肉垫。 沈知离虽然号称神医,但实际上还是个手无缚鸡的大夫,小心翼翼从苏沉澈身上爬下来,才发现抓住她的那只手竟然还没有松开……意外的死心眼啊…… 不过,还有力气,应该就代表还没摔死罢…… 又小心翼翼的扳过苏沉澈的肩膀,果不其然看见满脸的血,沈知离手指在他身上摸索了两下……糟糕,刚长好的肋骨好像有裂的趋势…… 用尽全力将苏沉澈拖拽到密道深处,里头有个小石洞,放着一些常用的药材和可够几日的干粮,在边上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潺潺流过。 石洞里的药材不够替苏沉澈解毒,简单疗伤倒是足以。 沈知离用所能用的药材替苏沉澈处理了伤口,又打水替他擦去血迹污迹,忙完这些沈知离已经累得一身汗。 密道中始终黑暗,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沈知离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许是到了夜晚,密道里越来越冷,她不觉抱紧了双臂。 几丝阴森的风从石洞里吹过反复撞击石壁,仿佛婴儿的啼哭,令人毛骨悚然。 ……沈知离欲哭无泪的想,早知道会有这种体验,还不如在上面被花久夜抓住呢! 就在这时,沈知离察觉一只冰冷的手 缓缓搭在了她的肩上。 无声的咽了口口水。 那只手顺着肩膀滑到了腰间,耳畔是带着低喘的声音:“知离,你踩到我了。” 第六章 “报告叶护法,十二夜的花堂雨堂堂主皆已负伤逃窜,十二夜公子尚未寻到,还有……”顿了顿,禀告的紫衣男子一扬手,一口紫檀木的棺犉被抬了上来。 被禀告的两人却连眼皮都没抬。 “花公子,没找到你师妹么?” “嗯。” 用指刀在被捆绑住一脸惊恐的女子前比划了一下,花久夜舔舔唇,漫不经心道:“师妹不想见我,真令人伤心。” 细长眼瞳眯起,眼角上挑,宛若一把闪着寒光的薄刀,锋利却又诱人,一道伤口从眼角延伸而下,只是非但没有破坏那张脸的美貌程度,反而更显出一种令人心惊的妖异。 明明是遗憾的口气,却怎么听怎么透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 就像是忍耐多时,终于能够对垂涎已久的猎物出手。 身边跟着的魔教教众刷刷散开,退开数丈距离,脸上皆露出了不自然的怪异神色。 一条深紫花纹的蟒蛇自谷中优雅游曳而来,巨大的头颅在花久夜的手下乖顺的顶了顶,花久夜温柔的摸了摸蛇头,轻叹一声:“好像真的不在呢。叶护法,那就杀光吧。” 另一侧则是个无论衣着样貌都极其美艳的红衣女子,她一手倒提着九环大刀,一手握着一根甘蔗,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咔嚓。 甘蔗被狠狠一口咬下,狠厉程度在在场的魔教教众皆感觉脖子上一寒。 什么样的美人绝对沾不得,眼前这个就是! 不少魔教教众心中暗暗钦佩那位十二夜公子,眼光如此独特,品味如此神奇,每天顶着脑袋搬家的压力谈恋爱很辛苦罢…… 叶浅浅咔嚓咔嚓把甘蔗吃完,打了个呵欠道:“再找。他们绝对没时间出谷,反正做都做了,就算把回春谷翻过来,也要把人找到。” “旧情人么?”花久夜眯起眼睛,笑得不怀好意,“我一直很好奇,十二夜公子对你做了什么,让你狠到把他从悬崖上推下去?” 刷! 魔教教众又忍不住退开几丈。 叶浅浅缓缓缓缓的转过头,同样不怀好意道:“我也很好奇,回春谷前代谷主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死了还惦记着挖人家的坟。” *************************************************** *************************** 同一时刻。 “阿嚏。” “知离,你很冷么?” 沈知离道:“离我远点。” “我不是故意吓你的。”苏沉澈揉着身上被硬生生用拳头揍出来的伤,低低呻吟了一声,才又用有些委屈的声音道:“是你自己抱过来的。” 沈知离怒:“你还敢说!” 时间倒退回一炷香之前。 沈知离被突如其来拍在肩上的手吓得魂不附体,只觉头皮发麻手脚冰凉,根本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一个纵身扑了过去,直接骑在对方身上,拳头不要钱一样揍了下去。 就算受伤,体力优势毕竟是不可逆转的。 苏沉澈只是起初一愣,随即稍微用力就很轻易地一个翻身将沈知离压下去。 沈知离骤然被压倒,条件反射抬头。 好巧不巧正撞上某公子迎过来的脸,于是黑暗中…… 天雷地火,五雷轰顶。 沈知离抱膝坐在距离苏沉澈最远的地方继续欲哭无泪,后悔的几乎想要捶墙。 刚才那一幕却还是清晰地仿佛历历在目。 触碰的肢体,唇瓣柔软湿润的触感,暧昧而温热的吐息,还有……啊啊啊啊啊,好恶心啊! 我到底是哪根筋不对,才会跟着他进来啊! “阿嚏!” 抬头,是一双看起来极其真诚的眸子,扇子般的睫羽扑朔一闪,遮盖住琥珀色的瞳仁,澄澈不染尘垢。 “知离,不要任性,万一着凉了可不好,如果你生气的话……”苏沉澈停了停,眼眸微眨,“大不了我让你压回来便是。” 沈知离:“……滚!” 混蛋!重点是这个吗! ****************************************************************************** 虽然石洞里有足够支撑几天的食物,但沈知离觉得,绝对不能再这么待下去了。 平时就算被占占便宜,好歹还可以从青荇那里讹诈一大笔银子。 现在这种状况…… 沈知离揉了揉有些酸麻的手脚,扶着墙壁站起身。 转眸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沈知离立即道:“坐下!” 黑影动了动,又缩了回去。 这处密道是师父临终前告诉她的,回春谷到底只是个医谷,一旦惹上麻烦,只怕会大祸临头,想来多少也跟花久夜有关吧…… 回忆没来由的蹿了出来。 也不过八九年前的光影,那一年冬,天寒地冻,不计其数的人死在无法抵御的寒冷中,看着过去时常照顾她的寡妇姐姐冻的面色青紫,她抱着膝盖瑟瑟发抖,挣扎了许久,冲到镇中的药房求救,却被人毫不留情的丢了出来。 躺在冰冷的雪地里,她本以为自己会死。 醒来时,却在温暖的榻上,漂亮到妖异的少年微笑着递给她一碗热乎乎的姜汤。 她永远记得那碗好喝到让她几乎把舌头吞下去的姜汤和从没见过宛若天赐的美貌。 但是美好印象也到此为止。 她一喝完,少年便毫不留情揉捏着她的脸邪笑道:“虽然你又丑又笨人又脏,不过,沈天行说,以后你可以跟着我们要口饭吃。” ……忽略他说的话,她当时其实还是有一丢丢感动的,不过此后就连那一丢丢感动也以极其迅猛的速度消弭了。 被揪辫子被塞蛇进包被涂画脸被下巴豆种种种种罄竹难书…… 这家伙根本从小便以欺负她为乐! 如果现在落到他的手里……更何况还是在那种情况下后…… 想到这,沈知离忍不住叹了口气。 “知离,你生我的气么?” 沈知离耐心告罄,不客气道:“别废话,好好坐着!” 说着,用手指贴着墙面一寸寸摸过去,师父告诉她这个密道除了可以躲藏,也有可以出去的通路,只不过时间隔得太久,她也未曾试过,难免记得不清。 不知过去多久。 砰! 镶嵌在石壁里的烛火被点燃,石门慢慢打开,露出一个小通路。 沈知离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不对。 她让他闭嘴他就闭嘴么,苏沉澈什么时候这么乖过了? 回头一看,苏沉澈正斜靠在石壁上,微垂着头,呼吸浅浅,额发遮掩住眸子,烛火通明的橘光染亮了他好看的轮廓,面色苍白如纸,唇色泛紫,分明还是中毒的模样。 方才太黑看不到,她怎么忘了 ……他的毒还没解! 沈知离跑回去握住苏沉澈的脉,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这点毒若放在平时她根本不看在眼里,可是眼下根本没有药,实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知离……” 苏沉澈挣扎着半抬起眸,唇角微扬:“你好凶。” 沈知离反省了一下,认真道:“我已经很克制了。” 低笑一声,苏沉澈忽然道:“知离,可以让我抱一下么?” 沈知离:“……不可以。” 话音未落,苏沉澈已经整个人歪倒在她身上,温热的呼吸抚过耳垂,带着别样的旖旎。 低弱的声音轻轻在她耳边道:“知离,找到出路就先出去罢,不用留在这里陪我了。” 明明苏沉澈没有用上半分力气,沈知离却突然推不开他。 怔怔然一会,才回神。 唇瓣翕合,沈知离低声道:“我什么时候说要留下来陪你了?” 苏沉澈笑:“嗯,那就不陪,你走罢。”缓缓靠回石壁,被烛火投射出的巨大剪影在他的身后成形,和荡了满眼的温柔交相辉映,看得沈知离莫名觉得心虚。 嗫嚅了一会,沈知离道:“我走了,那你怎么办?” 苏沉澈仍是笑:“我在这里坐着……总有办法出去的。” 沈知离定定看着他,犹豫了一瞬,问出了一直很想问的问题:“苏沉澈,你为什么会对我一见钟情?” 苏沉澈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沈知离摸摸自己的脸:“难道是我太好看了?” 苏沉澈:“……” 沈知离危险眯眼:“怎么,你有意见吗?” 苏沉澈低头,略带害羞道:“当然没有,在我眼里,知离最漂亮了。” 沈知离:“……”为什么越听越像假话。 沉思片刻,沈知离问:“想出去的话,你知道这是哪么?” 苏沉澈摇头。 沈知离又问:“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在这么?” 苏沉澈又摇头。 沈知离继续问:“那你知道怎么出去?外面又是什么人吗?” 苏沉澈还是摇头。 沈知离抓狂。 这个笨蛋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还充什么英雄! 沈知离叹气:“好了,你给我乖乖坐着,我上去一会马上下来。” 走了不到一步,衣角就被人拽住,回头便看见苏沉澈微微皱眉:“上面应该很危险吧,不用为了我……” 沈知离把他的手指掰开,道:“你见过丢下病人一个人跑的大夫么?这点医德我还是有的。而且也不完全是为了你……也许上面的人已经走了也不一定。” 摇晃着身体,苏沉澈站了起来:“我陪你一起去。” 清澈的眼神里满是固执的味道,还有隐隐可见的担忧。 被人关心的滋味怎么也不会太差。 沈知离笑着摇头:“别给我添麻烦了,我只是去探探风头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回来。” ****************************************************************************** 密道就在沈知离的院落里,进入房间再取药材其实并不困难,而且顺便也可以拿几套换洗的衣物下来,这么盘算着,沈知离小心翼翼推开机关摸了上去。 意外的是她的院落里竟然一个看守的人也没有。 快步进去寻了药材衣服外带两盒点心,用布帛装好,沈知离刚想出门,就听见外面隐约有交谈声,头疼了一下,沈知离爬进了床榻。 “果然还是这间院子最舒服。” 熟悉的声音让沈知离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 后头却是个陌生的女声:“回春谷上下已经清过了,没什么事的话我们的合作也到此为止了。” “十二夜公子好像是失忆爱上我师妹了呢。”磁性十足的声音含着几分玩味,尾音拖长,“叶护法,不会担心么?” 冷哼一声:“花公子,你觉得我需要担心么?”说着便踩靴而走。 叶护法……那不就是,叶浅浅? 苏沉澈真正的心上人? 沈知离缩在榻上,忽然有那么几分的别扭。 偷偷掀开床帘一角,红衣女子的身影霎时映入眼帘。 五官轮廓极其精致,绯红的唇不点而朱,眉眼似画,被艳色裙装一衬,整个人显出了几分妖娆魅惑,更因为眉宇间那股淡淡的冷傲之气,为美人增添了些许难以描摹的韵味。 当真是美人! 沈知离不甘心的对着床榻上的镜子照了照。 镜子里立刻倒映出了一个样貌秀丽干练的女子,虽然五官端正,模样清秀,也算得上是个清丽佳人,但是……沈知离悲愤的想,一对比起来差距就显得格外巨大啊! 那个叶浅浅绝对是个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祸水啊! ……苏沉澈到底是看上自己哪里了啊?怎么眼光水准下降的如此厉害…… 脚步声后,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 花久夜挠了挠巨蟒的下颌,蟒身上的深紫花纹渐次扭动,很是美丽。 不知过去了多久,花久夜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像是自说自话,又像是…… “我当然也不会担心。”花久夜看也没看沈知离那边,温声道,“知离师妹,你还要躲多久呢?” 第七章 夜色不知何时已然降临。 窗外的树枝纷纷摇落,似无人的叹息。 花久夜的声线温柔,仿佛对恋人的呢喃,沈知离却整个人僵住,只觉背后汗毛直竖。 ……他应该不是在叫她吧。 那边的声音依然在慢条斯理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的愚蠢和幼稚实在令我怀念。沈天行的棺犉就在门口,真想看看他的尸身会是什么样的,如果做成傀儡又会是什么样……” 沈知离打了一个寒颤。 如果过去花久夜还只是性格恶劣,现在就是彻底变态了! 靴子摩擦的声音骤然响起,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被发现了! 沈知离摸出藏在床上的毒粉,手指攥紧,不自觉退了些许。 脚步声,一下一下。 心跳加快,几乎到了嗓子眼。 ……实在不行,直接跟他求饶会不会好一点,不行,投降肯定会更惨! 早知道就不来拿药材了,这年头好人怎么这么难做! “师妹……你是谁!” 电光火石间,从床帘外骤然伸出一只手,用力将她拽了出来。 沈知离踉跄了两步靠着门边站稳,那边却已经动上了手。 锵锵几声金石交错之后,她才看清来人。 染了血迹的白衣和依然苍白的面颊。 苏沉澈。 他手握长剑,眼眸中剑光耀耀,凛冽的气势毫无保留释放,不再是过去温文无害的模样,整个人都宛如一柄出了鞘的宝剑。 然而,青紫的唇色还是泄露了他的身体状况。 方才的交手已经几乎耗尽了他储存的体力,站立的身体摇摇欲坠,却始终不肯倒下。 “快走。”低低声音传入沈知离的耳中。 明知此时绝不是该啰嗦的时候,可沈知离还是忍不住道:“笨蛋,为什么出来,不是让你等在下面么?” “打断一下。”花久夜转着手中的短刀,笑得越发妖孽,“别把我说的像反派一样嘛,毕竟是我师妹,我又不会杀了她。十二夜公子,看到你对我师妹如此情深,我也很感动,只是不知道另外一个人会怎么想……你不是失忆了么,想不想知道你之前的记忆是什么样的?师妹不行,我或许可以帮你恢复记忆哦。” 随 着他的尾音,沈知离的心不自觉的沉了几分,挣扎良久,抿唇不言。 苏沉澈的呼吸有些紊乱,声音却很清楚:“不用。” “为什么?”花久夜诧异。 “因为不需要。”眸光涣散了一瞬,复又清澈。 花久夜低笑出声:“你还真是很喜欢我师妹啊,不过……” “走!” 在说出这个短促的词语后,沈知离手中突然暴起一嘭烟雾,接着拉起苏沉澈的手腕就朝着水榭跑去。 花久夜一见便知不对,袖口扬起风尘,驱散烟雾。 沈知离已经带着苏沉澈钻入了密道。 花久夜的冷笑一声,打了一个响指,身边跟着的巨蟒便嗖一声游曳进未来得及合紧的密道。 刚想下去,花久夜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指腹抵唇,一声短促尖锐的哨声。 巨蟒的头刚刚探出密道,只听一声巨响! 爆! 整个密道被硬生生炸毁,坍塌入地下! 被炸的灰头土脸,花久夜神色瞬间阴沉。 ****************************************************************************** 天色昏暗,一轮弯月自天边升起。 潮湿的地面柔软而湿润,泥土的气息钻入鼻中,睫羽轻颤着睁开,漫天繁星倒映入眼瞳中。 “这是哪?” 沈知离刚一起身就觉得浑身酸痛……死定了,还不知道这次身上有多少伤,要养多久才好! 过了良久,也没人回答她。 手撑着地面刚想要坐起来,整个人却忽然愣住。 触碰到的并不是地面,而是已经有些冰冷的手臂,还有血液黏稠的触感。 沈知离忽然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钻入密道,她想也不想从石洞拿出了炸药,点燃丢了出去。 没有料想到炸药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巨大的冲击力犹如火焰涌了出来,苏沉澈把她扑倒在身下,她便什么也记不得了。 可她现在并不在那个石洞里。 那么…… 她用一种很可怕的眼神转过头,手颤抖着搭上苏沉澈的手 腕,脉搏已经趋近于无。 微风掀起他的发,露出依然清朗俊逸纤尘不染的面庞。 是他把她背出来的? 还好。 还好她是神医沈知离。 只要还活着,就没有她治不好的伤! ****************************************************************************** 半月后, “苏姑娘真是医术高明啊,我孩子这病从小就跟着她,没想到能有治好的一天。” 妇人的兴奋简直溢于言表,“这点小东西说什么您也要收下,千万别不好意思,权当是您的诊费了!” 说着塞给她两个鸡蛋。 沈知离看着两个蛋,陷入了一瞬间的沉默。 她的……诊费…… 僵硬了一下,沈知离才缓缓道:“谢谢。” “哦,对了。”妇人似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块绣了花的手绢,窃笑道,“苏姑娘,这是我家二丫送给你哥哥的,请一定记得转交,切莫忘了哦。” 她的……哥哥…… 见沈知离呆呆接过,妇人又掩着唇笑:“哎呦,如今瞧瞧苏姑娘如此清丽可人,又识字又通医术,真真是不错,妇人这里刚好有几桩好男儿家,不知苏姑娘可有意让我为你搭个线。” 门帘被蓦然掀开,白衣男子用指节抵了抵鼻梁,温文笑道:“舍妹尚幼,恐怕暂时不用,多谢夫人好意,还望夫人不要生气。” 他的笑容温和谦逊,配上那副村中少有的白皙清俊面容,直看得妇人直了眼睛,只一味愣愣点头:“苏公子说的是说的是,这有什么可生气的,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待妇人走后,沈知离才夹着那块手绢,不辨喜怒道:“你又出去勾引良家姑娘了?” “我怎会……”苏沉澈一改方才的落落大方的神情,坐到沈知离对面,琥珀色眼眸忧伤的能碎了人心,“知离,把哥哥改成夫君不行么?” 沈知离:“……不行。” 苏沉澈苦恼:“可是,每天我一出去就有好多姑娘来搭话……” 沈知离:“……你是在炫耀么?” 苏沉澈沉默了一下:“……不,主要是想刺激你。” 沈知离怒:“被人养活的小白脸没资格说话!” 苏沉澈委屈眨眼:“你答应嫁给我的。” 沈知离挑了挑眉,冷哼道:“你真好意思说!反正一无人证二无物证,你奈我何?” 这话得从他们刚逃出密道说起。 密道出口连接着的是个小村落外的树林。 沈知离忍着身上的伤痛,找人将苏沉澈抬进了一间屋中借宿,用药解了他的毒,又配了伤药替他处理过所有的伤口。 看着苏沉澈伤痕累累的身体,沈知离心里愧疚的一塌糊涂。 别人对她再差,她都能泰然处之,偏偏若有人对她好,最是让沈知离受不住。 因为别人的好,她总会想着要还。 沈知离守在苏沉澈的榻前三天,苏沉澈一直在半昏迷状态中,她又是喂水又是擦身,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他三天。 第四日沈知离终于撑不住,瘫倒在苏沉澈的床上。 醒来时,苏沉澈仍然合着眸子,眼瞳下覆盖着一片漆黑的阴影。 沈知离再坚强到底是个女子,眼下举目无亲,说不定还要面对魔教和花久夜的追杀,偏偏唯一可以同她分担的人还重伤昏迷生死不明,惶急和无助让她忍不住揪着苏沉澈的衣袖,摇晃道:“苏沉澈、苏沉澈,你快点醒过来啊,只要你肯醒过来我做什么都行,就算让我嫁给你都没问题!” 然后…… 然后……苏沉澈就醒过来了! 即使现在回想起来,沈知离还是觉得自己跟个傻帽一样…… 真是蠢不可及啊! 苏沉澈听见她的话,却并没有生气,弯了弯眸道:“知离,你是在害羞么?” 沈知离:“……” 懒得理他,沈知离站起身,自顾自收拾着行医的摊子。 呆了半个月,她身上的碎银子早就用完,银票又无法兑换,干脆就租下这间小屋开了间医馆。 收拾了一会,沈知离才问:“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回十二夜还是……” “开间点心铺吧。” 沈知离回头:“什么?” 苏沉澈弯起的眼眸逸出温柔笑意:“点心铺啊。你不是喜欢吃点心么,喏,村口的桂花糕,李大婶家的糯米饼还有……” 沈知离目瞪口呆了好一会:“……你开玩 笑的吧,你还真打算在这里住下去啊?!” 村子不大,物件稀缺,有的还都是品质低劣的。 沈知离过起来都觉得日子难捱,更何况一看便知贵胄出身的苏沉澈。 苏沉澈笑着点了点头道:“嗯,你不喜欢么?等我们攒多点钱就成亲罢。”顿了顿,“不过现下的话,我可能出不了那么多银子做聘礼提亲,知离,你介意么?” 沈知离:“……苏沉澈你摔坏脑子了吗?!” 揉了揉眉心,沈知离犹豫了一下又道:“等等,你、你真的不想记起过去的事情么?” 苏沉澈想也不想答:“不想。” 和那日在花久夜面前一样的回答。 平心而论,如果是沈知离失忆的话,她肯定会想要弄清楚之前发生过什么,未知的东西实在太过危险。 而且,苏沉澈或许不知道,可她很清楚,过去那个和苏沉澈有过感情纠葛的是叶浅浅,而不是她。 她脱口而问:“为什么?” 苏沉澈敛了几分笑,认真道:“过去的事情就算记起了又能怎么样,现在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而且我觉得……就算记起了,我也不可能更喜欢你了。我很清楚我现在在做什么,我现在想做的就是陪你过些简单的日子。” ……那一瞬间,沈知离得承认她的心动了一下。 可是……理智很快提醒她,要相信这个傻蛋说的话,除非她是个大傻蛋! 对方仿佛根本没察觉到她内心的挣扎,又继续刚才的幻想,语气颇欢快的邀约:“知离,其实我有跟李大婶学怎么做糯米饼的,嗯,不过还没试过,你要不要尝尝看?” 沈知离忍不住怒道:“我就知道……难怪李大婶女儿天天往这里送糯米饼。”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兀了插了进来。 “公子,我们、我们终于找到您了!” 沈知离一转身,就看见一排十几个黑衣男子齐刷刷跪了下来,几乎热泪盈眶。 第八章 修长的手指揉搓着面团,裹着围裙的男子微微侧眸。 “你喜欢甜一点还是淡一点?” 沈知离僵硬的看着苏沉澈,一滴汗缓缓落了下来。 一丈来远的地方,一众黑衣男子跪地齐嚎:“公子,我们来做吧。” “你们会么?”苏沉澈抬眸,语带疑惑道。 黑衣男子们面面相觑,有琐琐碎碎的声音响起:“我们、我们可以学……” 苏沉澈绽开笑容:“那出去买面粉吧,我这里没有多余的。” 顿时,一半黑衣男子风卷残云跑出去席卷了村中所有的面粉店,剩下一半继续观摩苏沉澈。 垂下头,苏沉澈手脚灵活的将面团捏成小块饼状,又卷了少量的豆沙馅,包成红薯糯米球,再按平成饼状。 神色认真,动作熟练,好似已经做过多次。 见他竟然真的是在认真做糯米饼,沈知离原本看热闹的心倒是淡了几分。 只是,他的属下已经来了,迟早是要分别的。 她还是要回回春谷的,这般逃将出来,除了对花久夜心中有惧以外,也有担心苏沉澈安危,青荇将苏沉澈托付给她,就算看在那些银子的面子上,她也不能就这样将苏沉澈丢下。 但,眼下苏沉澈已经没了性命之忧,也是时候道别了。 师父把回春谷交给她,就算被魔教捣毁,她也始终要负担起,更何况,回春谷里还有她绝对不能舍弃的东西。 “知离。” 沈知离下意识应:“嗯?” 苏沉澈擦了擦手上的面粉,眼眸无意识的朝上望了望:“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沈知离的脸蓦然一红。 苏沉澈! 你能不能不要一脸风轻云淡的说出这种甜言蜜语啊! 被面粉染的雪白的手按着心口,苏沉澈的声音有种低哑的魅惑:“你在边上,这里一直跳得很快。” 沈知离按额,掩盖住心跳声:“……油烧开了。” 锅中油热,苏沉澈将饼一个个放了下去,反复翻面油煎,直到两面金黄焦酥,散发着浓郁的食物香气。 不多时,一盘新鲜出炉的糯米饼就盛了出来。 色泽卖相香气都不比李大婶家做了十几年的要差,反而因为烹饪者力度掌握的极好,而使饼型更加圆润可 口。 沈知离狐疑道:“你以前就会做的吧!?” 苏沉澈眨了眨眼,摇头:“不记得。” 模样实在诱人,沈知离作势想要动手去拿,却被苏沉澈躲开,他笑了笑道:“很烫。”又从灶台边取出一个小纸袋递给她,“早给你做好了。” 另一侧的黑衣男子们早对着苏沉澈的糯米饼大咽口水。 苏沉澈端盘子走过去,笑得温和:“你们要尝尝么?” 黑衣男子们挣扎着摇头:“属下不敢!” 苏沉澈取了一个,轻咬了一口:“不难吃啊。”眨了眨眸,有些落寞的垂下,“是嫌弃我做的不好么?” 异口同声:“没有!” 苏沉澈歪了一下头,额前的碎发随之摆动,恍若在人心头漾动。 修长手指递上盘子,笑容明媚如春,让人完全无法拒绝,“那尝尝吧。” 人群骚动了一下,有大胆的动手拿了一块下来,毕竟他们找十二夜公子多日,风餐露宿,也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啊! 有了开头,后面就快了。 几道手影晃动,盘子上的糯米饼就被抢夺一净。 沈知离一边咬着焦香酥脆滋味绝妙入口即化的糯米饼,一边有些不爽的盯着被瓜分干净的糯米饼盘子。 ……要吃自己做啊!吃人家做的好意思么! 一炷香时间后。 “啊……” “呃……” “唔……” 黑衣男子一个个捂着肚子呻吟着倒下。 沈知离咬饼:“……”发生了神马! 苏沉澈解开围裙,牵过沈知离的手,笑容和煦如常:“走吧。” “啊?” “不用管他们了,药效只有一个时辰而已。” “公子,你不能……走……啊~~” “公子~~” 苏沉澈的人生格言: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把属下往死里折腾。 ****************************************************************************** 踏着满地哀嚎,沈知离无知无觉被苏沉澈拽着走了许久。 咽 下最后一口糯米饼,她甩开他的手,道:“你要带我去哪!?” 苏沉澈摸下巴:“哪都好,你喜欢什么地方?听说云郡不错,山明水秀,景色宜人,号称天下美景一绝,不过,从这里坐船过去差不多要一个多月的样子,是有些远了。知离,你晕船么?” 琥珀色眼睛里满满是期待的色彩。 沈知离擦了擦手,视线落在地上,酝酿了一下,让语气尽量显得冷漠:“想去的话就去吧,不过我恐怕不能陪你了。我要回回春谷。” 苏沉澈连一瞬也不犹豫,笑道:“也行,我陪你。”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沈知离沉默了一下,缓缓道:“不用了,我一个人回去就够了。就像我师兄说的,他不会杀我,你去却未必。而且,无论是青堂主还是翟堂主现在恐怕都在找你,你既然没事,何必让他们担心……”狠狠心,她动唇继续道,“更何况,我照顾你这么久,其实为的都是他们付给我的银子,你要是不回去我怎么收钱?” 苏沉澈为了救她连性命都不在乎,她又怎么可能仅仅是为了银子。 可……还是忍不住开口。 他可以不在乎身份地位责任,她却不能。 听到这样的话,苏沉澈该觉得被她伤害了吧……沈知离的心沉了沉。 “是这样的么?”耳畔的声音仿佛认真思考,“那……知离,如果我一直付你银子,你可以陪我一辈子么?” 沈知离:“……我的诊费很贵的。” 苏沉澈微笑:“我觉得……我似乎还蛮有钱的。就算把刚才那些人卖了,也应该能赚不少吧……” 笑容里没有一丝阴霾,仿佛根本不在意她说的话。 沈知离:“……” 好吧,她和苏沉澈的对话根本不在一个世界! 沈知离转身道:“那跟我没关系,不过我警告你……如果有危险你再逞能,我可不见得能救活你。” 说着,快步跑远,只是嘴角勾起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此处离回春谷并不算远,出了村子,是个小镇。 沈知离买了辆马车,赶车无能正想雇个车夫,苏沉澈已经拉过了缰绳,坐上了车辕。 刚才她怎么拉也不动的马匹在苏沉澈手中乖的像条兔子,还不时用尾巴上的鬃毛蹭着苏沉澈…… 沈知离很不爽:“ ……为什么它这么听你的话?” 苏沉澈愣了愣,下车研究了一下,道:“呃……也许因为它是只母马?” 沈知离抚额:“好了,你不用炫耀了,我知道全江湖的雌性都喜欢你……” 苏沉澈释然弯眸,极自然的接道:“喜欢我的再多,可我只喜欢你一个。” 帘子“唰”一声被拉下。 沈知离丢出去一枚铜板,闷声道:“车夫,赶车。” 车轮缓缓转动,行的极平稳。 马车里有簇新的茶具,沈知离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眸色渐渐沉了下来。 只喜欢我么…… 如果想起以前的记忆,你还会这么说么? 算了,这也……跟她无关。 马车没有直接到回春谷,而是停在了另一个镇口。 沈知离下车,独自拐进第一间酒馆。 “沈……”酒馆的掌柜一脸惊讶的四处看了看,忙将沈知离拉进屋中,“谷主,都说谷里如今的谷主换成了您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还有,您……怎么就一个人,蝶衣姑娘呢?” 沈知离忽然有些懊恼,她师父沈天行除了医术毒术出色,武功也堪称当世一流,敢闹上门来的基本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她接手回春谷这些年也都顺风顺水,料想花久夜一个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就没有如何布置,谷中大都手无缚鸡之力,就算会武,也未必见得是魔教的对手。 早知道花银子去雇几个武林高手也比现在强啊! 沉吟了一下,她问:“那……你瞧着谷里这几天有什么变化么?” 她最怕的便是花久夜大开杀戒,血洗回春谷。 掌柜张口刚想回答,突然愣住。 一股说不出的阴冷之气袭来,沈知离浑身一颤,刚想躲开,滑腻的蛇身却早一步将她盘住。 “师妹既然想知道,为什么不问我呢?”懒洋洋的声音柔若清风,却又满是戏谑,“我还在找你呢,没想到师妹会自投罗网。” 下一刻,那声音已经近在咫尺,一只手臂将她锁入怀中。 沈知离想的是…… 苏沉澈那个笨蛋还在外面啊! 第九章 “在等什么?” 花久夜的呼吸抚过沈知离的耳垂,莫名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那条巨蟒已经在沈知离的身上盘了几圈,艳红的蛇信一下一下吐露着…… 柔软的触觉贴上耳垂,沈知离一个激灵,挣扎起来。 冰冷的手掌捂住她的唇,花久夜轻笑一声,音色魅惑中含着一丝冷意:“他不会来了,叶浅浅堵在外面呢。他们老情人见面,哪顾得上你,师妹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好让我们来叙叙旧。” 叶浅浅…… 他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一股说不出来的郁结涌上沈知离的心头。 她的脑中一瞬恍惚,花久夜的手臂骤然勒得更紧,在她耳边调笑道:“这个时候走神我可是会生气的哦。” 沈知离哆嗦着唇:“……师兄,你别这样。” 花久夜眉头微挑:“那你喜欢我怎么样,嗯?” 沈知离:“……你先让蛇放开我。” “放了你跟我回去么?” 沈知离戒备着点头。 花久夜绽开一个笑:“好啊。”打了一个响指,蛇身一圈圈退开。 沈知离刚喘一口气,突然腰间一紧,视线登时天旋地转,再回过神,花久夜已经将她身体对折,整个扛上了肩膀。 反手翻出两根细如银丝的长针,沈知离刚想刺下,花久夜早已反握住她的手将针刺到了她自己身上。 重剂量麻痹散侵入体内,沈知离瞬间身体僵持。 仿佛一点也不生气,花久夜仍是笑: “回家吧师妹,我同你和沈天行还有笔帐没算呢。” 大踏步走出酒馆,街市林立,人头攒动,沿街种下的连株桂花簇簇开放,香气袭人。 唯独不见苏沉澈的身影。 自作孽不可活。 手脚不能动弹,沈知离被轻易丢进马车,只能任由颠簸的马车载着她向谷内驶进。 花久夜靠在另一侧望向车窗外,眸色浓黑,沉沉如夜,扬起的唇角似笑非笑,眼角的伤口更添妖异。 他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挠着巨蟒下颌,巨蟒似乎对此非常受用,在他手底温顺的来回扭动。 沈知离也冷静下来……无论如何,现在她的小命捏在花久夜的手上,此时不套关系更待何时! 她尽量放柔声音道:“师兄,你脸上的伤……用碧瑕膏,不出三日就可以去掉。” “伤?你说这个?”花久夜转过头,摸着脸颊上那道伤口,鲜红的舌舔了舔唇,“当然可以治,可是治好了又怎么能让我记住呢?亏了这条伤口,我对你们念念不忘了很久呢。” 语气越发令人心寒。 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一滴冷汗落下,沈知离语气更柔:“那个,师兄吃饭了么,我院子里还有几坛尚未挖出来的美酒。” “嗯,我知道。”花久夜笑道,“我都喝完了,还有你养的那些珍禽也很美味,都是寻常难见的哦……对了,我还挖了你的金库,没想到沈天行不在,小师妹的敛财更胜一筹嘛,那些银子足够师兄挥霍到死了,真是感谢……” 我忍! 我忍我忍! 我忍不住了!! “花久夜,你要是敢动我金库里的一枚铜板,老娘跟你拼了!” 狂吼出声,沈知离才意识到眼下是个什么局面,立刻忍痛讪讪笑:“没什么,没什么,刚才说着玩的,师兄高兴就好……” 花久夜大笑,毫不犹豫的上前动手将沈知离的脸揉捏成各种形状:“师妹真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啊。” 可爱个头! 死老头子,你能不能显灵赶紧劈死这个祸害啊! ****************************************************************************** 台阶被花久夜整个压平,马车径直驶进了她的院子。 刚才那一出之后,沈知离彻底断绝了套近乎的念头——跟花久夜套近乎,只能越套越让她想吐血。 透过车帘缝隙,可以看见回春谷过去的守卫已经完全换了一新。 下车依然是花久夜把她扛下来的,沈知离手不能动,只得认命。 被丢下的位置很是熟悉——她过去的床。 沈知离稳了稳身形,四下一看,只觉胸中血气翻腾,直冲入脑海,她咬牙忍耐道:“师兄,我房里的东西呢?” 她的青瓷螺珠瓶,她的鎏银八宝明灯,她的金线绣花镜屏…… 花久夜扫了一眼,随口道:“卖了。”想了想又补充,“门口有个收垃圾的,我 让他论斤称着卖的。” 沈知离颤音:“论……论斤……你可知道哪些东西值多少银子?” 花久夜从一旁的小笼子里取出一只白鼠,丢给巨蟒,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是你的东西。” 沈知离又颤了颤,闭眼:“……你杀了我吧。” 花久夜缓缓转头,如刺刀般的视线逡巡过沈知离的身体,忽得绽开一个让人鸡皮疙瘩丛生的笑容:“师妹,我怎么会杀你呢?” 阳光从窗外直射而入,却偏偏躲开了花久夜那一隅。 斑驳的光线从他的额前滑落,点点阴影。 他的神色笼在黑暗中,辨识不清。 “如果说真要对你做什么,那……上了你呢?” 像是刻意,尾音微提,仿佛漫不经心般懒洋洋的语气分不出真假。 沈知离忽然不颤了,睁开眼平静道:“你回来不是为了这个罢。” 花久夜颔首:“嗯,不是,不过顺便做做也没什么。” 说话间沈知离身旁床榻凹陷下去,花久夜的气息袭来,属于医者的手灵巧的解着她胸前的衣结。 沈知离胸前起伏了一下,道:“你又不喜欢我,何必做这种事情?” 花久夜笑:“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 沈知离抿了抿唇:“之前欺负我就不提了,毕竟大家年纪都小……最后,你应该知道是我出卖你了罢。” “我知道,你站在沈天行那边。”花久夜笑得风轻云淡,隐约的阴冷之气却慢慢袭来,“你选他的确没错啊,那时候我无论哪里都比不过他。你看,你现在不是活得很好吗?这证明你的选择并不错啊……” 语气中淡淡轻嘲。 沈知离垂下眸,眼中闪过一瞬的不忍。 随即语气冷下来:“你若想要报复师父,又何必拖累整个回春谷,反正师父也已经死了,更何况师父好歹养育你多年,你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简直禽兽……” 花久夜已经将沈知离的外衫褪了下来,顺着沈知离的话道:“他已死,我现在不是在报复帮凶么?嗯,我就是禽兽没错!” 冷风冻得沈知离一个哆嗦,花久夜的手指又在扯里衣。 “师兄,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的在脱你的衣服啊。”花久夜咂咂嘴道,“我都没用撕的。” 肩头那片常年不见天日的白皙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沈知离脑中飞转:“师兄,其实今天我来葵水。” 花久夜接道:“我不嫌弃你。” 可我嫌弃你啊! 沈知离脑中转速提高一倍:“不,师兄,其实这些年我修习了一种功法,一旦与人交合,就会吸取交合人的内力。” 花久夜笑道:“没关系,师兄不靠内力也可以横行江湖。” 眼见衣服已经快褪到胸前,沈知离厉声道:“师兄,其实我怀孕了。” 花久夜的手指果然一顿,抬头看她道:“谁的?我去杀了他。” 沈知离嗫嚅道:“我也不知道。” 花久夜沉思了一刻:“生下来,然后取血肉看看是谁的孩子,我再杀了他,嗯,那个孩子也顺便杀掉。” 他的话半点也不像开玩笑。 沈知离喷泪:“师兄,当年都是师父那个混蛋的错,跟我没关系的啊。” 花久夜咧嘴一笑,神色温柔:“错不错,今天我要上你。” 思前想后找不到人骂。 沈知离在心中哀嚎,苏沉澈你这个混球,有了旧爱忘了新欢,我都快被人上了,你怎么还不来啊! 之前说的那么好听,全是骗人的啊骗人的啊! 仿佛听见她的声音,一道更加温柔的音色传来:“放开我的知离,不然我杀了它。” 沈知离转眸,看见形容有些狼狈的苏沉澈手握长剑,眸光清冽的看来。 ……沈知离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苏沉澈这么该死的好看! 只不过,他手里用来威胁花久夜的是…… 那条蛇? 沈知离嘴角抽了抽,苏沉澈,你能找个靠谱点的东西么? 花久夜却突然脸色一变,目光冷冷射过去:“好,你若是敢动它一根汗毛,我就要你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 啊咧…… 沈知离忍不住道:“为什么我跟一条蛇的价值对等!” “不。”花久夜微微转眸,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它比你重要。” 沈知离:“苏沉澈,你杀了那蛇吧……” 第十章 人蛇对调。 沈知离一个踉跄,摔进苏沉澈的怀里,勉强道:“快走。” 苏沉澈先动手把沈知离的衣襟合紧,才御起轻功准备离开。 “等等。” 床榻边,花久夜安抚的摸了摸蛇头,神色微定,慢条斯理道:“既然来了,哪有这么容易就走?师妹,看你的手腕。” 沈知离垂头,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淡粉丝线。 脑中飞快翻阅典籍,她愣愣道:“南疆蛊毒?” 她虽不出回春谷,但也知道花久夜当年离开回春谷,销声匿迹三年后,便是在南疆一夜成名。 单枪匹马烧了南疆圣殿,被南疆四大蛊师追杀了整整五个月,结果非但逃脱,还致使四大蛊师两死两伤,简直战绩骇人,毒妖花久夜的名头也渐渐传入中原江湖。 掩饰去讶异,沈知离毫不客气回道:“师兄,你看你胸口。” 花久夜扯开自己的领口,平坦而苍白的胸膛前隐约有一团黑气。 “夜遗之毒?哦,就是那个用九九八十一种毒物的排泄物制成号称史上最恶心最无聊解起来最麻烦的毒,真是辛苦师妹了……”他勾了唇:“……你就这么料定我会懒得自己动手配置解药?” 沈知离点头:“交换解药。” 这家伙过去就懒得像只猪!什么都让她做! “师妹还真是了解我呢,不过……” 花久夜懒洋洋抬头,摊手:“如果我说我没有呢……给你下的是我从南疆那些老畜生手里夺过来的,连蛊毒毒性我都不是很清楚呢。” 你当我傻子啊! 沈知离压抑着吐血的欲望:“什么都不知道,你也敢下!” 花久夜温柔的抚摸着蛇身,细长眉眼眯起:“没关系,你留下来,师兄帮你一种方法一种方法的试,总能实验出解蛊方法的。” 沈知离在心里把花久夜轮了一百遍啊一百遍又一百遍! “苏沉澈,我们走!” 叫了一声却没反应,沈知离诧异转头道:“苏沉澈……” 从方才就一直垂着头的苏沉澈突然抬头,沈知离猝不及防便对上一张笑得格外灿烂的面孔,心莫名紧了几分,刚想说话,苏沉澈已经抱着她靠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又脱下外衫披在她身上,声音无比温柔道:“知离,你在这等一会就好。” 然而他越是笑得明媚,沈知离就越是有种心中发毛的味道。 这种感觉就像是……爆发前的沉默? 为什么有种不祥的…… 哐当! 苏沉澈手中的长剑骤然劈在花久夜身侧,沈知离那张梨花木的床板被硬生生劈成了两段。 花久夜一个侧身闪开,刀刃般的眼瞳流露出危险的气息,他冷笑道:“你想跟我对打么?” 苏沉澈露出一个谦和的微笑:“不是对打,是我揍你。” 说话间,长剑已然挥出。 花久夜挥短刀抵挡,同时手指一翻,抽出腰间别着的铁笛,低吹一声,之前还优雅慵懒的巨蟒目露凶光,龇牙扑去。 恶战一触即发,剑影笛啸交错,家具劈裂声不断传来。 间隙时能听见短促的对话声。 “再砍我的蛇,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都不能人道!” “那也请你不要拿笛子往不该戳的地方戳。” 沈知离木愣愣的坐着,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房间即将被两个杀伤力巨大的人形武器彻底捣毁,万念俱灰,心如刀绞。 “混蛋,都给老娘住手!!!!!!!!!!!!!” ****************************************************************************** 此话一出,两个忽闪的身影顿时一滞。 白影率先掠下,修长手指抚了抚沈知离被对战气压吹乱的发丝,温声道:“知离,哪里不舒服?” 花久夜擦了擦铁笛,懒洋洋道:“她不是难受,是心疼。”斜睨了沈知离一眼,嘲讽道:“还是那副见不得世面的穷酸样。” 沈知离脸色几变,忍道:“苏沉澈,我们走。” 苏沉澈收剑,抄抱起沈知离。 花久夜这次倒是没拦,只是神色笃定似笑非笑道:“师妹,你还是要回来的。” “你只能回来。” 尾音幽然而落,苏沉澈已经抱着沈知离跨出了屋内。 待人影走远再看不见,花久夜才缓缓撑着墙壁倒下。 几缕鲜血顺着嘴角溢出,低落在地面,啪嗒两声,鲜红的污迹。 方才他靠着蛇外加身上的毒令人投鼠忌器才 与苏沉澈打了个平手,若真单论武功他倒未必打得过苏沉澈。 如今又……该死的,怎么在这个时候发作。 他迟早要再回去宰了南疆那帮的畜生! 一旁栖息的巨蟒似乎察觉了主人的不适,扭动着身上的深紫花纹蹭到他的身边,巨大的头颅顶了顶花久夜的胳膊。 花久夜冰冷的眸中露出几分柔和之意,握着短刀的手温柔抚过巨蟒,声音也不觉软下:“对不起了。” 刀割破蛇鳞,撕开一个血口。 花久夜俯身过去,鲜红的舌舔过蛇身的伤口,近乎贪婪的吞噬涌出来的鲜红血液。 急速跳动的心脏也渐渐稳定下来。 苍白而妖异的面容上有一瞬间的狰狞,和不顾一切的狂暴。 巨蟒挣扎了一下,花久夜像是猝然被惊醒,松开了唇。 他慢慢坐起身,手背粗暴的抹去唇上的蛇血,自我厌弃般的闭上眼睛。 伤痕累累的腕间一道深黑丝线横贯。 再也不想去回想那地狱般的日子,流落南疆的日子。 巨蟒蹭过来,他缓缓抱住巨蟒庞大的身体,身体紧贴,仿佛这样才能找回身体里的温暖。 很久以前的温暖,他曾经想守护一辈子的温暖。 茫然和无错只交替了瞬息功夫,再睁开眸,便又一次被森冷而漫不经心的神情取代。 这蛊真是碍事…… 花久夜舔了舔唇上余留的咸腥滋味,小心在蛇身涂抹伤药,手指轻柔细致,犹如完成一件工艺品。 一发作就会被莫名其妙的情绪取代,他早就不是过去那个软弱无能的花久夜了。 他想做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 ****************************************************************************** 抱着沈知离走了好一段,苏沉澈迟迟没有开口,一时显得气氛有些沉默。 这种时候闹什么别扭! “往北边去,那边不会有守卫。”犹豫了一下,沈知离又道:“我身上的麻痹散还没解,解药在衣袋第二个囊中,是个小瓶子,放到我鼻子下嗅一下就行。” 话音未落,苏沉澈已经将手探进她的衣襟。 沈知离 面无表情:“苏沉澈,你的手往哪摸?” 苏沉澈无辜道:“找解药。” 手越发朝里探去。 沈知离忍了忍:“算了,看在你刚才救我的面子上……混蛋,不要得寸进尺啊!” 嗅过解药,没过半柱香,沈知离的手脚就可以动弹了。 从苏沉澈怀中跳下,活动了手脚,沈知离才看了看外头道:“你刚才怎么进来的,以你的身手带着我毫无损伤的出去有几分胜算?” “你腕上的……” “哦,你说那个南疆蛊毒啊。”沈知离无所谓笑道,“我看过医书,南疆的蛊颜色越深越危险,像我手上这种恐怕是最不用担心的。” 又沉默了一刻,苏沉澈却突然有些委屈道:“你都不生气的么?” 沈知离不明所以:“什么?” “刚才你师兄……” 握拳抵在唇边,沈知离想了想:“是有点,不过的确是我对不起他在先,而且他应该不会真的伤害我……所以不算太生气……” 最后一个音还在唇中,沈知离已经被苏沉澈拥入怀中。 “可是,知离……我很生气、很担心……在看见你衣衫凌乱肩膀和半个胸口都露出来被他搂在怀里的时候,我甚至想杀了你师兄……” “……你真的不用刻意强调我当时什么样!” 那个怀抱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似乎难以自拔。 沈知离刚解开麻痹散,根本挣脱不开,望了望天,叹气道:“真的这么在意么?那在镇口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你应该见到叶浅浅了罢。” 苏沉澈微微松开怀抱,惊喜地看向沈知离:“你在吃醋么?” 沈知离:“……” 见沈知离眼角微抽,漂亮的琥珀色眸子弯了下来,苏沉澈的笑容中带些苦恼:“我真的不认得她,她拦了我没说两句,就开始蛮不讲理的动手,我肩膀上还有她砍伤的伤呢……”顿了顿,又边思忖边讨好道:“不过这么凶的女人哪里比得上我家知离,我怎么可能喜欢上她?我觉得应当是她暗恋我不成于是恼羞成怒因爱生恨……呃,知离,你扒我衣服做什么,光天化日的,你要是想……” 沈知离低头,扯衣襟,看伤口:“闭嘴!” 肩膀上还真有一道流血的伤口,好在并不是特别深…… 沈知离一边掏出药效最烈的金 疮药往上撒,一边想:笨蛋,受伤了那刚才还和花久夜打的这么激烈! 却未曾留意自己抿唇间不自觉逸出的笑容。 第十一章 (1) 将苏沉澈的伤口处理好,沈知离才似忽然想起,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苏沉澈想了想:“九月初五。” 垂头算了算日子,沈知离皱眉道:“我还要先去一个地方,离这里不远。” 苏沉澈微笑:“你去哪我去哪。” 沈知离无声的别开视线。 她院落的北边通向一处瀑布,因而素来守卫较少。 沿着瀑布边缘绕下,有一条隐秘的石道,拾阶而下一处石窟现于眼前。 沈知离领苏沉澈进石窟,指着里头一扇密闭的石门道:“我大概要进去半个时辰,如果急的话你可以先在回春谷里逛逛。” 苏沉澈眨眼道:“我不能跟你进去么?” 沈知离毫不犹豫拒绝:“不行,绝对不许跟进去!”想了想又补充道:“里面不会有危险的。” 一点余地也没有。 苏沉澈无奈,摸着鼻梁席地而坐,对她微笑:“好吧,我等你。不过有什么事一定要叫我。” 石窟内倒也不是什么都没有,苏沉澈从石台上随手取了本书。 唔,是本传奇话本。 粗粗翻阅内容,说的约莫是一个富贵小姐同书生情投意合,却遭到家人阻挠,小姐带了银两同书生私奔,书生用那银子进京赶考,考中功名,末了被富贵小姐家人承认,最终过上幸福生活的故事。 故事没什么稀奇的,倒是书最后见一溜清爽潇洒的小楷接了另一个结局。 书生用那银子却没赶考,反而挥霍殆尽,又盘算着将小姐卖入青楼再得一票银子,小姐得知,万念俱灰之下,杀了书生自尽。 小楷的主人似乎对这个结局颇满意,又多添了几个字。 世人皆薄幸,唯有银子真。 苏沉澈摩挲着话本,反复思量,莞尔一笑。 他的知离真可爱。 又寻了其他话本一一看去,时间很快过去。 石窟内的石门再一次打开,沈知离蹒跚着合上门,脸色比之方才苍白了不少。 见苏沉澈还在,沈知离唇上挂了一分浅笑,叹道:“别把我的书弄乱了啊。” 苏沉澈已经早一步丢下书,扶住她。 皱眉,语气中的关心丝毫不作伪:“知离……” 沈知离这次却没推开他,一头栽进苏沉 澈的怀里:“我没事,让我睡一觉就好了。” 她似乎累极,没多久就陷入了沉睡。 苏沉澈靠在坚硬的石壁上,调整姿势,让怀里的沈知离尽量睡得舒服。 修长指节拨动着沈知离略显凌乱的发丝,发丝掩映下睡颜安逸,静静看着,苏沉澈唇畔的笑也似乎静谧了起来,只是转眸看向那严丝合缝的石门时,眼波流转的琥珀色眼瞳闪过一丝阴霾。 沈知离再醒来的时候,已是月正中天。 抬眸便对上苏沉澈那双温柔醉人的眸子,他眨了眨眼,道:“知离,你好香。” 从被花久夜掳走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洗澡了。 沈知离:“……好恶心,换句吧。” 苏沉澈思索:“知离,你好美。” 沈知离:“……” 他真的见过叶浅浅么! 挣扎着坐起,沈知离活动了僵硬的手脚,取打火石点燃石窟里的火炉,又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还有些时间就到丑时了,到时候人都睡了,我们再走吧。” 苏沉澈:“好。” 沈知离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苏沉澈还坐在原地:“你不起来活动一下么?” 苏沉澈笑着摇头:“不用了。” 沈知离直觉不对,弯腰细看才发现他的胳膊上都是被压的淤血,不由怒道:“你是傻的么?就不会活动一下?” 苏沉澈笑得依然温柔:“你睡得很香,我不想吵醒你。” 沈知离单膝跪地,动手帮苏沉澈揉胳膊。 好一会才开口道:“喂,苏沉澈,别对我这么好啊,我会当真的……” 火焰灼烧声哔哔剥剥。 苏沉澈的声音也被掩盖在火焰声中,带着几分模糊:“知离,那就当成假的好了。” 沈知离愣然:“啊?” 苏沉澈清俊的面容宛如初见般干净,眼眸清澈:“当成假的你就不会有什么压力了罢。” “我只是想对你好,仅此而已。” 那一刻,沈知离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快到几乎无法控制。 真的有这样的人……么? 她松开手,掩饰般垂下眸,坐到一边,捡起一块木柴捅着火焰,沉默不言。 苏沉澈的声音再度响起:“知离,既然还早,跟我说些你以前的事情好不 好,我想听。” 沈知离闷声:“我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 苏沉澈显得有些失落:“很不甘心啊,为什么我不能早认识你……我的记忆里只有你,可是你的记忆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琥珀色的眼眸半合,几许哀伤几许落寞。 沈知离捏了捏眉心:“好吧。” 话音一落,就看见苏沉澈抱着膝盖朝自己的方向挪了挪,眉梢眼角笑意流转,两只耳朵仿佛竖起,同时不知从哪掏出纸笔道:“你说吧!” 沈知离:“……” 现在反悔来得及么? ****************************************************************************** 她以前的事情…… 实在不是什么很光彩的过去啊…… 沈知离闭眸想了想,才缓缓开口:“我九岁之前都住在那个大杂居,就是上次带你去的那个地方。那里过去就是收容无处可去的人,从前的环境比你看到的更要恶劣一些,因为有不少游手好闲的流浪汉,所以也更肮脏。”顿了顿,“算算看,我在那里住了大概有六七年……我没见过父母,一有记忆就是在那里……” 苏沉澈的笔没有动,只静静望着她,眼中透出若有似无的情绪。 一打开话匣子,忽然就不想停下。 太久没有机会跟人说,就连她的记忆都变得有些模糊,可她并不想忘掉那些。 沈知离的视线落在远处,笑道:“其实也不难理解,我是女儿家,身子又不好,养在家无非就是个累赘,我该感激我的父母把我丢在那里,而非直接掐死,至少他们还给了我存活的机会……我的运气不错,丢在那没多久就被我的养母捡到,她是个死了孩子的可怜女人,被自己的夫君抛弃,娘家更加穷困,所幸还剩下一张不错的脸,就做些暗娼的私活养活我们娘俩,可我总是病,一生病就要花好多银子,没银子她就必须变本加厉的接活……最后她还是死了,那天是我生辰,她跟嫖客商量能不能多给几个铜子,想给我买份蜜饯做生辰礼物,结果一言不合被人胖揍了一顿,没银子治病,她躺在床上没挨过一个月就死了……那时候哪怕只有一两银子,不,半贯钱,也许她就不会死,你大概想象不出罢,人命可以低贱到这种程度……” 苏沉澈突然按住她的 肩膀,沉声道:“知离,别说了。” 沈知离推开他,若无其事的浅笑:“值得同情的部分也就这么多了啦……再后来我在那个大杂居没待多久,就被师父救走了,他带我来到回春谷,替我治好了一身的宿疾,还传授我医术,甚至连回春谷都交给我继承……师兄虽然看起来又凶又坏,小时候其实也挺仗义的,欺负我但做错事也没少帮我顶缸,我生病的时候还会替我带零嘴和小玩意进来,不过我那时不懂事还真的蛮讨厌他的……”又笑了笑,沈知离摊手,“早跟你说过我的事情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指腹轻轻触在沈知离的眼眶下,苏沉澈的声音温柔的仿佛可以滴出水:“可你看起来快哭了。” “哪有!”沈知离缩了缩肩膀:“我只是有点冷而已,喂喂,别坐这么近啊。” 苏沉澈伸出左臂缓缓的虚环住她,并不紧,只是用手臂圈成一个保护的范围将她围在里面,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挣脱。 沈知离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像觉得冷一般蜷起身子,双臂抱膝,长睫轻颤着阖起,面沉如水。 没有说出口的还有很多。 比如,养母重病的时候,她忍病跑了多少家医馆,又求了多少养母曾经的恩客,可没人愿意救她唯一的亲人。 她甚至想把自己卖了,可她不够漂亮,身体也不好,没人肯要。 又比如,在养母死去后,她受了多少白眼,日子又过得何等艰难,倒在雪地里再也爬不起来的时候,她真的觉得或许就这么死去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所以,她要足够有钱,比谁都有钱。 一时间,连飒飒的风声都渐渐停住,寂静长夜里只能听见火焰灼烧木料的哔剥声。 火焰燃烧了很久,很久很久后就连那哔剥声也渐不可闻。 沈知离用力眨了眨眼睛,再睁开时,那双眸子里已再看不见昨夜任何的感情。 站起身,在扫到苏沉澈时略一迟疑,便侧身从他手臂和身体的包围圈里脱出。 接着走到已经燃尽的火堆边,重新堆好木柴,唇角扬起道:“我们走吧。” 苏沉澈也站起身,眸中除了一如既往的深情还带着若有似无的怜惜…… 沈知离头疼:“你能不能不要用那种看小可怜的眼神看我啊!我不想跟你说就是怕你这样……我很头疼啊……” 苏沉澈摇头笑:“我不可怜你。 ” 沈知离目光怀疑。 苏沉澈好看的手指一丝一丝理顺沈知离略微有些散乱的额发,音色低沉动人:“以后有我,不会让你有机会觉得自己可怜的。” 沈知离愣了一刻,挥开苏沉澈的手,咳嗽了两声,正要说话,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知道这个地方的人绝对不超过五个! 那么来的人是…… 十二章 当机立断,沈知离拉着苏沉澈躲进石门后。 随着石门轰隆合起,沈知离的心也暂时放了下来,松了口气道:“你别乱逛……你在干什么?!” 苏沉澈敲着一个石棺,问:“这是……” 石门内的空间颇大,甚至还有一方冷湖,当中栽着数种水中花卉,连成一片煞是好看,却因为在暗无天日的空间内,显出几分阴森。 而石棺则就摆在湖边。 苏沉澈垂着头,指尖触在石棺上,眼眸若有所思般。 柔顺的发顺着一侧肩膀蜿蜒而下,遮掩住苏沉澈的面颊,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半只温柔的眸,沈知离的意识突然出现了一瞬的恍惚。 同样的石门内,也曾有一个男人,目光缱绻的抚摸过石棺,极致深情的眸光,几乎可以让任何一个女子醉去。 他坐在石棺边,一坐便是一夜,或饮酒或弹曲。 很难想象,那个傲慢不可一世的男人也会有软弱无力的时候,也会有求不得的挣扎。 那时她就坐在另一边,托着下巴呆呆看着那个好看又强大的男人。 她的师父。 半醉半醒间,他会笑着同她说些似是而非的事情,有真有假,却都是关于那个女子的,琐碎细致一点点在脑中成形,是她无论如何到不了的模样。 “说了别乱动!”沈知离回神,一把将苏沉澈拉回来,简单道:“这石棺里摆着我师父最心爱的女人。” 苏沉澈沉吟:“你师娘?” 沈知离顿了顿:“不是,她喜欢的不是我师父。” 苏沉澈猜测:“你师父就因爱成恨,杀了人藏尸这里?” 沈知离禁不住喷:“你能不能不要想得这么恐怖!哪有人会杀了自己的心上人!” “不会!”仿佛辩解般,苏沉澈又补充了一句,“呃,反正我不会。” ……为什 么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石门这时却又恰然打开。 “小姐……” “蝶衣……” 沈知离一下子松懈,靠着墙叹气:“幸好,我还以为……” 蝶衣提盏八宝琉璃灯漫步而下,神情有些急切又有些忐忑:“小姐,现在整个谷里都在找你,我猜想你可能在这,就找来了……快,我带你出去。” 视线扫过苏沉澈时,迟滞了一刻,蝶衣露出几分心知肚明的暧昧笑容:“原来苏公子也在啊。” 苏沉澈回以一笑,温文尔雅:“我自然不会让知离一人。”拱了拱手,“还劳烦蝶衣姑娘带路。” 蝶衣又将视线转向沈知离。 “之前奴婢还担心了小姐好久,不过既然苏公子在,奴婢也就放心了。” 沈知离:“……你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信不信小姐揍你?” 蝶衣以袖掩唇,笑声若银铃:“哎呦,小姐这是在害羞么,真是好可爱啊。” 沈知离抖了抖:“才半个月,你怎么……”变得这么变态了! 花久夜到底对你做了神马! “好了,小姐,我们还是快走吧,万一被发现就麻烦了。”蝶衣挥了挥衣袖,拂去烛光,率先出了石窟。 沈知离只稍一迟疑,就跟着她走了出去。 姑且不论蝶衣跟了她多年,就算蝶衣要害她,现在她也未必有手段可以反抗,最不济不过被师兄抓住,没什么大不了。 想着,突然手被人握住,掌心温暖。 沈知离一惊,回头想要甩开。 却看见苏沉澈眼眸认真的望向她:“知离,我不想再看见你在我身边被抓走。” 沈知离略一想,怔然问:“你不会是指那天……”她独自下马车被花久夜带走的事情。 苏沉澈点头承认:“我很耿耿于怀。” 沈知离抖了抖手,抚额:“那也不用抓着我的手啊。” 苏沉澈想了想,松开手,扯住沈知离的衣袖道:“呃,那这样好了。” 沈知离低头看抓着自己衣角的手,干净修长,指节分明,却攥的极紧,就好似那日即便中毒昏迷掉落密道依然死死抓住自己的手,死心眼到不行。 念头闪过只在瞬息,沈知离硬生生拂开苏沉澈的手,语气中些许冷硬:“别闹了,走吧。” 夜深人静,幽静的回春谷里只有来回撞击的风声呼啸。 沈知离略略裹紧了外衫,忽略身后灼热的视线,加快脚步跟上蝶衣。 蝶衣带着他们一路躲开守卫,到了谷口。 “小姐,我就送到这里了,出谷的路你也熟悉……” 沈知离微微颔首,突然愣道:“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么?” 蝶衣绞了绞衣袖,映着天边日出一缕微光的脸颊显出几分薄红:“奴婢还要留在谷中伺候花公子。” 他果然是对你做了什么吧! 沈知离怒:“是不是他强迫你?!” 蝶衣微抬起一侧的眼眸,羞涩一笑,扭过头去:“没有。” 沈知离不解:“那你……” 蝶衣羞涩捂脸:“时至今日,奴婢才发现变态是这么有魅力……不论是花公子抱着蛇睡觉的模样、调戏美人的表情,还是邪魅一笑的时候都性感的一塌糊涂,让奴婢的心一下一下跳的好激烈。” 沈知离大惊:“……蝶衣,你中风了么!” 蝶衣又是低低一笑:“其实奴婢知道的时候也好惊恐,不过习惯了就好,能留在花公子身边侍候真是太幸福了。” 沈知离定定看着她的瞳孔。 良久,松了口气,拍着蝶衣的肩,沉痛道:“……好蝶衣,你的牺牲我记下了……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蝶衣动唇:“小姐,你在说什么,奴婢不……” 沈知离已经转身走远。 “她怎么了?” 沈知离按着眉心,闷声道:“自我催眠术。我师兄太精明,想要骗到他只有连自己一起骗,才有可能……我们快走。” 快步走着,半晌听不见身后的声音,沈知离回头道:“你……” 说话间,心口忽然一荡,身子维持住半倾,僵持。 苏沉澈扶住沈知离:“怎么了?” 沈知离挣扎着抬头,眼前的男子眉目俊雅如画,气质温润,一双极其清澈的眸因为情深染了三分红尘,却又干净的不似凡尘中人,清晨的蒙蒙雾光中,他的呼吸轻缓而悠长,叹息般动人,拂过面颊有一种令人酥麻的热气。 沈知离倒退两步,怔怔盯着苏沉澈,几乎站立不稳:“你对我……”做了神马! 那三个字出来,简直柔媚的不像话。 ……沈知离生平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嗓子竟然能发出那种可怕的声音。 果然,她一说话,苏沉澈的眼眸突然一暗。 此情此景,沈知离欲哭无泪。 不对…… 苏沉澈想对她下手之前多得是机会,那么就应该是……沈知离在脑中迅速排除,却得出了一个更加惊悚的结论,之前的南疆蛊毒? ****************************************************************************** “知离,你到底……”苏沉澈略带紧张的问,目光真诚,不带丝毫做伪。 但是……这个时候就算他再怎么真诚,也越看越危险啊! 沈知离捂着领口,扭开视线,继续倒退:“你、你……先别过来。” 她只是想让苏沉澈走远,但是发出来的音色……啊啊啊啊,让人好想死啊! 简直丢人丢到师父家了! 只疑惑了一瞬,苏沉澈果断的走近一步,眸光闪闪,更加真诚而认真道:“知离,你的脸好红。” 沈知离直直后退,直到背脊抵在谷门口的巨石上。 苏沉澈身上有极好闻的味道,不似花香,淡淡,却又沁人,他的面庞也仿佛被放大了数倍投射进沈知离的视野中,温润的音色在耳畔来回环绕,沈知离登时耳根通红。 想、想靠近…… 一滴冷汗落了下来,沈知离伸手拦在眼前,语气有一瞬间的慌乱:“离我远点。” 但无论气氛场景还是语气都完全没有这句话应有的气势,反而软糯的像是邀请。 云袖擦在她的额上,距离近的呼吸可闻。 苏沉澈的声音也仿佛带着魅惑,眨眨眼,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纯良:“是着凉了么?额头好多汗……” 何止是汗,沈知离觉得她现在浑身上下都在冒着丝丝热气。 口干舌燥。 很想很想做些什么…… 但是做什么呢…… 理智挣扎在一线间,沈知离咬了咬唇,勉强声音沙哑道:“别装了,我不信你没看出我不对劲……” 苏沉澈沉默了一刻:“……我可以装作不知道么?” 沈知离咬牙:“不行!” 破罐子破摔,沈知离控制住想要靠近的欲望,瞪大眼睛看着苏沉澈喘气道:“要么离我远点要么帮我想办法,这东西发作只会持续一段时间……混蛋,什么破蛊!” 南疆蛊毒她也有所涉猎,但中原毕竟消息闭塞,只能知道曾经出现过的几种较为出名的蛊毒和简单的抑制方法,花久夜的这种明显不在名单上,别说解,就连这是什么蛊毒她都不知道! 温热的手覆猝然盖在她的眼睛上。 沈知离听见苏沉澈喉结滑动的声音,而后是他压低了些许的声音:“知离,别看着我,我的控制力没你想象的好。” 张口欲言,沈知离感觉到一只手指抵在她的唇上。 “别说话。” 看不见,感官更加敏锐,苏沉澈的声音宛如暗夜最深沉的诱惑。 所有的触觉被调动到了极致。 胸前起伏,呼吸急促。 “放松,相信我。” 不自觉的,沈知离顺从了那个声音,合上眼睛放松下来。 有人压着她的手,环抱住她。 淡淡的好闻气味萦绕在她的身侧,诱惑着她凑向前,但身体却被牢牢禁锢住,完全动弹不得。 挣扎徒劳,沈知离的眼睛开始变得迷蒙,无意识的喃喃出声,却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然而,抱住她的手越发的紧。 好像生怕一旦松开,她就会消失。 距离太近,沈知离探头靠了过去,温软的唇擦过光洁的面颊。 禁锢住她的身体一颤。 似乎发现这很有趣,沈知离探舌,在那张味道不错的面颊上舔了舔,又傻傻笑了一声,道:“师父……” 这一声犹如炸雷。 那具身体一僵,有手迅速托住她的下颌。 沈知离仍旧迷蒙着眼睛,全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的样子,甚至还不明所以的笑了笑。 苏沉澈的声音沙哑到不行,盯着沈知离泛着粉红,茫然无措的脸颊,道:“知离,你记得我是谁么?” 沈知离摇头。 苏沉澈:“你记得你自己是谁么?” 沈知离继续摇头。 苏沉澈:“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么?” 沈知离还是摇头。 苏沉澈:“…… 第十一章 (2) 么了,是不是谁又欺负你了?快点跟我说!格老子的,老子的师妹老子欺负就算了,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欺负了!我这就去把他揍的娘都不认得。” 小女孩横了他一眼:“师父说你再说脏话就揍你。” 少年挑起小女孩的下巴,邪魅一笑道:“你不觉得师兄这样比较有男人的魅力么?算了,说了你这小丫头也不懂。唉,你到底为什么难过?” 小女孩揉了揉红通通的眼睛:“她们说我丑,不配做师父的徒弟,还说我以后肯定嫁不出去。” 十来岁还未张开的小女娃的确是样貌寻常。 少年抬着她的下巴,仔细看了良久,口不对心道:“也不是特别丑嘛,咳咳,我看她们也漂亮不到哪里去……嫁不出去……那你就跟她们说你长大会嫁给我,怎么样,有师兄这种未婚夫很有面子吧!实在不行,还有师父嘛,我这就求师父下令把她们都许配给谷口扫地的老头子,嗯,这个听起来还不……” 话没说完,少女已经紧紧的抱住他,像抱着仅剩的亲人。 多傻的过去……无论师父师兄以后都不再是她的依靠。 沈知离动了动唇,眼眸半垂道:“别哭了,不过是我说你丑而已,你又未必真丑……” 少女转身,一抹眼泪:“对哦,我干嘛要信你!本小姐一直倾国倾城,你这全是嫉妒!” 又“哼”了一声,少女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远。 年轻男子对她微笑:“在下衡山杜意之,方才是舍妹杜笑笑,以后若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姑娘尽管来找我。” 沈知离笑:“她有个好哥哥。” 杜意之的脸微微红了红,拱手道:“马上比试开始了,容在下先走一步。” 不多时,台下的比试拉开帷幕,苏沉澈依然没有回来。 当先一个两人比斗刚完,后两人正要上场,华山掌门忽然站上台道:“方才十二夜公子同老夫请求,希望能改比试为擂台赛,他愿以三届武林新秀的身份做这擂主,不知其他人可有异议?” 台下一阵哗然。 擂台赛不比比试,一旦守擂失败就会被淘汰,此时越是迟上场越有好处,毕竟车轮战谁也受不了,可十二夜公子这话的意思明显是打算从头守擂到底,虽说这些年都是他拿头名,可这也未免…… 议论声未止,苏沉澈已然上台。 白衣素剑。 一人一剑气势竟然有些凛不可压的味道。 沈知离看着苏沉澈,抚额,以她对苏沉澈的了解,苏沉澈这么做不会是为了把她之前看过的那些男子……一个个丢下场罢。 ……意外的幼稚啊。 十六章 “在下十二夜公子,不知……” 苏沉澈抱剑温文一笑,浑然不知那笑容落入别人眼中是何等的可怖。 闻声者倒退两步,手撑在身前,强装镇定道,“别过来、别过来,我自己下去!” 说罢,主动跳下擂台。 十招! 上来了十多个少侠,竟然没有一个人在苏沉澈手下过过十招。 早知道苏沉澈强,却没料到会在同辈中强到这种地步! 虽是十招,但接招者往往粗喘不已,反观苏沉澈气定神闲显然犹有余力。 也有人尝试使出绝招试图险中求胜,结果无外乎被以各种神奇的姿势丢下擂台。 少侠群中悉悉索索动了几下。 有人跃上高台,拱手道:“衡山杜意之,还望十二夜公子多指教。” “杜意之?” 苏沉澈笑得仍旧那般无害:“早听说杜少侠一手春水剑法使得出神入化,不知能否让我领教一二。” 这是苏沉澈头一回说这样的话,众人纷纷朝台上瞩目。 杜意之看着眼前闻名武林的儒雅贵公子,突然背脊莫名的寒了几分,总有种对方来者不善的感觉……应当只是错觉罢,十二夜公子无论品行还是为人都是人人赞颂江湖首屈一指的,怎么会做什么不善之事? 比剑时最忌想东念西。 架起祖传的春水剑,杜意之将将摆好起手式,那端已经招招凌烈袭来,犹如波涛绵延不绝。 杜意之这才明白为何之前的人都难以招架,这根本就是一边倒的压制打法! 每一招每一式都被人压着打的滋味着实不好,杜意之也很清楚自己绝对不是十二夜公子的对手,提剑一挡,正要认输,突然脚下似乎被什么一绊,朝着一旁的台柱直直撞了过去。 当下御起轻功便要侧身闪开,胳膊却突然被人一扯,腹下涌起一阵剧痛,痛得让杜意之瞬间眼前发黑。 ……这到底是发生了神马! 接着有人慌忙拦住他下落的身体,杜意之失去意 识之前先听到一道急切男声:“杜少侠,杜少侠……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大夫……” 他醒来时,看到的仍是那双清澈的眸子。 苏沉澈坐在他床边,满脸愧疚道:“杜少侠,我见你突然倒向台柱,心急拉了你一把,不想反让佩剑撞上你……” 仿佛很是羞惭地叹气摇头,清朗俊逸的面容不带丝毫作伪。 杜意之心头淡淡涌起感动,当即道:“公子何出此言,昏迷前公子相救我仍记得,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怪罪?” 苏沉澈摇头道:“若我能早些拉住你……” 琥珀色的眸子低垂下,神色流露极是懊恼。 果真是个令人折服的君子! 杜意之感动更深,握住苏沉澈的手,正欲慷慨陈词,一只碗“哐当”一声摆在了他面前。 沈知离:“喝药!” 见是沈知离,杜意之想也没想便咽下那药,转头正想对十二夜公子继续方才的话,突然发现,他人不见了! 不对,他还在这个房间! 只是…… 眨眼前苏沉澈在他的床边,眨眼后苏沉澈已在沈知离身边,唇角笑容殷切而讨好:“熬药这种事情,我来做便好!你快去歇着。” 杜意之惊奇,为什么他好似看见有一条硕大的尾巴在十二夜公子身后摇摆…… 错觉!定然是错觉! 沈知离面无表情:“苏……十二,别打扰病人了,跟我出来。”顿了顿,又对杜意之道,“杜公子你好好休息,你伤的不重,床头有药膏,你可以自己在腰间被重创处抹上。” 合手带上门,沈知离咬牙对苏沉澈道:“你用得着这么狠么!” 苏沉澈无辜看他:“我不是故意的。” 沈知离盯着他那双澄澈到不行的眼睛,一字一顿认真道:“真的假的?” 躲闪不开沈知离的眸子,苏沉澈无奈:“……假的。”又撅嘴补充,“你对他笑得好好看,我吃醋。” 沈知离抚额叹气:“……你也知道点轻重啊,再多用几分力,这个姓杜的就被你断子绝孙了。” 苏沉澈不言,实在不好开口那就是他的本意…… 泠泠几声铃铛响,秀丽少女从屋外探了脑袋进来,有些不好意思道:“十二夜公子……” 苏沉澈转身,露出惯常的温和笑容:“在下 是。敢问姑娘有何事?” 杜笑笑将手里的银簪来回撇折,强忍面对心上人的羞赧:“我、我慕恋你很久了……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认识你?” 苏沉澈笑:“抱歉,心上人在此,在她面前结识其他女子,若惹她生气可不好。” 杜笑笑不甘,指着沈知离:“她明明、明明一点也不好看,我比她年轻比她漂亮,我还会很多其他的,琴棋书画女红舞剑还有……为什么我就不行……” 苏沉澈的笑却突然敛了几分。 “在我眼中她就是最美的,任何人也比不上。” 他的语气是轻描淡写的,可这句话的分量却像是重若千钧。 杜笑笑愣了愣,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知离拍了拍她的肩,语气平和:“知道跟男人表白,不知道进去看看你哥哥么?他伤虽然不算太重,但也要躺上好几日。” 即便未表现,但杜笑笑能听出淡淡怪罪的成分。 想驳却又不知如何驳她,跺了跺脚,杜笑笑闪身进了屋中。 看着杜笑笑的背影,沈知离心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见过苏沉澈对待叶浅浅的态度,就知道无论喜欢苏沉澈还是被苏沉澈喜欢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可以对自己喜欢的人好到性命不惜的地步,也可以对自己过去喜欢的人说出“不记得就不存在”,那么谁又知道她会不会是下一个叶浅浅呢? “知离。” 沈知离无意识的应了一声,回头。 黑暗袭来,她的眼睛被苏沉澈用手遮去,耳边是那个低哑温柔的声音,只是此时显得有些忐忑:“知离,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就好像,你随时会离开我一样。” 看不见苏沉澈的表情,也可以想象出此时他总笑着的眉眼蹙起,一副委屈模样。 沈知离轻笑:“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应该比我……” 顿了顿,语调忽得一变,“喂喂,苏沉澈,你的手在干什么!别以为我看不见就可以胡作非为,快点从我领口里拿出去啊混蛋!” 苏沉澈闷声:“不要,宴会会散,我只要跟着你不就好了……呃,知离,我刚才捏的是你的……咳咳……”默默扭头,“怎么会这么小……” 沈知离身上有杀气蹿出:“……你去死吧。” ***************************** ************************************************* 虽然因为杜意之之事导致比试没有进行完,但对于苏沉澈继续连任武林新秀之事,众少侠均无异议。 第二日便是宗师级的比试,前来观战的人明显比昨日更多。 因为替杜意之疗伤,沈知离是回春谷谷主之事也渐渐传了出去,不止预约看诊的人堆积起来,就连大会主办华山掌门也特地为沈知离准备了席位,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那位置好巧不巧正在苏沉澈的边上。 被吃豆腐是小,被吃了还要被嫌弃这件事……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沈知离决定……至少在武林大会期间,对于苏沉澈所说一切不予理会。 但那个人明显对此一点感觉也没有,殷切的端了一盘切好的橘色水果上来,推给沈知离,温声道:“知离,尝尝这些番木瓜如何。”见沈知离目不斜视,苏沉澈又好心补充道,“据传这番木瓜对于女子某个位置很有好处……”说话间,视线不断朝着沈知离颈脖下腰条上扫。 沈知离一转眸,正对上苏沉澈的视线。 那当中倒是没有丝毫猥亵,依然澄澈,只是……怎么看怎么透出几分隐约的担心。 担心! 你到底有什么好担心的啊! 沈知离忍耐移开视线,当做没有看见他。 苏沉澈依旧在进行动员:“知离,我方才尝过了,滋味很好的,你真的不想尝尝……” 沈知离无视。 苏沉澈委屈:“这番木瓜在此地很少见的,我托人寻了许久才寻来这一只……” 沈知离继续无视。 苏沉澈:“……花了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 沈知离转头,暴怒:“你疯了还是傻了!五十两银子就这么一只瓜!这瓜是黄金做的吗!你也花的下去手,这么有钱,你怎么不去赈灾啊!你怎么不去修筑河坝啊!不对,你干脆去当皇帝好了,要不要再给你建个行宫啊!” 苏沉澈将瓜拉回来,低头道:“既然知离你不肯吃,那我去把它扔掉好了。” “浪费!”不等他再有动作,沈知离已经一把夺过盘子,心疼的望着盘子里切成一块一块的橘黄小块,仿佛望着什么稀世珍宝,轻声喃喃道:“五十两的瓜,五十两啊,就这么点五十两啊 ……” 苏沉澈歪头,视线认真流连过沈知离的面容,不自觉微笑。 台下的比试已然过了好几轮。 留在擂台上的只剩下一个年约四十来岁剑眉星目的美大叔,如云乌发被藏青丝带松松绾着,一身绣有玄色纹绣的掌门衣袍,唇畔噙笑,若有似无。 四周的喝彩声早已连成一片,当中甚至不乏已然成家立业的大侠夫人。 “这是……” 沈知离只说了两个字便噤声,苏沉澈已经领会沈知离的问题,接道:“这是祁山掌门计蒙,此次的武林盟主应当就在他和前任武林盟主华山掌门中决出。” 沈知离一边吃瓜一边看,忽然眼睛一黯。 倘若她师父不是留在回春谷闭门不出又英年早逝,只怕风采不在眼前人之下。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没有她师父不会的。 骑射武艺,没有他师父不擅长的。 一人一剑,抵得上千军万马,他在他的世界里,无所不能。 然而,那样风华惊艳的人,那样短暂的一生,甚至没能来得及看他的得意弟子独当一面的模样,就已悄然逝去。 她抿了抿唇:老头子,我没守住回春谷,可……只有那个人让我觉得就算把回春谷留给他也没什么关系,你若在,只怕也会理解徒儿罢。 恍惚了那么一瞬,台下已经决出胜负。 华山掌门脸色微微发白,怅然叹道:“你师父收了个好徒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祁山掌门拱手,似笑非笑:“也是掌门承让,不然小辈如何能得胜,还望掌门记得遵守约定,让出武林盟主的位置才好。” 不等华山掌门再答,祁山掌门已然收剑,下了擂台,然后径直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啊咧…… 转眼,祁山掌门已近在咫尺,指节重重的在苏沉澈面前桌台上敲了两下,脸色一下变得很不好看。 “十二……”就连声音里也似乎压抑着什么。 苏沉澈扬起无辜的脸:“在下便是。请问前辈有何事?” 祁山掌门皱了皱眉,神色挣扎。 沈知离不由猜,苏沉澈难道之前得罪过祁山掌门?于是这是要大打出手? 武林盟主比武林新秀,应该没什么可比性-吧…… 不知为何,沈知离在一丢 丢的担忧下涌起了一大点点的期待……苏沉澈被胖揍的样子,她还真的有那么点想看……反正她在旁边又不会让苏沉澈死,新盟主大人你可以尽情的揍没关系…… 咬牙切齿声:“……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乖乖回去!” 苏沉澈眨着眼睛,一脸求知。 祁山掌门按了按额头,头疼道:“你姑姑让我原话转达‘你这个小混球,给我现在立刻马上赶到明都撒娇打滚跪求认错,并且老实交代自己这段日子都干了什么好事,不然不出一月你就会看到全北周上下都贴满了你的全-裸通缉画像’……剩下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仿佛怕丢人一般,转身就走。 见人走远,沈知离耐不住欣赏之情,用胳膊肘顶了顶苏沉澈:“你姑姑是谁啊,这口气真讨人喜欢。” 啧啧,撒娇打滚跪求认错,还全-裸通缉画像…… 苏沉澈深深看了沈知离一眼,幽幽叹气:“知离,你为何总不相信我失忆了呢?” 十七章 武林大会终了,沈知离也没瞧见十二夜的人,只得扫兴准备离开。 她的身上还有不少银两,一时半会倒也不用担心,在客栈外讨价还价买了份地理志,沈知离边翻着边上楼。 将将踏上最后一个台阶,又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眸子。 合上书,沈知离道:“你不去见你姑姑么?” 苏沉澈摇头,又道:“除非你跟我一起去。” 沈知离笑:“你见你姑姑,我跟你去做什么?” 苏沉澈果决:“那我也不去了。” 沈知离咳咳了两声:“你就不在乎自己的全……咳咳,裸通缉画像被贴满…………” 苏沉澈垂睫,有些犹豫:“知离,你介意么?” 沈知离不解:“介意什么?我为什么要介意?” 抬眸,苏沉澈眨眼,老实道:“只要知离你不在意,其实我自己无所谓的。” 眼神坦然,没有半分遮掩。 沈知离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小瞧苏沉澈不要脸的段位了,这混蛋连跟她抒情的时候都能顺便用手掌捏她的……全-裸算神马! 果然,第二日沈知离从客栈出来,就看见苏沉澈斜坐在马车车辕上,雪色狐裘围在脖颈一圈,纯白衣袂从车上长长垂下,清澈眼眸向她看来,衬得脸蛋分外清俊。 他问:“去哪?” 天气越来越冷了,搓了搓手沈知离道:“朝南吧。” 苏沉澈微笑:“好。” 一屁股坐上马车,临了拉车帘时,沈知离道:“你真不打算回去么?那毕竟是你的亲人……” 苏沉澈一拉缰绳,声音飘摇而来,温柔而坚定:“知离,我都不记得了。对我来说,我的亲人只有你。” 只有她么? “那……如果你想起来了呢?” 苏沉澈顿了顿:“知离,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就算想起来,我也不会让那些发生的。” 车帘拉下,沈知离坐进车里,神色有一瞬的暗淡。 不,苏沉澈,你并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马车里有点好的暖手炉、准备好的抱香枕绒毯和刚冲泡的热茶。 错金螭兽香炉里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沈知离轻啜了一口热茶,继续翻着手中的地理志。就算走也不能离回春谷太远,最迟三个月她必须再回来一趟,可是离得近又会被花久夜发现,真是麻烦,天气又越来越冷了,没有回春谷里的天然温泉只怕这个冬会很难熬。 指尖在地图上错过,落在其中一处。 某驿站外。 “无墨山庄,这个山庄荒废很久了,位置又偏远,要经过好长一片林地和山路……”驿站茶馆的老板看着沈知离手指的地方,皱眉道,“客官最好还是别往那里去,虽然周围的环境看似不错,可是自从几年前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后,这庄子就闲置下来,说是夜里会闹鬼,去往那里的人十之八九都是有去无回……” 沈知离肉疼地塞过去一两银子:“多谢老板,你告诉我路线便好。” 苏沉澈从沈知离手里接过路线,问道:“知离,你是当真要去?要呆多久?” 沈知离:“当然!多久……约莫两三个月罢。” 离得最近而且有温泉又可以任人进出的地方,除此以外没有更好的选择,更何况无墨山庄和回春谷一样都在谷底中,入冬只怕气候较外面也会好很多。 苏沉澈有些不好意思般垂眸:“知离,要不我们还是先成亲罢……” 沈知离抽嘴角:“你怎么又扯到成亲上了!最近不是不提了么!” 苏沉澈正色,纯良的面孔一派浩然正气:“知离,我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没有任何名分就随 随便便和女子干柴烈火孤男寡女住在一处数月的事情的!我们还是快把亲事办了吧。” 沈知离面无表情抽走他手里的路线:“你可以走了,我去招几个丫鬟小厮就好。” 侧身拦住,苏沉澈道:“……招我吧。” 沈知离:“十二夜公子不是方才说自己是正人君子,不会……” 苏沉澈腼腆笑:“刚才是说着玩的。” 沈知离无视,转身:“……我去贴告示。” 没走一步,衣袖被扯住,苏沉澈低低道:“知离,招丫鬟小厮还要出钱,我什么都会,做饭洗衣打扫卫生,还可以倒贴钱……要不要考虑一下?” 沈知离拽袖子,某人扯的死紧,拽不动。 反复数次,沈知离松开手,叹气抚额:“你打算倒贴多少……” 苏沉澈的眼眸明亮:“把我自己倒贴上可以么?” 沈知离:“……你还可以再不要脸一点么?” 苏沉澈默默垂了一下头,而后舔了舔唇,飞快抬头,在沈知离的唇上啄了一下。 沈知离僵硬。 ****************************************************************************** 沈知离决定,以后,除非她的脑袋被门夹,否则绝对绝对不要和苏沉澈讨论什么要不要脸的问题。 这个人根本就没有脸皮啊!! 认识苏沉澈之前沈知离以为自己整天死要钱已经够无耻了,才发现原来和苏沉澈比起来,她实在太厚道了! 在驿馆歇了一日,再次上路。 比不过,至少还可以躲,沈知离裹着温暖的绒毯缩在马车里,三个暖炉烘出热气让她整个人都觉得暖洋洋的,慵懒的提不起精神。 翻着之前在当地随便买的医书,她一边仗着医术找茬,一边惬意的眯起眼睛。 车轱辘碾过地面,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沈知离掀帘一角,马车正驶入一片枫叶林,深秋时节,落叶纷纷飘零而落,厚厚掩埋泥土,然而看到更多的还是那大片大片宛若火焰烧过的嫣红枫叶,苍穹接连着大地的颜色都好像浑然一体。 好美…… 沈知离抬起头,如痴如醉的看着眼前美景。 马 第十一章 (3) 怎么回事,苏沉澈已经脱下外袍整个把她兜头裹住,接着手臂抄过腋下把包成粽子的沈知离抱到一侧安安稳稳放好。 沈知离挣扎着坐直,从宽大外袍里探出头时,正看见苏沉澈又提起了那个火钳……似乎还掂量了一下,试试称不称手。 筱叶公子好像这时才清醒过来,仓皇的用手挡住关键部位,不断后退。 “你、你……要做什么?” 苏沉澈微笑着往前走了一步:“你还不穿衣服么?” 那笑容落入筱叶公子的眼中简直比见了鬼还可怕。 筱叶公子仿佛受刺激一般,捡起地上的衣服迅速遮住身体,快退两步,强自支撑着道:“我们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你何必痛下杀手,你们现在离开,今天的事情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苏沉澈面色一端,正气凛然:“我不能当做没发生过。” 你有什么可当做没发生了!被看光的可是我! 筱叶公子忍住了上前掐死苏沉澈的欲望:“你为什么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沉澈:“如果有一个男人在你心上人面前□你会不会很生气呢?” 筱叶公子忍不住怒:“那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想……” 沈知离的声音也在他身后轻轻响起:“那个……苏沉澈,其实我看过很多的,不差他一个,如果你要杀的话,估计杀不完的……阿嚏……” 苏沉澈丢下火钳,飞奔过去:“知离,你着凉了么?” 沈知离:“有点吧……阿嚏……湿衣服穿着好难受……阿嚏……” 苏沉澈沉思,把身上的中衣和里衣一股脑脱下来,披在沈知离的身上:“先盖上这个罢,我去给你拿衣服,很快就来!” 沈知离又打了一个喷嚏,望向苏沉澈那其实已经在回春谷看过很多次的赤-裸上半身。 不算瘦弱但也不会过分粗壮的身体,宽肩窄腰长腿,身体线条流畅利落,其实身材就男子而已……相当的……好…… 有些不自然别过头道,沈知离道:“其实……这个不用给我了。”说着把纯白的里衣塞给了苏沉澈。 苏沉澈没接,气压很低道:“很难看么?” 沈知离平心而论:“……挺健康的,估计被砍几刀只要不是致命伤都不会死……阿嚏……” 苏沉澈:“那跟那边那个老男人比呢?” 筱叶公子愤怒:“我今年刚满二十二!” 苏沉澈缓缓转头,筱叶公子靠着墙壁,捂住衣襟,噤声。 沈知离手背掩着唇:“……阿嚏阿嚏……” 苏沉澈摸了摸沈知离的头,脚下一转,正想从温泉池里拐出去。 谁也没料到筱叶公子会在此时突然暴起! 抄过丢在地上的火钳筱叶公子猛然往苏沉澈身上砸去!身体跟着颤抖,显然是极其愤怒。 苏沉澈轻松侧身躲开,筱叶公子的手已经触到了温泉池中的一个机关,同时另一手疯狂的捡起力所能及的东西砸了过去! 脚步微动避开,苏沉澈活动了一下手腕,脸上的笑容越深。 就在苏沉澈避开所有东西的时候,温泉池上忽然轰隆一声巨响。 一座巨大的石门从天而降,飞速下来,挡在了两人之间的,苏沉澈想冲进来已然迟了。 只是眼眸霎时锋利,寒光一闪,接着勾唇做了一个口型。 筱叶公子擦擦汗,又喘了口气,心虚的扶着石门,自言自语:“最后那是什么在说什么……” 一道声音传来:“他大概是说,你一出去就完蛋了……阿嚏……对了,怎么出去啊?还有机关可以打开么?” 筱叶公子神色僵硬了一刻,随即转头看向被孔雀外袍裹成粽子一脸淡定的某人,美貌的容颜上浮起了一抹笑:“……出不去了。不过,他很在乎你的样子……” 二一章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发生什么? 如果他们两情相悦,那么必然会互诉衷肠、尽释前嫌,从此,干柴烈火恋奸-情热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他们是单相思,那么必然会一方霸王硬上弓、生米煮熟饭,从此,虐恋情深你爱我来我虐你,缠缠绵绵同去死…… 如果他们谁也看不上谁…… 沈知离打了一个喷嚏,半掀起眼皮没精打采道:“你打算对我做什么?” 筱叶公子不紧不慢将衣服理好,衣带系到顶端,而后朝沈知离走了一步,轻笑:“恐怕要劳烦姑娘……”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沈知离蓦然扬手,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道冷光“嗖”一声袭来。 ……接着,他就僵住了。 又打了个喷嚏,沈知离嘟囔:“不行……这样下去一定会发热的。 ” 而后绕到筱叶公子身后,慢吞吞的脱衣服。 “筱叶公子,借你的布巾用用,唔,还有皂角、胰子,不过我用你的是不是不大合适,算了,这种情况也没什么可挑的……阿嚏……”叹了口气,沈知离把湿了的肚兜放在温泉边上的暖炉里烤了烤,又慢吞吞的洗了个澡。 洗完单薄的肚兜已经烘的差不多,穿上苏沉澈干着的中衣,嫌弃了看了一眼那套孔雀外袍,沈知离果断转身。 “那个,不好意思,先借你的穿一下。” 而后麻利的扒了筱叶公子新换的月白外袍和裤子,自己穿上。 筱叶公子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红,红了又黑,最终忍不住暴怒出声:“外袍就算了,裤子你……” 沈知离:“我给你留了亵裤的。” 筱叶公子冷笑:“你怎么不干脆把我扒光。” 沈知离摸下巴:“你真的要我这样做么?反正我是不在意的,毕竟刚才该看的都已经看过了……阿嚏……”仿佛为了安抚,沈知离加了一句,“就我刚才看的,你的尺寸还不错啊,在我见过的男子中应该排的上中上,被扒光也不用自卑的……” 筱叶公子怒极反笑:“你跟你的奸夫还真是般配。” 沈知离不悦:“我跟他哪里般配了!” 筱叶公子:“一样的无耻下流!” 沈知离拍了拍筱叶公子的胸膛:“作为明月宫宫主的男宠之一,你说这话真的没什么信服力……阿嚏……对了……”沈知离问出了一直好奇的事情,“你们宫里这么多男人,就你们宫主一个女人……她受得了么?” 筱叶公子默默移开眼睛,看向远处,怅然道:“你懂什么?” 沈知离就地坐倒,手托下巴:“我不懂,你跟我说好了,反正现在多得是时间,看你的样子也憋很久了。” 筱叶公子:“我不会跟你说的,这是我跟她……” 沈知离打着喷嚏往后微微一靠:“不说就不说,你就在这站着好了,反正等苏沉澈找来……” 筱叶公子忽然轻轻一笑,冷道:“你就这么相信他?” 沈知离微微一怔。 她突然意识到,在方才的那一刻里,她竟然潜意识里选择依赖苏沉澈。 最后那一幕筱叶公子没有看清,她却莫名领会了苏沉澈的意思。 他说的是:知离, 等我。 于是,便相信他会找来,相信他会救她。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讯号。 沈知离冷静了一瞬,平淡道:“你想说什么?” 筱叶公子:“世人皆薄幸,遇到那样狡诈的人,你真的能放心信任?”他的声音阴柔,响在空旷的温泉室内,让人莫名一寒,“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沈知离若有所思的望着地面,心有戚戚焉。 “……所以,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知离猛然抬头:“啊哈?” 筱叶公子白了她一眼,眸光潋滟,媚眼如丝。 沈知离颤抖,忍了忍没忍住:“筱叶公子,难道你其实……是女人?”又看了看他的胸……应该没可能罢,比自己的还平…… 筱叶公子默默:“不是。” 沈知离:“阿嚏……那是……你曾经被哪个男人深深伤害过么?” 筱叶公子:“没有。” 沈知离同情望:“还嘴硬。” 筱叶公子爆了一根青筋:“我没有嘴硬,我不喜欢男人,我只喜欢……”他默默的顿了顿,“反正跟你们不一样,你不会懂的。” 沈知离:“你又不说我怎么知道?这样,我们做个交易,你告诉我,我就帮你解开身上的麻痹散?” “真的?” 沈知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筱叶公子幽幽叹气:“好吧。” 这又是一个令人惆怅的狗血故事。 筱叶公子曾是个富商家的庶子,又美貌又弱势,满门被灭因为躲在柴房侥幸逃过一劫,出来之后就看见了当时姿容极盛的纪明月,满腹悲凉的筱叶公子抄了把柴刀就想跟仇人同归于尽,结果被纪明月一脚踩在身下…… 纪明踩着他微笑,声音慵懒:“小家伙你的仇人可不是我。” 十二岁的筱叶公子昂着头道:“那你告诉我仇人是谁,我要报仇!” 沈知离颇感兴趣的眨眼:“她帮你报仇了么?” 筱叶公子:“没有,她揍了我一顿。” 沈知离:“……” 这家伙原来才是个真·受虐狂啊,沈知离默默的挪远了一些…… 筱叶公子斜睨:“你在想什么……她揍我是为了让我明白力量的差距,仇我自己报的,不过…… ”他的眼神一下变得很温柔,“是她教会我成长……” 沈知离默默挪的更远…… 教会我成长什么,听起来好猥琐啊…… 轻声喃喃了两句,筱叶公子有些落寞道:“只可惜,我从来也不是她心上的那个人。那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男人骗了她!若有一日被我见到他,定然会千刀万剐杀了他……” 沈知离:“阿嚏……什么人啊?” 筱叶公子仿佛突然清醒,一敛神色:“关于我的都告诉你了,你也该履行诺言了!” 沈知离:“哦。” 然后站起身,把筱叶公子搬到一侧,用衣服拧成绳子捆好,然后拔出针,又轻轻点了筱叶公子两个穴道。 “好了,解了。” 筱叶公子:“……你讹人。” 沈知离:“近墨者黑,跟那谁学的。” 就在此时,石门外突然一声轰响,仿佛被巨大石墩剧烈撞击。 外面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 两人同时转眸。 苏沉澈你到底做了什么…… 筱叶公子皱眉:“你想这样被外面的人发现么?” 看了一眼筱叶公子仅剩的白色中衣亵裤和她身上那身明显不合身的长袍,沈知离果断道:“不想!” 筱叶公子:“那好,你放开我,我带你出去!” 沈知离眯眼睛:“你不是说出不去了么?” 筱叶公子抿唇一笑:“就许你讹人不许我讹人么?”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算了。 沈知离动手解开绳子,道:“你最好不要有什么歪念头,除了麻痹散我身上还有不少能让你任我摆布的东西。” 筱叶公子:“知道了。” 沈知离却莫名有种很不安的感觉。 如果苏沉澈进来,发现她和筱叶公子都不见了……那么……会怎么样? ****************************************************************************** 不等她多想,筱叶公子略一活动手脚,就在温泉池壁敲了两下。 偌大的温泉池水次第分开,露出一条通路,筱叶公子在通路侧面摆弄了一下, 一点火焰顺着侧面接连点亮,沿路走下,是个密室。 ……大家都喜欢在自己住的地方下面挖个密室么? 筱叶公子侧脸,不无骄傲:“怎么了,没见过么?” 沈知离实在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院子里有个更大的。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某个画面,雪白锦袍的男子靠在榻上,眼眸半合着递给她的那张有些泛黄的牛皮地图,音色温柔。 粗糙的纸质和沉甸甸的重量仿佛就在昨日。 一个恍惚间,沈知离的手肘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 她急忙的退了一步,身体失重,整个人猛地朝后仰倒,手肘磕在了坚硬的石棱上,锐痛袭来,身后哐叽一声。 有人及时在她头撞到后面时将她拉了过来。 沈知离惊魂未定的按着手臂,低喘道:“阿嚏阿嚏……多谢。” 筱叶公子却没顾上看她,怔怔看着后面,道:“……被宫主发现我们摔了这个,就都死定了。” 什么!? 沈知离回眸看去,灯光太暗,甚至没能让她留意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石……呃,刺猬? 此时石刺猬断成两截,中间插着的钢针一根根闪烁着锋利的光。 “这是什么?” 筱叶公子:“那个负心汉的石像。” 沈知离:“……他的体毛如此丰厚么?” 筱叶公子又白了她一眼:“这是宫主发泄时插上的,宫主最恨背叛了,背叛她尤其不可原谅。” 沈知离:“……”这种突然背脊一寒的感觉是肿么回事。 她应该没有在担心苏沉澈罢…… 沈知离犹豫了一下:“那现在怎么办?” 筱叶公子沉吟一刻:“扶起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沈知离低头寻找何处下手,突然发现那尊石像还有一个地方幸免于难……头。 脚尖踢了踢,头转过来,是张相当不错男人的脸,挺鼻薄唇,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挑,极是惑人。 只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好不容易将石像扶起,筱叶公子突然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似乎顿了顿,才道:“你的手肘流血了。” 沈知离抬起手臂,才发现袖口处一道血线如小溪潺潺流下,脑中出现短暂的眩晕,她 晃了晃身子,才想撕开外袍简单包扎一下。 不知是料子太好还是沈知离力气太小,撕了几下也没撕开。 筱叶公子叹了口气,上前一把撕开沈知离的衣袖,露出光洁的手臂,又从自己的中衣上扯下一条,替沈知离包扎起来。 之前她那么戏耍筱叶公子,对方还连续两次帮她,沈知离摸着包扎好依然渗血的手肘,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谢你,之前的事情抱歉了。” 筱叶公子咳了一声,转身继续走,声音却有点不自然道:“我从不跟女子计较这种事情。” 顺着密道走了冗长距离,沈知离觉得他们此时气氛还算融洽,忍不住问:“这密道有没有直接通向外面的?” 筱叶公子:“有。” 沈知离眼睛一亮:“是哪一条?” 筱叶公子侧眸:“你想离开?” 沈知离犹豫了一下,才缓缓点头,筱叶公子顿也不顿道:“不可能的,我不会告诉你的。整个明月宫只有我和宫主知道,你还是死心吧!” 沈知离“哦”了一声,两人再无言。 “到了,前面就是出口。”筱叶公子停了脚步,似乎松了一口气,潋滟的眸一闪,三分清冷的笑意,“待会我回我的院子,你去找你的奸夫,让他记得别再来找我的麻烦,不然我不会客气的。” 眼见筱叶公子就要走出去,沈知离忙叫:“啊……等等。” 她迅速脱下外袍,递给筱叶公子:“这个还是还给你罢……阿嚏……毕竟是你的,我穿着也不好。” 筱叶公子扫了她一眼,将衣服推给她:“别人穿过的衣服我是不会再穿的。” 说着大踏步走了出去,沈知离追去一步,又塞给他:“那也还是还你罢。” 筱叶公子眉头一皱,一抖月白长袍,硬是披到沈知离的肩上。 沈知离抬手刚想退拒,突然眼睛一直,两个字蹦出:“快闪……” 只见一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以飞速袭来,重重撞在筱叶公子的背上,筱叶公子猝不及防,痛哼一声,直接摔倒在地。 沈知离刚想转身去扶,一双手轻柔而小心的托起沈知离的手臂。 “知离,你……” 不等苏沉澈说完,沈知离率先甩开他,怒道:“你刚才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无故伤人!” 苏沉澈被沈知离吼的一怔:“ 我不是……” “闪开。”沈知离从苏沉澈身边擦过,弯腰扶起筱叶公子。 筱叶公子痛的连五官都纠结到一起,只能低低呻吟。 沈知离迅速把脉,果断侧身掀开筱叶公子的衣襟,手指在筱叶公子的背部轻按,解下发簪轻旋取出里面密封的药膏,手指沾上小心的揉化在筱叶公子的背部。 低声附在他耳边道:“这几日背部千万不要触到东西,晚上侧睡便好,这药膏只能暂时缓解,我待会再给你开个方子……” 抹完药膏,筱叶公子似乎好了些,靠在她身上低低道:“我知道了,多谢。” 沈知离:“你坐在这等会,我去叫你的小厮来扶你。” 筱叶公子轻喘道:“好。” “知离,我……” 沈知离头也不回:“我现在很生气,不大想听你说话,你说一个字我就想揍你一次,所以你等我气稍微消了一点再来吧。” 苏沉澈沉默了一下,默默的转身走了。 木屐落地的声音一下一下。 沈知离微微侧眸,才发现刚才踢中筱叶公子的那个也是……一只木屐。 她偷偷的转了头,正看见苏沉澈背影落寞黯然的一只脚踩着木屐一只脚光着一歪一歪的摇摇摆摆走远,似乎因为跑得太快,身上的衣服还斜斜挂着…… 真的还是装的啊…… 她又没说什么重话,至于把自己弄得这么凄惨么…… 二二章 沈知离预料到苏沉澈会闹别扭,但是没想到这家伙会这么别扭。 看着筱叶公子被送回去,开过药方又交代了两句,沈知离的气也消的差不多,管小厮琉璃又借了一套小厮的衣服,换好沈知离才照着他说的路找到了纪明月分给苏沉澈的那个院子。 推门进去,苏沉澈正坐在八仙桌边,手里环着一个三层红木盒子。 见沈知离进来,苏沉澈退到一边,忧郁的望向窗外。 沈知离打开盒子,里面有饭有菜,还热着,略一想就明白了…… 用内力保温什么好奢侈啊…… 肚子也确实饿了,沈知离坐下迅速解决饭菜,吃完看到底层,发现还有一只梨子。 梨子很大,估计一个人吃不完,她实在看不惯苏沉澈那副样子,从旁边取刀将梨子切开,递过去一半给苏沉澈:“喂…… ” 苏沉澈缓缓转头,默默用手推开她递过去的梨子,再缓缓转回去。 沈知离面无表情:“……你很委屈么?” 苏沉澈轻轻摇头:“没有。” ……那你就不要一脸我好委屈好委屈好难过好难过好伤心好伤心的表情好不好! 沈知离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把梨子递过去:“把梨子吃掉。” 苏沉澈扁嘴:“不吃。” 沈知离皱眉:“为什么?” 苏沉澈幽幽看了她一眼:“梨子不能分着吃的。” 分梨……分离…… 沈知离握着两半梨子,停顿了一下:“算了,我自己吃。” 苏沉澈又幽幽看了她一眼,默默将头扭了过去,显然不打算再理她。 沈知离原本平复的怒气又有点上扬的趋势,苏沉澈随便出手打人,她没让他去给筱叶公子道歉就不错了,他还一副我什么都没做错你错怪我的表情! 等等,苏沉澈怎么任性关她什么事,她为什么要生气! 他不理她就算了! 沈知离啃完梨子,摔下果核,转身在外间挑了一张床,不大爽的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苏沉澈就已经不见人影,倒是桌上留了早饭。 沈知离生气的时限有限,吃完美味的早餐,念着说不定那天真有什么误会,想去找苏沉澈问清楚。 出门正遇上筱叶公子的小厮琉璃,他步伐匆匆像是在赶急,听到沈知离的问话,轻蔑的看了她一眼,简单道:“想去找泉澈公子?跟我走。” 泉澈公子什么…… 其实黑水公子才比较适合吧…… 沈知离默默的想。 跟着琉璃走了没一段,就又到了那日见到美男海洋的玲珑宫。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沈知离依然觉得自己一双肉眼被美人闪瞎了。 只是此时又略有不同,因为纪明月正坐在最上头一张巨大可容纳七八个人的榻上,她的身上是一套白绸长衣,简单利落,乌发随意散下,将女子慵懒随性的气质衬托出了十成十。 而在纪明月的身旁,分别坐了四个美人,他们一个替她捏肩,一个替她捶腿,一个替她修剪指甲,剩下一个正用纤指捏了一颗葡萄,放进纪明月的口中,纪明月柳眉微皱,显然还有些不满意。 第十一章 (4) 中翻墙而出,脚跟一转,落在了她的面前。 璀璀璨璨的桃花眼明媚眨动,他冲她微笑,眸光极致的温柔却又极致薄凉。 他说:“小姑娘,要我救你么?” 那一道飘逸至极的淡紫身影就这么藏进了她的心里。 像是一场注定而来的劫数。 一经相遇,无法逃脱。 他救了她,他教她逛青楼,带她上酒馆,陪她逛庙会看祭祀,见各种形形色色人,给她说各种各样的故事,她听得如痴如醉。 然后,理所当然的,她爱上了他。 及笄之际父母做主替她定了一门亲事,推拒不得,她做了一个让她这一生都后悔的决定…… 她要和他在一起。 甚至一身狼狈不堪坐在苏慎言府邸里吃着凉掉的饭菜时,她都觉得自己距离幸福那么近…… 可惜,到底水中花镜中月。 也是,她于苏慎言,不过是个可以拿来取乐的黄毛丫头,又怎么会真的爱上她,是她幼稚,以为温柔就是喜欢,以为迁就就是爱护……却没想到苏慎言早已过尽千帆,他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过,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小丫头。 苏沉澈没有打断她的话,只是淡淡道:“如果我说事情并不是你想的这样呢?” 他静静看着神色恍惚的纪明月,口气里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冰冷。 然而,不知是没发现,还是刻意没有去看。 被筱叶公子胁迫着的沈知离此时也在静静的望着他,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里正在不断涌出血液,沈知离却只抿着唇,任由脸色苍白,本人却像一份正在不断酝酿的炸药。 苏沉澈……你不是失忆了么?你不是因为第一眼看见是我所以认准我是你的娘子你的心上人? 那你又是怎么记得你父亲的事情呢? 骗我真的这么好玩么?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这章又更新迟了,实在是为了质量,速度就……………… 咳咳,可是总的来说,还是日更了三天的嘛,所以→_→咳咳明天休息下,下次更新是10月11号晚上十二点左右…… 不要再说吾没剧情了哇,捂脸。 小贴士:苏慎言是谁?→_→懒得多想的只要知道他是小苏爹就行了,也是吾另外一本《公子难求》里女主的哥哥…… ps:考虑到这章后面比较虐,于是,吾们来轻松一下…… 知离啊知离,我一不小心说漏嘴了,肿么办啊…… →_→我们可以一起坐等天然黑下章倒霉…… 二六章 天色渐渐暗下来,冬季刚过去,空气中还弥漫着未化冰雪的味道。 冷寂,森然。 血,一滴一滴滴落在冰冷的地面,猝然炸开一朵绚烂血花。 苏沉澈原本柔和的声线在这样的环境下,也被染出了几分冷冽:“妻子亡故,他独自一人留在江南醉生梦死,相好无数,可每个都不超过一个月,你跟了他三年,难道还是什么都察觉不出么……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连爱也不敢爱的可怜虫……” 语气里有淡淡的蔑然。 不敢负于发妻,不敢面对亲子,不敢以真心,亦不敢要真心。 一生累于此,至死方休。 纪明月根本不管流血伤口,厉声道:“他是你父亲!他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说!” 苏沉澈:“他几年前就死了。” 纪明月一怔,缓缓道:“死了?我明明……” 苏沉澈平淡道:“你给他留的那半条命很快就被他挥霍殆尽,我以为你知道。” 几年前。 那时候她已经是纪明月,人人喊打的女魔头明月宫宫主纪明月。 艳色无双,冷傲绝艳。 报仇的念头反复折磨着她,她的性子素来偏激极端,这样的欺辱如何也咽不下……于是,处心积虑数年,那一场局,她动用了所有她能用的力量,美色也好金钱也罢,甚至挑拨离间,换了他一个肾脏。 ——毕竟他还有其他不可舍弃的东西,只要能威胁到他的事情,她没有不曾尝试过的。 被深深刺入的伤口开始蔓延出难以忍受的疼痛。 纪明月有一瞬间的恍惚,苍白失血而皱眉忍痛的面容在她的眼前浮现,那时候……他会有多痛。 被报复的快感掩埋,就连理智也完全丧失。 纪明月突然攥住苏沉澈的衣服,抿紧唇:“他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因为这一个动作,嵌在她身体里的刀锋又一次深入了进去。 “宫主!” 筱叶公子惊叫了一声。 苏沉澈:“反正我说了你 也不会信。” 纪明月:“告诉我!” 苏沉澈冷淡笑:“告诉你了又能怎么样?反正他已经死了,答案也早已不重要了。” 纪明月的声音嘶哑:“我不信!” 苏沉澈:“就连他自己都不信,可是……若非如此,他怎么会急于推开你,又怎么会被你威胁,你以为你的那些伎俩他真的束手无策么?就连你现在用的白练都是他赠的罢。千年蚕丝,一匹在我姑姑手中,一匹在你手里……” “……他死了,没人知道和你的关系,不然你以为你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和你的男宠纠缠是因为什么……他至死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纪明月只是固执的道:“我不信!” 只记得最后一晚他看她冷淡的神情。 只记得他新揽在怀里调笑的女子。 只记得三年惘然的付出…… 却忘了他所有温柔的微笑,忘了他低回的声音,忘了那些曾视为最美好的回忆。 她自私,她怯弱,她蛮横。 她被内心的不甘和愤懑蒙蔽了双眼。 然而到头来…… 纪明月身体里的真气突然暴涨,鲜血淋漓的手握住剑锋一把抽出。 她的眼睛里泛起几抹赤红的颜色,苏沉澈的眉皱了一下。 走火入魔。 抽剑再砍,纪明月已然挥动白练挡开,朝着苏沉澈袭去,面目有几分狰狞。 眼见两人缠斗的身影化为光影,朝着地道深处行进,不断发出重物落地断裂的声音,筱叶公子手中的剑颤了颤。 肩膀忽然一重。 沈知离靠在他的肩上,手臂微垂,似乎很疲倦的合上眼睛:“想去就去看吧。” 鲜血正透过沈知离的衣衫层层浸染,她的口气却没有多少的怪罪,只是脸色煞白眉心微蹙。 筱叶公子一愣:“你不恨我?” 沈知离:“我为什么要恨你?” 筱叶公子:“你难道不会觉得我陷害你们……” 沈知离:“不是你做的。”她的声音很低,却很笃定,微微抬眸,“一开始我的确怀疑,不过,我更相信我自己的判断,你说你信我的时候,是真的。” 一瞬间的涩然,剑锋移开。 筱叶公子垂头:“抱歉,我没能拦住他们,还用 你威胁……你居然还……” 沈知离从怀里掏出特质的凝血金创药,吃力的替自己上药,轻笑:“人总要有些坚定相信的东西,不然未免活的太累。” 比如她相信筱叶公子是真的把她当朋友,而不是仅仅利用,又比如她相信即使回到回春谷,师兄也不会杀了她…… “没关系,你很担心纪明月吧,快去罢。” 筱叶公子顿了顿,脱下外袍盖在沈知离身上,就冲了进去。 四周明月宫的人早在纪明月进去时,就都跟了进去,只留下了两个小厮看守她,大约见她身体孱弱又满身鲜血,连看守都不甚尽心。 沈知离轻松用银针药倒二人,肉疼的看了一眼金子,头也不回顺着原本出去的路爬了出去。 外面余寒尤利、冷风料峭。 残雪压弯树梢,扑朔朔落下枝头。 沈知离打了个喷嚏,缩缩脖子,又爬了回来,扒光二人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才再度爬了出去。 虽然冷,但万里无云,天光大好。 潮湿而冰凉的气息透过遮盖不严的衣服丝丝缕缕传了进来,然而这样的气息却更觉真实。 终于出来了! 沈知离摇晃着身子,轻按因为失血过多而眩晕的脑袋,还好,失血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虽然会虚弱几日,但至少不会死。 她深深的握拳,以后绝对不要再进这里了。 无论纪明月还是苏沉澈……都跟她一个铜板的关系也没有了! ****************************************************************************** 轰隆! 一声巨响,犹如闷雷一般在明月宫中响起,接着是一阵坍塌的声音。 她的脸色一白,想也不想又爬了下去。 苏沉澈还在下面! 明月宫里烟尘滚滚,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听见仓促的脚步声涌了过来。 “宫要塌了,大家快走啊!” “快跑了,明月宫要毁了!” 沈知离替守卫的二人解了麻痹散,支撑着身体,逆着方向朝里走,大量的人潮似无头苍蝇一样乱跑惊叫,她侧身越走越里。 “苏沉澈、苏沉澈……你在哪… …咳咳咳……” 她的声音太小,很快被淹没。 轰然倒塌的声音越来越近,她终于听见了人声。 “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出去啊!” 沈知离:“筱叶公子……你……” 话音未落,空旷的明月宫里回荡着纪明月狂浪肆意到甚至有些癫狂的笑声,而后是极端冷静的声音。 “那就一起死罢。” 整个明月宫更加剧烈的震荡了起来。 沈知离抬头,是站在明月宫正中大殿顶端的纪明月,身边一尊男子石像。 她还是那一身染血的鹅黄色裙装。 眼眸赤红,发丝散乱,周身有逆转的气流,显然是走火入魔的迹象。 传说纪明月嗜好收集武功秘籍,学的驳杂,而且急功近利接受过不少传功……这种人一旦走火入魔,反噬会比其他人都厉害的多…… 筱叶公子焦急的把她朝外推,同时往她怀里塞了一样东西:“你快走,这个……就当是你信任的奖励罢,但凡绿色的路线都可以出去。” 那是一份地图,明月宫的地道地图。 “可是……” 她的话没说完,腰间突然一紧。 有人搂住她的腰,唇擦过她的耳垂道:“知离,我带你走。” 抽过沈知离手里的地图扫了一眼,苏沉澈毫不犹豫的抱起她,准备纵身而起。 沈知离猛然转头。 纪明月站在高处,对于不断坍塌的明月宫毫无感觉,只是专注的抚摸着那尊石像。 眼眸依然赤红,指甲在石像上刮出一道道血痕。 突然间,石像一阵,从腰间拦腰断裂开,上半身直直摔了下去。 纪明月发出一声惨叫,直直冲了下去。 她死命想要拉扯住筱叶公子的衣角:“纪明月已经疯了,不要去送死!跟我们出去!” 筱叶公子扯开她的手道:“我的命是她救的,陪着她死正好。”他对着沈知离微微一笑,波光潋滟的眸折射出极漂亮的辉芒,“只可惜没机会再去寻你说要给我配的药了。” 沈知离的手垂下,远远看着筱叶公子快速消失的背影。 这一切不过转瞬。 苏沉澈抱住她的腰,掠起轻功,朝外飞奔。 视线中的二人越来越远,只能 隐约看见筱叶公子抱住疯狂的纪明月,任由纪明月的白练挥在他的身上,石像滚落,裂成数块,犹如断裂的爱恋,再拼不回最初形状。 碎石不断阻挡她的视线,逐渐的将里面的一切淹没。 包括她在明月宫的一切经历,那个美丽而高傲的女人,那个魅惑而固执的男子…… 和他们绝望的痴念。 沈知离突然觉得颓力。 垂下眸,任由苏沉澈带她出去。 不知多久,风拂过她的面颊,新鲜而微凉的空气预示着安全的到来。 苏沉澈如同放珍贵瓷器一样放下沈知离,小心翼翼的检查她身上的伤口,沈知离默默推开他。 苏沉澈眨着那双澄澈依旧的大眼睛。 沈知离声音无波无澜:“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苏沉澈沉思了一下,老实回答:“不完全是。七分真三分假,才会有人信。” 沈知离:“……你父亲真的喜欢纪明月?” 苏沉澈果断道:“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顿了顿,见沈知离面色不善,又委屈补充,“而且就算他死前,我也很少见他,本人更是完全不了解……” 那你刚才对纪明月说的全都是骗人的吗! 冷风掠起沈知离的额发,她裂开一侧嘴角道:“你已经完全想起来了么?” ……既然已经被发现,再隐瞒也没有任何意义。 苏沉澈乖乖道:“没有全部,但大部分是想起来了。” 沈知离:“什么时候?” 苏沉澈低声:“大概掉下来刚清醒的时候……” 刚清醒的时候…… 刚清醒…… 沈知离沉默了一下,抬起黑眸,开口,苏沉澈狗腿的凑过去聆听沈知离的吩咐。 “苏沉澈你这个王八蛋,滚得越远越好,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推倒了明月boss和筱叶小boss………… 挠头,不知道这章写到位了没有,好忐忑……………… 知离妹子是个嫉恶如仇的妹子,被骗,还被骗了这么久……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所以…… ps:咳咳,下面可以去推师兄了→_→【喂喂! 再ps:留言俺都会回俺也都会看的,虽 然耗时间,但是是一种幸福啊,捂脸,俺爱留言~~~ 最后:感谢never817、莫颜夕、jillian628、luckyluyi姑娘的地雷,好羞涩…… 下一更时间不出意外是13号晚上十二点…… 【催眠,这还是一篇轻松文,轻松文,轻松文,你所看到的虐神马,完全是虚构虚构…… 二七章 “你能不能别再跟着我了?” 沈知离抚额,回头,“你以为你弄片芭蕉叶我就看不见你了么,话说这个天气,你到底哪里弄的芭蕉叶啊……” 苏沉澈从巨大的扇叶中露出一只弯着的眼睛,笑容冬阳般暖人。 他微微抿唇道:“知离,原谅我好不好?” “好,原谅你了。”沈知离温和微笑:“你可以滚了吗?” 苏沉澈:“……知离,女孩子说脏话不好的。” 沈知离抚额:“那我好好跟你说。大路朝天各自一方,十二夜公子,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你家属下现在估计也到处找你的人,你还需要去匡扶武林正义、创造武林新的辉煌,顺带解决你难缠红颜知己的问题。现在你可以去干你的大事,别再跟着小人物我了么?” 苏沉澈张口。 沈知离迅速指着他:“你记起来了,应该知道我们一点也不熟!自来熟也没有用!” 转头走了不到一步,听见苏沉澈可怜兮兮的声音:“知离,不熟也可以从现在开始熟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的……” 沈知离继续走。 “十二夜公子,虚岁二十四,家住明都,相貌堂堂,性情温和,身体健康,无隐疾,出身良好,家财万贯,良田万倾,下属仆从无数,父母双亡无妻妾子女,出可揍人炫耀,入可陪聊暖床……”想了想,又补充道,“可倒贴……” 谁对这个有兴趣啊! 沈知离森然扭头,目光阴冷的盯着他。 苏沉澈乖乖闭嘴,清澈纯善的眸无辜眨动。 沈知离:“你不要逼我……” 苏沉澈:“我没有……” 沈知离眯起眼:“再让我看见你跟着我,我就把你卖掉。” 苏沉澈愣了一下,摸了摸沈知离炸毛的头,半分被威胁的感觉都没有,微笑道:“……知离,你真可爱。” 可爱你 个头! 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 狠狠拍开苏沉澈的手,沈知离扭头再不管他,径直进了城。 去银庄兑开银票,揣着钱在街上闲逛两圈,逛得累了便选了家小摊买了碗馄饨,但是无论她去哪……都能看到那双亮闪闪的眼睛。 混沌摊上的小姑娘羞红着脸道:“公子,你、你要什么?” 将芭蕉叶放在一侧,苏沉澈一甩如云的衣袂,乌发蜿蜒在臂弯,脸上露出有些腼腆的笑容:“什么都可以,姑娘随意便好。” 要不要用这种暧昧的口吻啊! 小姑娘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蝇:“什么……是什么……” 忍无可忍,沈知离喝完最后一口汤,丢下铜板一头栽进了隔壁的成衣铺子。 寻着一名身材与她相仿的姑娘,沈知离直接拽人进更衣室,严肃道:“小姐,我能不能同你换身衣裳?” 出来时,风和日丽。 沈知离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将散开的发丝束起,盘了一个妇人髻,才去驿馆询问到回春谷的马车价钱。 谈妥之后,刚迈出门,就发现手臂被人一把抓住,却是个女子。 来人大松一口气道:“姑娘,我可算找到你了!” 沈知离莫名:“敢问你是哪位?” 那人把腰一叉,眉头一挑:“你刚才同我换的衣裳,怎么这回就忘了。” 沈知离“哦”了一声,道:“我银子也给你了,还有什么事情么?” 话音未落,沈知离就看见那女子身后闪出来一个锦衣华服很是眼熟的翩翩公子,脸上满是黯然之色。 为什么突然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不等沈知离反应,女子一把将沈知离推向苏沉澈的方向。 防备不及,沈知离一个踉跄,栽进苏沉澈怀里,恰恰好被抱了满怀。 挣扎出来,沈知离怒:“你干什么……” 女子双手环胸,神色间显得比沈知离还怒道:“我最看不惯你们这种仗着夫君宠爱就使小性子的女子了!你家夫君这个模样、这个性子放出去不知多少人争着要,你还不知珍惜!让一个大男人跟着你天涯海角的跑,你还有没有一点为人妻子的自觉了啊!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很得瑟啊!呦,一个大男人天天围着你跑!哼!要是你家夫君哪天被你惹怒,或者看上其他女子,真的不要你 了,我看你还怎么得意!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沈知离被骂懵了。 随即勃然大怒:“你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你先别生气,我来问你些问题。”女子按住沈知离的肩膀,用下巴指着苏沉澈道:“他可曾打骂你?” 对方气场太强,沈知离下意识:“……不曾。” ……应该说她打骂他的次数比较多。 女子又问:“他可曾三妻四妾花天酒地?” 沈知离:“好像也……不曾。” ……明月宫那个……应该算苏沉澈被人花天酒地三妻四妾罢…… 女子还问:“那他可曾误解你,虐待你,给你脸色看,迫使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沈知离阴沉道:“他敢……” 苏沉澈猛摇头:“我才不会做呢!” 女子顿时一拍桌:“那你到底跟你相公闹什么别扭!” 沈知离从齿缝间磨出几个字:“……他才不是我相公!” 女子指着沈知离,眼见又要喷话,苏沉澈突然伸臂挡在沈知离面前,冲女子落寞一笑道:“多谢姑娘好意,娘子不认我也没关系……金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娘子总有原谅我的一天。” 深深叹了口气,女子用一种同情混杂着感慨的眼神看向苏沉澈:“像公子这般的好夫君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偏偏有些人还诸多嫌弃,真是……公子,听小女子一句,如此刁蛮妇人实在不是良配,不如去寻一温婉佳人才是真……唉,不过公子这般人品定然不会随随便便移情别恋,真真令人唏嘘……” 说完,女子才缓缓远去。 沈知离僵硬转头:“……你到底都和她说了什么?” 苏沉澈眨着眼睛垂下头:“也、也没什么。” 沈知离忽然深深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么!?” 苏沉澈眨了眨眼:“我就喜欢你不喜欢我,你改吧改吧……” 沈知离:“……” 闭了下眼睛,沈知离按着额道:“苏沉澈,别再装了……你以前跟叶浅浅也是这样的么?”顿了顿,“死缠烂打,死乞白赖,百般甜言蜜语……” 苏沉澈沉默了一下,嘴唇翕动。 夕阳斜下。 淡淡橘黄的光倒映着苏沉澈的侧颜, 第十一章 (5) 乖坐在一旁,双手捧脸盯着沈知离,如冬日般和煦的笑容绽开:“今天知离好厉害……” 何止是厉害。 在一片惊慌失措中,唯独沈知离安然的握刀放毒血上药,熟练到动作好像完全几乎不用思考。 她轻盈的穿梭在受伤的人群中,身上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安抚气质,让人不由自主觉得安定好似什么也不用担心只要信任她就够了。 平淡却也耀眼,完全没法移开眼睛。 沈知离打了一个呵欠:“这算什么厉害,大夫不都是这样?你没见过我师父疗伤的时候,动作快的会让你觉得自己瞎掉了……” 又敲了两下太阳穴,她又道:“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先睡会。别叫我,也别吵我!” 苏沉澈盯着她点头如小鸡捣米。 苏沉澈倒当真没吵她,一觉沈知离睡到了天黑。 清醒过来,长出一口气,只觉失去的体力尽数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窗外月色凄迷,光影朦胧。 照在端坐于椅子上的苏沉澈,为他干净澄澈的容貌镀上一层漂亮的银光。 他斜靠在桌上,眼眸紧合,呼吸浅浅,显然已经睡着。 沈知离端详了一下苏沉澈的容貌,即便在已经对他知根知底的如今,她还是不得不说,苏沉澈这张脸看起来实在……非常人畜无害。 甚至会让人忍不住想要在他的嘴角戳戳看——看能不能戳出一个卖萌的酒窝的来。 戳了两下,也不见苏沉澈有反应。 收回手,沈知离想,大约是睡熟了吧。 等等,睡熟了! 沈知离从衣柜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包袱,准备第n次施展摆脱苏沉澈开溜计划。 多次失败让她对于这件事已经做得非常熟练…… 不得不说她这种越挫越勇的精神十分值得鼓励……但事实上到这种地步,沈知离已经不大指望能够成功了…… 多逃两次摆明立场也是很有必要的! 此时正是夜晚时分,客栈里客似云来,沈知离轻手轻脚走出客栈,倒也没人注意到她。 在街上逛了逛,沈知离吃了碗酒酿圆子置了几套衣服又去戏班听了一场戏才默默朝着驿馆走去。 一边走沈知离一边想,好像出来已经好些时候了。 ……不过, 苏沉澈怎么还没出现呢,是不是还没睡醒? 唔,有可能。 那她要不要趁机逃远点? 还没走到驿馆,沈知离突然瞅见一抹熟悉的影子。 ……她就说嘛,苏沉澈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追过来! ……这么多次失败以后即便被抓到沈知离也已经一点点失败的沮丧心情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果然,又被发现了”、“我就知道肯定会这样”、“苏沉澈果断是万能的”的心情…… 话说……这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好心理啊。 沈知离认命站好,却发现…… “啊哈?” 苏沉澈在距离她一个街角的地方猛然转身,快步拐向了另外一个巷弄,半点也未曾回头。 沈知离:“……” 这种突然出现的不爽情绪到底是肿么了!苏沉澈你往哪跑啊! 不对,终于有可能摆脱苏沉澈她应该开心的嘛! 沈知离握了握拳,迅速转身想要绕回驿馆。 她跑出去还不到两步,前头忽然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沈知离抬头,几个兜帽黑袍的男子正站在她面前,当先一人用僵硬的汉话道:“你就是沈知离?” 来者不善,连答也没答,沈知离扭头就朝着苏沉澈消失的方向跑去。 然而没跑到一步,她只觉脑袋眩晕,眼前一黑,整个人都不再是属于她自己的了。 在失去意识前,隐约间听见几个男子细碎的声音,他们说的是苗疆话,仓促之间沈知离只能分辨出几个关键词。 王、管用、蛇、杀掉…… ……这些词合起来为什么这么令人毛骨悚然。 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一间古怪的房间。 是的,站在。 沈知离迅速反应,她不是被打晕,只是被下蛊麻痹了一段时间的意识。 这实际上比直接被打晕还要可怕。 而此刻,那个可怕的人似乎就坐在她面前,她不得不打起精神。 显然是因为操作的不熟练,茶盏轻碰,发出清脆声响,对方干脆将杯盖投掷地上,瓷质的杯盖瞬间四分五裂,碎成无数小块。 他这个举动让沈知离也紧张了起来,手不自觉的摸上藏起的银针。 那头的人也缓缓 转过脸来。 兜帽黑袍,黑发如瀑流泻肩头,秀丽的面容端的是面如皎月、色若春花,只是那双眼睛里一片深沉的漠然,根本让人无法看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说:“我叫歌吹,是南疆的蛊王。很抱歉请你来,恐怕你要跟我们一起回南疆。” 依旧是那种奇异的语调,冰冷,没有半分情绪。 越是这种人越是让人不安。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沈知离回了一个笑:“我也很抱歉,我暂时没有跟你们去南疆的……” 她的话没说完,歌吹突然俯身,拾起地上碎裂的瓷片。 但是瓷片实在太多,也太过锋利,没多时歌吹的手指就被瓷片割裂流出鲜血,他却像是浑然未觉,依旧收拾着地上的瓷片。 沈知离默默看着瓷片将歌吹的手指割得鲜血淋漓,叹了口气,没忍住,掏出块帕子把歌吹的手裹起来道:“瓷片太锋利的没必要用手,用笤帚扫掉就行,不然容易伤到手。” 歌吹转头,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她。 沈知离:“……” 好吧,都是她多管闲事! 紧接着她发现……她好像真的是多管闲事,歌吹的手指上迅速覆盖了一层灰质,待灰质褪去后,那双手又一次光洁如初。 好令人羡慕嫉妒恨的体质啊,好羡慕好羡慕!! 她嘴唇上的伤口到现在还没好啊!! 歌吹将瓷片收拾好,才问她:“他好么?”他似乎并不在意她说什么。 沈知离莫名:“什么他?谁?” 歌吹思索了一下,才道:“他的汉文名字是花久夜,但我更喜欢叫他夜蛇。” ……果然是冲着花久夜来的么! 知道意图就好,沈知离松了口气,道:“他很好。不过,如果你是为了花久夜来抓我,恐怕会失望,我们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分道扬镳,他恨我还来不及,不会为了救我……” 歌吹:“你身上是我亲自培育的媚蛊。”顿了顿,又道:“它很霸道,种进去之后一般的蛊再难附身,所以刚才给你种的傀儡蛊才会这么快脱落……他很在乎你。” 沈知离:“……你这到底是什么逻辑,给人下蛊就是在乎么!” 歌吹:“蛊很珍贵的,不在乎的直接杀掉就好。” 沈知离皱眉:“那你给花久夜……” 歌吹供认不讳:“下过很多次,至少有十几次。” 沈知离喷:“十几次……你是有多在乎他啊!” 歌吹:“我是很在乎他。” 尽管他的语调平稳冰冷毫无感情,但沈知离还是忍不住想歪了…… 沈知离颤抖:“很在乎是有多在乎……你不会是看上花久夜了吧……” 眼前这个长得再漂亮,那也是男人啊男人啊!!! 而花久夜也是男人啊男人!!! 歌吹微疑惑:“什么是看上?” 沈知离颤抖着解释:“就是你对一个人很有兴趣,很想得到他,很想跟他做一些【哔……】【哔……】【哔……】的事情。” 歌吹还是有些疑惑:“那【哔……】【哔……】【哔……】算不算?” 沈知离颤抖的更厉害,点点头,往后退了两步。 师兄你好可怜,被这种变态看上…… 好同情…… 歌吹对沈知离的眼神很不屑:“那我应该没看上你,因为我什么也不想对你做。” 沈知离:“……多谢,实在感激不尽。” 不久之前。 城中大街上。 某身着水色曳地纱裙的女子冷哼一声:“哼哼,都是你拖累我!” 某青衫男子苦着脸道:“你能别再埋怨我了么,你已经埋怨了一路了,再不找到主上,我们回去一定会被暗部那个变态弄死的。” 提到暗部,就连一脸嚣张的女子也忍不住一个哆嗦,一拳捶在青衫男子的身上,狠狠道:“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非要来什么回春谷求医,主上怎么会遇到魔教入侵,怎么会跟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谷主消失……还有,都是你都是你,非要说先避避风头,主上不会留在回春谷附近的,结果呢,下属明明都找到主上了,又被你手下那群蠢货放走了!啊,青荇你这个蠢货蠢货蠢货!” 很显然,这两个倒霉蛋正是一开始就被苏沉澈甩掉的十二夜花堂雨堂堂主翟凤和青荇…… 青荇捂着被重锤的后背,哀叫道:“我是蠢货蠢货,行了吧,别打我了……” 翟凤一把瘫坐在一家馄饨摊边:“我不管,我走不动了!都他妈的走了三天了,谁知道那个狗屁主上又跑到哪个地方逍遥快活了。以前还能去靠着叶浅浅到 处惹事找人,现在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嘤嘤,上头都下了最后通牒了,这次只要给主上留一口气,随便我们怎么带回去都行,带不回去只剩一口气的就是我们了……” 青荇无奈,拖起翟凤:“要休息也要到找间客栈再休息啊。” 翟凤忽然猛一扯青荇的衣襟:“青荇青荇,你看,那个人影是不是很像主上!!!!” 青荇定睛一看:“……不是像,是就是的!我们快追!” 三二章 南疆在什么地方,沈知离虽然没去过,但还是知道……绝对不近。 她一丁点跟歌吹去南疆的打算也没有,利用身上的药粉加上银针,沈知离顺利的混出去一次,但很快被歌吹抓回来…… 歌吹说:“你身上种了我的蛊,在哪我都能找到。” ……好吧,她逃跑压根就没顺利过一次! 第二天一早就来了两个粗布衣的老妈妈,一照面就业务熟悉的把沈知离剥光丢进浴桶里,然后拽着沈知离的胳膊上上下下开始涮,边涮还边对沈知离废话。 把沈知离按倒,大力搓着她的背,妈妈甲:“姑娘啊,那位公子虽说气色不是太好,但出手阔绰,人又仪表堂堂谈吐温文……你就干脆从了他算了,硬抗什么呢!哎呦,姑娘,你皮肤真好。” 拆了沈知离的鬓发,揉搓着一头青丝,妈妈乙:“就是就是,姑娘,你这样的我见多了,从与不从最后名节都没了,哪家的公子还能再要你……我跟你说女子嫁人最重要的是要嫁个喜欢自己的,趁着年轻先抓住男人的心,生个一男半女才是真,到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呵……” 沈知离努力在水里扑腾,探出头道:“我不……” 妈妈甲:“不什么不,姑娘你怎么就听不进人话呢!” 微弱的反抗很快被镇压下去,像替煎鱼涮油一样,刷完反面又开始刷正面,妈妈甲捏了捏胸前关键部位:“个头虽然小了点,但手感倒还不错……来看看下面怎么样……” 沈知离蓦然一僵,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让我死了吧死了吧死了吧死了吧…… 事毕。 沈知离穿着新换的薄纱衣,抱膝坐在床上,万念俱灰。 身上的药粉银针被搜走,房间里所有尖锐的物事全被带走,连根簪子也没留给她,这都没什么,但是作为一个严重洁癖的大夫,全身上下被两个陌生的不知道手干不干净的女人摸 了个遍,这种打击…… 真是一言难以尽述…… 从天亮坐到天黑,从天黑坐到天亮。 有人送来饭,沈知离慢吞吞挪过去打开饭盒,一碟子的清粥小菜,全部吃完也不过堪堪半饱,而且连点油腥都没有。 沈知离更加万念俱灰。 直至晚上,门被推开,两个妈妈恭敬弯腰把歌吹迎了进去。 沈知离还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时已近夏,她身上的薄纱被风吹散,白皙肌肤若隐若现,风情万种,很是诱人。 来不及躲藏,沈知离愣愣打了一个喷嚏,视线直撞上来人。 如果此时进来的是苏沉澈,那么接下来就该是忠犬蹭豆腐外带鼻血横流。 如果此时进来的是花久夜,那么接下来就该是直接扑到上正戏。 ……不过可惜的是,进来的是歌吹。(这种遗憾的口吻到底是肿么回事→_→) 歌吹目不斜视走到沈知离面前,无形的压力让沈知离拉了两下衣服,往后退了退,却没发现纱衣太短,随着她的动作整条白嫩的小腿都露了出来……沈知离的脸蛋称不上绝色,但长年药膳下来身材其实不差,纤腰长腿比例完美肤色白皙,如此举动,简直就是在诱惑人快来做点什么吧! 在沈知离一脸紧张防备之下,歌吹终于站住了。 妈妈甲搓手:“公子可还满意?” 妈妈乙舔脸笑:“保证里里外外都洗干净,连根针都不留给她!我们刚才可劝了姑娘好一会呢。” 歌吹:“……”她们在说什么? 妈妈甲拉着妈妈乙,露出一脸心知肚明的笑容:“哦呵呵呵,那就不打扰公子和姑娘了,老身们先走了……”说完两人夹起屁股一扭一扭朝门口走。 快走出去之际,妈妈乙又小奔过来,塞给歌吹一个白玉小瓶,暧昧笑道:“公子,这姑娘还是初次,难免生涩,把这东西抹上,保准今晚……哦呵呵呵,您懂的。” 歌吹握着瓶,高深莫测着一脸呆滞:“……”我懂什么? 没等他研究,沈知离已经一把夺过,打开小瓶嗅了嗅,随即痛心疾首道:“好劣质……” 歌吹皱了一下眉,伸手去夺。 沈知离急忙往身后藏。 虽然歌吹看起来不像个大色鬼,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这种东西绝对不能落入歌吹的手里! 歌吹的眉皱得更深。 他不喜欢有人从他手里抢东西,很不喜欢。 沈知离的位置靠后,歌吹的手臂则更长,几番争抢下势均力敌,两个人都折腾的够呛。 不过沈知离也发现一件事……歌吹并不会武功,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谁知就在那一口气之间,歌吹猛地用手一推,沈知离猝不及防倒了下去,手里未合紧的小瓶倒下,歌吹的食指一按,药汁顺着沈知离惊叫的口中淌了进去。 沈知离蓦然一惊,猛然起身,歌吹用手一拍,她又倒下去了,那口药汁也一口咽了下去。 沈知离:“……” 歌吹趁着沈知离愣神,迅速抢过瓶子,放好,重又回去看沈知离。 清风拂过室内,几缕月光流淌过着男上女下的经典场景,一片死寂。 沈知离想:我活着就是为了证明人能有多杯具么!? 春药啊春药啊那是!再劣质那也是春药啊!越劣质药效越刚猛啊! 发丝披散,沈知离整个人陷进了柔软的被褥间,她艰难的仰脸看着眼前容貌昳丽的男子,寄希望于最后的一点可能:“歌吹大人,你是喜欢男人的吧?” 歌吹顿了一下,清冷的声音道:“我不喜欢男人。” 沈知离:“……” 那你对花久夜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 又是一片死寂。 歌吹率先开口。 骑在沈知离的身上,他居高临下的俯瞰她:“明早出发,我需要你的一件信物。” 沈知离:“信物?” 她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拿来威胁花久夜的,接着迅速坚定摇头道:“没有!” 歌吹:“那就砍掉你一只手好了。” 沈知离迅速道:“有!” 歌吹:“给我。” 他的两只手撑在沈知离身侧,眼睛里没有半丝淫邪,一如既往的深沉死寂,只是垂下来的发丝晃动间无意识的擦过沈知离的脸庞,柔软而细腻的长发含着清冷的檀香味,扑面而来,那是属于陌生男子的气息。 沈知离无意识的张合了一下嘴,莫名饥渴,不由自主舔了舔唇。 糟糕,身体开始发热了! 热气开始腾上沈知离的脸,她咬唇嗫嚅道:“你能不能下去再说?” 歌吹“哦”了一声,正要翻身下去,窗口处突然一声巨响,整块窗户的木棱全部断裂。 有人大叫一声:“知离!!” 两人同时侧目看去。 首先从窗户里翻进来的人再眼熟不过,他衣衫凌乱,身上犹带伤口,直奔沈知离的床边。 紧接着一男一女一人持判官笔一人持虎狼鞭直冲进来,“咔咔”两声后,窗户彻底四分五裂,惨的不能再惨。 只听那女子口中高声叫嚷道:“主上哪里跑!” 而后一个擒拿,死死拽住前头男子的领口,同时转头对男子道:“快打快打,我抓住他了!” 沈知离惊愕之下,连春药的影响都被一瞬压了下去。 这不是苏沉澈跟青荇翟凤么!!!!! 他们到底唱的是哪出啊!!! 青荇手里的判官笔刚敲了一下,苏沉澈一个金蝉脱壳,利落褪下外头穿着的白袍。 翟凤眼见苏沉澈要逃脱,也顾不上多想,向前一扑,拽住苏沉澈的大腿,急急道:“快点,用力啊!这么软绵绵的!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用点力啊你!不打晕他我们俩都完蛋了!” 苏沉澈被这一扑直接摔倒在地,手臂伸长,哀怨的朝沈知离的方向够去:“知离~~~” 沈知离下意识的把他的手推远了一点。 苏沉澈双眼噙泪,目光悲凉深沉,开口准备哀嚎…… 然后,她就看见苏沉澈的脑袋被一敲一敲按到地上。 沈知离轻喘了一声:“你们……这么敲不会把人敲死么?” 翟凤也粗喘着道:“沈谷主不用担心,上头说活着就行,对待这种人绝对不能手软的,手软的结果不是我们死我们死就是我们死啊!放心啦,毕竟是我们主上,怎么也会留半口气的。” 青荇点点头,腾空一个暴击,正中红心,苏沉澈的脑袋软绵绵倒下去了。 沈知离的眼皮跳了跳,又喘了两下:“你们这个真不是挟私报复么……” 下手这么狠…… 翟凤冲沈知离咧嘴一笑,就着趴到的姿势从怀里掏出几根无比粗壮的绳子,把苏沉澈捆了个结结实实,又打了数个死结,才像提粽子一样丢到青荇肩头,拍了拍对青荇道:“赶快运回去!” 转头又暧昧了扫了扫沈知离和歌吹,掩唇低笑:“哎呦,真不好意思,打扰到沈谷 主了……” 沈知离:“……什么叫打扰了?” 翟凤眼中露出了一种大家都知道的眼神,摆摆手不甚娇羞道:“沈谷主这情郎长得真不错,一看就比我家那不成器的主上靠得住多了,真是好眼光好眼光……” 情郎? 沈知离转头,看了看一直近在咫尺面无表情的歌吹。 夜间光线昏暗,他那灰败的脸色也看不清晰,只能隐约瞧见精致五官与轮廓。 虽然略显女气,但被那表情影响,确实要较苏沉澈显得沉稳许多。 青荇已经跳出了窗,翟凤用脚勾起风雨飘摇的木门,跃到窗口,轻轻合上,冲沈知离挥挥手:“沈谷主,感谢你这些日子对我家主上的照顾,后会有期啦!” 沈知离伸手,嗓子因为燥热而沙哑:“等等……” 她的话还没说完,翟凤身影一闪,几跃已经再不见。 ……就……就这么走了么!? 沈知离的手无力垂下,睁着意乱情迷眼眸转头问歌吹:“就让他们这么走了,你都不拦住他们么?” 歌吹老实面瘫道:“不会武功,拦不住。而且他们又不是冲我来的。” 沈知离欲哭无泪,用最后的神智想,如果上天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刚才一定抓住苏沉澈的手,死也不松开。 三三章 “阿嚏……阿嚏……” 沈知离坐在马车里一边颠簸,一边打着喷嚏把歌吹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昨晚,昨晚……一想到昨晚沈知离就觉得悲从中来。 面对中了春药的她…… 歌吹一脸平静骑在她身上问:“对了,信物呢?” 沈知离神智混乱,声音迷乱的回答:“信物,什么信物?” 歌吹沉思片刻,似乎想起什么,自言自语:“哦,你的衣物都被换下了,现在东西应该在我那。” 然后他淡定的从沈知离身上翻身下来,整了整兜帽,走了…… 居然就这么走了! 口渴焦灼的感觉几乎要烧焦沈知离的理智,她禁不住一个侧身勾住歌吹的袍角,却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嘴里在说什么,只是忠实于身体的需求,语调绵软低声道:“我热、好热……” 歌吹沉默了一下,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将她一掌拍回去,道:“我知道了。” 第十一章 (6) 吊着抽,用双排荆棘倒勾鞭,辣椒水混合盐水,一抽晕就往上淋……” 他越形容越兴奋,简直像是克制不住想要上前试试…… 翟凤:“……”这算是她听雷影说过最长的话了吧== 青荇:“……”雷统领原来是这么热血的人么>< 表达爽了,雷影敛容,一脸正色道:“他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拼命想要出去?” 翟凤踹青荇。 青荇委委屈屈站出来:“是为了一个女子。” 雷影皱眉:“女子?叶……” 青荇忙道:“不是叶浅浅。” 雷影:“我知道,前段时间叶浅浅都跟我在一起。” 青荇:“……” 翘主上墙角神马,这种事情其实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啊! 雷影:“到底是什么女子?” 青荇:“回春谷谷主沈知离……就是我们求医的那个回春谷神医。” 雷影:“她很美?” 青荇斟酌:“呃,很有气质。” 雷影:“那他有多喜欢她?你确定是喜欢不是因为人家治病的时候弄疼了他他来报复?又或者不经意之间哪里得罪了他?” 青荇挠头:“不是吧……主上看起来还挺真心的。装傻充愣小俯低装可爱什么,光银子就花了好几十万两呢……” “这样么?” 雷影转身思索,一手握拳捶在另一手上:“应该不会是那个原因罢……” 三七章 沙哑的笑容回荡在空旷的地牢里。 沈知离缩了一下,厉声问:“你到底是谁?” 对方似乎动了动,透过那隐约的光亮,可见一个男子的身形,只是实在瘦的过分,甚至于到了骨瘦嶙峋的地步,视线再移到那人脸上,沈知离赫然一惊,不觉头皮发麻。 那张脸已经被毁的七七八八,狰狞的完全分辨不出原样。 笑容戛然而止,他道:“我嘛,也是个倒霉蛋。”顿了顿,“你的情郎姓花?真是个令人怀念的姓氏。唔,花久夜……这个名字好熟悉,实在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虽然那张脸很可怕,但冲击力过了,沈知离也冷静下来,问:“你知道很多事情?” 那人:“这么说也不错,南疆王室的秘辛我多少知道 一点。” 沈知离握住牢门:“那你能不能告诉我?” 那人嗤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沈知离一念转道:“如果我可以治好你身上所有的伤呢?” 那人一愣,随即扬起手道:“出不去,能治又怎么样。” 一阵锁链撞击的声音,沈知离这才发现他的身上竟然穿了数根铁链,俱是从血肉中穿过。 见沈知离直直盯着他手上的锁链,那人又道:“玄铁的,根本脱不开。” 沈知离无声的叹了口气,道:“那这样,你告诉我,倘若我有机会出去,帮你替你的家人朋友传递消息如何?” 那人顿了顿,才垂头道:“不知道。” 沈知离:“什么?” 那人低声:“我能记得别人的事情,但是唯独记不得自己是谁。” 沈知离一时无言,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找出了一个小瓶,这是她在医馆对面看诊的时候顺手买的。 自己留下几枚,余下的隔空丢给那人:“这是一些镇痛的药,嚼碎了敷在伤口可以充当金创药……呃,饿了的时候还可以充饥。” 那人握住瓶子,良久失笑:“小姑娘,你这是同情我么?我早就不觉得疼了,你倒不如为你那情郎多留几枚。” 沈知离:“不是同情,只是予人后路予己后路,若有一日我在乎的人沦落到和你一样的境地,我希望也会有人这么做。” “哦,那我就收下了。”那人怏怏道,“你的话让我突然有些肃然起敬,小姑娘,算我承你一起情,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尽量回答你。” 沈知离坐回去:“算了。” 那人惊讶:“为什么?” 沈知离:“一个连自己是谁都记不住的人记住的事情实在让人很不放心……” 那人:“我明明……” 沈知离打断:“我困了,先去睡会。” 那人:“……” 沈知离不再说话,那人反倒开始找话。 “小姑娘,别睡了,这么好的天色睡什么。来来,告诉我,你叫什么?为什么会被关到这里?” “小姑娘,外面现在怎么样啊,形容形容嘛。” “你情郎看起来倒长得不错,就刚才那一眼看倒依稀有些熟悉,我觉得我若没有毁容长得定然不比他差。” “喂喂,小姑娘,大叔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哼一声都好嘛。” 沈知离:“哼。” 那人:“……” 倒不是沈知离不想理他,而是一天实在发生太多,又是出逃又是一天的看诊最后还遇到花久夜被关进地牢,方才花久夜在担忧让她神经紧绷,如今松懈下来是实在撑不下去。 梦里恍惚又回到回春谷。 样貌纯良眼神真诚清澈的公子手捧一盘子糯米糕递给她,笑容腼腆羞涩:“知离,尝尝好吃么?我亲手做的哦。” 她怀疑的拿起一个,咬了一口,滋味绝妙入口即化,让她忍不住三两下吃掉。 公子期盼看:“好吃么?” 沈知离:“还有么……”好饿。 只见公子一个转身,手上顿时多了三四个盘子,上面摆着七八种色香味俱全的糕点。 沈知离眼睛直了,上去就双手各抓一个大口咽下,不到一炷香盘子上的所有糕点都已经进了沈知离的肚子。 公子:“好吃么知离?” 沈知离摸着肚皮,露出满足的笑容:“好吃。” 公子龇牙一笑:“你吃饱了,那轮到我吃你了。” 沈知离:“……” 公子一把扯开衣襟就朝着沈知离一个饿狼扑虎…… 沈知离猛然起身……醒了,眼神一瞬间从茫然到可怕。 靠着墙壁,手撑额头,沈知离边抽嘴角边猛拍自己的额头,她怎么会做这种可怕的梦啊!! 到底是太饿了还是因为…… 不对,一定是太饿了! 和苏沉澈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呜呜呜呜,那些糕点要是真的该有多好啊……真的好饿啊……早知道之前就在街上多买点吃的再过来了。 ****************************************************************************** 想着想着,沈知离的手肘突然碰到了一个东西。 转眸,花久夜正倒在身侧,双眸紧闭,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迷。 沈知离神色一凛,几乎是用扑的上前把住花久夜的脉,确定他性命无碍之后,接着上前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一撕一扯之 下,花久夜的胸膛再次暴露在沈知离的眼前。 沈知离一顿,手腕忽然被人握住,抬头,正对上花久夜细长的眸,眼角上挑,妖冶的容貌像夜里绽开的昙花,散发着淡淡诱人气息。 他启唇,调笑:“师妹好性急啊,这么迫不及待。” 还会调戏她就是没事,可是…… 沈知离:“你不是被长老殿的人带走了,他们没对你……” 花久夜的神情变了变:“你怎么知道长老殿?” 沈知离:“是……” 那边探过来一个头:“是我说的。” 花久夜把沈知离往身后推了推,声音阴冷道:“你是谁?” 那人:“少年人,在心上人面前保持形象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逞强硬撑着真的好么?” 凌空“嗖”的一声,一样东西急速飞至花久夜面前。 花久夜被击中,背脊一弓,一口淤血吐了出来,脸色也越显苍白。 那人道:“看这样子,你应该是被……” 花久夜骤然抬头,声音暴戾:“闭嘴!” 他击中花久夜的正是沈知离送他的药丸,沈知离默默捡起药丸,一把按倒花久夜。 “你也闭嘴!” 花久夜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沈知离用手轻轻一推就倒。 见沈知离上药意志坚决,自暴自弃的闭上眼睛。 沈知离一边默默扒衣服一边上药,这才发现刚才那一挣动,花久夜身上的伤又开始渗血,对方明显不想杀了花久夜,所有的伤口深却又不致命,甚至有些特别严重的还被处理过,只是处理的方法…… 沈知离不觉咬了唇用手指抹去伤口边缘没有化开的盐巴…… 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又该会有多痛。 沈知离的心头一时五味杂陈。 大概知道自己翻不起来,被沈知离压倒的花久夜明显乖了很多,把头扭到一侧,嘴唇紧抿,任由沈知离帮他一个个细致的处理伤口。 旁边那人道:“小姑娘,你还真的会医术啊……咳咳,刚才我可不是打你的情郎,是帮他逼出淤血……” 沈知离小心挑出花久夜伤口的木刺:“我知道。” 从语气里就能判断出她的心情极差,那人见状也缩了回去不再说话。 地牢里安静下来,只剩 下沈知离不断动作的声音。 处理好最后一处伤口,沈知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从花久夜身上退开。 花久夜却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睫毛轻微颤动,如同两片颤动的蝶翼,脆弱而美丽。 又一阵沉默。 沈知离:“师兄,你一个人的话能逃出去么?” 花久夜这才缓缓拢好衣襟,缓缓起身支起一条腿,仿佛复苏般缓缓转头道:“什么叫我一个人?” 沈知离咽了口口水:“就是……你……” 花久夜:“你想让我一个人先走?” 沈知离连忙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反正他们的目标是你,只要……” 花久夜:“只要我不在,他们就不会杀你?” 沈知离点头点头。 花久夜:“你脑子里是什么,猪脑子么?还是全是浆糊?” 他狠狠敲了沈知离脑袋一下,牵动伤口,倒吸了一口气才又讥诮道:“如果我一直不来,你觉得现在的你还是完整的么?歌吹是不会如何,可是长老殿或者……而且,一旦他们知道无法用你威胁我,你觉得你还能再活几天。” 沈知离不言。 所以花久夜会来,花久夜会忍受这些痛苦,都是为了她? 第一次打从心里她开始痛恨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不能和其他人一样健康,为什么不能学会武功,如果…… 沈知离在想什么,从脸上就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 花久夜咳了一声,靠上墙,语气慵懒而戏谑:“你没那么重要。救你不过是顺便而已,迟早我也会回来南疆,我说过,伤害我的人我会一个个杀回去,这句话并不是个玩笑。” 沈知离抓住的花久夜的手:“告诉我好不好,到底发生了什么?” 花久夜斩钉截铁:“不好。” 沈知离不解:“为什么?” 花久夜:“跟你没关系,你也不需要知道。” 沈知离:“师兄!你能不能不要闹别扭!” 花久夜:“我累了,要么陪我睡觉要么滚。” 沈知离:“……” 那边有人插嘴道:“年轻人真是有活力啊,如果你们要睡觉的话,我其实一点也不介意的。” 三八章 睡觉是一定要的。 陪师兄睡觉,是不可能的。 地牢里没有床铺被褥,只得就着冷硬地面将就一晚。 一早沈知离起来伸懒腰便看见地上摆了一个破箩筐。 里头放着饭食,全部内容是两碗稀饭,四个冷馒头。 沈知离捡了过来,咬了一下馒头…… 然后……她倒吸一口气捂住嘴。 牙被膈的好痛! 在尚有余温的稀饭里泡了泡,馒头稍微软了点,吃了一个,她转身问花久夜:“师兄,你……” 花久夜:“没胃口。” 沈知离抱着碗挪过来:“不要任性啊!” 花久夜显然睡得也不好,眼眶微暗,脾气很差的斜了她一眼,不屑道:“要吃你自己吃,穷酸样。” 和从小吃苦长大只要能填饱肚子什么都行的沈知离不同,花久夜对于吃穿向来挑剔,但这个时候…… 沈知离握着馒头,眼神凶狠:“你吃不吃?” 花久夜:“我……” 沈知离一边重复问题,一边握拳,作势要推。 花久夜接过馒头,嫌弃的看了一眼,叹道:“虎落平阳……” 补充完体力,透过微弱的光线,沈知离研究了一下四周,看看有没有办法逃出去。 花久夜懒散一笑:“这地方我过去来过,别白费力气了,整个牢笼都是巨石雕琢,栏杆用的全都是玄铁。” 另一侧人附和道:“而且听脚步声,外面至少有二十来人看管,你情郎这个样子,根本闯不出去的。” 花久夜眉头一皱:“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呃,路人。” 花久夜冷哼一声。 顿了顿,那人挠挠头,又道:“少年人,你瞧着有些面善,不知道认不认得我啊?” 只见那人半探出头,露出昨日那张惨不忍睹的脸,花久夜神色一惊,随即冷道:“你都变成这样了,还让人怎么认你?” 那人似乎犹豫了一下,铁链锁着的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这个……你认得么?” 逆着光,薄薄一层光晕笼罩,是一块玉佩的模样,看模样很是温润。 花久夜:“看不清,拿近点。” 那人:“不行,万一你抢走怎么办?” 花久夜无所谓:“那就算了。” 那人似乎又经过了更加激烈的挣扎,才稍稍拿近了一点。 花久夜唇角勾笑,猛然夺了过来,那头那人立即道:“还给我!”同时全身挣动,锁链叮当作响。 沈知离知道这是花久夜玩心起,叹气:“师兄,别逗人家了,还给他吧。” 漫不经心打量着手里玉佩,花久夜讥诮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不就是一块……”他的话戛然而止,神色猛然一变,将玉佩放在手心,一边细细摩挲翻找,一边仔细看。 片刻抬头,闪身到牢门边,深深盯着那人,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翻滚的情绪:“你是……” 那人一下夺回玉佩,刚想问话,突然脚步声响起。 “花久夜,大人又传召你。” 花久夜厉声:“等等……” 这次来的黑袍人见花久夜一身伤,知道他色厉内荏,显然也不再客气:“等什么等,快点跟我们走。” 说着上前拉住花久夜就走。 沈知离默默握紧拳头。 待花久夜的身影走到尽头,沈知离才狠狠用拳捶了一下墙壁。 这种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太差了。 带头的黑袍人突然转身道:“对了,大人还吩咐,把那个女人也带上。” 沈知离站直身,神情里竟有几分雀跃,比起一个人呆在地牢忐忑等着花久夜的消息,能亲眼看到就算会吃苦也总是好的。 身边那人低声道:“小姑娘,你这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就当感谢你陪我这一日,我告诉你一件事。南疆的王室其实姓花,你那位情郎想必跟王室有所联系,脱身恐怕不易啊。” 南疆王室? 如果是南疆王室,那么为什么他们还会这样对他…… 花久夜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 容不得沈知离多想,已经被带离了地牢。 外头的阳光让沈知离略微有些不适应,手上被套上锁链,她只能亦步亦趋跟在黑袍人身后。 殿宇很大,回响空旷,显得很冷清,走了不短的时间才停了下来。 停下时,沈知离抬头,正看见银钩铁 画的刑殿二字。 心下一时沉了沉。 黑袍人站定,沈知离也只得跟着站在殿外。 殿内不时传出惨叫,凄厉非常,整个殿宇散发着一种阴冷的气息。 大夫的直觉让沈知离莫名觉出一股寒凉,似乎这座殿宇里藏着极深的怨念。 她闭上眼睛,让自己忽略那些声音。 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门被霍然推开。 从沈知离的位置正看见一个人肢体扭曲躺在地上,痛苦的五官扭曲,额头青筋暴起,不停用手击打自己的头,恨不得立即死去的样子。 看清脸,不是花久夜。 幸好…… 出来的黑袍人看了一眼沈知离,冷冷道:“带她进去。” 穿过无数正在受刑的人面前,沈知离一边心惊肉跳庆幸他们不是花久夜,一边又矛盾与害怕看见更恐怖的刑罚。 一直到刑堂最深处,沈知离的瞳孔蓦然一缩。 乌黑的长发披散了一肩,花久夜单膝跪地,一手握住肩膀,微微喘息,脖子却挺得极直。 下巴高高抬起,他的神色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蔑然:“真的想知道不如杀了我。” 围着他站了两个衣着繁复华丽的老者,其中一个闻言粗着声音恨恨道:“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要以为你身上有蛊皇我们就无法耐你何,那东西本就是南疆的,你如今不过是一个被放逐者,有什么资格收着。” 花久夜昂起脖子,语气森冷,一字一顿:“杀不了迟早我会杀了你们。” “大胆!”那老者眯起眼睛道,“你就不怕我们对你……” 花久夜只冷笑。 老者眼中精光一闪道:“知道你不怕疼,不过如果是其他折辱呢?虽说你是男子,不过这张脸倒也不是不能忍受……”说话间,那只干枯的手就朝着花久夜的脸上摸去。 花久夜不为所动:“我的身上有几十种蛊毒,一起催动的话……”他冷笑,“会死谁死的比较快?” 他的语调阴冷黏腻,蛇信一般的阴郁。 老者的手僵住。 这时,另一个老者阴阴一笑道:“你这样是不行的,昨天他可什么都没招,不如换我试试……” 转头他对花久夜道:“你有蛊皇我们奈何不了,可是你妹妹呢,还记得你 妹妹么……” 花久夜的眼神骤然间变得极端可怕。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我怎么会忘掉,她被你们杀了。” 他当然记得,即使刻意遗忘,也还是会在午夜梦回时惊醒过来。 他的妹妹,他总是温柔笑着笑容如同春风般明媚的妹妹,那个会跟在他身后叠声叫着“哥哥哥哥”的妹妹,那个被欺负了会嘟着嘴鼓起腮帮的妹妹,那个……是他曾经想用性命维护的妹妹。 可最终他…… 剜心的痛一瞬间淹没了上来。 老者道:“你可知她是怎么死的?” 花久夜涩声:“我不想知道!” 老者像是没听到花久夜的话,仿佛故意刺激一般慢条斯理道:“她被绑住手脚,就在这个地[奇·书·网]方,十多个强壮的男人……” 花久夜暴怒:“我不想知道!” 老者却还在说:“她那时还只有十四五岁罢,哭得可真可怜,几乎要把老朽的心都哭碎了,处子的血染了一地,那时她嘴里还叫着‘哥哥哥哥’,可是她哥哥已经逃走了,再也救不了她了……然后她被一个个……” 花久夜:“够了,畜生,闭嘴!” 他的声音带着极其浓重的暴戾,语气中仿佛都能嗅到血腥气息,眼眸中也仿佛翻涌起了血雾:“血债血偿,你们每一个人我都不会放过。” 花久夜整个人连带着他身边都仿佛陷入了一道无形的黑色气场。 悔恨,痛楚,绝望,凄惨,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汹涌袭来…… 他没能救回她。 她的妹妹是那样相信他,他却只能任由她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那是他心底最深的一块痛处,一旦触及便鲜血淋漓,溃烂腐坏,痛不欲生。 沈知离没法再安然站着,她快步上前,扳过花久夜的肩膀:“师兄,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花久夜赤红着眼睛转眸看向她,接着一把退开她。 沈知离防备不及,被推倒在地。 眼眸触到花久夜的眼睛,被当中的杀意骇到,垂下头,心底一阵叹息。 花久夜有个妹妹的事情她也知道,熟悉了之后她常能听见花久夜无意识的提到自己的妹妹,语气里满是宠溺,虽然嘴上偶尔不屑,但那确实是她见过的花久夜最温柔的时候。 第十一章 (7) ” 花久夜冷笑着看他。 南疆王:“是那个贱人的错,说什么喜欢孤,转头却嫁给了那个死鬼,孤不过是让那对狗男女罪有应得……” 反手割裂花久夜的腕,血液涌溅,一滴鲜血顺着南疆王的指尖滴落在花久夜的手腕。 几乎瞬间,花久夜整个人痛得蜷缩起来。 袖风一卷,南疆王单手扣住沈知离的脖子顶上了墙。 他慢条斯理的阴冷道:“你希望我怎么对你这个小情人呢……” 双脚腾空,沈知离此时的脑子已经乱到极点,兄弟,篡位,虐杀……几乎已经可以勾勒出整个事情的真相,她艰难的撑着几乎要捏碎她脖子的手道:“将罪责推卸到女人身上,你根本就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对于权力的私欲,灭绝人性,连自己亲生兄弟都不肯放过!” 南疆王:“胡说!都是因为那个贱人!” 沈知离扬起脖子嗤笑:“你弟弟对你很好罢,觉得对不起良心了?你竟然还有良心。” 南疆王的面色阴沉的可以滴下水,手指骤然收紧:“让你胡说……嘶……” 南疆王骤然转头,发现花久夜竟然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臂,鲜血喷涌,逐渐汇集到了一起,在花久夜疼痛的同时,一股痛楚也顺着血液交汇处蔓延而来。 痛楚让南疆王瞬间清醒,用尽全力将花久夜摔出。 花久夜背脊重重撞上墙壁,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五脏六腑俱是一阵,可他居然还笑了起来:“我们同归于尽吧。” “让我身体里的蛊毒爆发,到时候沾到我鲜血的每一个人都会死。” 沈知离从半空摔下,抚着颈脖大口喘息。 空旷的大殿里一片寂静,莫名的悲凉。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喘息却又格格不入的温和声音插了进来:“那个,你们想去死我没意见,但是我的知离我可以带走吗?” 四二章 他旁若无人的说着,就好像眼睛里从来只有沈知离一个人。 几乎在听见这个声音的同时,沈知离的神经松懈下来。 尽管这个人说话不靠谱,做事不靠谱,行为举止不靠谱,从里到外散发着一种骗你没商量的气息,可是…… 在这个时候看见他,实在太好了。 真的……沈知离按着脖颈,低声呢喃……太好了。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感激苏沉澈那无缘无故的死缠烂打。 南疆王怒目而视:“你是什么人?” 白衣男子单手缓缓推开门,逆着身后耀眼的白光,自大殿的这头极光掠影般徐步走来,像是将一分为二的世界合拢,带着灼眼的光明席卷了整片阴沉的黑暗。 所有的阴暗潮湿肮脏污秽在这一刻变得无所遁形。 悲凉凄惨的氛围也在刹那间消退,仿佛从未出现。 一步一步。 他走来,逆光之下,额角的汗水滴落,五官轮廓被清晰勾勒却又看不分明。 脚步声骤然而停。 弯腰单膝跪地,雪白的衣袂蜿蜒过地面,他轻柔的捧起女子的下颌,小心摩挲着脖颈处被掐红的印记,音色极尽温柔。 “知离,抱歉,让你久等了。” 那般的温柔缱绻,那般的宠溺温存,那般的…… 沈知离眨眼眨眼,把眼眶里突如其来的水雾挤掉。 再怎么不肯承认,这一刻,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的酸涩无法抑制。 她可以不在乎伤害不在乎□甚至不在乎死亡,却没法安然的享受另外一个人的好…… 会被宠坏的啊…… 混蛋……这种时候弄这么煽情做什么……我们还没脱离危险,你不要就开始甜言蜜语了好不好…… 然而,像是根本没留意她的不安,下一刻,沈知离就落入了苏沉澈的怀抱。 微凉的鼻尖蹭着她的脸颊,苏沉澈的动作很轻柔很轻柔,像捧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他的声音里反而有些委屈:“知离……我好想你,你想我么?不对,你一定不想我吧,我最近都没有打喷嚏……” 不等沈知离说话,苏沉澈又小心翼翼的圈紧她的腰身,心疼的看向她,荡了满眼的温柔疼惜,足以将人溺毙:“知离,你的腰又细了,脸也尖了……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我应该再来早一点的,这样你就不会受伤了……” 他旁若无人的说着,就好像眼睛里从来只有沈知离一个人。 沈知离动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 这种完 全无视的行为毫无悬念的触怒了南疆王,他一掌便朝着苏沉澈劈来。 手还未落下,就已经被人架住。 苏沉澈回头,满脸的不耐:“还没轮到你呢,你能不能先等一等,我还有话没跟知离说完呢。” 南疆王冷笑:“你们到地狱说去吧。” 苏沉澈眯起眼睛,缓缓松手放开沈知离:“你是在试探我的底线么?” 安置好沈知离,他站起身,琥珀色的眼眸仿佛淬了一层刀光,锋利而尖锐,强大的压迫感铺天盖地的袭来,苏沉澈的声音仍是温和,却更令人害怕:“通缉我的知离,打断我给知离的表白,甚至……伤害我的知离……” “在我眼里,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不可原谅。” 沈知离强迫自己镇静,朝着花久夜爬去。 不去看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沈知离一边把脉检查伤口一边掏出伤药替花久夜止血。 花久夜的头歪向一侧,面色惨白如纸。 上药的间隙,花久夜咬住唇低声开口,沈知离分辨不清,只得将耳朵凑近。 与此同时,南疆王眉头一挑道:“侍卫!” 话刚出口他就顿住,显然是发现了什么不对。 苏沉澈笑得明媚:“终于发现了么?……说起来多亏了令郎,他真的是个……呃,少见的好人。” 南疆王怒道:“你对云儿怎么了!” 苏沉澈微笑:“放心,还活着。” 南疆王握紧权杖,快攻而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沉澈拔剑挡开,身形快得犹如虚影,腾挪之间显得游刃有余,那是快到极致的速度。 打斗间,一个手持判官笔的青衫男子自殿外入内,见状咳嗽了一声道:“主上,已经清理完毕,南疆王宫里二十三处暗哨四十五名侍卫官员均已被控制,遭到反抗十余次,蛊毒自杀式攻击五六次,全部失败,附近守卫已经调离正殿。” 苏沉澈边打边问,连点喘息都不带:“灭了南疆的话,有多大可能。” 青荇迅速回答:“如现在这般极短期控制不难,灭了的话最多只有两成把握。” 苏沉澈:“那如果只是换王呢?” 青荇:“这个也有点难度,因为南疆王子殿下十分的得民心,每年都会有巡游,如果换了的话,南疆内部的人员全部要撤换 顶替……” 苏沉澈扬起唇角,音调却蓦然冷下来:“那就换吧。” 两人交手,不过十招孰强孰弱一眼即明。 南疆王却脸色一变:“为什么……为什么蛊毒对你没用。” 苏沉澈也是一愣,才笑道:“我怎么知道。”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苏沉澈的剑尖已经抵在了南疆王的脖子上,只消用力一割,便会立即人首分离。 沈知离却突然叫了起来:“等等……” 苏沉澈温柔回头:“知离,什么事?” 沈知离:“……师兄想亲手为父母妹妹报仇,可以么?” 苏沉澈立即犹如小鸡捣米般点头点头,眼眸弯弯:“当然可以当然可以,知离你说什么都好!”随即示意青荇上前绑住南疆王的身体。 花久夜艰难的站起身,额前的碎发遮掩了双目,看不清他的神情。 不断有血顺着他的身躯低落,一步一个血印。 他紧抿着唇,从苏沉澈身边擦肩而过,接着一言不发的掏出短匕首,抵在南疆王的颈脖。 苏沉澈不置可否的收刀,退到沈知离身边,小心的捧起她的手掌,用唇处理着上面轻微的擦伤。 沈知离无奈抬手,望着花久夜轻轻叹了一口气。 终于……要结束了么? “你该死。” 花久夜的身体摇摇欲坠,握住匕首的手却异常的稳,唇角漾起了不正常的笑容:“我不会让你死的这么轻松的。” 刀厮磨般割裂了南疆王的肩膀,狠狠削下一块肉,却又不让半点鲜血沾染上他的身体。 南疆王痛哼一声,看着他,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花久夜,杀了孤,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母亲在什么地方。” 花久夜一怔:“她早就死了!” 南疆王:“如果孤说她没死呢?这个背叛了孤的贱人,孤还没有折磨够,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让她死去?” 花久夜的眸一下变得血红:“我不相信!”可是手却不由自主的一抖。 就在这短暂的一瞬间,南疆王突然猛地挣脱了身上的绳索,拽住花久夜,手掌握住权杖幻动了几下,地面骤然翻转,露出一个巨大的洞穴,瞬间将两人吞噬。 沈知离猛地冲过去,腰间突然被人揽住,这么一迟疑,地面已经恢复如初,再不见两人身影 。 沈知离忍不住道:“苏沉澈你放开我……” 苏沉澈死死抱住她的腰,撅嘴:“不放!他就这么重要么?” 沈知离气怒交加,偏偏这个人刚刚才救过她又不发作不得,只得压制脾气道:“当然重要!师兄是我仅剩下唯一的亲人,对我来说,他跟我亲哥哥一样重要,你懂不懂!?他是为了救我而来的,如今身负重伤还和南疆王在一起,如果不早点去救只怕九死一生……” 苏沉澈死不松手:“可是你去也是九死一生,他比你的命还重要么?” 沈知离不经大脑条件反射道:“可不是还有你吗!” 苏沉澈:“……” 沈知离:“……”我说了神马? 苏沉澈瞬间双眼变作桃心型,颤抖着声音道:“知离……你再说一遍好不好,我没有听错吧……你这是在,依赖我吗?这表示你接受我了吗?你愿意嫁给我了吗?你愿意和我白头到老吗?你愿意帮我生一个小小苏吗?” 沈知离面无表情:“你先放!开!我!” 苏沉澈飞快的在沈知离柔软的唇上蹭了蹭,随即一个公主抱抱起沈知离道:“走,我们去救小舅子去!” 沈知离:“……放我下来……”==||| 苏沉澈转头:“呃,青荇,查地道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青荇预料到一般,叹气一声:“……我这就叫人来挖地面。” 沈知离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青堂主,麻烦你了。” 青荇笑了笑:“都是老熟人了,沈谷主不必这么客气,还望以后去回春谷看诊的时候多给点优惠啊……” 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见苏沉澈戳了戳她:“知离,不用感谢他,感谢我就好嘛。” 沈知离:“……”看着那张突然之间变欠揍的脸,道谢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苏沉澈撅嘴:“知离,为了见你我受了好多伤的。”他翻起一只袖子,指着上面的伤痕:“你看你看你看……你都不关心我。” 沈知离愣了愣,用手指摩挲那些伤口,苏沉澈倒吸冷气,却没叫痛。 是真的伤口,他真的…… 苏沉澈目光灼灼看着她,猛然领悟:“我明白了,是因为觉得我是一家人才不道谢的吗?” 沈知离:“……才不是!” 苏沉澈笑得像偷了腥的猫 :“知离,你好别扭啊……对了,你穿南疆的衣服好漂亮啊,看得我都移不开眼睛,等会走之前我们多买几套衣服带回去好不好?” 沈知离抚额:“……事关人命,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苏沉澈委屈:“我很正经啊。”说着,突然一个抬腿踢起什么东西。 风声呼啸伴随着一道物甚入肉的声音,应声一人倒地,捂住大腿不住哀嚎起来。 沈知离:“?” 苏沉澈示意,青荇又任劳任怨拖拽着那人过来。 苏沉澈抱着沈知离,又用力踢了一脚那个男子,温声问:“你是什么人?” 男子痛哭流涕打滚道:“我招了我招了,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坏事都没做过啊!我只是伺候南疆王而已,真的真的……” 四十三 按着脑袋从床上爬起来,还未睁开眼睛,沈知离就猛然掀被准备下床。 师兄还在…… 下一刻,沈知离已经被人硬生生按了回去。 苏沉澈献宝一样捧着一个削的坑坑洼洼的桃子递给沈知离,弯眸对她笑:“知离,我亲手削的桃子哦!” 桃子为什么要削啊!不是直接可以吃么! 等等!重点不是这个! 沈知离一把推开桃子,急切道:“……找到我师兄了么?还有……”她又按了按额头,“我怎么会睡着的……” 苏沉澈撅嘴:“你先把桃子吃掉嘛,不吃我不告诉你。” 沈知离沉默了一下,夺过那个桃子塞进嘴里三两下啃干净,亮出桃核道:“可以了吗?” 苏沉澈:“没有吃干净。” 沈知离:“已经很干净了!你快点说好不好!!!!” 苏沉澈快速俯身,在沈知离的唇角舔弄,趁着沈知离反应不及还嘟唇吸了一下,接着回身满意道:“干净了。” 看着沈知离那张越来越黑濒临发作的脸,苏沉澈正了正神色,用指拂开沈知离的额发,轻道:“你只睡了一个时辰而已。你师兄还没找到,不过按照地道挖掘的速度,至多再半个时辰应该就可以挖通了……而且,我们在南疆王宫抓到的那个人他知道南疆地道的路径,到时他带路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你的师兄了。所以,知离,不用担心了。” 沈知离垂下头,眉头越发紧皱:“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已经够花久夜死去活来好几次了吧…… 苏沉澈攥住沈知离的手,声音温和:“你现在担心也没用,若是南疆王想杀了你师兄,他已经死了……而且,他现在最大的依仗就是你师兄,怎么会这么快杀了他?” 他的手干燥温暖,合着沉稳的音色,不知不觉带来一种令人安心的感觉。 房间舒适洁净,花瓶里插了两株刚开的桃花,淡不可闻的香气浅浅弥散,沁人心脾。 良久,沈知离抬头,定定看着苏沉澈道:“谢谢……谢谢你来救我,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 苏沉澈抬眉:“……为什么突然道谢?” 沈知离:“没什么……我本来就应该跟你道谢的,不论你是出于何种原因,毕竟你帮了我,还帮了很多次……多到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还……”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有些涩然,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你想还我么?” 摩挲着沈知离光洁的面颊,苏沉澈温柔的问。 沈知离点头点头。 苏沉澈:“……其实这些都是我自愿的,无论是救你帮你还是什么其他的,所以,你还不还都没关系的……” 沈知离抿唇。 “……你是想听我这么说么?”苏沉澈顿了顿:“我想要什么其实你都知道的……” 沈知离眨了一下眸,移开视线,不知道怎么回答。 从第一次见面起,苏沉澈就已经清楚明白的告诉过她。 他喜欢她。 所以想要什么…… 苏沉澈把沈知离的脑袋扭回来,琥珀色的眸子柔柔的望向她,额头抵住沈知离的额,不让她有半分逃脱的空间:“知离,我用这些跟你换一个特权好不好?” 近在咫尺的距离,沈知离甚至可以看见苏沉澈长而密的睫毛,唰一下颤抖开仿佛刷在她的心上。 她下意识道:“什么?” 苏沉澈认真道:“无论发生什么,什么情况下都不要叫我滚,可以吗?” 他的眼眸里倒影着她的样子,宛如一道拨人心弦的柔波,只等她一句回答便潋滟荡开。 沈知离被蛊惑了,轻声道:“好,我答应。” 苏沉澈笑起来,笑意一点点染过他的眉眼,无限美好。 只可惜这种美好注定是短暂的…… 就着那般的 笑颜,苏沉澈一手揽过沈知离的腰,干净的小脸蛋凑近她,纯良眨眼道:“知离……我可以吻你么?” 沈知离:“不可以!”==||| 苏沉澈:“姑姑说女孩子说不可以就是可以……”扬唇一笑,“那我不客气了哦!” 眼见某人越凑越近,沈知离挣扎:“你滚……”她忽然顿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之间,苏沉澈已然贴上沈知离的唇。 与之前的蜻蜓点水和强取掠夺不同,他的动作温柔,一寸寸舔过沈知离的唇,像在品尝什么珍馐,专注而小心翼翼,带着无比的怜惜,许久才侵入了她的唇中,但那温暖柔和的情愫已经不知不觉透过亲吻一点点传递过来,流淌进心底。 暧昧的呼吸拂过面颊,带来一阵酥麻。 推拒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软了下来。 心口一片平和的安宁。 此心安处是吾乡…… 瓶中桃花伸展枝蔓,开的绚烂动人,空气里浅淡的香气泛着微醺的甘甜。 只是不知醉的是花,还是人。 ****************************************************************************** 一炷香后。 青荇手中的判官笔掂了掂:“沈谷主不用担心,贵师兄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出的。” 沈知离感激笑:“麻烦了。” 青荇:“我还未感谢沈谷主在那段时日照顾我家主上,应该很辛苦吧。” 沈知离:“……还好吧。” 青荇:“不用勉强,我懂的!”同情看沈知离。 沈知离:“……”你到底懂了神马青堂主! 青荇又掂了一下,忽然道,“话说,沈谷主是认得南疆的王子么?他竟然还在打听你如何了。” 沈知离这时才想起那个圣母王子,忙看向青荇道:“认得认得。你没有把他怎么样吧?” 青荇笑:“放心,只是软禁了而已。南疆这个王子看来甚得民心,我们说来杀南疆王一个二个都明里暗里替我们引路,偏偏我们对这个王子下手之事,那些南疆守卫竟然要以命相搏……” 沈知离松了口气:“他……应当是个好人,还望青堂主手下留情。” 青荇苦笑 :“……这种事情,沈谷主你其实跟主上说一句比跟我说一百句都管用的。” 沈知离:“呃,我知道了。”脸有点发热。 青荇看了一眼沈知离,突然忍不住道:“对了,沈谷主,你是发烧了么?刚才你一出来脸就好红……”而且是持续不断的红…… “啊?”沈知离张口,旋即以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我没事……咳咳,大概是天气热。啊……青堂主,挖地道是在哪里?我去看看……” 待沈知离走远,翟凤施施然走近,拍着青荇的肩道:“别告诉我你没看见啊?” 青荇不解:“看见什么?” 翟凤八卦兮兮的俯低头:“咱家主上八成是又得手了。” 青荇更不解:“得手?” 翟凤:“那不叫发烧,那叫脸红,你懂吗?脸红脸红,而且你没发现她的唇比平时看起来更加的润滑有光泽么?以我多年掌管十二夜风月之地的经验,那绝对是被男人滋润的!”她摊手,耸肩,“……谁知道刚才主上单独在房间里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 青荇“啊”了一声,惊道:“可是雷统领说……” 不等他出口,翟凤连忙捂住青荇的嘴,四下看了看:“笨蛋,谁让你说出来了,万一被主上听到……这种事情等雷统领和姓叶的那个魔女接头回来之后自会解决的,我们还是别搀和这种浑水了。 青荇眨眼眨眼,半晌妥协叹气:“这样对于沈姑娘而言未免太可怜了……” 翟凤拖着青荇边走边道:“别管这么多闲事了,我们还有一堆事要做呢,主上耍帅,最后收拾烂摊子的还不是我们!带的人手也不知道够不够,那么大个南疆王宫啊主上说控制就控制,他以为是家家酒么还是说南疆是他家开的后花园啊……真是麻烦死了……”语声一顿:“不过沈姑娘看起来是挺坚强挺聪明一姑娘,应该不会……反正说到底都是那个姓苏的造的孽!” 总结叹气:“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摊上这么个主上!” 地道挖掘地前。 沈知离愁苦的往下望了望,好深一个坑。 身边的男人局促的搓着手,一脸讨好的舔笑:“那个……大人,小人只知道地道内部的一部分构造,具体地道多深也不是很清楚……” 苏沉澈笑得温和:“下地道没有楼梯么?” 男人连忙诚惶诚恐道:“有的!” 第十一章 (8) 只剩下沈知离一个人。 清风徐徐,波纹清冷。 她缓缓抱着膝盖蹲坐在地上,垂了垂眸,沈知离心疼的想,我真是傻掉了,那么多银子刚才干嘛装大气不要? 好心疼好心疼好心疼…… 可是,真的不想有朝一日苏沉澈知道她是为了银子才去给他配解药…… 什么都可以用银子换来,但有些东西,真的不能……也不想沾染上铜臭。 ****************************************************************************** 第二天一早。 地牢里的大叔和花久夜并排躺在床上,睡得歪七八糟,身上都裹着厚厚的纱布。 沈知离检查了一下,确认两人都没事,才轻手轻脚出门。 事情的真相如何,还得问最清楚的人。 沈知离又去找了歌吹,据传歌吹对着南疆王的尸体研究了一晚没合眼,沈知离在门口等了几个时辰,才见到歌吹。 歌吹的神色很疲惫,但双眼精光闪闪。 沈知离说明来意,从怀里取出南疆王临死前她得到的那些纸笺,摊在歌吹面前。 歌吹看了一眼:“你想知道哪些?” 他显然心情不差。 沈知离:“有关师兄的部分吧。” 花久夜曾经是南疆王子,在前任南疆王在位的时候。 这位样貌出挑的王子年幼时一直受尽荣宠,宠爱他的父王母妃,可爱娇俏的妹妹,虽然只在南疆这个国度,但花久夜几乎称得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十一岁那年,南疆王妃结识了奇人沈天行,将王子托付给了沈天行历练。 然而就在这几年里,南疆王室巨变,南疆王被自己的亲生弟弟联合长老殿篡位,南疆王被囚禁,而他的妻女则落入南疆王弟弟的手中。 多年后,花久夜被现任南疆王派出抓捕他的人发现,带回南疆百般□,歌吹看中他身体里的蛊王,便和现任南疆王约定,他从南疆王身体里取出蛊王给现任南疆王种上,并且替他下了夺魂蛊遗忘自身,现任南疆王将花久夜交给他处置。 未料,花久夜偷学蛊术,竟然杀了守备逃出南疆,在歌吹手下四大蛊师的追杀下还能逃脱。 听完,沈知离沉默了好一会才问:“那地牢里那个……真的是前任南疆王?前任南疆王妃呢?她真的死了?还有……师兄他到底是谁的儿子?” 歌吹:“你的问题太多了,我累了。” 沈知离:“……” 歌吹喝了口水,转身又要回去。 沈知离:“等等……我问最后一个问题,现在南疆王子花宵云是不是也被你下了夺魂谷?” 不然怎么会连自己的妻子女儿都忘了? 歌吹:“哦,那个不是,只是随便一个小蛊,夺魂谷很珍贵的。”他丢给沈知离一个瓶子,“把这个服下去过两天就好了。” 说完,他卷起那些他亲笔签名按了手印的纸笺,继续回去忙活了。 回去时,看见青荇正在大包小包的搬东西。 沈知离:“这是……” 翟凤叉腰道:“速度快点快点……”转头对沈知离笑:“没什么,就是一些南疆特产,难得来一次,不带点回去多遗憾啊……对了,过两日我们就回中原了,沈谷主你也快回去整理东西吧。” 沈知离愣了愣:“那南疆这边……” 翟凤:“过几天我们的人手都会撤出南疆……南疆王死了,自然是他的儿子顶上嘛,反正我们又没动他儿子,还好吃好喝的养着。” 沈知离:“……”这是什么逻辑,你们杀了人家的爹诶! 不对……南疆王好像是我杀的…… “师妹,要出去逛逛么?” 花久夜活动了一下手脚,从屋里走出来。 沈知离:“师兄,你起来了?那……”某大叔呢? 花久夜眯起眼睛:“敢跟我抢床铺……” 沈知离大惊:“你做了什么?” 花久夜:“没什么,把他踹地上了,那人睡得跟死猪一样。”说着拉过沈知离,“走走,别管他了,我们出去转转。” 南疆各处摊贩卖都是中原没有的奇异物件。 之前一直没来得及好好逛逛,花久夜对于这些如数家珍,给沈知离一个个讲了过来,包括哪里做的成衣最好看,哪里的菜最好吃,哪里卖的小东西最有趣,哪里有新奇可乐的表演可以看。 看着满街穿戴银饰的男女和身边一边嫌弃一边不自觉露出怀念神色的花久夜,沈知离不自觉心情好了起来。 抱着一堆买 来的东西回去,沈知离想起另外一件事。 犹豫了许久,才下定决心:“师兄,这个……” 她掏出那份纸笺以外的那份诏书递给花久夜。 那是前任南疆王写的诏书,传位给花久夜的诏书,毕竟就情理而言,花久夜才应该是真正名正言顺的南疆王。 花久夜摊开,看了好一会。 沈知离忐忑着问:“师兄如果想要……” 花久夜突然一笑,手掌用力,将诏书撕成了粉碎,接着冷声道:“你是想让我留在南疆做王?” 沈知离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花久夜:“你也看到了,南疆根本不需要我。”他望向远处:“他们只要安居乐业,王是谁其实一点也不重要……虽然那个畜生猪狗不如,但他的王当的还不算差……甚至比当年我父王治下还要好,我何必再去争夺那些我根本不在乎的东西,还有……” 他斜睨沈知离:“是谁说要带我回回春谷,什么无忧无虑的日子,什么春天的飞花细柳夏天的池塘盛莲秋天的……” 沈知离讪笑:“那就回去罢回去罢。” 花久夜摸着沈知离的头,露出一个堪称毛骨悚然的温柔笑容:“这才乖,把师兄往外赶你是想死么。” “啪” 花久夜的手被打落。 沈知离抬头,就看见一张更加温柔的脸。 一把把沈知离拉了过来,苏沉澈眨着眸,琥珀色的眼睛里漾满了情意,完全无视了身边不断散发阴沉气息的花久夜,道:“知离,跟我回家好不好?” 四八章...苏沉澈用控诉的口吻道:“知离……你对我用强。” 马车里燃着南疆特有的熏香,沈知离靠在马车里昏昏欲睡。 终于是离开南疆了。 半掀开帘子,沈知离托着下巴朝外望着。 车窗外细雨如织,密密斜射。 这一趟历险下来,实在让沈知离身心俱疲,她还是比较喜欢在回春谷的日子,简单规律也没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 车帘掀开,清俊的脸庞上是讨好的笑容。 苏沉澈递过来一个红红的东西:“知离,刚摘下来的石榴,很甜哦。” ——这货怎么还在。 两步跨上马车,苏沉澈坐在沈知离的身边 ,不知从哪取出一个海碗,一点点的把石榴粒剥落进碗中。 石榴粒晶莹剔透宛若一颗颗红宝石,漂亮的令人食欲大振。 沈知离对于苏沉澈的殷切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但还是撑不住诱惑,用小勺舀了一点。 果然……好甜啊。>< 再抬起头,坐在那边的苏沉澈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眼眸新月一般弯起:“知离,我考虑过了,既然你不想跟我回去的话……” 沈知离又吃了一口石榴,回看他。 苏沉澈羞涩的笑了笑:“那我跟你去回春谷好了,入赘其实也不是不行……” 沈知离一口石榴喷了出来。 入赘……入赘你个头啊! 我不想跟你回去跟你入赘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吗! 抹干净桌面上的石榴子,沈知离顿了顿道:“雷影呢,叶浅浅呢,青荇呢,翟凤呢……他们怎么放你出来的……” 苏沉澈想了想:“刚才不是下雨么?” 沈知离:“嗯。” 苏沉澈:“然后地上就变得泥泞了。” 沈知离:“嗯。” 苏沉澈循循善诱:“车轱辘就坏掉了,但是不能为了几辆马车就让整个队伍停下来,对不对?” 沈知离:“嗯……不对,等等……” 苏沉澈:“所以他们还在后面修马车啊……只有青荇和翟凤跟了过来,他们……”望了望天,“应该在睡觉吧。” 现在不是下午吗!睡个毛的觉啊! 沈知离抽嘴角,问:“那我师兄呢?” 苏沉澈龇牙笑:“他应该在满队伍的找他的蛇吧。” 沈知离:“……你又做了什么!” 苏沉澈:“没什么……就是藏起来了而已。” 沈知离松了一口气,那蛇对于花久夜的意义大概真的很重要吧。 听过歌吹的描述,沈知离突然对于花久夜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感到释怀……如果是她的话,恐怕会变得比花久夜还可怕吧! 什么见人杀人见鬼杀鬼报复全南疆…… 呃,不过,这些花久夜好像还真的做了。 咳咳,但至少……在看见自己母亲的墓前,沈知离不会像花久夜那么平静。 花久夜母亲的墓碑在南疆的王室陵园 中。 意外的好找。 这位王妃是真的已经过世了,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悲惨。 守陵园的是王妃过去的侍女,那是个看起来很和顺的女子,他们进去时,她正弯腰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 转头看见花久夜的瞬间,她的神色猛然一变,口中喃喃叫了声什么,一下扑过去抱住花久夜哭的泪流满面。 花久夜却只是淡淡的推开她,走到墓碑前,磕了一个头。 从她的口中,沈知离才得知,当年王妃的确是被后任的南疆王霸占,但没有受到多少凌虐,王妃是在知道自己女儿死讯后,活生生把自己耗死的,她走的很安静,只是手里紧紧握着一枚玉佩…… 沈知离一下想通:“那玉佩是你给了地牢里……” 老侍女脸色微变,最终颔首。 沈知离忍不住问:“那到底师兄他的亲生父亲是……” 老侍女似乎挣扎了良久,脸上闪过一抹不忍之色,正要开口,却被花久夜拦住。 花久夜拉起沈知离:“我不用知道。我们走吧。” 沈知离被拽的踉跄,却一下觉得心有不忍。 她还记得那个变态南疆王说过的话。 “宵云,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你该来的时候,宵云,你先退下。” “我只有云儿一个儿子,他不是我的儿子!” 那是父亲对于儿子的态度,他让花宵云在阳光的世界里成长起来,受尽南疆民众的爱戴,成长成为一个甚至善良到圣母的王子,和花久夜截然相反的类型。 ……这一切都仅仅因为他们的身份。 可是,倘若他们其实同父同母的话,该会有多讽刺。 ****************************************************************************** 至少,沈知离再看见花宵云的时候,心情五味杂陈。 圣母王子刚被放了出来,身上还吊着一个瑟瑟发抖的柳瑟——她是不放心来找沈知离,结果被歪打正着送到圣母王子身边。 关了几天圣母王子的神情黯淡了一些。 沈知离踌躇着告诉了他一切,圣母王子无声的听着,一言不发。 直到沈知离 说完,圣母王子才笑得满脸苦涩:“其实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我父王种的孽障,到底还是需要他来偿还……虽然冤冤相报,可是为人子我无法原谅你们的所作所为,若你们不杀了我,那就不要再来南疆了,不然即使死,我也一定会杀了你们。” 沈知离点了点头。 南疆她是真的不打算再来了。 把歌吹给她的瓶子塞给圣母王子,沈知离动了动唇道:“王子殿下,你的记忆可能缺失了一部分……这是蛊王大人给我的,喝下它你应该会想起全部的,你身边的……” 圣母王子已经仰头喝下去了。 沈知离:“你怎么就喝下去了!你就不怕我万一往里面下毒药么!” 圣母王子苦笑:“现在我已经被你们控制了,想杀我易如反掌,又何必用什么毒……”圣母王子脸色一变,豆大的汗顺着额角流到细长的眼尾。 沈知离心虚:“怎么了……这药真的是蛊王大人给我的,与我无关啊。” 圣母王子捂着肚子,一溜小跑冲向茅厕。 沈知离捡过瓶子,嗅了嗅…… 有没有搞错啊,歌吹大人,为什么解药会是巴豆水,难道这个蛊太渣,于是巴豆就能拉掉了么?==||| 最后圣母王子瘫软在床上,一脸菜色的握住柳瑟的手,对沈知离道:“……我原本是想帮你解掉身上蛊毒的……现在是没这个力气了。” 沈知离:“蛊毒?” 圣母王子虚弱:“……就是、就是你身上的情蛊……” 情蛊…… 情蛊! 沈知离都快忘了这是个什么东西了…… 翻开衣袖,沈知离看了看上面淡粉的丝线,似乎色泽比之前见到还要深了不少,花久夜好像说,是因为它进化了的缘故…… 苏沉澈把放着石榴的碗往里推了推,殷切问:“知离,你困么?要睡觉么?” 沈知离霍然抬头:“不用!” 大白天睡什么觉! 苏沉澈:“你刚才看起来还很累的样子。” 沈知离一扫萎靡,做精神抖擞状:“不累,我很好!你快滚吧!” 苏沉澈:“……” 沈知离突然身子一震。 眼前的画面好似突然染上了动人的粉红色。 无数纷飞的花瓣飘散 在马车中,隔着重重雾气苏沉澈的一颦一笑却宛如刻在心上,清晰到连睫毛都根根分明。 沈知离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加快,一股莫名的悸动涌上心头。 只见苏沉澈做委屈状,洁白的齿贝咬住粉-嫩润泽的唇。 那唇上的光泽……好像一颗颗迷人的石榴粒,散发着淡淡的馨香,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他光洁的肌肤更是如同一块上好的白豆腐,诱惑着人上前舔上一舔…… 口好干啊…… 好热啊…… 好想好想…… 沈知离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整个把苏沉澈扑倒在马车上。 她的双手撑在苏沉澈身体两侧,长发垂了下来,微微拂动,而下面…… 马车上的雪白软垫铺陈在苏沉澈身后,黑发散落,他的衣襟口大大敞开,露出白皙的胸膛和分明的锁骨,强烈的颜色对比刺激的沈知离视觉一震,而更刺激的是苏沉澈的嘴唇…… 老天在上!!!!!我都做了神马禽兽不如的事情!!!!!! 为什么他的嘴唇会变成这个样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不能对苏沉澈下手的啊!!!这混蛋只是磕了药才喜欢她的啊!! 万一做了什么就洗不清了啊!!! 苏沉澈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白净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仿佛很娇羞的样子。 娇羞!!! 你娇羞个屁啊!!! 一双手按住沈知离的腰,强迫沈知离贴近,苏沉澈用控诉的口吻道:“知离……你对我用强。” 沈知离:“……” 那扑面而来温热而暧昧的气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知离觉得自己瞬间像个烤熟了的粽子,不断冒着热气…… 为什么这么想……不对,是那个该死的情蛊……可是……啊,忍不住想喘息,好像脑袋又开始晕晕乎乎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见沈知离不答,苏沉澈微微侧开头,浓密的睫毛犹如小扇子一样合起,盖住眼睑,覆盖下一片清幽的阴影,一副任人为所欲为的样子。 他身上好闻的气息环绕住沈知离,接着沈知离就听见苏沉澈的低沉而满含磁性的声音羞射道: “……其实我不介意的。” 沈知离双眼迷离,呵呵一笑,就待兽-性大发。 “刷!” 帘子一下被掀开。 有人轻巧的踏着车辕跃入马车,声音慵懒而杀气腾腾:“姓苏的,我的蛇呢!” 小苏成长番外: 关于尿床这件小事 对于每一个青春期的少年,都会有一些羞涩又难以启齿的小问题。 这点,无论某个苏姓少年黑的如何天然自成,都无法避免。 面对这些问题,苏姓少年采取的措施是…… “阿影!” 雷影面无表情的转过头:“什么事情?” 苏沉澈托着下巴,无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帮我买点东西好不好?” 雷影:“不行。” 杀了他!不能杀……杀了他!不能杀…… 苏沉澈耷拉下脑袋,手指在地上划圈圈,撅嘴:“……我就是想买本书而已,就在外面的很近的书局应该就有卖的……” 雷影怀疑看:“你自己怎么不去。” 苏沉澈苦恼:“姑姑说不让我出门。” 雷影更怀疑:“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苏沉澈抱头:“我做错事情了。” 雷影:“什么事?” 苏沉澈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才把雷影拉到房间里。 雷影警惕的看着他,寒毛都竖了起来,手按在腰间剑柄上,全身上下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苏沉澈扬起干净的脸蛋,只是此时脸上却挂满了苦逼。 ……这平时不是我的表情么?雷影想。 苏沉澈:“那我跟你说了,你不许嘲笑我。” 雷影口不对心的点头。 苏沉澈:“……我尿床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吼!!!!!! 苏沉澈居然尿床啦!!!!!!!! 哈哈哈,他自有记忆以后就从来没有尿床过,可是苏沉澈这么大居然还尿床了! 太丢人了啊!!好丢人啊!!丢死人了啊!!! 【粽:雷影你疯了么…… 虽然雷影竭力保持着冷峻的神情,但是不断耸起的肩膀 出卖了他的内心。 苏沉澈垂下眼眸,整个人散发着说不出的消沉气息:“我就知道,算了,你笑话吧……” 雷影:“我没有……噗……不好笑……哧……” 苏沉澈用一种怅然的口吻道:“……去帮我买本书吧。” 雷影:“好……噗……什么书……哧……” 苏沉澈:“呃,名字应该是叫做春宫图册。” 作为一个常年以做好本职工作为己任的少年雷影表示:“这是什么书?” 苏沉澈幽幽转头:“画册而已,春天宫廷的图景。” 雷影:“你买这个干嘛?” 苏沉澈幽幽转回去,望向窗外,只留下一个黯然的侧影:“消遣。” 买本书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看这家伙这么倒霉的样子,就当同情他好了。 雷影转身准备走,就听见苏沉澈的声音:“还有一件事忘了说。” 不耐烦回头。 苏沉澈:“记住,千万千万不要在书局里翻开这本书。” 少年人总是这样…… 你越是不让他做的事情,他越是喜欢做…… 叹气。 雷影进了书局,里面站着的大多是书生童子之流,当然也有不少怀春少女红脸翻看着架子上的艳情话本。 将剑往台子上一压,雷影保持着冷静表情,对书局掌柜道:“给我一本春宫图册。” 书局掌柜抬头:“……” 周围书生:“……” 少女们打量了雷影,有的羞涩掩面,有的啧啧叹气,有的窃窃私语。 雷影面无表情。 ……天杀的苏沉澈又阴我么!? 书局掌柜愣了愣,才抖了抖脸上的肉,绽开笑容:“有的有的,少侠等等,我这就去拿,不过不知少侠喜欢哪一种呢?” 雷影:“什么哪一种?” 书局掌柜腆笑:“我这里种类繁多,应有尽有。您是喜欢欲说还休半遮半掩的还是风格比较火辣……” 雷影不耐烦:“我帮别人买的,随便拿一本就行。” 书局掌柜:“别人?” 雷影:“一个……”想到苏沉澈,雷影心中不觉燃起浓浓的怨念,“长得比女人还娘气又难伺候的小混蛋。” 第十一章 (9) ,“这是我师兄,不是什么魔教中人,就是长得比较像坏人,其实他……” 沈知离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几个弟子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一个个尖叫着跑远。 沈知离:“……” 花久夜耸了耸肩,朝里走:“真无趣……还是揍那个姓苏的比较有趣。” ****************************************************************************** 苏沉澈…… 好像也好几天没看到他了……当然这和她忙着照顾病人也有关系。 只是……沈知离按着眉心思索了一下,终究去找了青荇。 青荇正在他的屋里收拾东西。 他要走了,那么苏沉澈……一股钝痛涌了上来。 沈知离平静的看着青荇:“青堂主。” 青荇闻声转头,看向沈知离笑了笑:“沈谷主,这段日子叨扰了,在下恐怕要先离开了……” 沈知离略一犹豫,也回笑:“没什么,我还要感谢青堂主这些日子的破费。” 青荇苦笑:“我倒是没什么,反正最后出银子的还是主上。” 提到苏沉澈,接下来的话就很好接。 沈知离:“青堂主,我想那七情丹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 看着沈知离,青荇的神情也变了变,似乎有些不忍:“雷统领也跟我们说了,此时还要劳烦沈谷主,实在不好意思……主上他……” 沈知离忽得一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本来,我也觉得你家主上这感情来的蹊跷,不用同我解释了。等药材一到,我会尽快配好,托人送给你们或者你们来取也可以。”她顿了顿,“认识一场,道个别吧,还不知再见是什么时候了。” 青荇见沈知离真的没有什么异样,才叹道:“实在是……魔教的话,十二夜不能不管。” 沈知离这才想起之前的江湖传闻,十二夜公子同魔教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此时便下意识问道:“十二夜和魔教到底有什么仇怨?” 青荇:“十二夜是主上的父亲所创……” 沈知离忍不住:“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们为何要叫十二夜?” 青荇一愣,才道:“不知沈谷主可听过十二夜 华。” 见沈知离像是反应不过来,青荇接道:“十二夜华是传说中能够起死回生的神花,虽然一切记载尚在书上,从没听闻有谁真的见过这花,但老主上一直想要找到这花,不,与其说找到不如说是一种寄托……老主上对夫人的感情很深,大概是希望她能活过来罢……不过终其一生他也没有做到……”说到这里青荇的神情显得有些消沉。 老主上,那应该就是纪明月口中的苏慎言…… 青荇抬头见沈知离也在默默无语,才像想起什么一般道:“至于十二夜和魔教的仇怨我说到这你应当也能猜得出罢……主上的母亲是被魔教的人杀害的,所以十二夜创建之意其实就是为了辅佐主上灭掉魔教。” 沈知离垂头沉默良久,问:“那叶浅浅……” 青荇摇头道:“叶浅浅的事情我也不是太清楚,其实当初主上会和她纠缠到一起我也很意外,主上同老主上的性格很像,我本以为他会找一个主上母亲相似的女子……说起来,沈谷主倒是和主上的母亲有些相似,啊,我这有主上母亲的画像,沈谷主可想一看?” 沈知离点头。 青荇翻找了许久,递给沈知离一卷画轴:“主上出生没多久母亲就去世了,便一直靠着画轴维持对于母亲的记忆,后来他渐渐懒得翻了,我便替他收着。” 说话间,沈知离已经展开画轴。 画轴上是个女子月下醉酒的图景。 一袭如流水般泛着淡淡银光的长裙蜿蜒而下,女子手中虚握着一个白玉酒杯,一手支着下颌,银白的袖口顺着手腕滑下,露出白皙而诱人的手臂,眼眸微醉,神色迷离,而那张脸…… 那张脸…… 美得令人几乎窒息。 你可以用这世上所有美好美丽纯真的词去形容画上的女子,她看起来犹如水晶般剔透明晰。 只消一眼,就让人再移不开视线…… 沈知离面无表情:“她哪里跟我相似了……” 青荇:“呃……我不是说长相,大概是感觉吧……据说当年她最大的爱好就是隔三差五揍老主上,而且从来不会手软……” 沈知离:“……” 沈知离又看了看那幅画,眼眸微闪了一下,像是了然了什么意义叹了口气,合上画递给青荇:“我知道了……青堂主,替我跟你家主上道个别,我就……不去见他了。” 青荇接画, 见沈知离转身就要走。 “等等。” 沈知离脚下一顿:“什么事?” 青荇道:“那个……是我一个人回十二夜,主上他……死也不肯跟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_﹁两天一更好稳定啊…… 剧情的小转轮终于开始转啊转了……可以期待卖萌苏变身气场全开的时候鸟! 五三章 沈知离挥着手送走了青荇。 身后苏沉澈和花久夜又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夕阳西下,沈知离默默叹了口气,回去继续照顾银……哦,不对,病人。 华山长老清醒过来,握着沈知离的手连声道谢,让沈知离硬生生把“其实我只是因为银子”的话咽了下去。 身旁守着长老的一众弟子也都刷一下向沈知离行礼。 看过的病人也不算少,沈知离却还是第一次收到这种场面的感谢,微微有些心虚。 伤好了不过几日,留下诊金,华山众人就都出了回春谷。 每日翻翻医书,看看诊,开开药方,处理处理谷内事物,无事拣拣药材数数银子,沈知离的生活其实相当单调。 只是日复一日过下来,也便不觉得如何了。 事实上,比起之前此起彼伏一波夺过一波的事件,沈知离反而更喜欢这样的生活。 不用担忧,不用心惊肉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 从这点来说,沈知离其实是个相当无趣而且古板的人。 捧起还冒着热气的白瓷茶杯,沈知离躺在靠椅上翻着腿上师父留下来的医书。 无所事事的蝶衣坐在沈知离身侧开始喋喋不休的废话:“小姐,你有没有看见花公子前两天穿的那件衣服啊,就是那件有红色有黑色的披风……” 沈知离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嗯。” 蝶衣双手捧脸,眼睛闪亮:“真的好好看好好看,就那么一眼,奴婢的心都酥了。”似乎承受不住,蝶衣不住扭动,“花公子怎么可以这么好看这么好看,真是太过分了……” 沈知离:“哦。” 蝶衣扯住沈知离的衣袖,眨眼眨眼:“小姐小姐,蝶衣也可以做一件那样的披风么!” 沈知离头也不抬:“可以啊,银子从你工钱里扣。” 花久夜属于她的包养范围内 ,蝶衣又不算,当然没道理让她掏钱。 蝶衣扁嘴。 沈知离转身继续看。 蝶衣继续扯她的袖子:“小姐,呜呜呜呜呜,奴婢买不起……那个料子好贵……” 沈知离:“多贵?” 蝶衣:“五两一尺布……” 沈知离霍然起身,拽住蝶衣的领口,口气不善:“你说多少!” 蝶衣哆嗦了一下,老实重复了一遍。 沈知离回忆着昨天花久夜那件披风的长度,顿觉痛心疾首:“五两银子一尺……这简直是抢钱!” 蝶衣偷偷抬头:“不是五两银子是五两金子……” 沈知离:“……” 蝶衣猛然抱住沈知离的腰:“小姐,你冷静点冷静点,你要做什么呀!” 沈知离斩钉截铁:“找他同归于尽去!” 屋外突然传来打斗声。 噼里啪啦,稀里哗啦,轰隆轰隆,哐叽哐叽。 沈知离带着蝶衣到了屋外就看见两个飞快交击的身影,间或有蛇影一闪而过。 只见其中一个身影高高飞起撞上身后的院子,随着石墙倒塌的声音掀起一阵尘雾。 几乎瞬间,那人又从中飞起,再次交手。 沈知离按着额头,连叫停的兴致都没了。 “蝶衣,去算算重建要多少银子,报给青荇。” 蝶衣跟在后面道:“可是……小姐,青堂主走了啊……” 沈知离这才想起,一顿之间,打斗身影中的一个动作一顿,骤然掠下,白衣翩跹而落,弯起的眼眸望向沈知离,笑意宛然。 接着是那句永恒不变的开场白:“知离……” 沈知离看了一眼苏沉澈,忍不住指着他的头道:“你后面那缕呆毛怎么还没压下去……” “呆毛?”苏沉澈摸了摸头,触到那一缕百折不屈翘起来的头发,“呃……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翘起来的?” 一根铁笛伸过来,戳了戳苏沉澈那缕毛。 花久夜口气闲闲:“一两天了罢……我还以为又是你那个糟糕品味的产物,特地翘起来一根**毛什么。” 苏沉澈委屈的看着沈知离:“青荇走了……没人帮我梳头了……” 不等沈知离答,花久夜先插嘴:“你自己不会么?真是含着金 汤匙长大的少爷。”口气嘲讽。 苏沉澈无视他,眨眼:“知离……帮我梳头好不好。” 沈知离:“没梳……” 一把梳子被塞进她的手里。 握着梳子,沈知离犹豫了一下,但是看着那一缕异军突起的呆毛,把它压下去的**强烈的不得了…… 终于,她按住苏沉澈的肩膀,用力梳了一下。 呆毛在风中颤了颤,伏倒下去。 沈知离满意的松开手,就见那一缕呆毛又顽强的立起来。 ……一定要压倒它! 沈知离反复同那缕呆毛搏斗,完全没注意到靠她靠的越来越近的苏某人。 “嘶……好痛……”苏沉澈抱头骤然退开。 花久夜握着一缕被硬生生拔出来的头发,淡淡勾唇道:“好了,现在没有了。” 沈知离:“……”好办法,她刚才怎么没想到。 苏沉澈面色沉沉:“还我的毛……” 花久夜咧嘴一笑,身形后掠,扬着手中那一缕头发:“不给!想要?来抢啊,来抢啊~~~” 苏沉澈不屑转头:“真幼稚。” 花久夜的面色也一下沉起来:“想打架么?” ……这种对话每天至少要上演三四次,实在听都听腻了。 沈知离转身准备回去,后脑突然一痛,疼痛促使她反手一巴掌闪过去。 “啪”清脆一声,正中苏沉澈漂亮的小脸蛋。 苏沉澈摸了摸红起来的脸颊,又皱眉从自己头上拔下来几根头发,混着手上的几根头发结到一起。 沈知离:“……你在干什么。” 苏沉澈的手指异常的巧,发结很快系好,他甚至还从腰间的玉佩上取下穗子绑到一起,才笑眯眯的提起问沈知离:“好看么?” 黑色的头发系在一起分不出彼此,下头缀着的穗子随风轻轻摆动……其实,挺怪异的。 但沈知离不自觉的脑中闪过一个词。 结发夫妻。 苏沉澈拉起沈知离的手,把结好的东西放上去。 “知离……让我娶你好不好?” 他的脸上还有被沈知离打的五个手指印,鲜红欲滴,看起来有些可笑……但说话的神情却是认真的。 发丝轻飘飘的在手中,并不 沉,反而有种微痒的感觉。 这种感觉传递到心里……就好像心也被什么软软细细的东西撩拨了一下。 微微的痒,微微的动容。 不想嫁给他么? 沈知离垂头看着那一缕交缠在一起的发,它们相似到密不可分。 “就凭几根头发就想娶我师妹……你在说笑话么?” 花久夜从沈知离手中抽出那一缕发,远远丢向一旁的草丛,接着神情冷冷看向苏沉澈。 沈知离的视线随着那一缕发抬起,定格了一瞬。 苏沉澈的神色也有冷:“当然不是……如果知离愿意嫁给我,把我所有的一切给她都没关系。” 花久夜:“包括十二夜?” 苏沉澈毫不犹豫:“包括十二夜。” 花久夜勾唇:“那包括你的命么?” 苏沉澈顿了一下,花久夜已经嗤笑出声。 平静的看着花久夜,苏沉澈浅笑道:“是,暂时不包括我的命……因为我还想留着它娶了知离,在娶了知离之前,我是不会让自己死的。” “完全不信。”花久夜,“你为什么想娶我师妹?” 苏沉澈回答的比任何一次都快:“因为我爱她。” 花久夜突然大笑出声。 好一会,他顿住笑容,揪住苏沉澈的衣领,表情依然维持着刚才笑的模样,眼睛里却满是让人发寒的阴冷:“放心,我绝对不会把师妹嫁给你的……第二个叶浅浅?你想都不要想。” 苏沉澈走远以后,花久夜才去看从他插口以后一直没说话的沈知离。 沈知离微微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花久夜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痛,伸手揉乱她的发,轻声道:“怎么了,对师兄的态度不满意么?” 沈知离抬头,缓缓摇头,微笑:“没有……我本来也没打算嫁给他。” 花久夜:“可你还是很难过。”揉着揉着,花久夜的声音里掺杂了不知是怀念还是什么别的情绪,“跟小时候一样,完全不懂去掩饰情绪,我当年到底是怎么被你骗的……” 沈知离:“喂喂……我都包养你了,别提那些事情了。” 花久夜笑叹:“也是,我再去做两身衣服先……反正是花你的钱,我完全不心痛。” 沈知离:“……” 你不心 痛我心痛啊我心痛! 又揉了揉沈知离已经乱得一塌糊涂头发,花久夜在她手里放进一样东西,转身走远。 她看向手心,本以为被他扔掉的那一缕结好的头发正安然躺在那里。 ****************************************************************************** 不到半月后,回春谷又迎来了第二批伤患。 显然不满足于华山一个长老,这次魔教的触须延展到了其他大门派,衡山和祁山掌门均在离山时遭到突袭,祁山掌门尚好,衡山掌门却是一时不查,被魔教贼人打中要害。 有银子送上门沈知离自然不会拒绝,尤其这次还来了个沈知离勉强算认得的人。 衡山大弟子杜意之。 光说这个名字她其实已经忘的差不多了,但一看到那张脸沈知离就忍不住想起当初他在武林大会上被苏沉澈整的数日下不了床还不住感谢的样子……这倒真是个傻好人。 而就在沈知离感慨之时,七情丹的药材已然凑够由雷影押着亲自送到回春谷。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看日期!还是两天一更的!【揍…… 捂脸,好吧,要揍揍轻点……我真的挺堕落的,嘤嘤,我想勤奋…… 五四章 一共七味药材,都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绝难寻找到的。 实际上,七情丹本身也是一个传说。 回春谷的药房里,雷影将放在宝匣里的药材一个个取出来小心摆放好。 北海吞天蛟的□、南山之巅的紫薇贪狼草……一样样数过来,最后是那份古方。 沈知离拿起药方,细细看过,唇抿了抿:“这上面有些地方记载并不明确,我还需要试验一下。给我七日,不出七日应该就能配好解药。” 得到沈知离的保证,雷影像是松了一口气。 却听沈知离突然问:“是不是真的半个月就会完全遗忘?” 雷影点头:“若古方上所言无错,那么就是这样。” 那就是说只剩下半个月了。 脑中没来由的浮现出苏沉澈那缕翘起来的毛,一翘一翘,就像它的主人一样不屈不挠而且喜欢得寸进尺。 但是一旦拔除,就再也没有了。 沈知离将药材重新收回匣子,抬头发现雷影竟还在看着她。 她摸了摸脸颊,奇怪:“我脸上有什么么?” 雷影冷凝的面容上露出了几分怪异的神色:“你不难过么?” 沈知离低头折起那份古方:“如果我难过……那么可以不配这份解药么?” 雷影沉默。 沈知离洗了洗手,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因为药物而来的感情过于虚假不真实,又或者苏沉澈背负着灭掉魔教的重任不该陪我耗在回春谷……”她转头对雷影笑笑,“不用担心,我不会为了这个故意把解药配错的,都说了我是个有医德的大夫……” 该说的都被沈知离抢白,雷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知离突然长吐一口气,笑:“雷统领,不过是被忘记而已,我在回春谷呆了这些年,生离死别都见得多了……而且……” ****************************************************************************** 从药房里走出来,沈知离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已经下定决心,就彻底放下罢,不要再去想了。 蝶衣小跑过来:“小姐,呼,刚才找了你半天……那个怪人醒了。” 怪人? 沈知离赶去一看,她从南疆地牢救回来的那个面目狰狞疑似是南疆前代王的大叔正扬起恐怖的嘴角笑,光-裸的身体大半泡在浴池里,仿佛很不好意思般道:“小姑娘,能不能先给我拿套衣服,我虽然不介意,但是你们看到万一留下什么不好的记忆就不好了嘛……” ……居然真的没死。 从地牢里把这人救出来他的身体已经很勉强,但碍于尴尬身份不能将人丢在南疆,沈知离只好一路颠簸把人驮回来,这人就一直保持着昏迷的状态,到了回春谷沈知离把人放回春谷的药泉里泡着就懒得管他…… 居然光靠药浴伤口就恢复了十之七八。 生命力真是顽强的可怕。 换上衣服又饱餐一顿,大叔满足的摸了摸肚子。 沈知离试探着问:“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么?比如……你是谁?” 大叔很干脆:“不记得。” 沈知离旁敲侧击:“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么?” 大叔:“没打算。” 沈知离:“你就没有一点计划么?” 大叔:“没有。”那张可怕的脸上又一次露出笑容,“我很满意现在的日子……打算就这么过下去了。” 沈知离面无表情:“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吃我的住我的睡我的……而且至今一两银子没有付……” 大叔点头表示知道,同时讪笑:“小姑娘……我目前身无分文你也知道的,不然我卖身给你吧。” 看着那张扭曲着笑的脸庞,沈知离嘴角抽搐。 ……你卖身谁要啊!买回来当镇鬼门神吗? 门外忽然有人敲门。 “沈谷主,沈谷主,你在吗?” 太久没有人敲门,沈知离愣了一下才让蝶衣开门。 走进来的是个月白长衫的年轻男子,俊挺修长,满脸的浩然正气,一看便知出身名门正派。 沈知离:“杜少侠来有什么事情么?” 杜意之进屋乍一见大叔的脸被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镇静道:“家师服下沈谷主开的药已经又昏睡了一日,我就是想来问问不知我师父何时能够清醒?” 这是她的本职,沈知离很快应道:“令师的伤势颇重,我已经替他处理过伤势,若无恶化应当没有性命之忧,多睡些也是养伤,只要每日定时喂他服药,无妨的。” 杜意之微微赧然,拱手道:“是在下太过心急了,叨扰沈谷主了。” 对方这么客气,沈知离也不好不客气:“没关系,杜少侠担心师父的心情我能理解。” 杜意之刚想继续客气,沈知离的手突然搭上了他的脉,杜意之脸上一红,沈知离已经收回手,又飞速在纸上写了个方子塞给杜意之:“按这个方子取药,三碗熬成一晚,一日两次……” 杜意之不明所以。 沈知离好心解释:“杜少侠肝火太盛,我开些药去火……你这几日有没有咳嗽难眠,口干舌燥,通便……” 没等沈知离说完,杜意之迅速打断她,绯红已经漫过整个脸颊,倒了声谢迅速溜走。 沈知离不明所以。 身边的大叔戳了戳沈知离,笑得一脸促狭:”小姑娘,哈哈,你把人家少年吓跑了……哪有姑娘家跟个男子说什么肝火通便的……” 沈知离面无表情:“我是大夫。” “小 第十一章 (10) 去了。” 叶浅浅:“你到底……” 月色流转,为眼前这个男人勾勒出了极好看的轮廓线,温润而触动人心。 不说话的只静静微笑的时候,他完美的像个不染尘垢的神祗。 看着万丈红尘,拈花一笑。 但此刻,这个男人弯起眼眸,嘴角的笑容说不出是什么情绪,琥珀色的眼睛倒影着满天繁星,几许落寞:“我的知离……她现在,一定恨透我了吧。” 六五章 直到苏沉澈和叶浅浅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捂住沈知离嘴的手才松开。 乾达婆王轻吁了一口气,拂开了沈知离的穴道:“幸好我反应快先给你吃了闭息丹,不然以你这种半点武功也不会的根底,早被他们发现了……你胆子也真大,居然自己逃跑,如果不是被我发现……” 沈知离转身朝着她们扎营的地方走去:“我知道了。” 声音平稳,她走得也很平稳。 乾达婆王追上去,心头略有些不安:“你……没事罢?” 沈知离合了一下眸,重重一拳打在身边的树上。…… 树枝摇颤,片片叶落。 “好痛。”沈知离握住剧痛的手背,面容扭曲了一下。 乾达婆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这个武功,就不要学人捶树发泄啊……” 手背蹭破了皮,血丝渗出,丝丝缕缕的疼,不剧烈,却一波波好似绵延不绝。 ……苏沉澈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知离承认在听到苏沉澈说“我的知离”那一瞬间,心漏跳了几拍。 那么缠绵的字句,几乎像是未曾分别之前他说的话…… 但是后面一句…… 他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如果不是乾达婆王拦着,沈知离几乎要冲出去追问,追问苏沉澈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无论说什么都好像说一半藏一半的样子。 但现在,她只庆幸自己没有出去。 忘了,她没有出去的必要,没忘……她真的能和苏沉澈白头到老么? 已经决心斩断的情丝,就算苏沉澈没忘她也决心忘记。 乾达婆王拽过沈知离:“喂喂,别走得这么快……”她沉吟:“没想到叶浅浅真的同十二夜公子勾结……我就说上次十二夜公子明明坠崖怎 么没死的……不行,还要重新筹谋……” 一路盘算,两人重新回到了营地。 天一亮便又再度起程。 旭日城足有三个门,除了背靠的沙漠,其余的都围满了正派人士。 乾达婆王带着魔教弟子选了围攻人数最少的门,猝不及防冲杀进去。 乾达婆王的琴声独一无二,蕴杀技于琴技之中,绝难模仿。 守城魔教弟子见状很快开门让乾达婆王一行进城,随后跟着入内的几个正派弟子很快被绞杀。 沈知离跟着乾达婆王入城,近在咫尺的杀戮和浓重的血腥味让沈知离承受不住肠胃翻腾,面色青白的扶着墙面良久才缓过劲。 旭日城守城的是性格粗狂的龙王、嗜好杀戮翻脸不认人的夜叉王以及叶浅浅,方才他们正是从龙王所守的门进。 乾达婆王将沈知离留在房里,丢下纸笔,便兀自出去。 沈知离对着纸笔看了良久,给自己的手背上了点药,倒在榻上沉沉睡去,醒来外面仍旧灯火通明,一派争执吵闹的景象。 也许是忘了,一直没人来送饭。 沈知离在房间里翻出一套魔教弟子的衣服,摸着咕咕叫的肚皮从窗户翻了出去。 循着食物的香气,她很快找到了膳房。 膳房里魔教弟子各自忙活,根本没人注意沈知离,沈知离飞快四下打量,相中了放在一旁,刚刚做好,还冒着热气的红烧肉。 咽了口口水,沈知离果断伸出了罪恶之手。 就在同时,另外一只咸猪手从底下伸了出来,一把抓住盘子的另外一边。 沈知离拽,那边也拽。 沈知离用力,那边也用力。 沈知离松手,那边……“砰”。 一个依稀有些眼熟的蓝衣男子钻出半个脑袋:“他奶奶的,哪个抢老子的红烧肉。” 沈知离:“……” 这货怎么有点像魔教的龙王…… 不对肯定不对,哪有魔教的法王缩在膳房里偷吃红烧肉的…… “原来是你。”蓝衣男子又钻出半个身子,眼睛盯向沈知离。 沈知离大惊……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她真的只是想出来偷吃点东西……还没想逃跑来着…… 沈知离转身想走,给人提着领子拽了回来: “你以为我不记得你么,老子是出了名的记性好……”沈知离挣扎,龙王大人用一只手掌就完全压下了沈知离的挣扎,“你不就是今早跟着乾达婆王那个死女人进来的弟子么,怎么,想来给你家法王偷拿东西吃……告诉你!整个膳房都是老子的!” 膳房内的弟子默默转头看龙王。 龙王恼羞成怒:“看什么看,老子是神教的还不成么!?都做菜去做菜去!” 沈知离不挣扎了。 龙王欢快的夹了几大块肉塞进嘴里,津津有味的嚼了起来,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满足而幸福的气息。 沈知离不是没吃过红烧肉,但还是第一次看人吃红烧肉吃的这么开心。 龙王夹了一块肉,用一种恩赐的口吻道给她:“算了……看你小子馋德口水都快下来了,来,老子开心,赏你一口。” ……他哪只眼睛看到她谗的口水都快下来了! 嫌弃的看了一眼沾着龙王口水的筷子,沈知离刚想拒绝,就被人硬生生把肉塞进嘴里了。 悲愤的嚼了嚼,只觉那喷香四溢肥而不腻又煮的烂熟的五花肉仿佛在嘴中融化一般充满了劲道的滋味,浓郁而鲜香的汤汁涌入喉头,不知不觉已满口生津。 龙王得意一笑:“好吃吧,不给你!”他扬起手臂,一口接一口的往自己嘴里塞着肉,同时嘟囔着,“都是管账那死长老的错,听乾达婆王那个贱女人说什么我已经胖得像猪了再多吃一点只怕轻功都使不出来了……放屁,有老子这么健硕的猪么……哦,好美味,再吃几口……” ……膳房中仿佛有一众微不可查的叹息声。 沈知离:“……” 魔教到底都是一群什么样的生物啊。 见沈知离不为所动,龙王很不爽,又从后面偷偷摸摸取出几个盘子来。 “这个想吃不?”龙王勾起唇角,邪魅一笑,“糖醋排骨!” 沈知离:“还好。” 龙王:“那这个呢!剁椒鱼头!” 沈知离:“我不吃辣。” 龙王:“红烧里脊!” 沈知离:“一般。” 龙王:“水晶肘子、酱香蹄髈,佛跳墙……快给老子说,你到底喜欢吃什么!老子就不信诱惑不了你!” 沈知离忍了又忍,忍不住:“……龙王殿下,您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龙王:“……”晴天霹雳…… 沈知离要怎么跟他解释她跟他这种吃货根本是两个物种呢! “龙王,龙王殿下……” 龙王揉了一把龟裂的脸,从灶台底下爬出来,一脸阴沉:“叫老子什么事?” 来人忙道:“叶护法把乾达婆王抓起来了,您还是快去看看吧!” 龙王端起盘子,仰头吃完红烧肉,才快步准备出门,刚离了灶台似乎想起什么,回头拽了一把沈知离道:“你不是乾达婆王的人么,你主子被人抓了,你跟我一起去……” ……跟他一起去不是找死么! 沈知离刚想拒绝,龙王已经先道:“老子才不是怕你跟老子的美味呆在一起呢!” 沈知离欲哭无泪:“……” 用不用这么欲盖弥彰啊龙王大人! ****************************************************************************** 旭日城主殿。 “叶护法你什么意思!” 叶浅浅眯起眼睛啃着甘蔗:“你说我串通十二夜公子,有什么证据?” 乾达婆王似笑非笑:“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我早就怀疑你有问题,今日不如干脆说清楚,由你来抵抗十二夜公子的入侵,不如干脆等着你放他进城算了。”说完,她转头看向夜叉王,“夜叉王,你信谁?” 紫发的夜叉王翘着腿,双手环抱在脑后:“两位美人吵架,我就不插嘴了。” ……叶浅浅和乾达婆王的心中同时闪过两个字,狡诈。 乾达婆王压了压情绪:“我有证人。” 叶浅浅:“谁?” 乾达婆王:“自然是十二夜公子那个小情人……她跟我一起亲耳听见的。” 叶浅浅眼眸转了转:“你把她带来了?” 乾达婆王:“怎么?不可以?” 叶浅浅勾了勾唇,美艳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冰冷的笑:“这样也好,省的我还要半路堵人了。” 这是……什么意思? 乾达婆王脑中心思电转,但还是叫人去带沈知离过来。 不多时弟子一脸惶恐的来报,沈知离不知所踪。 乾达婆王的神情乱了一下 。 叶浅浅冰冷的唇紧接着吐出几个字:“那我只好先抓住你。” 乾达婆王尚未反应过来,叶浅浅已经单手压住了乾达婆王,迅速点穴,乾达婆王的武器是琴,近身战远不如其他法王,叶浅浅制服她简直是轻而易举。 夜叉王的神色终于变了变:“叶护法,你要做什么?” 叶浅浅:“……跟你没关系。” 夜叉王的目光也渐渐变冷:“除了教主没有人有权利任意的处置任一法王。” 叶浅浅丢下甘蔗,抄起她那把九环大刀,一刀砍在夜叉王的身侧:“放心,我不会处置她。” 夜叉王也拔剑,目色沉沉的望着叶浅浅。 一时气氛剑拔弩张。 “住手……奶奶的,你们还真打起来了!老子就纳闷了,这正派还没打进来,你们这就急着自相残杀了吗?” 龙王的声音及时响起。 叶浅浅转眸,下一瞬间收刀,径直走到龙王身边拽过被他拉着的人:“原来你在这。” 沈知离叹息着看向叶浅浅。 锐利而精致的眼眸盯着龙王,龙王不自觉松开手。 叶浅浅拉过沈知离就走。 沈知离被拽得踉跄:“你要带我去哪?” 叶浅浅:“还给苏沉澈。” 沈知离愣了一下,才道:“为什么?” 叶浅浅:“我答应过他。” 沈知离几乎是下意识道:“你不是喜欢苏沉澈么?那为什么还要带我去见他?”顿了顿,“他没忘记我,是不是?” 叶浅浅的脚步停了下来。 久到沈知离以为叶浅浅根本不会回答她的时候,叶浅浅骤然回头,拉近沈知离和她之间的距离。 “你凭什么这么理所应当的觉得他就一定喜欢你?喜欢到我不能把你送回去?” 沈知离失笑,语气里有淡淡的苦涩:“……我不知道……” “……事实上,就算现在我也无法确定苏沉澈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又有多喜欢……” 叶浅浅:“你怎么会不知道!他没跟你说过?” 沈知离苦笑:“可以轻易说得出口的话可信度又有多少?……但是,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应该不会想要把我送还给他吧,而且……我们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叶 浅浅沉默一会:“为什么?” 沈知离扬唇笑了一下,反正在离开回春谷之前她已经把事情告诉了雷影和花久夜,也不在乎再多一个人知道。 十二夜华,和她可能短暂的过不了多久的寿命。 只是她忘了说……十二夜华是朵吸人精气的花,从孕养它的那一刻起,沈知离就没有多少寿命可以挥霍了。 就算不去献祭,她至多也活不过三十岁。 叶浅浅:“……也就是说,你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沈知离点头,笑得很浅:“别送我去见他了,好么?” 叶浅浅:“不行。” 沈知离抓狂:“为什么!!” 叶浅浅:“我答应过他。” ……而且我想听见你亲口对他说这些话。 六六章 沈知离又回到了那个屋子,外面依然有接连不断的争执声。 她转了个身,不去听外面的声音。 一夜浅眠。 天色微明。 叶浅浅出现在门口,精神不佳,美艳的脸上有明显不耐烦的神情。 沈知离洗漱后跟她出门。 跟叶浅浅怎么也比跟乾达婆王好,至少她应该不会把她撞着按在城墙上,沈知离苦中作乐的想。 没上城楼,叶浅浅直接带着沈知离从侧边的小门出了城,身后两个魔教弟子负责看着沈知离。 沈知离打了一个呵欠,觉得有什么东西掉到她的头上。 她摸了摸,毛绒绒的,拿下来一看,是一只还没长大的黄色小鸟。 还没抬头,树杈上树枝摇晃,落下来一个人。 “昨晚吵了那么久,我什么时候答应叶护法可以把人带走了。”乾达婆王捧琴靠在树干上,温婉一笑。 树干后走出另外一个人:“抱歉了叶护法,老子也觉得你这事做的不地道。” 龙王擦了擦唇边的糕点屑。 叶浅浅拔刀:“那就别废话了。” 拔刀同时,她略一皱眉:“把她带走。” 许是不想节外生枝,叶浅浅只带了两个弟子,而乾达婆王和龙王更是只身前来。 沈知离一怔,那边就已经打了起来,其中一个弟子连忙拉起沈知离的手,朝着城外跑去。 “拦住她!” 乾达婆王的琴音骤然激烈起来,拉住沈知离的弟子脚步顿了一下,顷刻倒地,沈知离有所防备仍觉得耳中嗡鸣,胸肺中涌起一股血气。 留下还是继续跑? 沈知离只犹豫了一下,就朝着远处跑去。 与她不想见苏沉澈的心思比较起来,明显命更重要。 跑了不知多久,沈知离终于颓力,扶着树干吐出一口鲜血。 乾达婆王的琴声还真是可怕。 从怀中摸索出救急的药,一口用力艰难咽下,看了看远处,也不知道苏沉澈到底在什么地方……那混蛋怎么不距离近一点啊! 略喘了一口气,沈知离又拖着不支的身体艰难往前跑。 ……苏沉澈就在前面,再坚持一下。 手指嵌进手心里,尖锐的疼痛让沈知离咬牙支撑着。 一步两步。 沈知离按住胸口,五脏六腑像是被翻搅了一般的疼,终于支撑不住,她小腿一软,身体便软软向前倒了下去。 她闭上眼睛,等待着摔落地面的疼痛。 却没料下一刻,却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所在,温存而柔软,有熟悉的好闻的气息。 耳畔那个声音清晰的传入。 不再隔着距离,不再隔着空间,从胸腔伸出微微震颤着传来:“知离……”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 一瞬间,什么十二夜华什么背叛什么冷淡什么失忆记得都被抛之脑后,沈知离只想扑进那个怀里大哭一场。 ……好多好多委屈,好多好多复杂的说不出口的感情。 不等她说话,那只手已经把她按进怀里,用力用力的按进怀里,另一只手在她凌乱的长发上轻抚,动作温柔而缓慢。 沈知离挣扎:“快点松手,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怀抱终于松了下来,却依然环着她不肯松手。 叽叽喳喳的声音从怀中冒了出来,沈知离垂头,刚才那只掉落下来的小黄鸟正从她的衣领里探出晕晕乎乎的脑袋。 小鸟:“唧唧……” 沈知离:“……” “啪啪啪”。 伴随着稀稀疏疏的掌声,另一个人声音也在同时响起。 “真是鹣鲽情深,令人感动啊……”男人的声音嗜血而暴戾,“不 过,你们今天就做一对死鸳鸯罢。” 沈知离回头,身后站着的赫然是紫发的夜叉王。 深邃英俊的五官中微显出几分得色:“十二夜公子,我们似乎还没交手过吧。” 四王之首的夜叉王,算得上是魔教中武功最高的。 昨夜他便和乾达婆王龙王计划好,他们两人拦住叶浅浅,夜叉王便跟着沈知离前来对十二夜公子下手……这种私下与魔教之人见面的事情,十二夜公子必然不敢大肆宣扬,带的人肯定不会很多。 果不其然,他只带了两个随从就来了,连个十二夜堂主都没有带。 苏沉澈眯了眼睛,微笑:“你要杀我?” 夜叉王吹了声口哨,身后骤然出现了一众手握利器的魔教弟子,将苏沉澈一行团团围住。 苏沉澈在沈知离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才放下她,转头笑:“你真的确定这点人就可以杀了我?” 夜叉王:“行不行,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两人几乎是同时拔剑,分不清谁的剑更快更利。 其余魔教弟子有对沈知离下手,但很快就被苏沉澈带来的随从拦住砍杀。 沈知离靠在后面,捂着胸口,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最初的冲击过去,更多的疑问涌了上来。 ……苏沉澈明明服下了七情丹的解药,那他有没有失忆? ……如果失忆了,为什么会记得她? ……如果没有失忆,那么七情丹是怎么回事,他在城楼下做得那番表现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他和叶浅浅到底是什么关系。 最重要的是,苏沉澈……对她的感情,到底又是真的还是假的。 从抱住她的那一刻,到现在,他只对她说了一句“知离”。 ……正常的苏沉澈早就开始喋喋不休了吧。 越来越多的魔教弟子见无法插手到苏沉澈和夜叉王之间,便转头来砍沈知离。 两个随从的抵抗渐渐吃力起来,甚至让几个魔教弟子落到沈知离这边,被沈知离反手几根银针处理掉。 沈知离刚想站起身,突然鼻端嗅到了一股奇异的味道。 不对,这是毒! 她连忙从怀里掏药,还没塞进嘴里,一只手迅速的掩住她的口鼻。 那是一双非常漂亮的手。 羽连。 ****************************************************************************** “是浅浅让我来的。” 一袭银白滚金边的锦袍将羽连衬托得越发俊秀,连声音也是温润动人的。 他从药瓶中抬起头,眉宇间浮起了一层忧色:“应该不会被浅浅知道罢。” 人还是一样,但沈知离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她往后退了退,胸口突然剧痛。 好看的手递到她的唇边,依然是一碗药:“乾达婆王的琴音不是好听的,更何况你体质特殊,喝下可能会好些。” 药没问题,沈知离喝了下去,羽连递来蜜饯,笑容温和。 沈知离吃了半个,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羽连扶她躺下:“浅浅预料其他几王可能会对你下手,所以让我去救你,我救了你,但是……”羽连笑了笑,“我并不是很想把你还给十二夜公子,对了,这里是魔教总坛,没有人知道你现在在这里。” 沈知离已经发现了,这和她第一次在魔教总坛醒来时的陈设一模一样。 她原本以为羽连是个好人,但此时不得不产生怀疑:“不把我还给十二夜公子,你打算怎么做?”沈知离抬头,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他:“难道你喜欢我?” 羽连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沈知离:“背着所有人从我的……咳咳,手里把我抢过来,还藏在谁都不知道的地方……”越想越不对劲,沈知离双手环胸,一脸警惕,“你要做什么?” 羽连默默移开视线:“……” 沈知离:“你转头过去干什么!” 羽连:“有没有人说过,姑娘你很喜欢自作多情。” 沈知离:“……你是第一个。” ……突然有种被打击的感觉。 羽连笑:“那你还真的没有尝过求不得的滋味。”他笑得有些落寞,清澈的眼睛里分明有几许浓稠的幽暗。 求不得。 沈知离只略想了想,就试探着问:“你喜欢的是叶浅浅?叶浅浅喜欢十二夜公子……所以你就想报复?可是……把我还给十二夜公子的话,你不是更可以正大光明的……” “闭嘴。”突如 第十一章 (11) 虽然她是你师妹……但是她用刀连捅了十二夜公子七刀,这也是事实,希望你能以大局……啊……” 单手拽过女弟子的头发,用力一拖,花久夜一字一顿阴冷至极:“我·问·你·我·师·妹·呢?” 根本毫无半点怜香惜玉之情,女弟子痛得几乎涕泗横流。 “住手住手……” 青荇站出来,叹道:“花公子,我带你去。” 沈知离到底没关在监牢,只是软禁在一间别院,花久夜进去的时候沈知离双目紧闭,平躺在榻上。 花久夜转头看青荇,青荇苦笑:“这不是我们做的,实际上我们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听见声音的时候,主上正躺在血泊里,沈谷主抓着匕首正从主上的腹部拔出,然后沈谷主也晕了过去……” 花久夜探头去看,沈知离的身上和手上还有已经渐渐干涸的血迹。 青荇忙解释:“我们一直没有动过沈姑娘。” 把了把脉,花久夜眉头锁紧,抱起沈知离就朝外走。 青荇挡在门口,很为难的样子:“花公子……我家主上还没有醒。” 花久夜冷道:“那关我什么事!” ——就算沈知离杀光全世界,他要带她走也没不需要任何理由。 马车早已准备在门外,花久夜跃上车将沈知离轻轻放进去,拉过缰绳便飞驰起来。 接近城门,听见此起彼伏的声音。 “主上,不行,你动不了……” “主上,慢点,放下……” 城门口站着一个白衣人,他的手里提着一把剑,微微抿起的嘴唇干枯而没有血色,脸色难看至极,矗立在风中好似随时会被风吹散。 花久夜的马车速不由慢了下来。 “让开。” 白衣人像是没有听见。 花久夜拔出腰间铁笛,冷笑道:“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想拦我么?” 苏沉澈动了动唇,看向马车里:“她醒着么?” 花久夜警惕地将笛子竖在马车前:“醒不醒都与你无关。” 猎猎风声吹动了白衣,也掀动了苏沉澈微微有些凌乱的长发,他垂下眼眸,唇轻轻的动了一下,声音微弱又极力压抑: “你们走罢。” 略一欠身,苏沉澈让开了通路,因为这一个动 作,腹部似乎又有渗血的迹象,他只虚按了一下,就再没管。 马车驶动,行至苏沉澈身侧的时候,花久夜飞快出手,按住苏沉澈颈侧的脉,接着丢下一瓶药。 “解药,全吃下去。” 话音消散在空中,花久夜已然驾车绝尘而去。 车行数里,花久夜停在驿馆前。 小二殷勤前来替他拉车,花久夜用目光冻结小二的动作,丢下银子,语气不善坐在马车俯视小二道:“准备好饭菜,两柱香时间,慢了要你的命。” 颤颤巍巍记下菜名,不过片刻小二就跑着过来表示菜已经备齐。 花久夜掀开车帘,沈知离依然那个姿势沉睡。 下了车,花久夜快速进餐,回转到马车,掀开一看。 沈知离不见了! 花久夜立即就想转身,脖子上却多了一柄冰凉的东西。 他微微转眸,女子的声音平静到毫无波动:“师兄还是别动的好。” ……这不是沈知离的声音。 “师妹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我想回旭日城……” 花久夜勾唇:“回旭日城?回旭日城做什么?” “沈知离”道:“我有事。” 花久夜:“什么事?” “沈知离”将手里的匕首逼近:“别废话。” “好……”一个“好”字尚未说完,花久夜骤然抬脚用力踢在“沈知离”小腿上。 “沈知离”腿上一软,身子下倾,花久夜已经劈手夺过匕首,反架在沈知离的脖子上:“你是什么人!” 声音里是极怒的气急。 ……他就说苏沉澈怎么会这么轻易放人,原来是个冒牌货! 居然还在他的面前做了那么一出戏,他竟然还愚蠢到以为苏沉澈真的受伤无力驱毒而给了他解药! ****************************************************************************** 旭日城。 “醒了?” “……” “醒了就吃饭,你睡了两日都没吃什么东西了。” “……” “不想吃,那喝汤怎 么样?这肉羹味道不错的,我刚试过了,不烫的……” “……你是脑子有问题么?” 女子面无表情看着盘膝坐在她面前面如纸白的男人。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他的脸会这么白——因为她捅的,她清楚记得自己一刀一刀捅进他的腹部里。 其实这有点奇怪,因为大脑很清楚的告诉她,捅人的话,最好捅胸部略向下靠左的位置,那个位置简单快捷,一捅即死,绝无第二次。 但……手不知道为什么就朝着腹部的位置捅了下去。 ……也许是因为捅腹部可以捅好几下比较解气的缘故? 可是……没有捅死啊,不但没有捅死,这个人居然还一脸微笑的坐在她的对面,问她要不要吃饭,简直匪夷所思嘛! 难道她记错了,她其实是在梦里捅的,或者说她捅的是一个和眼前人拥有一样脸的人? 按着脑袋思考了一瞬间,女子果断伸出手在男人的腹部戳了一下。 男人一下子弯起腰,苦笑道:“知离……戳哪里都可以,就是别戳那个地方。” 她皱眉:“为什么。” 男人:“因为我会死……” 她不信:“……怎么会这么容易死啊,我捅了你这么多刀你都没死!” 琥珀色的眼睛闪烁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合下,男人一副很难过很伤心的样子:“……你还想捅我么?” 她眨了两下眼睛,挠头。 对了,她是为什么要捅他…… 不,好像只是潜意识里有人告诉她杀了面前的人……快杀了面前的人…… 但,为什么要杀? 她试探道:“如果我想捅的话……” 男人倏忽抬眸,水色的光闪烁:“……你现在捅的话,我十成十死,如果真的想,那至少等我养好伤罢。” 她奇道:“我捅你为什么还要等你伤养好。” 男人理所应当回答道:“因为我死了,你以后就不能继续捅了嘛。” 她点了点头,觉得在理,只是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 “等等……”她道:“你为什么这么好,让我捅啊,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男人微笑道:“嗯。” 笑容很漂亮,很温暖,她的眼睛被闪了闪。 揉了 两下眼睛,她拉过他的胳膊:“喂喂,别光‘嗯’,快告诉我你到底哪里对不起我了……”她沉吟,进行合理猜测,“你一定是欠我很多很多很多的钱对不对?所以以肉抵债,让我捅一刀来还债……” 男人大惊:“你怎么知道……” 她略微觉得得意,嘴角上翘:“哈哈,你到底欠我多少啊?对了,一刀多少钱?” 男人叹气:“很多很多啊,估计这辈子都还不完……一刀啊,一万两吧……” “我#¥#……%#@……怎么这么贵!” 她懊恼:“早知道昨天少捅几刀了……银子啊银子,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都是银子啊!!!” 见她如此,男人弯眸笑:“嗯,没关系,那几刀算白送的好了。” 她顿时开心,揽过他的肩膀:“好兄弟!我记得,以后你再还债,我一定挑不疼的地方捅!” 屋外。 青衣男子一脸愁苦:“沈谷主不会变成傻子了吧。” 艳色长裙的女子收回偷窥的耳朵:“……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主上为什么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啊……” 青衣男子又望了一眼屋中,长叹气:“算了,这也未尝不是好事。” 的确。 艳色长裙的女子附和点头,她实在难以忘记那晚看到的。 夜晚巡逻,本想去听听八卦,未料还没进门,就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推门而入,跟一旁的青荇一样呆愣住。 房间里一片刺目的腥红,地上是一个已经碎得不能再碎的瓷瓶。 沈知离坐在榻上,脸庞和身上都沾满血,手机械般的抓住匕首的刀柄用力拔了出来,主上依然保持着环住沈知离的姿势,胸腹间一片血色狼藉,瞳孔涣散,身子软软向后倒下。 像是突然醒过来,被眼前的场景刺激沈知离发出了一声凄厉而短促的叫声,用满是血液的手想要拉住主上。 但却已经来不及。 主上还是从她的指间一点点滑落下去,合上了眼睛。 沈知离看着自己的双手,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颤抖着身体,用双手捂住脸颊,发出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声音。 青荇和翟凤都被吓得不轻。 反应过来刚想上前,就看见沈知离反握过摔倒在榻上的匕首,定了一下眸,向着自己挥了 下去。 所幸青荇提前预料,用剑打偏了刀锋,但也让沈知离一下撞到了墙上,昏迷不醒。 谁想醒来的时候沈知离记得自己捅了苏沉澈的事情,却唯独忘了之前的事情。 翟凤正想着,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苏沉澈踏步出来带上了门。 新欢的白色锦袍纤尘不染,没有半分血丝,也看不出半点那日的狼狈。 苏沉澈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道:“小声点,她睡着了。” 青荇点头,翟凤欲言又止了一下,终忍不住道:“主上……沈谷主万一想起来……” 苏沉澈转眸,低沉的声音轻道:“想起了又怎么了,我又没死。” 七一章 清晨。 “主上,属下动作会尽量轻柔的。” 苏沉澈靠着榻瘫倒,笑得温柔:“我知道了,没关系。” 握着药瓶的青荇的手颤了一下。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给主上上药! 眼一闭心一横,青荇颤颤巍巍地动手去解苏沉澈的腰带,听见一声低微的咳嗽,睁眼正对上苏沉澈那双似笑非笑的清澈瞳眸,青荇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隐约有种很可怕的感觉好似要喷薄而出…… “砰。”门被推开。 屋内的两人同时转头,进来的女子略顿了一下,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看着两人的动作。 “呃……我有打扰到么?打扰到的话我……” 青荇像看见救星一样,三步并两步走到沈知离身前,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进沈知离的怀里,道:“主上就拜托沈姑娘了!” 说罢,便匆匆而逃。 沈知离看了一眼飞快消失的青荇,又转眸看向榻上躺着的某位公子。 苏公子整了整衣襟,唇边绽开温雅笑容:“知离,过来。” 沈知离:“……” ……过来你妹啊,不要用那种恶心的笑容看着我啊。 抽了嘴角,沈知离转身就想走,苏沉澈的声音才又从后面传来:“知离……帮我上药好不好?” 沈知离:“不好。” 出乎意料地,苏沉澈没有死缠烂打,只失笑了一下,“也是,我死了你也不会在意的……” 他的脸色苍白,还没有恢复过来的样子。 “……因 为你不记得我了。” 并没有刻意哀怨的语气,平平淡淡的叙述让沈知离心无端动了动。 “混蛋,别乱动啊,坐好!” 沈知离在心底叹了口气,手脚利落的解开苏沉澈外衫,又散开已经被血浸透的绷带。 因为这个动作苏沉澈的脸似乎更白了一些,削薄的唇微微抿起,唇角微翘的看着她。 被他看得别扭,沈知离动手把他的脸扭开才道:“别影响我……” 耳畔是苏沉澈轻微的笑声,很轻很轻,轻到犹如叹息一般。 绷带下的部分比沈知离想象中的还要糟糕,简直是一团血肉模糊,联想起白天这个人还在端着碗好声好气的劝她吃饭……实在……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体质啊! 压下心头些许说不出口的酸涩,沈知离定了定神,干脆利落的替苏沉澈处理伤口。 动作娴熟到让沈知离自己都有些怔愣。 苏沉澈不说话,空气里只有沉闷流动的气息。 沈知离低低开口:“那个……其实不是因为欠钱什么吧?到底我为什么要捅你,你又为什么要这么迁就我?” 隔了一段时间,才听见苏沉澈的回答:“嗯,不是因为欠钱。” ……她就知道。 郁闷了一会,沈知离闷声道:“那是因为什么?” 苏沉澈沉吟道:“其实是你欠我东西,你用那个威胁我……所以我只好忍你为所欲为了。”他说的一本正经又顺理成章,看不出一点撒谎骗人的痕迹。 为所欲为什么……听起来好流氓啊…… 迅速从脑海中扫除一些不该有的东西,沈知离怀疑看他,“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威胁你?你的什么东西在我这里?” 苏沉澈笑叹:“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沈知离:“……到底是什么?” 苏沉澈用手按住心口,语气三分温柔七分缱绻,眉眼温存:“心,我的心……你拿走了却不肯换回来,我很苦恼……喂喂,知离,你轻一点啊……” 沈知离恨恨地替苏沉澈上药,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这样信口开河真的好吗?我明显不认识……” “我认识你就好。”苏沉澈迅速打断,声音苦恼,嘴角却还有笑意:“以前也是,我说的明明是实话,可你总是不相信……” 眼眸合拢,浓密的黑睫衬得脸 颊越发苍白。 久久没有等到沈知离的回答,苏沉澈刚想开口,转头就看见沈知离的高举着用来剪绷带的剪子朝着苏沉澈刺去,黑眸沉沉。 ****************************************************************************** 所幸苏沉澈反应够灵敏,手指迅速在沈知离的腋下一点。 沈知离的手顿时失力,软向一边,剪子也倒在了一边,只是扑过来的去势仍没有改变,苏沉澈无奈之下只好双手环抱住沈知离。 在他怀里挣扎了好一会,沈知离才慢慢安分下来。 只隔着薄薄一层衣衫,苏沉澈的身体显得很温暖,当然或许是因为血液的关系…… 闷闷的女声响起:“我刚才……” 苏沉澈点头道:“想杀了我。” 从苏沉澈的怀里出来,沈知离按着额头,移开视线:“刚才,那个,对不起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完全不受控制的……” “没关系。” 苏沉澈回答的很快,眼眸弯起,嘴角边逸出苦笑:“不过,你可以先帮我止血吗……我觉得我快死了……” 沈知离对上苏沉澈毫不在意的笑颜,不知怎么地,心里沉重的感觉无端少了几分。 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苏沉澈腰间刚上好药的伤口又崩裂流血,沈知离略带歉疚的重新替他上药包扎,动作万分轻柔,尽量不弄疼苏沉澈。 她做的很专注,甚至没有发现苏沉澈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不曾离开的视线。 大功告成,沈知离擦了一下头上的汗:“你可以把衣服穿好了。” 苏沉澈苦下脸:“身上好痛,手臂动不了……” 毕竟是她刚才害得苏沉澈伤口崩裂,沈知离只犹豫了片刻,便动手替苏沉澈穿上外衫,又一个个系着衣结。 距离实在很近,呼吸可闻。 沈知离从最末端的系起,能感觉到苏沉澈的鼻息在脖颈处散发着温润的热度。 微湿微暖微微的暧昧。 沈知离的脸不自觉的红了。 苏沉澈的声音从头顶飘来:“知离,其实记不得也挺好,你以前没有现在容易脸红呢……” 沈知离的脸更红了。 肩膀一沉, 能感觉到苏沉澈的下巴搭在了沈知离的肩膀上。 沈知离的身体一僵,不知道如何动弹,手指上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奇怪的是,她并不排斥,甚至好像很习惯于这个人的靠近。 窗外有各种各样的吵嚷声,但在这一刻,它们好像都被隔绝在外,周围的时间空间好似一下子静止了。 动作越来越慢,沈知离发现自己似乎……有些贪恋这一刻的静谧。 放下手,静静等着,直到肩膀酸麻,沈知离才忍不住道:“喂喂,你下去吧。” 没人回答。 沈知离小心推开身上的人,苏沉澈合着眸,呼吸浅浅,已经睡着了。 ……居然在这种状况下睡着! 这个人他! 沈知离呆滞了一下,终究将苏沉澈轻柔的放在了床上,轻手轻脚退回床下,又替他掖好了被角。 漂亮的睫毛覆盖下,一圈浓重的黑色阴影映在苏沉澈的眼眶下。 应该是累得吧……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她很在乎的人么……可是为什么她又会忍不住动手杀他? 不过……沈知离定定看着那张安静清澈谪仙般纯善的睡颜想,这家伙长得还真的蛮耐看的,只是,自己留在他身边,不是什么好事吧? “沈姑娘,这件事真的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青荇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一件倒霉事连着一件倒霉事。 别人不知道,以主上对于沈知离的宝贝程度,若是随便把她送走,那么下场…… 沈知离理所应当道:“给我点银子,送我离开这里,应该不是很困难的事情罢。” 青荇:“这个,主上……” 沈知离一脸警惕:“你不会是想让我还那七刀吧,事先声明,我可记不清楚了,而且你家主上也说了,那是他欠我的钱的原因……现在我不想捅了,只要拿钱走人,你不是应该高兴吗?快点给我拿个几十万两我就走了。” 青荇一脸苦逼:“不是这个原因啊沈姑娘,实在是……” 沈知离:“那十万两,十万两就够!也不用你送我了。” 青荇:“真的不是这个……” 沈知离痛心道:“那五万两好了……我捅他都捅了七万两呢,你们不至于这么抠门吧。” 青荇:“……” 这个死要钱的脾气就算失忆都改变不了吗? 见青荇真的不动摇,沈知离只好叹气道:“不让我走的话,我丑话说在前面,万一我出什么状况,真的不能保证不对你家主上动刀子……如果你家主上又被我捅个七八刀一命呜呼的话,可不能怪到我身上。” 青荇一愣:“沈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沈知离:“就今早我差点又捅你家主上一次。” 青荇:“……真的?” 沈知离点头:“所以为了你家主上的人身安全,还是让我离开吧。” 他以为是她想走么,在她记忆模糊不清的现在,有这么个能够随便捅还显然很有钱的宰割对象在,若不是考虑到如果干掉他的主上,自己小命也难保,赶她走她还不想走呢。 她可没忘记那天得知那个十二夜公子被她捅了以后,屋外一群人嚷嚷着要抓她就地正法的事情。 如果不是苏沉澈叫了一个女下属先顶替着,她早就被抓去关了。 ……若是再来一次,真的把苏沉澈捅死的话,可没人会再帮她了。 又顿了一会,青荇才道:“沈姑娘,你真的都不记得了么……如果一走了之的话,那么若是永远都记不起来……” 沈知离:“那有什么关系,只要我现在过得开心不就好。” 青荇惊讶:“诶?” 沈知离看了看自己的手;“我这双手一看就知道没武功也没做过什么粗活,外加体质一般不会武功,你们这种武林人士的事情我是真的不想加入纠葛……不过……”她摸着下巴,“我好像会点包扎,也许还会点医术,也许是个乡野大夫也说不定,嗯,离开以后的话,我去弄点医术看看,再开个小医馆,招个上门夫婿什么的就齐活了。” 青荇嘴角抽搐了半晌:“……好规划。” 沈谷主失忆了之后竟然会是这种性格,突然有一点点为主上默哀的感觉。 沈知离回眸莞尔一笑,伸手:“所以给钱吧。” 一沓银票放在了沈知离手上。 沈知离的眼睛登时一直,迅速抄过,手指灵巧的飞快点数张数和上面的面额,脑内叠加。 一万两,五万两,十万两…… 发财了我! “银子还够吗?”有人问。 沈知离满口应道:“够了够 第十一章 (12) 散去。” 沈知离的气压低了下来,也不知道苏沉澈现在怎么样了,他腰上的伤还没好,又是在魔教…… 可是,遇到苏沉澈,哪有这么容易? ******************************************************************************* 当晚沈知离看见叶浅浅拖着苏沉澈进来的时候,表情复杂的难以形容。== 叶浅浅将苏沉澈往沈知离床上一丢道:“你不是会医术吗,别让他死了。”转身便离开。 沈知离先是缩在一边,把自己身上所有可以致人死地的东西都拿走,又见自己想杀苏沉澈的**并没那么强烈,才小心接近,苏沉澈沉沉昏迷,沈知离把过脉确定他没有性命之忧才小心解开衣衫看苏沉澈腰间的伤。 果然伤更重了些,沈知离叹了口气重新上药。 直到她把苏沉澈的伤都处理好,也没见苏沉澈醒来,沈知离只得靠在床边打量着苏沉澈。 不得不承认苏沉澈的皮相实在不错。 沈知离看了许久,竟也没觉得腻歪,反而觉得那清俊眉眼、白皙肌肤、高挺鼻梁、微扬唇瓣无一不顺眼至极,让她很想伸手摸摸看。 于是……她就伸了…… 用指尖勾勒着苏沉澈的轮廓,沈知离微微出神。 良久,起身,抱回画纸画笔,对照着苏沉澈细细勾画他的模样。 画着画着心也软了下来。 ……她过去是真的喜欢苏沉澈? 回想起叶浅浅的话,沈知离不由放下纸笔捧着下巴想,苏沉澈若是也这么喜欢她的话,那么他们其实是两情相悦的? 既然两情相悦,那就在一起好了。 虽然她回去开个小医馆再招个夫婿入赘的愿望可能会化为泡影,但……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并且……作为一个一旦作出决定就九头牛也拉不回的人,沈知离开始更深远的想象。 苏沉澈这么有钱,嫁给他的话,那他的钱不都是自己的了? 想到这里,沈知离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堆金山银山簇拥着她的景象。 一弯手,就是一捧金子洒向天空…… 太美妙了…… 沈知离捂着脸,不由 自主的咯咯咯咯笑出声。 于是,苏沉澈从昏迷中刚醒来,就听见沈知离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他:“……” ……发生了神马么? 沈知离堆了满脸的笑,关切的凑到床边:“你醒了?” 苏沉澈:“……” ……知离突然这么热情,他居然会有点不习惯。 沈知离替苏沉澈掖了掖被角:“再休息一会吧,呵呵呵呵……” 苏沉澈一把握住沈知离的手,眼睛眨动,微微露出迷惑的表情:“知离,你怎么了?” 沈知离反过来用双手包住苏沉澈的手,用力握紧,语气更加关切:“我没事,你呢,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抽手放在沈知离的额头,苏沉澈眉头略皱:“是发烧了么?” 沈知离取下苏沉澈的手放在心口,用看金山银山的眼神看着他:“澈,我真的没事的。” 苏沉澈:“……” 为什么突然有种背脊一寒的感觉。 顿了顿,苏沉澈蓦然伸手在沈知离的脸上用力揉捏。 沈知离含糊道:“……你在做什么?” 苏沉澈一脸认真:“……这怎么会是我的知离,我的知离哪有这么温柔,居然还会叫我‘澈’,太可怕了……” ……可怕你妹! 沈知离一巴掌拍掉苏沉澈的爪子,怒道:“我不是沈知离还有谁是沈知离!” 苏沉澈像是松了一口气,弯起眼眸:“知离,你还是这样让我比较习惯。” 沈知离:“……” ……这货是欠虐体质吗? 见沈知离面瘫状看着他,不言不语,苏沉澈反而小心翼翼凑过来,双臂轻轻环住沈知离,低沉而带着磁性的声音在耳畔轻叹:“知离,你没事就好……我很担心你,真的,非常非常的担心。” 沈知离的下巴搁在苏沉澈的肩膀上,轻声回:“我知道。” ……因为,我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担心你。 抱了好一会,苏沉澈稍稍推开沈知离,试探着问:“知离,你……刚才那样,是……表示你已经接受我了吗?” 被这样直接问,沈知离也有点不好意思,微微移开视线:“我……” 苏沉澈眨眼眨眼,十分期待:“那我可以先亲你一口么知离!” 沈知离:“喂喂,不要得寸进尺啊……” 苏沉澈撅嘴:“很想很想。” 沈知离的心漏跳了一拍,耳朵根微微泛红。 苏沉澈起身靠近沈知离,沈知离心跳更快,终于在苏沉澈凑过来的瞬间,沈知离一时情急随手从旁边抽了一个东西挡在两人之间。 退开身体,苏沉澈看着印着他嘴唇痕迹的画纸:“……” 沈知离翻过画板,发现苏沉澈亲上的正好是她画的那个绛衣男子的嘴唇:“……” “对了。”苏沉澈从怀中取出一叠纸,表情有些复杂的递给沈知离,“这些是……” 沈知离接过一翻,嫌弃道:“你从哪弄来的?这画的画风有点眼熟,就是内容几乎没有逻辑可言的,简直就是为了搞笑而搞笑的!不过,这个白衣的怎么瞧着有些像你……” 苏沉澈沉默了一下,道:“……这个好像是你画的。” “我?”沈知离惊讶,“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画这种没有半点意趣的东西!” 他要怎么告诉她这东西在魔教内部似乎十分流行,他刚逃出地宫的时候躲进了一个女魔教弟子的房间,结果对方一脸兴奋的看着他,还非要他在一沓画纸上签什么“小花小花,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平生不懂相思,才见小花,便害相思”……简直莫名其妙…… 他还以为是魔教最近流行的暗语,研究了好一会才发现和那日在城楼下捡到的画有着千丝百缕的联系…… 对了,城楼。 苏沉澈轻轻捻起沈知离的一缕头发,吻了吻道:“对不起,知离。” 沈知离眨眼:“你又对不起我什么了。” 苏沉澈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想说而已。” ……既然不记得,也就没必要告诉她,包括那天看见她被压在城楼上,他紧张的手都在出汗的事情,乾达婆王曾经被男人狠狠抛弃过,所以她不会对同样被抛弃的沈知离下手,他在赌,是因为他没有信心能够十拿九稳的救出沈知离,他无法想象那天沈知离真的从城楼上摔下来,他会怎么样。 又一次失去她么? 沈知离怀疑看:“你越这么说越可疑……” 苏沉澈又笑了笑,笑得越发温暖如春,将沈知离再次拥入怀中,他道:“就算对不起你也没关系,反正我会用这辈子去还。” 沈知离:“喂喂,别这么肉麻 ,还有什么一辈子的承诺是最不可信的了啊……” 苏沉澈用鼻尖在沈知离颈项间蹭了蹭:“知离,那什么是可信的?” 沈知离斩钉截铁:“银子!” 低沉的笑声闷闷响起。 沈知离不悦:“你笑什么?” 苏沉澈:“我在开心,知离,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沈知离顿了顿,才有些别扭道:“突然说这个干嘛?” 苏沉澈低笑:“怕你不记得而已……” 沈知离无声道。 笨蛋,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忘得掉? 以后的几日,沈知离一直提防着自己伤害苏沉澈,好在几次都反应的够快,才没把苏沉澈干掉。 叶浅浅来的时候沈知离刚处理掉砸向苏沉澈的药碗,叶浅浅对她道:“守卫我都打点过了,快点跟我走。” 沈知离点头,刚走出门发现不对:“苏沉澈呢?” 苏沉澈扶着门廊,笑笑:“我还要用魔教做你的聘礼,怎么可以现在走?知离,你跟着她先走会很安全的。” 离开魔教总坛路上。 “叶护法。” “嗯?” “那个,有关苏沉澈……” “什么……你……” 沈知离从叶浅浅身上抽出偷袭用的银针,抱歉道:“对不起,我还是没法一个人先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呼,更新了,大概十章以内完结吧…… 早说了我是亲妈,这是温馨甜文嘛~ 七六章 “主上,属下已经打探到了魔教密室的所在。”翟凤拱手。 薄唇抿起,斑驳的光跳跃在苏沉澈的脸上,将那张清俊的脸映的明明灭灭辨不清晰。 他虚按了一下腹部的伤口,扬唇笑笑。 ……也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下方的翟凤听见苏沉澈低低的笑声,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背脊发寒。 苏沉澈的手按住她的肩膀,略扬了一下下巴,轻点道:“嗯,可以杀人放火了。” 同一时间。 沈知离用针放倒一个单溜出来的魔教弟子,换上衣服潜回去,才发现魔教此时远比她想象中的乱。 不时有打斗声传出,因为害怕被发现,沈知离 只得一路沿着墙根走。 “嘭” 一道冲天火光霎时燃起。 沈知离不自觉仰头看去,火焰的位置在魔教正中,犹如飞舞的火龙一般腾空。 ……这火未免太风骚了吧! “走水了走水了!” “圣殿起火了!不行,快到圣殿去救火!” 伴随着凌乱而快速的脚步声,魔教总坛的其他地方也同时燃起了火焰,整个魔教内部像是一下子燃烧起来。 浓烟滚滚冲了出来。 沈知离定了定神,摸了块布巾浸透水掩住口鼻冲了进去。 魔教外殿。 “十二夜公子,这……” 苏沉澈看向部分集齐在一起的正派人士,微微一笑:“诸位不用担心,这火燃起了的地方并无人居住,只是为了引开魔教的注意而已……还有几派弟子被关押在魔教地牢内,祁山掌门已经带人去救了。” 祁山掌门是这一任的武林盟主,自然没人有意见,众人纷纷表示放心。 静了静,苏沉澈微微垂首,温文有礼:“此次实在感谢各位伸出援手助在下捣毁魔教。” 众人立即表示,铲除魔教人人有责,十二夜公子不必多礼。 “不过……” 苏沉澈露出似乎很感动的表情,依然风度翩然道:“若想铲除魔教必须毁去魔教密室的内部的机簧,那样魔教总坛对外的机关便会被毁去,否则魔教难灭……另外,诸位当中可能有些人知道有些人尚不知,家母曾是魔教的圣女,因叛出魔教而在二十多年前被魔教教主宇晏所杀,所以在下想独自去魔教密室了结这一桩事,也算慰藉家母在天之灵。” 说话间,浓密的睫羽轻颤着合起,仿佛含着说不出的寂寥哀婉。 知道当年那桩事的人连忙宽慰苏沉澈,不知的人在露出诧异表情后表示理解。 对外十二夜公子的身份一直成谜,只知道他十多岁初入江湖的时候便已有花之不尽的银两和无数下属,好些已经成名的武林人士对他都十分客气,其中尤以祁山掌门为主,当年这位掌门大人没少替十二夜公子忙活,以至于都有人猜测十二夜公子是不是祁山掌门计蒙的私生子。 不过好在随着年华渐长,十二夜公子慢慢能独当一面,对于他父母的议论也少了许多。 苏沉澈拱了拱手,又向众人鞠了一躬。 “多谢诸位。” 而后便踏步出门,只留下一个略显黯然的背影。 来得几个女弟子同时捂住心口……隐忍压抑身怀血海深仇却还是这么温和有礼谦谦君子的十二夜公子,实在是……太戳人心口酸涩处了啊! 殿外。 翟凤立在石阶前,禀告:“主上,几处的火都已经放过,引开了大半部分,还有小部分已经被雷统领带人处理掉了,牧歌堂主正在研究如何开密室的门,他说最长不出半个时辰便好。” 苏沉澈点了一下头:“你和青荇留在这,我一个人去就行。” 刚安抚过受伤弟子的青荇闻言,忙急道:“主上,你现在腹部还有伤,还是让属下……” 苏沉澈抿唇一笑:“不是还有雷影牧歌吗?” 青荇:“……” 主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就是有他们两个才更可怕啊! “不用太担心主上我了。” 苏沉澈白衣一转,由一名弟子领着朝着魔教总坛深处走去。 从牧歌打开的门进入,密室由一条小径曲折而下,苏沉澈用打火石点燃了一盏壁灯,拿起照着路朝前走。 密道倒没落多少灰,显然是有人常进来。 ……说起来,苏沉澈看着指尖少许的灰尘想,他以前也曾走过这条路,只是那时候他是在襁褓中被人带出来的,尚无记忆。 “别乱摸。” 雷影冷冰冰的提醒苏沉澈:“摸到什么机关我可来不及救你。” 苏沉澈失笑了一下:“用得着这么记仇么?不过是小时候捉弄你而已……你看牧歌多想得开,从来不主动找我麻烦……” 雷影抱着剑面瘫回答:“他不是想得开,他是已经把你当死人了。” 苏沉澈停下脚步,在雷影肩上拍了那么一拍,笑容灿烂:“但你可不能把我当死人,虽然我现在确实只剩半条命,但若我死了,我敢担保你十有**要为我陪葬,所以好好保护主上罢。” 雷影:“……” 克制克制克制…… ******************************************************************************* 密道尽头,视野豁然开朗。 顶端是一道石门,雷影霍然推开,门的那边站着一个同样一袭白衣的男人。 他握着一本书,神色温柔,五官和苏沉澈依稀有几分相似,但精致有余到底不如苏沉澈看得令人舒服,因而两相对上倒有些赝品对上真迹的味道。 羽连在身后的桌子上一拍,苏沉澈身后的石门骤然合拢。 “又见面了,十二夜公子。”笑容仍是温柔,眼睛里的颜色却渐渐暗淡下来,纯黑染透,隐约透出疯狂的意味,“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苏沉澈敛却几分笑:“我也差不多猜到你会在这里。” 羽连:“知道你还来?竟然还大胆到只带一个侍卫?” 苏沉澈点头,口中理所应当道:“嗯,因为两个人就够处理你了。” 羽连几乎要笑出口。 处理他? 苏沉澈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十二夜公子,我是应该夸你太大胆还是该说你太愚蠢?”羽连终于撕破伪装,冷笑道,“我实在看不出你到底比我强在什么地方,凭什么什么都是你的。不过,这些也就到此为止了。你应该知道,这里是机关操纵所在,却也是机关最密集的地方……不过和你母亲死在一处,也很适合你,毕竟,算是你害死她的……” 说话间,羽连的手指在身后一动,墙面翻出机关——几十驾强力弓弩,接着弓弩上的长箭雨一般投射而来,这些箭簇的力度千钧,掉在地上的甚至嵌入地下。 但,他想象中血溅当场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雷影挥剑挡下大半的箭雨,而苏沉澈的身形飘动,在箭雨中迅速轻灵穿梭,只能看见他纯白的衣袂被风掀动,位置恰到好处一分不差。 下一刻! 苏沉澈的手已经停在了羽连的脖子上! 速度快到仿佛只是一瞬! 羽连一怔,随即大叫:“不可能……你受伤了,而且你的速度不可能这么快!” 他原本准备了很多后手,但是怎么都没有料到苏沉澈会这么快这么简单粗暴的擒住他。 苏沉澈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到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完全是压倒性的速度! 手指用力,能听见羽连的喉骨断开的声音,苏沉澈轻描淡写:“没什么是不可能的。”转头吩咐雷影,“阿影,我处理他,你去毁掉机关装置。” 雷 影顿了顿,不情不愿的应下。 羽连手脚挣扎,无意间碰到苏沉澈腰间,触手一片湿热。 刹那,羽连明白了。 苏沉澈也是硬撑,用身体硬撑,负荷不了,却为了做刚才那个动作伤口崩裂都毫不在乎。 他还想伸手,却被苏沉澈一下踩到地上,苏沉澈迅速把他身上的暗器毒药搜出丢在一旁,俯视着他,笑容越深:“我知道你嫉恨我,不过,很抱歉呢,我从来没把你放在眼里过。” 嚣张的话用平淡的口吻说出,更加令人羞愤。 羽连:“我……” 根本不等羽连说话,苏沉澈一脚重重踩了下去,肋骨顷刻断裂,他勾了勾唇,叹道:“但是……你不该对她下手。” 明明仍旧是那副容颜,但苏沉澈此刻的表情逆光看去一瞬间显出了几分难言的狰狞。 羽连皱着眉,痛得连话都说不出口。 苏沉澈从羽连身上搜出的东西里夹出一片薄如蝉翼的刀,手指电闪般划割,羽连的手脚同时开始流血。 “所以,我真的很生气……” 勾起的唇角边笑容一如既往,语气平和:“不过不用担心,我不会杀了你,因为那实在太便宜你了……嫉恨我是吗?但从这一刻起,你注定一事无成……”苏沉澈的表情镇静到残忍,“因为你这辈子都抬不起手了。” 站起身,苏沉澈擦去溅到的血,径直朝里走。 雷影站在一堆巨大而复杂的机关面前,难得露出了茫然的神情,他仔仔细细的把整个机关研究了一遍,更加茫然了。 苏沉澈捂着腰间,声音略低道:“怎么了?” 雷影怒道:“这件事分明应该让牧歌来的,我怎么知道怎么毁掉机关装置……” “这还不简单。” 苏沉澈笑了一下,拔剑在机关上用力一戳,只听哐当一声,整个机关都不断发出火花摩擦的声音,接着从中断开瘫痪。 雷影:“……”这样也行!? 苏沉澈将剑塞回雷影的刀鞘,重新捂着腰间,道:“好了,走罢。” 雷影默默看了一眼苏沉澈腰间渐渐洇出血迹的伤,克制住自己犯贱的**,跟在苏沉澈身后。 苏沉澈并没有朝外走,反而走到机关的一侧,用力扳动一个藏得极深的机关。 “轰隆”一声后,露出了另外一个密 室。 苏沉澈镇静自若走了进去。 没想到……是真的…… 略显陈旧的密室里堆放着几乎海量的秘籍和武器,随便拿出去一件恐怕都会令人疯狂。 他并没有拿的意思,已经足够有钱,他不需要这些东西。 径直走到最深处,摆着一副紫檀木棺材,而棺材上是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像。 苏沉澈仰头望着画像上的女子,云纹绣银蝶银花曳地裙,高盘的流云髻,眸光清澈如水,她美丽的令人惊叹,却又不让人觉得距离,只一眼便叫人不自觉对画上的人产生亲近的感情。 ……他的母亲。 他并不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她,因为生下他导致身体虚弱才会被宇晏乘虚而入杀掉这种事情,根本毫无逻辑,但显然他的父亲不是这么想的,那个懦夫那个可怜虫…… 苏沉澈静静看着与他从小看得不同却又气息相似的画卷,微微出神。 “你……”一个沙哑苍老而冷漠的声音突兀响起。 苏沉澈愕然回头。 目之所及的地方,站着一个须发尽白五官却年轻深邃的男人,他只是远远站在那里,便好似一座高山耸立,狭着冲天气势,不怒自威。 苏沉澈脑中思绪电转,闪过一个名字:“宇晏?” 密道外。 “沈姑娘,密室从这里便可进入……只需要小心即可。” 青荇轻声嘱咐。 看着沈知离渐渐模糊的背影,翟凤道:“让沈姑娘去真的好吗?” 青荇按了一下眉宇:“不知道,但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还是让沈姑娘下去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的时候实在太困了,明早起来修一下好了…… 对了>0<留言神马因为人懒的缘故稍微偷懒了,但是我全部都有看的tt有时间全部补回上好了。。 ps:有木有觉得这个很像腹黑苏啊! 最后ps:完结的话会有新坑啦,暂定叫《公子倾城》……不过好像不是很勾人tt呜呜,大家有什么好提议么?反正就是《公子xx》的样子啦…… 七七章 密室里很安静,只能听见火焰哔剥的声响。 雷影倒在地上,人事不知,显然是刚才被对方一击即中的打晕。 略微 第十一章 (13) 露出几分自暴自弃的烦躁神情,他微微移开视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在意:“反正我就是想送你,一句话愿不愿意?” 叶浅浅抓了抓头发:“好吧。” 目送他们远去,沈知离隐约有一种老爹要娶后娘的感觉。 不过……还是祝他们幸福好了。 顺便继续同情一下师兄,摆平叶浅浅这种女子应该是一件需要流血流泪打掉牙和血吞的事情吧。 ******************************************************************************* 回身望去,还是她生活了许多年的回春谷。 一草一木一房一屋都熟悉的像是印刻在记忆里。 这里毕竟是她的地盘,轻而易举摸到石窟,沈知离推门而入。 石窟里的景象并没有改变,依然是一方冷湖,一座棺木。 触了触棺木,轻轻用指尖推开。 晶莹剔透的水晶棺木里,静静躺着一个女人,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她身着一身浅银色的长裙,将身材包裹的非常完美,曲线毕露,眼眸轻轻闭合,似乎还能看见睫毛微颤,仿佛随时会醒来,但即便保存的再完好,也无法改变她已经死去的事实。 在知道她是师父心上人的时候,沈知离曾经非常非常的嫉妒这个女人。 她明明是个死人了,却还霸占着师父内心最深处的爱。 但此刻,她用手指描绘着女人的轮廓,心里却只剩下一片柔软。 这是……苏沉澈的母亲。 以前未曾留意,现在看去,秀雅到极致的眉目和薄而优美的唇,和苏沉澈其实如出一辙,沈知离甚至可以想象,这个女人若是笑起来,恐怕也是那样温柔无害的。 她其实很熟悉这个女人。 十二夜华虽然是传说中能起死回生的神花,但限制也非常多。 比如,一朵花只能由一个女子献祭,献祭的女子必须要心甘情愿,还必须是纯阴体质,比如,被复活的人需要在十二夜华没有种下之前就滴血和神花血契,再比如,献祭之人和被献祭着必须要气息相通…… 十二夜华其实并不是复活,而是借命。 抽取献祭者的生气以及血液将生命力抽空献给被献祭者,也就是已死之人利用 未死之人的生命继续活下去。 所以她真的很熟悉这个女人,从十二夜华被种下的那一刻起,她和这个女人的生命就联系在了一起。 注定要为了这个女人而死,沈知离本来只打算在回春谷平平静静的过完她剩下的这些岁月。 可是,没想到…… 苏沉澈。 手按在心口,藏在衣襟里中缠绕着结起的发丝熨烫着胸口,连心底都变得温暖。 抿了一下唇,将棺木合紧,沈知离才朝着湖面走去。 冷寂空旷的湖面上飘荡着许多水中花卉,但最显眼的还是池心正中的那株浅紫色的花。 色泽冰冷的巨大深紫花萼漂浮在水面,淡紫的花瓣开放了大半,骨朵晶莹剔透,光华流转。 ……那是一朵即将盛开的花。 天下闻名的神花——十二夜华。 沈知离按下一个机关,水面自动分开,她径直走到花边,从怀里取出匕首,割破手肘,鲜红的血液滴落在花瓣上,一滴一滴汇作一团。 而顷刻间,落在花瓣上的血液就被瓣朵贪恋吸收。 沈知离咬唇忍痛,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 度瞬如年。 无论何时都痛得无以复加。 她怕冷,这里却寒冷犹如冰窖,她一受伤便血流不止,这时却不得不自残放血。 终于,放够了足够的血,沈知离迅速将伤药抹在手肘,同时按住伤口,无力的身体滑坐在地上。 却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以前虽然也会乏力,但并不至于到这种程度,果然已经快到了最后的时刻么? 想着,又过了一会,沈知离才站起身摇晃着离开十二夜华,同时重新启动机关。 机关刚刚合拢,石门就打开了。 “小姐……” 蝶衣抹了一把眼泪,直直扑过来抱住沈知离:“小姐,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你终于回来了。” 沈知离僵了一下:“松手。” 蝶衣一愣,就看见沈知离手臂上隐约渗出的血丝,忙心疼的松开,又回望了一眼湖面,欲言又止片刻,终是把嘴里的话咽下。 沈知离笑了笑,拉住蝶衣的胳膊:“好了,出去了。” 蝶衣叹气:“小姐……” 沈知离:“叹什么气, 快点!啊,离开这么久,真是怀念小蝶衣的手艺,晚上下厨给我做点菜好不好?” 对着沈知离的笑颜,蝶衣重重点了点头。 洗了澡,重新上过药,又睡了个长长的午觉,沈知离才伸着懒腰起来。 小心缠好绷带,沈知离出了里间,就看见桌上摆着两三样菜,都是她喜欢吃的。 虽然胃口不佳,但菜的味道实在绝妙,好得让沈知离几乎把舌头咽下去。 看来她不在的日子里,蝶衣的厨艺突飞猛进了嘛。 小小的开心让沈知离扬起了嘴角。 饭桌上还缺了个汤,想必蝶衣正在做,沈知离起身想,嗯,应该去膳房表扬一下她! 蝶衣应该已经通告了谷里她回来了,迎着一路的“谷主好”,沈知离漫步到了膳房门口,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膳房里此时倒是一片喧哗。她抬腿刚要进去,正巧遇上要出来的蝶衣。 见沈知离独自出来,蝶衣不由担心道:“小姐,外头冷,你快回房吧,等汤做好我这就回去了!” 沈知离笑笑:“好。不过我是来夸你的,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菜做得非常美味。” 蝶衣的脸一下红了,半晌嗫嚅道:“那……不是我做的。” 沈知离微微一愣:“那是新换了厨子?我去看看。” “是……” 蝶衣叫出声,沈知离半个身子已然迈进了膳房里。 只见一众厨子围着一个高瘦颀长的身影,不时发出指点和赞叹的声音。 而从这个方向只能看见那新厨子微微垂着头,露出脖颈上白皙的肌肤,乌润长发垂到腰际,身体绷成了好看的弧度,同时一手按住案板一手不断挥动,熟练地做着切剁的动作。 沈知离看见他将切好的东西放进一侧的锅里,然后迅速倒入几样东西,缓慢的搅动汤汁,过了一会,再不时弯下腰舀出一些品尝味道。 这一切做的认真而自然。 沈知离的心加快跳动了一拍。 新厨子终于将汤盛出,还点缀了若干装饰的蔬菜,才突然回头看向她,笑容温柔亲切:“知离,喝汤么?” 沈知离一时突然有些说不出话。 拉住她的手,将她按坐在椅子上,他才回身去舀了一碗汤,递给沈知离,然后坐在她的面前,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好像在等待夸奖的小孩子。 但那一身略显陈旧的围裙穿在他的身上实在怪异。 沈知离没有动勺子,反而道:“苏沉澈,你不用这样。” 苏沉澈眼眸弯弯:“知离,先喝点尝尝看嘛,听说是你喜欢的我刚跟师傅们学的哦。” 旁边的厨子们也纷纷附和:“十二夜公子天赋惊人,学了一个下午就都学会了,谷主尝尝吧!” 沈知离却没理会,只是垂眸:“苏沉澈,回去吧。” 她只有很短暂的寿命了。 苏沉澈:“不回去。” 沈知离的声音压低,仿佛生气一般:“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听不懂人话吗?”抬手打翻了摆在面前的碗碟,碗碟碎裂,热乎乎的汤汁撒了一地。 ……必须让他离开! 她的话音未落,已经是满场噤声。 所有厨子都提心吊胆的看着一直性子温吞的谷主第一次用这样尖酸刻薄的口气同人说话。 苏沉澈没有生气,反而和颜悦色道:“知离,我再给你盛一碗,好不好?” 沈知离豁然起身,冷冷道:“不是说好跟你分开我一个人回来么?你跟过来干什么?一直缠着我你不烦么?你不烦我都烦了!” 不、不是实话。 苏沉澈无奈笑:“烦也没办法啊,知离,谁让我喜欢你呢?” 沈知离:“我都记起来了。” 苏沉澈不明所以:“什么?” 沈知离语气更冷:“你是为了十二夜华罢,几年前是,现在还是,你不过是因为知道回春谷有十二夜华,可以复活你母亲才来接近我的,对不对?假装失忆,我已经被你骗过一次了,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我告诉你,十二夜华我死都不会给你的!你死心吧!” 是假的,她知道是假的。 苏沉澈:“不,我喜欢……” 沈知离打断他,将无理取闹发挥到极致:“你不用解释了,我不想听!我不想听,一个字都不想听!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回春谷,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你!” 说着,她用力将一整盆的汤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给我滚!” 苏沉澈沉吟了一下,抱住沈知离就亲了上去。 谁料沈知离似乎早有预料,没等苏沉澈亲到,刀锋已经划破了苏沉澈的脸颊,形成一道浅浅的血痕。 用刀抵住自己的脖子,沈知离好似愤怒到了极点:“滚!” 苏沉澈摸了摸脸上的伤口,又静静站了一会,才解开围裙,缓步走了出去。 等他彻底消失,沈知离终于慢慢收回了刀,弯腰指尖沾了一点还在瓷片上的温热汤汁。 咸淡适宜,味浓鲜美。 的确是她喜欢的。 看着满地狼藉,蝶衣握住沈知离冰冷的手,心疼的低唤:“小姐。” 沈知离站起身,冲她轻轻一笑:“我没事。”转头看向厨子们,“那个……劳烦各位收拾了。还有,以后别让那个人再进来了。” 走出膳房,今夜漆黑无月,连颗星子也望不见。 快到她的院子时,沈知离突然出声问:“我刚才是不是很过分?” 蝶衣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小姐,我知道……” 已经做了决定,沈知离的神色很平静:“如果我百年以后有机会,替我跟他说声‘对不起’罢。” 八一章 休息过后,谷中的事宜还是要处理的。 之前她离开,大小事务都由谷里的管事处理,如今她一回来,这些自然都要同她一一禀报,毕竟她才是回春谷真正的谷主。 忙了两三日,沈知离才得闲坐在院中休憩。 蝶衣特地替她煮了银耳莲子羹,半吹半喝了一碗,放下青瓷碗,望着碗中残余的汤汁,她恍然想起苏沉澈。 被她气跑了之后,苏沉澈也已经好几日没有消息了。 也难怪,任谁一片好心被那样对待都会觉得受伤罢,不来见她也是常理。 既然活不长,就不要有什么感情。 沈知离一直这么想,所以待人从来是客气有余,却少有亲厚。 往来送去了许多的病人,也有不少感怀她的恩德,想要留在她身边侍候一二,或者家有余财自觉条件不错的干脆想向她求亲,都被沈知离直接了当的拒绝了。 病人只是病人,大夫也只是大夫。 医人是她的职责所在,更何况她的诊金并不便宜。但除此之外,他们并不需要再有什么其他的关系。 彼此不过过客。 沈知离。 知离、知离…… 从师父给她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一早便知会离开 。 她冷漠的看着病人们来来去去,从没想过在谁的身上寄托什么感情,也没想到会和其中一个发生什么关系,更没想到会爱上谁。 曾有个贵胄公子很不能理解的问她:“虽说是因为感怀姑娘救助家父的恩典才会求亲,但在下也确实仰慕于姑娘的人品与医德,小可自忖条件不差,而且保证三媒六聘迎姑娘进门,姑娘为何这么干脆的一口拒绝。” 沈知离被纠缠的不耐,直接道:“我最多只能活到三十岁,就这样你也愿意娶我么?” 对方一愣,随即竟是一口应下:“那又如何,人生在世固有一死,早死迟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三十足够生儿育女。” 这话说的人不是不感动,沈知离却只笑了笑:“你现在说自然可以,可是真到了那时候,你未必就会这么觉得。更何况,我三十死去之时,你不过三十出头,正是男子风华正茂的年纪,定然会续弦娶妻,到时我的夫君会对另外一个女子宠爱备至,而我的子女要唤另外一个女子为娘亲……抱歉,这点就算是我死了,也一定会不甘心的。” 可是这一刻,沈知离取出那一缕结发,握在手心。 她突然觉得,就算苏沉澈会忘记她,娶别的女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爱之前,她可以自私的说不甘心,可是爱了之后才发现,她更希望的是,苏沉澈过得好。 所以才会对他怒目而视,才会想要赶走他,才会…… 沈知离将结发放在桌上,苦笑着想,自己这个样子还真是不像过去的沈知离。 又看完了一个病人,窗外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连绵不绝,像是不会断绝,阴沉的气息遮天蔽日。 沈知离正想吩咐蝶衣多加些衣服,花久夜踏着马从雨幕里疾驰到她面前,当头便问:“气走了苏沉澈是吗?你到底什么意思?不会对那件事还没死心吧!” 沈知离一时惊讶,不及回答。 花久夜翻身下马,又气喘吁吁的接着问:“你是想着自己就要死了?所以气走他让他不至于眼睁睁看着你死么?那你想过没有,你死了之后,他会不知道么?” 沈知离低声:“我有安排。” 花久夜:“什么安排?” 沈知离抿唇:“我已经准备好了替身,在我死后,她会代替我出嫁,然后生儿育女,过正常人的生活。嫁妆是半个回春谷,没人会不 答应的。” 花久夜:“我不答应!沈天行让你守好回春谷,你就是这么守的?” 沈知离抬眸:“师兄你也知道师父最在乎的是什么,他想要的我一定会替他做到。” “那苏沉澈呢?”花久夜的黑眸中卷起晦暗的漩涡,眼角的伤疤更显得狰狞:“你觉得他知道你嫁给了其他人就不会难过痛苦么?” 沈知离平静道:“可他毕竟以为我活着,知道我嫁人了和知道我死了,哪个会让人更痛苦?” 花久夜:“如果我不许你死呢?” 沈知离笑:“师兄,杀了我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阻止我死未必就这么容易了。” 花久夜按住沈知离的肩膀,神情称得上气急败坏了:“你就铁了心为沈天行死么?” 沈知离点头。 花久夜高高扬起手:“迂腐!愚蠢!” 沈知离仍旧站着,闭上眼睛,没有躲。 手猛然甩下,却在碰到沈知离脸颊的瞬间停住,五指蜷缩渐渐成拳。 沈知离睁开眼睛的时候,花久夜已经摔门而出,雨水打湿的背影在雨夜里格外的萧索。 不一样。 师兄,你跟我不一样。 所以不明白我的心情。 这个世上,我答应谁的事情都可以反悔,但惟独师父的,不能。 怪她愚蠢也好固执也罢,当年被沈天行从冰天雪地里救下来,她跪在沈天行面前说,恩人救命之恩宁死以报,那是真心的,即便到了现在也未曾改变的。 就算那个老头子已经死了又怎么样,她答应过的事情,不会因为这个而有任何改变。 ******************************************************************************* 花久夜和苏沉澈都被她气走了,但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 每隔五日她会去看一次十二夜华。 花养的很好,离开放只有一步之差。已经等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再多等些时日。 沈知离向谷中的成衣铺子定了几年份的衣物,又买了许多新的玩具去看孩子们。大杂居里的孩子们仍然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对他们来说,他们的烦恼是夫子教的文章第二日能不能背诵出来,所有的草药 能不能认得出,还有拣草药分发的那点月钱够不够偷买一点零嘴。 午后的阳光晒得地面微醺,暖融融的桔色光线下,沈知离也有些倦懒。 去镇口的酒馆买了酒,她又去给沈天行上了一次香。 听来入谷求医的江湖人说,如今魔教已与正派谈和。 新任的魔教教主是个女子,还是当初和十二夜公子盛传为佳偶的魔教护法叶浅浅,和她知道的一样,并且魔教与正派双方约定三十年内不得再起风波。 三十年,只怕现在主事的人也都已经老去,再打也与彼此无关。 正派原本就是因为魔教屡屡偷袭入侵才奋起反抗,如今得到这样的结果,也尚算满意,毕竟双方都已经损失惨重,斩草除根已经是不可能的。 除此以外,十二夜公子也由于在此次反抗魔教中出力甚巨,得到了一致的称赞,甚至有好些掌门表示将来一定会推举十二夜公子为武林盟主。 ……如此这般,皆大欢喜的结果。 沈知离听完,只笑了笑,到底没什么反应。 又过了几日,谷里来了一个有些特别的人。 “沈谷主好,在下名叫战轩。” 来人一袭白衣,腰间配剑,但这一身却与苏沉澈浑然不同,苏沉澈的白衣怎么穿怎么透出一股翩然贵胄公子的味道,而这位则让人觉得有种……呃,难言的痞气。 “久仰大名,此次是代我家主上前来求亲的!” 他的态度很认真,却总叫人觉得玩世不恭。 “求……亲?” 战轩重重点头,腆脸一笑:“聘礼就放在外头,沈谷主,要搬进来吗?” 沈知离端起手边茶杯喝了一口,缓缓放下…… “来人!送客!” 战轩搓搓手:“别这样嘛沈谷主,你看我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啊,您就收了嘛……” 还有别的病人,沈知离懒得浪费时间,径直出门,反正有人会打发他离开的。 她走,她走,她…… 诶,怎么走不动? 低头一看,就发现刚才还站在她身后的战轩此时竟然、竟然…… 一脸贱样的战轩死死抱住沈知离的大腿,仰首道:“沈谷主若是不收下我家主人的聘礼,就在这里踹死我吧!” 沈知离:“……” 见沈知离僵硬,战轩努力蹭了蹭她的大腿:“夫人!” 沈知离:“……”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贱的人…… 她甩腿,对方死抱住不动。 她踹人,对方干之如饴。 这种样子又实在不能去求救。 她…… “算我求你了,战公子,放开我行吗?我还有正事要做啊……” 战轩一掠头发,潇洒甩头:“聘礼!” 沈知离崩溃:“我收我收行吧,你快点走啊!” 战轩这才心满意足从怀里抽出纸笔丢给沈知离:“签名……” 看模样是份婚书,沈知离无奈,又急于脱身,沉吟了一下,在末端签名:沈天行。 见战轩摸着纸片走远,沈知离才松下口气,转身立刻吩咐,从今天起,但凡见到此人,死也要堵在谷外。 ……简直是神经病一样的存在。 回转回屋,刚想去见新的病人,就见蝶衣脸色发青的急匆匆走来…… 沈知离:“怎么了?” 蝶衣:“小姐,石窟那里好像……”她咬唇,“出……” “事”字尚未出口,沈知离已朝着石窟快速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无奖竞猜……战轩是? 还有,咳咳,更迟了……实在是,结局卡了……那啥,反正快完结了,大家体谅下嘛…… 不出意外,最多五章就…… 还有,不知道是不是过年的原因t^t留言尊的好少好少啊……嘤嘤,快完结开新坑了,大家坚持一下嘛 八二章 沈知离跑到石窟的时候,石窟外正轰隆隆的响着。 周围围了好些不明所以的人,忐忑着不敢向前,看见沈知离犹如看见救星:“沈谷主……花、花公子他这是要……” 花久夜斜斜坐在一块石阶上,身前是个巨大的投石机,手中握着的巨石轻轻抛入投石机,再按下机括,巨石便猛然扑向石窟,引起一阵惊天动地的撞击声。 很显然,而刚才那些响动就是他用投石机毁坏石窟时发出的。 沈知离几乎是有些无奈的站到花久夜身前。 花久夜抬眸,三分醉,三分冷,还余三分的阴沉:“让开!” 沈知离定定站着,定定看 第十一章 (14) 好胭脂水粉,我觉得会对你有用的。” 沈知离:“……谢谢。” 夜叉王跟着踏了进来,放了一把匕首在首饰盒上,挑眉笑道:“防身。” 沈知离:“……谢谢。” 阿修罗王的速度最快,几乎是一闪而过,沈知离的身边就多了一个装着各种补品的盒子。 沈知离:“多谢。” ……总算来了一个稍微靠谱的。 沈知离往补品上扫了一眼,僵了。 只见盒子外赫然有几个小字:鹿鞭,虎鞭,羊鞭…… 龙王落在最后,手也背在身后,有些羞涩:“一盘红烧肉。” 沈知离:“……” 垂下头,沈知离看见塞进手里的……呃,半盘红烧肉, 龙王忙解释:“不是老子偷吃的啊,是刚才来的路上摔了一跤,半盘子肉掉到地上了!” 沈知离:“……” 拜托你说谎的时候稍微擦擦嘴角的油好吗? “这是……” 阿修罗王突然眼尖指着沈知离桌上画满了小人的纸张。 乾达婆王率先一步上前取过:“给我看看!哈哈,真的是啊!” 阿修罗王阴冷道:“不许都拿走!分我一半!” 乾达婆王笑得风情万种:“给你给你就是了,说好,看完了交换。” 阿修罗王不耐烦:“知道了,女人,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然后,两个人旁若无人的看了起来,不时发出非常可怕且诡异的笑声…… 夜叉王架起剑:“我出去找人练练剑。” 龙王打了个嗝,正直道:“我去看看膳房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两个人也一溜烟消失。 沈知离突然想到:“叶……教主,那羽护法呢?” 叶浅浅:“我们出来玩,他在看教。” 沈知离:“……这样啊。” 叶浅浅抓了抓头发,想着自己能做什么:“我……” 话没说完,门外响起一个惊喜的声音。 “叶……浅浅?” 叶浅浅神情自若的转身:“哦,花公子。” 花久夜站在门外,不自觉抖了抖一头乌黑亮泽的长发,手握成拳抵在唇下。 “咳咳……你怎么来了?” 有那么点点的紧张…… 叶浅浅:“魔教大局已定,我来看沈谷主的。” 花久夜:“咳咳,你要逛逛回春谷么?我可以当向导。” 叶浅浅想了想,反正也没事做,闲着也是闲着,当下点头:“好。” 接着,两个人和谐的并肩走了出去。 ******************************************************************************* 沈知离轻吁了口气,对蝶衣招招手:“我们可以出去了……” 没人回应。 “蝶衣、蝶衣……” 蝶衣从门外探出头:“小姐,苏公子那边好像吵了起来诶。” “什么?” 沈知离提着裙角,朝着苏沉澈那边跑去。 心中不由想道:今天还真是人多的古怪…… 一进院中沈知离就被震住了。 美丽的叫人窒息的面容,眉眼秀雅,唇薄而精致,整个人宛若水晶般剔透明晰。 ……见了这么多次死的,这还是沈知离第一次见到活的。 过去美则美矣,却总叫人觉得少了几分生气,但现在…… “什么!你说他是我的儿子!?”沈祭月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苏沉澈。 ……怎么有点生气过了的感觉。 另一侧的白发男子点头:“他就是你和苏慎言的儿子,苏沉澈。” 沈知离:“请问你是……” 沈祭月夺过话头:“魔教前教主宇晏,我的青梅竹马,也就是干掉我的那个。对了,你是谁?” 沈知离惊:“不是说宇晏已经死了么?还有我是……呃,一时解释不清。” 沈祭月:“诈死呗,反正我都能活过来,他还活着有什么大不了的。” 白发男子静静转眸看向沈知离,冰雪覆盖般的眼眸像是冰雪初融,隐约透出些欣慰的感觉。 沈知离皱了一下眉心,怎么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味道。 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你……真的是我儿子么?”沈祭月咬住手指问。 苏沉澈似乎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 沉吟了一会,他才道:“从血缘上看,应该是这样的。” 这是当然,换做沈知离若是见到一个看起来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还异常美貌的女子,那句娘亲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沈祭月绕着苏沉澈看了许久,又上下打量了半晌。 苏沉澈礼貌的问:“您觉得我这个儿子有什么问题么?” 沈祭月站定,又用力咬了咬手指:“没问题,就是太没问题了……” 苏沉澈:“何解……” 沈祭月:“好合我的胃口。” 苏沉澈:“……” 放下手指,沈祭月揽住苏沉澈的手臂,同时挑起他的下巴,道:“儿子,我太喜欢你这张脸了,你介意乱伦么?” 苏沉澈:“……” 沈知离:“……” 宇晏:“……” 沈祭月轻轻巧巧的在苏沉澈的唇上吻了一下:“儿子,嫁给我吧!” 沈知离:“……” 虽然她已经接受了苏慎言已经死了的这件事,但是未免接受度太好了吧!喂喂,虽然你夫君死了很多年,但对你来说他才死了几个月而已啊! 而且这是她儿子啊,亲生儿子啊!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肯放过吗? 宇晏:“……” ……原来我一直只是输在脸上了么! 老男人的心有种被戳中的感觉。 苏沉澈一把拽过沈知离,挡在身前:“知离,见过婆婆!” 沈知离:“……” 喂喂,苏某人,不要拖我做挡箭牌啊!你说不出口以为我就说得出口了吗! 沈祭月看了一眼沈知离,叹气道:“原来是有主的啊,媳妇你好。”伸手。 沈知离:“你好……”握手。 沈祭月:“儿子就交给你调-教了,什么时候不满意了再还给我啊。” 沈知离嘴角抽搐:“……我知道了。” “对了……”沈祭月四下张望,“那个带面具的呢?他怎么不见了?前段时间都是他陪着我的,这几天突然不见还有点不习惯。” 苏沉澈:“他去接受花久夜的面部恢复治疗了。” 沈祭月:“诶?我还以为他天生长那样呢!那么独特的脸恢复什么啊!” 苏沉澈 默默:“……你之前往死里讽刺他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祭月掩唇,笑声动听:“那是开玩笑的啦,开玩笑的啦,我怎么会是那种只看脸的肤浅之人呢!” 众:默。 待沈祭月和宇晏消失,沈知离才拉住苏沉澈问:“苏……你家就没有点正常的亲戚么!?” 苏沉澈苦恼:“你想见么?” 沈知离:“啊?” 苏沉澈:“我姑父和姑姑就在外面。” 沈知离:“啊!” 片刻后。 苏沉澈的姑姑,也是北周的皇后娘娘,苏婉之开心地握住沈知离的手,放进去一个红包:“虽然沉澈是我哥哥的儿子,但我一直当成自己孩子养的,做长辈的给不了别的,就先给你包个红包当见面礼好了。” 沈知离热泪盈眶,努力点头。 一双修长漂亮的美男子之手横插过来,拿过红包。 北周的皇帝陛下姬恪微微有责怪之意:“第一次见面怎么能送红包这种东西。” 说着顺手把红包塞给了一边站着的小正太姬定栾,同时沈知离的手上也多了一个金牌。 姬恪温和笑:“但凡州府衙门敢有人为难你,便出示这块金牌。” 虽然年纪已经不轻,但姬恪当年那北周第一美男子的称号也不是白叫的,只这一笑就足以叫人心跳加快。 只可惜…… 沈知离怨念:其实我想要红包啊红包啊,刚才那个红包好大啊! 见沈知离消沉下来,苏婉之垂头担心问:“怎么了……是不是苏沉澈欺负你了!跟姑姑说,姑姑帮你撑腰!” 苏沉澈无奈:“姑姑……” 倒是一边站着的姬定栾迈起小短腿,跑到沈知离面前,将红包又放回沈知离的手里,漂亮的大眼睛眨了又眨,绽开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大姐姐,定栾不要,定栾给你!” 沈知离眉开眼笑接过,顺便摸摸姬定栾的脑袋。 看这精致的小鼻子大眼,长大肯定也是个祸害姑娘的模样。 此时,突然一个侍卫疾步走了过来,对着姬恪低声说了两句。 姬恪的眉宇微皱。 然而不等众人反应,不远处突然走过来一个少年。 此时已经是午后,蝉鸣聒燥,灼热的光遍射大地,连地面都仿佛 烘烤出了一种火烫的味道,本该是有些烦躁的时候。 但那个人却让着一切都瞬间褪去,他像是从玉砌冰雕不食人间烟火的宫殿中走出,带着丝丝缕缕捉摸不定的冰寒味道。 一袭简单至极的白衫,却被他穿出天衣锦缎也不曾有的华贵。 唇畔依稀有笑,沁人心脾,神情倨傲、散漫却也惑人,偏偏眸中又似能盛载万千红尘,又似连一片云也停驻不下。 他突兀的出现在本不该他出现的场合,却又如此协调。反倒是在此刻的其他人,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不,也许与地点无关,这个人站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合适。 少年径直走到姬恪面前,淡淡说了些什么。 姬恪似乎很生气,但最后到底没发怒,只皱紧眉挥手放行。 少年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在这个过程中,原本喧嚣的人群都一下安静了起来,似乎连午后的阳光都渐渐淡去。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个少年。 尽管他什么也没做。 直到少年走远,沈知离才留意到少年的头发竟然是纯然的银色,然而他的气势太盛,以至于过度注意他的本身,而忘记了这个令人惊讶的特征。 她怔了怔,瞬间脑中闪过两个词。 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苏沉澈握住沈知离的手,语气有点酸:“看呆了?” 沈知离嘴硬:“没有!” 苏沉澈:“所有人第一次看到他都这样。”见沈知离眨巴着眼睛期待,不由叹道,“他是我姑姑的大儿子,姬定岚,定栾的哥哥。不过他年前给自己改了名,并不认这个。” 沈知离不可置信:“他和定栾是兄弟?” 明明刚才她才在心里夸过姬定栾,但比较起来差别简直……天渊…… 苏沉澈点头,又补充:“是个非常让人头疼家伙。” 沈知离还想再问,苏沉澈已经不满的一把抱住她。 “知离,别再关心别人了嘛!” 沈知离下意识:“那关心什么?” 苏沉澈:“比如说我们的婚礼啊,我的全部身家可都给你了,不能不对我负责的!再比如,知离……”他摸了摸沈知离的肚子,琥珀色的眼睛弯起,满是期待:“我好想要个小小苏!” 沈知离:“……” ……想要你就自己生好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 苏沉澈连忙追去,神色向往的构思:“知离,不用生太多,我们生两个就好,先生个哥哥,等玩腻了再生个妹妹,让哥哥照顾妹妹顺便我把十二夜全部交给他,我们再去游玩,冬天去四季如春的云郡或者南疆夏天就去明月宫泡温泉,对了,我已经找人去挖明月宫了,我觉得那个地方很适合我们养老,等老了我们可以泡在温泉里……” 沈知离:“……喂喂,你手放在哪里了!” 苏沉澈:“呃……”停顿,苦恼道,“知离,我觉得你还是多吃点番木瓜吧,不然以后小小苏出生了我怕万一……”再捏一捏…… 沈知离僵硬。 天空中骤然回荡起一声悠远的咆哮,久久不停。 “苏沉澈,你去死啊啊啊啊啊啊!” 【正文完结】 以上就是全部正文啦,大概四五月份实体书会上市。 大概会多两万多字的番外,暂定以下内容: 1、这世上最盛大最嚣张的婚礼。 沈知离:“……苏沉澈,把婚礼搞到这种程度,你疯了吗!” 2、小苏内心独白+和知离的初识。 苏沉澈纯良眨眼:“……其实我是一个空虚寂寞的人!” 3、各种人物番外。 叶浅浅vs花久夜,战轩vs蝶衣 青荇vs翟凤,牧歌vs阿修罗王【咦,好像混进去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4、小苏知离性向100问! 当当当当→_→大家都知道后面五十问是神马东西啦……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v= 正式完结啦~ 也感谢大家陪了伦家这么久,无耻写的很开心,我也很喜欢知离和小苏~ 所以给了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厚道的结局! 倾城的男主→_→没错,就是姬定岚,暂时这个名字,咳咳 捧脸,我花痴他好久好久好久好久了,嘤嘤嘤嘤…… 最后的最后,9号会有一个免费的生子番外赠送:【蝶衣:“小姐小姐,听说花公子正在研究怎么能让男子产子呢!”】 也会顺便开新坑《公子倾城》tat大家到时候记得来撒 啊哈哈哈哈!!最后让 小q大吼一声~~~尼玛终于完结啦~~谢谢大家观赏~~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