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雇佣军》 第一章 咸阳?咸阳! 沿海的一座繁华都市中,此刻正值料峭春寒,深夜的空气分外冷冽,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间里,也是让人冷的直打颤。 燕穆正窝在出租屋的床上,好在裹着一床棉被,倒也不至于太过难受,微眯着双眼看着那昏暗的屏幕荧光,床尾那用了四五年的笔记本虽然显得有几分破旧,但用来观影倒也不错。 随着一阵轻缓的音乐,进度条走到了末尾,屏幕也卡在了昏黄的结局里,燕穆却是半天都没动,整个人依旧沉浸在那磅礴的历史波澜中。 “秦横扫六国,北击匈奴,南攻蛮族,一统天下!” 电视旁白的声音犹在耳边回荡,让燕穆忍不住浮想联翩。 燕穆只喜好这类历史剧的影视作品,相对来说,历史文献那种冰冷的文字,反而会让他喘不过气来。 从小时候的天马行空,到如今二十来岁,却喜好上了这种带着悠久沧桑之感的正剧,不得不说,燕穆的喜好跨度也太大了些。 半晌,燕穆才发出一声悠悠长叹,起身穿着睡衣坐到了电脑桌前,蹲在床边,将被子往身上拢了拢,伸手按着鼠标轻轻晃动,退出了播放器。 目光在屏幕里扫视着,搜寻下一部合自己胃口的剧集。 播放器缩小后的界面,是一个满满当当的文件夹,什么《楚汉传奇》,《隋唐演义》,包括他刚才看完的《大秦帝国》都赫然在列。 出租屋昏暗的屏幕荧光随着他不断刷新网页,而变换着。 另外一只手中,拿捏着一枚八卦样式的圆形铜币,随着手指的拨弄,而翻转不休。 “哎,有点意思的都被我看了个遍,难道要我去看那些言情后宫剧吗!” 燕穆无奈的念叨着,鼠标打开一个个网页,又慢慢关闭,这半年来,他基本上把网络上能找到的电视都轮看了一遍,这部《大秦帝国》也是新出的第三部‘崛起’,如今看完了,也就没了下家,着实让他有些欲求不满之感。 翻找良久,也没找到一个合心意的目标,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但燕穆却无半分睡意,之前自己的工作便是在一家仓储公司当仓库管理员,守夜那是家常便饭,也因此工作昼夜颠倒的值班时间,让他的作息非常紊乱。 无奈之下,燕穆又点开了一个数年前下载的文件夹,《大秦帝国》的第一部‘裂变’,准备重温一下这部剧当时给自己带来的震撼。 随着笔记本音箱中传来激昂的音乐,燕穆又准备转身回缩到被窝里,可还没等他身子立起,电脑屏幕蓦然一暗,上面弹出一个对话框。 “电池电量不足10%,请接入电源。” 电脑提示音和电视的音乐显得格格不入,瞬间让燕穆转头看去。 “咦?不是插着电源吗,怎么会没电了?” 燕穆疑惑了,往日带着笔记本往返于仓库和出租屋之间,那一次不是插着电源再开机的,怎么会提示没电呢? 纳闷着往桌角一看,昏暗的视线里,三角的电源插头半拉着挂在墙壁的插板之上。 燕穆皱了皱眉,心想估计是早些时候上厕所走动的时候,不小心将电源线踢掉了吧,毕竟这出租屋太狭小,难免有些拥挤,于是埋下头准备将它插得牢固一些。 左手拿着那八卦铜币撑着床沿,右手向下伸去寻摸着那插头的方位。 摸黑去摆弄插头这举动虽有几分危险,但毕竟只是拿着插头尾部往前一按就行了,燕穆也没有多想,侧着头贴着电脑桌向下摸索着。 “咚咚咚!” 轰然的战鼓声从笔记本中传来,离得太近了,这声音透过笔记本音箱,直接响彻在燕穆耳边! 他之前窝在被窝里,距离电脑有些距离,故而声音开的很大。 这一下的巨响,无异于平地一声雷! 虽不至于吓着人,但也让燕穆情不自禁的被惊了一下,本能的想远离这巨大的声音,整个身子往下低了几寸。 本来就半倚着电脑桌,这么一动,整个身体瞬间失衡,整个人都向着床下跌去。 而燕穆手都快要摸到插头尾部了,由于身体失衡跌倒,悬在插头上的手本能的往下一抓,想要撑住身子,却直接扣在了插头与插板之间,两根手指直接探入了那三个金属片之中。 幽蓝电流瞬间从插座涌出,沿着燕穆的手指,在他身子中走了一圈。 “噼啪~” 昏暗的出租屋里,猛地闪过几道电弧光芒,燕穆整个人猛地一抖,倒在了地面,呼吸心跳皆无,竟是死了! 他之前右手中把玩的那八卦铜币,在电流刺激下,隐约闪过几道金色的光芒,便又逐渐暗淡了下去。 电脑依然放映着画面,不过十几分钟,便耗尽了电量,自动关机了。 燕穆的死,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丝毫惊不起波澜,却成为了一个笑料,屌丝男深夜在自己出租屋上网,触电身死,个中缘由让人心生种种猜测,也让众多网民议论纷纷,加之同情者,甚少。 …… 等燕穆再次转醒之时,却已然是天色大亮了。 “我,我这是死了吗?” 迷迷糊糊的睁眼一看,自己居然蜷缩在一座墙垣之下,身上穿的还是自己的那身纯棉的秋衣秋裤睡衣,光着手脚,四周还有一些人对自己指指点点。 燕穆惊骇的四下张望,“见了鬼了!!难道昨晚上触电让我穿越了不成!”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这些人居然穿着的是一袭白色灰色的深衣,也就是将上衣和下裤缝制在一起,大交领大衣袖,系着宽厚腰带的一种长袍,踏着步履,竖着发髻,留着胡须。 这种打扮,燕穆也有几分眼熟,仔细打量了几下,这非常像自己喜欢看的那些古装历史剧中,那些古人的装扮! 而那些围观之人,眼神中却是有几分轻视,嘴里还丝毫不加遮掩的议论着。 “你看这人,衣着怪异,削去鬓发,难道是流放的罪民?” “我等还是快些走吧!不然等巡街军士看见,少不得一个私通流犯之罪!” 诡异的是,众人的音色尽皆是用的方言,不同于闽粤川蜀等地,燕穆竟然从未听过,却能明白其中的意义! 燕穆都懵了!茫然的倚着墙站起身来,虽然从各种小说电影里不乏见到穿越的故事,但真个要你自己来走一遭,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 周围的人群见他转醒,也有不少人就此散去,余下两三个也皆哄笑着看着他的窘态,加以嗤笑。 其中一中年汉子摇头讪笑着说道。 “我只当在那偏远小国有这等窃土之人,不料我咸阳还有如此胆大包天之徒!” 旁边一人也笑着,看见燕穆的身高体态,不解地对着他询问道。 “不错,这窃土扩田之髡刑要削去鬓发,无异于在脸上刻下罪责以供人观,你这汉子一副细皮嫩肉的模样,应该出身不低,而且身材高大,要如何不智,才能做这窃田之事啊?” 此人面容布满皱纹,一双大手粗糙不已,背负着一捆木料,看年岁只怕也得五六十岁了。 他们说的话虽然有些词汇自己听不太懂,但大致还是能明白其中的意义,而且这种语言仿佛自己也会说,就好像普通话和方言一般,只需改个音调,转变唇舌,就能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燕穆站起身搓了搓手,光着脚板踏在黄土地上,这天气有些冷,光穿了秋衣秋裤,此时也有些受不住了。 他壮起胆子走上前,才发现自己比那老人高了不止一个头,对方只有自己肩高,也难怪他说自己身材魁梧了。 燕穆挤出一道笑容,拱手向着那问话之人询问着。 “这位老,老哥哥,你们方才说,这里是咸阳?” 这称呼也都让燕穆有些拿捏不准,叫朋友?同志?兄台?都似乎不太妥当,本来想叫老人家,可也少了几分礼节,索性叫一声老哥哥,倒也贴切。 燕穆虽然能听请他们刚才说的话,但毕竟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咸阳一词乃是秦朝国都之名,如果此地真是咸阳,加之此地一副古时装扮,那这乐子可就大了! 那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旁边两人也是乐得无法作声,都怜悯的看着眼前这落魄的小子。 “不错,此地就是咸阳,怎么,被这髡刑加身,竟记不得这等常识,莫不是这髡刑还有失魂这一功效否?哈哈。” 燕穆心里泛起千般浪潮,也不在意此人的调侃,连忙追问道。 “可是大秦之咸阳?!” 也不怪他有此一问,寻常人说起咸阳,自然便会想到秦国国都,但这一地名乃至现代都还任旧沿用,也不定是哪朝哪代。 那老人闻言,笑声渐敛,点头正色应道。 “不是我大秦之咸阳,难道这天下诸国还有那一国敢立第二个咸阳城吗?” 这一话语,落到燕穆耳中,仿佛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响。 大秦!咸阳! “我真的穿越了?!来到这两千多年前的咸阳?” 燕穆呆了,并无半分欣喜! 自己力不能扛,也不会耕种农事,更不会什么造纸造物,胸中也无韬略,穿着一身秋衣秋裤来这秦国,处于这战国乱世,岂不是性命堪忧! 不消说战事,就连养活自己都是困难重重啊! 首先这身份籍贯一事,就难以避过,若是一个身份不明之人潜入咸阳,估计会被当做探子流放边疆,下场更是凄惨! 第二章 系统?系统! 燕穆心中悲鸣不已,早知要穿越,怎么说也得带点土特产来,哪怕是一个玻璃珠子,都能让自己好过得多,无论是变卖还是贿赂,也不至于如此无计可施啊。 左右打量了自己全身上下,这纯棉的秋衣秋裤在这个纺织业不发达的时代倒是新奇,可那个会在意这等贴身衣物?真能买的起的人,也不会买这平民穿过的不是? 燕穆脑中不断回想昨夜的细节,只盼望这是一场梦,或是自己有什么机缘,能穿越往返于大秦和现代之间,再不济把自己送回去也好啊。 记得昨夜自己情急之下胡乱一抓,当时自己好像是触电了,就失去了意识。 难道是这电能让自己觉醒了这样的奇异能力?导致自己穿越来这秦国? 脑中不断思索,燕穆的手也不自觉的习惯性翻动起来,这一下,却让他楞住了。 “对了!我当时手里还拿着我那八卦铜币呢!贴身的衣物都在自己身上,那手里的八卦哪儿去了!” 这玩意乃是祖辈传下的,父母逝去后,燕穆也就将它当做了一种寄托,终日不离身,时常把玩,长年累月下来,也养成了在指尖拨弄铜币的习惯。 燕穆还没来得及细想,脑中轰然一声炸响,视线猛地模糊了,如同泛起雪花纹的黑白电视,整个人都是一个踉跄向前栽倒而去。 这一下反倒把那老人家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搀扶住了他。 老人力气很大,一只手就撑住了栽倒的燕穆,他眉头一皱,有些避讳地厉声道。 “你这汉子莫不是要赖我?还不快些站起来!” 确实,无论此人是否流放之罪人,若是在这咸阳都城之中,死于他的面前,那可都是要摊上官司的! 燕穆使劲儿摇了摇头,他眼前从新恢复了色彩,晃晃悠悠的站直了身子,嘴里抱歉着。 “对不住,对不住。” 他整个人显得有几分痴呆,此刻的心思完全不在这外界之上了,脑海里的一物,已经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那老人看着燕穆的神色,刚升起的怒意也发不出来,有几分后怕的甩了甩衣袖,走了。 另外围观的两人也被这情形吓了一跳,也四散而去。 燕穆无暇顾及旁人,他双目无神,全部精神都关注着自己的脑海,哪里,有着他无比熟悉的东西,而且一定是一个大机缘! 意识脑海,燕穆之前对此也没有多少认知,常人也无法描述自己脑海里,或是意识中有什么东西,但他此刻却明明白白的感知到,在自己的感官里,悬挂着一轮金光闪闪的太阳! 细看去,那太阳般的圆形光体,可不就是自己那枚八卦铜币吗! 黑白阴阳,加之八卦图文,这细节,在这几年的把玩之中,燕穆早就烂熟于心,这时见到此物,加之昨夜触电时唯一外物,就是这八卦铜币,哪里还得不出这个中缘由? “这肯定是个宝物!居然能让我穿越来这秦朝,要是能自由穿梭,在秦朝与现代互通有无,那这辈子可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啊!” 接受了大量小说电视洗礼的燕穆,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在两个时代当倒爷,秦朝的东西,随便拿一个回去,都是价值不菲的古董呢,现代的科技武力,在这古代,绝对是称霸天下的利器啊! 到时候纵享人世富贵,权力,从此就走上了人生巅峰,他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街道上忽的刮来一阵微风,燕穆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也让他回过了神来。 鼻腔里都流出了两道清鼻涕,若是再在这儿吹拂下去,铁定感冒,说不住还得发高烧。 无论如何,此刻也不能在此呆了,起码也得穿点衣服吧,也得试一试这穿越的程序。 想到这里,燕穆挑了挑眉,嘴里念叨着。 “回去!”没用。 “返回?!”一阵微风又刮了过来,更冷。 “穿越回现代啊!”依旧毫无作用。 那八卦光团静静的悬浮在脑海里,仿佛在嘲讽着燕穆痴傻的言语。 燕穆垂头丧气的蹲回了墙角,身子抱作一团,尽力保存着体温,这一动,又感觉腹中一阵隐隐作响,昨晚上自己只吃了一碗泡面加火腿,此刻也有几分饿了,哀怨悲鸣着。 “你妹的,让我穿越到这里,就扔下我不管了啊!能不能让我吃饱了,穿暖了,再来!!” 饥寒交迫之下,燕穆哪里还想什么穿越的好处,此刻只想回家,烤着火,吃一碗美美的方便面,还得多加两根火腿肠! 燕穆蜷缩着靠着坚硬的夯土墙,没去管腹中的绞痛,饿一会儿,也就不饿了,保存体温,别感冒发烧才是大事,同时也恶狠狠的盯着脑海里那八卦光团,他还是不愿放弃试探。 也不知是他此刻精神集中,还是有别的原因,那八卦光团发生了异变! 如同人之呼吸,光团一吸一放,燕穆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脑海中一明一暗,就好像闭目在暗室,关灯开灯一般,个中变换之感非常清晰。 “这,这……” 燕穆仔细看去,那八卦光团外围,刻着八种卦象,乾、坤、巽、兑、艮、震、离、坎。这八种卦象一同大亮,光芒盖过了中心的阴阳鱼,犹如一道圆环。 “华夏十纪元雇佣系统启动!” “啥玩意儿?!” 燕穆呆了,什么华夏十纪元?什么雇佣系统?这那儿跟哪儿啊!你一个八卦铜币,搞个系统出来,对得起你这造型吗! 同时,一道莫名的感悟涌上心头,就好似福临心至,燕穆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浮现了无数的记忆。 刚才的那点疑惑在这记忆里,只是一道微末的边角。 十纪元,也就是从燕穆当时的时代起,上溯至炎黄时代的十个世纪,分为炎黄纪,虞夏纪,商周纪,齐楚纪,秦汉纪,魏晋纪,隋唐纪,宋元纪,明清纪,共和纪,共计十个纪元! 燕穆此时就处于第五纪元,秦汉纪! 系统一词想来也无关大雅,毕竟十纪元已经包括了自己的时代,取其精华而使其言简意赅也是无可厚非。 而这个雇佣系统才是重中之重! 各个历史朝代之中,只要是福泽深厚之人,或是具有天子之姿,皆可被燕穆当做雇主,协助此人登顶天下,或是达成其心愿,便可获得此人之答谢,加之系统奖励的功劳! 这功劳妙用无穷,等到积累至深,成就不死天仙也尤未可知! 燕穆呆了,本以为只不过是穿梭两个时代的宝物,哪里还成想,居然能穿越历史上各个朝代,还能永生成神仙,这么一来,岂不是自己还能见识这些在华夏历史上,各个瑰丽强盛的时代? 见证秦之兵锋,汉之威仪,隋唐之风华,更别说什么各个朝代的美人英雄,单单一个秦淮河的八朵艳花就让人想入非非了好吗! 这还当真是个宝物啊!燕穆满怀热忱的继续看去,自己既然来此,想必是有人雇佣而来,系统肯定有所记录,以及详细的雇佣合同! 果然,随着燕穆看去,八卦光团一阵变换,阴阳鱼连同八道卦象都隐没了下去,圆形的光团中,有字迹浮现。 【秦汉纪:公元前271年。】 【雇主:秦王嬴稷。】 【雇佣目标:求一大才,执掌秦之相印,清王侧,助秦东出!】 【酬劳:秦国相位,黄金千锭,相府一座。】 【雇佣难度:乙级。】 【系统奖赏:地级功劳一份。】 一看到这里,燕穆虽然有心里准备,但整个脸瞬间绿了! 从知道系统的第一时间,加之自己身处秦国,心里已经有几分猜测,但还是没想到,这任务果然如自己的大致猜想,而且还更加艰难! 华夏十纪元雇佣系统的难度共分四级,甲乙丙丁,而此次难度就已经是仅次于甲级!在十纪元,共计五千年历史文明中,处于第二阶梯!可想而知这任务有多么艰难! 那奖赏也是相当匹配的地级功劳,天地玄黄四级,同为第二等级,但丝毫引不起燕穆的些许惊喜。 刚看过《大秦帝国》的燕穆清楚的知道,嬴稷这个秦王当得窝心,上有太后,下有秦相穰侯,军政两权都不在自己手中,处处受人牵制! 此次雇佣任务,从目标上看,共计三项,第一项求大才,执相印,燕穆自信可凭后世的记忆,从秦国一统天下之结局来逆推大秦之国策军政,猎取相国之位想来也是有几分把握,这一点到不是很担心。 但第二项清王侧,便是要面对大秦太后,和穰侯!等于是让燕穆以一己之力,对抗当世强国,最位高权重之人!谈何容易! 历史上对这穰侯魏冉之言论记载,此人可谓已经是位极人臣,一家之财力,比之秦国王室还要富裕几分,更何况他还是太后的亲弟弟,秦王的二舅公!于公于私,都可谓是秦国第一臣! 燕穆直感觉一阵头大,他晃了晃头,不再细想,将注意力又转移到了那八卦光团之上,那里还有一份东西未领。 也缘由他第一次执行雇佣任务,系统给予了他些许补给,可解决当下的一些琐碎的困境,不然刚雇佣来,就被秦军当细作给杀了,找谁说理去? 第三章 籍贯,入店。 燕穆凝神看去,那八卦光团上依旧浮现着之前的字迹,而光团左上方的一个边角,一处卦象隐隐发亮,他隐隐约约中感知到,这里就是那补给之物的位置! “这里,我记得好像是‘兑’位吧,难道还真能兑换出东西来?” 之前把玩八卦铜币数年,对于这卦象方位燕穆也是了然于胸,不过穿越这种事情都能发生,雇佣系统也明明白白的出现在脑海,这兑换的能力也不足为奇,当下集中精神,往上一点。 八卦光团中的事物顿时一变,中心的字迹如同石墨入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裹,用布匹扎了个活结,显得古风十足。 从先前的记忆里,燕穆也明白如何拿取这系统之物,当下心里默想兑取之意,那光团之中的包裹,也霎然间消失了。 燕穆顿时感觉浑身一暖,身上一沉,似有重物加身。 精神从脑海中转移出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变化!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已经穿着一件灰白色的深衣,踏着步履,而且背负着一大包裹,头顶也有几分沉重之感。 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的头上居然已经是满头长发,在头颅上打了一个发髻,还有发冠发簪扎结,仿佛黄粱一梦,只是一个片刻,衣着外貌已然大变! “真神了嘿!” 燕穆惊诧万分,当下左摸右看,自己身上的衣物触感真实,也因穿了衣物,身子也暖和了几分,他又伸手拔了一根发丝,疼的他直咧咧。 先前他就从旁人口中得知髡刑一事,虽不知这个刑法是何由来,但铁定和自己那短发有关,毕竟常人成年之后,都是蓄发带冠,自己一头短发就显得不伦不类了,也难免被人误解为受了什么髡刑。 他左右看了看,这街上来往的民众都没有关注到自己的变化,或许在他们看来,方才那个落魄的罪民已经逃了,毕竟大秦铁律之下,没人不畏惧。 燕穆起身拍了拍衣服,哪怕刚刚系统为自己换了一身装扮,但姿势还是先前蹲坐的形态,衣服上难免沾染了一些尘土。 这身子一暖和起来,肚子里空落落的感觉再次席卷上心头。 燕穆眉头一皱,心想刚解决了衣裳的问题,难道又要忍受饥饿吗? “对了!我还背着一个包裹呢,里面说不定有吃的!” 当下反手将背囊活扣解开,抱在怀里,入手就感觉里面有一圆筒硬物,还要几块圆滚滚的略软物体,摇晃间,还要叮咚的铁质脆响。 燕穆左手怀托着背囊,右手解开一看,里面放着一竹简,几块黄色的拳头样式的窝窝头,还有一小钱袋。 这窝窝头略黄,带着一股粟米的香气,但卖相着实不怎么样,坑坑洼洼的,活像一个干裂的泥巴块儿,但燕穆哪里管的了这么多,拿起一个就塞进了嘴里。 可能是饿了,也可能是这窝窝头的食材天然,燕穆吃的是满口生香。 吃了不到一半,肚子缓解了,可这口中却是干渴不已,燕穆才猛然想起,自己从昨夜到现在还没喝上一口水,吃了这窝窝头更是雪上加霜。 刚才饿极了,哪里还想得这么细致,看见吃的谁人能忍住?此时说这些也晚了。 无奈的放下啃了一半的窝窝头,燕穆又将目光放在了包裹之中,寻找其他的物件,看有无钱币水囊。 首先入眼的便是那钱袋,燕穆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十数枚青黑色的铜片,看样式如同一啤酒盖锤扁后的圆形铁片,中间有空,周围刻有篆文。 燕穆拿起一枚,凝目看去,那秦国篆文要是之前的自己,铁定不认识,但他知道,如今的自己绝对能看得懂! 先前自己能听懂他们的话,能说秦国方言,就必然能看懂秦国文字,要是自己不通文字语言,不会交流沟通,又如何完成雇佣任务?不如趁早回家睡大觉来得好。 篆文写着:“珠重一两,七。” 燕穆左右一翻看,此铜币入手微重,比壹圆硬币要重的多,上面的篆文也似乎证明了其价值。 “合着这就是一两的铜钱?” 此刻燕穆也没那个心思辨别探究,有钱就好办了,找个客栈投宿,再从长计议如何入秦国王庭,拜相封侯一事! 将那钱袋踹入怀中,燕穆看起了这圆筒的竹简,如果不出所料,此物应该是自己的身份籍贯! 这东西可比钱财衣物要来的重要的多!如果没有这个东西,自己在这咸阳找不到一家可以投宿的客栈,被官吏抓住,少不了横生许多波折。 将这竹简打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篆书,竹简末尾处,还掉下了一长条独立的竹片。 燕穆仔细看了一遍,编织整齐的竹简中大致书写了自己的家乡,生辰。 自己的新身份则是燕国人士,从诞生至今,虽然只有短短数百字,可也将自己的籍贯讲述的巨细靡遗。 而那单独的一片竹简,则是秦国之通关符节,谓之“转”,上有文书,大致为今有燕民,自愿入秦等等言论,上有燕国和秦地边境的通关印记,相当于一个护照,凭借此物可在秦国入籍为秦人。 燕穆仔细记下了其中的几处地名年月,将竹简放回了背囊,又将背囊重新背在了背上,而那“转”则是揣在了衣兜,这才出发寻找旅店。 他此时口渴难耐的四处打量,只见这条街道好似一座官邸之外,先前自己傍着的夯土墙就是这官邸的外墙,街口人影来往繁杂。 看来往居民的衣物样式,都是白衣或灰衣长袍,或是穿着短打麻衣,背着农作物等,此地应该是一处繁华市集,毕竟秦朝时代的贫民百姓,除了赶集互通有无外,都是守着自己家的田地耕种劳作。 这街道上零零散散的开着数间店铺,一眼望去,或是药草,或是买卖之所,他一路走来,才发现自己身高确实领先这秦国民众太多,街上最高一人,才及自己耳边,一米八三的身高,着实让他感觉到鹤立鸡群之感。 好不容易走到了街脚,才看见一个店面大开,门匾上写着驿站的店铺,门口店柱遍,傍着一位穿着灰白长衣,搭着布条的矮小男子。 那矮小伙计看见燕穆直杠杠的奔着店面而来,脸上连忙挂上了笑容。 “客官可是要用膳?” “恩,你们这店可还能住宿?” “当然,二楼便是客房,这位客官可是外来人?根据秦律,小的还需客官出示验证之物。” 那伙计一听他要住店,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讪笑之意,又有几分尴尬的望着燕穆。 按理说,就算对方不是秦民,都来了咸阳,对方的身份也无需多加质疑,但他却不敢不问,也不得不问。 依照秦国律法,所有的旅店都不会接收一个拿不出“验”“转”“符”等证明身份之物的人,而且若是对方拿不出这种东西,将之扭送到官府,还可以换的些许赏钱,故而他才有此一问。 无论燕穆拿不拿得出,他都不亏。 燕穆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那“转”,正大光明的竖在了那伙计的眼前。 伙计定睛一看,此物的的确确是秦之符节,从竹片的材质,样式,乃至印记的成色,图案,都别无二致,当下他连忙躬身作揖,低声道。 “客官里边请,小的给客人带路。” 燕穆不疑有他,收回了竹片,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托了托那钱袋,跟在了伙计身后。 想来这十几枚铜币,应该不至于连一顿饭,一晚上的客房也换不来吧? 他倒是没去想这竹片真伪,系统既然给予自己,也没有理由给自己一个假货,至于那伙计先前的那小心思,他又怎会知晓。 走进了店铺,四面通达得摆放着一些长条桌案,桌下两旁分放着四方四正的软垫,伙计在门内右侧一靠窗位置引着燕穆坐下了。 这一坐也让燕穆着实有些不舒服,他可没忘记这是秦朝,所以也按照自己知道的坐姿席地而坐,两腿并,膝着地,而后臀部贴着脚后跟。 这坐姿确实难受,膝盖压着地面,脚踝和小腿承受着全身的重量,无奈,也只得入乡随俗。 伙计没注意燕穆的异样,毕竟从他的视野里,看不见燕穆的表情,只是低头询问着。 “客官要些什么?” 燕穆想了想,自己也不知道这里该如何点菜,当下也就说的非常笼统。 “来些吃的,喝的就好。” 伙计点了点头,拱手道了一声;“喏。”便退下了。 燕穆才坐了不过一两分钟,便觉得双脚有些麻了,也就将双腿分开了一些,让屁股能坐在垫子上,不至于整个人都压着脚踝,这一来,才舒服了点。 伙计在后店里吩咐了厨子做些吃食,又在柜台处端了一盘青铜器而来。 从那伙计行走之间,那青铜提壶中荡漾的水声,也让燕穆口中生津。 “客人请先用酒水,待后厨做好食物,再给客人端来。” 说着,将那酒壶和酒樽放在了桌面,又倒了一杯,这才退下。 燕穆早就渴的不行,此刻闻着那酒樽中淡淡的香味,虽然不胜酒力,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端起酒樽就一饮而尽。 自他清醒后,不过短短时辰,其实从心底里他还真没做好接受这个身份的准备,此刻这杯秦酒,来得正中下怀! 第四章 秦使,秦法 秦酒烧心,这话并非无中生有。 燕穆一饮而尽杯中之物,初入口时,只觉得有些辣,但味道甘醇,但这酒一入腹,就好似一团火在胸中燃烧。 但这股辛辣之味却不烧肚,反而是让他浑身一暖,先前的些许风寒,此刻也已经消退。 口渴之感顿时大为缓解,燕穆又拎起酒壶的提把,给自己再倒了一杯。 这才端着酒樽慢慢喝了起来,顺便用酒水湿润嘴唇,避免干裂出血。 在接纳雇佣系统的传递的信息里,燕穆清楚的得知了,自己当时触电之后,已经死去,如今则是灵魂被这八卦铜币中的系统接纳,保留了一线生机。 这具身体也是系统复刻自己当时的身体,故而还能有一件秋衣秋裤傍身,不至于光溜溜的出现在这秦朝。 此番雇佣任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不然等自己这具身体死去,系统绝不会给予第二次机会,唯有完成此次任务,才能用那奖赏的地级功劳,换取下一次的身躯,乃至性命! 要是之前的燕穆,其实对于生死一事,看得不重,对于孤家寡人的他来说,生命再久,也不过是多看些电视,多吃些饭菜而已,对人生毫无留恋,死?又有什么惧怕? 但此刻已然不同,身处两千多年前的秦国,喝着那些亿万富翁都喝不到的秦酒,说不定还能与历史上名震天下,引得无数文人追逐的四大美人来一场邂逅,见证数千年的历史变迁,目睹人世间的沧海桑田。 这样的生活,何其波澜壮阔! 燕穆有了生的渴望,怕死了,所以为今之计,还是要着手思量此次的雇佣任务该怎么做,又如何做! 除了雇佣任务外,他也想去见识一下只在电视里见过的秦王嬴稷,看看那战神白起,试一试自己这个未来人,在这秦朝,又能掀起怎样的波澜! “首先,要做的就是,寻找一个面见秦王的机会!” 燕穆小口喝着酒,回忆着。 “此时是公元前271年,出使魏国的王稽应该已经回到了咸阳,而随他一起的,便是那范睢!此人口舌之利,我肯定无法与他比拟,他通过王稽传话,都等了将近一年才得秦王召见,我又当如何?” 真是不想不知道,之前看电视,乃至百度,对于范睢拜相一事,不过寥寥数语就说完了,可当燕穆想要取而代之的时候,才发现此事之难,简直难如登天! 要说口齿伶俐,估计十个燕穆加起来都比不过范睢,要说阴谋计策,又如何能让戎马一生的穰侯俯首? 此次雇佣任务的难度,细细想来,燕穆只感觉眼前仿佛隔着万座高山,又如面对一团麻球,难以下手。 “客官,你的菜来了。” 伙计端着菜盘,出声打断了燕穆的沉思。 “恩,放这儿吧。” 燕穆垂着头,随意的摆了摆手。 伙计一一放好菜品,着些菜肴都是装在一些陶土盘中,不太美观。 燕穆收拾了心情,此事短时间里理不出头绪,先填饱肚子再说,可抬头一看,他愣住了。 桌案上放着三叠菜盘,一盘肉糜,一盘窝头,一盘清水小白菜,一小碗粟米。 “这……” 先前秦酒给他的美好印象,此刻完全崩塌了! 酒好喝,可这菜也太寒酸了吧! 燕穆知道,秦朝这个时代,什么西红柿,辣椒,玉米,土豆之类的东西都还没传到东方来,之前也没有抱很大的希望,但既然都能弄出肉糜来,拿点蔬菜炒个肉有这么麻烦吗! 炒肉?燕穆看着桌面的陶土盘,才猛的一拍额头。 得,如今还是青铜器时代,铁这玩意还没有冶炼手段呢,铁锅只怕还得过个几百年才能做出来。 燕穆也没法说什么,毕竟这个时代就这样,不吃也得吃。 他拿起桌案上的筷子,好在筷子这玩意儿自商周时代就有了,也还能使得顺手,夹起一小筷肉糜,看着有些黑,燕穆皱着眉头闻了闻,有几分腌制的味道,像是腊肉一般。 不知道是什么调味品,但他还是尝试了一口。 嗯,除了有点咸,和腊肉到也没有什么区别,看来这玩意儿应该就是用盐,或是一些蘸酱之类的东西,来使这肉糜能长时间保存。 毕竟在这个没有冰箱的时代,杀一头牲畜,只能卖个两三天,冬季或许能多买些时日,而余下的肉也只能做成这种肉糜,不然就太浪费了。 燕穆又拿起一旁的窝窝头,吃了一口,味道和系统先前补给的窝窝头没什么区别,反而因为被加热过,还多了几分香味,口感也松软不少。 他这下放心了,又夹起那一盘清水小白菜试了试。 这小白菜入口先是有几分咸,继而是麻,但这两个味道之后,却是小白菜本身的脆甜,三种味道来回在口腔打转,到也别有几番滋味。 兴许是饿了,燕穆这家伙感觉每一道菜自己都觉得能下口,而且味道还不错,当下大快朵颐起来,喝着秦酒,吃着无污染的秦菜,这感觉,比之前方便面泡火腿,美了何止一倍。 半晌,一盘肉糜被他吃了个精光,这玩意下饭啊,所以那窝窝头和粟米也空了,小白菜在其中也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口渴了,夹一根小白菜,不仅解渴,脆麻脆麻的让人食欲大增。 “伙计!” 燕穆吃完了,正拿着秦酒漱口,他方才吃饭的时候,想了一个主意,此刻正好来试一试。 那伙计正在门前揽客呢,听到呼喊,连忙跑了进来。 “怎么了,客官?” 燕穆随意的倚着桌案,架着酒樽,挑眉看着他,嘴里随意的说道。 “你可知出访魏国的秦使回咸阳一事?” 这一问话让伙计楞了,不知道对方问这个干嘛,但秦使归咸阳时的车架是和穰侯一进一出,故而当时见过此事咸阳居民不少,虽不敢私下议论朝政之事,但这些边角事情,说了也无妨。 “小的知道。” 燕穆闻言眼神猛然一亮,他猜的没错! 一个秦使或许知道的人少,但别忘了,当时在咸阳十里之外,穰侯正遇上了回秦的王稽,此事加了一个声势浩大的穰侯一行,就必然会被摆到前台,曝光率绝对不小! 他继续追问着。 “你可知秦使官邸何在?” 那伙计顿时面色一紧,看着燕穆不再言语,他心想,一个外地人,打探秦官吏府邸是为何以?难道要行刺谋杀? 若是此人在自己这里得知了消息,杀人逃去,那自己一家,连同周围十户居民,都逃不过刑法连坐! 当下,这伙计看燕穆的眼神都不对了,紧张中带着愤怒,若是对方再说一些这样敏感的话语,哪怕不敌,他也要拼一把! 而且这店中不止他一人,只需大喊一声,后厨的厨子,楼上的伙计,都能出来帮忙,哪怕燕穆身材高大,他们也不惧。 燕穆久久等不到回答,转头一看,愣住了。那伙计正脸红脖子粗的怒视自己,不解的开口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不知道也不必如此激动啊,大不了我找其他人问就是了。” 那伙计看燕穆表情自然,言辞有礼,心里也有揣测,难道自己想多了?但他还是硬声告诫道。 “客人可知我秦法森严,在咸阳触犯我大秦铁律,可是逃不脱的!” 这话反倒让燕穆不知所云了,介于对方生硬的态度,他也有几分恼怒,重重的放下酒樽。 “我何时触犯秦法了?!” 那伙计本就担心燕穆是杀人狂徒,此刻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慌不择言的反驳道。 “你一外人,打探秦官官邸位置,难道不是想意图不轨?” 这话顿时让燕穆明悟了,自己的举动在这战国的确是太过唐突了!但他转念一想,就找到了辩驳之词,站起身来,厉声呵斥道。 “你既然知晓我不是秦民,又可知我为何来你们这秦国!” 此刻燕穆站起身,双方身材相距颇大,就好似成人与初中生,加上伙计心里本就畏惧对方,气势顿时上就被压制了下来,唯唯诺诺的回答道。 “我,我不知。” 燕穆也并非真心发怒,这不过是借声势唬住对方,不然若是这伙计跑去报官,自己刚才想的计划,或许就化作泡影了。 他从怀中取出那证明身份的竹片,一把扔在了那伙计怀里,说道。 “你且看清了!我乃燕国人氏!” 那伙计慌张的拿起竹片一看,先前只关注了官印,却没注意国家籍贯,此时一看,对方的确是燕国人,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却见燕穆继续说道:“燕国与秦国相距千里,我本意周游列国以丰富学识,年前在魏国与秦使偶遇,受邀来秦国一晤,秦使有公职在身,我不便叨扰,独自前行。今日方才来到咸阳,不过是与你打听秦使官邸好去拜访而已,又如何是意图不轨了?” 这话说得那伙计一愣一愣的,虽然他不清楚秦燕之距离,但也知晓,在自己记忆里,秦国已经很多年没有与燕国有过战事,而且两国的的确确的距离很远,燕国的商队,两年才会来咸阳一次,如此说来,对方可信度很高! 第五章 说客,燕人 那伙计越想,越觉得此事十有七八都是真的,对方如果和秦使有旧,自己此举无异于找死,当下更是惊慌不已。 “这,是小人眼拙,触怒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燕穆这次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之前想了很多,此事的突破口,就在秦使王稽身上,对方既然能引荐范睢,就必然能引荐自己! 而打探他的官邸一事,不过是刚才顺口询问这伙计而已,没想到看这情形,对方还真知道什么,不然一句不知道就能让打发了自己。 反而就是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才会多想,也才给了自己机会! “好了,你虽为旅店伙计,位虽微,但责亦重,盘查外人,防患于未然,恪守秦法,何罪之有?待我见过秦使,还可给你美言几句!” 燕穆笑眯眯的坐了下来,打着官腔,在他看来,自己这话合情合理,而且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读过书的,文人之风雅,如此一来,这伙计肯定更加相信自己才对。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看来那么多电视小说,唬一个秦朝店小二,还不是信手拈来。 那伙计听到这话,才猛然发觉,按照这位大人所说,自己岂不是也在为国做贡献?自己肩上仿佛顿时多了很多责任,一股浓浓的自豪感涌上心头。 而且对方非但不计较自己的态度,还愿意在秦使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这岂不是再生父母?! “谢大人,小的叩谢大人。” 伙计跪在地上,直直的磕着头,继而是双手举着竹片,奉还给了燕穆。 燕穆将自己的竹片拿了过来,也扶起了他,笑着说道。 “好了,起来吧,我这酒足饭饱,正欲去拜见秦使,你且说说秦使官邸何在啊?” 那伙计一听,多好的人啊,还自己吃了饭再去,如此点滴之间都不愿占了朋友的便宜,自己刚才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多想了! 当下更是直言不讳道:“回大人,秦使的府邸在咸阳东边,路途遥远,小的愿为大人驾车,送大人一程!” 燕穆乐了,这伙计也是个妙人啊,如此一来省的自己再去找路不说,而且还有马车代步。 “好,你且将我送至秦使府邸,日后少不了你好处!” 说完,便拿起一旁的背囊起身,看着满桌的残羹剩饭,又与伙计结了账,支付了一两铜钱,还找回了半两,看来这钱币的购买力也是很大的。 跟随伙计走到后院,才看见他所说的马车,不过是一匹骡子拉着的架子,颇为简陋,也只能遮蔽风雨。 伙计告了假,与后厨交谈了片刻,就驾着车,缓缓地出了驿站。 燕穆坐在车内,本来想席地而坐,不料这车架的木板太过生硬,坐了一会儿就屁股生疼,也只好蹲坐在一旁,皱眉思索着下一步如何行事。 秦使王稽此人,就相当于现代的驻外大使,思维敏捷,口齿伶俐,而且对于秦法,他国制度,也是非常熟稔,自己方才哄骗这伙计的话,估计在王稽耳中,铁定是漏洞百出。 而且他已经有范睢这一说客,在其身上压了注,如今再让他改弦更张不太现实。 如此一来,要让他将自己如同范睢一样,以大才之身份引荐,估计首先对自己发难的便是那范睢,并且王稽多半也不会答应。 燕穆皱着眉,眼神时而舒展,时而愁苦,过了将近半个时辰,车架才缓缓停住,那伙计上前呼道:“大人,秦使府邸到了。” 燕穆应了一声,下车一看,这府邸规模不大,但也有几分贵气,门口站着两个穿着仆役衣裳的男子在守卫,以秦使这个身份,还轮不到秦兵护院,多半使的是家奴。 那守卫看着缓缓停住的破旧马车,都疑惑的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领会了意思,点了点头,走下门前台阶,不耐烦的呵斥道。 “闲杂人等还不速速离去?!莫挡了我家主子的门!” 燕穆眉头一挑,整个人才站到了地面,此人的呵斥就已经到了耳边,定睛一看,这人比自己矮了近十七八寸,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犹如一个跳梁小丑。 他心里已有计策,知道此时不能怯懦,当下也厉声回应着。 “瞎了你的狗眼!我乃秦使故交,前来拜会,你还不速速与你家大人通禀!” 那奴才哪里能想到这破旧的马车里,还能有此人物啊,看来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心里已经是吓了个半死,若对方是主子的好友,自己还将其拒之门外,那自己这佣人也就作到头了,而且还会有性命之忧。 这便躬身谄媚道: “是,小的这就去禀告主子,这个……不知,小的该如何称呼大人?” 燕穆眼珠一转,心知对方这是要自己证明身份,若是说不出个由头,就是声势再大,也入不了门。 “你只需告知秦使,我乃燕国人燕穆。乃是秦使之故人!” 此话一语双关,有名有姓,还报上了燕国籍贯,在这等下人听来,还真当自己是秦使故交,但若是秦使听来,只怕会联想更多。 那守卫有些摸不着头理,本就理亏在先,也不好再多加询问。 转身回到门前,与另一个守卫交待了些事,大致是说要看住两人,若是他们是市井骗子,等他面见主子查无此事,也不能轻易放过对方。 这才进了府邸,去通禀王稽去了。 偏殿中,王稽正一脸恼怒的对着范睢责怪道:“还出将入相呢,依我看你还是走吧!赶紧走!也省我几顿饭!” 他今日入朝,将范睢的话告知秦王,说范睢有治国之伟略,用之则秦国之福,不用则是秦国之危,如今秦国已经危如累卵,只有用他才能转危为安。 王稽也不知怎么个鬼迷心窍,才能在秦庭之上,秦王面下,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秦王不见范睢不说,自己也落个不识好歹。 这不,回了官邸,就直奔偏殿范睢的住处,前来兴师问罪了! 范睢杵着拐杖,两撇小胡子抖了抖,也不在意王稽的责怪,笑着解释道: “大人,你也太沉不住气了,在下这是欲擒故纵,大人竟没看出来?” 王稽气的面色铁青,到了这一步,还想说服自己?也难怪秦王会说辨士本就强于辞令,不见说客,自己怎就遭了这人的道了! 事已至此,王稽也只好按下那无名火,不过依然语气不善。 “你要擒哪个?纵哪个?” 说话间,抖着衣袍,踱着步,他今日可是在秦王面前丢了脸了,心里也是焦躁不已。 范睢讪笑着:“这个,眼下在下也不知,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王稽一听,差点气岔了,自己从魏国带人之前,怎么就没多了解一些呢,竟然听信此人自荐之言! “你这是何话?你不知?我又如何会知道呢!” 范睢看着王稽的神态,悄然一笑,他这话,也是想转移王稽的注意,将先前从秦王哪儿受得委屈忘却,再加以劝说,也不至于真将怒火发到自己身上,同时也要为之后再引荐秦王而做好准备。 “大人容小人禀来,在下就如商品,卖与秦王,可在下对秦王一无所知,就如庸医看病,在那儿盲打误撞,我之前托大人说给秦王的话,就如同庸医骗人,满口胡话罢了。” 王稽闻言更是怒不可遏,高声道。 “既然是胡说!你为何还要本官去面陈我王!叫我出丑!” 范睢拱手作揖,一脸惭愧。 “确是有些对不住大人,可也不得不如此!” “为何?” “小人此举,一来是试探秦王,对我等外来之人的态度,秦王虽不喜外客,可还是把我留在了咸阳,还供应食宿,这就说明,秦王虽不喜好外来说客,尚且有几分礼遇,若真有治世大才,秦王定然不吝重用!” 这话说的王稽是直直点头,依照他对秦王之认知,此推论没有错! 而范睢未见秦王,仅仅通过自己传话,就能有此判断,其人果真有才学! 反正丢脸出丑已经做了,不如就再信他一次! 范睢接着说道:“二来,虽然秦王未给予我等外客任何管制,但依照秦惯例,我等外客已入秦王之耳,便可自称臣下,与秦王互通有无,如此一来,大人今日之举,便是将在下引荐给了秦王,在下还得多谢大人啊!” 王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依你所说,本官并没有白忙?” 范睢自然是笑着恭维。 “大人可谓是劳苦功高!” 王稽又想到,既然已经引荐,秦王当时也说让他住到咸阳客舍,于是又问道。 “那你可要依照惯例,住到咸阳客舍去?” “如果大人不逐在下,在下还想住在贵府,以便时常向大人请教。” 王稽笑了笑,住的近,感情就会深,若他真有出将入相的一天,自己也可青云直上,不过这请教嘛,要请教自己什么? 刚想问,门外就传来侍者的呼喊。 “大人,有客来访。” 王稽眼眸一转,先安抚了范睢道:“好,你就住这儿,本官去去就来。” 范睢笑着回应着,“大人请便。” 出了偏殿,王稽才侧头问着侍者。 “是什么客人啊?” “回禀大人,来人自称是燕国人燕穆,和大人是故交,多的他也没说。” 第六章 谎言,进言(求推荐,求收藏~) “哦?燕国人?我的故交?” 王稽一边向门外走着,一边嘴里念叨着这几句话。 他乃是土生土长的秦国人士,虽担任秦使出访他国,也就出使过魏国,魏国和燕国之间,还隔着一个赵国呢。 这故人一说,却是无中生有罢了! 燕国,自己何时去过燕国了?自己又如何认得燕国人? 脑海里不断想着燕国一词,倏地,王稽猛然想到一个可能! 当年秦王还是王子之时,曾当过秦国质子,为燕国人质!而且太后也一同陪伴王子,在燕国呆了好些个年头,才在穰侯太后的扶持下,重归咸阳,登顶称王。 此人!难道是秦王在燕国的故人?可若真是,为何又来自己府邸,而不直接去咸阳宫求见秦王呢? 王稽眉头一簇,站住了身子。 那侍者被王稽的突然停顿搞得一愣,看着王稽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态,自作聪明地猜测道。 “大人?此人莫不是市井无赖,来府上骗吃骗喝的?小的这就去将其打发了便是。” 王稽抬手制止了下人的问话,低声吩咐道:“不可,你速速去将来人引到大殿见我,切记此事万不可宣扬,一切等我见过来人再说!” “喏,大人。” 侍者应了声,心里带着满腔的愁苦下去了,没想到此人竟然真的是大人故交,一来就让大人如此失态,看来自己前景堪忧啊! 待下人离开后,王稽脸色才缓缓平和,此人既然敢来咸阳,却又不进宫面王,而是找了自己这个能见到秦王,却又不太重要的官吏拜访,如此一来,对方的来意必然至深! 而这种担忧,必然是畏惧如今秦国那位高权重的三人,太后穰侯和华阳君!此三贵虽说名义上是辅佐秦王,但前些日子,自己带来一个说客,都被穰侯在咸阳外彻查车架,其心可诛,其理是反! 王稽虽说不是什么真正的忠心为主之臣,但在朝中三贵哪里他靠不上边,为有服侍王上,以求富贵,所以当日范睢求见之后,他便冒着风险,也要将其带入咸阳,今日也不能错过这种讨好秦王的机会。 对方只要有一丝可能,他也要见一见! 秦使府邸之外,那侍者一路小跑,终是没让燕穆两人等久,不消片刻,便出了门来迎接。 那侍者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还四面环视方才下了台阶,拉着燕穆的衣袖,在一旁小声得说道。 “这位大人,我家主人邀您进府。” 燕穆点了点头,看着身后一脸讨好的店小二,对着侍者吩咐道。 “和我一同来的人你们先安顿着,待我与秦使大人会晤之后,一同回去。” 侍者道了一声:“喏。”便让另一人带着他去了下人休息的地方。他便引着燕穆从侧门而入,绕着大院进了府邸。 燕穆行走时打量了一番,一路上却没见到个人,而且所走之路较为偏僻,这让他也有几分不解,想要询问一番,但言多必失,说不定这是自己不知道的规矩呢?故而也就跟着走,没有言语。 秦使府邸也说不上多么豪华,但比自己之前看见得那客栈可要精美得多,行走不过几分钟,那侍者便在一处殿门前停下了脚步,轻手轻脚的推开殿门,伸手向前一引,低头作恭敬状。 燕穆见此,也就抬脚往前一跨,直直步入了殿内,而后殿门被侍者缓缓关上。 入眼便看见殿中左侧,放着一大鼎青铜炉,蒸腾出缕缕香气,一旁摆放着两列长条桌案,上方则是主位,桌案软垫也要比台下的精细几分。 主位之中坐着一个穿着青黑色长袍,带着发冠,留着山羊胡须,自鼻翼下起,至下巴而至,正上下打量着自己。 不用想,这人定是王稽,燕穆伸手一甩衣袖,环手作揖,郎声道。 “燕国人燕穆,见过秦使大人。” 王稽点头含笑,伸手虚抬,指着左边的长案说道:“还请入座。” “谢大人。” 燕穆也不拘束,昂首阔步直接在左上长案中坐了下来,这可就正襟危坐了,双腿牢牢的坐在臀下,哪怕不舒服,也只能忍着。 “你说你乃我秦故人?此言恐怕为假吧!” 王稽轻笑着,伸手按着桌沿,眼中似乎有几分怒意。 他之前还真当以为对方是秦王在燕国故友,但此时一见面,对方不过一壮汉,年岁虽已及冠,但也算不上是多大,可如今之秦王,已然年近五十,当年质燕之时,只怕此人还未出生吧! 燕穆闻言微微诧异,但也没失了方寸,毕竟他先前所说的话,只是一块窍门砖,让他能见到秦使就好,而说动秦使,绝非这一言两语就能办到的。 “大人果然目光如炬,自得一眼便看出小的真伪,不愧是大秦重臣,难怪秦王要大人出使他国,以谈邦交。” 燕穆笑着拱手恭维着,就算王稽知道自己是假的又如何?伸手打不笑脸人,这话也是为了后话作引。 王稽笑着摇头,心里暗想,又来了一个说客!但自己已经压注在范睢,此刻也没必要在另一人身上下功夫。当下一摆手,说道。 “好了,你若是无钱财食物,本官倒也可以接济你一番,本官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燕穆怎可让他走?不等王稽起身,就连忙说道。 “大人还请听我一言,再走不迟!这对大人又有什么损失呢?” 王稽一想,范睢哪里短时间也无要事,而且对方在自己府邸住下,来日方长,此刻倒也不妨听听此人说些什么,毕竟此人先前求见自己的小计策和几句话,也有几番心思。 本来已经撑着案板准备起身的动作也放下了,坐了回去沉吟道。 “那本官再听听你有什么话要说。” 燕穆也不迟疑,直接说道。 “大人府邸上有一魏人,曾名范睢,如今称为张禄,此事可为真?” 此言一出,惊得王稽出了一身冷汗。 “你,你是如何得知的?” 范睢此人在自己府邸,可是除了秦王再无一人知晓,不然穰侯早就带兵前来擒杀了!排外这一点上,穰侯做得非常决断! 故而除了在秦王面前说过一次之外,王稽平日里也是紧闭其口,府中下人也只知道有客名为张禄,可是绝不知此人之前名叫范睢! 燕穆可不敢容王稽想下去,不然对方恼怒之下,吩咐家丁擒下自己,可就危险了。 “小的周游列国,曾在魏国听闻过此事,范睢被主子仗责致死,而后大人离开魏国,回秦国述职,此前曾有一人数次前去拜会秦使,此人名为郑安平,其家,正在范睢身死之地,此人不过杂役,学识浅薄,却数次拜见秦使,而后必定有人指引,日前秦使归国,居然带着他和一瘸子,故而小人斗胆猜测,此瘸子,就是范睢!虽不知他有何图,但小的一路游历至秦国,也生了几分猜疑,故而今日前来拜会秦使,是有事相求。” 王稽一双浓眉皱得紧紧的,这一长串话他听清了,但心中却是疑惑不已。 “范睢身死安葬一事,魏国人皆知,你如何断定他没死?” 燕穆看着满脸震惊的王稽,笑了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大人所言不过是市井传言罢了,小的在魏国官吏哪里得知,当然仗责一事,不过是刑法,魏国丞相并未有杀人之意,故而范睢本就未死,那日之后,魏国丞相还曾派人寻过范睢踪迹,可那时秦使已经归秦,就不得而知了!” 王稽顿时恼火起来,范睢和郑安平之前所说,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范睢说自己死里逃生,才捡了一条性命,虽然身子残疾了,但志气不减反增,有效力秦王之心,自己也是可怜他的坚韧和大志,才引他入秦,可如今若是当日他本就没死,这样一来,这事的性质就变了! 那不叫死里逃生,那叫戴罪潜逃!所谓大才,顷刻间变成了小人! 而自己,秦国使臣,居然包庇魏国罪人,还为他作引,还举荐于秦王面下,这可是在秦国魏国都是大罪啊! 燕穆看着王稽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还真怕他一怒之下杀人灭口,故而连忙说道。 “其实此事知晓之人很多,只是无一人往秦使身上想罢了,小的今日来虽不为此事,但亦可为大人解忧!” 王稽脸上不露神色,他也真起了一杀人灭口之心,不然此事宣扬出去,第一个拿自己问罪的,便是那穰侯!当日范睢使了小计谋,逃过了穰侯测查车架,穰侯若知晓其中缘由,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有何计策?不妨说来听听。” 燕穆低头作揖,抱拳道。 “范睢此人曾在魏国中大夫须贾门下为食客,其才智难当大才,大人何必弃朱玉而抱朽木?将他驱逐便是,来日无论穰侯还是魏国问起,秦使只需说路见一老者,身残,心生不忍,收留了他些时日,后见其好转,便让他自谋生路,此举非但不会招惹祸患,还会留下美名。” 第七章 才能,引荐?(求推荐票~) 王稽愁眉不展,此话说得容易,做起来也不难,但弃掉范睢,他晋身之资从何而来?而且他已经在秦王面前说过此人,若是秦王问起,他拿什么应对? 到时候当日举荐之言,如今劝退之事,可谓是首尾两端,自相矛盾! 不过也幸好自己还没有下死力,秦王如今还没有对这范睢起了用才之心,一切还能补救! 但唯一让王稽难以割舍的,便是那范睢当日许诺之言。这就等于自己舍弃了这机会,虽然范睢诈死此举哄骗了自己,但也未尝不能说明他的口齿犀利,如此看来,他成事的希望,很大。 所以王稽越发难以决断,半晌,他才悠悠开口。 “你方才所说,本官舍朱玉而抱朽木,是为何意?莫非你将自己比作朱玉,而范睢,便是那朽木?” 燕穆了然一笑,不置可否得回答道:“大人以为如何?” 王稽默然得摇了摇头,叹道。 “依本官所见,你不过一说客,言谈举止皆是市井小人之态,无有大才!” 王稽毫不遮掩的讽刺也不是毫无道理,对方求见自己都是哄骗,大殿之上所言,看似有几分道理,但却是逃不脱诡辩之道,虽然是揭穿了范睢,但他何尝不是另一个范睢? 此人或可为官,口齿或可胜于范睢,但若是将范睢比作朽木,他为朱玉,却是太过了,毕竟范睢此人真有些本事,天下大势都可分析一二,从此看来,双方之比较,应该颠倒才对。 燕穆闻言愣了愣,没想到王稽会这样说自己,这不是直言自己是个没本事的小人吗? 自己活了这二十多年,虽然在网上混迹良久,各种污言秽语也见过不少,但这样当着自己面,指着鼻子骂,却是头一次!燕穆顿时面色涨红,差点忍不住都要掀桌子了。 但他不敢忘记,这是秦朝,在秦使的官邸中,自己若是有丝毫不妥的举动,只怕被杀了都没地儿说理去。 同时也对自己没有想好万全之策,就来此地游说一事,起了后悔之意。 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燕穆脑经急速运转,他心知,若是错过此次机会,想要再次面见秦王,可就难了! 不过若是做出央求之态,或是畏惧的神色,就算自己能自圆其说,在王稽这儿,也落了下乘。 想通个中关节,燕穆当下冷着脸,反问道。 “大人如何得知我并无才学?难道以我方才几句话,便可断定?” 王稽还未答话,燕穆就又开口了。 “当今天下,各种行业皆有其才,为农者,耕种土地亦要以收获来判断其本领,为将者,统兵征伐亦要以胜败得失来评判,就连秦国军士都以斩敌之首级来计算军功,我今日不过是以范睢之道,反制其人罢了,大人未问其他,何故出言如此?” 其实此时的燕穆也是心虚的,他从见到王稽开始,到刚刚说的所有话,不过是根据自己得知的历史记载,侃大山罢了,其实若真的要让他说个行军布阵,治理国家的计策来,他也只能干瞪眼。 王稽倒是听的挑了挑眉,听此人的意思,他莫非还有其他本事,才敢将自己比作朱玉? 那自己刚刚的话,岂不是大大的失策了。 王稽顿时懊恼不已,刚才被范睢一事所扰,加上燕穆也没有说其他,自己就妄下推论,颇为不智。当下也就抱拳笑着赔礼道。 “先生勿恼,本官也是一时口快,在此给先生陪个不是了。” 燕穆暗自出了一口气,果然,王稽这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自己稍加哄骗,他就上当了。 当下也是心里冷笑:“难怪得势之后会因私通诸侯,获罪致死!” 面对王稽的赔礼,燕穆当然不会端着了,毕竟自己求见秦王的机会,可在他身上! “大人不必如此,想来也是我未曾说清楚,让大人误解了。” 王稽笑了笑,又问道。 “先生有何才干?可是安邦定国之谋士,或为统兵大将?” 王稽这就是要考考自己的本事了,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来,只怕王稽恼羞成怒之下,会直接杀了自己。 燕穆也不过是一个偏门专业的大学生,在战国时代,能做得非常有限,若真让他去搞什么治理民生,统兵攻伐的重任,只怕头一个翘脚的便是他自己。 其实不单单是他,就算现在拿一个社会学科博士来这儿,让他去治理一个郡县,没个一两年摸查民生,也没辙,毕竟现代社会的规矩,拿到秦朝来,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而统兵就更是一个天方夜谭了,战国四大名将之一的白起在那儿放着呢,现代哪一个人谁敢说他比白起还牛? 但燕穆今日来此之前,就想好了说辞,没有这点底气,他又如何敢登门? “大人容我一问,之前范睢又是如何证明其才干的?” 这话顿时让王稽楞了楞。 范睢当日只说,不在其位,无证其能,就是说只有当他上位,才能证明其才干,而王稽就是要引荐他,让他能入秦王之眼,才能谈后事,并许以高官厚禄为报,这才让王稽动心。 而后咸阳外,预知穰侯查车架一事,也让王稽心里对他信任几分。 王稽却是不知如何说了,直言相告,对方也可拿此说辞来应对,只得拒不回答。 “这……先生还是自己想吧。” 燕穆笑了笑,无论王稽答与不答,对他来说,意义没什么不同,他有此一问,只是让王稽再次回想起范睢当日的答案,好让他能在自己和范睢之间作个对比。 当下燕穆就口若悬河的开始了自己早就想好的说辞。 “自周天子分封诸王以来,天下纷争无休,小国之间征伐不断,互相侵吞成长,时至今日秦赵两国互为对峙,是为战国双雄,其下有燕韩魏等小国为附庸,秦国先前连同诸国覆灭了齐国,穰侯与白起将军一内一外,其功劳,其才干,谁人敢直言可与之比肩?” “秦国经历商鞅变法,国力大为强盛,今秦王之父,秦惠文王启用魏人张仪,与诸国攻伐与朝堂之上,国土一步步扩大,今大人提携魏人范睢,可是欲再造一张仪出来?大人恕我直言,为将相者,其才其人,必为英杰,观之范睢姿态,大人却是压错了人。今秦之国力,可为天下雄主,燕穆奔赴千里而来,若无才干自信,怎敢如此?” 王稽低头沉思,对方虽未说明其计策军政之才,但对秦国之事,却是了如指掌,就连自己引荐范睢一事的心态,亦能说出。 半晌,王稽微微抬头一看,殿下端坐的那人,仪表堂堂,谈吐举止之间,比之范睢的丑陋残缺,可为是天差地别,真像那朱玉和朽木的差距。 其实燕穆在现代,也只是一普通人,但现代的生活水平所造就的肤色,体型,却是这个时代的人,难以比拟的。 秦国时期,寻常百姓身高也就一米六七左右,他这一米八三的体型,端得是身材高大了,而且他之前也是一宅男,肤色也较为白嫩,加之系统补给的发髻发冠更是一丝不苟,整个人就显得非常的精神。 王稽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才黯然说道。 “先生所言也不无道理,但本官却还有些顾虑。” 燕穆一听就明白了,这事儿八成有门儿。 “大人但说无妨!” “本官听出先生的意思了,先生之前所言范睢一事,不过是以证自身,先生的确比范睢更有才能,今日来此,定也是让本官代为引荐给王上吧?” 王稽低声说着,听不出个喜怒哀乐。 燕穆也只得点头,静静的等着下文。 王稽长叹一声,继续说道。 “可今日本官在王上面前引荐范睢,其人大言不惭,险些触怒王上,若再引荐先生,只怕适得其反啊。” 燕穆一听,脑子里一回想,也就将此事回想了个大概,无非就是范睢先是诈了诈秦王,以秦国危机论,意图哄骗秦王,可不料秦王根本不予理睬。 但他知道,可不能直说,不然秦王朝堂之上的言论,一个外人都知晓,这可从哪儿说理去?所以燕穆便问道。 “大人如何引荐,又如何触怒秦王,还请说明。” 王稽黯然将之前自己如何在秦王面前引荐一一道来。 燕穆听完之后,略作思考,便摇头叹道。 “大人这是被蒙骗了啊,范睢这一番话,若是换了秦王之外的任何一位君王,只怕大人此刻已然惨遭不测了!至于范睢后来的那番辩解,无非是强词夺理罢了,真有大才,为何连这引荐之言,都如此漏洞百出,险些引来祸患?” 王稽听着,也直直点头,他当时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才直冲冲的去问责范睢。 可后来被对方一辩解,加上事已至此,才又放下了这种想法,如今被燕穆一提点,顿时大悟,但也追悔莫及了。 “先生说得是,可如今我已经失信王上,再引荐先生,只怕我王不听啊。” 王稽已经彻底相信了燕穆的才能,言语之间,已经不再自持身份,而是改了称呼。 第八章 事成,返店(恢复更新。) (作者背井离乡出去找了份工作。这几天在培训,宿舍也没有网,更没有时间写,实在抱歉,今天开始恢复更新,没有下次了,原谅我吧。) 燕穆之前便未想过以范睢那种方式求见秦王,此时听王稽所说,却是笑着回道。 “大人不必多虑,我可以写一封书信,大人只需转交给秦王,待王上阅览之后,是成是败,自有定数!” 王稽听了,伸手捋了捋胡须,皱眉想着,写书信是要比自己口述要来得好,但却又另一个问题。 “我又怎么介绍先生呢?先前引荐范睢之时,王上已知我返咸阳只带了一人,如今却又引荐先生,岂不是欺君了吗?” 燕穆心里盘算了一下,略微思索便说道。 “大人,我拜访之前,不就说了身份了吗?待大人觐见秦王时,同样可以你有一故友来访,引荐之言不必多讲,呈上书信自有结论!” 王稽听着,缓缓的摇了摇头。 “此事不妥,王上断然不会这么轻易相信这等言论,更何况区区一道书信就可以让王上看出先生之才吗?” 大殿中的气氛顿时沉闷了下来,燕穆没理王稽,而是侧头左顾右盼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先生在找什么?” 王稽不解的问道。 燕穆面露尴尬之色,指了指嘴,硬生生挤出一句话来。 “敢问大人,府上可有饮水?交谈许久,倒是有几分口干舌燥了。” 王稽顿时恍然大悟,连忙起身招呼下人,打来了几樽清水,倒入杯具中,放置在燕穆的桌上。 “咕噜咕噜……” 燕穆也不避讳,端起来就是一番畅饮,方才一顿午饭虽然可口,酒也好喝,但毕竟不是纯水,解不了口渴。 喝下两杯清水后,燕穆才缓过来,继续就着刚才的问题说道。 “大人放心,此书信让王上一阅,虽不能立马断定我之才学,但也绝不会落个范睢的下场,于大人而言,此事有百利而无一害!” “况且大人还可先行查阅一次,书信之内容也在大人亲眼目睹之下书写,若大人觉得有丝毫不妥,大人可不必送去,亦可将我赶出府邸,在下也绝无半分怨言!” 王稽暗自点头,这到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若是燕穆所写的内容,与那范睢的大言不惭类似,自己也不必再费工夫,到时候送与不送都在自己把握之下,断不会有丝毫损失! “好,那本官就看一看先生之才!!” 王稽挥手指示下人,送来了一盘笔墨竹简。 燕穆打眼一看,这盘中有粗糙毛笔一支,泛黄竹简一卷,漆黑墨碟一份,这可有几分麻烦了,有着系统给予的记忆,写出秦国小篆他倒是不愁,但在宽窄不过一指的竹片上书写,难度可太大了! 会写和能写可是两回事,就好比书法,人人都会写字,可字体却大大不同,这里边的学问,可大了去了。 若是让自己写一份鬼画符的竹简,只怕王稽这关都过不了,就算送给秦王一看,这字都写的这么差,学问能高到哪里去? 所以燕穆刚才说完之后也才反应过来,故而压根儿没打算自己写,他端着竹盘,对着王稽说道。 “还请大人执笔!” 王稽一愣,让我执笔书写?把我当什么了?记录言行的宦官了吗! 当下顿时眉头一皱,拍案而起,怒道。 “放肆!!” 燕穆微微躬身,再次将竹盘抬了一分,说道。 “大人息怒,此次文书乃是呈见秦王,在下并无官职,一介平民之身,怎可给秦王谏言?此事与礼法不合。且大人与我,荣华富贵皆系于此物,我说,大人写,岂不是合而共谋?大人引荐之时,呈上文书,只需说将我之言论归纳在竹简之上,这样一来,在秦王哪里,少不得多记几分大人的好。” 王稽一听,是这么个理儿,心里拒绝的意味也削去大半,想到未来的荣华富贵,一咬牙,也只得点头答应。 燕穆微微一笑,走上前将竹盘放在了王稽的案前。 放好后,燕穆也没离开,而是席地而坐,坐在了王稽的案边,低声将自己心里早就盘算好的话语说了出来。 “秦王必想,秦固守封地已逾百年,国力兵力已至巅峰,为今之计,唯有东出,覆灭六国,一统天下,此乃秦国未来之国策,欲东出,且有三策先行,且一统六国,更需谨慎,燕穆不才,还请秦王一见,三策定当奉上!乃至一统之大策,亦有谋划!” 王稽边听边写,额头上经不住冒出丝丝冷汗,直至写完,他才猛地将笔丢掉,骇然不已的侧头看向一旁,那白白净净的青年汉子,居然能说出这样的惊天动地的狂言! “这,这……!” 范睢之前的言论,也只不过是说秦国有危,他能救,说破大天也只不过是商鞅之流的层次,而燕穆呢?动不动就灭六国统天下,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王稽不敢想象,若是秦王真有此意,或是燕穆真有此才能,那这天下,只怕要变了天了!而自己的功劳富贵更是只怕能比肩穰侯了吧?!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燕穆真有这等惊天动地的伟才,而且秦王也得信才行,不然这两个环节中哪怕有一个出了毛病,都难以成事。 王稽扔掉笔,一手撑着案边,一手按着眉头,心中一阵狂跳,他从未感觉如此难以抉择过,对于燕穆,他哪怕再相信,也无法接受这等言论,但内心有种声音在告诉他,若此事成真,他这一辈子,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信与不信,都只在他一念之间! 燕穆倒是没什么波动,他早就想好了说辞,也早就知晓了秦国统一六国的事迹,这些话,还没有竹简上的字来得有吸引力。 他拿过竹简看去,王稽的字在竹简上熠熠生辉,这到不是他有什么特异功能,而是墨迹未干,有些反光罢了。 但这字迹却是不错,起码燕穆觉得和自己记忆力的小篆没什么不同,且字里行间的宛转笔画比系统给自己的小篆写法还漂亮几分。 “呼呼。” 燕穆笑着吹了几口气在竹简上,待它干后,卷了起来,才对着王稽说道。 “大人以为如何?此竹简,是呈,还是不呈?” 他手里掂量着竹简,王稽的目光也随着竹简一上一下,内心更是挣扎不已。 半晌,王稽猛地撤下按在眉头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双目一凝,坚定得吐出一个字。 “呈!” 燕穆哈哈一笑,将竹简放在了王稽前面的长案上,站起身来,对着王稽行了一礼。 “那在下就在咸阳驿站中,静候大人佳音了!” 事情已经大致办妥了,待王稽呈上书信,就等秦王召见了,燕穆也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已经准备打道回府,去客栈休息去了。 但王稽却是同时站了起来,将竹简收好后,挽留道。 “先生不如就在我这儿住下,来日若有王上传召接见,也好及时去见王上。” 王稽这又是打起了小心思,若是住在他府上,吃穿用度都来自于他,一来可以增进感情,而来也算是受了他的恩惠,来日有求与燕穆,也好开口了。 燕穆到没想那么多,心里一盘算,自己住的驿站距离秦使府邸有些距离,相比之下,肯定是秦使府邸距离咸阳宫更近一些,留下来倒也有几分便捷,但问题是,这里还住着一个范睢,二来呢,住久了,王稽若是发现自己的一些小马脚,只怕麻烦更大。 毕竟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自己,也肯定有些生活习惯与他们格格不入,所以燕穆略一思索,便打定了注意。 “谢过大人好意,但大人府上已有客人,我又怎好入住贵府,还是住在咸阳驿站就好,若是秦王有传召,还要烦请大人多跑一趟了。” 王稽顿时明白了,对方是忌讳自己府上的范睢,毕竟两人都想入见秦王,难免有所冲突,早知如此,方才就该将那范睢打发去那客舍,不过现在到是晚了。 若是在燕穆面前说驱赶范睢,难免落下一个过河拆桥的恶名,岂不是在告诉对方,若是有更加贤能的人来了,我也会同样舍弃你吗? 此事已经没有办法回转,王稽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燕穆坐着那店小二驱赶的破车,一路摇摇晃晃的消失在了街边。 待燕穆走后,王稽理都没理范睢,直直的换了官服,招呼了下人,驾着车,再次向咸阳宫而去。 咸阳的官道上,店小二驾着车,一路傻笑着驱赶前面的那头老驴,这会儿他到不嫌弃这驴儿慢了,而是美滋滋的乐得不行。 家里无田,父母早亡,身高不足秦军的条件,他早就不对人生抱有幻想,对他来说,做个驿站的杂役,能活着,就很好了,没想到今天却能有这等贵人相助,他仿佛可以看见,自己的未来,已经大大的不同了。 这一切,只因为他把握住了这难得的一次机会,这车架中的人,就是他的贵人,和秦使有旧,相谈这么久才出来,秦使还出门送别,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就凭这点关系,对方的身份也是贵不可言,到时候稍稍提携一点,自己说不定还能取上一房媳妇,活得更好。 第九章 一夜,天变 燕穆摊坐在车架中,倚着摇晃的木隔板,思绪飘飘荡荡的不知飞到哪儿去了,一边还不自觉的伸手揉着脚踝。 方才在王稽府上,坐了那么久,脚脖子生疼,出府的时候,脚软得不行,差点就甩了个跟头,还好当时硬撑着走上了车架,才没出这个丑态。 要是之前的自己,绝不会想到,自己能和战国时代秦国的官吏谈笑风生,还能聊这么久,更是丝毫不怯场,实在是难以置信。 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自己脑海里的系统,是它,给予了自己这种神奇的表现! 无论是系统的神奇功能,还是秦王的雇佣任务,都在强烈的暗示着燕穆,他就是那个秦国翘首以待的丞相,他的未来,就是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秦相国! 还有知晓未来的迷之自信,让燕穆能在来到咸阳的短短一天内,就能说服秦使,坐等召见,这一步步,一环环,都走得顺风顺水,让他也有些飘飘然了,心里更是更加自信了几分。 在他看来,自己怎么说也是熟读古今历史,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熟读政史地理化生,考上了大学的人,论见识,论眼界,他还真不怵这古人,张仪能用一张嘴打得诸国割地赔礼,自己怎么说也不能弱到哪里去吧? “秦国!我燕穆来了!” 攻略下秦国,不仅仅是自己的第一个任务,更是自己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贯通古今的十纪元,有着无尽的风光,在等着自己。 燕穆内心高呼一声,心里对未来,充满了万分热忱! 回到驿站,燕穆在客房不过歇息了片刻,便感受到了店小二的热情,他哼哧哼哧得来往于客房和厨房之间,一盆盆的热水端上端下,让燕穆热乎乎的洗了个澡,彻底除去了身体的寒气。 而店小二自己的衣裳,却被溅起的水花沾湿了大半,这也被燕穆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中。 傍晚,燕穆缓缓睡去。 咸阳宫外,一辆官车驶向了秦使府邸。 王稽笑逐颜开,喜气洋洋的走进了府邸,门内等候多时的范睢迎了上来。 范睢添着笑颜凑上前来:“大人,可是秦王有召见的意愿了?” 他在偏殿中久等王稽不至,一打听才知道王稽又去了咸阳宫,他还气恼对方太过急切,此时一看王稽脸上笑开了花儿,范睢还以为先前的那番言论有了门儿,自己说不定就扶云直上了,心里也是高兴不已。 谁知王稽一看见范睢,顿时面色一改,一甩衣袖,呵斥道。 “哼,你还想着这事儿呢?自己收拾东西,去客舍住吧,我这儿留不得你了。” 范睢愣了,杵着的拐杖也差点扶不住,他强撑着拐杖,颠着脚步走上前,紧追不舍得追问着。 “大人,范睢究竟犯了什么错惹得大人如此生气?” 范睢非常不解,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之前自己的那番推辞之言上,也只知晓王稽进了宫面见秦王,根本不知道之前还有个燕穆,既然不是秦王召见,他也只能认为自己有什么地方惹怒了王稽,连忙询问着。 若是被王稽驱逐出了秦使府邸,住进了招待客人的咸阳客舍,那他之前的计划基本上就泡汤了,此生能否再见王稽都是两说,更别提面见秦王了。 王稽冷面一笑,他可没心思和范睢多说,直直的走向自己的寝房,身后的侍者也都是心思剔透之人,不用他多说,就将范睢拦在了身后。 “大人,大人……” 任凭范睢如何呼唤,王稽头也不回,直到殿门缓缓关上,范睢才被侍者押着,拿了自己的衣物行囊,连同郑安平,一同在后门被轰了出去。 郑安平是从床上被侍者拉起来,此时穿着一身单衣,可怜兮兮的笼着袖口,依偎在范睢身边。 “大人,这是这么了?怎么秦使将我们赶了出来?” 范睢看了又看,府邸的门丝毫没有再开的意思,他将手中的行囊背得紧了些,一转头,毅然决然的说道。 “走,我们先去寻一店住下,等明日大人气消了些,我再来拜访!” 冷冽的晚风实在不是人呆的地方,范睢当然也不会在这儿傻等,连同郑安平消失在了朦胧的夜色中,对于范睢来说,失败没什么大不了的,他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这小小的挫折吗? 王稽转眼就将范睢抛在了脑后,他的心思全然停留在自己将那竹简呈给秦王时,所发生的一切! 咸阳宫中。 秦王嬴稷正在批阅奏折,虽然不悦王稽的二次引荐,但还是接过了竹简。 嬴稷怀着不爽的心情一一看去,只看了几段话,便彻底消了心里的不悦。 “国力兵力已至巅峰,为今之计,唯有东出,覆灭六国,一统天下,此乃秦国未来之国策。” 上面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了,他的父王,他的祖父,秦国的列祖列宗,这么多年来,已经将秦国发展成了一个巨无霸,到了他的手上,能做的丰功伟绩已经很少了。 所以嬴稷之前和齐王互称为‘帝’,而后又连同诸国攻伐剿灭了齐国,可以说,天下间,再无一国能抵御秦国的攻伐,秦国的实力已经是完完全全的诸国第一! 但这里面没有他嬴稷什么事儿啊,秦国能有这样的国力兵力,全是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所储存下来的,他面前只剩下一统天下,覆灭六国这一个目标了。 但牵一发而动全身,秦国若是任意攻伐任何一国,就必然要触碰其余几国敏感的神经,到时候合纵连横,只怕诸国联军要再次踏入秦国的函谷关了! 所以嬴稷一直在想一个对策,一个让秦国东出函谷关,入主中原的计划! 而燕穆之后所言的“欲东出,且有三策先行,乃至一统之大策,亦有谋划!”更是说到了秦王的心坎中了,这东出之前的三策,必定是安稳国内,而这也是嬴稷目前所在意的关键。 故而,不论燕穆的东出前三策,还是而后的一统大策,都是完完全全的对准了秦王嬴稷的内心焦点,让他一看,就引起了知音之感,更是对能有此见识的人起了关注的心思! 这可比之前的范睢言论要稳妥的多,燕穆的言语并无夸大,只说了有对策,并未说一定能解决,或是必须他才能做到,这就给了秦王很多的想象空间。 嬴稷是讨厌说客,但对于真正的有才能的人,是绝不会有丝毫的拒意,看完了整卷竹简,嬴稷只说了两句话,而后便挥退了王稽,低头批阅起了国书。 “明日用你的车,把他接到泾阳行宫来!” 而王稽当然是高兴的谢恩告退了,带着满腔的喜悦从咸阳宫回了府邸,一路上都是笑逐颜开。 这便是王稽二次引荐的全程经历,比之前引荐范睢的结局何止是天差地别,所以他回了府邸对范睢根本就没有好脸色,对于此人,他已经决定放弃了。 先前燕穆拒绝进住府邸就能说明很多问题,若是王稽还留着范睢,那无异于是在给燕穆上眼药,他又怎会如此不智。 这一夜,燕穆没有电脑手机吸引注意力,闲来无事洗洗就睡了,这是他来秦朝的第一夜,发现除了月亮更亮更大一些,空气更加纯粹一些外,没什么不同。 而王稽则是高兴的一夜没怎么睡,天色茫茫亮了,他就起身招呼起了侍者,驾着马车驶向驿站。 范睢也没睡好,客舍的住宿条件当然没有王稽哪儿好,而且他更是无心睡眠,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同样的天色初亮,他就来到秦使府邸外求见。 王稽此时已经出发去往了驿站,范睢这当然是扑了个空。 侍者告知他,王稽已经出府,他却当成了推辞之言,一心想要证明自己的忠心,竟然是在门口死等,不愿挪窝。 此时天色明亮多了,燕穆才悠然转醒,这一觉睡得真是舒坦。 昨夜洗了个热水澡,身子完全放松不说,就连床被也是店小二换的新的,睡起来更是暖和得很,比自己之前那个出租屋来得舒服多了。 还没等他穿好衣裳,房门就被敲得咚咚作响,同时店小二的声音传递了进来。 “大人,秦使在店外等你,说要接你出去。” 燕穆闻言一愣,这王稽的办事效率这么高?昨天自己才和他谈过,今日一早便有了消息? 其实这件事儿换了其他人,还真没有这等效率,但王稽身负何职? 秦国出使魏国的使臣,一国之特使!就是这一身份才能让他一日之内,两次面前秦王。 不过这也是王稽的极限了,好在第二次面前秦王时,燕穆的那卷竹简,起了关键作用,不然若是王稽拿着这种职能,胡乱行事,只怕也得受刑罚。 其实若是王稽引荐范睢的话,大可过些时日再去秦王宫,但对于燕穆他可不敢多等,毕竟范睢是自己夹带进来的,无人知晓,等多久也无妨。 但燕穆可是燕国人,一路通关过来,必定有所记载,若是被穰侯发现,只怕这一引荐的机会,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这一点燕穆想不到,但王稽却是明明白白的,所以他才这么急切,当天便再次进了宫。 第十章 泾阳,秦王 听见店小二的话,得知了秦使在驿站之外等待,燕穆当然也不会端着架子自持身份,连忙起身穿衣。 但怎奈这秦朝衣物穿戴着实麻烦,昨夜他脱衣的时候,也只是一把脱下,此时也只能撑开衣摆往里钻,这一来就少不了内里的衣衫凌乱了。 燕穆左右打理了一下,还算能看,但另一个问题又来了。 扎头发! 战国时期二十岁的男子,都是要束发结冠的,这也相当于一种成人礼,名为‘及冠’,女子则是十五岁‘及笄’。 而系统昨日给予扎好的发髻,根本就是一次性的,散开了就散开了,压根儿没法自己复原。 这就得燕穆自己想办法了,他这回是真的两眼抓瞎了,这玩意儿披头散发笼在头上,怎么扎起来,怎么束上发冠,这些他还真是不知道。 要是有橡皮筋,他还会扎个马尾,但这完全不顶用啊!扎上去了发冠也套不住啊! 不过山人自有妙计,燕穆一边伸手整理着衣襟,一边嘴里朝着外面喊道。 “伙计,进来。” 那店小二本就在门外等候着,听见燕穆召唤,便展着笑容快步进了客房。 “大人?怎么了?” 燕穆头也不回得说道:“快些来帮我扎好头发,莫让秦使久等了!” “喏。” 店小二连忙不跌的快步走了过来,将手里端着的东西放在了一边,然后把手狠狠的在衣服干净处擦拭了干净,便直接伸手捧起燕穆头上的长发,三下五除二就挽了一个发髻。 然后一手在桌面拿起发冠对着发髻一罩,再拿起发簪一插,一个虽不太美观,但已经整齐的头冠就做好了。 客房里没有铜镜,燕穆也没办法看清店小二的动作,只感觉呼呼两下,自己那满头的散发就规规矩矩的笼在了发冠中。 “大人要洗漱吗?” 店小二帮燕穆弄好头发后,指了指先前放好的脸盆长布条等物。 燕穆每天起床洗脸刷牙早就是习惯了,这些东西也不用店小二提醒,拿着长布沾了水,在脸上仔细的清洗了一遍。 至于刷牙的玩意儿,燕穆看了看,还真没发现有什么可以当做牙刷牙膏的东西,索性端起昨夜剩下的清水,在嘴里胡乱冲刷了几下吐在了痰盂里,就齐活儿了。 至于用什么柳条,石灰之类的清洁牙齿的事情,还是过几日再说吧。 不过这店小二的服务态度很不错,洗脸水都给你送上门来,借着水面,燕穆发觉自己的发冠扎的也不错,心里更是愉悦了几分。 “不错,不错!” 漱完口后,燕穆站起身哈哈一笑,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便快步走了出去。 下了楼,驿站中寥寥无人,前门的街道上零零散散有些行人来往,燕穆刚下楼,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呼喊。 “大人,我家主人已经在车内等候,这边请。” 转头一看,只见后门外一个汉子正在翘首以待,燕穆一眼就认出了此人就是昨日在王稽府上见过的佣人之一。 “难道王稽在后门等我?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不在正门等,不过也没多想,只当对方因为身份原因,觉得在驿站门口等人太过丢脸了,所以才在后门吧。 驿站的后门外临着一条偏僻的官道,尽是府邸楼台之类的后墙,基本上没有行人,只有一辆两匹黄马牵引着得黑色车架正停留在哪儿。 佣人引导燕穆走了过去,而后那佣人连忙从车架后面取下小凳,放在了马车一侧,当做踏脚之用。 伸脚一踩,借着小板凳的高度,燕穆毫不费力的进了马车。 一掀开车帘就看见了王稽,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官服,正端坐在马车之中,坐垫都是柔软的布匹,缝制着黑色的印花,比之前那驴车何止精美十倍。 “先生昨夜休息的可好?” 王稽一边笑脸相迎,一边伸手扶着燕穆入座。 那佣人放回了小凳,几个快步就跑到了马车前,半挂在车辕之前,挥了挥长鞭,在空中打了个脆响,马儿便开始动了,马车摇摇晃晃的朝着咸阳外行去。 听见王稽分明带着讨好的问话,燕穆笑了笑,摸了摸嘴巴。 “昨夜睡得很好,烦恼大人操心了,大人今日这么早就来接我?难道是昨日之事有了消息?” 哪怕方才用清水冲刷过,但嘴里还是有股味儿,不过还好气味很淡,马车行进中灌进来的风就能吹散了。 王稽闻言哈哈一笑:“不错,本官昨日再见我王,呈上先生所写的书简,我王翻阅之后,便立刻要我带先生去泾阳行宫一见!我为官十余年来,从未见过像先生这般的奇人,看来先生飞黄腾达之日已然不远,本官在此先恭贺先生了!” 燕穆顿时喜上眉头,他先前还只当对方不过是有了什么打算,毕竟昨日已经下午时分,王稽去觐见秦王一事的几率实在太小,他也没怎么往这方面想。 刚才的那句问话,只不过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这王稽还真有几分果断,竟然是直接去见了秦王,而且还把自己的书简奉上,得到了秦王的召见! 这一开头实在是妙不可言,昨日自己才来秦朝,今日就能觐见秦王,照这个速度下去,明日说不定就能完成头一个任务,那乙级奖赏岂不是指日可待? 稍加一想就知道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毕竟这消息来得突然,着实让人激动不已,燕穆举手抱拳作揖,感谢道:“多谢大人了!来日若是燕穆成事,定然奉还大人今日之恩!” 虽说在历史上,王稽在范睢的帮助下,上任河东太守后,会因为和诸侯勾结,被秦王赐予了重刑。 但就凭他昨日引荐之事,燕穆心里也有几分打算,未来肯定会帮扶他一把,也会避免他再次走上那条不归路,所以燕穆这话还真不是客套。 王稽听了也是开怀大笑,就凭对方这句话,自己这注押对了! 于是两人在车内交谈了起来,王稽怕燕穆不知道秦王的喜好,还特意给他讲了很多的注意事项,刻意得拉拢两人的距离。 燕穆也乐得多听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一路上两人倒是相谈甚欢。 马车奔驰前行,估摸着过了一个多时辰,才驶进了这咸阳外的泾阳行宫,这是一片三面环山,交夹着一弯河水的地势,山脚下修建着宫殿,河水边耸立着围栏长木,凌驾在水面之上。 马车在行宫前的木桥外就缓缓停下了,数名身材健硕,穿戴一身黑白甲胄的秦军围了上来。 他们当然不是上前行凶,而是帮着车里的人下车,那秦使的佣人,早在进入这片地界之前,就被秦军替换掉了,这等佣人可以没有靠近秦王行宫的资格。 燕穆初次见到这秦国军士,首先便被震撼到了,这些人的年岁不会比自己大多少,面容还略显稚嫩,但一双眼睛却是没有常人的灵动,面色也是坚毅刻板,仿佛一具木头人,但却带着敛而不发的澎湃气势。 这次下车倒是没有木凳,两名秦军伸手托着燕穆就将他轻轻的从马车上接了下来。 燕穆打眼一瞧,周围每隔三步,便是一名武装齐备,腰附长剑的秦军,仿佛人形的灯柱,绵延着向着对岸延展开。 对岸有着半拉长的木护栏,一个中年男子正在抛洒着一些细碎的小米,男子穿着白色与朱红色交夹的精美长衣,带着黑色镶银的发冠,腰间闪烁着绿色的翠玉光华,腰饰华美精细,且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说不出的大气。 那中年男子的身后,站着数名穿着枣红色衣裙的侍女,脑后扎着倒羊角的发髻,露着白皙的面容。 她们或端着托盘,或交叠双手放置在腹前,站立得错落有致。 燕穆还想多看清那男子的容貌,却感觉衣袖被人使劲扯了扯,他转头一看,王稽正对着他挤眉弄眼呢。 “怎么了?” 王稽焦急的跺了跺脚,一把拉着燕穆的衣袖,向着对岸走去,一边低声说道。 “先生还要多注意规矩,别老盯着王上看!” 燕穆这才反应过来,这可不是电视里的演员,这可是真真正正的秦国之王!自己还拿对方当看猴子一样看来看去,要是秦王一怒,只怕这些秦军会瞬间拔剑将自己分尸! 他有些后怕的左右看了看,只见那些秦军根本丝毫不为所动,这才放心的出了一口气。 王稽快步走了几下,到了河边中间位置,他就停下了身子,躬身作揖对着那边的那人呼喊道。 “王上?启禀王上,臣带燕穆来了。” 嬴稷没有理会王稽,他的眉头盯着湖面争食的鱼儿,半晌,才随手将手中仅剩的碎米抛入了河中,水面的波纹更加细密了起来,鱼群争抢之下溅起道道水花。 看着此景,嬴稷的嘴角挂起一丝笑意,这才一挥衣袖,示意接见,然后又转身从身后的婢女手中的托盘里抓了一把碎米,继续投食。 一旁的宦官,见到秦王的动作,立刻转身高呼。 “传燕穆觐见!” ps:在外面跑业务,累成狗,求推荐票~各种求~若果这本书成绩好,能当做工作干的话,作者就能全身心码字了,烦请大家支持~ 第十一章 三计,客卿。 王稽闻言顿时喜上眉梢,转身对着身后的燕穆伸手一引。 “先生请!” 他此刻将自己的身份完完全全放开了,对方觐见了秦王,再不济也能谋划个一官半职,以后大家就是同殿为臣了,况且以对方的本事,只怕要不了多少时日,就能超越自己。 此时对燕穆示好可完完全全是稳赚不赔。 燕穆摸了摸鼻头,嘴角挂了一抹笑容,对着王稽还了一礼,就昂首阔步的朝着对岸走去。 想要走到对岸,得从左侧的山间傍着山走,山间小道上两侧的秦兵分手中按着腰间的长剑,对视而立。 刚走到道路的尽头,就有两个宦官围了过来,在燕穆的身上来回指点按压,待查明他身上没有任何锋利威胁之物后,才将其放行。 燕穆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很自然得让他们搜身,毕竟坐个火车都要安检,如今面见一国之君有此阵仗也不足为奇。 嬴稷仍在专心投食,周围的婢女侍者都低头屏息,气氛非常的压抑。 “外人燕穆叩见我王!” 燕穆走了两步,来到围栏边上,对着前面不足三米的秦王行了跪拜之礼,两袖衣袍甩在了地上,身子甸俯着。 古之君臣礼节,都是极尽恭敬谦卑,力求对君主表露自己最大的敬畏,低头伏地,也就是放弃所有的防备,将自己的性命完全交由对方,可谓是颇为屈辱。 其实行礼之前,燕穆心里还有些过不去叩头跪拜的这道坎。 但转念又想到,自己如今来到了战国时期,其实完全可以将秦王看做是已经死了两千年的古人,就像祭拜先祖一样,叩拜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嬴稷听见燕穆的声音,感觉有些稚嫩,有些诧异的转头看了一眼,只见到一个身高体长,眉目间都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仰头看着自己。 见到燕穆这样年轻,嬴稷心里顿生不满:“这般年纪,能有何才能?就算是有治世大才,寡人也不放心啊!” 这就相当于一句老话,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年轻人哪怕胸中再有韬略,对于一些实际操作来说,还是显得太过稚嫩,没有经验。 嬴稷又怎能将自己的国家大事,交给这样一个年轻人手中?不过既然对方已经来了,收编麾下加以培养,倒也不失为一个良策。 “免礼,赐座!” 嬴稷的声音较为浑厚,话音一落,旁边的侍者连忙行动起来,从后方的车架行李中,取出一正方形的大软垫,放置在了燕穆的身前。 侍者放好了软垫,又侧身站到了一旁,不言不语,仿佛一具没有活力的傀儡。 燕穆眼神左右瞟了瞟,想起了王稽在车上说的,回答秦王问话,要先说启禀王上,若是秦王赐座,要说谢我王恩宠之类的官话,此刻当然是活学活用了起来。 “谢我王恩宠!” 燕穆说完后,便将身体挪到了软垫上,屁股压着脚踝,双手按在膝间,挺着身子坐了下来。 此围栏建在水面之上,久经水气蒸腾,木头之间较为湿润,若是没有这软垫,只怕身子跪服久了,衣襟都会被沾湿。 嬴稷从婢女怀里的托盘中拿过那一碗小碎米,而后摆了摆手,挥退了周围的侍者。 “你们都下去吧!” “喏。” 侍者婢女得令后便自发站了顺序走了出去,边缘的秦军和宦官都是聪明人,见到他们出来后,也不再将注意力集中在这里,微微侧过了身子。 嬴稷转身继续若有所思的盯着水面,手里缓缓地碾投着碎米,待到周围无人后,方才开口。 “说说你书简上所言的三策。” 燕穆润了润嗓子,双手抱拳行了一礼,说道:“启禀王上,此三策是为秦国内中外三层弊病的解决之法,秦国内政堪忧,首策便是集军政权柄为我王之手,达到政令统一!二策便是秦国之兵器,战马,军粮的改良方法,进一步扩大我军实力,而三策……” 燕穆一开口就滔滔不绝的开始自己的讲述,但嬴稷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忍不住挥手打断道。 “先等等,你方才所说之首策,可是何意?” 其实对于秦国内政,嬴稷当然是了然于心,母亲和他的两位舅公,分别把持了政令军权,虽然依旧是听令于自己,但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指手画脚的意味。 这种事情对于任何一位君王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 所以嬴稷最先关注的,就是这一问题,而且也想看看这人到底有几分能力,才决定是否要继续听他说下去。 听见嬴稷的问话,燕穆梗了一下,但也不气,脑子里连忙组织了语言,略微思索便开口了。 “这……涉及王上亲属,燕穆不敢妄加评论,还请我王恕臣无罪!” “恕你无罪。讲!!” 嬴稷闷着声,一把将手里的碎米撒入河中。 “王上应知,世人如今对秦国提及最多的,就是太后穰侯和华阳君,世人纷纷尊称他们为秦国三贵,就如同齐国之孟尝君,三贵在天下间名声已经盖过了王上,虽然太后等人并没有对王上存有恶意,但自古人心难测,王上不得不防!还请我王收回三贵之权柄,不可再放任他们了!” 嬴稷听着,虽然默不作声,但手里的碎米都快碾烂了,目光紧缩着水面,眼神里透着冷意。 “你有何办法收缴三贵之权柄?” 其实历史上范睢的计策就很不错,先收穰侯兵权,太后自然会明白其中的意味,会自动放手,等太后收了心,穰侯和华阳君就如无根之萍,再也翻不起波澜。 燕穆当然也不会放弃这种便宜,当下就直接将个中利弊又复述了一遍,说得嬴稷沉思良久。 嬴稷左右踱步,手里的碎米捻起又放下。 “收了穰侯兵权,有军功能服众的新人又在何处啊?” 其实如今的秦国军方,除了威名赫赫的武安君白起外,再无一人可以担起军方首脑的职责,至于为何不让白起来负责,嬴稷心中自然有他的小算盘。 白起和穰侯相交莫逆,就如当年攻伐齐国之时,穰侯甚至让白起深入敌方腹地陶邑,乃至以身犯险,差点没命出来。 让白起来担任此责任,那就没有解除穰侯军权的必要了! 而且这些年嬴稷罢免穰侯的次数很多,但每每都找不到能接手的人,只能再次给穰侯复职,着实让他难受。 故而嬴稷才有此一问! 但燕穆心中自有腹稿,范睢一个说客都能担起半壁秦国军权,自己怎么说也是见过大世面,看过无数小说的现代人,随随便便拿出几样未来的东西出来,还不将嬴稷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先前所说的第二策,便是为此事埋下了伏笔,听见嬴稷问起,自然就开口回道。 “启禀王上,臣所学包含农工商等诸多领域,尤其对军方后勤军备一事颇有心得,臣有一物,可使我秦之骑兵可以与匈奴比肩,又有一技,可使我秦国之口粮翻倍,还有攻城拔地等小策献于我王,不知这等功劳,可够?” 嬴稷手里的动作停了,震惊得转过了头,盯着燕穆,一字一句得说道。 “此话当真?!” 其实不单单是秦国,此时放眼天下诸国,大都以步兵,车兵为主,骑兵虽然多,但都没有外族的水准,就如同秦国的西面,一些草原部落的骑兵都能甩秦国几条街。 若是秦国的骑兵能达到匈奴的水准,此举对于步战强横,车战限于地势的秦军来说,无异于如虎添翼!那整个秦国的军事实力将会再次大大超越山东诸国。 而若是使口粮翻倍,军队补给的难度将会大大减少,而且民众的生活也会随之提高。 故而嬴稷才会如此失态,实在是这些问题都太过沉重,每一项都关系到他的国家! 燕穆神色沉重地点头,双手猛地抱拳作揖。 “臣愿立下军令状!” 嬴稷看着燕穆坚毅的神态,哪怕心中还有些许顾虑,但用人不疑,对方既然敢拿性命作保,自然也不会无的放矢。 “好!寡人信你!” 嬴稷大手一挥,选择了相信燕穆,毕竟这些事情都是能够很快见到成效的,就算只有一半的成果,他也能接受。 目前首要任务就是解除穰侯等人的权柄,此事在已经嬴稷心中思虑很久了,只需要找一个替罪羊,接下穰侯的兵权即可,但朝内外的人选都难以担当此任。 如今燕穆自己送上门来,其实暗合了嬴稷的心意。 就算到时候燕穆的后面的骑兵粮草之类计策没什么作用,嬴稷大可治罪于他,但那时军权却已经收了回来,穰侯也只能干看着,最多也只能将怒火发泄在燕穆身上罢了。 长河中吹起了微风,燕穆领了嬴稷任命的客卿职位,随着王稽的马车驶离了泾阳行宫。 明日,就是他上朝任职的第一天。 嬴稷目送着马车摇晃渐远,直至不见马车踪影后,又思索了片刻,才一把扬起手中的木碗,将碎米完全抛撒了出去,转身上了车架。 明日,就是再一次卸掉穰侯权柄的机会! 第十二章 王庭,裁兵 这次和王稽一同离开泾阳行宫,燕穆就被王稽直接拉回了咸阳城中的官邸。 燕穆想了想,反正明日要去王宫面见秦王,留在王稽这儿要方便不少,所以也就没有推辞,但他的行囊还放在驿站,不过他在驿站也用铜钱压了几日的床位,一时半会还不着急拿回。 回到官邸后,王稽从里到外给燕穆换了一身官衣,并言传身教了一些在宫廷中的注意事项,而后便是一直谈话套近乎,吃酒喝肉好不快活。 燕穆表面留于酒肉攀谈,其实内心一直在思索明日上朝应该怎样说,所以直到夜色通明,圆月高悬的时候,他才缓缓睡去。 第二日一早,天色还没亮,初秋的薄雾还氤氲缭绕。 燕穆就被王稽从床上拖了起来,在佣人的服饰下穿好官服,上了马车,随着一阵踏踏的马蹄声,驶向了秦王宫。 秦王宫乃是秦国最重要的王庭,秦国军政商工等诸多领域的一把手基本上都汇聚于此。 从王座上俯视而去,右侧站着武官,穿着白色内衬,外面覆着黑色战甲,背负黑色长袭披风,一个个虽无兵器,但依旧锋芒毕露,充满铁血刚毅的味道。 左侧则是文士,都身作黑色官服,拿着“笏”,也就是竹木所做的手板,竹板背面写着一些谏言的提纲,正在闭目养神,或是心里组织着言语。 王座上空空落落,青木长案上摆着一些竹简文书,大殿中无人说话,尽皆凝气屏息,此时从深处寝宫中渐渐传来玉石声响。 嬴稷穿着黑色长衣,边角外翻着朱红色内衬,头戴王冕缓缓从中走来,那玉石声音变王冕上的珠帘随着身子的摇晃而叮咚作响。 宦官耳尖,老远就听见了,心里估摸了个距离,隔了几个呼吸后,便朝着殿下的众官高呼:“王上临朝!” 台下一众臣子早就等着这句话了,此刻仿佛都被瞬间唤醒了,如同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服在地,嘴上喊着: “参见我王!” “免礼!” 嬴稷噙着笑,走到王座前,眼神一直若有若无的瞟着左侧官员中,那位列文官第二排,发髻有些斑白的老者,就是穰侯,已经位极人臣近三十年的穰侯魏冉! 魏冉官拜秦相,又身兼军权等诸多职务,按理说除了秦王,再无一人能让他甘心站在后面。 其实此人不是因为官阶大过他,才能站到他身前,而是此人身份尊贵,乃是秦王长子,赢倬! “谢王上!” 众官谢恩后都慢慢站起了身子,刚准备依照顺序呈上奏折,就听见嬴稷开口了。 “寡人新任命一客卿,请他助寡人一同谋划军务!” 此言一出,秦庭上下顿时如同砸入了巨石的平静湖面,百官都左顾右盼起来,瞬间热闹了起来。 魏冉挑了挑眉,脸上不动神色的朝左边一看,见到位列武官中的华阳君也是一脸诧异,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此事在朝政之前,他没有听见丝毫风声,而且看华阳君的脸色,对方也不知道此事,看来嬴稷是绕过了他们,独自下的决定。 魏冉不动声色,纵横官场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他没经历过?罢免丞相数次都能复位,如今仅仅是想拿掉自己的军权,又有何惧? 只要太后在,他的地位就丝毫不会动摇! 这一点,魏冉坚信不疑。 赢倬坐不住了,他身为秦王长子,听政议事已经数个年头,对于父亲要拿走舅公的军权,于公于私他都觉得不妥。 魏冉出身行伍,行军打仗虽没有白起强,但如今军中大半将领都曾在他麾下任职,其在军中的声望无人能及,秦王突然要换帅易帜,恐伤秦军根本。 所以赢倬当机立断,一步跨出向前进言道。 “父王,军务大事历来皆是穰侯主持……” 出乎意料的是,赢倬还没说到重点,就被嬴稷挥手制止了。 “倬儿,你的意思寡人知道,可是穰侯身兼数任,找人分担,也能轻省几分!” 嬴稷几乎是字正腔圆的缓缓说着,他的目光一直跳过赢倬,紧紧的落在魏冉身上,末了,又加了一句。 “二舅公以为如何啊?” 这里的舅公其实是一个尊称,就如吕公,孟公等称呼一样的道理。 这就不是君臣对话了,而是一个侄子,在问自己的舅舅,这很明显是要将魏冉从臣子身份中隔开,让其抛弃君臣之见。 魏冉当然听懂了其中的意思,嘴里抿着笑意,在他看来,这无非就是嬴稷又一次玩闹罢了! 他身子略微昂了昂,也不躬身,也不行礼,而是神色自若得开口问着。 “不知我王要与何人一同谋划军务啊?” 魏冉的言语中透着无比的自信,仿佛要被拿职得不是他。王庭下的百官都闭口不言,不敢参与到两人的谈话中来。 嬴稷话不多说,笑着将手一摆,示意站在殿下的宦官宣诏。 “王上诏令,宣!燕穆觐见!” 百官又是一阵交头接耳,都在商量着这燕穆是何身份,他们可从未听过此人的名讳,不知其有何才能,竟然敢和穰侯争这军权! 燕穆一早儿就来了秦王宫,但被王稽提醒,一直没靠近大殿,而是在偏殿歇息,故而上朝的官员都没能看见他,等朝会开始了,他才慢慢往这走边走着。 殿内外的秦军早就验明了身份,故而没有一人阻拦他,燕穆在殿外等了不到片刻,就听见了传诏, 燕穆一把拉起衣袍的下摆,跨过了殿门的坎儿,昂首挺胸得朝着秦庭一步步走上去。 随着燕穆的脚步声渐渐传来,两列的官员们纷纷朝后看着,想要一睹庐山真面目。 然后,王庭更加热闹了,不停有惊诧的声音传来。 “就这人要与穰侯分军权?” “这么年轻?!” “此人到底是谁?” 魏冉本来端着架子不为所动,但随着耳中出来一声声压抑的惊呼,他也禁不住转头看去。 只见中间的空道上,一个身子挺拔的年轻男子正昂首踱步而来,眉目清秀,皮肤细嫩,嘴唇下巴的胡须还只是一桩青茬,一看就是一个不事劳作的公子。 “哼!” 魏冉冷哼了一声,收回了目光。 这等年轻的小子能对自己产生什么威胁? “臣燕穆拜见我王!” 燕穆绕过殿门前的青铜大鼎,站在两列官员正中,对两侧仿佛要将自己看穿的目光视而不见,直直的向嬴稷行了臣子之礼。 “先生快快请起!” 嬴稷双手虚托,颇为热情的让燕穆起身。 “谢王上。” “本王已宣诏你主管军务,今日大朝,快说说你的方略,好让众人在朝堂上商议!” 燕穆站起身来,左右看了看,竟然无一人出言反对,就连魏冉都是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看来他似乎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威胁吧。 “谢王上恩宠,臣就斗胆说说我秦国之军务!” 说到这里,燕穆还特意转头看了看身侧的武将一列,其中大多武将都对自己尽显鄙夷之态,唯独首列两人中,一个军甲更为华贵的中年男子无动于衷,另一个武将颇为年老,却是对自己怒目而视。 王稽先前的讲解中,就详细的述说了秦国官员的几位高层,其中就包括武安君白起,华阳君芈戎,和穰侯魏冉,所以燕穆心里一比对,就猜测了个七八成,已经可以确定这几人的身份了。 燕穆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这些人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让他也颇为尴尬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那股惧意。 一张口,就直接剑指此时王庭之上,除去秦王外,最声明显贵之人,秦国丞相,魏冉! “卑职久闻穰侯大名,不知就穰侯看来,这车兵有何优劣?” 魏冉诧异得转身一看,脸上竟是有几分笑意,这个问题很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或许不通文字的军士都能答得上来,可说不定有些士子才子却一无所知。 但秦王任命的客卿,而且接管了军务,却会不知道这些吗?还是说,对方另有所指? 魏冉想了想,也摸不清燕穆是何意思,还是开口作答了。 “车兵之优点在于冲锋陷阵,还可抵御弓箭长戟之远攻,且寻常军队难以抵御。其缺点在于造价高昂,耗时耗力,且被地形限制,坑洼岩石都是障碍,难以攻伐高地,只能于平原开阔之地为战。” 的确,在工业不发达的战国时期,做一架能上战场的车乘,所耗费的钱财人力非常大,刨铣木头,做车轱车架都得一刀刀地来,稍有不慎就会重头返工,就连车轱辘不圆润都会是报废的主要原因。 而战车全靠马匹,动力不足,根本无法翻山越岭,只能走平缓的官道,其作用被大大的限制了。 这些问题,其实燕穆都了如指掌,毕竟历史上记载了华夏五千年历史,车兵骑兵的种种变迁基本上也能说个大概,这些不需要太多的专业知识,只需要做一个具有前瞻意识的引导就能发挥重要的作用。 所以燕穆听完魏冉的话后,便说了一个让在场所有武官群情激奋的话题! “穰侯所言不错,所以臣奉王命接管军务之后,首要任务就是裁撤车兵,改建新骑兵!” 此话一出,武官一列中,有数位是拥有车兵最多的将领首先不干了。 “什么!裁撤车兵?启禀王上,此事万万不可啊!” 第十三章 重点,必考! 看着武官们群情激奋的模样,魏冉眉头一竖,心生不悦,但更多的是对燕穆的不爽,自己说了大半车兵的优点,对方结果冒出一句还是要撤掉车兵,改建骑兵。 这无异于在啪啪的打脸,而且是当着朝野中这么多人的面在反对自己!当下魏冉丝毫不顾及对方的客卿身份,也不管对方是秦王刚任命的接管军务的职责,直接开口训斥道。 “荒谬!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简直是满口胡言!骑兵怎可取代车兵之位?若按你的主意来,我大秦岂不是毁在你手里了?” 说燕穆乳臭未干满口胡言,其实更多是意思是再说秦王识人无道,让一个没有本事的人当了官,也就是瞎了眼的意思。 见到穰侯发话了,朝堂上无论文官武官全都不再言语,静静看着魏冉和燕穆争锋,这不仅仅是两人在争论车兵骑兵,而是一次权力的交战,更是秦王和魏冉的战场! 魏冉的身体毕竟老了,这句话吼地中气十足的后果就是不停得咳嗽,咳得脸红脖子粗,引得旁边的官员连忙凑上来为他抚背顺气。 燕穆本来在笑看魏冉的丑态,不过却瞟见了秦王那暗沉的脸色,心里顿时提起万分小心,明白自己若是在魏冉面前丢了脸,也就等于是秦王丢了脸,还能落个好吗?于是连忙继续说道。 “骑兵之利,诸位大人难道不知?西地游牧民在我边境如入无人之地,且我秦国之车兵面对西方游骑收效甚微,对付山东诸国更是只能相撞相杀,杀敌一千也得自损八百,所耗费国力财力更是不计其数,撤车兵建骑兵势在必行!” 这一次,不等穰侯开口,武官列前的那中年汉子终于有了反应。 “先生所言不无道理,但先生可知,西方地处平原,草木茂盛马匹精良,其部落士兵更是马中好手,骑马作战自然是熟能生巧,哪怕快马奔袭之时,搭弓引箭尚能命中四五,且不易坠马。可我中原诸国,无论是马匹数量还是士兵的能力,都没有此等条件,车兵虽贵,但从训练培养短些时日就能奔赴战场来讲,车兵虽贵,实则却是最为有利的方式。” 当然车兵也有车兵的好处,但车兵发展至今,已有数百年历史,各国都有非常成熟的对应策略,难以有太大的收效。 故而虽然车兵耗费钱财,但诸国谁也不敢撤销车兵这一兵种,毕竟列国征伐不断,一旦某一国撤掉车兵,就如同两个人刚开始打架,自己就将一只手斩去,只能坐以待毙了。 此人一开口,无论是穰侯还是其他官员,都静了下来,嬴稷也是若有所思。 燕穆之前心里就有了猜测,此时一看百官的态度,心里更是确定了答案。 “想必将军就是名震天下的武安君吧?” 在后者默然点头下,燕穆继续说道。 “武安君乃当世战神,兵书阵道自然是谙熟于心,请武安君设想,若有一物,可使我秦之军士能做到如北方游骑一般,在马背上挥洒自如宛如一体,除非斩去双腿或是殒命当场外,便不会坠马。且此物制造简单,可推举全军,上手难度甚至不会高于车乘,如此一来,车兵可撤否?骑兵可组建否?” 白起顿时惊诧不已,他熟读兵书万卷,还从未见过什么东西能有此功效! “先生所说,当真?” 不仅仅是白起,武官们全都目目相觑。 不要说山东诸国,就说如今北方骑兵最为强大的匈奴,月氏等大部落都没有这种东西,他们的骑兵那一个不是天天在马背上吃喝驰骋,日积月累下来才能有这样的实力。 如果仅仅靠着外物,就能达到可与之比肩的程度,那对于当今天下的战争来说,绝对是一场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样一来,虽然撤车兵如斩手,但建骑兵却又是拎起了利剑,一减一加之后,得益更大。 燕穆微微躬身,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心里那根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一截。 “当然,不过此物的构造尚要保密,待朝会散后,臣会与其余二策一同奉于王上,相信不出七日,武安君就可一试真假!” 这东西其实就是马鞍马镫,也没什么保密的必要,等它面世之后,众人只要见过一次,都能说个大概出来。 而这保密的原因,则是燕穆起的小心思,将武官们的注意力调动到这上面来,则会减轻自己接过穰侯军权的关注度,从而减轻自己接手军务的难度。 白起点了点头,真的以为这东西有什么技巧不能告人,所以也不再追问了。 魏冉面色本好转了不少,此时心里却是警铃大作,燕穆此物若是属实,于国来说,其功劳足以封侯进爵,自己这军权说不定还真就丢了! 他不能等对方说下去了,必须将其崛起的势头扼杀住! 不,甚至不能给对方任何一个崛起的机会! 魏冉稍加思索,出身市井的他几乎是在瞬间就找出了一个此计划的致命漏洞! “且慢!”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有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在宽阔的大殿里,也是清晰异常。 燕穆刚想继续说自己其他的计策,却被魏冉一句话给打回了腹中,只得皱眉问道:“不知穰侯还有什么问题?” “就算此物能使我军骑兵之战力大增,可我秦国虽有蜀地等肥沃良田,但粮食一直是我军短板,若组建骑兵,再圈养大量马匹,所耗费的粮食更是不计其数,我秦国如何能负担得起?” 这一点燕穆当然知道,他记得以前中学课文中有一篇讲述伯乐与千里马的故事,其中清清楚楚的写着千里马的标准食量:“一食或尽粟一石”! 一顿就要吃一石的粟米!一石换算成现代计量单位的话,就是一百二十五斤! 战马虽然吃不了这么多,但也绝对少不到哪里去,起码十多斤是肯定有的,虽然不是全吃的粮食,但这么算的话,一年下来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对于农业还处于初步阶段的战国时期来说,实在是很难承受! 要知道,身处咸阳的普通官员一年的俸禄也才数百石! 而北方的游牧民族也因为这个原因,没办法在一个地方多呆,只能骑着马,吃完当地的草就得换一个地方,整年在草原上四处游荡而得名。 但燕穆既然敢提,就绝对不会放着这样一个明晃晃的弱点,这魏冉看似戳中了自己的短板,其实正中下怀! 而此时,嬴稷终于是开怀大笑起来。 “哈哈,穰侯莫急,且听先生之二策!”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燕穆昨日就曾说过,能让秦国粮食翻倍! 魏冉闻言一愣,转而是咬紧了牙,直感觉自己中了计,失了方寸。 燕穆收起心神淡然领命,也不看魏冉那铁青的脸色,开始滔滔不绝得讲述起来。 “臣献于王上之二策,便是治理田地,改善品种,打造农具,施加肥料等诸多细则,可使我秦国土地从贫瘠转为肥沃,还可开山垦田,增加种植面积,疏通河道引水入地,进一步提高粮田数量,不出三年,我秦国之粮食收成,至少能翻一倍!” 这些东西全是当年高考时,地理老师必将的重点,记得当时这类改善地理的一道题就得列出四五种方法出来,燕穆虽然记不太多,但毕竟做了那么多年题,这些粮产改革方面还是能把握个大概,就算此时错一两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说不定其中有些要点秦朝早已开始实施,比如开垦河道之类的手段,秦国本就土壤贫瘠,引水这一方面不用谁说,农民都会自发的想办法,从而达到这种目的。 但像是什么打造新式农具啊,翻土埋肥养地,培养优势品种之类的手段,就没人能想到了,这也是燕穆的优势!来自两千年后的超长远见! 燕穆又继续分别细说了一些要点的实施办法,至少让在场的官员和秦王能够听懂,而且进一步说明了这些方法的可行度。 说完后,无论朝会上再次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在沉思,如果粮食产量真能翻倍的话,就等于人口翻倍,而人口一多军队数量自然就会上涨,而秦国国力也就将翻倍! 若是再加上组建强势的骑兵,那秦国的长戟,将高高昂起,征伐天下诸国将不在是问题,一统天下也指日可待! 大殿上再次陷入了寂静,哪怕是魏冉,也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了。 嬴稷忍不住心里一阵狂跳,他没想到,自己接见此人还真是见对了,这样的大才,能被自己启用,当真是天佑大秦! 燕穆左右看了看,只见这些位高权重的官员们,一个个都呆若木鸡,都被自己给震住了,心里也是畅快极了! 爷们儿也算是没给穿越者丢脸了! 感谢九年义务教育,感谢当初死记硬背的那些必考知识点,虽然当时高考没派上多大用处,但却能让自己在秦国顺利装逼,这些必考点还真是必考啊! 第十四章 三省,六部! 诸位官员和秦王思索良久,越发难以遏制心中的激动,朝堂上的议论之声渐渐激昂起来。 嬴稷虽然心里高兴得很,但他没有忘记,对方此行的真正目的,和自己启用此人的关键所在!那就是收复君王之权! 军事和农事固然重要,可又怎么比得上收复王权的美好愿景呢? 所以嬴稷抿嘴笑了笑,抬起手按住了朝堂议论增长的趋势,然后淡定地说道。 “众位臣工不要激动,先生还有第三策未讲,还是听完再议吧!” 殿下的众人纷纷恍然大悟,都安下心来静静等候燕穆的第三策,也在猜想对方第三策又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唯独魏冉听出了秦王话音外难以抑制的喜悦,不由得心里猛地一颤抖,他隐隐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正在袭来。 对方拜官第一策就大改军事布局,二策涉及民生关键,按这顺序推论,这第三策必然是关乎国之根本,也就是朝政大事,而秦国最大的政事弊病,就是三贵凌驾于秦王之上的亲戚干政一事! 魏冉眉头缩成了一团,一双浑浊的眼睛闪着精光,仿佛看穿了层层迷雾中的真相! “原来!他们的目的在这里!” 不管魏冉在想什么,燕穆都毫不在意,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大半,凭借刚才的二策,拿稳军权想来应该不是问题了,接下来就是在斩去魏冉最根本的依仗,为以后的秦国丞相之位做下准备! “启禀王上,臣之第三策乃是我秦国之眼下之关键,比之前二策更为重要,请允许臣以书简呈上,再由王上定夺。” 燕穆从衣袖里掏出一卷竹简,双手托举在额前,低头不再言语。 “这书简上到底写的是什么?要如此慎重,都不能透露一言半语?” 这个问题萦绕在百官心间,但无一人敢问出来! 若是谁敢问,少不得落一个打探机密,窥视国政的罪名,何苦来哉? 或许有的机敏之人已经将目光放在了穰侯身上,但也不敢表露出丝毫异样。 嬴稷一挥手,宦官就立马接过竹简拿了过来,打开一看,竹简上根本什么也没有,全是空白! 但嬴稷却煞有其事得仔细端详着,还摆出一副思考犹豫的样子,他知道,这就是燕穆的第三策,竹简上面虽然没写什么东西,但却是比写满字都还有用! 因为除了他,谁也不知道上面没有写字! 只要嬴稷愿意,这竹简上可以做的文章可就大了,他平日里只能心里想想的话都能借由此竹简说出,就算有什么后果,也是有燕穆担着,对自己来说不会有半分危害! 比如,废穰侯?或者是让太后不再干政?这些话从秦王口中说出,却算作了燕穆的提议,到时候就算此事不能成,能一吐心声也是极好的。 这便是燕穆的第三策!简单来说就是告诉秦王:“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反正这锅,我背了!” 若是昨日的嬴稷,或许会直接将此书简的作用发挥到最大,直接就要废除三贵的权柄,反正大不了也就是送出一个客卿的性命罢了。 但燕穆今日在朝堂上的表现,和改兵种,增粮食的计策,无不说明了对方确实是难得的人才,如果就当替罪羊用的话,实在是暴殄天物! 饶是秦国,也受不起这么大的损失! 这就让嬴稷难以取舍了,一方面是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心愿,一方面是如今秦国崛起的契机,其实两者也可兼得,只不过若是现在选择保全燕穆,自己亲政的日子,就得再多等几年了! 半晌……嬴稷才下定了主意! 虽然不能一举收缴母亲和舅舅的权力,但这并不妨碍自己先拿回一点利息! 嬴稷先前故作思考犹豫,但打定主意后,就收起了书简,看着下方郎声说道。 “先生所说乃是我秦国未来之国策,秦要东出,一统天下,而此策之首要条件,就是改政事,具体细则此文书未说,还请先生讲解一二。” 燕穆一听就明白了啊,改政事?怎么改?无非是缩减三贵的权力,增加王权的统治力度,这是昨日自己说过的,也是秦王最为关心的! 看来前两策还是未能打消秦王的心结,嬴稷还是要对穰侯动刀子啊! 燕穆本来还不想这么早就和穰侯等人对立,但嬴稷已经这么说了,自己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若是自己和穰侯相安无事的话,估计自己的任务就得玩完! 反正是前有猛虎后有豺狼,燕穆索性豁出去了,他准备放出一个深水大炸弹,将这秦国朝野彻底翻个天来! “是,王上!” 燕穆润了润嗓子,再次将言辞的利刃插在了魏冉的身上! “臣之策,乃是加强我秦国之政令的效率和正确性,当今天下诸国,文有丞相,武有将军,官职看似环环相扣,但实则权力混淆不清,此忧患在我秦国更为突出,就比如我秦之丞相,魏冉!” “住口!” 魏冉勃然大怒! 对方这是在掀自己的伤疤,他已经可以想到,对方所说的,就是自己越过秦王私取宋国陶邑一事! 群官尽皆哗然! 这人真的是胆大包天,上朝不到一个时辰,就接二连三得针对魏冉,看来这秦庭的天,要变了! 燕穆看着毛发须张的魏冉微微一笑,他有秦王撑腰又怎会被唬住?更何况反正自己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拉他下马,自己还得死! “穰侯莫急,当年你私自调用秦国军队取了宋之陶邑,甚至启用武安君白起为将,攻了魏国国度大梁,只为扩张那区区陶邑之地!要知道当时列国合纵伐齐,我王以不占齐国寸土为誓言盟约,用此大公无私之气度折服列国,最终完成了灭齐壮举,而你穰侯,却不顾国家大事,仅以一己之私心,就动用国家公器!” 燕穆字字诛心,无不在将秦国朝政已经平息的风波再次掀起,而且更加巨大。 他这几句话看似在指责魏冉,想将其以此罪下狱,但实际上却更加深远,他的目标绝不仅仅是一个丞相,而是太后,还有那武官队列中的华阳君芈戎! 魏冉已经气得不行,呸了一声,气得吼道。 “狗贼一派胡言!” 但多的话他也不敢多说,此事的的确确是自己有错,强行辩解反而会招来祸患,如此咒骂一句已经算是他身为秦王舅公的特权了。 赢倬看着朝堂上暗流汹涌的事态,也忍不住要站了出来,魏冉毕竟是他亲舅爷,怎么说也不能让外人欺负了,还是指着鼻子骂的那种! “启禀父王,此事父王早已知晓,何必朝上再议?” 赢倬想打个马虎眼,让父王将此事略过,不要再在朝堂上羞辱魏冉了,毕竟此事早已盖棺定论,嬴稷当时就已经将陶邑赐给魏冉,此时再说这件事,反倒扎耳刺眼。 “哈哈,太子莫急,臣所言,并非要问罪穰侯啊!” 不等嬴稷开口,燕穆哈哈一笑,再次挑起了群臣的心弦! 不问罪穰侯?那你说这么一长串干什么? 魏冉自己都楞了一下,随后是一阵屈辱感涌上心头,这不是拿自己涮着玩吗? 就是嬴稷,此时也是一头雾水。 燕穆正色又道:“臣之所以举穰侯一例,就是在证明我秦国军政混淆,一个臣子,都能越过王权,发动战事!可见我秦国政令何其紊乱!臣之三策,就是要整改我秦国政务,以防止再出现此等事情!” 此话一出,轰得一下,整个秦庭炸开了锅! 众官万万没想到,对方不仅仅是针对魏冉,而是在针对整个秦国高层! “什么?!!” “这……” 哪怕耳边不断冒出来的惊呼声,燕穆也充耳不闻,他在宁心静气地背诵着昨夜想了半晚上的知识点。 “启禀我王,臣之策,名为三省六部制,此制度一旦形成,我秦国政务便可通达,且利于议政决策!此三省一为‘尚书省’,设立各个郡县,起监督领导之权,二为‘门下省’设在王宫内外朝野之间,负责审议朝臣奏章,复审‘中书省’之敕令,如认为不当,也加以驳回改正,三为‘中书省’负责草拟和颁发我王诏令!” 众官越听越觉得不对,这些职责怎么都像是丞相的权力呢? “六部则是吏部:负责考核、任免四品以下官员。户部:负责财政、国库。礼部:负责贡举、祭祀、典礼。兵部:负责军事事务。刑部:负责司法、审计事务。具体审判另有官员负责。重大案件组织刑部、廷尉府会审。工部:负责工程建设等。” “六部直属三省,三省听命我王,此制一成,可大大加强我秦国政务效率,亦可分担穰侯肩上的重担,此便是臣之三策,还容我王裁决!” 燕穆说完后,脑子里又记起了当年历史老师讲完这些后,还特意强调了一遍:“三省六部制使封建官僚机构形成完整严密的体系,提高了行政效率,加强了中央的统治力量!拿笔记下来,这是重点啊同学们,必考!” 第十五章 赏赐,双生子 等燕穆说完后,秦国朝堂如同一盆烧开的油锅放入了清水,瞬间炸了。 全部人都懵了,因为在场的众人都清楚的知道,如果依照此策来执行的话,那魏冉的权势会瞬间被分成三份,而且六部成立后,秦国的官吏下层的任命权力将不再被魏冉掌握! 这样一来,秦国官场的天,就要变了! 当魏冉军权被收,权力被分散,不能对下层官员产生直接威慑,那谁还会巴结他,谁还会畏惧他? 这计策当真是诛心! 直接斩断了穰侯为相的根本,而且从今以后,秦王对秦国官场的掌控力,将再次加大,王权更为巩固! 燕穆一口气说完后,便笑而不语,坐等秦王发话。 而那魏冉却是怒极了,心头一股热血上涌,转身想要说些什么,但他毕竟老了,心情极端波动的情况下,却蓦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穰侯?穰侯?” 百官惊诧,顿时团团围了过来,扶住了魏冉倒下的身体。 嬴稷看着朝堂下的纷乱,眉头一挑,大手一挥! “快叫太医令来!不,快来人把穰侯送去太医署好生医治!” 魏冉这一昏倒,彻底失去了最后反抗的一丝机会,秦王直接叫人将魏冉送走,然后在朝堂上将此事定了下来,就开始实行! 从今日起,秦国上下,都在议论一个人的名字! 那就是秦国客卿,燕穆! 因为传说,此人入秦不到一日,便受秦王接见,官拜客卿,甚至此人在朝堂上和丞相穰侯扳手腕,得军权! 而且秦王还赏赐了他咸阳宫外十里别院一座,黄金百锭,佣人上百,护院秦兵上千! 最主要的是,秦王特许此人,无需传召,可随时进宫面王! 这些赏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得的,眼红者,艳羡者不计其数,但却无人敢动一点歪心思,因为那上千秦兵可是有着杀人的特权,而且燕穆的庭院就在咸阳宫外,稍有动静,巡护秦王的亲兵就会出动,镇压一切不服。 …… 而燕穆呢,此时正站在自己房子外发着呆。 此地是一座占地数亩的别院,四面环绕着青色的墙壁,巨木支撑的门沿,两扇纯黑色大门紧闭着,显得特别的庄严。 再看看自己身后,五人为一排站立的秦军队伍绵延到了街头,每人都持戟负剑,因为此地靠近王宫,所以四周没有一个平民,街道的气氛分外萧瑟,一股肃杀之气油然而生。 “得,没想到我在老家没买上房子,来这秦国不到两日,就能住这么大的别院了!” 燕穆一拍手掌,大笑着踏步向着大门走去,旁边的士兵顿时会意,小跑领先一步打开了大门。 “咯吱吱……” 大门缓缓而开,门内的原木轴心经过摩擦,发出刺耳的咯吱声,看那两个秦兵的吃力程度,若是燕穆自己来推的话,还不一定推得开呢。 站在院门口向里看去,别院中的景色分外颓废,墙角路沿长满了杂草,据说此院是前朝张仪的府邸,穰侯自立后,此地就荒废至今,已有近三十年无人居住了。 虽然有仆役时常打扫,但毕竟少了人气,放空个一两月,这杂草就会再生。 燕穆倒是不在意,毕竟这种房子就是要住它的古香古色,有杂草又如何?还能多排放点氧气呢! 院门大开后,旁边领头的军士上前行礼道。 “大人,此地会留下两队兵士供大人差遣,其余的会驻扎在离此地十里外的军营中,不出半个时辰就能赶到,且王宫守备军士也会将大人的别院纳入巡查范围!可以说,在咸阳除了王宫,就属此地最为安全!” 这开口的军士是这千人小队的头领,出发前,上级千万嘱咐,一定要将此事讲解清楚,不能马虎。 因为今日秦朝稍微耳目通达一点的官员都知道,燕穆已经将魏冉得罪死了,为了避免穰侯一怒杀人,所以秦王才给予了千人军队防身,而且燕穆的别院也就在咸阳宫外,王宫卫士随时可以驰援。 而此时讲解清楚,就是为了防止日后若是真发生这种意外,也让燕穆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真个遇袭了却没个头绪。 燕穆闻言点了点头,侧身看着风尘仆仆的黑甲秦军,也忍不住宽慰道。 “恩好,胡将军你们一路辛苦了!” 从王宫到这里,虽然很近,但自己可是坐着车架,他们都是一路小跑紧跟,每人的盔甲上,都滴落着汗水,胸前的衣襟都沾湿了大片。 胡将军笑着伸手扇着风,散了散头上的热气,也陪着燕穆笑谈几句。 “辛苦谈不上,这可比在战场上追敌人要轻松的多!对了,这别院还需打理,大人在府中稍等片刻,佣人已经在路上了,等他们来了,自会给大人整理干净。” 说完便对着街道上的秦军一挥手,先前被选出来的两队精兵,和担着金锭的士兵鱼贯而入,先行进府收拾了起来。 燕穆点了点头,在这个没有运输手段的年代,成千上万的士兵奔赴前线,只能靠着自己的双腿,一步步地走!从咸阳宫到这里的距离对于他们来说,和散个步没什么区别。 但看着一个个汗流侠背的士兵,燕穆还是有些心生不忍,于是伸手拦下了最后进府的一担黄金。 “你们先放这儿,来两个人,把这箱子打开!” 胡将军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只得依照命令点头答应,而士兵们先是看了看胡将军,得到首肯后,这才执行了燕穆的指令。 “喏!” 这装着金锭的箱子异常沉重,落在地上卷起了道道灰尘,一打开,便能看见其中整整齐齐地码放着的金锭,一个个在阳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华。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现代社会的黄金,而只是黄铜!但黄金本就是人赋予它价值,当大家都认为黄铜能做货币,那它和黄金其实并无分别。 而在燕穆眼中,这些黄铜其实也算是黄金,毕竟自己那半两铜钱都能吃一顿饭呢,虽然不清楚这黄金等同多少铜钱,但这一锭金子怎么说也能买上千顿饭了吧。 “你们把这些分一分,当做以后护卫我的酬谢吧!” 燕穆指着这一大箱金锭,说出的话顿时让这些壮汉呼吸都变粗了,一个个看着地上的黄金,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胡将军虽然也很想要这黄金,但却不敢,也不能拿! “大人不可,我等护卫大人乃是王命,军饷就是我等的酬劳,怎敢让大人破费!” 听到他的话后,箱子边上的几名秦军立马收敛了神态,抬起了头不再盯着地面。 燕穆既然打开了,当然不能再收回去,而且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系在这些人身上,自己对他们好,来日遇险了,他们才能奋不顾身地来救援自己! “那我不用这些当做酬谢,而是用来改善护卫士兵伙食,增强军力,来日也能更好守护我,胡将军认为如何?” 燕穆转头就想到了主意,换了个名头又将黄金推到了胡将军的面前。 “这……” 胡将军楞了,脑子里不断回想军规,想找出关于这方面的规定,想了半天都想不出这事的解决方法。 再看看对他挤眉弄眼的燕穆,胡将军终于明白了燕穆的意思。 “那末将就领了,这些黄金,一定会用在每一个护卫士兵的身上!让他们能更好的保护大人!” “哈哈,这才对嘛,那胡将军就带着他们先去驻扎吧,我看那些佣人也来了。” 燕穆笑着拍了拍胡将军的肩膀,此时街道末尾多了一些衣服颜色纷杂的人影,和漆黑的秦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格外的显眼。 “喏,末将遵令!” 胡将军深深了看了一眼燕穆后,便带着大队人马离开了,这里仅仅留下了两小队,共计二十人的护卫兵士。 街上近千人的秦军如同一条乌黑的利箭,从动身到消失在街边,仅仅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街道上因为他们的离开,而扬起了细末的灰尘。 而队伍末端的佣人仆役们,在秦军离开后,才走到了大门前。 燕穆打眼一瞧,领头的是两个俏生生的美女,她们的身后跟着男男女女数十人,看穿着打扮,不光光是奴才,更有背着行囊,挑着大箱,驾着马车的。 “婢女简兰(简秋)拜见大人!” 等她们走近了,燕穆才看见,这两个女子的面容身材居然模样一模一样,很明显是一对儿双胞胎,而等她们开口,那声音更是宛如黄鹂,悦耳极了。 最为美妙是她们就连语气声调都没有丝毫差别!形同一人! 就算是见过现代各种ps技术的燕穆也不得不服,这两个女的长得真不赖,而且很像现代的某个艾薇女明星,就是哪个什么,脚盆国豆腐西施什么的。 咳咳…只怪昨夜把记忆翻搅太多了,记起那些历史地理考点时,不自觉得想偏了。 这让燕穆自见到她们的第一刻起,就脑补了无数曾经在夜里戴着耳机看的小电影。 …… 第十六章 拥军,出别院 简兰简秋穿着一身朱红色的布衣,头上的发丝束在脑后,挽着秦宫婢女常见的羊角髻,上面编织了一些簪子饰品,两张精致的脸上仅仅有着一些描眉的痕迹,让她俩的小脸显得清纯可人。 在燕穆打量她们的同时,简兰简秋也在悄悄的看着燕穆,而随着空气的流动,先前秦军过境的灰尘已经沉寂了下去,从两人站立的位置,一股淡淡的清香随之飘来。 燕穆再看了看她们身后那长长的队伍,有些不解道:“你们这是?” “回大人,王上赏赐大人官邸之后,又追加了仆役百人以供大人差遣。少府接到王上旨意后,孔大人连忙选派了我们姐妹和府中上好的仆役共计一百二十余人,一路小跑追随过来,让大人久等了。” 俩人作了一礼,身子微微弯曲,俩人纤细的腰肢仿佛两条柳枝被风儿吹低,显得柔软无比。 燕穆转念一想也就清楚了,秦王肯定是知道自己孤身一人来的秦国,没有带佣人,这么大个庭院略显冷清,所以才赏赐给了自己上百的奴仆照顾起居,这寻常仆役肯定是后面的那些,而这两女子估计就是送来暖床的。 而这什么孔大人也是个妙人,看自己是年轻气盛,送的女婢都是这种标志的美人儿,其心思也能猜测出个大概。 不过这双胞胎还真分不清谁大谁小,哪怕燕穆捏着下巴,再三仔细端详后也分辨不出,只得询问道。 “哦?那你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啊?” 简兰简秋一听,相视一笑,这个在孔大人口中学识渊博的燕大人,也分不出自己姐妹两人的差别吗? 随后右边的女子站出了一步,指着自己的发髻上那紫色的木簪说道:“大人请看,奴婢这是紫色的发簪,而妹妹简秋则是青色发簪,这些头饰我们姐妹大多分为紫青两色,大人由此便能看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了。” 燕穆一阵头大,发簪?这玩意儿可以当做辨别的依据吗? 不过看着两人穿着一样的侍女服,一样的发型,一样的脸庞,一样的体型声音,貌似除了这种方法,也没有其他的了。 左边的简秋看出了燕穆的疑惑,眼眸一转,脸上露出像小狐狸一样的狡黠,鬼使神差地添了一句:“大人,如果我们取下发簪也有一种辨别的方法,姐姐的左肩有一颗痣而奴婢没有。” 左肩?有痣? 燕穆感觉到了直勾勾的暗示。 果不其然,简秋刚说完,简兰白皙的脸唰得一下就红了,但也不敢反驳什么,只能恶狠狠地瞪了一下妹妹,而这恶狠狠的表情在燕穆看来,也是媚态十足。 看着姐妹两的表情,燕穆不由噗得一笑,引得简秋也跟着笑了起来,反而简兰尴尬得不行,羞红了脸。 虽然临行前少府的大人也叮嘱过,从今以后她们就是燕穆的人,甚至她们早年被捕入奴籍的时候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但此时被妹妹明晃晃的说出来,简兰也是颇为尴尬。 “大人别,别听简秋胡说。” 看着简兰那布满红霞的俏脸,燕穆拍手大笑着,也升起了逗一逗她的心思,“简秋在胡说?那就是说你肩膀上没有痣咯?” 简秋看着坏笑的燕穆,也配合得对着简兰说道,“姐姐,你可不能欺瞒大人哦。” 简兰愣了愣,脸色又红了几分,低声嗫嚅着:“有。” 声音之小,就她旁边的简秋都差点没听清,但燕穆等简兰说完后,不论答案是什么,他也不再继续追问了,本就起着逗一逗的心思,也没打算真要对这小姑娘怎么样。 “好了,你们快去收拾吧,我出去转转。” 简兰听令后,就像是被放开的小兽,忽的一下就跑了进去开始了打扫收拾了起来,简秋紧随其后,笑意盈盈得招呼着身后的仆役们,开始入驻别院。 看着两人的动作,燕穆嘴角挂着笑意,走向了街道旁的马车,一旁两队秦军见此,立刻分出一人前来扶着燕穆上车,另一人则去车前拉着缰绳,避免马匹乱动。 这马车也是秦国官员的标配,两匹黄鬃大马,马车辕木上刷着黑色的涂料,间夹着斑驳的花纹,透着贵气。 驾车的军士牵引着马儿,一边回头询问着:“大人要去哪儿?” “随便走走,先去使臣王稽的官邸。” 这些秦兵都是咸阳的籍贯,且常年巡守咸阳城中,对于此地的格局和屋舍分布再熟悉不过,也不用燕穆交待具体位置,说个大概就能知晓该怎么走。 待燕穆上车后,一秦兵驾着马车,其余十九人在后面跟着,缓缓驶出了这十里别院的范围。 车内摊着软垫,燕穆肆意得躺在里面,随着马车的摇晃,脑子里想了很多。 其实就如胡将军所说,别院被秦王宫的巡守范围覆盖,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起码在穰侯没彻底倒台之前,燕穆都不应该离开这里,最好只能往返于王宫和别院之间,这样才能保全性命。 燕穆深知这个道理,但穰侯被放归封地的时间还很久远,按照历史上来看,起码也得五六年,至少也得太后死去了,魏冉才离开了咸阳。 这就等于说,自己未来几年间,若是不能提前扳倒太后等人,也就只能在这别院里做一只金丝雀了。 所以今日燕穆才会选择出门,因为穰侯还未醒,这是眼下最安全的时间,也说不定是自己这几年唯一的,单独出门的机会。 半倚在车内,燕穆随手撩开车帘,街上的景色顿时跃入了自己的眼中,随着马车的徐徐前进,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街道也热闹了几分。 咸阳乃是秦国国都,是秦国最为繁华的一座城市,这是燕穆来这之后,第一次以悠然的心态来观赏这咸阳的街景,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别于现代,燕穆在车内也看得津津有味。 街上的人或许见惯了秦军,也见惯了来往秦王宫的高官,故而这车架行驶在街道上,哪怕其后跟着十数秦军甲士,也没有引起丝毫的混乱。 行人们都自觉地规避开了车乘,让马车能一路畅通无阻。 很快,王稽的官邸就出现在了燕穆的眼里,从车内看去,和自己前日坐店小二的驴车所见的景色并无不同,依旧是灰青色的墙沿。 但这次的待遇可大大不一样了,那府门口值守的佣人远远地看见官车过来,就已经准备好迎接,但随之看见车后的两列秦兵,才遏制了动作,转而起身跑进府中通报王稽去了。 佣人们心知肚明,在咸阳内,能让秦军护卫的官员,起码也是王稽的上司那种级别的存在,不论对方是善是恶,提前通知主人总是好的。 王稽听了佣人的禀告,先是惊诧,然后就是大喜,因为他大致能猜出此人是谁! 故而车乘还未走近,王稽就从府中奔出,在门口等候了起来。 马车缓缓停下,当燕穆从中走出的一瞬间,王稽立马就俯身行礼,嘴上高呼道:“下官王稽参见大人!” 前日他在燕穆面前还自称本官,昨日尊称燕穆为先生,现在他已经得叫对方大人了,这人生际遇还真是曲折离奇。 但王稽却没觉得有丝毫不妥,虽然燕穆还没有官阶,现在仅仅是秦国客卿的身份,但秦王之重视,却是前所未有的! 要知道,就连当年的孟尝君官拜秦国丞相,都未曾有过秦兵护卫的待遇。 并且对方走到这一步的时间不过短短两日,而且是自己亲眼所见,这让王稽心服口服,这句大人的的确确是出自内心的。 “王大人不必多礼,燕穆能有今日,还多亏了大人当日的引荐啊,你我的情谊可别生分了。” 燕穆热情地扶起王稽的身子,丝毫没有得势后的骄傲自满。 “这,下官不可逾越礼节,大人里边请,今日就在下官这里备下宴席,为大人庆贺高升如何?” 王稽笑着,虽然嘴上说着不可逾越礼节,但他却一直拉着燕穆往里走,丝毫没有询问燕穆的意思。 当日挽留燕穆在自己府邸住下不成,今日无论如何也得留着他在这儿吃饭,增进一下双方的情谊,来日才好开口办事,这些人情世故,王稽早已在官场上磨砺得炉火纯青。 燕穆本来就想来这儿感谢一下王稽,对方相邀,自己当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所以也就随着王稽去了。 进了府里,就能看见忙忙碌碌的佣人们,端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不断得往大殿里送,粗略看去,大多都是些干果水果,吃的喝的,而热食估计才开始做。 燕穆从秦王宫出来到现在还未吃饭喝水,此时也是口干舌燥了,在王稽的热情相邀下,坐在主位开始用起餐来。 “来来来,下官敬大人一樽,愿大人官运亨通,扶摇直上!” “哈哈,共饮共饮。” 在两人互相吹捧下,这场饭倒是吃的宾主皆欢。 宴席间,燕穆让秦兵去驿站将那店小二唤来,准备在自己府上给其安置个前程,同时也让其将自己的行囊也一并带过来。 第十七章 回院,上茅房 “回禀大人,人已带到!” 一秦兵领着一个畏畏缩缩的男子从外走了进来。 燕穆闻言转身看去,只见那穿着黑甲的秦兵身后还跟着一个衣衫破旧,身材矮小的汉子,可不正是那驿站的店小二吗? “恩?哈哈,来了就好,等会儿跟我一起回府,今后就在我府上当差吧!对了,我的东西带了吗?” 燕穆笑着安抚了店小二一两句,转头便问向了一旁的秦兵。 那店小二连忙跪地磕头谢恩,话语都充满了哽咽之声,交夹着狂喜。 “谢大人,谢谢大人……” 那秦兵点头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低头呈了上来,正是燕穆前日住店时放在驿站的行囊,另一只手里还摊着两三枚半两铜钱。 “回大人,东西带来了,另外这是店家找回的房钱。” 当日住店时,压了五日的房钱加饭钱,共计四枚半两铜钱,可燕穆满打满算才住了一日不到,这找回来三枚也算价格合理了,甚至不难看出店家还给了优惠。 燕穆笑着接过包裹,看着上面丝毫未动的活扣,也在意那几两散钱,随口说着:“拿着吧,赏你了!” 秦王给的百金还有几大箱子在自己家放着呢,这几枚铜钱拿来干嘛?还不如赏赐给为自己跑腿儿的下属呢,还能收买人心不是? 一旁的王稽全程都关注着场上的一举一动,看着一旁的店小二,有些疑惑这种粗鄙的下人怎么会被燕穆看中,故而有些不解地问道。 “燕大人,此人是?” 燕穆一边打开包裹,一边回道:“哦,这是当日送我来见王大人的驿站小二,要不是他,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找到这儿来。” 王稽一听这话,眼神顿时一亮,一方面这店小二也算得上自己的恩人了,送燕穆来见了自己,才能让两人发生交集,自己还落了个引荐之恩,另一方面,对店小二这种小恩小惠燕穆都能加以回报,让对方在自己府上任职,充分说明了对方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自己未来只要在燕穆身上运作得当,那好处绝对少不了啊。 “大人高义,下官再敬大人一樽!” 王稽笑着奉承着,说完又看见那一旁站着的店小二,衣袖一挥,豪气道:“来人,再加一座!” 这殿里本就只有王稽和燕穆两人有坐席,其余都是佣人和护卫,听到王稽的命令后,佣人们连忙从后殿搬出长案软垫,在下角落位置给店小二布置了一桌。 这一幕被燕穆看在眼里,也不加以评论,自顾自得拆开了这系统补给的包裹。 包里面有一长筒竹简,这是自己的身份籍贯,还有几块失去水分变得宛如石块的窝窝头,其中一块已经只有一半了,边缘处还能看见自己的齿印,除此之外,包裹中只剩一个干瘪的钱袋,里面还有几枚铜钱。 左手拿着那半块窝窝头,右手抚过光滑的黄竹长筒,燕穆心中也生出了一股异样的情感。 自己第一次见到此物时,还是初到秦国,当日自己穿着一袭秋衣秋裤,在墙边被人指指点点的一幕依然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 半晌,燕穆又拿起那干硬的窝窝头,微微咬了一口,虽然有些咯牙,但那股粟米的气息还能充满整个味蕾,只不过吃起来已经如同木渣,没有那股口感了。 再低头一看,自己面前的这长案上,酒肉喷香,酒是精粮酿制的,喝一口醇香暖身,肉是刚杀不过一个时辰的,吃起来劲道十足,这两者和这干瘪的窝窝头比起来,宛如云泥之别。 但燕穆还是将这半块窝头吃了下去,并未因这口感就将之遗弃。 燕穆的目光一直停在这摊开的包裹上,他今日拿回此物,主要是想试验一下在自己意识里那个系统的某些功能,不过这试验的方法嘛,肯定要在没人的地方,眼下还不是时候。 吃完半个窝头后,燕穆又将包裹束了起来,在王稽府上把午饭解决了后,就起身告辞了。 王稽当然想要多让燕穆留在这里,但燕穆深知此时多停留一分,魏冉那里就会多一分清醒准备的时间,自己也就多一分危险。 故而婉拒了王稽让他继续留下的请求后,燕穆就出门上了车,店小二坐在车辕前,和驾车的秦兵一左一右,摇摇晃晃得驶向了十里别院。 回程途中,店小二在燕穆的询问下讲述了自己的身世,他祖上是魏国人边境农夫,于惠文王时期两国交战被抓捕为奴隶,后来到了店小二父亲这一辈,充当了陷阵死卒,也就是奴隶军,当做炮灰的那种。 他父亲在战场上以命相博,拼着重伤也杀了一个军官,斩获了首级,从此脱离了奴籍,还得赏了奴仆,才能繁衍他们家的香火,而且也入了秦国籍贯。 得益于此,他才没被算入奴隶,也因身体原因避开了被充军,反而能在这咸阳找一份安全的谋生活计。 他的名字到也有几分文化,叫边高远,据他所说,是父亲寄予了他志存高远之类的期望,可惜在他三岁的时候,父亲就因为旧伤复发,不治身亡了。 听完边高远的讲述,燕穆也只能默然的点着头,在这个时代,边高远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而且他父亲还算好的,在秦国当奴仆,还能有出头之日,在其他几国,一入奴籍,那子子女女可都是奴隶了。 这就是秦国商鞅变法中最特别的一条,以敌人首级论军功,只要你能斩获敌军军官头颅,就算一功,奴隶者,除了能脱离奴籍外,还可赏赐奴仆一人,宅一处,田一顷,继续杀下去,当官发财都不是梦! 故而在战国时期,秦国与他国交战的战场上,经常能见到这样的一幕,许多赤膊的秦国战士,一手提着敌人的人头,一手拿着武器和敌人战斗,杀死一个敌人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不是继续杀敌,而是砍下敌人的首级,或是手提着,或是绑在裤腰带上,继续杀向下一个敌人。 而这群锐士全都杀红了眼,哪怕全身都是鲜血,他们却依然如野兽,或者应该说是如魔鬼一般瞪大了双眼,望着敌人的头颅,继续疯狂的发动攻击,以命相搏,只为那获得良田美人的机会! 这可以说是秦国在未来能一统天下的根本,也是在商鞅变法后,秦国能不断壮大,直到今日为天下强国的根源所在! 十里别院中,简兰简秋已经带着上百的奴仆将别院整理一新,杂草野花破烂的木桌木凳等东西也被清扫了出去,一些有用的东西则是被翻找出来,清洗后放在一旁晾晒。 别院共有主殿偏殿三座,都是燕穆休息和会客的地方,而仆人们住在角落里的简舍中,除了日常服侍主子外,这里就是他们终日呆的最多的地方。 刚回到别院的燕穆就滑下了马车,面色难受的朝着院门里面挪着,一只手捂着小腹,表情扭曲。 看见此情形,马车后的秦兵瞬间围了过来,再询问过燕穆后,一个个面色尴尬地笑而不语,派出两人扶着燕穆往里走。 那边高远则是比他们更快的跑进别院里,眼神四处飘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院落边角,简秋正坐在一小凳上,在水盆里清洗着一些衣物,听见脚步声,转头正好看见小跑进来的边高远,顿时俏眉一皱,站起来小手一指,呵斥道。 “你是何人!敢闯我们燕大人的官邸?!” 简秋的声音很好听,但穿透力也很强,这一声话音刚落,远处的转角里立马传来了其他奴仆的叫嚷声和脚步声。 看样子要是边高远说不出个缘由,就得被这些赶来的佣人擒下了。 可是边高远却是出奇的镇定:“大人想如厕,不知此地茅厕在哪儿?” 这时,燕穆在秦兵的搀扶下,慢吞吞的进来了。 简秋眉头一挑,看着满脸难受的燕穆,瞬间把边高远的询问抛在了脑后,连忙从旁边小跑了过来,一脸关切的问着。 “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燕穆无语地摆了摆手,眉头紧皱着说道“没什么,茅厕在那儿?” 简秋恍然大悟,她这才会想起了刚才那人的问话,原来他和主子是一路的啊,简秋面露尴尬的朝着主殿指了指。 “大人的主殿中就有,奴婢这就为大人引路。” 简秋在小跑着带路,燕穆也赶紧跟上,再拖延的话,就憋不住了。 很快,在主殿中饶了两道走廊,就在边角上,燕穆看见了一个小隔间,随着隔断房门的推开,燕穆总算看见了久违的茅厕。 还好这里荒废久了,没什么味道,简秋在一旁往里一伸手,从墙沿边拿下一小块圆润崭新的竹片捏在手中,对着燕穆说道。 “大人,奴婢就在此等候,帮大人清理秽物。” 这时代擦屁股大多用的就是这种竹片,上完厕所后,得一点点刮干净,而有仆役的人呢,就可以让下人帮忙刮,也方便的多。 燕穆闻言面色一黑,他之前让边高远先来,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让一个小姑娘服饰自己拉屎擦屁股,也太不雅观了! 而且用这竹片也太不卫生,像穰侯那种级别的,都是用白布来擦拭的,何况自己习惯用纸,虽然这个时代没有,但用布匹抵一下也行。 “别,你去准备点干净的布来,交给他就好,下去吧!” “喏!” 简秋一脸不情愿的放回竹片,临走前还瞪了一下边高远,仿佛在气对方一来就抢了自己的工作。 两人出去后,燕穆就撩起黑色官衣的下摆放在身前,褪下长裤蹲了下去,随着一通异响,燕穆的脸上终于露出畅快的表情。 天可怜见,这厕所上的真糟心! 第十八章 试验,新功能! 当燕穆神清气爽得从殿门里出来时,门外只剩四名秦兵在值守院口的大门,而简秋也不见了人影,先前的地面上只留下了一滩清洗衣物后的水渍。 而边高远则是背着燕穆的行囊,尽忠地站在门口,看见燕穆出来了,也连忙跑过来等候吩咐。 燕穆撑了撑懒腰,伸展身子随口问道:“其他人呢?” “回大人,其他军士自建了一个巡守圈,已经到了别院周围布置防御,大人的婢女则是去给大人准备贴身事物去了。” 这边高远还算个人才,常年在驿站当差,这眼力见还不错,哪怕没人告知具体细节,他也能猜出大概来。 “恩,你从今日起,就当我府上的总管一职,等会儿去给后厨吩咐一下,晚上吃的清淡些,我要去歇息片刻,等用晚饭时再来叫我。” 边高远惊喜不已,这可是府中一人之下的职位啊,自己在官邸当差,还是这种要职,那以后找媒人说个亲事岂不是轻轻松松? “喏,谢大人恩赐!” “行了,下去吧。” 燕穆笑了笑,接过边高远拿着的行囊后,便转身进了大殿,又关上了门。 边高远欢天喜地的走了,而殿内的燕穆拎着行囊,表情凝重的走进了进去。 大殿里的布置格局都很大气,青铜炉鼎矗立在殿中央,终日燃烧着香料,发出淡淡的幽香,四面的承重柱子上雕刻着咆哮的异兽,显得庄严极了。 周围的房梁上挂着崭新的丝帘,黑色的长穗随风摇晃着,转过隔断的屏风,便是卧室,里面的摆放着一大张木床,叠着崭新的床铺被盖,上方还有包裹精致的木枕。 虽然此时虽然心里想着要事,但他却一路东看西看,路过青铜炉鼎边时,更是随手拿起了添加香料的青铜钳,和包裹一起拎在了手中,走到了床边上。 一屁股坐下来,从臀部传来的感觉和自己出租屋的木板床差不多,柔软中带着坚硬。 燕穆也没心思感慨,随手将行囊连同青铜钳一起放在了脚边,微合双目,凝神静气的将全身心的感官都集中到了脑海里。 与初次见到系统时一样,他能清楚的看见,脑海中那金色光团依然存在! 如同一轮烈日悬浮在自己的意识之中! 仔细看去,那金色光团就是那自己那久违的八卦铜币,只不过它全身发着金光,明亮的光芒盖住了上面的字迹和图形。 燕穆沉思了片刻,便默念道。 “系统,查看雇佣任务!” 这是最简单的口令,当日系统传递的信息中,就包含了这类的操作方法。 随着燕穆的念头落下,光团一吸一放,光芒的亮度瞬间降低了九层,整个光团就已经恢复了那黄铜古色,上面的八道卦象和阴阳鱼都消失不见。 燕穆又看去,光团中间的金色光幕上,再次浮现出了字迹。 【秦汉纪:公元前271年。】 【雇主:秦王嬴稷。】 【雇佣目标:求一大才,执掌秦之相印,清王侧,助秦东出!】 【酬劳:秦国相位,黄金千锭,相府一座。】 【雇佣难度:乙级。】 【系统奖赏:地级功劳一份。】 燕穆眉头紧锁:“这上面没有丝毫的改变……难道说我当上秦国客卿,接手了军务,消减了魏冉的权势,都毫无作用吗?莫非只有达到雇佣目标上的那些要求,才能算作完成任务?” 就眼下的情况看来,似乎的确如此。 多想无益,燕穆又继续默念道。 “系统,查看主功能界面。” 这道念头落下时,燕穆自己都感觉特别的别扭,身处战国时期,这系统口令却是充满现代科技的风格,仿佛自己在操作着一些手机电脑之类的东西,满满的违和感缭绕心间。 不过燕穆也只能忍着,毕竟这系统的主要风格,就是以自己穿越时所处的时代而构建的,若是有其他朝代的人开启了这个系统,或许系统的表达方式又会完全不一样。 随着燕穆指令的发出,光团上的字幕缓缓沉浸了下去,八种卦象和阴阳鱼再次浮现了出来,每道印记都熠熠发光。 乾、坤、巽、兑、艮、震、离、坎! 每一道都有不同的功能! 而燕穆的目光主要集中在“兑”字上,因为这是他目前唯一体验过的,他清楚地记得,当时的自己从中取出了系统给予的新手包裹后,身上立即凭空生长穿戴好的发髻头冠和衣裳! 那种震撼的感觉,是无与伦比的! 虽然从现代穿越到秦朝这件事更加地不可思议,但毕竟当时的自己是迷迷糊糊穿越过来的,怎么比得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变化来的惊悚呢? 所以这两日燕穆心底里其实一直在想这件事,要不是这两天为了想出那些知识点,耗费了太多的精力的话,燕穆其实早就想捣鼓这玩意儿了。 虽然只是单单一个“兑”字,而且燕穆仅仅从中取出过东西,但基于系统的奇妙性,他大胆猜测,系统的这个功能是不是类似于那些玄幻小说中的储物空间呢? 不得不说,燕穆的脑洞怎么说也是经历过无数小说洗礼过的,不是一般的大。 而他试验的方法很简单,看看能不能储存进去东西就行了。 燕穆首先要试验的目标就是从‘兑’字中取出的那个背囊! 毕竟这玩意儿是来自于系统,按理说也算是‘自家人’,想来能储存的可行性要大很多。 燕穆从脚边拾起那扎好活扣的行囊托在手中,心里默念着。 “储存!?” 八卦光团没动静。 难道不能存放东西?不,一定是哪里没对! 燕穆不愿放弃,皱眉看了良久后,猛然一拍脑门。 “对了,还没选择‘兑’这个功能呢!” 这次随着燕穆的念头触动了‘兑’字,系统终于有了反应,八卦图文上的光晕亮了几分,又一同隐没了下去,光团仿佛一个冰箱被拉开了柜门,中央出现了一个空空荡荡的空间。 见到这幅景象,燕穆面色不改,继续默念刚才的指令。 “储存!” 随着这道念头的升起,燕穆瞬间感觉手里一轻,低头一看,自己手中已经空无一物! 他不敢相信地握了握手掌,那虚无的触感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手中真的没有任何东西了! 等注意力又转回了脑海里,只见那空荡荡的空间中,赫然浮现着一个包裹,正是刚才自己手里拿的那个! “果然!我猜的没错!系统发放的东西和它同出一源,可以存放!” 燕穆欣喜不已,他俯身一捞,将之前顺手拿来的青铜钳握在了手中,继续默念着:“储存!” “现在就看看外物能不能存放在系统里的,如果可以的话,这个功能简直就是一个大杀器啊!” 但这一次,燕穆手里的青铜钳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消失的迹象。 “这……” 虽然有心里准备,但燕穆还是不可避免的露出失望的表情。 若是可以随意储存东西在系统里的话,燕穆肯定要存上无数的粮食饮水,刀枪剑戟,毒药解药等等的东西,到时候莫说战国时期,就连原始社会他都敢闯一闯! 但显然系统不会放出这样的漏洞,它可以储存的东西,只能是出自系统的造物,其他的,想都别想! 可燕穆目前只有这装着一筒竹简,几个窝窝头的包裹能放进去,又能发挥出什么作用呢? 收敛好这低落的情绪,燕穆把注意力转回了系统里,随手抛下了青铜钳,任凭其在地面上撞出叮咚声响,也不管。 今日他要好好研究一番系统的功能,看它还有多少东西是自己不知道的! 燕穆再次调出了系统的主界面,将念头点在了‘乾’字上。 光团一如既往的明暗相继交替了一次,中间再次浮现出奇异的景象,这是一道金色的长河片段,从光团上看去,这仅仅是河流的一截,没有起源,没有终结。 而金色长河两边空无一物,又使得长河如同一道光柱横穿整个光团。 仔细看去,金色河水中隐约有无数建筑耸立起又倒下,无数的人影诞生后又死去,世间百态于长河流转之间,生灭沉浮。 而河中间,有一道紫色的浮标,尤为显目。 “这,就是时间河流吗?” 燕穆在见到金色长河的瞬间,就若有所悟,这紫色的浮标就是自己,而这些异象,就是人世百态。 这紫色浮标锁定的位置,应该就是自己所处的时代,也就是嬴稷发布雇佣任务的时间点,自己不可更改拨弄,只有完成雇佣后,系统才会收回浮标,自己才能从这里离开。 燕穆多看了一会儿,便关闭了此项,转而打开了‘坤’字。 光团明暗交替一次后,中央再次发生了一阵变化,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黄褐色的陆地,地面上阡陌纵横,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中心,而中间最庞大的城市中,一个紫色的标记正闪闪发光。 “乾坤二字对应天地,这坤字应该就是地理坐标,我同样无法更改,只能由系统选择……” 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要想看更仔细的地图,秦王宫里就有,没必要在系统里看这玩意儿。 念头一转,燕穆又打开了另外一个字! “巽” 第十九章 功劳!新发现! 乾坤兑三字已经知道了用途,燕穆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巽”(xun)字上。 燕穆虽然不懂易经,也大致知道这八种卦象在古代记载的是什么意思,但能横跨十个纪元的系统,其包含的八种卦象,乃至阴阳两鱼,绝不止常识里地风水火那么简单,它们有着更为深层次的含义! 随着念头一点,八卦再次一明一暗,燕穆只是看了一眼,便被上面的信息所震慑,整个人瞬间愣住了! 只见光团中心出现了一个列表,上面排列着唯一一个文字图形。 这上面图像显示的是一个黑色玉石,被雕刻成了一个老虎形态,盘卧在地,通体流淌着黝黑的光华,而且玉虎中间有明显的间隙,仿佛被一分为二了。 本来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玉石雕刻,也没什么奇怪之处,但让燕穆惊诧的是,这个玉虎后面还写着一段明明白白的文字。 【秦国虎符:可指挥调动十万大秦精锐士兵(复刻版,与活人无异)宿主拥有最高统御权。此物使用后十万士兵将降临在宿主所处时间段,于方圆十里之内任意地点。一经兑换,无法撤销,无法储存。价格:一份地级功劳。】 “这……!!” 燕穆明白了,意思就是自己以后再其他时代执行雇佣任务的话,也可也通过此物召唤十万大秦铁军,从而改变战争结局,或者是达成任务目标。 难以想象,在项羽自刎乌江的时候,自己突然召唤十万秦军救了他……那该是什么样的场景! 但美中不足的是,兑换了之后就没办法储存回系统里面,得自己养这十万士兵,还要提供住宿之类的生活必需条件。 不过,燕穆转念又想到,自己也没有功劳来兑换这虎符,此时想这些也没什么用,只好将其放在一边。 于是燕穆放下【秦国虎符】带给自己的震撼后,皱眉静静地思索着它出现的原因,脑海里不断想着一个又一个猜测。 半晌,燕穆得出了他自认为最贴切的猜想。 “从这个界面看来,这似乎是一个拿功劳换取东西的地方,可为什么只有一个【秦国虎符】呢?” “虎符……虎符。也就是军权!难道是因为我在秦国获得了军务权限,所以系统才会有这个兑换选项?” 系统没解答,燕穆也不知道自己猜测的对不对,而且现在自己没有功劳在身,想要试验一下‘巽’都没有办法。 恋恋不舍的看了看那黑色玉老虎,燕穆再次退出了主界面,选择了一个名为‘艮’(gen)的选项。 熟悉的一明一暗之后,艮字选项里空空如也,既没有图形,也没有文字。 “啥玩意儿啊这!” 燕穆看了半天也没个反应,气恼的退了出去。 “算了!看看‘震’字又是什么!” 这一次没让燕穆失望,光芒中心出现了类似于‘巽’字的图文列表。 排列在第一个的是两个近乎一模一样的女子图形,她们身材高挑,面若芙蓉,身穿朱红长衣,头上扎着两羊角髻,一旁还两位数字发出红光:76。 燕穆看的呆了!这不就是简兰简秋两姐妹吗?! 她们的图形后面,则是一串文字:【亲密度超过九十点,则可签订附属契约,可纳入系统携带,一同执行雇佣任务。】 “好家伙……这是让我开后宫吗?” 燕穆话还没说完,就仿佛被掐住了喉咙,噎住了。 因为往下看去,在简兰简秋的图形下面,还有无数个人形图像,无一例外都是男的。 随着目光的移动,燕穆嘴里跟着念叨了出来。 “边高远:73。” “王稽:69。” “嬴稷:67。” 除此之外,还有密密麻麻几页,燕穆都叫不出名字的护院秦军,甚至那个领头的胡将军也在其中,亲密度紧随其后,至于那上百的奴仆,甚至没有在前几页显示出来,落在了末尾。 燕穆看到这里终于明白了,这个功能绝不是开后宫那么简单,这其实是一种发展势力的方法。 等有一天,自己随随便便执行一个雇佣任务时,身后站着诸葛亮,张仪,郭嘉等等军师在商量政务计策,军阵指挥帐里坐着白起,霍去病,孙膑等等大将在行军布阵,那该是怎样一副场景? 想到这里,燕穆的眼神都冒着光,其实他想的最多的还是,传说中的四大美人,什么西施,貂蝉,王昭君之类的,才是他最想收入囊中的目标…… 而这些大将大才嘛,当然也是不可或缺的,毕竟美人身边总少不了麻烦,到时候自己一挥手,铺天盖地一般各个朝代的文人武将倾巢而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燕穆怪笑两声,继续试着其他功能。 随着光团明暗交替两次之后,燕穆终于明白了最后这“离”和“坎”的效用。 在打开‘离’字的一瞬间,系统瞬间变成了死灰色,一个问话框跳了出来。 “是否放弃本次雇佣任务?是/否。” 吓都燕穆瞬间点了否,傻子才点是呢,现在放弃了岂不是就死翘翘了? 而最后一个‘坎’字则是一种类似于‘兑’的储存功能,不同于‘兑’字只能存取系统造物,‘坎’字则是特意存储外物的地方。 比如,这十里别院,连同其中的土地,房屋,石头板凳等等一切都能储存进去,甚至还能储存活物,以后签署契约的本土民,在燕穆离开和进入不同雇佣任务的时候,他们就会居住在这里。 等到燕穆降临之后,也能将其取出来。 这就等于一个移动式的房屋,或者堡垒,可在任意地方瞬间放置一个储备良久的,具备休息防御之功效的建筑。 不过使用的条件则是同样需要功劳兑换之后才能开启。 燕穆弄了半天,发现除了一两个基本功能外,其他的自己也只能干看着,等完成此次任务之后,有了功劳才能慢慢琢磨这些选项的具体效果。 “哎!” 长长出了一口气,燕穆退出了系统,整个人直接疲倦的往后一躺,瘫倒在了床上。 “任重道远啊……这些功能都需要任务地积累,有功劳才能发挥作用,对于我目前来说,没有丝毫的帮助!” 虽然在秦庭上燕穆能口若悬河地说出各种惊世骇俗的策略,但这已经是他绞尽脑汁所能做到的极限了,扳倒三贵,使秦东出,绝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达成的。 这些策略还需要他去驱动,去实施,从细微处,一点点的改变整个秦国,才能完成此次雇佣任务。 要想凭借几句话就能做的到,那这任务的难度也不会是乙级了! 好在今日在朝政上开了一个好头,只要能贯彻落实自己提出的三策,这事儿也不难办。 但这三策却又成了燕穆面前的拦路虎。 改良粮种,马镫马鞍的制作图纸,三省六部制的具体细则,这三个大问题也不简单呐。 燕穆躺在床上,脑海里胡思乱想着,眼皮缓缓地搭拢在了一起,疲倦地睡了过去。 …… “大人,晚膳好了。” 迷迷糊糊中,燕穆听见了一声轻柔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唤醒了他。 转醒的一瞬间,脑子里跳出来一个数字。 76! 这是简兰简秋的亲密度。 之前还不知道,没想到这仅仅见面第一天的两姐妹,居然是自己在秦朝亲密度最高的人,就连边高远都落在她们姐妹的后面,燕穆忍不住自嘲了两句。 “真是人心隔肚皮啊,我亲手提把的人,还没有简兰简秋对我忠诚。” 猛然间,燕穆突然发现这功能其实大有可为! 亲密度?!由此便可看出一个人的本心,无论他表面多么阿谀奉承,嘴上多么信誓旦旦,但都逃不过系统的数字! 这简直就是一个全天候开放的心灵检测仪啊!辨别忠奸就是这么简单! 当然也不能说边高远不忠心,毕竟燕穆此时自己也不知道,这70多的亲密度究竟意味着什么,能抵御什么程度的威胁利诱,这些都有待试验。 “大人?你醒了吗?” 门外的声音又响起,这次轻柔了数分,如果燕穆再不出声,她肯定不会再问了,毕竟搅扰主子休息,也是大不敬。 “恩,醒了。” 燕穆从床上起身,揉了揉脸颊,打了个哈欠,才走过来来打开了殿门。 门外的女子正端着一份木盘,见到燕穆后,微微欠身行礼,手中的盘子却丝毫不动,从发簪的颜色看去,正是姐姐简兰。 “大人,这是后厨照您吩咐做的晚膳。” 燕穆点头一看,盘里面是三种精致的小菜,一碗浓稠的白粥,不见肉食。 中午在王稽哪里大鱼大肉吃了个饱,回家途中肚子就闹腾得不行,这白米粥和小菜正合胃口,看得燕穆食指大动。 “拿进来吧,别在那儿站着了,门口风大可别着凉了。” 燕穆和颜悦色地说着,心里其实一直萦绕着两个数字,76啊,目前最高亲密度,这种态度是她应得的。 简兰被主子突如其来的关心给弄茫然了,不过她反应也很快,道了一声喏,便端着木盘送了进去。 “咯吱……” 殿门被燕穆笑着伸手关上,他要用简兰好好试验一下,自己刚才灵光一闪的想法。 第二十章 推辞,再进宫 “咯吱……” 殿门被关上的声音吓了简兰一跳,她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引得盘中的白粥微微荡漾起来。 “难道这么快就要……” 简兰心里如同小鹿乱撞,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但脸颊还是腾的一下红了。 “大,大人,放好了。” 简兰怯生生的转过来,正好看见笑眯眯的燕穆,心里又是一阵激灵,口齿都有些迟钝了。 她的脑海里不断闪过一些话,那都是在少府时,一个‘前辈’告诉她们的‘经验之谈’。 比如主子要是扑过来,记得找块柔软的地方躺下,这样能好受不少。还有什么来天葵的时候,千万不能办事儿。第一次很难受之类的话。 简兰想着想着,脸色更红了,仿佛染上了一层晚霞,不敢直视燕穆,只能害羞的看着地面,目光已经在四处寻找着哪里比较软和。 出乎她意料的,燕穆直接绕过了她,走到了放着晚饭的长案边坐了下来,开始用膳了。 简兰不由得纳了闷儿,这可和哪位前辈说的不一样啊,难道主子要吃完饭才扑自己? 她心里一阵七上八下的,完全摸不准燕穆的想法,左思右想下,拿了个主意,把妹妹找来,她肯定比自己胆大,也能更好的处理这些事。 想到这里,简兰已经羞地不行了,实在说不出口让妹妹一起来这句话,鼓了半天劲儿,才从嘴里挤出两个字来。 “大人?” 燕穆闻言抬起了头,看着面前扭扭捏捏的简兰,她的脸上写满了尴尬,害羞的神情。 简兰被燕穆看着,本就难以开口的话,此时更好不好意思说了,眼神在燕穆和地面来来回回移动,也没个主意。 这反倒让燕穆误会了,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饭菜,又抬起头看着眼神闪躲的简兰,想了想,古怪道。 “你要不,也吃点?” 简兰被问的一头雾水,脑袋像个拨浪鼓一样猛地摇晃了几下。 “啊?不不,不敢,奴婢已经吃过了。” “恩。” 燕穆低头用起了晚饭,他要是知道对方误会的根源,只怕得吐血三升! 自己关门完全是顺手关上的,避免问话时被打扰。 而且刚才之所以笑,完全是得意高兴的笑,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笑!毕竟能从一个未曾试验过的功能里,发现一个很有用的功效,这让燕穆很是自得! 这可和‘那事儿’一点关系都没有! 咳咳,虽然不能否认自己之前有过这种想法,但此时燕穆的内心却是一片纯洁的。 燕穆也没继续关注简兰的异样,一边端起米粥喝了两口,一边夹着小菜问着。 “对了,你们姐妹今年多大了?” 得知年龄,也是一种判断的依据,等问的人多了,就能得出亲密度是否和这些有关。 简兰愣了愣,昂起小脸默默回想,手里也在拨弄着手指辅助计算,过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说着。 “回大人,奴婢好像有十七了。” 十七?这是个好年龄啊,在这个时代,十五岁算是及笄,十六就是破瓜,碧玉,这个年龄都是初为人妇的了。 燕穆点了点头,又吃了半根水煮青菜,问道。 “你们对我这个主子怎么看?” 问她内心的看法,也能从侧面佐证这亲密度的真实性。 简兰可没想那么多,在经历了这一番风波后,她的小脑袋已经是一片浆糊了,只能照搬临行前孔大人的一番说辞,蹙了蹙眉道。 “大人年过弱冠便才学惊世,是不可多得的好主人,女婢两人愿永远侍奉大人。” 的的确确,当今朝堂上的官员,哪一个不是五十多岁的老人了?她们能遇到一个这么年轻,前途不可限量的主子,已经是很走运了。 至于为什么强调年轻?这个问题不难理解。 更别说燕穆高大的身材,俊朗的面容,和那股说不出的气质,无一不让这两个小姑娘倾心不已。 燕穆闻言嘴角微微上扬,永远侍奉我?说不定本大人以后还就赏赐你个永远的机会! “哦?那在你们心中,是我的命令重要,还是你们以前主子的命令更高啊?” 以前的主子?其实就是所以奴隶在名义上都归属于秦王,或者是以前统领训练她们的少府之主,至少在赏赐给燕穆之前,她们绝对是没有侍奉过其他人的。 简兰一听这话,自然想不到深层次的含义,只当是主人在问责,连忙跪了下来,诚惶诚恐地回道。 “奴婢的主人是大人,奴婢绝不敢有二心的。” 燕穆心想,这说不定就是她们亲密度排在前面的原因,或者可以说,这其实是忠诚度?不过自己还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确定这一猜想。 笑着喝完最后一口粥,燕穆起身扶起了简兰。 “行了,别跪着,起来吧。” 伸手一托的时候,燕穆才感觉简兰身体的瘦弱,估计厚厚的长裙卷起来都比她小臂粗了,虽然自己喜欢身材苗条的女子,但这未免也太瘦了些。 心里有些不忍,加了一句。 “以后吩咐后厨给你们多加肉食,你这身子得多补补,再长胖点才好。” 简兰双目就在这顷刻间,蒙上了一层水雾,一半是吓的,一半是感激。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小嘴嘟囔着。 “喏,谢,谢大人。” 燕穆点了点头,饭后也感觉有些困倦了。 “行,那你先下去吧,明日准备好车乘,我要进宫去,对了,早上记得准备柳枝加盐来漱口。” 简兰收起木盘,聚精会神地把燕穆的吩咐记了下来,这才退了出去。 “喏。” 看着简兰的身影随着殿门的关闭而消失,硕大的房间里,又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侧头一看,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了下去。 要是在现代,还得刷会儿剧,看会儿小说,至少得听听歌才会睡觉,但怎奈这是娱乐生活极其不发达的古代,燕穆也只能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就窝到了床上。 今日算是弄懂了系统大半的功能,有些猜测也只能等以后再去解惑,眼下最重要的是明日进宫面王时,自己该给出怎样的答卷。 燕穆再次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中,努力想着以前背下的知识点,加上自己的一些揣摩,力求完美。 不知在床上想了多久,中途还起床小解了一次,等到天色彻底黑下去,燕穆才缓缓睡着。 …… 第二日一早,天色茫茫亮,燕穆就悠然转醒。 早已准备好的简兰简秋出现了,帮燕穆穿好衣裳,扎好发髻后才递上温热的脸帕,和一根拍扁的柳树枝,上面还分布着粗糙的食盐。 这就是古代的牙刷,通常要挑选一根粗细适当的柳树枝,折下后清洗干净,然后拍扁根部,使其贴合牙齿,来回刷动就可以清洁口腔,甚至口齿上会带有一股草木的清香。 而食盐则是燕穆自己要求的,毕竟盐能杀菌,能当牙膏使。 一番洗漱后,燕穆简单地吃了些米粥小菜,就在小队秦兵的护卫下,坐上了驶向咸阳王宫的马车。 战国时期的君王其实并非每日都会有上朝这一说法,除非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不然一般丞相就可以代为解决,像昨日的朝会,也是数日十日才会有一次。 这也是丞相位高权重的根源所在,相当于一个小君王了。 而燕穆这随时可以进宫面王的特权,就特别在这里,他可以不用传召,不用等到朝会,也不需有什么述职的借口,只要他想,就能进宫! 一路上秦兵森立,来回巡守,但没有一人来盘查燕穆的车架,让他能一路畅通地来到王宫的一处偏殿面前。 这里不是朝会的大殿,而是嬴稷的‘办公室’,是一个相当私密的地方,除了心腹和国内大臣,一般的官员一生也进不来一次。 燕穆顶着黑色小官帽,穿着一身红褐色的大交领官服,外面披着一件遮肩覆背的套衣,腰间佩戴着两掌宽的黑红色玉带,长长的衣摆拖在地上,盖住了靴子。 这整套衣裳加上腰带镶嵌的白玉,重达十多斤! 但穿在身上的效果也是极为喜人的,起码燕穆自我感觉颇为良好,行走间都是步步带风! 嬴稷正摊坐在椅子上,撑着头看着面前的三筒书简,双眉紧锁。 昨日散朝后,燕穆就送来了这三份竹简,上面写满文字,比他在朝堂上说得三策要清晰的多,但也只是相当于一份提纲,还是看不出具体内容。 从昨天到现在,嬴稷一直在想着此事,为此他茶饭不思,觉也睡不踏实,无时无刻不想知道这三策的具体内容。 “禀王上,燕穆求见!” 内侍一阵小跑,凑到他耳边低声细语着。 嬴稷顿时散去了愁容:“快宣!” 过了不到片刻,殿门外传来一阵均匀的脚步声,燕穆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臣燕穆,参见王上。” 嬴稷被这三计吸引了心神,心里早就急的像猫抓一样,听见燕穆来了,都只差起身相迎了。 “快些进来,与寡人好好说说你之三策!” 咚咚,门外的脚步声急促地响了几声,很快,一个高大的汉子出现在了嬴稷的视野里。 燕穆笑着小跑进来,自觉地坐到了嬴稷的对面,看着桌子上摊开的三分竹简,不由得露出了会心一笑,问道。 “不知王上想先听那一策呢?” 第二十一章 二讲,秦王悦 赢稷急不可耐地从长案上一把抄起最中间的那份竹简,“就先说说你这三省六部制!” 他不拿左边写着马鞍的竹简,也不动写着改良土地良种的计策,却是拿了这变政之法。 不过这一举动也在燕穆的预料之中,丝毫不感到奇怪! 从商周时代以来,直到封建时代灭亡,各朝各国君王最看重的是什么? 当然是对于天下的统治! 什么王权神授,什么受命于天,这些言论都是为了巩固君权的至高地位! 而这三省六部制就是这么一个产物,从隋朝诞生之后,一直沿用到清朝,直到封建社会崩灭前,这套制度足足存在了一千三百年以上! 三省六部制在历史上留下了重重的笔墨,也难怪被历史老师化为必考重点。而且这是经历了无数朝代,都深受当权者喜爱的制度,也不怪赢稷会为此魂牵梦绕了。 燕穆点着头,从长案上拿过竹简,凝息想了片刻,就开口说道。 “王上容禀,此制度其实不难,只要以三省六部为骨架,往里面添加血肉赐予权柄,达到其权力互相制衡,且相互监督即可,或者王上愿意,设个七省十六部也并无不可。” 赢稷眉头一紧,他当然能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可是难以实施啊,这三省各自代表的可是三分之一的相权啊!该选谁来担此重任呢? “寡人自然知晓,可此制度该如何实现,先生还需拿个对策出来!就比如这尚书省,我秦国少府下就有个尚书之位,不过是管理典籍的小吏,可在先生之策里却有了监督我秦国的大权,这又是为何?” 说到这里,赢稷眼神闪过一道精光,他昨日就知道少府的孔离将府上最美的一对婢女,最好的厨子,匠人都送到了燕穆府上,虽然是表面是依照王命的意思,但从少府送去的佣人质量上来看,却加了私心。 这也让赢稷怀疑,是不是在来秦之前,燕穆和少府孔离就有了关系,此尚书位也怕是特意选出的吧! 如果尚书省真是燕穆特意选立,那在其他两省六部里面又有多少这样的情况呢?赢稷又怎么敢放心推行这三省六部制? 不过这也只是怀疑,但赢稷还是派探子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答案,在这之前,他还是想好好听听燕穆要怎样实现他说的这些制度! 燕穆被赢稷的话搞懵了,他哪里知道这尚书省的前身是这么个小官啊?还以为要自己去建立呢。 不过他也很快反应过来了:“王上不知,这三省就是要从这种小官身上选拔,他们突然身受此重任,必定如履薄冰,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做事也会拼尽全力,且三省权力相互制衡监察,其当权者绝不敢犯一点错误,这是臣一片良苦用心啊。” 赢稷略微点头,虽然这话这也不无道理,可他心里还是有点芥蒂,又问道。 “那依先生看,这中书省,门下省又该如何设立?” “回王上,尚书一责乃是代王上监察国情,由此寻常官吏也足以。而这中书省关系到王上之政令决策,必须由学识渊博之名士担当,才可确保不会误国,且是受王上信任之人才可托付,臣不敢多言。” 燕穆顿了顿,让赢稷有个思考的时间,而后才继续说道。 其实这话说完,赢稷心里的不放心顿时消了大半,但还是怀疑燕穆和孔离有什么关系,毕竟尚书这个小职位获得这样的权柄,实在是太过敏感了。 “至于门下省,则与中书省同掌机要,共议国政,并负责审查诏令,签署章奏,有封驳之权,故而选人必定要选恪守秦法,同时也通政令之人,燕穆无可举荐,还需王上选拔。” 燕穆说完后就静静等着,看着长案上的竹简发呆。 赢稷沉思良久,表面看门下和中书两省权力最大,接近政令核心,未来有可能会互相争权,但实则却有尚书监察全国官员,亦包括门下和中书,但尚书却无法接近政令核心,又无法一家独大,此三省只有相互掣肘。 由此一来,三省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而百官接受三省下六部的管辖,自己的权力将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 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半晌,嬴稷拿手揉着眉,另一只手指着桌面,闷声说道。 “此事先这样,寡人问你,其他两策可有了详细办法?” 增加粮食和马鞍两筒竹简上同样没有具体的实施办法,光看着这些大纲一样的文字,嬴稷着实没办法将其与实际结合起来。 燕穆面色沉重,伸手一引:“还请我王赐笔墨,臣这就将二策细节奉上!” “准!” 嬴稷面色一喜,挥手就让侍者送来了笔墨竹简,摆放在了燕穆面前。 此前的奏折文书之类的东西全被嬴稷扫在了一旁的地上,特意给燕穆腾出整张桌面以供书写! “谢王上!” 燕穆肃然点头,伸手捏起了桌上的笔,在空白的竹简上,写下了他在秦国的第一份手书。 起初时,燕穆的手还有些抖,但写了两排之后,也就渐渐平稳了。 此时燕穆已经不再考虑书法字迹了,只要能让嬴稷看得懂,字丑点又有什么呢?就算嬴稷问起,也大可说自己年岁尚轻,读书已用大半时间,没空去练习书法就是了。 要是嬴稷真抓着这个不放?那和鸡蛋里挑骨头又有什么区别。 燕穆伏案书写着,嬴稷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起身来站在一旁,低头凑上来观看。 “马鞍是一种用包着皮革的木框做成的座位,包裹在马背之上固定,内塞软物,形状做成适合骑者臀部,前后均凸起。马镫则是一对挂在马鞍两边的脚踏,与马鞍相连,可辅助士兵上马,同时在骑行时支撑骑者的双脚,以便最大限度地发挥骑兵之优势,同时又能有效地保护骑者之安全。” 在竹简上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的燕穆,又抬头四处寻觅,看见桌下有块大小合适的白色兽皮,燕穆没多想,只当是扔在地面的垃圾,于是伸手一捞,放在了桌上,开始画了起来。 嬴稷在后面看得心疼不已,只怪当时自己排开桌面时,没注意此物, 这可是秋狩时自己亲手射中的白鹿皮,通体雪白不说,还裁切的十分精致,自己拿来还没看个够,就被燕穆拿起当了画纸。 不过嬴稷也没有阻止,只心里安慰着自己。 这是国之大事,要是这马镫能让我秦之骑兵有此神效,就算牺牲十块白鹿皮又如何? 安抚好自己情绪后,嬴稷又才往桌面一看,这次差点没气的跳脚开骂! 只见燕穆在洁白的鹿皮上,画的东一块西一块,到处都是墨汁! 但嬴稷还是忍下怒气,仔细看着。 随着燕穆画的越多,嬴稷的面色也渐渐平缓了下来。 画完后的白色鹿皮上,虽然有几处大的墨汁,但还是可以看清上面画的东西,那是一具嬴稷前所未见的,但能一眼就看出作用的马具! 身为国君,嬴稷怎么会没骑过马,他可以想象得出,要是坐上这个东西,自己在马背上也能如履平地! “好!” 嬴稷扯着嗓子一吼,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这可把聚精会神的燕穆吓了一跳! 手一抖,又是两团墨汁飞在了白鹿皮上。 这看的嬴稷又是火冒三丈,连忙一把夺过鹿皮,摊在手上吹拂着,小心翼翼的模样,好似捧着一块至宝, “此物真是巧夺天工啊!” 嬴稷摊着鹿皮仔细揣摩,忍不住发出了赞扬,转头一看,燕穆正看着自己。 “先生继续,寡人看看就好。” “喏,王上。” 燕穆刚刚也只是被嬴稷突然的声音惊了一下,闻言后又继续在长案上开始了工作。 左手将之前的书简推在了一边,右手又拿了一份空白的竹简过来,沾了沾墨,却未动笔。 这粮食增产要从改良土地,粮种,灌溉,施肥等等很多细节出发,而且有很多的办法,是这个时代的技术达不到的。 虽然昨夜想了很多知识点,但都是些大道理,没有个具体的方法。 就比如说:筛选粮种,择优培育,但燕穆又如何选择优势品种?仅仅靠产量吗? 那问题又来了,产量是一个可变量,受土地,水流,肥料,天气,等等因素影响,没有分析,没有数据,燕穆总不能空口白说吧? 就单单拿一个水流来讲,不仅要改变河道,还从其他地方引水过来,要怎么挖,要从何引,这些都是一个个大问题! 而且自己也没种过地啊,很多实际的东西自己也不知道,若是侃侃而谈,只怕会误国殃民! 不过好在燕穆也想到了办法。 那就是就像三省六部制一样,提个大纲,在加上一些分析提议,然后让嬴稷去找专业人士去干。 于是,燕穆动了。 将之前自己在朝堂上说的,书简上写的,再次查漏补缺,又细化地说了个中方法,洋洋洒洒写了足足四份竹简。 等他写完,只感觉拿笔的手仿佛要断了一样,又酸又疼,脑仁也是一阵膨胀跳动。 “哎,我才写几篇就累成这样,写书这活儿,还真不是人干的,要想,要写,还要保证通畅没有毛病,累死个人!” 第二十二章 推了个一干二净。 大殿里,嬴稷小心翼翼地放好白鹿皮,又围过来看着燕穆书写,他的双手背在身后,仿佛一个观棋的小老头。 随着视线的不断移动,燕穆身前的竹简写了一卷又一卷,嬴稷的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皱,但大致都是一副欣赏的表情。 在这个学问被贵族垄断的时代,要想找出一个如同燕穆这般,对农事如此精通的人,实在是难。 更别提他还囊括了军事,政事于一身,这种人才,简直是稀有至极! 嬴稷踱步走回座位,心里暗暗下了决定,就算是真发现燕穆和孔离有关系,也会网开一面,尚书的位置也就当赏赐给他也行。 伏案书写的燕穆浑然不知,一直用心写着。 “王上,臣写好了!” 燕穆抬头一看,嬴稷又坐在了对面,于是将四卷竹简全部倒转过来,让嬴稷能够方便观看。 “好了,先生写的寡人已经看见了,依先生之见,这粮草一事,何时可以开动?” 嬴稷看着面前墨迹未干的竹简,伸手扇抚着风,面色温和地问着。 他已经想好了,马镫可以让兵造去铸造,三省六部制也要自己亲选人才,而这粮草一事,当然是燕穆自己动手比较好,毕竟这些都是他写出来的。 可燕穆不这么想啊,听到这话立马推辞道。 “臣年岁尚轻,对于这类事物,只知其然,并不知其所以然,王上还是找个深谙此道的官员来执行,才能最大发挥此计策之功效啊!” 嬴稷顿时目光一凝,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先生涉猎数道,无一不是大才,原本寡人还以为先生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没想到先生竟也有不会的?” 燕穆只得苦笑,看你这话说的,我不会的多了去了!只能辩解道。 “王上过誉了,臣也只是市井凡夫,生平志愿寻一明主,以求在我王身边,为我王出谋划策称霸天下,故而臣之所学,皆是王之所需,那些寻常的学问,臣不愿学!” 这番话让嬴稷心里满意极了,明主?可不说的就是自己吗? “哈哈,先生学的好!寡人不需要普通的臣工,只求多几个先生这样的大才!” 嬴稷开怀大笑,随口间又问道:“不知先生师从何处?可还有同门愿一同来秦?寡人定许以重任!” 燕穆心里一声长叹,果然逃不脱这个问题! 他在来到秦朝的第一天,就被店小二边高远,秦使王稽,分别问过了身份籍贯,那时他就知道,未来秦王肯定也会有这番动作,自己的故乡,亲人,还有拜的师门,这些都会被问到! 虽然自己身份竹简上有详细的记载,但一个人的记忆,经历,是那短短的数百字就能说得清的吗?而且自己还从未去过燕国,甚至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一问,肯定是漏洞百出! 还好嬴稷估计是先前就看过了自己的通关记载,对于他以前在燕国的经历不感兴趣,此次问得,也仅仅是燕穆的师门,想要多招揽几个这样的人才在自己麾下,好东西,谁都不嫌多! 而师门这一点,燕穆还真就不怕嬴稷问! 秦惠文王时期的丞相张仪师承鬼谷子,可当时秦惠文王又没见过鬼谷子的面目,又去问了吗?就算是想问,能找到吗? 这个东西杜撰一个就行了! 而且自己看了那么多小说,什么归隐的老爷爷,什么梦中传法,什么在山洞获得传承之类的套路早就烂熟于心了,想瞎编一个师门出来,简直不要太简单! 要不是怕吓着嬴稷,燕穆都打算将自己编成神仙下凡了,反正预知未来这一点,就足以让嬴稷深信不疑! 不过考虑到编的越多,漏洞也就越多,燕穆做出一副哀伤的模样,开口说道。 “臣的师傅一生只收了臣一人为弟子,并非师傅不愿多收,只因年老体弱,无力教导其他人,直到年前师傅去世,臣才出了师门。” 你不是想找我同门师兄弟吗?先给你堵上!而且燕穆直接将自己那莫须有的师傅说死了,完全不给嬴稷留一点希望! 嬴稷听后,情绪也是一阵低落,但也没有继续追问,毕竟世事岂能如意?有燕穆一人已经让秦国有了如此大的变化,若是多几人,那秦国岂不是要逆天了?只怕到时候老天都看不下去,会招来灾祸的。 “也罢!是寡人贪心了!先生之三策已经旷古绝今,足够我秦国东出了!不知先生下一步打算如何?可还有其他良策在身?” 燕穆下一步当然想要丞相之位,只不过这三策还没推行见效,自己没那个资本去和穰侯争! 虽然过个四五年太后一死,穰侯就会被遣返,到时候三策已经大成,丞相之位唾手可得。 但燕穆也不能这几年光在家坐着等啊,那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自己还没好好看看这战国风光呢,原生态的秦国可比那些5a级旅游景点好无数倍啊! 但考虑到魏冉的存在,燕穆也只是试探性地说道。 “王上,臣之所学囊括数门,不过臣尚未融汇贯通,请王上赐下诏命,让臣能通行于秦国各部,于实地考察,臣才能从中得出改良之策!” “这……” 嬴稷皱眉,有些迟疑了。 魏冉哪里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要是他怒下杀手,凭着这么多年的声威,秦国那个官吏不卖个面子给他?燕穆又想东跑西跑,就算有那一千秦兵护卫,估计也难以生还。 “先生还是暂且在别院里避避风头,等穰侯气消了,在说这些也不迟。” 燕穆当然知道这一点,本就起着试一试的心态,就算不成也无所谓。 他刚才也顺便提前给嬴稷打一个预防针,为以后铺路,万一以后那天想出个什么好计策来,也省下了解释的功夫。 “王上,那臣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先生若有了良策,随时来与寡人商议。” “喏!” 嬴稷点了点头,目光看着燕穆离开的背影,心里已经在思索如何推行这三策了。 …… 第二十三章 不服侍不行! “呼!” 燕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活动了下身子,刚才长时间的正襟危坐可把他累坏了,好在此事已经大致解决,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只怪当时为了引起秦王的注意,信口开河地搞了这三策,险些把自己都饶了进去。 这几日疯狂回想谋算下来,燕穆都感觉自己脑袋都不好使了,时不时地就要浮现出以前的记忆,让他感觉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抬头看着周围森然的宫阙,来往匆匆的宦官侍者,天空里那蔚蓝的天空,明媚的阳光带来一阵暖意。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这是秦国,是两千年前的世界。 他要经历的还很多,什么事都浅浅涉足就好,没必要将自己一头扎在这浩如烟海的国政之中! 晃晃脑袋,抛开这几日的杂念,燕穆浑身轻松地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双手垫在脑后,翘着腿舒服地摊在车窗边上,感受着从车帘缝隙里飘来的缕缕清风,燕穆不由得哼起了歌。 驾车的秦兵一路上都侧耳听着,车乘内那从未听过的曲调,都听得入了迷,不知不觉间,就回到了别院。 刚一下车,边高远就出现在了燕穆的面前。 “大人,王大人来了,这会儿正在侧殿中等着大人呢。” 要说府中下人有没有这个资格,边高远以前是店小二,也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所以都没将这个当会事儿。 至于其他的人,边高远还不敢往里领,可王稽不一样,那可是大人的故交。 所以他才会在燕穆不在家的情况下,将其安置在偏殿,而不是在门外等候燕穆归来。 燕穆也只当是朋友来串门,也没多想。 “恩,让他等等,我换身衣裳再过去。” 这官服连同配饰一套下来重十多斤呢,燕穆才不会整天穿着它,还是那普通的长袍穿起来舒服! “喏!” 边高远躬身退下了,燕穆也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简兰简秋两姐妹正在忙碌着,简秋往青铜鼎中添加着香料,简兰则是在清理着灰尘。 看见燕穆进来了,两人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行礼道。 “奴婢拜见大人。” 燕穆看着两个小姑娘,在她们面前脱衣服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儿。 “恩,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换身衣裳。” 简秋一听,立马放下了手里的青铜钳,欢快地跑了过来,活脱脱像一只小兔。 “奴婢服侍大人更衣。” 说着,还给简兰使了使眼色,还不快点儿。 简兰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说道:“奴婢也一同为大人更衣。” 两女围了上来,伸手就要解开燕穆的腰带。 燕穆哪里经历过这个啊,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躲了开:“别,我自己来就好。” 一个也就算了,两姐妹花一同解你裤腰带,隔谁身上都得慌啊。 不料,燕穆这话说完,简秋两人就如同被点了穴,一脸凄苦的模样楞在了场上。 简秋情绪变化最为明显,眼睛腾地一下就湿了,两行清泪瞬间流了下来,而简兰也是黯然若泣。 “大,大人莫不是嫌弃我们?” 简秋哽咽着,她昨日被边高远抢了服侍之责后就一直耿耿于怀,晚上又听见姐姐说大人似乎对她没有想法,简秋的心里也有了小心思。 这些侍奉的事情不需要她们,还可以说大人有其他想法,可若是就连这暖床都用不上她们,那她们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简秋直感觉未来一片黑暗,仿佛可以预见自己那悲惨的结局。 缘由于此今日她们才力求表现,让燕穆能看见她们的用心,不至于被赶出去,所以等燕穆说要换衣裳的时候,她们就马上来服侍他更衣。 可怎奈,燕穆就连这侍女最基本的工作都不让她们开展,两女是真的慌了。 两人心里越想越悲伤,都忍不住抽泣起来。 这一下,反倒把燕穆给搞懵了。 嫌弃?燕穆看着这两个娇小可爱的姐妹花,任何男人看见她们,于情于理都生不出一丁点嫌弃的念头来。 “你们怎么会这样想?” 简秋抽了抽鼻子,眼睛通红道:“大人如厕不要简秋服侍,晚上也不用姐姐侍寝,如今就连更衣都用不上我们,奴婢还有何面目待在府上,大人这还不是嫌弃我们吗?” 得,燕穆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俩的怨念在这儿啊! 这也不奇怪,这个时代的奴隶要么是从战场上抓来的,要么就是这种从小培养的孤儿,他们一直以来被灌输的理念就是如何侍奉主子,完全没有自主意识。 就如简兰简秋两人来讲,若是燕穆打发她们回去,估计等待她们的,只有死,不会有其他生路! 因为她们毕竟是送出去的侍女,留下来也碍眼,若是转送他人,又无异于在给她们的新旧主子上眼药。 燕穆也被难住了,此时与她们讲人人平等之类的话也不顶用,让她们好好在府上待着吧,她们又觉得自己被嫌弃,左思右想下来,脑子又有些疼了。 索性应了下来,不就是服侍吗?来吧! “行了,别哭了,本大人逗逗你们,还当真了?还不快快过来更衣?” 燕穆板起脸,也不劝慰,直接开口呵斥着。 此话一出,简兰简秋两人瞬间破涕为笑,连忙连哭带笑地凑了过来,一人取外套,一人解裤腰带,三两下就把燕穆拔得只剩一身单衣了,透过紧身处,依稀可见燕穆修长的身材。 “大人稍等,奴婢马上拿新衣过来。” 简兰害羞地偷看了两眼,便行了一礼,就往内殿跑去,简秋则是笑眯眯地将燕穆单衣上的线头整理干净,她的手可就没简兰那么老实了。 燕穆直感觉身上有一双柔软的手在上下拿捏,有时在肩膀上一触即逝,有时又暗暗贴合在腰间,搞得燕穆内心如同小猫在挠一样,痒痒的。 但心里想着,此时怎么说也不能在她们面前露出窘态,燕穆赶紧转移了注意力。 “对了,这新衣是怎么回事?” 突然的问话让简秋楞了一下,哦了一声,把眼睛从主子的胸膛上移开,可一双手还是在悄悄地在上面动着。 “回大人,这是孔大人一并送来的上好丝绸,奴婢昨日见大人还穿着庶衣,就自作主张和姐姐一起为大人裁剪了几件新衣裳。” 第二十四章 王稽要先逃了 燕穆诧异的哦了一声,没看出来这两小姑娘还会这针线活儿。 此时殿里吹起一股微风,燕穆浑身打了个激灵,有些冷意涌上心头,还好简兰这会儿已经出来了。 “大人看看还喜欢吗?” 燕穆侧头看去,简兰手中抱着一件米白色的长衣,一双小胳膊费力地撑开,但还是没办法全部展开。 简秋见状连忙跑上去,两人一手牵着一只衣袖,高高举起,让燕穆能看清这衣裳的全貌。 这套长袍通体米白色,两扇衣襟形成了一个大开口的交领,双袖宽大,长长地垂了下来,没有过多的图案刺绣,只有衣领和袖口有些许条纹纹路。 燕穆左右看了下,衣服大致还行,比较简约,而且是丝绸料子的,穿起来肯定轻薄舒适。 简兰简秋两人撑着衣裳,长袍两肩上露出她们昂着的小脸,一副等待夸奖表演的模样。 燕穆也笑了,她们有这个心就已经让他满意了,当下一招手,唤着她们过来:“手艺还不错,来给我穿上吧。” “喏,大人。” 两人欢喜着迎了过来,细心地为燕穆穿好衣裳。 穿好后燕穆伸手伸腿看了看,身子也移动着,行走蹲伏之间,都没有丝毫的牵扯,衣服还算的上合身,只是肩膀和下摆都有点长了。 从正面看去,燕穆出了脑袋和脖颈,其他都在米白色长袍的覆盖下,风儿吹鼓衣缝,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而且米白色的衣服和他比较细嫩偏白的皮肤一拼起来,到也是相得益彰。 燕穆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行了,你们好生在府上呆着,别瞎想了!” 说完,燕穆就抬脚走了出去,转向偏殿去见王稽。 简兰简秋这才相视一眼,都放下了心头的那股担忧,继续打扫起了卫生。 从主殿到偏殿,有一段不长不短的路径,燕穆小步慢走着,一路上遇见他的佣人们,都停住身子,恭敬地行礼,燕穆也面带笑容地点头回应。 不多时,偏殿里的人听见外面的声响,顿时一阵小跑声传来,燕穆定睛看去,殿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王稽。 两人四目相对,王稽顿时一脸笑容,躬身作揖,双手做礼,高举在头颅之上,霎时宽大的衣袖将他的身子都遮了下去。 “下官见过大人!” 燕穆伸手一托,王稽可是在自己亲密度一栏里排名第三的,仅次于边高远了,此人也可以算作是自己在秦朝的可用之人。 “王大人不必多礼,里边请。” “大人先请。” 两人互相推让着,一同走了进去,这大殿的占地大小仅次于燕穆居住的主殿,但这偏殿全部都是空旷的宴厅,除了主位外,还有着共计十多张长案排列在四处。 里面站着几个佣人在一旁等候吩咐,主位和堂下的一张客案上都摆放着大致相同的食材。 王稽估计来了一会儿了,他那张桌子上的食物明显要少很多。 两人客套了一番,吃喝一阵之后,王稽才说出了此次的来意。 “下官明日就要启程去往魏国,此番归期未定,大人在咸阳还要多加小心啊,暂且避一避穰侯的怒火,别太过猛撞失了性命。” 王稽端着酒水,一脸的愁容。 那日见着燕穆随身有着秦军护卫,他也是高兴的不行,只要燕穆飞黄腾达了,自己也能跟着青云直上吧? 但后来他通过一些渠道了解到,燕穆在朝堂上活生生气昏了穰侯,还拿了魏冉把持的军务大权,这秦军估计也是秦王担心燕穆的安危而派遣的,这一来,王稽就开始忧患得失了。 就目前来看,要是燕穆安全,他来日终可凭着这层关系升个几阶,但要是燕穆死了,他的一切努力会成泡影不说,还可能会被愤怒的穰侯一并杀了。 而且现在燕穆所在的十里别院离秦王宫近,还有秦军护卫,安全无比,说不定穰侯没有发泄的途径,会找他王稽做出气筒! 所以王稽决定立马动身去魏国复职,想了想,又跑来提醒一下燕穆,避免对方年轻气盛行那以卵击石之事。 燕穆笑了笑,这两日他听得最多的就是此事,仿佛秦国官场中人皆知魏冉要杀自己而后快。 就连嬴稷都劝慰自己小心,可见这魏冉在秦国的威势有多么大,也难怪凭着这除三贵的计策就能打动嬴稷的王心。 燕穆端起手边的酒樽,遥遥一举。 “多谢王大人关心,我知晓其中厉害,肯定不会做那糊涂事,等来日大人回国述职,我定在此地为大人摆酒设宴!” 王稽顿时连连点头,只要燕穆有那蛰伏之心,能忍一时,来日这秦国终究是他的舞台,毕竟穰侯老了,他还年轻!想到这里,他才猛然醒悟,对方能有吞吐天下的野心和才智,怎么会想不透这种小事? “大人高才,倒是下官糊涂,自作聪明了!” 王稽苦笑着摇头喝酒。 燕穆哈哈一笑,陪着喝了一樽。 “王大人不必自愧,今日来此的心意燕穆明白了,出使魏国路途遥远,恕燕穆不能送大人一程。” “不敢不敢,下官多谢大人好意,愿大人在咸阳一切安好,下官就此告辞了!” “王大人一路走好!” 燕穆也起身相送,他也看出来了王稽的担忧,为了躲避魏冉,只得快快逃离此地,远遁他国,所以看出这层意思之后,他也就直接送客了。 看着王稽上了马车,疾驰着朝着城外而去,燕穆刚刚升起的那股轻松瞬间又消失了,魏冉的威胁如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自己的安危。 “哎,看来还得使把劲儿,先解决此事再说!” ps:今天去医院看病了,这一章都是回来忍着疼现码的,估计第二章得明天去了,而且明天要去外出差,估计更新也会很晚~见谅啊各位。 第二十五章 攻略武安君 皱着眉头回到殿内,燕穆拿起桌面器皿中的干果,一口一个地吃着。 虽然魏冉的存在其实也不算什么,只要自己隐忍一段时间,他终究是要卸任归田的,可是,自己却要在这儿耗费数年的青春,只为了等他老去吗? 一旁的侍者提着一壶酒水,将燕穆面前的空酒杯给倒满了。 燕穆略一点头,又端起来一饮而尽。 杯中秦酒如同一道温热的河流,自口中滑下,途径喉咙流至腹部,然后又如同一团火球在肚子里燃烧着,那股热意从腹中传递到四肢百骸中。 抿了抿嘴,燕穆感觉自己越发喜欢上了这种味道。 “继续倒酒!” “喏!” 侍者继续添着酒水,直到壶中的酒水干净了,燕穆才放下了继续喝的念头。 吃饱喝足后,燕穆刚准备起身消消食,结果站起身子一动,一种眩晕感陡然传来。 竟然是有几分醉意了。 “大人?” 边高远从一旁跑了过来,扶着燕穆那将倒未倒地身影。 “无事,我自己能走。” 燕穆默然摆了摆手,晃悠着回房睡了。 等他再次醒来,自己躺在床上,透过窗沿的天色,可以发现此时已经是傍晚了。 床沿边,简秋正蹲在那儿,半倚着床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在打着瞌睡,她的身旁放着一个痰盂,以供燕穆吐物,看情形她似乎在这儿伺候很久了。 燕穆会心一笑,轻缓地起了身,下床倒了一壶水喝。 中午那顿酒,虽然喝上了头,甚至醉了一场,但燕穆却是想到了关于魏冉的解决办法。 古往今来,无论是文官武官,想要做到权倾朝野无外乎两点,一是当权者的信任青睐,二是在朝野中的势力和威望,这两点中任意一点发展到极致都足以掩盖掉另外一点的缺陷。 就比如魏冉,早年间凭借嬴稷年少的信任,在秦国官场上,几乎是无冕之王,后来虽然嬴稷起了不满,想要剪除魏冉的权力,数次罢免他的相位。 但魏冉此时羽翼已丰,在朝野上没人敢扫他穰候的面子,罢免了,又无一人敢接手,甚至将嬴稷逼到去抢齐国丞相回国接任丞相一职的地步了。 自魏冉死后算起,他们三人足足把持了三十多年的秦国朝政,几乎可以算是一个朝代了!甚至有的君王在位的时间,都没有这么长! 由此可见,魏冉的实力有多么强大,可以说他造就了秦国历史上,最窝囊的一代秦王! 虽然说魏冉现在最大的依仗就是太后,但若没有那些军中亲信的拱卫,那些文武百官的奉承,他也绝不会翻来覆去都依然保持着丞相之位。 燕穆端着一杯清水,看着昏暗的天色,小口吞咽着。 自己如今有统管大秦军务之权在身,等于是掌握了那些军官将士的命脉,加上马鞍粮食二策的实施,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将魏冉的势力剪除大半! 而且这其中还有一人非常重要,不仅仅是为了对付魏冉,更关乎自己以后执行的雇佣任务! 此人就是大秦武安君! 战国四大军神之白起! 有了他,自己以后在兑换出【大秦虎符】,十万虎狼精锐加上战神白起的指挥,何愁雇佣任务不成? 燕穆念及至此,忍不住紧握着手中水杯,更何况,只要能拉过来白起,对此次雇佣任务而言,也是有相当大的裨益。 “咦呀?” 一声少女轻呼传来,满是差异和惊慌。 燕穆转头一看,原来是简兰从瞌睡中惊醒了,想到她刚才小鸡啄米的模样,不由得开口笑到: “我已经醒了,这里无事,你要是困了去睡会儿吧。” 简兰顶着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转头看见了燕穆,摇晃着小脑袋,嘴里强撑着说道:“奴婢不困,主子要洗漱吗?奴婢去给主子打水。” 听着简兰一口一个主子,燕穆都感觉自己是那封建时代罪恶的奴隶主。 简兰说完,不等主子答话,就赶紧端起了一旁的痰盂罐,迷迷糊糊地向外面跑去,身子被堂中桌角一带,脚步错乱下直接向前踉跄着,快要扑倒在地上了。 “小心!” 燕穆看见这情形,顿时一激灵,简兰手里还抱着陶罐呢,若是这样摔下去,铁定要受伤的。 还好他此刻就在窗边,距离也近,扔了水杯激射两步,伸手一抓就拉住了简兰的衣袖,往身边一使劲儿。 “噗” 简兰直接被燕穆一把拉在了怀里。 低头一看,这小妮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正抬着茫然的小脸看着自己。 燕穆笑着扶正她的身子,伸手在简兰的羊角辫上点了点,责备道。 “你啊你,困了还强打精神硬撑,也不想想要是出了岔子怎么办?下次不许这样了,知道了吗?!” 简兰怯怯的点着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嗫嚅道:“主子息怒,奴婢知道错了。” 燕穆嘴角抽了抽,他是在是听这话听烦了,这套说辞太过膈应人了,一口一个主子,奴婢的,搞得跟那什么一样。 “行了,以后叫我公子都行,别叫主人大人了,在家里不要这么拘束!以后也别自称奴婢了,作为我的侍女,还是得有个正常的称谓才行。” 简兰抱着陶罐,低着头喏了一声。 “去吧,晚膳直接送过来,再打一壶酒。” 简兰得令,小步退出了寝室。 燕穆转身又倒了一杯水,斜躺在长案边,低眉沉思着。 想要攻略武安君白起,得从他所钟爱的军法阵法下手! 但关键是,燕穆根本不会兵法啊!而且就算知道点皮毛,又怎能打动白起? 莫不如,就从战事入手? 燕穆揉了揉眉头,他也记不大清楚这个时代的所有战争,只记得近期会有一场秦国和赵国的战事。 在这场战役中,秦国败了,被赵国斩首了八万,天下哗然! 但这事却是因那范睢而起,他主张亲近处的魏韩两国,而去攻打赵国,于是才有了此番战事。 而如今,燕穆顶替了范睢的位置,国策已改,此时秦国将要推行这改革三策,嬴稷短时间内绝不会冒进东出。 此战,绝不会发生了。 第二十六章 又一个猜想。 燕穆目光在桌案上游走着,既然秦国国策已改,那未来的那些战事,也肯定不会继续按照原本的历史发展。 由此可见,自己的“先知”能力将会越来越弱。 想象一下,秦国若是在这一代就一统天下,那么未来的汉高祖刘邦,西楚霸王项羽,都将出生在秦国三世或者四世的统治下。 作为被教化了数十年的子民,能否有反意都是未知! 而且说不准项羽未来还是亲秦派,凭借他的才能,在秦国当一个大将军还是绰绰有余的。 虽然想的有点远,但燕穆可以确定,从自己站在秦国朝堂上的那一刻起。 历史,就已经改变了! “等等!” 燕穆猛的一惊! 若是历史从此开始改变,那下一个任务要是【秦汉纪】之后的纪元呢? 自己降临过去,却发现这里已经不是自己知道的那个朝代,又该如何? 而且要是秦国真建立了千秋功业,自己穿越过去,却发现这里又是“秦朝”! 然后一个嬴稷的子孙抱着自己的大腿哭嚷着:“燕师啊,你是我老秦国的肱骨之臣,如今西欧战场吃紧,你可不能坐视我秦国被那金发碧眼的妖怪欺负啊,咱们一定要造船打回去,您老人家再写个计策吧?” 想到这里,燕穆只感觉一阵头大! 忽然间,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刚才自己的猜测是真实的,那自己在未来应该不只是穿越后五纪,还会穿越前四个纪元,要是自己在前四个纪元完成了雇佣的话,历史就已经变了,有可能根本不会有【秦汉纪】的存在!更不会有嬴稷,魏冉等等熟知的人物! 又或者……自己没有完成雇佣,而是死在了前四个纪元! 更有可能,自己甚至没有完成这一次的雇佣任务,直接就死了,所以才没有对之前的历史产生影响…… 当然,这一点燕穆内心是拒绝接受的,只能说有这么一个可能性埋在心里,时刻警醒自己。 而且若是十纪元联通着,那自己的目光不应该仅仅锁定在雇佣任务上,完全可以提前布局安排! 燕穆目光灼灼,这猜测也只能等完成这次雇佣后,才能辨别真伪。 “最大的可能是,这十纪元是独立分割的,要不然这秦朝也不会是我认识的那样,有王稽,有范睢!” “呼!” 燕穆长叹一声!埋怨道: “这鬼系统就不能有个系统精灵吗?再不济来个问答机制也好啊!” 燕穆无奈地收了心,又转念想到了之前的问题:如何攻略白起! 史上记载:白起一生领兵打仗无数,共歼灭六国军队一百余万。攻六国城池大小七十余座。 并且燕穆深知,白起著名战役就是从此刻算起,于十年后的长平之战中,灭杀赵国四十五万主力,为后秦一统六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这家伙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屠啊! 可以说,若是攻略了他,以后收入“坎”字中,随身带着杀神白起,自己行走天下都不怕了!要靠武力解决的雇佣任务,派白起去的话,基本上就稳了。 燕穆左思右想,决定先见一见白起再说! 自己当时在朝堂上提出马鞍之法时,看白起的兴趣貌似很大,完全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此时天色已晚,还是明日去见过秦王,再通过嬴稷将白起约到自己别院来。 毕竟自己去找也不方便,徒生麻烦不说,还有魏冉这柄剑悬在头顶,在这咸阳里也不得不防啊! 燕穆揉了揉鼻梁,起身活动了一下,打开殿门便可看见在别院中忙碌的佣人,而且空气里飘来了一阵饭菜的香气。 看样子晚饭就快好了,燕穆肚子里的蛔虫蠢蠢欲动了起来。 “来人,先送壶酒来!” 燕穆随口呼喊着,顿时就听见简兰简秋两姐妹的应答之声。 “喏,公子。” 两人倒是学的快,先前燕穆仅仅给简兰说了一句,她们便立马就改了称呼。 等饭菜送来后,殿内点着黄烛,烛火摇晃间,燕穆肆意地盘腿坐着。 眯着眼一筷菜一口酒,美滋滋地吃了足足半个时辰。 饭后燕穆在主殿里转悠了起来,只见角落里摆着一些地图笔墨之类的,左墙边的木架上重叠着一卷卷泛黄竹简。 燕穆拿了一卷,打开一看,这些竹简上都有文字,是一些常规的秦法文献。 随着脚步的移动,他才发现,殿内添置的不仅仅是这些,四周多了几盏长高的青铜烛台,精美非常,旁边甚至还有一架上下五层的青铜编钟,足足有一人高! 走近一看,这些东西上都有一番擦拭的痕迹,估计是今日才打扫整理出来的。 这里本就是前朝丞相别院,有这些东西也不稀奇。 燕穆一手拿着竹简,一手拎起地上的敲钟器,轻轻地落在了第三层的编钟上。 “咚~” 随着两物交击,铜钟震动之下,一道厚重的钟声传来,转眼又沉寂了下去。 燕穆又是一敲,落在了第四层边上,倒数第五个铜钟上。 “叮~” 这次敲得重了些,钟声穿透了大殿,持续的时间也久了不少。 燕穆玩起了兴趣,放下手中的竹简,又拎起了另一个敲钟器,两手东一下西一下,胡乱敲了起来。 “咚咚咚咚铛……” 倒不是燕穆玩心重,来这儿这几天了,他根本没有找到一个娱乐活动,实在是憋出了气儿,此时见了这铜钟,哪里还能忍得住? “咯吱” 殿门被轻轻推开,简兰进来收拾餐具来了,刚进门就听见了那钟乐之声。 “大人喜欢这个?” 简兰眨巴着一双美目,用小脑袋琢磨了一下,才端起餐具转身走了。 燕穆玩了一会儿,出了噪音也弄不出个什么玩意儿,也就放弃了,拿起那竹简又在转悠着看了起来。 他今日睡了一下午,如今确实是毫无睡意,精神十足。 “咯吱。”殿门又被推开了,燕穆转身看去。 简兰两女带着一个老者缓缓进来了。 见殿内声音已停,燕穆正在看书,简兰顿时面色一变,跪着行礼道:“兰儿见公子把弄乐器,便擅自叫了乐师来为公子奏,还请公子恕罪。” 第二十七章 雅乐 她们觉得自己擅自闯入,打扰到燕穆看书,这是一种触犯家法的行为,此刻三人都兢兢战战地跪了下来,低着头不敢直视燕穆,等着受领处罚。 “乐师?” 燕穆诧异的看着两人身后的老者,卷起手中的竹简沉吟道。 感觉到场上气氛不对,简秋急中生智,连忙抬头回答燕穆的问话。 “是的先生,贾师是少府中资历最老的乐师,尤其擅长这种编钟,先前姐姐见先生在奏乐,所以才自作主张找来了贾师,想为先生奏上一曲缓解疲乏,却不成想打扰到先生读书,请先生责罚。” 燕穆凝视片刻,见那老者虽然垂垂老矣,但却有股莫名的气质,很像现代的那种音乐家。 再在看简兰简秋两人颤颤巍巍的身子,想必心里是怕极了。 “哦?既然如此,不妨奏一曲来听听,若悦耳,此事则算了,反之则依法处置!” 燕穆虽然言辞强硬,面色冷峻,但心里也没打算把她们怎么着,就算那乐师敲得再难听,他也不会说什么。 只不过不能坏了规矩,要不然以后她俩随意领人进来,这叫什么事? “喏。大人。” “是,先生。” 三人都听令站了起来,简兰简秋两人分立在燕穆身侧,伸出小手帮燕穆敲肩捶背。 那贾师对燕穆行了一礼,便朝着那边的编钟架走去了。 贾师没有先去拿钟锤,而是围绕着整座编钟来回走着,看了几眼,便伸出双手不断在钟架上活动着,调试着整座编钟的松紧间距。 足足调整了半柱香的时间,燕穆都依着长案等得不耐烦了,贾师才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躬身道:“大人,小的可以开始了。” 燕穆点了点头,撑着头低声说道:“开始吧!” “喏,大人” 贾师束缚起衣袖,将其紧紧的栓住,这才拿起边上的钟锤,开始敲击编钟。 他的双手高高扬起,胳膊上肌肉分明,青筋直冒,有着他这个年龄完全不应该的强壮感,两手一前一后的落下,砸在青铜钟上,敲击点也有所不同。 “叮咚~” 两道钟声传来,一道清脆悠扬,一道厚重轰然,两种不同的声音在殿内环绕,瞬间俘获了燕穆的耳朵! 这还真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啊! 仅凭这一手,就比自己刚才胡乱敲击的声音好了无数倍! 燕穆瞪大了眼睛,聚精会神地听着,看着。 贾师估计在试音,只见他又换了一个位置,身子微微一侧,左手的钟锤如剑般劈砍而下,从上方最高处的钟一路滑到最下面的钟,瞬间,五钟同时震颤起来,五种完全不同的声音几乎是不分先后的出现了! 它们混合成一种独一无二的声响,燕穆甚至形容不出来这种声音。 余音未消之际,贾师又动了,另一只手画了个弧,手腕抖动间钟锤如同一只精灵,在这道弧线上跳动,敲击着不同的钟体,使其高频震动着。 瞬间,又是几种不同的声音出现了。 余音未消,新音已至,猛然炸响在殿内,虽响亮,却不震耳。 燕穆被这股音波一撩,只感觉浑身打了个激灵,一种酥麻感如同一股微风扩散在体内。 身后的简秋正在给燕穆揉肩,感觉到主子的异样,含着笑伏下了身子,凑到燕穆耳边轻声说道:“先生,我们姐妹学过艺,会唱一些雅乐,先生想听吗?” 简秋吐气如兰,缭绕在燕穆耳边,弄得他痒痒的。 燕穆那经得住这个,点头答应了。 “恩。” 简秋笑着抬头,对着老者喊了一声:“贾师,淇奥。” 简兰听到这名字,顿时羞红了脸,贾师也是有些差异地看了看简秋。 见后者重重的点着头,他这才转身开始敲钟,随着钟锤的四处轻敲,一股悠扬轻缓的声音传来。 简球偷偷看了看聚精会神的燕穆,深吸一口气,开口低声吟唱着: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她的声音委婉轻柔,字句之间拖拽得很长,气息悠扬有着一股空灵的感觉。 钟声阵阵重复轻响,节奏变得有些欢快起来,好似一个路人行走在山地竹林间。 这一句吟唱就用光了简秋体内的气息,钟声不断,简兰跟着接上简秋的尾音唱道。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由于两人声音几乎一样,这两句的气息也衔接的非常好,就形成了一种不间断的声音,让燕穆几乎分辨不出有换人的感觉,还一直沉浸在这钟声和女声的和鸣之中,无法自拔。 “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两人一人一句地唱着,待到这一小段唱完,简兰两人倒是没什么,贾师一个人不断敲钟,都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 钟声缓缓停下,贾师放下钟锤等候着发落。 “奏的好,先前冒失之罪我既往不咎,贾师快下去歇歇吧。” 燕穆一脸欣赏地鼓着掌,这场音乐真的是带给他了惊喜,贾师的高超技艺,两女的温婉歌声,都属上佳! “谢大人。” 贾师疲倦的拱了供手,擦着汗水退了出去。 简秋空闲下来,于是又给燕穆按起了肩,邀功似地问着。 “先生觉得好听吗?” 燕穆闻言一笑,这什么‘淇奥’肯定有点奇奥的地方,不然简秋这个小妮子不会选这个,而且贾师也不会露出那副表情! 这奇妙之处就在于,这是一首示爱诗! 接收了战国文字体系的燕穆,能够轻易的听懂并理解这些诗经的意义。 这‘淇奥’讲的是春秋时期,在偏小的卫国,一个女子在见到心仪男子时的喜欢和爱慕,甚至将竹林山水都比作男子的学问品德,一见面就深刻心田,难以忘记。 简秋的心思昭然若揭! 燕穆不禁有些感慨,这简秋和简兰的性子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一个内向害羞,一个大胆奔放,这或许就是双生子的两面性。 “好听,继续唱完吧!” 这种诗经一般都是几段,燕穆也不知道后面又是怎么写的,也升起了好奇心。 而且这种唱法不同于现代音乐,给燕穆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感。 第二十八章 二见白起 《诗经·卫风·淇澳》这段冰凉的文字,在简兰简秋二人的低声合唱中,被赋予了别样的魅力。 她们委婉空灵的嗓音,仿佛有跨越时光的魔力,恍若自己就是那个卫国男子,穿行在山草竹木之间,微风拂来,清香满嗅。 因为这时自己真真实实存在于战国时代,所以这种感觉来得非常强烈,燕穆忍不住闭上双眼,全身心地沉浸到这种奇异的感官世界里。 半晌,燕穆才悠悠开口。 “你们还会其他的么?” 他话音刚落,简秋邀功似地回答着:“会的先生,秋儿会唱《诗经》中的大半诗篇,先生还想听吗?” 说话间,她身子也微微直起,看样子,要是燕穆一声令下,她就准备开始唱了。 但让她失望的是,燕穆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 “今日就算了,我有些乏了,明日再唱给我听吧。” 简秋顿时一张小嘴儿嘟的老高,情绪低落地哦了一声。 简兰要沉稳得多,她一边扯了扯简秋的衣裳,示意其别使小性子,一边主动问道。 “喏,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了,下去吧,记得明日一早备好马车。”燕穆揉了揉太阳穴,朝着寝室走了。 “喏,先生。” 两人作礼退下了,殿门被缓缓关闭。 今天是燕穆当了秦国客卿的第二日,这一夜,格外热闹。 咸阳客舍,一间寻常的房间里。 范睢和郑安平对立而坐,长案上仅点着一盏烛火,房间里显得格外昏黄。 “大人,昨日我们去王稽大人那儿又不得召见,今日他又离开咸阳了,归期未定,我们该怎么办呢?” 听着郑安平问话,范睢也是一脸的愁容,狠狠地握了握平放在腿上的拐杖:“哼,本来商量好的事,王稽却突然反复驱逐于我,今日又仓促离秦,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变故!”范睢揉了揉瘸腿,“你这两日在外面可有听到什么风声?” 郑安平挠着头,他这两人天天在客舍和王稽府邸来回跑,王稽人都没见到,哪里又听得到什么风声?倒是今晚回来的时候,听见隔壁的几人说了件怪事。 这里住的大多都是来秦求官的士子,终日关注的几乎都是秦庭的风吹草动,以求寻一个进身之阶。 “大人,王大人为何突然离开我打探不出,不过今日我回来的时候,听客舍人说近日秦庭上突然冒出个燕客卿,上朝一日,就接了穰候的军权,甚至秦王将其安排在咸阳宫外的老相府里居住,赏千军百奴,风头可正盛呢。” 郑安平此话听的范睢眉头紧锁,王稽突然离秦,秦庭突然冒出一个客卿,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不过,他也只当是巧合罢了,范睢没可能将这两人联系在一起,只是羡慕道:“我要是得此殊荣,一生也就无憾了。” 郑安平叹了一口气:“大人,那我们?” “等我想想吧……看还有什么法子能见到秦王。” 烛火昏黄,将两人的身影拉的老长。 咸阳城西面,一处灯火通明,人影穿梭不断的繁华之处,这里便是魏冉在咸阳的别院。 “砰砰砰!” 魏冉气急败坏的锤着长案:“以为待在府里不出来,我就奈何不得你了?” 魏冉大手一挥,指着堂下跪着的几个粗壮汉子嚷嚷着:“你们听着!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明日此时,我要见到燕穆小儿的头颅摆在我面前!否则你们就不必回来了!” 堂下几人被魏冉招为私军已有数年了,他们都是军中好手,武力高强,本领过硬,刀下最少都有上百人的性命。 这种人数对战争来说虽然很少,但暗杀偷袭却是刚好,他们几人在城市里,简直就是死神的代名词。 “喏!”几人闷声应着,阴冷的眼神丝毫未变。 …… 星河流转,日月又一次进行了交替。 第二天一早,燕穆洗漱完后,就再次去拜见了嬴稷,马车一路畅通,直接从十里别院驶到了秦王宫外。 一番流程走下来,在侍者高喧声中,燕穆穿着官服走了进去。 刚踏进殿门,里面就传来了嬴稷的声音:“燕先生来的好,寡人正和武安君在讨论这马鞍呢。” 燕穆听见武安君这名字,连忙快步走了进去,侧头一看,嬴稷穿着一身大红大黑地长衣正和一个白灰色素衣男子对坐,两人面前的长案上,摆放着一个黄褐色牛皮器具。 “臣参见王上,见过武安君。” 燕穆连忙站住身子行礼,在看到这皮具的第一眼就笑了,此物来得太是时机了,正好白起也在! “免礼!快来给寡人和武安君讲讲此物,怎么有了它,我军骑兵就能脱胎换骨?”嬴稷摆着手,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这马鞍的妙处,此时那里还会在乎这些虚礼。 “喏,王上。” 燕穆赶紧走了两步,在白起身边坐了下来,白起虽然没说话,但他大半的目光都不断扫视着燕穆。 对方的三策,有两策都是改善民生,增强军力的,这种人才,白起也不由地频频侧目。 燕穆坐下来后,才细细打量起了长案上的皮具,大致和自己说的画的差不多,只是有些细节的地方被改善了,比自己那仅凭记忆猜测而画出的要精良得多。 “王上请看,马鞍紧锁在马腹上,这马镫和马鞍相接,我秦国骑兵踩在上面,就如同蹲坐站立在地面,行走坐卧都与平常无异,这样一来,我秦军在地面无敌,在马上,也将无敌!” 嬴稷愣了,有点惊讶道:“就这么简单?” 白起也是微微侧目,他刚才与嬴稷商议了半天,还以为此物有什么玄机,却不成想,这方法和作用都是自己两人早已猜想了的,只是没有把握确定而已。 看出来两人的迷惑,燕穆笑着解释道: “就这么简单!这也是臣之所以保密的原因,此物构造方便,极易模仿,所以我大秦绝不能将此物外泄,等组建足够的军队,一举东出,定能打各国一个猝不及防!” 第二十九章 白起护身 听到燕穆的话,嬴稷和白起目目相觑,伸出手来拨弄着长案上的马鞍马镫,左右翻看了几次,又垂手放下了。 嬴稷皱起了眉:“外泄……这倒是麻烦事。” 白起立刻挺身行礼道:“王上,此物是昨夜接到王命之后,臣特遣兵造的人连夜做的,只有三人参与了制造,臣可封口,绝不会泄露半分机密。” 嬴稷伸手微微下按,宽慰道。 “白将军,寡人不是此意,三人封口自然容易,可我大秦所需的,可不仅仅是这一具马鞍,而是十数万!难道就只靠着这三人就能做的出来吗?” 白起也楞了楞,是啊,十数万具马鞍,势必要让整个兵造部门全力运作,且需三四年才可做出,这如何封口?又怎么封得了口? 战场上的事情,他无所不知,但对这类事情,他也只有蒙圈了。 看到场上有些沉默了,燕穆看着思考中的俩人,脑子连忙急速转动起来,想了想开口道。 “王上,臣有一计,不仅可解决此事,或还可提高我秦国兵造的铸造速度!” 嬴稷闻言,顿时眼中放光,急切地追问着。 “哦?先生有何良策,速速说来!” 燕穆指了指桌案上的马具:“王上请看,此物可分为鞍桥,鞍绳,马镫,皮结等若干部分,臣建议,由单人制作单一物件,再由特选的匠人组装,每一人负责的部分都不同,可最大限度的减少泄密风险。” “且长年累月都专注一种事物的制作,匠人们的手艺也会更加精细,此法不仅仅是可以适应于马鞍,就如弓箭的箭矢,箭头箭柄箭尾都可定下尺寸分解制造,到时候就连普通人都可组装出精良的箭矢,其制作速度也将大大增加!” 燕穆的轻声细语,而在白起嬴稷两人听来,却如同洪钟大吕在耳边狂响着。 如果一个现代人听了这些话,铁定冒出来一个词语,流水线作业! 没错,燕穆的办法就是将大秦的兵造改为流水线操作,一来可大大提升秦国实力的增长速度,二来自己的丞相之位也会来的越来越快,完成任务的时间也会大大提前! 燕穆说完后,两人先是沉默思考,而后便是狂喜! 嬴稷一拍长案,激动不已:“先生果然大才,就连这等计策都能想到!如此一来,我秦军后勤粮草不愁,军械不忧,就算再漫长的战役我秦国都不惧!到时候天下诸国都将在我秦剑之下,俯首称臣!” 白起也点头附和道:“不错,两军交战,第一仗就是打的后勤,有先生这两策支撑,再加上我秦军之勇,歼灭六国指日可待!” 燕穆笑着点头,此时他不用说任何话,嬴稷他们自己的想象就是对自己最大的称赞。 两人畅想了好一阵子未来的前景,才缓缓平定了下来,皆转头看向了燕穆。 嬴稷喜笑颜开,亲切的伸手按着燕穆的手背,温和地说道:“先生可还有良策?不妨一一说来,寡人定不会亏待先生的。” 在嬴稷心里,燕穆已经是一个猜不透的谜团,今日才刚说这马具一事,他又立马提出个改良军械制造的计策出来,依旧是那么的惊世骇俗! 鉴于这种情况,嬴稷也不知道燕穆还有多少的计策埋在心里! 白起也聚精会神地转头看着,他也想知道这位才学惊人的燕先生,还能给自己什么惊喜,还能有什么治国良策。 燕穆干笑两声,他也不敢抽回被嬴稷拉着的手,但自己一时也确实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能助力秦国,他能想到的也就这么多了,除非再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能让他联想到现代的一些制度,才能顺势想出一些关键性的东西出来。 “王上别急啊,臣先前就说过了,臣所学囊括数门,不过臣尚未融汇贯通,等时间一长,见识一广,自然有种种良策奉上,还请我王安心。” 嬴稷这才醒悟,燕穆还如此年轻,有这些才学已经是天资过人了,要求太过了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却是寡人心急了,先生慢慢想,慢慢想。” “谢王上体谅。” 嬴稷平复了心情,看着燕穆又问道:“对了,先生今日来,所为何事?”他这才想起,自己见到白起送来马鞍还没仔细研究,燕穆还不知道这事儿,就自己来了,肯定有其他的事情。 燕穆楞了一下,他之前本打算来先询问着马鞍一事,然后再让嬴稷将白起约到自己府上,从而增进一下感情,刷一刷好感度,未来好将其带走。 然而到了这秦王宫,马鞍都直接摆在这儿了,白起也在,有的话反而不好说了,总不能直接告诉嬴稷,我想把白起撬走吧? 不过好在燕穆也是机敏,立马想到了解决之法,开口道:“其实臣今日是为武安君而来!” “哦?为白将军?” “为末将而来?” 两人都疑惑了,不解的看着燕穆。 “王上容禀,臣受命接管军务,但却对秦军将士的生活习惯,作战方式一概不知,且臣从未制定过军务细则,说出去岂不贻笑大方?素问武安君有战神之名,所以臣想要向白将军讨教一二,想必定能让臣受益匪浅,也能有些其他改良之策涌现出来,献于我王。” 嬴稷顿时目光一闪,虽然军中有魏冉的人,但他可是见识到了燕穆的实力,也期待他有更多的妙计,于是大手一挥,吩咐道:“好,先生有此忠心,寡人岂能坐视!白将军?!” 白起颔首:“末将在!” 嬴稷肃然道:“我秦国有先生之四策需执行,故近来我大秦无战事,从即日起,先生若离开别院,去到咸阳以外,得辛苦将军领军护卫一二。” “末将遵令!” 嬴稷点头,又转头看着燕穆说道:“寡人派出的一千精兵,先生今后出门也带着,以防万一!且有武安君在,先生以前说的通行秦国各部,今后也可无忧,但去无妨!寡人就在此静候先生的喜讯了。” 燕穆顿时欣喜若狂,点头谢恩道。 “谢我王恩宠!臣定不负我王的信任!” 他知道,嬴稷愿让大秦军神来守卫自己,除了魏冉的威胁外,更多是自己的价值,但这的的确确是天大的恩宠了,燕穆不禁升起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错觉。 当然,也只是错觉而已,他可没那个心,真个将自己身家性命全部交到嬴稷手上,君不见白起未来被赐自刎的前车之鉴吗? 第三十章 离宫遇袭 此事尘埃落定后,嬴稷埋头开始了处理国事,而白起和燕穆知趣的告退了。 出了大殿,白起和燕穆并肩走着,他行走时的姿态也和坐姿一样一丝不苟,整个人都干练精神得很,他边走边问道:“先生今日就要了解军务?还是改日再说?” 燕穆笑了笑,他之前还想去大秦兵造,粮库,民间看一看的,不过白起在这儿,不如先把他拉到府上再说! “当然是越早越好,武安君不如就此刻随我到舍下坐坐?” 两人出了大殿范围,已经走到了停放车架的空地上,两架造型颜色都差不多的车乘并排停放着,驾驭马车的都是黑甲白衣的秦军,不用说,这两架就是燕穆和白起的马车了。 白起有嬴稷的王命在身,自然是不敢推辞,当即就表了态:“那就依先生之意!” “哈哈,好,武安君请与我共乘可否?” 燕穆开怀大笑,热忱的邀请着白起。 “先生相邀,我怎好推辞?” 白起也笑着回答,他也不知怎么的,这位燕穆先生句句都在迎合自己,而且从那日早朝时,白起就能感觉出燕穆对他怀着一股善意,种种情况下,他也不好拂了对方的面子。 而且还不用说,燕穆虽然仅仅被任命几日,就出了四个惊世骇俗的计策,对秦国的贡献不比自己半生戎马的功绩弱!白起也不会端着身份架子。 两人谈笑间联袂上了燕穆的车架,后面跟着十几人是燕穆的护身小队,车架在离开王宫时,又有两队秦军跟上,浩浩荡荡数十人朝着燕穆的别院而去。 路上两人笑语不断,车帘大开,燕穆一边吹着清晨的微风,一边和白起拉近着关系。 没法,十多斤的官服穿在身上,说不热那都是骗人的,哪怕现在是秋季,只要空气一闷沉下来,身上就如同裹了两层棉被一样,自身的温度都散发不出去,汗水直流。 “咦?” 说话间,燕穆瞟到街上有一道黑影闪躲着,从街角一闪而逝。 “怎么了?” 白起正等着燕穆的下文,顺着燕穆的目光看去,只能看到空旷无人的巷角。 燕穆笑了笑,也没当回事,随口解释道:“没事,只是我走这条路三次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此地行走,有点诧异罢了。” 白起闻言又伸出头看了看,还是一无所获,笑了笑说:“先生别奇怪,此地靠近王宫,本就戒备森严,除了来往的官吏,寻常人是进不到此地的。刚才兴许是有其他官员见到先生车架驶来,选择绕道了。” 燕穆也大致听懂了,有的官道虽能通过两车甚至三车,但有些人见到比自己级别高的官员,自降身份选择绕道而行,以示尊敬。 “哦?还有这等……” “嗖嗖嗖……” 话音未落,车外突然响彻起阵阵破空声! 这声音尖锐刺耳,燕穆还恍然未觉,一脸茫然地向着窗外看去,而白起则是突然脸色一变! “小心!” 白起一把将燕穆按在了车厢底部,两人的身子重重的砸下,和车底硬木来了个亲密接触,疼的燕穆直咧嘴。 同时,车外传来声声秦兵的嘶吼! “有刺客!保护大人!” “咚,咔咔咔” 几道声音在车厢里回荡,距离两人十分近,清晰地出现在两人的耳边。 燕穆还处于失神状态,耳中猛然听见这怪异的声音,余光一瞟,顿时被吓得不清。 之间车厢高处,有一只寒光逼人的箭头正露着尖端,而自己之前所在的位置上,三只颤抖不已的箭尾正插在哪儿,只有大半的箭身漏在外面。 这是箭?有人想杀自己?魏冉动手了? 燕穆心里瞬间涌出种种猜测,但依然掩盖不住那股惧怕,身死只在一瞬间,要不是白起,那三箭估计能将自己的头颅胸膛都给洞穿,断然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叮叮……噗呲!” 此时,车外又传来兵器交击,和皮革被刺穿,液体喷溅的种种声音,这在燕穆的耳里,又是道道索命魔音! 燕穆不禁有些后怕,对方既然敢下杀手,肯定是有备而来,自己那小队秦兵怕是挡不住,早知如此,自己就把那一千秦军都带着,起码也能安心一些。 “白……白将军?” 燕穆强行定下心来,毕竟自己身边还有白起在,对方纵横沙场大半辈子,什么惨烈的情况没经历过?想必就是死局,白起也能寻出一线生机吧? 白起倒是镇定自若:“先生别担心,我听外面的声响,此次共有四人袭击车队,后面有你我亲兵在,这些宵小定不能伤到先生。” 只有四人?还有白起亲兵在? 燕穆瞬间就感觉到浓浓的安全感,看白起微微挺起身子向外看去,燕穆也效仿对方的动作,窥探着外面。 映入眼帘的,是三个满身血色的倒地身影,两个是秦兵,两人胸腹都有贯穿伤,血流了一地,依稀可见内脏骨骼,正冒着热气。 另一个是一身素衣的长须男子,被两名秦军用长剑刺入了左腰和胸膛,至死了没能拔出来,伤口流血很少,他身上的血渍估计是两秦军血液喷溅而染上的。 “这……!” 地面的惨状,饶是经历过贴吧重口味洗礼的燕穆都不忍看下去了。 这两秦军他虽然也仅仅是脸熟,但对方就这么为了保护自己而死,一股内疚之感涌上心头。 突然车里一阵摇晃,燕穆惊骇的往后一看,不是有刺客登上马车,而是白起下去了。 燕穆下意识喊了一声:“白将军你去哪儿?” 白起头也不回,只有声音传来:“先生勿慌,敌人已经退去了。” 敌人退了?燕穆后知后觉地才发现,周围又恢复了往常的寂静。 燕穆猛然发现,眼下这种情况,这些人都有着杀手刺客一类的风格,一击不中,远遁千里!他们绝对是训练有素! 敌人的身份也很明朗了,就是魏冉! 只有他,才敢在这里动手,只有他,才能有这样的实力! 第三十一章 千军护院 下了车,燕穆才发现此地死去的秦军远远不止这两人,车架的另一旁,倒地的尸体足足有七具! 场面更加血腥和惨烈! 秦剑散落一地,血色如雨点般分撒各处,形成一洼洼血池。 而且更让燕穆感到惊悚的是,这七具尸体中,仅仅有一具是刺客的,余下六人全是秦军! 也就是说,四个刺客来袭,以八个精锐的秦国军士的性命留下了二人,余下两个刺客成功逃离了! “这些刺客……” 燕穆嘴里不自觉的念叨着,他看着白起黑着脸,在地上翻看着刺客的身体,也忍不住凑上前。 周围的四队秦军早已全部分散来,形成了一道圆弧形的包围圈,全都剑拔弩张地四处扫视着,先前被那暗箭和突然的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了八个弟兄,他们心里悲痛之余,还燃烧着一腔怒火。 如果此时那两个刺客还敢出现,四面八方的秦剑会将他们变作刺猬,十死无生! 白起蹲在地上,他的目光在那两具刺客尸身上来回游走。 这四人能杀掉近半的秦兵小队不说,还能逃掉两人,由此便可得出,他们绝对不是一般人,且这四个刺客先手的那四发利箭除了一发不中外,三支箭矢都是直奔燕穆的身位而来,其目的也是非常明显。 “看来穰侯已经欲杀我而后快了!” 燕穆捏着手,强忍住心里的不适,蹲在白起身边看着地上那不知名的刺客尸体,嘴上直接将这些人的身份动机给挑明了! 他知道白起肯定不难猜出这些人的身份,但猜出来与说出来可是两回事! 燕穆敢说,也不怕说错话,在秦国,能对他下杀手的,只有魏冉,再没有第二个可能! 白起虽然也有这种猜测,但此事事关秦国丞相,怎么也不能仅凭一己之见就盖棺定论,故而他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翻看了几下尸体后,就拉着燕穆回到了车上。 “先生还是先回别院,此地自会有人来彻查真相,不会让先生受了委屈。” 白起说着,一边将插在车内的箭矢摘了下来,握在手中翻看。 箭矢上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但白起根据他多年从军的经历和眼力,从箭矢的材质就足以看出很多东西了! 就比如这箭头的金属材质,秦国的箭头是铜和锡按照一定配比来铸造的,呈三棱状,这一点是其他国家不具备的工业手段,而这四枚刺入车厢的箭矢,虽然造型不同,但材质相当,都是秦国军工的产物! 燕穆也同意这一观点,此时自己在王宫外遇袭,恐怕首先震怒的就是嬴稷,而自己这会儿去诉苦,反而落了下乘,搞得像是自己招惹来的祸患一样。 而自己沉默着回到别院,反而给嬴稷一种忍辱负重的感觉,同时这也是一种无形的逼迫。 他嬴稷亲手启用的臣工,在王宫外被舅舅围杀,他若没有个章程,这让天下人今后如何看秦国?又有那个大才敢来这里效力? “好,只是别院还无守备,可万一这些贼人又来呢?” 燕穆答应是答应了,但也不会傻到真白痴般的窝在别院中,魏冉既然敢在这里动手,自己的别院想必也不安全。 白起自然也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这个中关节,安抚燕穆道:“先生放心,我已派我亲兵去大营调兵,将先生那千余军士全部调到别院处,布下防御,先生可高枕无忧,待我禀明王上,再给先生一个交代。” 行军打仗养成的全局观,让白起在下车后的第一时间,就布置好了所有事宜。 燕穆这才放心下来,感激道。 “如此,那就多谢将军了。” 而且今日要不是有白起按那一下子,估计自己就已经被那三箭射死了,这无疑是一救命之恩! 燕穆也更加坚定了攻略白起的心思,将来必要偿还这份恩情。 “先生不必客气,我王命末将保护先生,这都是我分内之事!” 白起谈及嬴稷,下意识的微微颔首,以示尊敬,这情形看的燕穆也是一阵感叹,来日自己收了白起,定要取代嬴稷在其心中的地位。 两人交谈间,马车急速在道上奔驰着,数十秦军一步不落地跟在后面,一路风尘赶回了别院。 此时的十里别院早已被黑甲的秦军团团守卫住,他们尽皆瞪大虎目,目光在四处巡视着,若有异动,便会顷刻间拔剑冲锋。 整个别院都充斥着肃杀之气,周围的虫兽都不敢鸣叫。 燕穆一下马车,就看见府门口探出头的几人,简兰简秋两姐妹面色紧张,边高远等奴仆也是惶惶不安,他们都小心翼翼地张望着外面的情况。 被上千的秦军包围,说不慌那是假的,他们都还以为主子犯了事,这些秦军是来拿人的,一个个的都怕的要死。 等见到燕穆下车,周围的秦军也没有动作后,他们才长出一口气,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白起紧随其后,他一出现,周围的秦兵瞬间腰杆更直了,车架后的数十秦兵也如同水流汇入大海,自动融入别院的防御圈。 “大人!” 等燕穆进门,简秋两人连忙扑到他的身边,如同受惊的小鸟寻求庇护。 门内边高远等人也站在一旁,俯首待命,他们都没注意燕穆身后的那中年汉子,也认不出这就是名震天下的秦国武安君。 “都别害怕,下去做事吧!” 燕穆还以为魏冉派人袭杀自己的消息已经传回了别院,才导致他们如此惊慌,也就随意安抚了两句,便和白起走向了主殿。 他自己都还没缓过神来,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他们?而且魏冉的目标是自己,他才是最该慌的那个! 简兰简秋看着燕穆客气的引着身后那中年汉子,再看看对方的衣着打扮,瞬间辨明了主次之分,也连忙收拾了情绪,低声告退。 “喏。” 两人进了大殿,便即刻有四队秦兵在殿外值守,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大殿十步之内,就连简秋送来吃食酒水都得通禀才能进去。 第三十二章 人心难测? 殿内两人分坐两旁,燕穆身为主人没有坐上主位,而是和白起平坐。 其实论官职大小,白起坐主位是绰绰有余的,但他却选择了坐在下面,燕穆也就顺着他,一同在客位就坐。 等简兰两人送来酒水吃食,燕穆就狠狠地灌了两口酒,用火辣辣的秦酒将心里那股后怕强压下去。 他来这秦朝,有系统傍身,心底还是有一股自视甚高的意味,觉得除了系统外,其他人全都是一个个npc,有什么可怕的? 但今天发生的事,让燕穆猛然惊醒,死亡还是离自己如此之近!甚至不需要多大的手段,一把弓一支箭,就能夺取自己的性命。 自己一来就拿魏冉当软柿子捏,却从未想过他会用如此强盛的手段来报复!因为历史上,范睢并没有受到刺杀!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掉以轻心了! 历史上的范睢没事,可并不代表自己也会如他一样! 自己早应该想到,在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后,历史就已经被改变了! 燕穆又添了一杯酒,一口闷了下去,阴沉的脸上透着一丝酒红。 白起举着酒樽慢慢喝,他也知道燕穆如今需要平静心情,所以也不开口说话,只是默然等着。 等简兰等人送来热食后,已经是一刻钟以后了。 终于,燕穆了开口,声音很平稳,完全看不出之前半分的惊慌。 “武安君,对于这刺客的来历,你怎么看?” 虽然这句话在未来被玩烂了,但燕穆此时说出来,可没有半点的搞笑意味,他是真的想知道白起对于魏冉刺杀自己这一事的真实看法! 白起是嬴稷的身边重臣,也是魏冉的老友,他的看法基本上就是这两人的想法! 被燕穆这么一问,白起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来,仔细看着对面的年轻人。 对方一身黑衣撑着长案,一手捏着酒樽,目色低沉,完全看不出有丝毫的愤怒,平静的如同一碗清水。 白起不禁联想到对方当日在朝堂上的意气风发之态,和此时此刻完全是两个极端! 再想想对方那学究天人的才学,白起无法想象,对方要是一股脑想着报仇,又会有怎样的“计策”献给王上?说不得整个秦国就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没错,白起已经大致确认此事就是魏冉的手脚,但事关秦国丞相,他不能说! “先生之前在燕国可有仇敌?” 燕穆一愣,目色更加冷冽,白起的话他听明白了,但他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这话在不同人耳里完全是不同的意思,甚至在燕穆耳中都有两种解释。 一来是说有没有可能是你在燕国带来的仇人? 二来就是你在燕国没有仇敌,那除了秦国这位,还有谁呢? 对于这敌人身份一事,燕穆丝毫没有怀疑其他,他其实想问的是,嬴稷会如何惩治魏冉,魏冉又会如何应对,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而且自己在遇袭后,就直接说了穰侯的名讳,白起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燕穆捏了捏酒樽三足,将它们转了又转,目光紧紧的锁住白起,直接挑明了说道。 “武安君觉得王上会如何看待此事?” “先生不远万里来助秦国,此大恩大义,秦国上下感激不尽,王上定会为先生讨一个公道,还请先生放心!” 白起也无法说个具体答案,毕竟事关嬴稷和穰侯,他身为臣子,议论不得。 燕穆问不出个左右,也只能作罢,白起能做得已经做了,不该说了他也不会说,更何况两人还没亲近到能互相掏心窝子的地步。 殿内的气氛慢慢变得沉默了,白起本就是被邀请而来,如今燕穆不开口,难道要让他自己把秦国军务的一系列规则说一遍吗? 燕穆虽然之前有这样的想法,但是经历了今天的事情后,他哪里还有心思去各地观光?去刷白起的好感? 不马上解决魏冉这颗地雷,怕是睡觉都不会安心! “武安君见谅,今日我实在无心顾及讨教军务一事,来日我定当登门赔礼!” 白起也能理解燕穆的处境,那个敢说自己刚刚被刺杀,生死都只在旦夕之间了,还能有心思管这些身外事? “先生好生静心休息,等先生休养好了派人来知会一声,白起再登门拜访就是!” “多谢武安君体谅。” 燕穆拱手行礼,白起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两人又交流了几句,白起就离开了,一个时辰后,一道密诏传来,王宫里的巡守军将守卫的重心迁移了一部分来往于王宫和别院之间,无形中燕穆别院的防御力度再次加大了。 现在的十里别院,已经算是固若金汤,除非发动一场上万人的战役,否则无人能踏进此地一步! 燕穆喝着酒,简兰在一旁伺候着倒酒夹菜。 就连她也注意不到,燕穆此时整个人的思维全部沉浸在了脑海里! 【华夏十纪元雇佣系统】 【震】字功能: “简兰简秋87。” “王稽:74。” “嬴稷:72。” “边高远:71。” “白起:70。” …… 余下的几列名单燕穆根本看都没看,他的目光只集中在前面几人的头像上。 简兰简秋的亲密度增长飞快,第一天就超越了边高远,达到76的高度,如今更是涨了11点,只差3点就能破90大关,从而可以被兑换,跟随自己穿梭其他纪元。 而边高远却是降了2点,这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燕穆目光向面前一扫,简兰正一脸恬静地给自己倒酒夹菜,仿佛很享受这种侍奉自己的感觉。 而边高远已经很久不在自己面前出现了,他在那上百位佣人的恭维下,早就飘飘然不知所以了,整日在下人面前作威作福,将自己这个主子都抛到了脑后。 虽然这其中也有简兰简秋这两贴身侍女的存在,也用不着他来服侍自己,他去体验一下人上人的感觉也没什么大碍,但这一些举动和行事方式却能证明一个人的本性。 简兰她们是拿自己当一生的主人,可边高远却是拿自己当一个主子,一字之差,其效果也是相距千万里! 这亲密度的上浮下降就是他们内心深处的真实写照! 第三十三章 焉知祸福 秦酒饶喉而走,燕穆在暖暖的酒意下思索着。 这亲密度讲成忠诚度反而更好理解一些,因为就目前来看,简兰简秋两姐妹亲密度的猛烈增长就很能说明问题! “先生,还要喝吗?” 简兰继续给燕穆续酒,才发现酒壶中已经空了,小声询问着。 “不了!你下去吧。” “喏。” 燕穆的脸上毫无表情,继续翻看了一几页“震”字后,就关闭了系统界面,脑海中的光团再次恢复成了八卦样式。 “没有功劳,就没办法启动其他功能,对付魏冉是指望不上这系统了!” 燕穆狠狠的想着,要是此时自己有一个地级功劳,就立马兑换一个【秦国虎符】,用十万秦军硬生生怼死魏冉! 眼下还不知道嬴稷会怎么处置此事,虽然魏冉的手段下作,但毕竟自己毫发无损,仅仅死了几个秦兵而已,而且没有证据证明是魏冉发布的命令,又如何能治他的罪? 估计此事最后还是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没办法,魏冉权倾朝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嬴稷要是早能动他,他也不会活到今日这一刻。 “驱三贵,掌相权!这魏冉就是三贵中最难的一颗钉子,想要拔掉他,还得面对太后和华阳君!太后虽无职权,但大秦国策却处处有她的影子,华阳君身在军队,也定有心腹将领,更有军权在手,三人互为内外,对付一人,就是对付三人!” 而这三人中,权力最大的,不是手握兵权的华阳君,也不是丞相魏冉,而是太后! 燕穆不禁想到,自己了解的历史里,好像是范睢提议伐赵,质秦太子于魏国,后太子赢倬被赵国暗杀,太后心死之下,彻底对国政放手,而后便是魏冉,华阳君连同嬴稷的两个弟弟都一一被遣返封地,从此权柄都被嬴稷握在了手中。 此计的关键,不在于赢倬是死是活,而在于点醒太后! 芈太后执政长达三十余年,在秦国上下的声威比嬴稷只高不低!而且有两个弟弟,两个儿子都在秦国担任要职,说实话,嬴稷想废除他们,根本是不可能的。 只有她自己主动放手,嬴稷才能是秦国真正的王! 到时候就算魏冉有顶天的势力,也架不住嬴稷的一句话! 可关键是,这么多年来,太后都没放手,仅凭燕穆的一张嘴,如何能说动对方? “难道真要死个她最爱的孙儿,才能让她幡然醒悟吗?” 燕穆冰冷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杀机,大不了自己就仿照范睢,来一套质子戏码,把赢倬送出去!到时候赵国危机下,为逼魏国出兵,还是会杀掉质魏的秦国太子! 虽然此计有些不仁,但魏冉已经对自己动手,自己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太后一直拿嬴稷当作那个需要她庇护的小儿,为他的国费尽心血,可她不知道,嬴稷早就想离开她的羽翼独立翱翔,哪怕受伤,哪怕死亡,他都无怨无悔。 强权下的溺爱,实质是足足三十多年的囚笼,早就让嬴稷生了逆反心理!不然他也不会一听燕穆的计策,就将燕穆封为客卿,甚至整天都在琢磨怎么推行那三省六部制。 …… 此时的秦王宫里。 “砰!” 一卷竹简被狠狠砸在了地上,竹片四散纷飞起来溅射到周围的地面,足见这力道有多大! 嬴稷怒不可遏地从嘴里挤出两字:“是他!” “王上,燕大人也断定是他,但王上该如何处置?燕大人哪里又如何安抚?” 对面的人影开口问道,正是赶来汇报刺杀一事的白起。 嬴稷眉头一竖,厉声说道:“他这次做得太过了!白起!寡人命你,找出证据来送到太后面前,让她好好看看!” “王上!那燕大人哪里……”白起知道,嬴稷也没办法真问罪他亲舅舅,只能让太后去管管她这个弟弟,但燕穆可不能不安抚啊,对方要是受气跑了,对秦国来说,无异是天大的损失! 别说其他,单单是马鞍,粮食等计策泄露出去,诸国又会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如今秦国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虽然燕穆都不一定跑的出咸阳,但只要有这个想法在心里,那就是一个疙瘩,是难以消除的心病! “也只能暂时委屈先生了。”嬴稷叹了口气,面色一改先前的愤怒之态,想了想又道:“魏冉他这次敢对我秦国客卿下杀手,这还是一个丞相能做出的事吗!等太后处置之后,他的位置,就让出来吧!” 魏冉的丞相之位要让出来?嬴稷这是又一次罢免他的相位! 而燕穆需要安抚,他的功劳需要奖赏,基本上这相位就是为他腾出来的! 这事要是被秦国朝上群臣知道了,只怕又得惊起一阵阵的波澜。 可白起点头应着,没有丝毫的诧异。 “喏,王上。” 魏冉即将面临的后果,嬴稷又会怎样安抚燕穆,这些都逃不脱白起的猜想,他对此事早已在心里推演数次,对于这个结果,他根本不觉得奇怪。 …… 太后寝宫。 芈八子独坐高位,头上插着精致的金色发簪,可发丝大半黄白,哪怕编的在好看,都已经毫无美感,毕竟是近七十岁的老人,已经垂垂老矣了。 在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面容秀美的男子,两人的距离极近,可谓亲密无间。 下方除了坐着的华阳君和穰侯外再无一人,侍者们都被屏退了下去。 “姐姐,燕穆小儿实在欺人太甚!我们为秦国流血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个贱婢的肚子里呢,如今一朝得势就敢在朝堂上对我如此羞辱!” 魏冉肆意谩骂着,目光里的杀意丝毫不加收敛,他在自家姐姐面前,也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 而太后身边的男子,本就是太后的情夫魏丑夫,也不是外人。 太后闻言轻笑一声,缓缓说道。 “好啦,这个客卿燕大人的名字我也听说了,他想帮稷儿掌权,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让他做不就好了?” 魏冉冷哼:“让他做?他那什么狗屁三省六部制完全就是针对我!王上容他胡闹就算了,但这口气我咽不下!” 的确,军权被收就算了,可燕穆那第三策,完全是架空了魏冉的权力,这才是他下死手的根源所在! 第三十四章 挫败的滋味 太后的寝宫里,只有她和魏冉两人的声音,华阳君芈戎没开口,他从始至终就一直在打酱油,听着,也不发表意见,而魏丑夫更没有资格说话,他本就是情夫,是上不得台面的。 魏冉不知礼数地态度,引得太后有些不满,脸上的皱纹更加深沉,半劝半责问了一句: “好了!你穰候的名头天下谁人不知?人家踩着你作台阶也无可厚非!” 太后的意思很明显,你已经位极人臣这么多年,被打压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但魏冉可不这么想啊,胡子都气的发抖,不甘心地说道:“姐姐!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 太后深吸一口气,有些疲倦了,但还是语重心长地说着:“稷儿的性子快打磨好了,我也该放手了,一切都由着他去吧,这些事我也不想管了!听说你那陶邑最近有贼子作乱,你不如就回去好好治理你的封国算了!” 一言出,魏冉两人皆惊!手一抖,目目相觑。 华阳君一愣,这将魏冉遣返回封地?是要将其驱逐出秦国的意思?姐姐为了嬴稷已经驱逐了两个次子,这次又要驱逐我们了吗? 抬头一看,太后淡然一笑,而魏丑夫站在太后的身侧捶腿按肩,也不动声色。 魏冉如何不懂太后的意思?她这分明就是支持燕穆的计策,将自己的权力交还给嬴稷! 他故意装作不懂,辩解道:“在陶邑作乱的不过是一些亡国民临死反扑,打杀了便是,不足为虑!我为秦国流血流汗,戎马一生!末了岂能让这小儿祸害了我秦国?!” 但言语间却是失了几分底气,显得有些胡搅蛮缠。 听到魏冉这话,太后瞬间色变,苍老的面容上布满冰霜,双目紧皱着呵斥道。 “胡闹!你口中的小儿,那日在朝会上说得一帮臣工哑口无言,其计策之功劳比你低在哪儿?王上更是以重利赠之,以重兵护之!这样的大才又怎会误国?你这口气,不出也罢!” 太后深知,她这位弟弟出身低下,曾在秦军陷阵营里充当死士,一生杀人无数,秉性极为乖张! 所以听他刚才那番话里,明着是打杀叛乱,实则是对燕穆动了杀心,太后瞬间就听出其心意,连忙呵斥制止! 魏冉听在耳里,很不是滋味,若是派遣杀手之前听了这话,说不定还会顾及姐姐的存在,会忍一时之气。 但此时,估计那几个死士已经得手了吧? 抬眼瞟了瞟太后,见其正在气头上,魏冉着实不敢说出此事,只得闷声回应了一句。 “是!” 太后这才点了点头,表情缓和了不少,叹气缓和道。 不论魏冉地位多高,势力多强,但在她面前,只能听话! “好了,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回封地的事吧,你我都老了,该歇息了!” 听到这话,魏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色。 …… 别院主殿中。 “砰。” 燕穆一拳锤在长案上,厚重的木案丝毫未动,只发出一声炸响。 “该死!现在的秦国根本不会轻易发动战争!早知今日,我何必说什么改良粮种,改车换骑这类需要时间的计策!!” 如今嬴稷一心备战发展国力,意图一举歼灭六国,历史上出兵伐赵一事,很难再现! 不过燕穆之前的谋划并没有错,等这些计策显露出功效,自己登顶丞相之位指日可待!但关键是魏冉现在已经忍不住下了杀手,自己能不能活到哪天还未可知! 但现在说这些都迟了,这最简单的办法,已经被自己给扼杀了! 所以燕穆不禁有些后悔起来,没了与赵国势均力敌的战争,天下还有哪一国能让嬴稷做出质子的举动来拉拢盟友?没有质子一事,太后又怎会轻易放手? 燕穆思来想去,也找不到其他的法子! 魏冉是秦国丞相,位高权重,麾下党羽无数,对付这种大人物,一般的小心思根本起不到作用。 而且最主要的是,自己还是势单力薄了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秦国,连一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还何谈去报复一国之丞相? 不消说其他手段,就单单说反派刺客去杀魏冉这种最下乘的手段,自己都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燕穆不禁有些失落,黯然长叹,没料到自己脑袋都想疼了才回想起的知识点,仅仅是一块进入秦庭的敲门砖,虽然取悦了嬴稷,但面对暴怒的魏冉,一点作用都没有! 这乙级任务果然没那么简单,在自己没有功劳,无法启动系统功能的情况下,就连这任务的第一阶段执掌相印都是困难重重,杀机四伏! 先前的那股迷之自信,就如那车厢一般,在刺客锋利的秦箭之下,被轻易洞穿。 此次遇袭对燕穆的打击是巨大的,不仅仅是生命受到威胁,更多的是对他信心的一种摧残。 燕穆越想越气,他面色被酒红笼罩,眼珠更是通红地盯着桌面,手里死死捏着青铜酒樽,指节使力到发白也不送手,一副垂败之气显露无疑。 突然,简兰甜甜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先生?” 燕穆抬头一看,她正端着一木盆,上面蒸腾着热气,盆边还搭着一条白色的脸巾。 简兰猛然间看见燕穆的神态,被他一脸怒意吓了一个激灵,还以为自己打扰了燕穆,连忙托起手里的木盆说道。 “饮酒后多汗,兰儿特地为先生烧来热水以供先生洗漱。” 燕穆看着她一片赤子诚意,刚才的阴霾也瞬间散去不少,起码在这秦国,还是有人在关心着自己。 “你倒是有心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但却包含着前所未有的温和,先前的怒意已经被他完全收敛下去。 简兰这才放下心来将木盘放在了一旁,拿起那白脸巾在热水里均匀沾湿,叠成长条呈了上来,乖巧地说道:“先生请。” “恩好。” 燕穆伸手接了过来,水温正好,不烫手,但却又给人微热之感。 他索性摊开帕子敷在脸上,温暖的感觉瞬间从脸部传递开来,整个人都感觉到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游走。 第三十五章 又写了一堆 “呼!” 燕穆一把扯下渐凉的脸巾,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混杂着一股酒味。 他一直紧绷的面容也终于舒缓了几分。 简兰一边接过脸巾沾水升温,一边侧目询问着:“先生有烦心事吗?” “呵。”燕穆轻笑一声,看着简兰那稚嫩的俏脸说道:“人生在世那有无忧无愁的?不都有烦心事么。” 简兰又递来湿热的脸巾,疑惑道:“以先生的本事,世间居然还有让先生烦恼的事?” 她们清楚地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先生,一入秦国便官拜客卿,受的封赏更是达到常人一辈子都无法超越的高度。甚至孔大人都得巴结他,挑选最好的奴仆送来供他差遣,简兰真的不明白,这样的人也会有烦恼吗? 燕穆接过脸巾仔细擦了擦脸上的油脂,顺带抹去了眼里的一些分泌物,这才默然回答道:“当然有了,就比如王上,他就会为国事所忧,又如庶民,也会为家事所扰,只不过烦恼不同罢了。” “哦。”简兰点着小脑袋,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那先生在忧虑什么呢?” 被人刺杀没法报仇,谁不得憋着一肚子气,岂止忧虑,简直愁都要愁死。 不过这话也没必要和简兰说,说出来也只是徒增一人的烦恼罢了。 燕穆拿着帕子反转过来,拿干净的那面擦干了手,摇头闷声道:“没什么大事,你先下去吧!”想了想又道:“去把边高远叫来。” 简兰也知趣的没多问,道了一声喏,便接过手帕端着木盘退下了。 大殿空荡下来,燕穆形单影只地傍在长案边,显得有几分冷清。他这会儿很想来上一根烟,虽然不会抽,但听别人说,可以缓解压力。 “大人!” 边高远低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他自从接手府中下人的管理职责后,燕穆又时常进宫,他也很少面见燕穆了,今日被主子叫来,还不知有何事,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燕穆头也不抬:“你这几日任职下来,府中的用度心里可有数?” 他早早就给了边高远支取府中钱财的权力,用以府邸上下百十号人口的日常开销。 边高远心里微微一算,回道:“回大人,府上这几日无大的花费,到今日那金锭一块都还没用完咧。” 燕穆点头道:“恩,等下你把这几日的账目和简兰她们交接一下,我对你另有安排。” 边高远一惊,还来不及说话,只听燕穆又说道:“你去外面问问带队的胡将军,早上死去的那几个秦兵是哪里人士,一家送去十金作为我的补偿!这几天你就专职这件事就行了!” 那几个保护自己而死的秦兵就死在自己的车前,一闭上眼那血仿佛依旧浮现在眼帘,燕穆做不到无动于衷,虽然不能让他们死而复生,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弥补也算是抚慰亡者的魂魄了。 “喏!” 边高远虽然不知是什么事情,但燕穆一声令下,他就得遵命。 燕穆抬眼撇了撇他,心里冷哼一声:作为自己提拔上来的别院总管,亲密度还没简兰姐妹俩高,这是何道理!是时候敲打他一下了! 这件事就是燕穆对他的考验,办的好,自然有赏,办砸了,就回去继续当店小二吧!起码燕穆给过对方这么一个机会,也算是报答了那份恩情。 吩咐下此事后,燕穆又想起那日送出的一箱金锭,也该发挥它的作用了! 故而面色冷冽地加了一句:“对了,你去见胡将军的时候,记得提醒他加强夜间守卫,从即刻起,只要有敌人来犯,就给我杀!” 一个杀字说的掷地有声! 殿内的气氛瞬间一凝,边高远不安的抬起头,偷偷看了看燕穆。 只见主子正黑着脸,一脸的杀意昂然,仿佛敌人就在眼前,恨不得立刻拔剑四砍。 那股子狠劲儿,看的边高远顿时一颤,连忙答道:“是!小人这就去告知胡将军。” “去吧!” 燕穆一挥手,宽大的袖子扇起一阵风声。 “喏!” 边高远小跑着出去了。 大殿又寂静了下来,半晌,燕穆才霍然起身,疾步走进了卧室,拿出几幅空白的竹简和笔墨,伏案狂书起来。 就着窗户透入的阳光,依稀可见竹简上写着一个个现代简体字,不同于小篆,更不是其他任何一国的文字,起码当今社会无一人能看懂这种文字。 有些简化字体或还能猜出几分意思,但加上燕穆写的极其潦草,除了他自己,再无一人能看懂了。 燕穆提笔不断写着,上面是一条条他想到的,或是灵光一闪的主意,他要从中挑几条可行性高的出来,反击魏冉!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魏冉可以派人日日夜夜盯着自己,寻找松懈之时将自己一击毙命,难道自己就要天天提心吊胆地被动防御吗? 燕穆不愿意,所以他要反击! 既然现在没法套用范睢的计策,那就自己想一个!而他提笔写下来,也是为了找出其中的漏洞和弊端,力求计划完美无瑕。 当太阳从最高处缓缓掉落,天地间由明转暗,大殿里又换了一番光景。 悠悠地烛火在房间里闪耀着,燕穆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瞬间眼睑涌出一股水流覆盖在眼眶,湿润了疲惫的眼珠,视线也清明了不少。 桌面上成堆的竹简胡乱堆放着,上面墨迹斑斑,分明是久经涂改的模样。 “手真酸!” 燕穆揉了揉手腕,瘫坐在了地上,随手翻看着自己一下午的功劳。 这一小堆竹简,报复魏冉的计策只占了一卷不到,余下的全是燕穆今日下午想到的一些好计策,涉及到一个国家的方方面面。 虽然有些计策他拿不出具体的细则,但至少能给当权者一个参考,能使这一行业的发展大跨步向前,要少走很多弯路! 这些计策很多都是燕穆在想着如何报复魏冉的过程中想到的,等他越写越多,到最后,反而报复魏冉的计策仅仅占了一成不到,这结果也让燕穆哭笑不得。 第三十六章 一帘噩梦 “魏冉如今是狗急跳墙,想要杀我而后快,但一击不中,他就已经失去了杀我的最好时机,等嬴稷反应过来,布下重兵,除非魏冉敢造反!不然他绝无可能再有机会杀我!” 燕穆伏案想了一个下午,第一个思考的便是自己还有没有生命危险,而仔细推论过后,他才放下心来。而且想通这一点后,对于点醒太后一事,就不再哪么急切了。 秦国想要真正东出一统,那如今就必须安稳地积蓄力量,而自己若是此时去动一动太后这位秦国核心,势必震荡整个秦国! 就算如愿扳倒三贵,她们三人的心腹肯定有所动作,那三策的推行必将受到莫大的阻力,这样一来,自己虽然是出了一口恶气,但对于之后的任务却是不小的隐患。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现在就该按兵不动,等嬴稷解决好这一切,他魏冉还不是我案板上的鱼肉,任我宰割?!” 如今嬴稷现在着力组建三省六部制,便是开始收拢权力,三贵的覆灭已经有了苗头,魏冉才会如此急下杀手,这根本就是心虚的表现! 燕穆此时和魏冉去拼个你死我活,无异于拿宝玉去撞顽石,就算顽石损毁,自己也是亏! 所以他就算已经想到了远比质子于魏还要诛心的计策,也不打算去实施。 他要借这件事,做出一个态度来!让嬴稷知道,就算我被你舅舅袭杀,我对秦国一片赤胆忠心也不会改变! 甩开这些负面的情绪,燕穆将目光再次放在了自己一下午的成果之上,他抬手拨开长案上的一个个竹简,腾出一片空当出来,再次提笔狂书。 这一次,燕穆用的是秦国小篆,将下午自己写出的一些计策经过筛选之后,再誊抄过来,明日再送去秦王宫! 此时天色渐暗,殿里的烛火都快燃尽之时,大门缓缓而开,简兰提着一壶走了进来。 “先……” 简兰刚想说什么,但一进来就见到燕穆聚精会神地在长案上书写着,也就收了声。 她小心翼翼地放缓了脚步,走到殿内轻手轻脚地为烛台注入火油,拨弄拉长烛芯使其更加明亮。 变化的光线根本没有引起燕穆的注意,他一刻未停头也不抬,全部心神都集中到笔下的一个个文字上面,这小篆要写在一指半宽的竹片上,不仔细一点,根本写不下。 直到这卷竹简写了一半多,笔下的墨迹渐渐淡了,需要重新沾墨后才可书写时,燕穆才放下手里的毛笔,照常抬手去案边拿墨块加水研磨。 这一次,没有摸到生硬的墨块,反而触到一双嫩滑的小手。 恩?殿内只有自己一人,怎么会摸到一双手? 饶是燕穆也不由地一惊,猛然抬头一看,简兰正坐在边上磨墨,自己摸到的,就是她的手。 简兰也被燕穆这突如其来的一摸吓地惊呼起来;“啊。” 燕穆不禁纳了闷,问道:“你何时来的?” 听见问话,简兰连忙放下墨条,低头请罪道:“兰儿本进来添加烛油,见先生在奋笔疾书,兰儿不敢打扰先生,就放缓了步子,请先生责罚。” 燕穆转头看了看,四周的烛火燃得很旺,光线的确比之前要明亮很多,怪自己太过入神,竟没有发觉她进来。 “没事,是我没注意,怪不得你。” 看见简兰在磨墨,燕穆也就收回了手,重新拿回放下的毛笔,在她磨好的墨水上沾了沾,笑着夸了一句:“有你帮忙调墨,我也轻松不少!” “为先生代劳,是兰儿的分内之事。” 简兰甜甜一笑继续磨起墨条,就着摇曳的烛火看去,她微眯着的双眼,活脱脱像两枚倒悬的弯月在熠熠发光。 燕穆嗯了一声,便又埋头写字,少了停笔磨墨这一步骤,他书写的速度也快了很多,不到半个时辰,四卷写满文字的竹简就摆放在了面前。 待墨迹晾干后,燕穆将其一一卷起,好生放置到了一旁,这几卷明日要交给王上看,容不得马虎。 “先生写完了吗?” 简兰见到燕穆的动作,也停下手里拨弄的墨条。 “恩,写完了,你去叫人搬个大点儿的火盆过来。” 燕穆将桌面上之前写的竹简全都归纳在一起,共计六卷竹简,足足有一人合抱那么大一堆。 这竹简虽然全是用现代文字写的,当今时代无人能看懂,但燕穆还是打算将其彻底销毁,毕竟上面写的一些计策太过骇人了,交给别人去烧,也不放心。 “喏。” 简兰也没问拿火盆干什么,只是乖巧的点头出去了。 不一会儿,简兰便指挥着两个奴仆抬着火炉来了,这是一具青铜鼎,上为圆口双耳下有三足,里面燃烧着炭火,焰气袭人,却无烟尘。 炉鼎摆放到殿内,瞬间整个屋子都为之一暖。 燕穆起身将六卷废稿一一投入其中,直至它们完全化作焦炭,才叫两人将火炉搬了出去。 夜晚来临,整个别院灯火通明,上千秦兵轮番在四周巡守着,燕穆没有熄灭烛火,在一片明晃晃的烛光中缓缓睡去。 燕穆今日看见了鲜血尸体,经历了一番刺杀,在生与死的边缘走了一遭,虽然整日都在不断动脑,以求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越是这样,他反而是梦见了一场诡异的场景。 他梦见自己行走在一条布满迷雾的黄土地上,看不见五步之外的场景,听不见丝毫的声音。 他不知疲倦地走着,脚下的土地似乎没有尽头。 走到筋疲力尽,走到步步踉跄。 走到视线不断摇晃,走到汗水止不住地流淌。 眼里还是那片黄土地,耳里还是听不见声音。 他慌了,鼓起余力开始奔跑,声嘶力竭地开始吼叫。 不知道跑了多久。 终于,他听见声音了,就在前面。 模糊的视线里,似乎也看见了不同于黄土地的颜色。 他欣喜,疯狂地奔跑过去。 终于,他听清了,他看见了! 那声音,是一支箭尾不断颤抖的嘶鸣。 那颜色,是一具尸体汩汩流出的鲜血。 走近了才看见。 这具尸体,就是自己。 第三十七章 又来献策了 “啊!” 燕穆猛然惊醒,一个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脸上都沾满了散开的长发,表情还残留着梦境里的惊骇,身体被汗液浸湿,正微微颤抖着。 “我……” 想到梦里诡异的场景,燕穆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粗口,来平缓心里的剧烈波动。 抬头一看,殿内的烛光已经变得微弱,窗外的天色虽然依旧暗沉,但估计离天亮不远了。 恍惚间,燕穆忽然皱眉在身上嗅了嗅,感觉到一股怪味儿。 猛然想起,自己只前几日在驿站洗过一次澡,这几天气温不高倒没什么,但这会儿身上出了一阵大汗,就变得有些酸臭起来。 燕穆索性起了床,对着外面呼喊了一声。 简兰两姐妹轮流一人值守大殿,一人准备洗漱用具,今日正是简秋当差,听见燕穆的呼喊,连忙走了进来,探了半个身子在门边,朝里窥视着。 “先生醒了?” “恩,去烧点水来,我要沐浴。” 燕穆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早已不避讳她们了,就算穿着一身睡衣,也可以淡然处之。 简秋顿时笑嘻嘻得应了一声喏,欢快地朝外跑去。 燕穆看着她欢脱的身影,额头顿时浮出几道黑线,隐约感觉到自己做了一件什么不好的事…… 不出十分钟,燕穆就“自食恶果”了。 蒸腾的水雾中,简兰简秋两人穿着单衣,两双小手拿着澡巾,为他擦着背,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有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挑逗着自己。 其大胆程度,放到现代估计都是扫黄打非的重点整治对象。 燕穆咬牙忍着,转头恶狠狠地瞪了瞪那只小手的主人。 简秋一脸笑意盈盈,丝毫不惧地反看过来,那小模样仿佛在说:“来啊,你来啊。” 在她们看来,陪侍主人是一种本职,而且燕穆又是如此年轻,高大英俊,这几日朝夕相处下来,想到那些羞羞的事情,简秋一颗少女心早已荡漾。 面对这红果果的诱惑,燕穆还是忍住了,自己昨日才被刺,未来能否安定还两说,这时候做这些事也是对她们一种不负责的表现。 燕穆索性扑在了木桶边,不再看简秋那嘟起的小嘴,闭目锻炼起自己的定力。 等洗漱完,天色已经亮了,燕穆整个人除了感觉浑身清爽外,就是有点上火,小兄弟一直升着军旗,不愿消停。 没办法,简兰两姐妹的单衣已经被水气给蒸腾湿了,苗条的身躯若隐若现,任谁看了都移不开眼球。 两女收拾妥当后,又取来一套崭新的官衣和内衬为燕穆更衣。 外套依旧是黑色的交领长衣,大长袖口上绣着蜿蜒的纹路直垂到脚踝,里面换了一套米色与朱红色交织的内衬,脚下踏着暗黄色步履。 头上的发丝被简兰一缕缕地收拢束起,发冠是官员统配的高山冠,胡须几日未剪已经初具规模,整个人都显得成熟不少。 等燕穆来到秦王宫时,嬴稷见到他都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先生不仅学识惊世,这容貌身姿也是不凡啊。” “谢我王夸奖。” 燕穆笑着行礼,顺手将怀里抱着的四卷竹简放到了一旁。 这一再寻常不过的举动,却紧紧地吸引着嬴稷的目光,这才过了不到一日,燕穆又抱着竹简来了,难道他又有了什么良策吗? 想到这里,嬴稷的眼神都放着光。急切地抬手道:“先生免礼,免礼。” 等燕穆入座后,他呼吸急促地开口说道:“先生今日来此,可是为了昨日之事?先生请放心,寡人已经命人彻查此事,必要给先生一个交代。” 他虽然很想直接问对方竹简上写的何物,但毕竟昨日燕穆被刺杀一事还没个结论,也担心燕穆来此讨个说法,毕竟此事是秦国对不住他。 燕穆闻言一笑,嬴稷这话只能听听,给个交代?找个替罪羊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难道嬴稷还会把魏冉交给自己发落吗?肯定不可能! 好在今天自己来,也没打算让嬴稷给个说法,不然听到这话还不得气死。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但燕穆表面还是做出了一副感激的模样。 “谢王上为臣讨回公道!但臣今日来,并非为了此事。” 嬴稷心里顿时一喜,不是为了此事就好啊!他连忙追问道:“先生高义!寡人见先生随身带着几份竹简,可是又有新的计策了?” “不错,王上请看!” 燕穆也直接开门见山,将自己带来的四份竹简一一呈上。 嬴稷连忙一把掀开桌上的杂物,瞬间腾出一片空当,如若捧着至宝一般,将其小心翼翼地平铺开来。 打眼一瞧,每一份竹简前都写着不同的提纲。 其一:“粮草一策施行之后,后勤压力大减,可从全国征调十五岁以上男子,连同现役军队,一同由军神白起着手训练三月,再辅以混合编织,将百战之士混入其中,十名新兵混搭两名老兵,可迅速提升新兵之战力,继而一举东出!” 这个计划是燕穆想要冲散魏冉的势力想出来的,等全军混合编织之后,直辖于白起,而且魏冉失去军务职权,对于此策根本无法动上手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其二:“于全国选取身材弱小之男子,统一学习医方,不求生死人肉白骨,只需在战场上减轻伤兵之性命伤势,每一队军队配给一名军医,可大大减少我军对敌之损失,且可以医治士兵之数量,计以军功奖赏。” 这个计划来源于边高远一家的故事,他父亲是军中死士,因受伤了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留下暗疾,最后没死在战场上,反而死在了自己家里。 而如同边高远这样,因身材矮小力气不足兵役条件的,以这个劣势当个军医穿行在战场上,却反而安全,因为身材小,不易中流箭。 其三:“又因粮产充足,可颁下王命,鼓励民众生育,并予以奖赏,此计功在千秋,可缓而图之。” 未来华夏从四万万人口暴涨到十几亿,此计功不可没! 燕穆提出这计划,完全是因为之前的粮草一计为基础,才能保证其顺利实施。 第三十八章 迂回之计 其四:“我秦国东出之际,一统天下征伐六国之时,需更改策略,以攻城略地改为歼灭敌国之军民!再以国内贫民迁移到新地,从底层同化敌国民众,方可建立万世基业!” 若无此计,秦国就算一统天下,也必然是内乱不断,虽然此攻人之策杀伐过重,说不定会引起更大的反弹,但起码此刻能让嬴稷高兴,燕穆的目的就达到了。 四个提纲下又写了很多具体实施的办法,看的嬴稷的眉头是一阵紧皱一阵舒展。 半晌,嬴稷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这几策让他喜,又让他忧。 “先生今日四策,几乎全是以军事入手,可先生还未让武安君讲解我军军务,又是如何提出此等计策的?” 燕穆等待的问题来了,自己之前所说不深入了解,便不可得出计策的言论,已经和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形成了一种矛盾。 但他要的就是这个矛盾! 燕穆面色一沉,拱手解释道:“王上恕罪,昨日我遇到袭杀,心神不安,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听武安君讲授军务,只好定下改日再去请教武安君,待武安君离开后,臣只安排了一些家院中的私事,不成想,居然亦从中得了启示,便连夜写下了这几策拙见,今日便立刻来面呈我王。” 这话听的嬴稷顿时一惊,兴致反而比之前看见四策还要高涨,追问道: “哦?先生借由家中私事都能得出如此计策,不知这其中有何缘由?” 燕穆笑着一指第一策,对着嬴稷说道:“王上容禀,臣观近年诸国战事,发现每有大战,国力必将全倾,上阵士卒的征调年龄不断下降,我秦国将来东出一统,定然全民皆兵,而我秦国粮产翻倍,农事压力骤减,便可提前训练十五岁之上的男丁,则可大大减缓战时仓促征兵之压力。” 说完,燕穆又指第二策开口道:“此医兵一事,则是因臣收容的一驿站小厮得以启发,他父辈是我秦国死士,于战场中杀敌以获秦民之身,却因战伤而死于家中,此小厮因身材矮小力弱,也让臣想到,其人虽不可与敌厮杀,却能担起我军医治之责。” 嬴稷点头不已,燕穆的话牢牢地吸引了他的注意,这已经不单单是计策了,还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思维方式。 燕穆又道:“此奖赏生育一事,则是臣之前粮草一策的衍生,王上一想便知,而后这攻城改为攻人之策,也源自于我那小厮。” 嬴稷闻言诧异不已,插话问道。 “哦?区区一个小厮竟让先生想到两策不说,竟然还都是关乎我秦国军务?” 燕穆淡然一笑,点头道: “王上有所不知,此人父辈是魏国农夫,后于秦魏战时被我秦国所俘虏,立下军功得了赏赐成了秦民,后于其子三岁时病发死去,这小厮从小便在我秦地长大,身心骨皮皆是我秦人,无丝毫亲魏之心,此便是臣之攻人之策的由来,待我秦国如虎东出,歼灭六国,以此策为根基,不出十年,天下子民,皆是我秦人!” 燕穆平平淡淡的话语,在嬴稷耳中听来,却是血流成河的景象。 攻人?便是杀人! 秦国若以此策东出,估计得六国得死一半以上的人口方能罢休。 待燕穆讲完,嬴稷不得不感慨,对方的涉猎之广真的让人无法想象,从最初的增产粮食,更政事,改组车兵为骑兵等等,都让自己觉得他是治国守国之才。 如今又更改军事,增人口,训军医,甚至还提出攻城不如攻人这种充满杀戮的计策,又如同一个主攻主伐的军事统帅。 嬴稷越发自己对燕穆的了解太少,太浅。他就如同一坛酒,越是等待,越是幽香。 这不过短短数日时间,燕穆提的这些计策,可以说每一项都能让秦国与列国拉开很长的一段距离,等这些计策落实,秦国一统天下之日简直触手可及! 想到这里,嬴稷忍不住拱手朝着燕穆俯首一拜,就如先王与之商鞅,张仪的待遇,这都是一个君主对臣子最高的礼节。 “先生大才,寡人佩服!得先生之助,我秦国何其幸也!” 这一幕完全出乎了燕穆的意料,他连忙回礼道:“王上过誉了,为我王谋划天下,本就是臣之责。” 听到燕穆这毕恭毕敬的回答,嬴稷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他从未感觉如此舒心过,坐在这王座上二三十载了,他一直都生活在母亲与两位舅舅的压力之下。 如今自己启用的一位臣工,有此卓越计策,这何尝不是自己的一份功劳在里面? 而且待到天下一统,自己做那天下共主,岂不比父辈的功劳来得高? 到时候看看这天下,还是不是只知道三贵,不知道自己这个秦王! 笑完之后,嬴稷才猛然想起,这位秦之功臣,昨日要不是武安君拉了他一把,就差点被魏冉给杀了,那么今日自己断然不会听到此四策,甚至以后说不定都再无一个才子敢入秦。 若没有燕穆的这些计策,那秦国就算能东出,也没有如此轻松,而且一统天下更是遥遥无期。 嬴稷此刻的心情就应了那一句老话,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他对燕穆越是欣赏,越是期望未来一统天下,此刻就对魏冉越是多恨一份。 魏冉的目中无人,贪婪无度,心狠手辣,这种种标签都让嬴稷对他越发不满,当年虽然有他扶持自己称王,但这么多年来,自己对他的恩情也该还完了! 余下的仅仅是那一份血肉亲情,但历朝历代的王公贵族为了权位,哪一个又顾过亲情?就连嬴稷自己,不也是杀了自己两个兄弟,才坐稳这个位置的吗? 对于魏冉,嬴稷忍够了。 而且燕穆立下如此大功,该如何赏赐,他自然心里有数。 嬴稷轻抚着那四卷竹简,笑着说道:“先生今日所呈之四策又是大功一件,寡人定会给先生一个称心的封赏。” 第三十九章 阶段性胜利 “谢王上恩宠!” 燕穆谢恩告退,丝毫不加逗留,给人一种他仅仅就只是来献策的感觉。 而等他离开后,嬴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皱眉冷哼道: “魏冉啊魏冉,幸亏昨日先生没事,不然寡人今日定要车裂了你!” 嬴稷面色肃然,将桌案上的四卷竹简放好后,命人看守住此地,便摆驾直向静泉宫而去。 整个咸阳地势北高南低,由北原向渭河呈阶梯状逐渐低下。 咸阳宫本就位于整个咸阳城北部,居高临下俯视着整座咸阳,而太后芈月所在的静泉宫更是位于咸阳宫的最北端,地位最是崇高。 嬴稷赶到之时,太后正和他的孙儿一起在花园里散心。 太后听见嬴稷来了,脸上刚挂起笑容一抬头,便看见了嬴稷那黑沉沉的脸。 瞬间,她若有所悟。 母子两人进了内殿长谈。 …… “踏踏踏…” 马车缓缓停下,燕穆回到了自家的别院里。 他身后足足跟了上百秦兵,故而这一次出宫进宫之路格外安全。 临进门前,燕穆还思索着一下步该如何走,突然,耳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 “叮~” 这道声音直接响彻在耳边,近在咫尺! 他被那暗箭惊怕了,还以为又是什么贼子来刺杀自己,燕穆瞬间警觉的望向四周。 而四面除了黑压压的秦兵外,再无一物,且看他们的神情,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什么异响。 “这声音是……” 金石交击之声?弓弦震颤之音?剑身出鞘之声?但感觉又都不像。 燕穆纳闷了,又左右看了看,还是一无所获。 略一思索之下,不管像不像,要真是有人行刺,身处秦兵保卫核心才是最安全的,在外面反而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燕穆赶紧跑进了院中,院里的佣人们各司其职,简秋最为空闲,见到燕穆归来,连忙端上准备好的酒水吃食呈上。 她可是从姐姐简兰哪儿得知,先生就好这口儿! 果然,酒水一送上来,燕穆就端起一饮而尽。 这声音到底是什么? 叮? 倒是很像自己以前用某下载工具时,完成下载任务的提示音,但这是秦朝,又怎么会有这玩意儿! 燕穆讪笑两声,却戛然而止。 “提示音?!” 自己脑子里不就有一个系统吗! 燕穆猛地一拍手,震得桌面的酒水惊起一圈圈的涟漪,吓得倒酒的简秋手一抖,洒了几滴在桌面上。 “先生?” 简秋委屈的嘟起小嘴,疑问道。 燕穆咧嘴一笑:“没事,你倒你的。” 说完,燕穆就不再关注面前的佳人美酒,而是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脑海里! 意识海中,那八卦光团闪闪发光,如同一轮大日悬浮在天空。 燕穆没去管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念头在上面一戳,直接调开了自己的雇佣合同。 再看去,这一次的系统面板出现了变化。 常规的雇佣合同上面,多出了一个跳动的红色小点,上面悬浮着一个(1)。 “这难道是……” 燕穆又喜又惊!喜的是,他知道这红色小点的出现,就代表着有一项任务进度达成了,惊的是,自己还不知道达成了什么,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系统出现了故障。 因为自己到现在,执掌相印,清王侧,助秦东出这儿三项阶段任务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达成了其中哪一项条件! “管它呢!先看看再说!” 燕穆也懒得再胡思乱想,反正已经出现了系统提示,直接看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只怪这几天脑筋疯狂转动,导致现在自己整个人神经都有些紧绷了,遇事都喜欢多想想其中更深一层次的意思。 念头一戳,雇佣面板瞬间隐没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空荡荡的列表。 上面只挂着一个边框闪闪发亮的信息栏。 【助秦东出】任务已达成,奖赏:30玄级功劳。 燕穆愣了,疑惑道:“这任务怎么就完成了呢?秦国不是还没有东出吗?” “助秦东出……助秦!原来根本不用等到秦国东出函谷关,只要我在整个秦国东出之计中,占了一个重要的环节,就可以了?” 燕穆转念一想,难道是今日提的这四策,大大的帮助了秦国东出之大计?所以在嬴稷心里占比很重,才完成了这一阶段任务。 又或者是因系统判定,是我的计划助力了这东出一事,所以判断我这任务完成了? 不管如何,任务完成终归是喜悦的。 燕穆收拾了心情,连忙打开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系统界面! 以前没有功劳,无法启动的一些系统功能,终于要在自己面前拉开它的神秘面纱了! 首先,燕穆打开了“巽”字功能,里面有【秦国虎符】这一大杀器在,虽然自己的功劳肯定是不够的,但不妨自己试验一下,是不是真的可以兑换。 念头一戳,系统界面再次变换,同样是一个空荡荡的列表栏,一块黑色的两分黑虎玉符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 这一次,有了功劳的燕穆气势大了很多,念头在上面直接一点! “咔。” 一种生硬的卡壳声响起,系统界面弹出一道文字。 “功劳不足,无法兑换。” 燕穆看了一下,微微一笑:“要的就是无法兑换,要真能兑换出来,我这会儿也没用不是!” 虎符下面清清楚楚写着,一经兑换,无法撤销,无法储存! 而且刚才直接提示的就是“功劳不足,无法兑换”而不是“是否兑换”!这两者的意思简直是天差地别! 眼下功劳不够,才是试验的好时机,要真的功劳够了,到时候一点,直接就兑换出来,不经过确认怎么办?那不就浪费了吗?而且平白无故有了十万人吃喝拉撒,不提前安排,突然兑换出来,又如何安排? 燕穆眉头一挑,退出了“巽”字,念头又在“艮”字上一戳。 系统界面一暗一亮,再次出现了一个列表栏,列表背景整体呈现一种灰白色,一瞬间,燕穆的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 这诡异的画面,很类似“离”字功能的退出界面! 第四十章 喜讯 燕穆按下心里的疑惑,仔细看去,只见这次的列表栏终于不是空的了,上面挂着一个信息栏。 【助秦东出】任务达成。重载任务:是/否。 这个信息后面的选项极为怪异,透着光,不似无法点击的样子。 “难道这些任务还可以重来吗?要是失败的话,还有重来的机会么?” 燕穆疑惑不已,想试试却又不敢,刚才那【秦国虎符】就是前车之鉴!这个任务已经完成了,干嘛还要去重来?要真想试一试,等以后若是其他任务出了岔子,在重来试试倒也无妨。 不管怎么说,至少也知道这个“艮”字功能的大致作用了!燕穆念头一转,一个熟悉的界面跳了出来。 “离”字,也就是能显示亲密度的功能。 念头扫去,一个个鲜活的头像旁边,显示着数字。 “简兰简秋:89。” “嬴稷:77。” “王稽:73。” “边高远:72。” …… 燕穆看到简兰简秋两人的亲密度后,就失望地关闭了这个界面,没有心思去看余下的人头, “就剩最后一个‘坎’字了!”燕穆眉头一挑,心里呼喊道:“出来吧!我的储物空间!” 念头在“坎”字上狠狠一戳,瞬间,一道与众不同的界面展示了出来。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虚无空间,朦朦胧胧地看不清边界,里面也没有任何东西,一种荒凉死寂的感觉跃上燕穆的心头。 燕穆的念头下意识地往里一探,一种触壁感瞬间传来。 眼前空荡荡的空间里,似乎有着无法被看见的屏障,就连最缥缈的念头都进不去。 但随着触壁感传来的还有一道信息,燕穆看完后,顿时无语起来。 “一平米的空间就要我一个玄级功劳?!” 燕穆当过仓储员,以前管理仓库哪一个不是几百上千的,如今告诉他,拼死拼活换来三十玄级功劳,仅仅够换三十平米的储物空间,这让他心里顿时产生了极大的落差。 但转念一想,这个落差瞬间就被他自己给摁灭了。 这空间虽小,但胜在随身啊,而且储存在系统里,安全性就不必说了,除非自己死,不然这里面的东西就丢不了! 而且试想一下,自己还不用负担这些东西的重量,一个人就相当于一座移动的仓库,一匹马拉着自己就能撒了欢儿地跑,运输速度和方便性上面也占了很大的便宜! 更主要的是,燕穆几乎是在瞬间就想到了这个功能的妙用! 以后自己随身带着粮草辎重,再兑换十万秦兵在里面随时候命,挥手间,即可改变战局,颠倒胜败! “哈哈!” 燕穆想到此情此景,不由地放声大笑,旁边的简秋又被吓了一跳,身子都猛的一抖。 “先生~!” 先前猛地拍桌,现在又是突如其来的大笑,接连被吓了两次,简秋不依了,娇嗔了两句。 燕穆念头转回现实,看着简秋那照常嘟起的小嘴儿,笑声稍敛,但还是忍不住那股高兴劲儿,只得摆手笑道:“小秋对不住了啊,我想事情入了神,没注意你还在这儿。” 高兴之余,燕穆端起桌面上的酒樽一饮而尽。 今日完成一阶段任务不说,还得了功劳,弄懂了余下的几个功能,这些喜事加起来,当浮一大白! 简秋听了燕穆的解释,小嘴一撇,这位先生哪儿都好,就是不‘好’女色,自己活生生在面前,都能被忽视,这让她情何以堪? 但自与先生接触以来,他都是这样的举动,简秋也无可奈何,都慢慢地习惯了。 酒樽空了,就被简秋立刻满上,如此往复了两三杯,燕穆才停住了口。 畅快地摊开了两腿,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惬意地向后撑着。 先前被魏冉带来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如今系统的功能全面开启,自己也会一步步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诡秘之能。 简秋继续倒着酒,酒樽刚过一半,酒壶就空了,她抬头问道。 “先生,还要酒吗?” 燕穆本还想喝上一壶,但转念一想,自己刚才完成了一个阶段的任务,还是保留几分神志,想一想下一步如何走才是正理。 他端起桌面的半杯残酒一饮而尽:“不喝了,你下去忙去吧。” “喏。” 等简秋离开时,殿门被打开关闭的一个间隙,门外的强光照了进来,正好映在了燕穆的半截小腿上。 “今天天气不错嘛?” 燕穆嘟囔了一句,起身拉开了半扇殿门,再将自己的垫子往前挪了挪,背靠着殿内的梁柱坐了下来,半打阳光晒在身上,顿时就感觉到浑身暖洋洋的。 眯着眼晒着太阳,燕穆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自己得了秦国军务职权,就能兑换秦国军符,要是掌控医馆呢?兵造呢?又或者是掌控秦国的粮食,岂不是就能兑换其相应的东西了? 看来自己下一步,就是要当遍秦国所以的官职! 等达成自己设置的这个目标,“巽”里面肯定会包含各种各样的兑换品,日后只要功劳够多,我就能复刻一个秦国出来! 想着想着,燕穆脸上又挂起了笑容,看那模样,简直美得冒泡了都。 可惜今儿早上做了噩梦,天不亮就醒了,完全没睡够,这会儿晒着暖暖的阳光,酒意渐浓,不知不觉间,燕穆就缓缓睡了过去,傍着柱子响起了鼾声。 …… 静泉宫中,太后和嬴稷之间的交谈落下了帷幕。 看着嬴稷离去的背影,太后笑中带泪,终于,她听见了自己不愿听,却又最想要听见的一句话。 “娘,这一次不管您说什么,寡人都要废除舅舅的相权!他已经不适合再待在我大秦了,寡人遣返他回他的封国!终生不可再入秦!” 嬴稷斩钉截铁的话语,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虽然话里给了太后足够多的尊敬,但却血淋淋地在她心头剜了一刀。 终究,太后含泪点头。 她不惊,不恼。 只是感慨,自己护了这么多年的孩子,终于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王。 当年让他亲手杀死自己异父的兄弟,所埋下的一颗狼心,终于是长成了! 第四十一章 执掌相印 翌日清晨,秦庭之上。 底下,燕穆正神气傲然地站在文官之首,白起也独身站在武官之前,两列在场的人,除了白起外,剩下的官员都惊诧不已,议论纷纷。 能跻身秦庭的没一个傻子,魏冉芈戎的离开,和燕穆的位置,这一变化充分地说明了这两人的身份交替。 虽然他们就算心里再充满疑惑,但他们的讨论都低声细语,极力避讳着燕穆的身影。 这种细碎的议论声,随着王上临朝的消息传来,瞬间停住了,殿内恢复了寂静,嬴稷意气风发的踏上了大殿。 “参见我王。” 底下的众人纷纷跪服下去,燕穆最特殊地走到中间,而后才跪地行礼。 嬴稷看着下面燕穆的动作,点头微笑,心情极好地一挥袖袍,旁边的侍者立马会意了。 “王上诏命,即日起,任客卿燕穆为丞相,赐封以应!” 以应,是一块富饶的土地,赐给燕穆作为封地,可见嬴稷对他的重视。 什么?! 群臣低着头,满脸惊容地看着地面,默然不语! 侍者继续说着:“魏冉免相,赐归陶邑,芈戎免将,赐归华阳。此诏!” 群臣万万没有想到,前几日还风格无限的穰侯,就这样被拿下了?这位燕客卿来秦不到十日,就接过相权了?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在自己眼前活生生上演着。 “叮~” 燕穆的耳边又再次听到系统的提示声。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执掌相印】的任务达成了! 燕穆哪怕是昨夜知晓今日之事,但当任务完成的这一刻,他的心里也是免不了一阵激动,面色顿时一喜,高兴地声音都有些变音了:“谢我王恩典!” 嬴稷伸手在空中一抬,笑道:“丞相免礼,你为我秦国立下大功,当受此赏!” 其实对于燕穆来说,让他高兴的并非一个丞相高位,而是又一个任务的达成,甚至只差最后一个任务,就能完成此次雇佣,这种喜悦,远非一个秦国丞相能比拟的。 就算给他一个王位来坐,也没有比能穿越无数朝代来得爽快。 嬴稷挥手示意众臣平身后,才又开口说道。 “今日之会,乃是要商议我秦国来年的大出之策!在这之前丞相已有八策献上,其中七策寡人已派人实施,可唯独还有一策,寡人拿不定主意,需要与诸位商议一二!”嬴稷沉吟片刻,给众人一个反应的时间,又才转头对燕穆示意道:“丞相,就先说说你这攻伐之策吧!” 攻人一策虽然血腥,但在燕穆看来,远没有后世战争那么惨烈,不是不能接受,但嬴稷却有着他的顾虑。 如今虽然天下诸国征伐不断,但战场厮杀也仅仅限于战场,一般只要敌国投降,战争就会即刻停止,就如之前的五国伐齐一战,齐王死,齐国灭,但齐国子民却是留存大半,若齐王未死,振臂一呼,齐国又会死灰复燃! 至于像燕穆所说的,歼灭敌国军民这种计策而言,百年来诸国还从未有一国敢如此逆天行事。 如若秦国奉行此策东出,虽然短时间内可彻底剿灭一两国,但随后惊醒的诸国会瞬间抱成一团,共同来抵抗更加暴虐的虎狼之秦。 于此,嬴稷昨夜沉思良久,还是无法确定此策为国策,只好拿出来与臣子商议,听一听他们的意见。 “臣谨遵王命!”燕穆傲然回首面对诸臣子,丝毫不惧场,已经完成两大阶段任务的他,有这个自信! 没去看脑海里的系统界面,沉心一思索,他清朗的声音便在大殿上响起:“我大秦东出之后,对敌之策不求略地只为攻人,杀敌之兵弱其国力,如此灭国,方可天下一统!” “什么?攻人灭国?” 瞬间,所有臣工炸开了锅。 白起双眼猛的一缩,侧头看着那青涩的年轻人,闷声发问:“先生所说,难道是杀降兵杀降民?” “不错!” 燕穆点头答复。 白起的呼吸顿时一错,变得急切起来,身子往前站了两步,语气不善地又问道:“丞相不觉得此策有违天道人道吗?!” 面对白起的责问,燕穆虽然想刷对方的好感度,但计策已出,自己又怎能反复?背后的秦王可还在看着呢! 嬴稷他既然今天把此策拿到台面上来,先不说他是否赞同,起码他心里也是对此策颇为关注,有所顾虑也只是怕此策造成严重的后果! 燕穆心里揣摩了片刻,转头看着白起正色道:“天道?人道?武安君难道还在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吗?天下诸国征战不休,生灵死伤何止千万!我大秦东出,不是要做那恶徒,而是要还天下一个安宁!不杀降兵降民,何以止战?” 不等白起答话,燕穆又转身面对列官拱手道:“诸位算一算,我大秦伐魏可有十次?每每我秦军大胜,他魏国就来求和,我军所囚降兵尽数奉还,待到降兵归国,魏国国力无损,来年又是一场恶战,我大秦又得为之付出不少的军士,如此一来于国何利?” 众人心里一盘算,发觉也是这么个理儿,但也不敢出声附和,都只是埋着头,不言不语。 “丞相!我大秦一但开了这先例,天下人又如何看我秦国?如此一统怕生反意啊!” 白起语重心长,他的话明显是为了秦国之未来而考虑。 燕穆的计策不能说错,但这后果却是太过严重了,依此计秦国就算一统,但天下皆反,也难以续立基业,到时候大秦若是败了,他国也必然用此方法杀尽秦国之民! 到那时,秦国必亡! “武安君言重了!”燕穆拱了供手,“等我大秦东出之际,兵力财力臻至巅峰,既然能灭六国一次,又何愁不能灭他二次!” “丞相……” 白起依旧不同意。 但嬴稷却大手一挥,插了一句:“武安君稍安勿躁,且听丞相再细说这一统后的治民之策。” 第四十二章 开启坎字功能 嬴稷的语气不轻不重,但秦庭上的官员那个不会察言观色?嬴稷制止白起的这般动作,分明就是维护燕穆,或者说是在维护这攻人之策! 大殿上的气氛瞬间为之一变,有些本来想要支持白起的官员,顿时噎住了喉,王上青睐的,就是百官需要讨好的,他们反对燕穆没什么,但如果触怒嬴稷,那就有得受了。 “武安君所言也不无道理。”燕穆笑了笑,意图缓解双方的对峙,便将白起之意重述出来:“依武安君之见,此策一旦实施,天下必然畏秦,拒秦,抗秦,之后便会合纵攻秦!” “虽我大秦有灭六国之实力,但也势必激起诸国子民之反心,秦虽一统,可天下却是暗潮汹涌,稍有不慎我秦国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武安君可是这意思?” 白起点头,看向燕穆的眼神中都带着疑惑,对方明明很清楚此策之后果,为何还力推此策?难道还有什么自己未曾想到的地方? 燕穆又继续说道:“此策之胜在于攻人,败也在于攻人,故而我秦之东出,必须以雷霆之势,横扫六国!歼敌军民过半,才可保证其余民再不敢生反心,而后将我秦国极西贫瘠之地的子民移居到六国故地,无论作息还是礼法,皆须按照秦律来执行一年。 再将六国之子民轮流迁移定居,没入我秦之腹地呈包围之势,待其繁衍生息,而后再教化其子嗣,如此不出两代,天下将在无一人再能记起六国,只知自己是我大秦子民!” 百官默然,内心波涛汹涌起来,丞相这哪里是攻人啊,简直是句句攻心! 歼灭敌国军民就算了,还要对他们的子嗣下手,这位新丞相的图谋之深简直匪夷所思! 嬴稷默不作声,一双虎目扫视着底下的百官,他们的反应,就是对燕穆这番话赞同与否的关键。 虽然嬴稷可以直接拍案决定,甚至不需要和旁人讨论,但他是真的有些担心,害怕自己被一统天下的念头所左右了思想,无法看透此策的隐患,所以必须有更多的人给予他意见,他才能做出最后的判断。 白起听完后,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双手狠狠地捏在了一起。 领兵打仗他是全才,可这治民治国他可不拿手,虽然燕穆说的头头是道,但他只知,大秦若依此策东出,天下必将血流成河,他想反驳,但却不知从何说起。 要说照常攻城略地不杀降兵吧,但六国之战还不知打到何年何月,死伤的人数说不定会更多。 若依照这攻人之策吧,却是再极短的时间内,大地都会被血色染红,秦军的兵锋将对着那些降兵降民挥下屠刀,这完全是与白起的兵家思想背道而驰,他的心里着实不愿。 白起未说话,燕穆也讲完了,百官静静地看着,都不敢插嘴。 嬴稷大手一挥,身子微微前倾,俯视下方道:“诸位以为丞相此策,可作为我秦国东出国策否?” “臣等以为,丞相之言,可作国策。” “不错,丞相之策功在千秋,我秦国一统天下,此策必不可少。” 众臣纷纷附和,都是赞同之声。 嬴稷了然的点着头,眼眸一转,落在了白起身上。武安君白起作为大秦军神,他的意见,嬴稷最为看重。 感受到嬴稷炙热的目光,白起一咬牙,拱手行礼道:“丞相之策可以一试!” 对方该说的都说完了,自己也没找到能反驳此策的关键,反而越听越觉得还有几分成功的希望,不妨试一试也好! 反正在燕穆的几大计策下,秦国一统之局面已经打开,就算此策不成,也还有回转的余地。 “好!” 听完众臣工的意见,嬴稷猛地一拍长案,狂笑不已,抬手一指,霸气道:“我大秦!就依丞相之策东出函谷!荡平天下!” 瞎子都看得出来嬴稷此刻有多高兴,群臣赶紧俯下身子,高声呼着:“王上万年,秦国万年,王上万年,秦国万年……” …… 回到别院的一路上,燕穆都是吹着口哨哼着歌,心情好不快活。 少了魏冉的威胁,护院的秦兵得令后撤离了大半,但还是驻守了数百人,以防止魏冉临走前的反扑。 燕穆下了马车直奔主殿而去,轰隆一声关上了殿门,让闻讯而来的简兰都被关在了门外。 如果她此刻进去的话,就能看见神奇的一幕。 只见燕穆伸手一摸殿内的燃香大鼎,瞬间,这重逾百斤的青铜鼎就消失在了殿内,地面只余下一些鼎足灰迹能证明其曾经存在过。 青铜炉鼎消失后,燕穆笑声不断,念头在脑海里不断戳动。 “哈哈,我这也算是干回老本行了,不过这一次,我管的是我自己的仓库!” 系统中“坎”字界面,那虚无的空间里,刚刚消失的青铜炉鼎赫然在目,它还在燃烧着,炉顶的气孔里还在冒着缕缕白烟徐徐升空,直到没入那虚无的壁垒中,才消失不见。 这里面能存活物,有空气氧气,香料能继续燃烧也在情理之中。 燕穆今日回来的车上,就用三十地级功劳换了这三十平米的储物空间,这还是他第一次存储这个时代的物件,同样有着无以伦比的新鲜感。 曾经他想的是,攒下此次任务的功劳去兑换那【秦国虎符】,或者是留在那儿以备不时之需。 但随着事态的发展,燕穆渐渐放弃了这一念头。 十万虎狼秦兵是很厉害,虽然只要兑换出来,灭掉一个小国家都是轻轻松松的,可此次雇佣,仅仅就只有一玄级功劳,兑换这【秦国虎符】后,自己将没有多余的功劳去带走任何一个原住民! 比如简兰简秋,比如,战神白起。 十万士兵,在华夏任何一个朝代,都是微不足道的数字。 但白起之名,却是整整响彻了两千年,战神杀神之名,直到现代还被人津津乐道。 这两者相比,孰轻孰重? 所以燕穆只是稍稍一犹豫,便放弃了那代表十万兵马的【大秦虎符】,这么一来,带走白起等人的功劳不愁问题。 甚至自己还可以多多筹划一下,用眼下仅有的功劳,武装一下自己。 第四十三章 坎字妙用 “下一步,就是要换不同的官职来做一做,看系统里是否还会出现其他的兑换选项!” 燕穆脑子里随意想着,念头在空间中一动,伸手在前面空气中一抚而过,先前消失的炉鼎又出现在了殿内, “咦?” 燕穆刚想收回手,眼神随意瞟了一眼,地面的灰尘显得有些别扭。 仔细一看,只不过鼎足稍稍左移了两寸,所以看起来足印与鼎足对不上,有几分突兀之感。 燕穆突然愣了一下,念头一动,炉鼎又消失了。 他身子向后一转,右手凌空一按,整个炉鼎仿佛从虚空中被拉出,百斤重的炉鼎赫然出现在他手掌之下,更关键的是他自己却丝毫感觉不到重量! “砰!” 这次鼎足离地面稍高,炉鼎落下时发出一声闷响,如果落在人身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 燕穆猛然想到,这功能不仅仅可以用作储存屋舍士兵,还可以当成对敌自御的手段! 三十平米的空间,完全可以存放一块不超过三十米的巨石,到时候自己若是遇到危险,反手间取出巨石压下,还有何人能从这巨石下活命?这种手段,就好似传说中的番天印! 若是里面存放十八般兵器,上一刻,自己和敌人还在刀剑相对,下一刻自己手里的长剑换做了一把红缨枪,突然变长的距离,无论是谁,只怕都会被打个措手不及,稍一失神,就会被取了性命。 只是这释放空间存物之时,不可有阻碍,不然自己直接一手按在敌人身上,就算仅仅取出一块泥土,也会出现在对方体内,瞬间使其毙命。 “嗯?!” 燕穆还来不及高兴,感觉眼里突然一黑,便失去了知觉,身子软软地瘫倒在了地上,竟是昏了过去。 …… 等燕穆再次醒来,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他还没真地清醒,只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地,耳边似乎有人在开口说着什么,眼皮下似乎有无数光晕在流转。 待情况稍微好转一些,他眼睛彻底睁开来,映入眼帘的除了自己的房间外,便只有一张留着胡须,满脸关切的脸! “王上?” 燕穆惊呼一声,嬴稷居然来自己家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来不及细想,连忙想起身行礼,但身子一动,脑袋就有一股胀痛袭来。 “相国快快躺下,多休息勿再操劳了。”嬴稷连忙伸手按在燕穆的肩上,不让他起身。 燕穆懵了都,休息?勿再操劳?疑惑问道: “王上,我这是这么了?” 对了,自己好像是取出炉鼎之后,就感到一阵眩晕,好像是昏了过去?而且这会儿醒来又是头疼不止,燕穆瞬间惊出一身冷汗,自己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吧?而且还惊动了嬴稷来亲自前来慰问。 看见他一脸惊慌,嬴稷又气又笑,解释道: “相国你回府之后,武安君正好前来欲与你磋商军务,这次发现你昏了过去,连忙叫来了太医令,诊断之后倒也无大碍,说相国你是气虚体乏导致昏厥,多加休息进补就可恢复。” 说道这里,嬴稷的眼神也流露出赞赏之意,伸手拍了拍燕穆的肩头:“都怪寡人问先生求策太过急切,相国入秦十日就献上八策,寡人还当先生是旷世奇才,却未想到这其中相国付出了多少心血,相国为我大秦,辛苦了!” “不过有了这几策,国力发展还需时日,相国不妨就好好歇歇,等养好身子,再言谋国也不迟啊!” 嬴稷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大堆,其关心之意溢于言表,但真的是关心燕穆这个人,还是关心他的计策,谁也说不清。 燕穆这才听明白,原来自己是气虚体乏了才昏了过去,难道是营养跟不上?也不能啊,自己昨日是累了一点,不过可饮食睡眠都是无丝毫折扣,怎么就体虚了呢? 难道是因为系统的原因? 燕穆眼里的余光瞟见,那炉鼎还立在被自己“挪动”后的地方,而且自己当时就是放完此鼎后昏厥过去的,除此之外,再无一个合理的答案了。 “劳王上担心了,臣无大碍,休息一日就好了……” 燕穆苦笑地辩解道,好好歇息?依目前的情况看来,自己要想当遍全部官职,还得加把劲儿,不然等到任务结束,若是系统直接传送自己离开,岂不是这谋划就落空了? 听见这话,嬴稷也不知该笑还是该恼,寻常臣工若有这种想法,何愁大秦无法一统?但燕穆都操劳到体虚昏厥了,嬴稷哪里还敢让他继续工作。 “休息一日怎行?寡人知道相国你有一腔抱负在胸,可这些都是急不来的,先养好身子再说!” 嬴稷又加重语气劝慰了两句,他还真是怕了这个年轻人了。 “相国好生歇着,寡人改日再来检查你恢复地如何,若无好转,寡人定有责罚!” 嬴稷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燕穆还能说什么?只能哭笑不得地应下,奉旨休息?这也算是人生头一遭了吧。 见到燕穆答应了,嬴稷这才点头笑着离开。 殿门关上不到片刻又被推开,燕穆侧头一看,是简兰从门外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水进来了。 人还没走近,一股刺鼻的苦涩味道就没入燕穆的鼻尖,堵得人出不了气。 “你拿的这是什么?” “先生,这是依太医令开的方子熬出的药,说是有大补的功效。” 简秋端着汤药伏地,将碗里的东西呈了过来。 燕穆侧头一看,这汤药黑咕隆咚的,表面还浮着几块草木残渣,再加上那股熟悉的气味,瞬间,他就回忆起童年被中药所支配的恐惧。 “放这儿吧,我等下自己喝。” 虽然不确定这昏厥是否是自己在系统存取东西的缘故,但毕竟这药是补药,喝错了也不会出大毛病,最多流几滴鼻血,但能解决问题更好,反正自己体虚头疼也是事实。 而且太医令怎么说也是秦王‘御医’这种级别的,看这种病症还能有错? ………… 昨天发了前两章,被喷了个狗血淋头…… 其关键无非就是主角给秦王提的这攻人之策。 在有的人看来,杀六国子民过多,就是不人道,就是对祖宗的大不敬。 但我要说的是,秦国一统天下灭六国,这期间本就要死了多少人?秦灭亡后,楚汉争霸又死了多少人?更不用说这之后各朝各代,天下诸侯逐鹿中原,死伤又是多少? 此策,以杀止战,维护一统,其好处,绝对是大于坏处的。 不要说什么秦国一统终究要灭亡,有主角在,秦国维护统治两千年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样一来,完全的一统就必然要出现。 也别说用文化来慢慢感化教育,那什么喇叭,弯弯不还闹着独立吗?这种人你终究是教化不过来的,只有攻人,才能真正使其脱胎换骨,这可能是我一家之言,但小说本就是小说,又何必上纲上线呢?对吧! 主角穿越华夏十纪元,不是没有原因,不然我为什么不让主角随意穿越朝代就行了,还搞出十纪元干什么? 大致就是这样,多的就不说了,解释太多难免要剧透。 最后,希望大家能文明看书,指出作品不足之处我肯定会接受改正。 但像个别人咒骂全家这种话我见一次删一次,永久禁言绝不妥协。 气愤之余,更多是感谢这两天对本书继续支持的兄弟,谢谢你们的存在,让我能有动力写下去。 第四十四章 阴阳鱼 “喏,先生。” 简兰将手里的乘着汤药的木盘放下后,就出去了。 木盘就放在燕穆床边,其中汤药刺鼻的苦涩味道直冲鼻翼,一旁还有一碟果品用来调和口味。 燕穆皱眉将其推远后,念头一转,将心神没入脑海系统之中。 八卦光团在脑海中如同太阳高悬,凝神看去系统的界面一切如旧,并没有什么提示之类的信息弹出,自己昏厥的原因,也无从谈起。 见此情形,燕穆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不厌其烦地一个个翻阅系统的功能界面。 “嗯……?” 乾、坤、巽、兑、艮、震、离、坎。 随着念头触动八道卦象,这一次,燕穆看的更加仔细认真,可惜还是一无所获,一个个信息栏被满怀希望地打开又被失落地关闭。 “哎,就不能有个说明书么!” 燕穆再次发出无奈的低吟,整个人瘫软在了床上,垂死挣扎一般看着脑海中的八卦光团发着呆。 对于他来说,这次重活,一切都是神秘而未知的,尤其是自己脑子里这个如死鱼一样的系统,完全就像是一个封闭的怪圈,什么都需要自己去探索。 在战国时期生存下去已经费尽脑汁了,还得去琢磨这个系统,之前还以为自己弄明白了系统所有的功能,却没想到这次突然的体虚昏迷,给了自己当头一棒! 自己对这系统的认知,还是太浅了! 燕穆哀叹一声,不是失去斗志,而是他对系统的看法多了几分失望。 眼看自己从系统里得不到答案,脑袋里依旧阵阵胀痛,燕穆也只能无奈地端起床边的汤药,屏住呼吸一口气将其灌下了肚子,就如嬴稷所说,无论如何先养好身子再说! 药汤入口满是苦涩,喝完之后更是回味无穷,燕穆却强忍住了吃果品调和口味的想法,一反常态地仔细感受着嘴里味蕾传来的味道。 如果这个“坎”字功能的弊端没有解决,自己昏迷的原因不能得到解惑,那么,这股难闻难喝的药味将会伴随自己很久,还是早点适应比较好。 药汤温热,喝完后一股暖意从腹部直透四肢百骸,头疼的感觉也减缓了不少,燕穆砸吧着嘴,心神依旧沉浸在系统之中。 他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如果不把系统里三层外三层翻找一边,他绝不罢休。 念头一转,系统再次从“坎”字功能里退出,恢复到了八卦图案的状态。 燕穆再次调集念头,准备八种功能从头再翻找一次! 这一次,他刚准备再次点开“乾”字时,整个人却猛地愣住,仿佛时间被暂停了一样,不仅仅是身体,连同他的心神,全部静止了。 八卦图?系统可从没说过它就是八卦。并且只有八种功能啊,这完全是自己先入为主了! 燕穆心里狂呼着! “我怎么一直没注意,这里面的阴阳二鱼,也是系统的一部分,我怎么就偏偏关注这八卦,没去看看这阴阳鱼呢!”燕穆激动地一拍床铺,身子一震动,脑子里再次传来胀痛的感觉。 但他此刻完全不管了,什么嘴里的苦药味儿,什么头疼,什么气虚体乏全都不重要了! 燕穆狂喜着调动念头在上方阴鱼上一戳,顿时,让他惊喜的一幕,出现了! 系统如往常一样,那股金光一收一放,一个全新的界面显示了出来。 【燕穆(剩余寿元67)。】 【体质:1.2(持续恢复中)。】 【精神:1.5(持续恢复中)。】 “精神?体质?我记得系统穿梭时空的时候,不是会舍弃肉身的吗?冒个这个消息出来干嘛?还不如告诉我怎么解决‘坎’字比较好!” 这依然是一个列表,仅仅显示了三栏数据而已,余下空荡荡的界面似乎还有待开发。 但就这三栏,已经让燕穆知道了价值不菲的信息。 单单从列表来看,自己的身体确实如同太医令诊断的一样,属于气虚体乏,不过如今喝了药,正在缓慢恢复,并非自己之前猜测的什么系统功能后遗症。 相比于战国的医生,燕穆还是信任系统更加多一点,不过,遗憾的是,导致自己气虚体乏的原因还没找到。 燕穆松了一口气,念头一转,他这次点在了阳鱼之上。系统无声的明暗变化之后,又出现了一道崭新的界面。 【可支配将领:无。】 【可支配谋士:无。】 【可支配士兵:无。】 这阳鱼的界面又是三道信息栏,其后就是空荡荡的列表,一如既往的‘简陋’。 燕穆清楚地记得,这几日以来,无论打开什么功能界面,全都是这种荒凉的景象,系统功能就如同正在修建的房屋,仅仅是划了一块地,打了几个木桩而已,一切都还得自己一砖一瓦地盖上去! 燕穆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哎,还没站稳跟脚的我,就好像一个游戏里刚出新手村的菜鸟,这面板看着都可怜!” 这一次阴阳鱼两个功能虽然没有太大的收获,但是它们的存在却让燕穆眼界一开,心思更加活跃了起来,念头一点点地试探着整个八卦光团,想要找出还有可能‘潜伏’着的功能按钮。 不过这一次就算燕穆连阴阳鱼的眼睛都动念头戳了戳,却也再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功能开关按钮了。其实阴阳鱼也不算是隐藏,只不过是燕穆自己主观忽视了而已。 这一番寻觅下来,昏厥初醒的燕穆又升起了困意,也不知是因探索系统而劳累,还是因为那补药有安神的功效,反正燕穆试着试着,就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太阳都穿透窗帷射到殿内时,燕穆才睁开双眼。 刚醒来,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身子有些酸软,头虽然不疼了,却还有点眩晕的感觉,但这种情况已经比昨日要好的多了, 燕穆缓缓起身,身子骨挪动之间发出咔咔脆响,整个人仿佛卸去了枷锁,虽然没什么劲儿,但精神却大为改观。 第四十五章 恢复试验 稀里哗啦吃完一顿早餐后,燕穆喝过一小碗汤药,便在房内踱步走着来活动浑身的气血,虽然脚步还有些轻飘,但他还是尽力坚持走动来吸收肚子内的食物营养和药效。 “这昏迷……”随着白色单衣的下摆在地上来回拖动,燕穆行走间皱眉枯思着:“难道真是因为我身体的养分被当做能源去来存取物品,所以才会导致我体乏?!” 虽然心里有了几个猜测,但他却不敢立马去试,主要是自己身体还没恢复,他也担心出什么意外。 那种突然的昏厥,就如同上一世自己触电身死一样,一瞬间完全失去的意识,整个人就仿佛跌入一个虚无的空间,这种感觉让本就死过一次的燕穆打心眼里产生了畏惧。 他走了大约十来分钟,就感觉额头和后背微微出汗了,便坐下来稍作休息。 闲下来的燕穆索性叫来了简兰简秋和那位年老的乐师贾贺。 “来人,奏乐!” 简兰两人本就在殿外随时候命,片刻就带着那位老乐师来了。 “喏,大人要听什么?” 贾贺拎起小钟锤抬头问着,简兰两姐妹也站在一旁,等候乐起。 听什么?燕穆搓了搓手指,轻吐一句。 “有狐可会?” 三人点头,都应声道:“会。” “恩,就这个。” 这首雅乐他第一次听见的时候,还是在一部《大兵小将》的电影里,当时的场景是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在山巅吟唱,其声悠扬,浸耳透心。 听过一次他就记在了心里,后来也听过歌曲版的《有狐绥绥》,综合来讲,这首诗经唱出来的感觉非常的空灵。 燕穆今日也是一时兴起,想听听简兰两姐妹合唱版有没有后世电影原声的那种味道。 这首诗是讲述一个丧偶的妇女,遇见了一个心爱的男子,作下此诗以表露心迹的故事,虽然寡妇的身份不太适合简兰她们来唱,但燕穆哪里还在乎这些琐碎的细节,想听就听听罢了,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喏!” 三人低头唱喏,贾贺紧了紧衣袖,这首乐的节奏要的就是那种如微风细雨般浸润心田的柔和,所以他晃动钟锤缓缓敲击。 虽然用力轻巧,但他敲击的次数却不小,双手舞动间,编钟上每秒都会响起六种不同的声音。 “有狐绥绥。 在彼淇梁。 心之忧矣。 之子无裳。” 简兰刚一开口,燕穆面色就是一喜,微微合上眼睛,静心聆听着她那更加空灵清澈的嗓音,还有那原汁原味儿的战国口音。 编钟不断震颤,音波一阵阵撩过人身,单单编钟纯粹的音色反而给人干净澄澈之感,再加上简兰简秋两人一左一右,完全相同的嗓音和气调拿捏,种种结合下来,这首有狐让燕穆的耳朵极为享受。 “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随着简兰两人刻意拉长的尾音,这首《有狐》已至尾声,贾贺也停下了手里的钟锤,静静待命。 燕穆头也不抬,眼睛也不睁,一挥手吩咐道:“还有什么拿手的,都唱来听听。” “喏。” 贾贺甩了甩胳臂,刚停歇的编钟再次震动起来,简兰她们润了润嗓子,又再次开口了。 这一场现场音乐会直到饭时才告了一段落, 燕穆吃过午饭,午睡了一会儿,待中午毒辣的太阳稍稍小了一些,便开始了他的恢复计划,在院子里打了几套广播体操,做着舒展动作,这一番舒筋活血下来,肚子里才吃的饭和补药开始消化,燕穆顿时感觉身子的那股空虚感又消了很多。 然后才走进寝房里找来一小摞竹简开始翻阅起来。 演奏一下午的贾贺累了,早早地下去歇息去了,简兰简秋虽然嗓子有些干冒火,但还是尽心竭力地在身边服侍着,为燕穆磨墨添水,整理书简。 一下午的时间,燕穆看了三卷秦法,两卷以前的战事情报,一方面是了解大秦的官员构建,了解其职务特权,意图从中找出对自己兑换列表有增益的官职。 至于看战报,是因为燕穆需要了解其中秦与各国的交战情况,为自己来日进言充充电。 就这样,燕穆上午听几首雅乐散散心,下午抱着学习的心态去揣摩秦国法律,闲下来就再运动运动。 在太医令的汤药之下,不到十日,燕穆的身体基本上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 这天清晨,燕穆起床更衣洗漱后,将往日研读的书简放到一边,坐在长案前闭目进了系统。“坎”字空间中,空无一物,底下的空间壁垒上,仅仅残余着三枚炉鼎的足灰。 不得不说的是,这个空间极为奇特,四面全都是无尽的虚空,燕穆自己兑换的三十平米空间就好像一个漂浮在空气中的泡泡一样,显得非常渺小。 燕穆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自己昏迷前,炉鼎在空间里存放两次,取出两次,难道是这个次数的原因? 此时身子恢复万全,燕穆也鼓起勇气开始了尝试。 伸手往前一捏,燕穆拿起了桌上的毛笔用指头一挑,瞬间,手里的东西就从这个世界消失,没入了他脑海里的坎字空间中。 这一次燕穆没有立马将其取出,而是提高警惕仔细感受身体的状态。 足足过了半刻钟的时间,什么也没发生。他才放下心来,念头一动,伸手一摊开,那消失的毛笔又出现在他手里。 取出之后,燕穆又再次仔细感受,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如此反复四次,他都精神奕奕,没有丝毫的疲倦,至于昏迷更是无从谈起。 但他心里的那根弦却丝毫未松,因为马上就是见证猜测的时候了。 “再来一次!我就知道到底是不是此次数的原因!” 燕穆起身跑到床上躺好,以预备可能出现的昏厥,倒在床上怎么说也比地上安全,不然要是头磕在长案上,只怕会有生命危险。 躺好后,燕穆闭眼低喝,“来吧!” 他强打精神,就算要昏迷,也要知道是怎么个情况!咬了咬牙,伸手一捏,直接将手中的毛笔握了个消失。 第四十六章 用功劳存物 燕穆瞪大了双眼,手里的毛笔已经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但他却丝毫没有昏厥的感觉。 他沉默片刻,又将毛笔取了出来,静静等待着,但十分钟过去了,这一次还是没有昏迷。 从床上坐起来后,燕穆若有所思地颠了颠手里轻飘飘的毛笔,再看看那厚重的青铜炉鼎,两者的重量天差地别,这是一个无法忽视的重要因素。 “不关次数的事,难道说……是重量?” 想了想,燕穆伸手一捞一夹,把床垫全部拉在手中往前走去,直接将床垫放在炉鼎边的地上,然后一屁股坐下去。 这家伙居然又躺了下来。 想来也不怪他敬小慎微,毕竟若是站着倒下的方位有丝毫不对,一头撞在炉鼎上,那头破血流都是轻的。 躺好后,燕穆伸手一挥,一把按在青铜鼎的鼎足上,念头一动将其收到了坎字空间里。 看到炉鼎静静地立在空间壁垒上,燕穆这一次没有立马将其放出,而是静静感受着身体各处的反馈信息。 得益于这十日来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的的体虚感,他对身体内部的感官掌控也颇为敏感,并且也有了几分心得。 刚才四次存取毛笔,身体没有丝毫的感觉,他还只当是次数未够的原因,但当这一猜测被否定后,燕穆的新猜测有待试验,所以这一次存放炉鼎时,他又集中起了精神,生怕漏掉一瞬的感受。 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身体的感觉上来之后,很快,便有了收获。 当炉鼎被放好不到十秒,一种疲倦的感觉从身体深处传来的,不是很强烈。 “果然!” 燕穆双眼一睁,猛地从地上坐起! 想了想,他试探性地又将炉鼎从空间取出,当炉鼎重新坐落在大殿时,燕穆又感觉到了那股虚弱感,这一次要强烈地多! 如果说刚刚是跑了个百米冲刺的疲倦,这一次就是在之前的基础上,又跑了四百米冲刺全程。 而且这种疲倦是全身心地,身体各处都有些酸软,好像快要脱力一样。 燕穆身子微微摇晃起来,他赶紧伸手撑住床垫,才没有倒下去。 “难道说储存物品的能量来自于我的身体,所以每当我储存或者取出物品时,系统就会抽取我身体的营养成分,那次我短时间存取四次,来的太过急切,所以才会有昏迷的结果?!” 燕穆一手揉了揉眉头,他感觉有些倦了,按理说他才睡醒,本不会困倦的,但怎奈“坎”字功能带来的疲惫是全身心地,不仅仅只是肉体,还有精神。 他强打起精神来,把床垫又拉回到床上,这简单的动作都让他感觉吃力不已,弄好后赶紧钻了进去,躺着不想动了。 燕穆躺在床上,伸手枕着头,眼神半拉着瞟着四面的精致墙饰,他很喜欢这栋别院主殿的装饰风格,曾经也想过等任务结束时将其带走,但自己目前连一个炉鼎都只能放四次就要昏迷,又有什么资本来存放这偌大的宫殿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别说在里面存个战略堡垒了,就是存个大石头都得榨干我啊!” 除了带走别院主殿外,他最上心的就是构建一个固若金汤的战堡随身携带,为自己以后征战历史各朝代准备一个防身之处! 但坎字系统的弊病,瞬间让他开始忧患得失了,一方面是自己存储的不足,一方面是自己已经花掉的三十功劳。 如果不用这个功劳的话,完成此次任务,他怎么说也可以换一个【秦国虎符】。以后在怎么说,也有了对抗防守的资本,但现在呢?弄了个高低不成。 等等,功劳? 燕穆思索了一下,肯定自己之前构想的“坎”字用法应该没有错,这个功能就是屯兵屯粮的地方! 他甚至大胆猜想过,等空间无限大的时候,里面人口众多天地辽阔,移山造海再弄个生态圈,这样一来,这种功能就是一种极具移动便捷的随身国度! 但如果自己猜想没错的话,那眼下的情况就很有意思了! “坎”字空间会有这种明显的漏洞吗?当然不会! 若是自己承担不起,系统又何必放出这个功能呢?再联想到刚才灵光一闪地想法,这功能的真正使用方法,恐怕还在功劳上面! “这座大殿的重量绝对超过青铜鼎数十倍!若存放这种大型物体,还要抽取我的身体营养,可能我都会被直接抽成人干!” 燕穆撑了撑眼皮,他越发肯定心里的猜想,左右一思索,咬牙伸手一按,直接触碰到地面。 虽然心里担心,但燕穆笃定自己的猜测之后,丝毫不带迟疑,念头锁定在整座大殿上,直接就要把大殿往坎字空间里装! 虽然手上按在地面,但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脑海里的系统界面上,在他念头一动的瞬间,系统提示: “存放此私有住宅,宿主精力不足,需要1点地级功劳代为储存,是/否。” “否!” 见到系统提示的一瞬间,燕穆的眼眸一亮,念头直接点在否字上面。 “果然和我猜测地没错,大型物体需要功劳,但我自己能承受的重量,完全可以由我自己选择。” 此时虽然身心俱疲,但燕穆却双眼亮地发光。 “虽然不能以重量压人,但我能从空间里突然取出个刀枪剑戟,也算是一种神鬼莫测的技能了!” …… 此书恐怕要暂停一段时间了,接下来我要忙毕业的一系列事情,估计得忙到四月底五月初,往天下班回来都只能写个一章,这下完全写不成了。 我知道我每天一更辜负了大家的厚爱,实在是抱歉,但我真的尽力在写,但怎奈一天只有24小时,哪怕我白天都抽空在手机上写,字数也提不上来,思路断的太厉害了,写一小段,就又得忙其他的,一会儿得了空,又得想半天,才能接上之前的思路,难啊! 不过大家放心,此书绝不会太监,这四十章才拉开了一个序幕,大家可以把本书留在书架里,相信我不会等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