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个受》 第1章 放开那个受 作者:非天夜翔==========================================================文案 江湖传言,魔教少主自小就修炼一种名唤“转阳真诀”的功法。江湖传言,但凡男人,谁与少主双修,谁的武功进境便能一日千里,突飞猛进。江湖传言,谁得到了游孟哲,谁就得到了天下。某一天,十六岁的魔教少主离家出走,下山了。于是江湖中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扫雷:这是一本看上去很正经的……小白狗血雷文,一受六攻,无节操受,父子出没,过程np,结局1v1,cp不定,换攻疯狂,主角凶残,结局坑爹本文不v不爬榜,约二十万字,新年前会贴完客官请随意,欢迎尽情霸王,建议搭配爆米花与可乐等零食阅读,尽情享受休闲一刻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11、房日兔 ...   玉衡山,定军峰。    昨天晚上论剑阁遭了贼,魔教自建教上百年,还是头一次有贼敢上山来偷东西,定军峰上一片混乱,引发了极其严重的后果。    “教主——!”  “少主离家出走了!”  “少主出走了!”  “教主大人!少主跑了!”    “随他去罢。”  魔教教主游孤天以笔蘸墨,在宣纸上漫不经心地写了行字。  “教主大人!”左右护法单膝跪地,热泪盈眶道:“这可怎么办呐!教主四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  游孤天手中毛笔一转,一道墨迹横着飞出去,在两名忠心护法脸上留了六个点。  “宇文弘跟着下山了么?”游孤天问道。  “下了下了,少主走到哪,那厮就跟到哪。”右护法老泪纵横。  游孤天道:“有宇文弘跟着,料想无事。”  左护法道:“那影卫忠心耿耿,不如让他将少主带回山?”  游孤天随口道:“那影卫忠心耿耿,却是孩子他娘带来的人,素来不听我吩咐,无妨,到时候孟哲自会归来。”  右护法:“可是教主,少主他修炼的可是转阳、转阳心诀。万一落入武林正道人之手……可不就……”  左护法附和道:“后果不堪设想呐!”  游孤天眯起眼一笑:“转阳心诀乃是双修,并非嫁衣神功,不碍事。看孟哲的造化罢。”    同一时间,玉衡山山腰,千年古栈道。  “呼……呼……”  游孟哲身穿天青色长袍,脚蹬麒麟武靴,背个包袱,一路跑一路不住回头看,终于停下来喘气片刻。终于逃出来了……逃出来了!安全了!自由了!早知道不带这许多东西。  游孟哲找了个地方坐下,检视从魔教总舵带出来的行当——朱眼冰蚕、天绝地灭透骨穿心针、魔血剑、子午断魂鞭、九转还阳丹、魔教礼盒拼盘三十三格、金叶子……唯独忘了带吃的!  还有一封信,信里是张画,那是生母留下来的自画像,给游孟哲的唯一纪念。    肚子饿了,怎么办呢?先练功?练功顶饱吗?这见鬼的转阳心诀,真邪门了,总舵里旁的人修炼别家功法都有进境,怎么偏偏只有他练了这转阳功十来年就没半点用处?  左护法的儿子小王,那家伙练了套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八方六合继往开来神威裂碑开山掌,才叫一个威风凛凛,隔山打牛都是小伎俩,随手一掌能轰垮十来丈城墙。  怎么到游孟哲身上,这号称全魔教……神教最神秘,最有威力的转阳神功,就没什么效果呢?平时肩不能扛手不能挑,过个土墙跳半天上不去,最后还得用爬的。魔教里随便来个丫鬟,都能把他一掌轰飞出五丈开外,连只山上的野狗都跑得比他快。练了十来年,枉称自己还是任督二脉天生自通,怎就这么废?  真是个废柴。  游孟哲随身包袱里还带着转阳神功孤本,他小心翼翼从栈道过了一旁,寻棵大树下坐定,时值初夏,蝉鸣不绝于耳。青山葱翠,绿荫绵延,不远处便是滔滔寒江。  外头景色真不错,还好跑出来了,老呆在定军峰上迟早被闷成只鸟。  游孟哲埋头翻武功秘笈,翻到后面,里面是两个裸身男子的图示,下面写着“转阳功成,其真气若滔滔沧海,纳于丹田。须得寻武功高强之人以此法双修,如水相灌,彼此裨益,真气通督脉,走泥丸,入檀中气海……”  难怪!游孟哲一拍大腿,原来要双修!老爹从来不让他看下册,每次教习完都吩咐他自去修炼。游孟哲又朝后翻了翻,发现练习转阳真诀多年,体内会自动生成一股纯阳真气,与人双修时,足可令对方武功大获进境,突飞猛进。  作为回报,自己也能获得对方真气的一部分,只要寻到高手双修,武功就来了,相益相益,得找几个人双修去。怎么双修呢……房中术,哦,明白了,骑乘,推车都成。这样不就有点痛?罢了,为了武功,咬咬牙就过去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魔教众弟兄走刀锋,碎大石可比这惊险多了。    身后一道灰影唰然掠过。  游孟哲:“?”  游孟哲马上回头看,没半个人。    该不会是总舵的人追到这里来了吧。游孟哲收起书,肚子饿得咕咕响,不安全,再走走,以免被抓回去。  游孟哲收好东西沿着栈道继续走,玉衡山自古便有天下第一岭之称,横亘中原大地,分割南北两地,西通物产富饶的西川,东接山脚下寒江,过江后便是南境第一大城江州。  听说江州很繁华——花花世界,锦绣江州,游孟哲打算到那里去看看。  嗖的一声,又一道灰影从身后掠过去。  游孟哲:“?”  游孟哲转头,空空荡荡的栈道,他朝栈道下看,万丈悬崖下是奔腾不息的寒江,没人啊,谁能在栈道上飞来飞去?  游孟哲从栈道上朝下张望,脚下的栈道中,木头支柱下躲着个灰衣影卫,手长脚长,把耳朵贴在桥底,专心辨认游孟哲脚步声。  片刻后,游孟哲疑神疑鬼,继续前行。    栈道尽头是条分岔路,左边通往西川,右边通向江州。  花花世界!我来了!游孟哲深吸一口气,朝右边栈道走,走出这里,就离开玉衡山地界了。魔教……神教就再找不到他了!  游孟哲听说外面的人都管他们叫魔教,爹却一直坚持自称神教,一样吧,出来不能逢人就说自己是魔教人,这点他还是明白的。  鸟鸣莺啭,山谷内尽是清新的青木气,栈道到头,剩一条羊肠小路,游孟哲小心翼翼跃过溪流,不料一脚在石头上打滑,哗啦一声摔了进去。  “啊啊啊——”游孟哲被水冲向下游,扑通一声掉进水潭里,跌跌滚滚,撞在一具身躯上。  “当心!”男人的声音道。  游孟哲呛了几口水,忙伸手求救,倏然抱住一个人的腰,心内大惊。紧接着乱摸乱抓,那男人道:“别慌张!水不深!”  游孟哲手上摸到男人的胸肌,湿淋淋地抬起头,甚是狼狈,那男人抱着他的腰起来,脚下石潭湿不落脚,游孟哲又是一打滑。抓着那男人的手臂,这才站稳了脚跟。  男人带着他涉水过去,示意他上岸,游孟哲道:“谢……多谢了。”    游孟哲坐在地上直喘,看到男人健壮的裸/体。  身材匀称,肌肉轮廓分明,没有横肉,身高八尺,游孟哲不禁屏息。  男人转身下水去,游孟哲明白了,这人在洗澡。    真好看啊,游孟哲舔了舔嘴唇,定军峰总舵里大部分都是丫鬟,男人只有左右护法都是老头子,几个舵主都在分舵,侍卫们不能进正殿,一年到头见不着几个男人。  游孟哲从小修炼转阳真诀,不知为什么对女人就没多大兴趣,看到那男人还像是习武出身,腹肌十分健美,便目不转睛地看。  男人丝毫不介意游孟哲的目光,问:“小兄弟打哪儿过来?”  游孟哲说:“山上,玉衡山,你呢?”  男人点了点头,又问道:“路上见着个商人打扮,与你年岁差不多的少年不曾?”  游孟哲摇了摇头,答道:“没有,你在找人?”  男人一哂置之,用一块石子刮手臂,潜入水中揉了揉长发。  游孟哲全身都是水,脱了靴子,放在石上晾干。解开包袱,取出武功秘笈摊开。注意到石头上叠着一套单衣里裤,一件红色的武袍,上面压着个武冠,旁边还有把大刀。  游孟哲拿起大刀,很重,抽出看了看。  “你是行走江湖的人?”游孟哲问道,看这人似乎身负武艺,不,应当是武艺了得!抓来双修不错,但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要怎么抓他……骗他和自己双修呢? 第3章 余长卿莞尔道:“觉得你挺有趣的,罢了,不提这个,睡罢,明日还要赶路。”    游孟哲生平头次独自下山,对江湖险恶全然不懂,只觉得就算在深山老林里碰上个素昧平生的人,也比山上的人有意思多了。    翌日清晨露水浓重,山间晨雾氤氲,两人起了个早,余长卿带着游孟哲下山,于寒江渡口处辗转渡江,游孟哲尚是第一回见这苍茫大地,江水滚滚。  自驿站,渡口,江滩,船夫,所有景物在他眼中俱带着奇妙的吸引力。  寒江江水万古如昔,波涛汹涌奔腾向东,江边的渡船在渡口停下,闹哄哄的到处都是人,游孟哲上了船,东张西望,却被余长卿搭着肩膀,带到船边,示意他不要乱走动。  船上三教九流十分拥挤,挑担的脚夫,抱小孩的妇人,还有数名东海西来的江湖武人,各自戴着斗笠,环着双手交谈。  艄公唱响号子,摆渡过江,清晨山岭间跃下一名灰衣人,喊道:“等等!”  那人来得太迟,赶不上船了,只得等下一渡。    远处数名江湖客小声议论,一起朝游孟哲望来,一人想走过来,他的同伴却低声说了几句话,示意他旁边还站着个人。  数人从斗笠下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然而却因余长卿在侧,不敢妄动手脚。    余长卿泰然自若,扫视船舷边一眼。  大江东去,水鸟啼鸣,极目所望天地开阔,游孟哲站在船头眺望那水天一色,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触。  “你来过江州吗?”游孟哲道。  余长卿道:“来过不下五六次了,自古天下税赋出江州,大庆四百年间,江州是中原第一大税赋重地。昔年司隶事变,方皇后血洗京师,成祖与鹰将军连夜逃出京城,于西川外枫关抗击匈奴军。后于江州召集五万黑甲军,一举杀回京城。重夺大庆江山。”  游孟哲缓缓点头,听得心驰神往,不住想象四百年前那豪气万千的场面。    “黑甲军现下还留着么?”游孟哲曾在玉衡山藏书阁看过一些史书。  余长卿道:“散了罢,江州男人自古是出了名的刚勇,入城后多看,多听,少说,不可生是非。”  游孟哲应了,是时渡船靠岸,人群熙熙攘攘下船,北渡口处又有人涌上来,局势一片混乱,余长卿道:“孟哲!”  游孟哲被人挤来挤去,屁股还被捏了一记,忍不住大叫一声,回头时看见个衣衫褴褛,浑身脏黑的小乞丐,那少年和他差不多身材,比他高了半头,朝他挤了挤眼,笑嘻嘻地上了渡船。  游孟哲一头雾水,余长卿过来道:“没被挤着罢。”  游孟哲摸了摸背后包裹,一应事物完好,摆手道:“没事。”    余长卿带着游孟哲入江州城,十里繁华锦寒江,自昔年黑甲战神韩沧海坐镇江州时,此处便俨然成为南中原第一大城,东西两市足有数里,东市专贩神州商货,大到南荒巨象,小到坛子蟋蟀,东海的珊瑚,西域的红酒,塞外的鹿茸,南泽的珍珠……卖身葬父的丫头,头碎青砖的汉子……应有尽有。  游孟哲几次看得晕头转向,险些走丢,余长卿横着穿过长街,又转身将游孟哲提着衣领,抓小鸡般带走。  “待会随你看就是。”余长卿道:“先去住店。”  余长卿将游孟哲带到东西两市中间的一条巷里,那伙计见二人衣着光鲜,眼前一亮忙自过来招呼,余长卿道:“一间下房。”  那伙计马上便臭了脸,说:“没了,下回请早。”  余长卿持刀抱拳道:“有公务在身,烦请通融一二。”  游孟哲不通世事,却看得出人心善恶,知道这伙计狗眼看人低,当即道:“你瞧不起人么?”  伙计道:“瞧不起你怎么的!”  游孟哲:“想挨揍吗?来啊!”  伙计骂骂咧咧将褡裢一摔就要来推搡,余长卿忙道:“贤弟!不可生事!”    余长卿亮出公文,那伙计只得带他们前去一楼后院,开了间下房,内里说不出的寒酸,一张铺,一张三条腿的桌子倚墙靠着,一张条凳,没了。    游孟哲翻了翻被子,发霉的,心想这地儿从外头看这么个雕栏玉砌的,怎里头东西便这般磕碜?  余长卿打水洗脸,游孟哲道:“你要抓的那贼,怎么个抓法?我帮得上忙不?”  余长卿道:“那厮轻功了得,江州城人又多,捉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为兄须得去寻同行问问,看怎生寻个线头,诱他出来。今日你可自去寻乐子,莫闯祸。”  游孟哲道:“我跟你去罢。”  余长卿摆手,说:“你身上有盘川,去东市换成银两,江州城中吃的玩的,想必你会喜欢,但夜里须得回来歇宿。”  游孟哲也没主意,把包袱朝床上一放,揣了点金叶子就要出门,余长卿又道:“为兄帮你把东西带着罢,免得被偷。”  游孟哲道:“那你收着罢。”  余长卿见游孟哲大大咧咧,一副不知世事凶险少年样,只得帮他暂且保管财物,当着游孟哲的面打开,说:“你看清楚了,俱是这几件物事。”  “唔……”游孟哲道:“天绝地灭透骨穿心针,朱眼金蛤……不对,我的秘笈呢?”  游孟哲忙摸自己胸口,摸胸摸腰的半天,惨叫道:“我的转阳真诀没了!”  余长卿蹙眉,问:“是不是晾干那会忘收起来了?”  游孟哲道:“先前明明还带在身上的。不知丢在何处了。”  余长卿说:“这等武功,修之无益,丢了就丢了。”  游孟哲道:“还好我全背下来了。”    余长卿:“……”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客房,余长卿道:“不是我说你,你家传武学练这等功夫,实在是……哎。”  游孟哲道:“实在是什么?”  游孟哲经过店堂外,忽见先前出言不逊那店小二伙计鼻青脸肿,仿佛刚挨过一场打,肥得像只猪头,见他们出来,忙点头哈腰道:“两位爷好走,好走。”  游孟哲:“?”  余长卿也有点莫名其妙,看了那小二一眼,不多问,随口接着先前的话道:“旁门……邪道。”  游孟哲道:“我们魔教可都是好人!除了练点功夫,大家可都是一等一的厚道人。爹成日让人下山为民除害,帮玉衡山下村里人寻牛挑水什么的。可有口碑了!”  余长卿嘴角略抽,又问:“你们教派,平日靠何事为生?”  游孟哲道:“大伙儿在山上种种田,山下做点生意,堂主,舵主们都在各个城里,置了些产业,定期给我爹送吃的喝的,银子。”  余长卿点了点头,两人行出巷外,铺天盖地的喧哗又笼了过来,余长卿道:“我这就走了。”  游孟哲与他告别,沿着长街走去,满脸好奇神色,左看看,右望望,走到银庄前想起余长卿的嘱咐,便掏金叶子进去。  一两金子兑十二两银子,游孟哲换了两张五百两的银票,六十两银子花用。    江州有间名店唤天下楼,这处鱼粥,包子,茶叶蛋天下驰名,传说当年成祖下江州时便在这店里吃过,游孟哲点了壶茶,一碗鱼粥,一碟酱椒炒田鸡,一笼蟹黄包子,边听人说书边吃包子。  有人手指戳了戳游孟哲肩膀,游孟哲转头看,左边是面墙。  游孟哲:“?”  右边伸出只脏兮兮的手来,拈了个包子就走。  游孟哲回头继续吃,又吃了包子,忽觉不对,怎变少了?  一,二……游孟哲数了次,六个,低头继续吃时,左边肩膀上又有手指戳了戳,游孟哲猛地回头,盯着那堵墙。  右边一只手把整笼包子给提走了。  游孟哲惨叫道:“老板!你这店里闹鬼啊!”    话音刚落,背后有人痛哼一声,紧接着拔腿就跑,游孟哲转头时只见人影在远处一晃,紧接着又是道灰影掠过,没了。  游孟哲:“……”  游孟哲一头雾水,把午饭吃完,说:“结账了。”  随手拍了个银锭在桌上,伙计眼就直了,捧着银锭去寻老板,片刻后老板出来,赔笑道:“客官,你这锭银子,小店找不开?有铜钱么?”  游孟哲:“找不开?你们怎么开门做生意的!”  老板叫苦道:“客官,莫寻开心了,你这银子足有五两呢!”  游孟哲只得又掏了块最小的二两碎银与那老板,老板找了足足两大串铜钱出来,游孟哲一看脸就绿了。两串铜钱,一串千文,一文五铢约半两重,这一串就有三十二斤,两串六十四斤,背着在街上走裤子都要拖掉下去。  老板道:“小店开门做生意都是铜钱往来,没怎么见有银两结账的。柜里也没备碎银……”  游孟哲道:“算了二两银子都给你们了,明天后天早上把饭送到东街头巷子里的御宝客栈来。”  老板忙不迭点头,游孟哲摆手示意不用谢,酒饱饭足,继续在街上晃悠。    逛到东市,一商贩牵着头象,这玩意游孟哲在山上时听父亲说过,乃是温顺的百兽之王,遂伸手摸了摸它的鼻子。  “小哥——买,买个回家玩玩呗。”商贩是个西域人,眼绿须黄,操着蹩脚中原话,还是个口吃。  游孟哲道:“不了,家里塞不下。这玩意得多少钱?卖得出去么?”  商贩道:“一千两。”  游孟哲随口道:“八百两卖不卖。”  商贩道:“怎么也得九、九百八——十两。”  游孟哲寻思骑着这玩意倒也挺威风,但是决计不可能买的,又想逗逗那商人,遂假装犹豫道:“我只有八……八百二——十两。”  游孟哲说着话,眼睛望向那大象肚子下面,见着个人,抱着大象肚子,整个人倒过来贴在下头,正伸手掏那西域商人挎着的四方锦包。  游孟哲脑袋歪过去,与那人瞧了个对眼,是个脏兮兮的乞丐少年,依稀觉得这人在何处见过。  “嘘……”那人嘴巴抻着,示意游孟哲别说话。  游孟哲:“哎。”  那人神情严肃,将一把珍珠项链胡乱塞进怀里,商贩又道:“不、不买算了,怎么——笑话人!” 第5章 小厮胡乱塞过来一堆金银珠宝,边塞边掏出一物,又问:“这你的是吧。”  游孟哲抢过书道:“原来是被你偷了。贼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道:“什么贼兄弟,老子是贼爷爷!叫孙斌,你给我记住了。”  游孟哲把书朝怀里揣,说:“余大哥在找你呢,你偷了他什么东西?”  孙斌嗤了声,不答游孟哲的话,说:“这书上写的功夫,你都修炼了?这功法靠谱?”  游孟哲盯着灰头土脸的孙斌,正思考是否邀请他双修,这家伙武功像是平平,应当没什么蹊跷啊,否则也不会被余长卿追得到处跑,算了。  “你快走罢,我回去找余大哥。”游孟哲收好书就要出去,却被孙斌按住。  “开什么玩笑!”孙斌沉声道:“你要被他上个几次,老子说不定就不是他对手了。不能走,给我安分点!”  游孟哲:“那你想……”  “嘘。”孙斌又马上捂住游孟哲的嘴,两人抱着躲在床底下。  外头龙霸天的声音传来:“有人进来过?”    女子媚笑道:“有呀。”  龙霸天:“在何处!快交出来!”  女子:“龙大少爷,您不就是么?怎么有空到咱们倚芳院里来了?”  龙霸天喝道:“别装模作样的!究竟有没有人!”  一群女人的声音开始调笑,最后龙霸天说:“你们几个,去那边搜。”  外头声音渐远,孙斌道:“给我规矩点,否则杀了你。”  游孟哲道:“你快走罢……”  孙斌一个打滚从床底下出来,抓着游孟哲的手一拖,顺势把他抱在怀里,一个打横抱,出外左右看看,单足在花坛边上一点,抱着游孟哲跃出小院,进另一条巷子开始发足飞奔。  游孟哲:“!!!”  这家伙轻功不错!可双修!  “哎我说。”游孟哲道:“等等!”  孙斌飞檐走壁,时而在木栏上一跃,时而又跳下街道行人稀少之处,左颠右颠的,颠得游孟哲苦不堪言。  “在那处!方才抱着个人过去了!”街上马上有人喊道。    几下纵跃,再一次转身落地时,孙斌竟已甩开龙府追兵一里开外,跃上了江州城墙,一脚踹翻城楼上水桶,接着跳了出去。  “啊啊啊——”游孟哲恐惧地大喊。  “嘘——”孙斌示意别慌张。  孙斌抱着游孟哲,与木桶同时飞出城墙,落下五丈高处,将落地之时单足于木桶上借力一点,箭也似的横飞出去,木桶受那巨力掼在地上四分五裂。  两人稳稳落地,孙斌再次开始发足疾奔,潜入了夜色中。    黑夜里灯火,江州的乐声远去,孙斌的速度慢了下来,地势趋于平坦,游孟哲被颠得气喘,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哎,兄弟。”游孟哲道。  孙斌:“咋。”  游孟哲:“你带着我做什么,不嫌跑得慢么?”  孙斌脚下不停,借月色端详游孟哲,反问道:“不带你跑,留着你让余长卿练功么?他要是轻功盖过老子了,可不就追上了。”  游孟哲:“但你这么个跑也不是个事啊。”  孙斌抱着个人虽是轻功无碍,但若余长卿追上来,终究慢了一筹,表情也甚为难。  游孟哲只对他的轻功有兴趣,对他这个人倒是没多大兴趣,于是提议道:“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双修罢,练完你接着跑你的,我回江州去。”  孙斌道:“成啊。”  游孟哲:“我看那边林子里就挺好。”  孙斌道:“行,你说了算。”说着抱起游孟哲,一头钻了进去。   44、箕水豹 ...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我来……”孙斌和游孟哲手忙脚乱解衣服,孙斌道:“得快点了。”游孟哲扯下孙斌裤子,孙斌道:“脱光?”游孟哲翻开书,照着月色看了一眼,答道:“书上没说。”孙斌:“那就这么罢,不然姓余的追来了还得提着裤子跑,危险。”游孟哲研究了一会,忽然就有那么点尴尬,问:“怎么做?”孙斌:“你没练过?!”游孟哲道:“头一次。你呢?”孙斌愣了愣,片刻后道:“哥们,这不是闹着玩的,我更没练过,待会走火入魔了你叫我咋办。”游孟哲:“这书上没写会走火入魔,试着弄弄就会了,你从前做过这事没有。”孙斌道:“倌儿有,姑娘没有。”游孟哲:“倌儿是什么?”孙斌道:“不管了,把你当倌儿,别问了,时间有限。”游孟哲和孙斌解了衣带抱着,孙斌脱了裤子压着他,片刻后说:“硬不起来,你给我弄弄。”游孟哲这点小事还是会的,当即握着孙斌那话儿套了几下,说:“你先别慌张,一慌张就硬不起来。”孙斌深呼吸,放松了些,继而在游孟哲脸上乱啃乱亲,游孟哲还挺舒服,蹭着蹭着孙斌那话儿便硬了,游孟哲问:“就这么进来?”孙斌是个会的,说:‘这么不成,你痛得很。”说着在掌心吐了点唾沫,朝自己那硬邦邦的玩意抹,抹完又摸游孟哲后庭,说:“有油最好,现在没油,将就了。”说着顶住他一使力,游孟哲痛得大叫,孙斌马上把袍角塞进他嘴里,说:“别叫!忍着!”游孟哲道:“不不,我不双修了,别再进来了……”孙斌:“忍着忍着……”游孟哲:“痛死了……”孙斌哄道:“待会就不痛了,忍着!”孙斌整根顶进,游孟哲头一次被开后庭,痛得发晕,孙斌顶进后停了一小会,把游孟哲的外衣连着里衣一并朝上捋,直捋到他脖颈,现出少年胸膛,低头轻轻啮咬他的乳头。“啊……啊。”游孟哲的声音马上就变了。“还成罢。”孙斌的声音有点抖,又说:“倌儿们都喜欢这么来,你喜欢不?”游孟哲发着抖点头,孙斌道:“那我再进去点。顶到阳心了么?”游孟哲道:“不清楚,舒服得很……”孙斌整根插到底,问:“这么呢。”游孟哲忍不住大叫,孙斌道:“顶到了……舒服吧。”游孟哲抱着孙斌,只觉腹中某处被他顶得酸麻,抽动时挤住敏感的一点,那点传来的隐约快感在不断堆积,犹如一股温水走会阴,过丹田,四肢百骸暖洋洋的一片,孙斌伏在他身上不住抽动,小声道:“妈的,果然舒服得很……你硬了是不?”“我我……”游孟哲道:“你慢……慢点。”孙斌:“我帮你弄弄。”孙斌一手帮游孟哲套弄阳根,一边抱着他,让他后背靠在一棵树上,胯下加快了抽插频率反复抽顶。二人真气交汇下,孙斌和游孟哲俱是全身滚烫,孙斌道:“不成,我憋不住……你咬着我……”游孟哲咬着孙斌手臂,孙斌开始啪啪啪地抽动,像头春情勃发的野狗,彼此都是不住喘息,足有一刻钟后,游孟哲呜呜地呻吟,直至孙斌紧紧抱着他,舒了口长气。两人都是浑身大汗,孙斌轻轻抽了出来,游孟哲只觉那股暖洋洋的真气还在,侧过身,薄衣被孙斌掀起近半,露出少年的白皙肌肉。孙斌收拾好,先自己系上腰带,红着脸直喘,继而帮游孟哲穿好衣服。“我走了,你叫什么名字?”孙斌气息平稳了些,仍有点意犹未尽。“游孟哲。”游孟哲道咽了下口水,看着头顶的夜空。“看什么?”孙斌好奇,凑过去,顺着游孟哲的目光,透过树杈看到一抹新月。游孟哲道:“看月亮。”孙斌:“哦。” 第7章 5、房日兔 ...   翌日起来,游孟哲神清气爽,只觉身轻如燕,一提气跃出三步开外,全身周天真气运转,当即说不出的舒畅。  余长卿结了房,提着包袱,两人先在西市食肆中寻了间摊吃早饭。  “孟哲。”余长卿给游孟哲舀了勺卤虾,问:“你接下来有何去处?”  游孟哲低头剥虾,说:“没有什么去处,行走江湖,找人双修,增强自己武功。”  余长卿:“……”  游孟哲道:“你呢?”  余长卿说:“横竖无事,想闯荡江湖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如为兄带你上京如何?若不嫌弃,可暂住为兄家里。”  游孟哲边喝粥,心里边思忖,京城武林人多不多?照余长卿这说法,想带自己去他家,那二两银子……本就不用他还的。对了,还有母亲的遗嘱。  余长卿道:“不愿去也无妨,为兄写个字条,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你在江湖行走时若有麻烦,可就近寻六扇门的弟兄,为兄身为捕快,虽不受江湖侠客待见,但在公门中,报上名头,还是吃得开的。”  游孟哲道:“我娘还给我留了幅自画像,还有一张帖子。”  余长卿道:“我看看?”  游孟哲拿出一张画,上头是个茄子脸,胖胖的女子面容。  余长卿道:“这是……宫廷笔法。跟仕女图似的,这着实有点……”  游孟哲道:“可不是么,我娘号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画的像……呃,但我原想世上没人长成这模样。”  余长卿:“这里头还有封你不拆?”  游孟哲道:“不是信,我爹拆过了,说……是我的命盘。我娘让我早点娶媳妇儿。”  余长卿点了点头,手指挟着画递回给游孟哲,笑说:“以后大哥帮你说门亲看看。”    两人正说话时,冷不防身后一声狮子吼:“余长卿!终于寻到你了!”  桌上叮叮当当,杯盘乱颤,茶水纷飞,卤虾弹跳。  游孟哲一抬头,只见西市上黑压压聚集了一大帮武林人士,昨夜那龙老带头,身后跟着龙霸天龙霸地龙霸海,更有身穿五颜六色武服亲传弟子若干,看那架势,足有上百人。  一时间集市噤声,清晨摆摊的小贩马上将摊位收了回去,沿街两侧茶楼顶上冒出无数脑袋朝下张望。    余长卿马上起身抱拳道:“龙老。”    “我龙家待你为上宾。”龙老戟指怒目道:“为何行此卑鄙下流之举!”  身后诸名江湖客呵呵呵哈哈哈笑成一片,极尽羞辱之言,余长卿面不改色心不跳,说:“昨夜之事繁杂不及细表,龙老的寿礼都在这里了。”说着提起桌上包袱递出,又道:“现在物归原主。望龙老笑纳。”  “开什么玩笑!”龙霸天运足中气,以龙家亲传“龙吼功”猛地一吼,桌上又是一阵叮当乱响,游孟哲提气吼道:“瞧不起人么?!”  不喝还好,一喝之下,马上有人道:“就是他!昨天夜里他和那贼人一伙的!你叫什么名字?”  游孟哲道:“别过来啊,警告你。”  余长卿道:“他是我在道上结识的小兄弟,此事说来话长,龙老,是这样的……”  余长卿把话分说明白,又将包袱放在地上,众江湖客与围观群众,上千双眼俱盯着那包袱,龙老冷笑三声,继而众人爆出一阵哈哈哈的狂笑。  “你以为事到临头,编个谎就能揭过?”龙老道。  余长卿抱拳道:“长卿身为公门中人,从不谎言欺瞒。”  龙老冷哼一声:“朝廷鹰犬的话,不可信。”    两道高处百姓喊道:“快打!快打!”    余长卿淡淡道:“是非曲直,自有天表,长卿行事无愧于心。孟哲,走。”  游孟哲:“哦。”  “且慢!”龙霸天开口喝道:“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欺我龙家无人不成?”    “好!”茶楼高处当即有人喝彩,应和声,起哄声响成一片,掌声热烈。    余长卿怒道:“长卿不惹事,却也从不怕事。话已至此,龙家还想怎的?”  “打!打!打!”两街江州百姓喊成一片。  “不想怎的。”龙霸天道:“横竖无事,想向余大捕快讨教几招——”  彩声雷动,龙霸天缓缓脱下武卦,现出一身纠结肌肉,两旁女子尖叫声此起彼伏,龙霸天朝余长卿一抱拳。  余长卿眉目间满是忿怒,本想忍气吞声,奈何欺人到这地步,不应战再也不行。江湖人素喜折辱朝廷官员为乐,籍以体现高人一等的气魄。  “那便得罪了。”余长卿道:“是车轮战还是一起上?”  茶楼里恭恭敬敬,端出一把椅子,龙老嗳了口气朝街中一坐,龙霸天笑道:“余大捕快若能胜得我,今日恭送你二人出江州。”  游孟哲:“输了呢?”    “快点打啦!啰嗦甚么!”两旁看客纷纷不耐烦叫道。    “那就看余大捕快的意思了。”龙霸天一边嘴角吊着。  余长卿道:“余某若落败,还请放这位小兄弟离去,余某任凭各位处置就是。”  “昨天说双修。”游孟哲幸灾乐祸道:“你又不双修,现在麻烦了,看罢。”  余长卿道:“你别说话。”    电光火石的瞬间,余长卿抽刀,龙霸天双手一抖,亮出两把鸳鸯匕,江湖客纷纷散开成圈,余长卿与龙霸天紧盯对方,锁住敌人全身动作,脚下侧步缓缓绕圈。  “打!打!”四周群情汹涌。  一圈,两圈……余长卿与龙霸天换了位置,缓慢转圈。  余长卿额上满是涔涔汗水,龙霸天紧紧盯着余长卿。  十三圈,十四圈……游孟哲翘着二郎腿坐八仙桌上,从一旁瓷碟里掏花生吃。    二十七圈,二十八圈……  三十三圈,三十四圈……    “喝!”余长卿终于挥刀!  “哈!”龙霸天亮出匕首,叮叮叮叮叮,响起连串刀匕交击声,看客疯狂叫好。余长卿一招崩山式直砍,劲气四射!  “好好好!”游孟哲大声给余长卿打气,正斗得如火如荼之时,游孟哲道:“余大哥!把他打趴下!”  这一下马上有人不乐意了,怒道:“找死!”  瞬息间,一人甩开长鞭劈头朝游孟哲就抽,游孟哲怒道:“你做什么!”  游孟哲下意识地抽身后退,提真气的瞬间掠出三步,避开鞭梢,敌方一鞭抽中八仙桌,登时爆出巨响四分五裂!  所有人俱是动容,一女声道:“好身手!接我一招!”  游孟哲还未回过神,长鞭圈转,再次缠来,对方未知他不会武功,只见他轻功了得,只想教训他一顿,未料游孟哲身上已有孙斌真气,孙斌号称贼神,轻功了得,行窃大江南北从未失手,纵是几分真气驻于游孟哲上,也远非这些江湖散客能比。  游孟哲左闪右避,不住大叫道:“我不会武功!喂!你别逼我动粗啊!”  那女子名唤“丧门鞭”俏五娘,厉声道:“不会武功还嚣张得很,姑奶奶今天就要教训你!”  游孟哲终于忍无可忍,吼道:“来啊!来啊!别怪我没提醒你!”  “亮兵器罢!”俏五娘捋袖道。  游孟哲从怀中摸出一个黑漆漆,巴掌见方的圆铁盒,对着俏五娘。  是时足有八成人的目光移到游孟哲与俏五娘身上。  “这就是你的兵器?”俏五娘道。  游孟哲道:“你过来点。”  俏五娘莫名其妙,上前一步,游孟哲端起那铁盒,对着俏五娘,说:“再靠右边点。”  俏五娘朝右边挪了几步,游孟哲道:“太右了,左边点。”  俏五娘杏目圆瞪,怒道:“究竟做什么!”  游孟哲不耐烦大吼道:“等下你就知道了!快!”  俏五娘一头雾水,又朝左边挪了些,游孟哲又道:“站好,别动,我数一、二、三……”  “咔嚓”一声,游孟哲按了机关,圆盒里无声无息,飞出一根牛毛般的细针,钉中俏五娘胸脯,俏五娘大叫一声“暗器!”,倒了下去。    那一下人群炸了锅,大吼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游孟哲道:“我提醒过她了!”  俏五娘在地上乱抓乱叫,一阵抓狂地哀嚎,瞬间有人吼道:“这厮好生阴毒!抓住他!拿解药——”    场面一片混乱,游孟哲只得再次后退,众江湖客使枪的,使流星锤的,使铁扇的尽数冲了上来,那架势极其壮观,游孟哲边退边嚷嚷道:“别过来啊!” 第9章 老鸨道:“少主,我是安姨娘呐!风龙云虎,虎字堂的安姨娘。咱们虎字堂掌管扬州,东海一带的青楼,凡是花锦楼,都是咱们神教的产业……”  游孟哲一听是魔教里的人,下意识地就想逃,免得被教派中人抓回去,然而看安姨娘那模样,又似乎不知自己是私自下山的,心里定了定神,说:“那这里喝酒不用钱?”  老鸨道:“哎呀呀!岂止不用钱!少主盘川够花用么?先查个帐还是玩玩?”  游孟哲道:“够够,这里玩什么的?帐不查了,好玩的都端上来。”    “端……端上来?”安姨娘片刻错愕后,朝外招呼一声,笑吟吟朝游孟哲解释,游孟哲听得胆战心惊,及至姑娘们环肥燕瘦,进来让游孟哲挑选。  王镡刹那就直了眼,一时间房内端菜的,摆筷子的,置琴的,熏香的,殷勤得游孟哲浑身起鸡皮疙瘩。  游孟哲道:“不了……我练的那什么功,不能近女色,喏你看,安姨娘,书上说的。一旦与女子交合,定会真气岔乱,爆体而亡。”  “啊——”安姨娘理解点头,期待地问游孟哲:“那……倌儿呢?”  “倌儿?”游孟哲一怔,心想倌儿是什么?忽地想起孙斌提到过,料想是少年,当即道:“倌儿可以!来罢。”  安姨娘帕子一招,说:“来二十个倌儿!”  游孟哲道:“太多了太多了……我看看。”    王镡熊臂分开,各搂着一名姣好女子,花姑娘温顺地贴在王镡胸前,王镡乐不可支,说:“游贤弟!你真讲究啊!我去隔壁房了嘻嘻嘻。”  游孟哲当真是扬眉吐气,满口道:“不客气不客气,大哥你慢慢享用,我看看……”  小倌们排成一排任君挑选,游孟哲扫了一眼,各个俱是身着青衫,藕臂粉拳,弱柳扶风,亭亭玉立的模样,没几个有阳刚之气,只得勉强选了个长得周正点的,那厮眉目间又有点像匆匆月色下一瞥的孙斌。  “就他罢。”游孟哲道。  姑娘们全散了,安姨娘拈着帕子在外头听宣,那小倌战战兢兢,跪了下来。    游孟哲道:“起来。”  小倌上前给游孟哲斟酒夹菜,游孟哲拈着那小倌下巴,左看右看,心里有点玄。  “来。”游孟哲道,说着就脱自己衣裳。  小倌还是头次碰见这等爽利客人,连酒也不喝就上,只得跟着游孟哲脱衣裳,自己半遮半掩地躺到床上。  游孟哲内里全脱了,只披着件外袍,伏上床去,手肘撑着,小倌躺在自己身下,媚眼如丝。  游孟哲朝小倌身下望,说:“你……硬不起来?”  小倌娇喘道:“待会少主进来时,奴家自然就……”  游孟哲:“……”  小倌:“??”  游孟哲:“应该是你进来罢,你自己弄弄。”  小倌茫然道:“不是少主进来吗?”    游孟哲马上就没辙了,把这家伙双修了,自己功力万一倒退咋办?  “少主……”小倌分开腿道:“进来么?”    游孟哲嘴角抽搐,心想算了,还是别乱来的好。  游孟哲问:“你会什么?”  小倌答道:“我会弹琴。”  游孟哲问:“会武功么?”  小倌道:“这个……不太……”  游孟哲当即没了兴致,起身穿衣服,随口道:“弹首曲子来听听罢。”  小倌莫名其妙,只得跟着游孟哲起身,穿好衣服,揪着袖子,给游孟哲挟了菜,坐到琴几后,一扫琴弦,乐声叮咚作响。游孟哲面无表情,心想这世道,找个有武功的来双修真比登天还难。    “你弹得还没我好呢。”游孟哲说。  小倌道:“是是,自然比不上少主的……”  游孟哲喝了点酒,这处菜肴精致,酒也是最上等的极品状元红,心情舒畅,说:“我弹首,你听听。”  小倌:“啊?”  游孟哲道:“你坐这儿来。”说着过去与小倌换了个位置,小倌只觉这人十分有趣,屁股挨着个榻边小心翼翼坐下,游孟哲拨弄几下琴弦,继而铿铿铿地弹了起来。  小倌初始还带着笑意,听着听着笑意没了,游孟哲那琴声说难听吧,还及不上乱弹琴的地步,一板一眼,都有谱律;说好听吧,却又十分嘈杂,时高时低,浑无章法,时而嘣的一声,让人心惊胆战,时而又低沉暗哑,曲调不突兀,却听得人浑身不自在。  游孟哲收弦,小倌忙道:“少主弹得真好!”  游孟哲自若一笑,说:“再弹首与你听。”  顷刻间房门被推开,老鸨圆睁双目,面目狰狞,小倌马上道:“少主弹的。”  老鸨神情一僵,马上赔笑道:“我说怎么这曲子弹得这般好呢,呵呵呵。”  游孟哲笑道:“过奖过奖。”    月上中天,游孟哲喝完酒,吃了菜,和衣躺在床上,小倌帮他脱了武靴,细细按他的脚踝。  舒服得很,游孟哲决定以后就在这住了,还不知道自家竟有这么好的地方。  二更时分,外头人散曲停,歇宿的公子哥们回了房,醉汉搭着姑娘们的肩,谈笑声远远传来,花锦楼外是条水巷。初冬水波粼粼,倒映着一抹下弦月,一排十余艘小乌篷船在河水中此起彼伏。  小倌温柔地帮游孟哲盖好锦被,爬上床,正要关窗那时,哗啦一声外头窜进来个人。  游孟哲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正要掏天绝地灭透骨穿心针,却见那人一身夜行服,小声道:“借个地方躲躲!”说着顺势朝床底下一钻。  “抓贼啊——”远处屋檐上有人飞檐走壁地追来。  外头敲锣打鼓,窗外火把呼一声掠过,紧接着又是呼呼两团火,一人倒退回来,勾着屋檐道:“小兄弟,见着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小子么?”  游孟哲摆手道:“没有,你看看?”说着转过小倌的脸,让他朝向窗外。  那年轻人也是一身夜行衣,疑惑地端详小倌片刻,说:“不在这里,我们走!”    游孟哲快手快脚把窗户关上,说:“怎么又是你?”  孙斌从床底爬出来,顺手揪着小倌衣领把他一脚踹下床去,说:“知道是你,昨儿就见你进了扬州,这不一直惦记着,过来找你了么?”  游孟哲道:“这次又偷了甚么东西?”  孙斌钻进被里,与游孟哲并肩坐在榻上,背靠窗户,一脚蹬开夜行靴,抖里头沙子:“哎,别提了。霹雳堂那些孙子好生粘人,爷爷就偷了几枚雷火弹,死活追着不放。差点就被追上了,失策失策,双修么?”  游孟哲欣然道:“来罢,正愁找不到好的呢。”  孙斌转眼一瞥,说:“这处不是好地方,是个小倌馆?跟我走,走不?”  游孟哲伸手脱孙斌夜行服,说:“先双修罢,废话这许多作甚!婆婆妈妈的。”  孙斌:“急甚么!有的你爽的!寻个清静地方,这处靠不住,哥哥带你去找乐子。十一月十一,正派武林盟主赵飞鸿在镜湖上开武林大会,你去也不去?”  游孟哲一听有乐子便即心喜!武林大会!参加的定是武林高手!双修一轮下来不知能增多少功力!若能将那劳什子武林盟主给双修了,父亲游孤天放眼天下,就再无敌手了!  “当然去!”游孟哲问:“武林盟主老么?”  孙斌斜眼一瞥游孟哲,提防地说:“老。”  游孟哲心道老就算了,然天下英雄辈出,料想也有不少能看的,便道:“待我交代一声。”  游孟哲出外朝安姨娘分说明白,要与朋友前去办点事,着她转告王镡,安姨娘忙不迭地答应。  孙斌束好夜行服,朝那小倌说:“鱼儿戏有么?来一盒,含芳露也给弄点。”  小倌转身去取,端着一盒春药过来,孙斌在格子里拣了几枚,又拿了个圆盒拧开看,盒上两条鱼儿首尾衔接,刻得精致玲珑,内里是青楼专用的芬芳油脂,孙斌把一应物事揣进怀里,忽的发现小倌眉目间与自己有三四分像,盯着那小倌不住看。    “怎的?”游孟哲单衣白裤,赤脚踩在地上,茫然道。  孙斌看看那小倌,又照照镜子,继而朝游孟哲痞气地吊了吊眉毛,拇指抹了下嘴角。  游孟哲:“?”  孙斌笑了笑:“游孟哲,你的心意,我都知道。”  游孟哲:“???”  双方对视片刻,孙斌的眉毛又动了动,游孟哲道:“快点走罢!”  孙斌示意游孟哲到床上来,合着棉被将他就腰一裹,拦腰抱着,游孟哲道:“待我穿衣服……”  孙斌道:“穿你奶奶的,待会还得脱,少折腾点麻烦事成不?”说毕抓起游孟哲的包袱朝被子里胡乱一塞,侧肩撞开窗门,跃出花锦楼三楼,潜入夜色之中。  “下面是水!”游孟哲道。  孙斌半空中一旋身,单足踢起木雕栏那葫芦头,半截木栏折断,飞进水巷河道正中央,落水的瞬间在那截木头上借力一纵,“水上漂”神技引得游孟哲不住喝彩,紧接着飞跃上河道正中的乌篷船队,选了一艘,把游孟哲抱进船舱,解了缆索,以长杆在河心一点,乌篷船轻飘飘地打了个圈,滑向下游。  孙斌顺手以长篙勾来河道两岸民宅下灯笼,挂在船头,船上别有一番旖旎气氛。  孙斌笑嘻嘻坐过去,游孟哲还裹着花锦楼的被子,倚在舱里看水色,忽地想起一事,侧头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儿来着?”  孙斌:“……”    “你这孙子,给我听好了……”孙斌正待说点什么,两人又听船外传来呼声。    “在那处!”  “找到了!”  “别让他们跑了!” 第11章 游孟哲与孙斌并肩坐在船头,水域渐开阔,出了扬州城,进入墨黛山水域,两岸黑瓦白墙的水乡房屋缓缓后退,现出连绵起伏的青山,碧天白云,一望无际。“真漂亮呐。”游孟哲情不自禁地赞叹道。“没劲。”孙斌道:“算了算了,双修罢,过来。”说着随手一圈,揽着游孟哲的腰,把他抓进船舱里去了。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两人又练了次功,游孟哲气喘吁吁,浑身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孙斌则站在船头一动不动,运气调息,片刻后施展水上漂神技,于江面上掠出一道闪亮的水线,转了几道弯,跃回船上,武靴底只湿了不到半寸。“这回我要是死了。”孙斌道:“你就到西川枫山去,寻九宫门,随便给门派里说声,孙斌报仇不成死了,回不来了。”“哦。”游孟哲微微喘气,还有点意犹未尽:“再双修次罢。”“免了。”孙斌道:“没前几次有用。”游孟哲理解地点了点头,孙斌又道:“哎,没劲。”游孟哲一时半会颇有点不能理解孙斌,天下这么大,好看好玩的地方这么多,怎老说没劲?殊不知孙斌要什么有什么,探囊取物犹如家常便饭,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早就没了追求。数天后,游孟哲挎上包袱,与孙斌上岸,孙斌将偷来的船送了船老大,也不想怎么回去的问题,便带着游孟哲朝墨黛山上走。“老子先跟你说清楚。”孙斌道:“这次玩了过后,咱俩桥归桥,路归路,别总哭哭啼啼地来缠着老子。”游孟哲道:“当然啊,不然还怎的?”孙斌:“……”孙斌又道:“你这种人老子见多了,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别以为老子上了你几次,就得伺候你一辈子……”游孟哲道:“怎会!不是相益么?你要走现在走也成,去罢。我自个逛着玩。”孙斌:“……”孙斌半晌作不得声,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游孟哲又好奇地左看右看,武林人士络绎上山,说:“我走了啊,回见。”孙斌一口气上不来,寻思片刻后怒道:“滚你的!滚远点!”游孟哲斜眼瞥他,心里说“妈的”,嘴上答道:“好的。”游孟哲身上已有孙斌真气,虽不及孙斌十余年苦修的水上漂功夫,提气时长途跋涉已是无碍,见山中有一小路,蜿蜒过山腰,所有来客都朝着这处走,便跟上人群朝深山里去。是时正值初冬时节,漫山松柏郁郁葱葱,武林人谈笑风生,游孟哲谁也不认得,便挎着个行囊走走停停,看人的时候旁人也在看他。及至过午时分,转过山路,面前豁然开朗,山清水秀。两座山峦如眉般翠绿,簇着中央一面宁静宽阔的巨大湖泊。此处正是镜湖,湖心搭了一座台子,中有木亭安静伫立,镜湖半被墨黛山簇拥,半悬于山峦边缘,朝向水道纵横交错的江南平原,极目所望开阔无涯。一道碧练飞流直下,从墨黛山注入镜湖,又离开镜湖边缘,呈三级瀑布,最后一关飞向湖外的平原,四周大大小小瀑布上百,当真是赏心悦目至极。江湖客纷纷在湖边席地而坐,湖心亭处似乎站了几个人,数道狭隘木桥通向亭中,偶有人来往,游孟哲左右看看,拣了处人少的地方坐下,见二人在瀑布边上拉起一副横幅,龙飞凤舞的草书,写就 “中原地区第三次武林大会”云云。“铁划金钩张远山的字。”左侧有老者捋须笑道。又有人唏嘘道:“张大侠已经多年未出江湖,这次被赵盟主再请出山,咱们武林正派同道声威日盛,剿灭玉衡山上那魔教,自是指日可待了。”“未必呐未必。”老者笑而不语。“师父为何这么说?”一年轻女弟子天真浪漫,开口问道。游孟哲见离自己不远处的这波人像是某个门派,都带着判官笔,想必走擅长点穴,制穴一类的武功路子。又听他们在议论魔教,便起了好奇心,凑过去偷听。那老者正是娄山凝碧峰飞草门的二当家,站在湖边,教训众弟子道:“魔教早在五十余年前便已崛起,说人数,大大及不上咱们武林正道,但其歪门邪道,另辟蹊径的阴毒功夫,却不可同日而语。”你奶奶个腿儿……游孟哲心想,却装作十分钦佩,又凑过去些许。众弟子纷纷看着游孟哲,也不作声,老者捋须笑道:“十六年前,武林正派围攻玉衡山那一幕,你们还未长大,自然也就没有参与。师叔记得,当年浩浩荡荡,去了近五千人,最终无功而返,一败涂地,最终回来的,还不到八百人。”众人惊,俱是倒抽一口冷气,游孟哲屈指一算,那会儿当是自己刚出世的时候,只听那老者又说:“魔教功法虽不及咱们正派博大精深,却各有各的专攻,师叔上山那日,正值游孤天那魔头妻子临盆,无暇分心他顾。赵盟主的师父宁老道便率咱们杀上山去,结果我派同道被山前机关放倒了近千人。待大家九死一生,上得山去,赵盟主正要搦战,魔教却早已派出十名丫鬟,十名小厮在总坛门外等候,组成一个武术大阵,将黑鹰门,唐门,金光顶,江州龙门打得灰头土脸……”众弟子张着嘴,一时间无话可说。“游孤天那魔头呢?”女弟子好奇道:“这么说来,岂连赵盟主都不是他的对手?”老者摇头道:“赵盟主当年只有二十岁,听说与游孤天那大魔头旗鼓相当,几战几败,终于欺入魔教大厅,和游孤天交手后不分胜负,只得退走。”随行弟子理解点头,游孟哲道:“后来呢?”老者慈祥微笑,看了游孟哲一眼:“后来听说魔教还掳了江西万花门不少女弟子,我武林正道人士视为奇耻大辱,现在也不知她们在玉衡山上如何了。时隔多年,这不,宁道人驾鹤西去,赵盟主仍记得他师父生前的吩咐,召集了咱们弟兄,合力铲除魔教。”游孟哲又问:“魔教究竟做了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事?”“一言难尽。”老者淡淡道:“小哥打哪儿来的?”游孟哲缓缓点头,答道:“玉……”险些不小心说漏嘴,忙胡诌了个地方:“枫山。”老者看不出游孟哲武功来路,事实上游孟哲也没什么武功,只道是哪家寻常富人习武,穿着甚光鲜,眉清目秀的,一见便猜是少年人出来游山玩水,也不追问。一旁又有年轻人声音道:“魔教一日不除,我中原武林永无宁日。”是时又见坡道上走下十余人,男的俱身穿青衫,女的桃红武道劲装,为首一人白衣落拓,手执一把纸扇,正面书:“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反面绘着一朵水墨菊花。“唐公子。”老者拱手道。那少年折扇一收,笑道:“黄老。”这少年正是唐门少当家,人称风流扇的唐晖,两派弟子纷纷见礼,俱是老相识了,寒暄几句后,唐晖方带着师弟妹们过来,飞草门那黄老席地而坐,众人纷纷就位。唐晖却站在湖边,看了游孟哲一眼,说:“小兄弟不是飞草门中人?”游孟哲摆手道:“不是,我来看热闹的。”唐晖眯起眼,缓缓点头,游孟哲问:“你们是唐门的?”唐晖哂道:“见笑了。”说着抖开扇子,漫不经心地扇了扇。大冬天还打扇,游孟哲嘴角微抽打量他,唐晖又道:“公子贵姓?”“呃,姓……姓孙。”游孟哲道:“我就是来看热闹的。”唐晖揶揄道:“孙公子请坐。”身后弟子摆出两把折凳,游孟哲与唐晖在湖边坐了,游孟哲问:“唐兄,魔教做了什么大坏事,人人都要剿灭它?”唐晖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你看这里许多人,有多少是真有不共戴天的死仇,又有多少是来看热闹的?到赵盟主率领正道人士攻上魔教总坛的那一天,能有多少是不怕死地出力打拼,又有多少是凑热闹捡便宜的?”游孟哲恍然大悟,想明白了不少东西,十六年前自己刚出生的时候,想必正道倒也不全是输给魔教,而是大部分都怕死。越是怕死,便越是容易死。“明白了?”唐晖嘴角含笑。游孟哲莞尔点头,又问:“你会去?”唐晖自若道:“不一定,还得看看新盟主靠不靠谱。”“各位道上的朋友。”湖心的亭内传出声音,交头接耳的人群纷纷安静下来,亭中男子声音不大,却在群山间回荡,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可见其真气浑厚。游孟哲伸长脖子张望,见湖心亭内站着两人,俱是长身而立,身材挺拔英伟,看不清面容,一穿天蓝色武袍,负一把九尺棍。另一人则全身墨黑长袍,站在一旁。“诸位兄弟愿在百忙中拔冗前来。赵某感激不尽。”那穿蓝袍的男子站在亭中,作了个团揖,朝湖边数千人行过礼。游孟哲这就明白了,蓝袍男子定是武林盟主赵飞鸿无疑。黑色锦袍的瘦高男子却又是谁?“远山老弟辛苦了。”赵飞鸿也朝身侧黑袍男子一抱拳,那黑袍男子回礼,转身下了亭。“那位是铁划金钩张远山。”唐晖看出游孟哲脸上疑惑,遂解释道:“擅使一支判官笔,武功极强。”游孟哲点了点头,说:“他和赵飞鸿是好友?怎不听他们说话?”“两家原是世交。”唐晖淡淡道:“张大侠是个哑巴。张大侠的家是中原武林大户,可惜人丁零落,四代独苗,迄今也未成婚。”“张远山是兔子么?”游孟哲起了兴头。唐晖:“……”众弟子脸色十分奇怪。游孟哲:“?”游孟哲期待地看着唐晖,片刻后唐晖收扇,朝游孟哲挤了挤眼,暧昧一笑:“这就不清楚了。”游孟哲道:“哦——”四周有人听了赵飞鸿所言,纷纷大嚷道:“赵大侠客气话了!”“愿追随盟主,赴汤蹈火!”“魔教那群龟孙子,迟早有一天得铲掉!”赵飞鸿又一拱手,朗声自若道:“有弟兄说了,这次邀大家前来,正是为的商议如何拔除玉衡山魔教事务。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十六年前的屈辱仍历历在目……”一说到魔教,镜湖四周登时群情汹涌,疯狂叫嚣,声浪一波大过一波,将赵飞鸿的话声压了下去。然而那一片吵杂中,赵飞鸿的声音却再度清晰传来。“江州龙家日前遭到一场奇耻大辱。”赵飞鸿道:“这就请龙老来为众家兄弟分说。”注:判官笔在古代江湖应是六尺三寸长,有点像长枪,铁杆尽头铸一握拳的手,手中攥一把铜笔。 第13章 你奶奶个腿儿……游孟哲心想,却装作十分钦佩,又凑过去些许。  众弟子纷纷看着游孟哲,也不作声,老者捋须笑道:“十六年前,武林正派围攻玉衡山那一幕,你们还未长大,自然也就没有参与。师叔记得,当年浩浩荡荡,去了近五千人,最终无功而返,一败涂地,最终回来的,还不到八百人。”  众人惊,俱是倒抽一口冷气,游孟哲屈指一算,那会儿当是自己刚出世的时候,只听那老者又说:“魔教功法虽不及咱们正派博大精深,却各有各的专攻,师叔上山那日,正值游孤天那魔头妻子临盆,无暇分心他顾。赵盟主的师父宁老道便率咱们杀上山去,结果我派同道被山前机关放倒了近千人。待大家九死一生,上得山去,赵盟主正要搦战,魔教却早已派出十名丫鬟,十名小厮在总坛门外等候,组成一个武术大阵,将黑鹰门,唐门,金光顶,江州龙门打得灰头土脸……”  众弟子张着嘴,一时间无话可说。  “游孤天那魔头呢?”女弟子好奇道:“这么说来,岂连赵盟主都不是他的对手?”  老者摇头道:“赵盟主当年只有二十岁,听说与游孤天那大魔头旗鼓相当,几战几败,终于欺入魔教大厅,和游孤天交手后不分胜负,只得退走。”    随行弟子理解点头,游孟哲道:“后来呢?”  老者慈祥微笑,看了游孟哲一眼:“后来听说魔教还掳了江西万花门不少女弟子,我武林正道人士视为奇耻大辱,现在也不知她们在玉衡山上如何了。时隔多年,这不,宁道人驾鹤西去,赵盟主仍记得他师父生前的吩咐,召集了咱们弟兄,合力铲除魔教。”  游孟哲又问:“魔教究竟做了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事?”  “一言难尽。”老者淡淡道:“小哥打哪儿来的?”  游孟哲缓缓点头,答道:“玉……”险些不小心说漏嘴,忙胡诌了个地方:“枫山。”  老者看不出游孟哲武功来路,事实上游孟哲也没什么武功,只道是哪家寻常富人习武,穿着甚光鲜,眉清目秀的,一见便猜是少年人出来游山玩水,也不追问。    一旁又有年轻人声音道:“魔教一日不除,我中原武林永无宁日。”  是时又见坡道上走下十余人,男的俱身穿青衫,女的桃红武道劲装,为首一人白衣落拓,手执一把纸扇,正面书:“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反面绘着一朵水墨菊花。  “唐公子。”老者拱手道。  那少年折扇一收,笑道:“黄老。”    这少年正是唐门少当家,人称风流扇的唐晖,两派弟子纷纷见礼,俱是老相识了,寒暄几句后,唐晖方带着师弟妹们过来,飞草门那黄老席地而坐,众人纷纷就位。  唐晖却站在湖边,看了游孟哲一眼,说:“小兄弟不是飞草门中人?”  游孟哲摆手道:“不是,我来看热闹的。”  唐晖眯起眼,缓缓点头,游孟哲问:“你们是唐门的?”  唐晖哂道:“见笑了。”说着抖开扇子,漫不经心地扇了扇。  大冬天还打扇,游孟哲嘴角微抽打量他,唐晖又道:“公子贵姓?”  “呃,姓……姓孙。”游孟哲道:“我就是来看热闹的。”  唐晖揶揄道:“孙公子请坐。”    身后弟子摆出两把折凳,游孟哲与唐晖在湖边坐了,游孟哲问:“唐兄,魔教做了什么大坏事,人人都要剿灭它?”  唐晖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你看这里许多人,有多少是真有不共戴天的死仇,又有多少是来看热闹的?到赵盟主率领正道人士攻上魔教总坛的那一天,能有多少是不怕死地出力打拼,又有多少是凑热闹捡便宜的?”  游孟哲恍然大悟,想明白了不少东西,十六年前自己刚出生的时候,想必正道倒也不全是输给魔教,而是大部分都怕死。  越是怕死,便越是容易死。  “明白了?”唐晖嘴角含笑。  游孟哲莞尔点头,又问:“你会去?”  唐晖自若道:“不一定,还得看看新盟主靠不靠谱。”    “各位道上的朋友。”  湖心的亭内传出声音,交头接耳的人群纷纷安静下来,亭中男子声音不大,却在群山间回荡,所有人听得一清 二楚,可见其真气浑厚。  游孟哲伸长脖子张望,见湖心亭内站着两人,俱是长身而立,身材挺拔英伟,看不清面容,一穿天蓝色武袍,负一把九尺棍。  另一人则全身墨黑长袍,站在一旁。  “诸位兄弟愿在百忙中拔冗前来。赵某感激不尽。”那穿蓝袍的男子站在亭中,作了个团揖,朝湖边数千人行过礼。  游孟哲这就明白了,蓝袍男子定是武林盟主赵飞鸿无疑。黑色锦袍的瘦高男子却又是谁?  “远山老弟辛苦了。”赵飞鸿也朝身侧黑袍男子一抱拳,那黑袍男子回礼,转身下了亭。  “那位是铁划金钩张远山。”唐晖看出游孟哲脸上疑惑,遂解释道:“擅使一支判官笔,武功极强。”  游孟哲点了点头,说:“他和赵飞鸿是好友?怎不听他们说话?”  “两家原是世交。”唐晖淡淡道:“张大侠是个哑巴。张大侠的家是中原武林大户,可惜人丁零落,四代独苗,迄今也未成婚。”  “张远山是兔子么?”游孟哲起了兴头。  唐晖:“……”  众弟子脸色十分奇怪。    游孟哲:“?”  游孟哲期待地看着唐晖,片刻后唐晖收扇,朝游孟哲挤了挤眼,暧昧一笑:“这就不清楚了。”  游孟哲道:“哦——”  四周有人听了赵飞鸿所言,纷纷大嚷道:“赵大侠客气话了!”  “愿追随盟主,赴汤蹈火!”  “魔教那群龟孙子,迟早有一天得铲掉!”    赵飞鸿又一拱手,朗声自若道:“有弟兄说了,这次邀大家前来,正是为的商议如何拔除玉衡山魔教事务。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十六年前的屈辱仍历历在目……”  一说到魔教,镜湖四周登时群情汹涌,疯狂叫嚣,声浪一波大过一波,将赵飞鸿的话声压了下去。然而那一片吵杂中,赵飞鸿的声音却再度清晰传来。  “江州龙家日前遭到一场奇耻大辱。”赵飞鸿道:“这就请龙老来为众家兄弟分说。”  88、亢金龙 ...   龙老拄着拐杖上来,游孟哲登时说不出的好笑,险些滚倒在地上。  唐晖略觉诧异,看了游孟哲一眼,湖心龙家一大家子人粉墨登场,龙老满脸老泪纵横,开始控诉半月前江州一事,听得众人群情耸动,愤怒至极。  “那小魔头以天绝地灭透骨穿心针,伤了我龙家满门,还帮着朝廷鹰犬,折辱了来向老夫祝寿的武林同道!”龙老呜咽道:“请赵盟主帮我做主!”  赵飞鸿示意龙老情绪莫要太激动,又挨个安慰一番,握着龙老双手,与会人无不义愤填膺,那处又上来一个老太。  “我的儿子媳妇……”老太垂泪道。  赵飞鸿朝三千与会者介绍道:“这位是东海的慈道郑八姑。”  老太朝赵飞鸿点了点头,又道:“三年前,魔教那不得好死的左护法觊觎我儿媳妇,夤夜将她强行掳上玉衡山,我二十七岁的儿子追上玉衡,想讨个公道,却惨遭魔教爪牙蹂躏,回家后一句话不说,躲在房中再不愿意出来!当真是造孽呐!”  众人无言唏嘘,游孟哲好奇道:“她不是道姑么?怎会有儿子的。”  唐晖煞有介事道:“道姑怎就不能有儿子了?她儿子还是个道士呢。”    接着万花门的掌门出来控诉,十六年前门派中女弟子被留在玉衡山上,不知下落,更不知死活,又换人垂泪指责魔教行径,成婚当夜,新娘子被魔教中人掳走。  泰州的世族被洗劫一空,云梦泽有人于湖州街头与魔教中人发生口角,被打得遍体鳞伤,东海的海盐生意被魔教产业哄抬物价,令武林世家经商幼子血本无归。  青萍派全派男弟子前往司隶访友,入了魔教开的花锦楼连锁青楼,被楼里姑娘骗光了所有财物,青萍掌门的小儿子身带镇派之宝青萍剑,也一并被抵押在花锦楼里。几次上门索要后花锦楼恶毒无比,竟是报官了事,导致门派至宝遗落青楼,至今还未有说法。  而青萍派掌门听说此事急怒攻心,当场吐血而死……    “哈哈哈哈——”游孟哲忍不住大笑,笑声十分突兀。  唐晖忙使眼色,示意游孟哲声音小点。  亭中数人怒目而视,游孟哲忙讪讪噤声。唐晖怀疑地看着游孟哲,问:“你不是我中原武林正道人士?”  游孟哲道:“算不上……罢。”  游孟哲不想告诉唐晖,以免多生枝节,忽又想到孙斌的杀师仇人,应当就在这群人里,孙斌呢?怎么也不见人?  待得被魔教欺凌的受害者们发言后,赵飞鸿清了清嗓子,又道:“所以今天邀请众位同道前来,为的就是齐心协力,铲除魔教,魔教一日不除,我中原武林势必没一天安稳。”  “不错!”  “盟主所言有理!”  不少人出言附和道:“尤其那花锦楼,必须要连根拔除!不是好地方,全拆了!”  又有人问道:“拆了的话楼里姑娘怎么办?”  那人道:“自然是众兄弟一人搂一个回家了哈哈哈……”  于是“哈哈哈”“呵呵呵”“嘿嘿嘿”□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游孟哲心想老子家里好好开门做生意,你们这些人强拆楼房,霸占姑娘,也不知谁的行事更像魔教些,又听赵飞鸿尴尬地咳了声,说:“这事容后再议。”  “奈何魔教历经数百载,五十年前崛起,家底甚厚……” 第15章 影卫有点尴尬,说:“唔。”    那影卫似乎有护体真气,全身纵是泡在冰冷水中也显得十分暖和,游孟哲不那么冷了,心里却一阵心潮澎湃,影卫啊!父亲什么时候安排了个影卫在他身边他也不知道,早知道叫他出来不就少了许多事了,下山也有个人陪着说话多好。  游孟哲胡思乱想,片刻后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宇文弘。”影卫极其诚恳,尊敬,说:“今天没办法,不得不现身。”  “没没……没关系。”游孟哲道:“你为什么一直不现身?”  宇文弘说:“怕给你添麻烦,平时都暗地里那个着你。”  游孟哲道:“哦……暗地里保护我,不让我知道。”  宇文弘把游孟哲抱上岸去,说:“我这就躲起来。”  说着游孟哲只觉眼前一花,宇文弘就不见了。  游孟哲:“等等!回来!”  “什么?”宇文弘从树后侧出身子,游孟哲道:“别躲,跟我一起就成,不然这荒郊野岭的,待会我又被追上了。”  宇文弘的护体真气一离开,游孟哲被山风一吹,又有点冷得发抖,宇文弘忙道:“全听少主吩咐。”  远处溪流边有人叫嚣,料想是正道人士追下来了,游孟哲便道:“咱们先去找个地方躲着。”  宇文弘与游孟哲一前一后离开溪边,朝树林里走,走了一会那处是个悬崖,背后有追兵,前面是悬崖,怎么办呢?  宇文弘朝悬崖下看了一眼,说:“下面有个山洞。”说着一手环着游孟哲的腰,跃出悬崖,游孟哲险些又发出大叫,是时宇文弘伸手一捞,抓住悬崖口上的一颗松树,荡了个弧跃起,稳稳落进峭壁上的山洞里。    游孟哲舒了口气,两人抬头,听到崖顶传来交谈声。  “不在这里!”  “你朝那边搜!”  人声渐远,安全了。    “我爹派你来的么?”游孟哲好奇道。  宇文弘说:“你娘派我跟着你的。”  游孟哲刹那就怔住了。   99、氐土貉 ... 山洞里生着堆火,游孟哲和宇文弘都只穿着单衣衬裤,两件武袍搁在石头边上烤火。游孟哲的内心快被疑问填满,蹙眉问道:“我娘让你来保护我的?”“对。”宇文弘不主动说话,游孟哲问一句,他便答一句。游孟哲:“什么时候?我娘不是早就死了吗?”宇文弘:“十六年前。”游孟哲:“!!!”宇文弘拘束地点了点头,看着火堆,他身上的单衣有不少补丁,显是破了补,补了破,这些年里仿佛过得十分节俭。但他的容貌十分俊朗,身材也高挺修长,肤色略显黝黑,眉毛很浓犹如剑锋,双目深邃犹如黑曜岩,鼻梁高挺,嘴唇锋重坚厚。宇文弘看了游孟哲一眼,目光马上又移开,看着火堆。游孟哲:“我今年十六岁。”宇文弘茫然点头,游孟哲又道:“我第一天生下来,你就在保护我了?”宇文弘笑了笑,搓了搓手,说:“是。”他的手指修长而指节分明,看上去很舒服,食中二指颀长,游孟哲听父亲说过,这是习练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的人独有的特征。游孟哲:“你多大了?”宇文弘:“三十一。”游孟哲道:“平时你听我爹的吩咐么?”宇文弘摇头道:“不,只听晴姐和你的。游孤天……他使唤不动我。”游孟哲心道难怪,这些年里都没见过这人,但恍恍惚惚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小时候自己也经历了些事……游孟哲想了想说:“我有一次爬进后山的密道,在里头睡着了,睡醒发现自己在房里的床上……”宇文弘点头道:“是我抱你回来的,那里不透风……阴气重。”游孟哲恍然大悟,这许多年里苦思冥想而不得,原以为撞鬼的事情都有了解释,又道:“还有一次摔在石头上……”宇文弘道:“也是我抱你回来的,当时可真把我吓着了,疤好了没有?”游孟哲侧过头让看,宇文弘不敢碰他,喃喃道:“后脑这儿……看不太出了。”游孟哲又说:“八岁那年有只大狗追我,追着追着忽然就没了……”宇文弘:“是,被我撵走了。”游孟哲:“那我平时做什么,你都看着?”宇文弘道:“大部分时间是。”游孟哲心想这人也真神奇,竟能藏得这般好,难怪……继而说:“以后你不用躲着了,陪陪我罢,每天一起怪无聊的。我得给你什么?”宇文弘先是一愕,马上答道:“不用给我什么。”游孟哲嗯了声,埋头生火,说:“你要早点愿意陪我玩,我也不至于要逃下山来了。”宇文弘双膝分开,躬身坐在石头上,搓了搓手,侧头偷看游孟哲脸色,没吭声。游孟哲从小到大十六载,父亲游孤天除了教他念书,督促他练功之外从未陪他玩过,童年的好友玩伴,左右护法的儿子大牛阿狗都渐渐长大,各自独当一面,习武的习武,练功的练功,还得下山去帮父亲处理事务。只有游孟哲自己一个人在山上,每天除了练那转阳真经就没旁的事消遣了,偏生这武功又练了等于没练,好生孤独寂寞,连个朋友都没有,否则也不会偷跑下山。“你不会带我回山上去吧。”游孟哲道。宇文弘:“不会,你喜欢去哪我管不着,只要你活着不受伤就行。”游孟哲笑了笑,端详宇文弘,仿佛一下就多了个朋友,又像个熟识多年的旧交,心里说不出的高兴。而且游孤天很少对他谈及生母,游孟哲忍不住又好奇道:“你跟我娘认识吗?”宇文弘答道:“她就像我姐,那年跑出来了,老阁主就让我也追过来,负责保护她。”游孟哲道:“哦,什么阁的?”宇文弘说:“沧海阁,你娘是阁主的独生女儿,咱们沧海阁在东海,海外,很远的一个山上,平时不参与中原武林事。你想的话,也可以回去一趟,老阁主一定开心得很。”“成啊。”游孟哲道:“我还没去过外公外婆家呢,娘是个怎么样的人?”宇文弘说:“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游孟哲:“那我不是得叫你小舅?”宇文弘瘦削俊脸有点红,想了想,答道:“照事实是这么个说,不过少主你叫我名字就成。”游孟哲若有所思:“我娘是不是个大美人?”宇文弘点头道:“都说她很美。”游孟哲想起从未谋面的母亲,不禁红了眼眶,游孤天说过,俞晴是因为难产才死的,游孟哲这些年里想起母亲,一直有种负罪感。“据说她琴棋书画。”游孟哲道:“样样精通?”宇文弘说:“她其实只会一点,那都是别人夸她的。”游孟哲:“……”“小舅你真实诚。”游孟哲道。宇文弘点了点头,又不说话了。游孟哲又问:“我娘她武功怎么样?听说是个武功高手?”宇文弘说:“也是别人让她的,她不太行,大家都不敢真打。”游孟哲哦了声,端详宇文弘,越看越觉得有种莫名心思,这个人保护了他十六年,从前一直以为有鬼跟着他,或者是山上的什么山神保护神……原来就长这模样。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一个人,麻布单衣上还打着补丁,脖颈健壮,手臂修长,隐约能看见瘦削的胸肌与锁骨。 第17章 游孟哲:“那你快点,再这么下去我要死了……”宇文弘收紧健臂,将游孟哲搂在怀里,那一下动作令他的阳根深深插入,直没到底,两人互相十指交扣,游孟哲看着山洞壁,面红耳赤,只觉全身真气满溢,一股情欲堆积在心中无法释放,啪啪啪的抽顶正将更多的快感顶进他的体内。两个时辰后。游孟哲:“我不练了……小舅,你要把我整……整死了啊!”宇文弘:“再坚持会……走!”游孟哲不受控制地睁大了眼,自己已被顶得射了三回,每一次阳精带着堆积到顶的高/潮泄出,那纯厚的真气流转遍布他的全身,犹如洗髓般令他脱胎换骨,脉络内流淌的柔和真气清澈无比。两个半时辰后:就连宇文弘抑制不住地大声喘息,渗出的汗水已湿透了两人全身,赤/裸的男儿肌肤上浮现出一股潮红,游孟哲已被干得晕过去好几次又醒转,及至宇文弘抱着他不动时,游孟哲方感觉到柔力的暖和气息在彼此身体间散开,蕴于经脉之中。宇文弘缓缓出了口长气,游孟哲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嗓子也哑了,艰难地挪了挪身子,宇文弘的阳根抽出,带出滑腻汁液。“够本了。”游孟哲转过身:“我累得不行,先睡会儿。”宇文弘点了点头,取过扔在地上的单衣一手抖开,游孟哲枕在宇文弘的手臂上,转身把大腿架在他的腿间,抱着他的腰,倚在他的胸膛前入睡。1010、心月狐 ...   “还双修么。”宇文弘问。  游孟哲虽心里有点意思,却觉昨夜那场做得太也激烈,现在两脚发软,站起来还有点站不稳,□更是禁不住地发麻,只得道:“不了,让我运功几天。”  游孟哲全身像是散架般难受,精神却很好,探头到洞外看了一眼,见外头雨停了,却仍是阴天,宇文弘伺候他穿上衣服,自己也穿上,束好腰带,游孟哲趴在洞边看,宇文弘便在洞边抱着他的腰,以防他摔下去。  “怎么还有棵松树。”游孟哲道。  宇文弘道:“多半是给跳崖的人预备的。”    游孟哲点了点头,今天终于有心情打量这山洞了,只见山洞狭长,内里仿佛还有乾坤。随口道:  “不定有点绝世高人,武林秘笈什么的,进去看看罢。”  宇文弘跟在游孟哲身后,那山洞入内后竟是还有通路,幽暗隧道中一条路转而朝下,游孟哲小心翼翼地在前头走,宇文弘在后面扶着以防摔倒,走了许久,前面隐约看得到几分光亮。  走出山洞,四周豁然开朗,一片大亮,竟是墨黛山的山腹中央,长满奇花异草的一线天!  中央长着一株参天大树,四周峭壁上刻着剑法剑招,大树下有一石板搭就的小格,格中一具枯骨端坐,业已腐朽不堪。  石板前还有一石碑,爬满青苔,上凿:“剑神燕九天埋骨之地”。    下又有一行小字:“欲进老夫门中,先规规矩矩,于石板前叩九头拜师,可取老夫生前叱咤天下练剑秘笈一本,神兵九天金尊震八荒真凰剑一把,为老夫前去报仇,以偿老夫生前未了心愿。”  “若不叩头,必将招致杀身之祸。”    游孟哲道:“果然!”  宇文弘点头道:“果然。”    就知道这种地方通常都有武林秘笈,那枯骨前又摆了个匣子,宇文弘在四周看了看,说:“这小树上的果子能吃。地上多半有机关,不磕头的话,盒子里会有暗器。”  游孟哲低头端详那匣子,说:“摘点。”  宇文弘道:“把匣子取来,翻手朝着那骨头打开,机关就都射他身上了。”    游孟哲心想人都死了,毁尸终究不好,继而拿起匣子,翻过来,朝着地面打开,哗啦啦地射出一堆钢钉,全部打在地上,说:“果然有机关,都咱们魔教玩剩下的了。”  宇文弘笑了笑,摘了点果子过来,两人坐着吃,游孟哲翻了翻那本剑法秘笈,分上下册,上册是《八荒真凰神功(上)》,下册是《八荒真凰神功(下)》,上册全是练的内劲,筑基法门,下册则残破不全,都是剑法招数。  游孟哲道:“这功法有用么?”  宇文弘接过看了看,说:“这是黄级的神功,没什么用。”  游孟哲道:“可是前言上都说神功大成,中原武林再无敌手。”  宇文弘哂道:“本本秘笈都这么说,好几百年前,现在武学都更新换代,快得很。”    游孟哲点了点头,又问:“黄级神功?”  宇文弘把果子擦了擦给游孟哲吃,比划着解释道:“天、地、玄、黄,黄级的神功,最后一等。”  游孟哲唏嘘点头,说:“你修的是什么级的?”  宇文弘道:“天级,咱们沧海阁的武学都是天级。”  游孟哲牵着宇文弘的手,问:“我的也是?”  宇文弘勾着游孟哲手指说:“转阳真经是你娘带走,带去玉衡山去的,不是魔教藏经。”  游孟哲十分吃惊,又问:“那我爹修的什么太阴诀呢?”  宇文弘道:“地。”  游孟哲:“孙斌他们,还有那些武林人士修的……”  宇文弘答道:“水上漂是玄级,那些人还有些的功法都排不上号,不入流,不是神功,只是武功。神功区别,武功嗯……有区别。”    游孟哲把八荒真凰神功翻来覆去地看,最后道:“没半点用?”  宇文弘道:“没用,扔了。”  游孟哲随手就把秘笈给扔了,说:“还以为有什么好的。”  宇文弘说:“武学秘笈不算钱,你小时候拿来折,撕开折飞机那个,是……《乾坤一气移山填海崩天功》,玉衡山扫经,整理,藏经阁归出不少没用的,送给山下村民练。”  游孟哲想起父亲游孤天说的话,道:“没错,爹以前说过,普通武功不值钱。大家都没那几十年耐性去练,况且就算练成了,强中自有强中手,出去跟人打也是吃瘪。要练就练跟人不一样的,现在武功都要练得快,上升空间大,不用动脑子,睡觉也能练的速成法子。”  宇文弘道:“可惜,正派的人都不懂这事情,这道理。”  “嗯。”游孟哲道:“最好是什么也不用做,照着练练就成高手的。我看我的这功夫也坑人得很。”  宇文弘道:“不,你的转阳神功浪费时间,练成却要什么有什么,你双修一人,就得那人真气,多来几个,成天下第一了。”  游孟哲转念一想也是,又问:“你有用吗?”  宇文弘点头道:“现在不明显,须得过些日子才慢慢……表现出来,但很有用,孙斌的行云真气,也随着双修一并得了点。”  游孟哲:“还能将我体内孙斌的真气给你!”  宇文弘点了点头,游孟哲掏出转阳真诀下册,见里头果然记载着,练功者双修之人越多,便越得益处,能将多种真气蕴于体内,彼此互相贯通,融合。    游孟哲又去看枯骨前面的剑,问:“这剑呢?它说是神兵。”  宇文弘看了一眼,说:“你带了魔血剑么?”  游孟哲打开包袱,取出家里带来的魔血剑,问:“是这个?”  宇文弘点头道:“魔血剑是一等的,是仙兵,仙兵最强,其次神兵,再次名兵,他这剑八等,还是八等神兵,神兵倒数第二。”  游孟哲:“……”    “不会吧。”游孟哲惨叫道:“这也是垃圾啊?”  宇文弘道:“都好几百年了,锻冶工序更新换代。况且魔血剑是玉衡山的镇山神剑,传说是仙人铸的。你试试双剑互斩,就看出来了。”  游孟哲左手执魔血剑,右手执九天金尊八荒真凰剑,稍一用内力,咔嚓一声真凰剑断成两截。  “没劲。”游孟哲随手把断剑扔了,说:“寻路出去,走罢。”    “你会用剑吗?”游孟哲问。  宇文弘道:“会一点。”  游孟哲说:“空了教教我罢,使剑挺好看的。”  宇文弘说:“成。”    两人在峭壁旁看了一会,宇文弘揪着根藤条试了试,让游孟哲扒在自己背上,背着他攀上峭壁。  游孟哲问:“小舅,你是不是不高兴?”  从见到宇文弘第一面起,就觉得这人奇怪得很,说是闷葫芦罢,又算不上。明明有问有答的,但偏生就不主动开口,问一下答一句,不问就不吭声。  宇文弘道:“没有。”  游孟哲说:“怎都不主动跟我说话?”  宇文弘有点懵,说:“我……高兴得很。”  游孟哲问:“以前你都这样的么?”  宇文弘忙道:“不不,我从前都……很少说话。只有偶尔会说。” 第19章 “喝!”赵飞鸿发出爆喝,功力震得所有人耳中嗡嗡作响,紧接着一棍挥去,自擂台至湖面,哗地激起三丈高的白花花的巨浪,横亘近里!    “哇——”游孟哲忍不住惊叹。  孙斌一击不得手,单足在赵飞鸿的长棍上一点,借力后空翻,跃上半空,飞跃时轻飘飘转身,左足在右脚背上一踩,再次借力拔高身形跃起。  “梯云纵!”马上有人眼睛犀利,吼出了孙斌的绝学。  孙斌跃起时身在半空,紧接着右足又在左脚背上一点,飞得更高。去势未消时左脚点右脚背,右脚又点左脚背,顷刻间已飞到十丈高空。    刹那全场哗然,游孟哲看得险些掉了下巴,说:“这是什么神功?”    “传说中的梯云纵。”斗笠客扬起下巴道:“你看,左脚尖点右脚背,右脚尖点左脚背,就能越点越高。”  “这样也成的么?”游孟哲实在难以相信:“天下还有这等武功?那他一路点,一路点,不就飞到天上,不对罢……这里头一定有什么不对!”  斗笠客道:“唔,从前传说修炼这功夫的人都失踪了。因为他们没事就爱这么点,点着点着都上天去了。所以这功夫也失传了。”    正说话时,孙斌已成为天上的一个小黑点,继而在空中大吼道:  “……”  “什么?!”地上的人无不翘首喊道。  孙斌:“……爷爷……”  游孟哲竭力要听清孙斌所喊的话,奈何孙斌梯云纵实在点得太高,声音在风中飘零,辨不出仔细。    紧接着孙斌整个人带着百丈高空的冲力,一头坠向湖心!  孙斌在空中高速旋转,抖开千万金光闪闪的暗器,漫天花雨间无数铜钱哗啦啦飞来,赵飞鸿手持钢棍,怒吼一声,原地一转身,棍头绞成一个螺旋,截住那混乱四飞的铜钱。  重重铜钱镖被压到一处,中间夹着一点红光。  是雷火弹!游孟哲的瞳孔陡然收缩,电光火石间想起了孙斌前去霹雳门偷来的镇门暗器。  游孟哲所料不差,夹在乾坤星河铜钱镖大阵中的那点红光,确实是霹雳堂至尊破空灭天屠神九州散花奔雷弹,那暗器只有一枚,乃是霹雳堂创始人雷九天远赴西域,采万年黑油,取精纯乌金粉练就的镇派之宝。  这奔雷弹一旦爆开,势必将湖心擂台连着整个镜湖周围所有人摧得尸骨无存!    观战的张远山登时色变,要冲上台去,却堪堪停住脚步。  只见武林盟主赵飞鸿在一息间闭上双眼,复又睁开,手中七尺铁棍轻飘飘打了个转,棍头气劲绞着那高速旋转的奔雷弹,朝后一让。  那一式刚中带柔,柔刚并济,已深得武道之境的巅峰精髓!  所有人屏住呼吸,赵飞鸿的铁棍粘着奔雷弹,在空中一旋,又是一旋,消去奔雷弹坠势,紧接着转身,手掌将那点红光秒到毫厘地一揽。  哗啦漫天铜钱消散,赵飞鸿左手持奔雷弹,右手握精钢棍,朝冲到面前的孙斌虚虚一棍,孙斌受棍气所激,喷出一口血倒飞出去。  赵飞鸿朗声道:“霹雳堂失宝,原物奉还。”    湖中静了短短数息,紧接着所有人发疯般地喝彩,声嘶力竭,场面竟比先前孙斌显摆功夫时还要疯狂。  游孟哲只觉一颗心十分难受,亲眼目睹孙斌落败,只怕这次他讨不了好。    “能救走他不?”游孟哲问。  宇文弘知道游孟哲记挂孙斌,说:“我试试。”  游孟哲屏息,只见孙斌在水面上再一点,嘴角拖着血,借力飞向赵飞鸿,抽出匕首置空门于不顾,显是发狠要同归于尽!  “啊——”其余人等皆恐惧惊呼,赵飞鸿转身又是一棍凌空挥去,同一时间内,宇文弘微躬身,手指屈握成拳,又舒展开,如此数次,正要上去救人。  然而下一瞬,身边那斗笠客随口道:“我拦赵飞鸿,你救那小子。”  那声音熟得不能再熟,游孟哲心里一惊,叫道:“爹!”    游孤天摘下斗笠,回身一甩,继而疾步掠去,喝道:“动手!”  一念之间变故再生,斗笠带着凌厉风声射向赵飞鸿,一股浩瀚气劲后发先至,赵飞鸿惊觉来了对手,顾不得再制孙斌,横棍当胸,仰身一式“铁板桥”,避开飞来斗笠,紧接着爆喝出声,立棍阻敌,抽身后退!  游孤天人在半空,黑发飘散,拔剑!  一剑出,叮的一声与赵飞鸿乌金棍互撞,声音犹若龙吟,在群山间回荡。    斗笠旋转着掠过湖边,落在一名正派女弟子手中,那女弟子吓得大声尖叫:“他的斗笠!魔教的斗笠——!!”    就这么阻得一阻,宇文弘已截住孙斌,一手出指点了孙斌全身要穴,另一手抓住孙斌手腕,将他倒拖回来,踏着竹桥一跃,反掠向湖边。  观战众人大哗。  “什么人?”擂台下有人叫嚣道:“好大的胆子!”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游孤天淡淡道:“玉衡山定军峰,魔教教主,斩星河游孤天是也。”  霎时黑压压的人群全在惊慌大喊,再无人顾及孙斌被带了去何处,全部人亮兵器,恐惧地看着擂台中央那身穿黑纱袍的男子。  赵飞鸿冷冷道:“游教主亲自到访,有何贵干?”  游孤天一击不得手便即归剑回鞘,嘴角抿起邪气笑容,袖手而立。  “听说正派的孙子在这儿打擂台,忽然就想来踢个馆。”游孤天道:“顺便看看我儿。”  看客们既愤怒又好笑,还以为游孤天出言奚落赵飞鸿,占他的便宜,唯有看场外围的游孟哲明白游孤天是真的来看自己,一声“爹”欲再喊出口,又怕引来麻烦。    赵飞鸿眯起眼,一摆长棍,收棍回背,淡淡道:“赵某正约武林同道,明年八月十五一同剿灭你魔教,如今我众你寡,若车轮战你,胜来不武。来日玉衡山巅再与你一对一比划。现下横竖无事,喝个酒,听听如何?”  游孤天懒懒道:“免了,我儿莫要到处闯祸,玩够了就回来陪爹爹。”    那句话自是说与游孟哲听的,众人又以为在奚落赵飞鸿,游孤天话音刚落,身形便已从擂台上消失,紧接着出现在木桥上,再一闪身,已到了湖边,轻轻拈起一名正派女弟子手上拿着的自己的斗笠,朝头上一戴,侧头邪气笑了笑。  那女弟子发出一声绝命尖叫,软软地昏倒下去。    游孤天一甩衣袖,无人敢阻,数千人便这么眼睁睁地看他消失在山林中。    “快走。”游孟哲见游孤天引开目光,知道下一刻必定要找被救走的孙斌了,马上扛起孙斌手臂,把他背在身后,施展那三脚猫轻功开始跑路。  “在那里!”  “抓住他!”  游孟哲一开跑便有人察觉,边跑边道:“想个办法!小舅!”  宇文弘跑在前头,转身朝游孟哲背后追兵道:“你死……”  游孟哲道:“说滚就行了!”  宇文弘:“滚。”  身后追兵发得一声喊,五六个人被掌力轰得飞了出去,游孟哲跑下山路,冲向河边。  此处位于寒江下游,追兵见宇文弘拍人像抓鸡一般,被碰到的人不是吐血就是横飞,没人敢再追,纷纷在山路上停了脚步。    张远山黑袍飞扬,追到山腰时停下,眼望河边游孟哲,没有再追下来。  1212、亢金龙 ...   游孟哲带着孙斌走了半天陆路,换坐船逆流而上,回到扬州城水路汇集处,两人出来的地方。  江边的客船是去亭县的,游孟哲也没什么目的性,便随波逐流地一路搭船走,去亭县也成,先前霹雳堂驻地是在扬州,这次回去说不定又碰上他们,虽说有宇文弘在,一个人就能单挑别人整堂,但孙斌情况仿佛有点不太稳定,还是少去生事的好。  翌日傍晚,客船在亭县码头泊岸,游孟哲背着孙斌下来,寻了间药堂给他看病。    孙斌已经不吐血了,却一直睁着眼,不说话。    江南一地,亭县中大部分人姓亭,数百年前亭家乃是江南首富,后族中出了一名嫡子,在京师当了大官,从此飞黄腾达,扶摇直上。那官员兼荫族中,累经年之积,亭县隐约已发展成不让扬州的江南大城。  黄昏时分长街上行人往来,热闹非凡,游孟哲问了路,知道八姑爷巷内有一名老医生,专治跌打内伤,遂将其送到街前。  此处乃是菜市,两道摆着卖菜的,卖肉的,卖鱼的,更有咸杂瓮,酱油铺子,行人往来,地面泥水肮脏。游孟哲敲开那家青囊堂大门,内里只有一名须发花白的老大夫在坐堂。  孙斌眼神空洞,一日来半句话不说,问他说什么,只当没听见。 第21章 掌柜:“哦,不会死的是小美人蝎啵!”  游孟哲:“那就小美人蝎,装满。”  掌柜的取来一个大铁盒,里面密密麻麻插着满版牛毛针,给游孟哲装针,又说:“城里正街的天字号第一楼酒家也是咱们魔教的产业,少主待会饿了可去吃;云来客栈,困了可去住。还有绿芳楼,乏了可去听听曲儿,找几个姑娘小倌陪着。咱们魔教的产业遍布大江南北,全国连锁呢。”  游孟哲道:“太好了!以后走遍天下就不用愁了。”    掌柜把天绝地灭透骨穿心针装好,依依不舍道:“少主常来啊。”  游孟哲道:“一定,一定。”  游孟哲心想这下真就自在多了,走出长街时市集依旧热闹繁华,一抹夕阳照遍整个巷子,忙碌的百姓的面容都变得亲切起来。    忽然间,游孟哲见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当即心中一惊!    “今天的肉多少钱。”赵飞鸿穿着灰布长袍,看肉摊上的肉。  武林盟主出来买猪肉!怎么回事!游孟哲只觉整个世界变得不真实起来,蹑手蹑脚闪到一家菜摊子后。  “哎嘿嘿,少主好。”卖菜大妈点头笑道。  “嘘。”游孟哲忙示意她别说话,观察对街肉摊前的赵飞鸿。    “八文钱一斤。”卖肉的说。  赵飞鸿说:“这边的五花肉怎么卖?”  “那个贵,十五文钱一斤。”卖肉的答道。  赵飞鸿:“太贵了,少点罢,天天来你这儿买。”    游孟哲:“……”  赵飞鸿跟那人讨价还价,最后十二文钱买了一斤半的便宜肉,在怀里掂出钱付账,看那架势要转过来买菜,游孟哲忙闪到隔壁店,借着卖活鸡店的笼子掩护,偷偷溜开,眼睛仍盯着赵飞鸿。  “嘿嘿少主……”鸡摊老板点头哈腰,游孟哲忙示意不可吭声,掏了点碎银子赏他,示意待会分卖菜大妈一半,把堆得半人高的笼子里咕咕叫的鸡脑袋推过去点,透过小格缝隙偷窥赵飞鸿。  “白菜多少钱一斤。”赵飞鸿蹲下来拣白菜。  卖菜大妈说:“一文钱两斤。”  赵飞鸿把白菜翻来翻去,拣了几棵不蔫的,卖菜大妈提着秤,赵飞鸿认真看秤盘,说:“你这个秤不准。”  “准的。”卖菜大妈笑道:“最不短斤缺两的就是我这摊了……”    赵飞鸿道:“把对面的猪肉也帮我称称。”  游孟哲心想这三十来岁的大叔脑袋还挺灵光嘛!卖菜大妈称了,刚好一斤半,赵飞鸿这才放心掏钱。  “咱们街上的秤。”卖鸡的老板小声朝游孟哲解释道:“都是统一短三两五钱的,连八姑爷巷里的白大夫称药的也是。”  游孟哲:“你们太厉害了!不愧是我教中人。”    赵飞鸿买完白菜,以一根绳子提着,游孟哲忙闪身躲到咸杂铺内看咸蛋咸菜,老板迎出来,满脸堆笑道:“少主好,少主想吃什么?”  游孟哲手指竖在唇边,指指内里示意老板回去,老板便会意走开了。  游孟哲回头鬼鬼祟祟看了一眼,街上赵飞鸿正朝这边过来,游孟哲忙转头打开一个瓮,拿着勺子搅了搅,装作看辣椒酱,片刻后又盖上,搬开另一个盖子朝里看。  走了罢,游孟哲回头一看,刹那心惊,赵飞鸿就站在他身后!  “你在做什么?”赵飞鸿道。  游孟哲看了那瓮一眼,里头是酱油,便道:“我来……打酱油的。”  赵飞鸿一手按在游孟哲肩上,随口道:“有客远来,自将尽地主之谊,游少主,赏脸来赵某家里吃顿饭罢。”  游孟哲:“!!!”  赵飞鸿随手那一按,游孟哲只觉一股浑厚内力封住了自己半身穴道,竟是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赵飞鸿带着走,边走边道:“我真的是来打酱油的!喂!”  1313、房日兔 ...   赵宅里满庭初冬的枯叶,冷冷清清,只有赵飞鸿一人在住。宅中东边是两间小房,西侧则是柴房厨房,连个小厮也不请,看似十分节俭。  前院内有一石桌,游孟哲坐在石椅上,抬眼打量赵飞鸿。    赵飞鸿身长八尺,堂堂英伟男儿,眉如兵锋,唇若折剑,双目深邃看得出毕生深湛修为,隐约有股威势。按理说这本该是个绝好的双修对象,然而不知道为何,游孟哲光是看着他就竦了,完全提不起半点剥他衣裳,骑他腰间的念头。  赵飞鸿穿一身天青武袍,没带任何武器,单薄袍子下男人健壮英伟身躯显得十分安全,可靠。袍子涤洗得略有点褪色,看上去也十分好脱,怎么游孟哲就没这胆了呢?  这厮武功很高……非常高,游孟哲不敢乱来,生平见过的人里,兴许唯有父亲游孤天能与其一较高下。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游孟哲刚转身,赵飞鸿手指一弹,三道劲风飞来,分点中他太渊、章门、肺俞三大要穴,游孟哲动弹不得,连开口亦无法,直挺挺地站着。  隔空点穴!弹指神通!六脉神剑!游孟哲心里不住咆哮,真太小看他了!  赵飞鸿道:“今天这顿请,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说毕转身走开,入内去做饭。    水声响,听得见赵飞鸿在井边打水,未几,米饭的香气传来,游孟哲肚子饿得咕咕作响,心想宇文弘去哪了去哪了,怎么还不来找自己,万一宇文弘来了能打得过这厮把自己救走么?  赵飞鸿对他似乎没有明显的敌意,是看在自己父亲的面上不敢杀人,还是懒得和他计较?为什么要请他吃饭?有这么请客的?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鞭……虎子,游孟哲镇定下来,想了一会,决定先看看情况。  听游孤天说过点穴的原理是以自己内力,截住对方内力,令敌人气劲不畅,无法动弹。等一段时间也能解开,武功高强的人还可自己运气冲穴,自行解穴。  游孟哲体内已有宇文弘的柔劲外加孙斌的行云真气,虽不及赵飞鸿那身功夫刚猛,却也有点根底,当即静心运气,丹田内气团缓缓旋转,一股灼热气劲升上腰肋,开始运劲冲穴。  我冲!  我再冲!  赵飞鸿拿了把笤帚,唰唰地清扫庭中落叶。  游孟哲憋着劲儿,以自身真气反复猛冲,身体动了动,心内大喜,有进展!于是满头汗水涔涔,一脸憋尿的表情,大汗淋漓地冲穴。    奈何赵飞鸿点穴手法极其霸道,冲来冲去只见松动,却未有解开的份儿。  唰一声一颗石子破空飞来,打在游孟哲肩头,全身要穴自解。  “吃饭了。”赵飞鸿放下笤帚,取来毛巾擦手,去灶台端出饭菜。游孟哲朝前踉跄一步,险些摔在地上。  厅堂中点起昏黄油灯,两菜一汤,菜是咸肉爆冬笋,两条煎鱼,肉丸子白菜汤。游孟哲捧着个缺了边的碗,拿着筷子,心想得怎么寻个法子逃跑。  游孟哲:“你想对我做什么。”  赵飞鸿:“不做什么,把你留在这里一年半载。”  游孟哲心惊:“你想拿我做人质?”  赵飞鸿漫不经心道:“没这意思。”    游孟哲怀疑地看着赵飞鸿,少顷又道:“你要双修就直说,这个……”  游孟哲心想,要跟他双修么?这不好办呐,假设这厮与老爹功夫伯仲之间,万一赵飞鸿得了自己功力,游孤天打输了,还不把自己给揍死。  赵飞鸿道:“当年就告诉你娘,该把转阳真经毁了,她不听,如今惹出这许多事来……”  游孟哲:“!!!”    游孟哲:“你认识我娘!”  赵飞鸿道:“吃饭罢。”  赵飞鸿有意无意地看了游孟哲一眼,游孟哲说:“你怎么认识她的?”  赵飞鸿没有回答,看着游孟哲的眼神中带着一抹同情之色,游孟哲马上就敏锐察觉到了,微微眯起眼,心想这里头是不是有猫腻?  赵飞鸿说:“你的转阳真经,我替你收着,以后不可再练这歪门邪道的功夫。”  游孟哲心里说“妈的”,嘴上道:“好的。”  赵飞鸿似乎有点诧异游孟哲居然这么配合,许久后道:“吃过就去歇下,房内有书,气闷便自去取来看。”  游孟哲心想这么个四壁漏风的小宅院,要逃跑还不容易?真把自己想得太好对付了,决定吃完这顿,晚上就趁夜黑风高跑路。  “你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游孟哲问。  赵飞鸿:“关到你爹不再管你的时候。”  游孟哲:“为什么这么做。”  赵飞鸿道:“因为你是晴儿的孩子,当年晴儿说过,若来日有儿子,便要让你拜我为师。”  游孟哲:“……”  赵飞鸿道:“游孤天身为你父亲,养不教,父之过,将你教成这副模样,大违晴儿生前本意,不能再坐视你这样下去。” 第23章 于是从这天起,游孟哲便跟着赵飞鸿,白日习武,三顿吃住,开始了他的苦命生涯。    游孟哲不是没想过逃脱,这日子比在玉衡山上还要无聊,山上时日起码还能东走西逛,在这处除了一方宅院,根本无处可去。  游孟哲试过三次逃跑,第一次是半夜三更在厅里找包袱,结果在石砖地上绊了一跤,响声甚大,料想已经把赵飞鸿惊醒了,索性也不逃了,灰溜溜回房去。  又一次也是半夜,游孟哲这次学乖了,包袱也不要,偷偷摸摸爬出去,落地就跑,沿路狂奔,到城门外那时,城门口外横里伸来一棍,把他绊了个五体投地,继而被赵飞鸿提着回家去。  最后一次则是白天,游孟哲光着膀子在院里砍柴,外头有人前来通知赵飞鸿,让他前去衙门有事相商,游孟哲买菜时放出消息,让本教中人帮忙,料想是知县来刁难赵飞鸿了。  游孟哲耐心等候,直到赵飞鸿走了快半个时辰,这才开始跑路,前去本教产业内要了点银两,吩咐帮众打掩护,自己上了河边乌篷船,一路到扬州换马,快马加鞭地上了官道。  两城界碑前,正站着漫不经心的赵飞鸿——又被抓了回来。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游孟哲快要哭了,一面着帮众前去通知玉衡山总舵,让游孤天来救他,一面乖乖跟着赵飞鸿回家去。  他甚至怀疑自己通知魔教中人的事也瞒不过赵飞鸿的眼睛,算了,宇文弘不知去了何处,等游孤天来救罢。    数日后的半夜:    “少主。”宇文弘道。  游孟哲睁着肿眼,朝宇文弘左看右看,说:“你可算回来了。孙斌呢?”  宇文弘道:“我让他把药全吃了,没让他寻短见,他也回山去了,谁打的你?”  游孟哲:“我自己摔的。”    宇文弘四处看了看,说:“怎么到赵飞鸿家里来了?”  游孟哲:“被他抓来的。”  宇文弘点头,两人相对无语,游孟哲缩在被窝里,说:“能带我走不。”  宇文弘想了想,表情有点为难,说:“赵飞鸿不是坏人,你不在这里多住会?”  游孟哲说:“我娘当年说了,让我拜他当师父么?”  宇文弘点头,游孟哲一下就没辙了。  游孟哲道:“这不是个事啊,哪有硬来的……带我走罢。”  宇文弘点头道:“成,你发话,这就走。”    宇文弘带着游孟哲一阵风出来,游孟哲包裹也不要了,两人正想走,却见赵飞鸿站在院里,长身而立,道:“宇文弘,经年不见了。”  游孟哲心里咯噔一响,还没出门呢,赵飞鸿竟然这就知道了!  算了,反正跑出大老远的也得被追上,迟早得打一场,不如就在这里打了。宇文弘小舅,宇文弘爹,你可千万别输啊……  “经年不见了,赵兄。”宇文弘站在月光下,一轮满月挂在天边,照着他俊秀的脸。    宇文弘的眉目极为干净,双眼澄澈,脸庞带着几分稚气,浑然看不出是三十来岁的人,与游孟哲有种兄弟般的气质。  赵飞鸿道:“你没照顾好你的小主人。”  宇文弘道:“晴姐去世的时候,只让我保护他,遂着他的心意。”  赵飞鸿说:“所以你在玉衡山上一过就是十六年,只放任他不管?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游孟哲心想你奶奶个叉,提防地退了半步,说:“我……不想拜你当师父,咱俩没缘分。”    赵飞鸿不管游孟哲,又朝宇文弘道:“不能让他回山去跟着游孤天。你愿留下来照看他,赵某家中打扫间房出来,给你住下就是。住什么地方不是住?”  游孟哲暗道不妙,撺掇道:“小舅!上!”  宇文弘想了想,说:“我只听孟哲的。他想去哪就去哪,不能勉强他。”  赵飞鸿冷笑道:“当年这般愚忠,如今还是一般的愚忠,这就动手罢。”说着反手将棍一抡,遥遥指向宇文弘,说:“胜得过赵某,人你带走,绝不再阻拦。”  游孟哲心里砰砰跳,宇文弘侧头小声道:“我尽力,不行的话回去让你爹来。”    游孟哲点了点头,站到一边观战,心想待会两人要动起手,自己说不定能从旁夹击,给赵飞鸿一下狠的,这就赢了。运气好的话还能点了他穴道,把他点倒绑起来,顺便双个修再走……  正思忖间,宇文弘却不动手,俊朗身材于月下静静站着,片刻后探手入怀,摸出一副银色的手套,双手交互戴上。  那是兵器?游孟哲还是头一次见到宇文弘戴手套,心想这多半是兵器罢。    手套泛着冷月清辉,犹如一团五彩光华在他的手掌上旋转。  那手套乃是沧海阁的七大镇派异宝之一,名唤“摘星”,乃是沧海阁中万年蚕母吐丝织就,那蚕母与天地同寿,每百年一次吐丝织茧,蚕丝不盈一尺,积三千年蚕丝方织出这一双手套。  宇文弘双手不惧雷火蛊毒,更不惧宝剑锋芒,十八般兵器中之一便是“抓”,十八般武艺中最后一项乃是“白打”,论起武学造诣精妙,实不在赵飞鸿之下。  然而赵飞鸿少年时曾有奇遇,功力深湛,这些年里又勤学苦练,宇文弘则在山上陪着游孟哲十六年,这场比斗谁胜谁负,尚且难言。     1414、氐土貉 ...   宇文弘长身而立,左手掌,右手拳,于身前端正一抱拳,灰袍飘飘,双瞳蕴尽冬夜景色。  游孟哲微微眯起眼,心内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仿佛被这两名高手的对阵所触动。  赵飞鸿持棍虚指,一呼一吸间刚猛气势散发开去,庭院内竹叶沙沙而动,双方都没有作声,然而两道身影一错,宇文弘与赵飞鸿已冲上前去,战在一处!  宇文弘身形掠过,犹如一阵卷地的长风,侍卫灰袍荡起,赵飞鸿则身与棍合,漫天棍影,潇洒至极!  宇文弘双手指诀戳,抹,砍,劈,擒,掌影犹如穿花蝴蝶,身形在棍风中穿梭来去,飞身跃起时修长身材在半空中旋转,左手掌刀自右肩至手肘,漂亮地一切!  “好!”赵飞鸿喝彩出声,拖棍后退,宇文弘落地时快步一点,紧接着如影随形追上,右手后发先至。  双掌犹蕴乾坤日月,浩瀚星河,一式“太极轮”!  那一刻观战的游孟哲几乎屏住了呼吸。    月夜下宇文弘左掌后翻,右掌前推,一如将万千世界擒于方寸掌间,挥洒方遒,实乃妙到巅峰!  同一刻,赵飞鸿以棍撑地,高大身形飞起,掠过宇文弘头顶,人在半空,反手一棍!  游孟哲霎时心跳漏了一拍。  紧接着宇文弘双掌错开,右掌悍然一拍乌金棍,长身跃起,左手并掌为指,探食中二指,朝横过头顶的赵飞鸿一勾。  那一式“天河摘星”妙到巅峰,直取赵飞鸿胸口要穴,仿佛有无数星云气海在宇文弘深湛双目中打旋,赵飞鸿松手撤棍,双掌一拢,拆却宇文弘堪堪探到自己胸口的一指!    仅仅是一刹那的交锋,两人便即分开,赵飞鸿落地!出脚一踹,乌金棍打着旋飞上半空,探手抓住,正要再发招时,背后风声作响,横里飞来一条凳!  宇文弘瞬间收掌,游孟哲吼道:“吃我一凳!”  “砰”的一声,条凳拦腰打在赵飞鸿背上,断成两截。  赵飞鸿:“……”  宇文弘也不出手,便这么静静站着。  游孟哲看了片刻,偷窥赵飞鸿脸色,本以为他直挺挺站个几秒,会忽然口吐鲜血扑倒下去,然而等了许久,意料中的事情没有发生,偷袭失败。  游孟哲左右看了看,到院角提起一个瓮,吼道:“给我躺了!”继而抡起那个瓮朝赵飞鸿头上惊天动地的砸去。  赵飞鸿看也不看,伸出一手抓着游孟哲手腕,游孟哲登时被制住,动弹不得。    “宇文弘。”赵飞鸿道:“这些年里,你看游孤天把他教成了什么?”  宇文弘没有说话,赵飞鸿将游孟哲轻轻推到一边,冷冷道:“你与他如父如兄,如师如友,看着晴儿的孩子被玉衡山墨似的染缸弄成这副德行,成了天底下人人不屑的阴狠小人,她在天之灵,难道会心安?!”  宇文弘道:“晴姐愿意留在玉衡山,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赵飞鸿:“你在动手的那一刻就输了。”  宇文弘:“是的,我输了。” 第25章 “过完这趟可就回家吃年夜饭喽。”艄公道:“不等人喽,想好。”  赵飞鸿提着酒道:“不妨,待会我们沿芦桥走回来。”  那老艄公眯着眼,点了点头,两人站上渡板,艄公持篙在河边一点,滑向河心。    冬日里,天际灰蒙蒙的阴,两岸群山青翠,河中芦苇丛生,视野开阔,却带着隐隐约约的苍凉,亭县中鞭炮声,笑声渐远去。  艄公端详游孟哲,忽道:“小兄弟,你从前是不是也坐过我这舢板?”  游孟哲茫然道:“没有。”说着看赵飞鸿。  赵飞鸿笑了笑,并不答话。    舢板靠岸,又撑走,赵飞鸿走上高处,山上飞来白色纸钱,打着旋蝴蝶般散向河心,坡顶有个亭,亭里一张石桌,三张石凳,赵飞鸿将酒朝桌上一放,示意在这里吃。  游孟哲站了一会,顿觉心胸豁然开朗,繁华亭县笼着一层喜洋洋的烟雾,收于眼底。  “吃罢。”赵飞鸿分了筷子,两个杯,倒酒。  游孟哲:“怎不在家里吃,跑这处来。”  赵飞鸿说:“当年你娘从东海过来,就来过这里。”  游孟哲幡然醒悟,那艄公多年前载过的,正是俞晴?!  赵飞鸿又漫不经心道:“那年我与远山,晴儿,就在此喝的酒。”    游孟哲心里登时感慨万千,赵飞鸿举杯,二人互碰,游孟哲喝了酒,眼睛微微发红。  “你长得不像你爹。”赵飞鸿道:“不讨人厌。”  游孟哲笑道:“我爹也这么说过。”  赵飞鸿道:“也好,你若长得像你爹,赵某说不得就没给你好脸色看了。”  游孟哲乐了,说:“我像我娘。”  赵飞鸿眯着眼,答道:“七分像,余下三分,也不知像谁。”  游孟哲道:“总之不会像你。”  1515、房日兔 ...   赵飞鸿一愕,继而被噎得出不了声,游孟哲喝了点小酒,起身去放鞭炮,把焰火绑在左近树上,蹲在树下以火石火绒打燃,点上香,再引着焰火。  刹那一枚引十枚,十枚引百枚,昏暗天色下,整棵枯树喷发出五颜六色的绚烂焰火,照得四周梦境般闪烁。  师徒二人坐在桌旁喝酒,赵飞鸿从未明言要收游孟哲为徒,游孟哲也从未守过规矩,然内心深处,对这节俭清寒,凡事亲为,持身甚正的武林盟主仍存着些敬畏。    没过多久,焰火就没了,周遭复又黯淡下来。赵飞鸿的深邃眼眸中闪烁过昔日繁华,最终重归于寂。  “这破烂。”游孟哲蹲在树前拆鞭炮:“一会儿就没了。”  赵飞鸿叹了口气:“好看的东西都短暂,尘世繁华,俱是庸人自扰罢了。”  游孟哲略抬起头,似乎听出了赵飞鸿话中之意,透过光秃秃的树杈看着支离破碎的灰色天空,忽然道:“师父。”  短暂的沉默后,赵飞鸿眉毛动了动,说:“怎么?”  游孟哲低头继续刨他的鞭炮,问:“你从前是不是喜欢我娘?”  赵飞鸿没有回答,游孟哲道:“是吧,你不说话就是了。我当你默认了哦。”  赵飞鸿:“……”  游孟哲忽然起身,说:“要么咱们来双修罢,遂了你从前心愿,你把我当我娘就成……”  赵飞鸿:“胡说八道什么!”  游孟哲:“来嘛,师父,徒儿知道你这些年里定是……”  赵飞鸿抬手挡,游孟哲凑到石桌前去抓,赵飞鸿满脸通红,怒道:“放肆!原道你这些时日有点长进,不料还是满肚子龌龊心思……”  游孟哲:“食色性也,这怎么叫龌龊心思呢?哎师父别跑,师父!当心!”  赵飞鸿躲让不及,竟是在地上摔了一跤,游孟哲捧腹大笑,见赵飞鸿竟也有这狼狈时候,潇洒一拂袖道:“逗你玩的。”  赵飞鸿:“……”    游孟哲坐回凳上,自顾自吃菜,赵飞鸿吁了口气才坐下来,说:“孟哲。”  “嗯?”游孟哲嘴巴塞得满满的,抬头看赵飞鸿。  赵飞鸿斟酒,师徒二人碰杯,亭外小雪飘扬,江南终于下雪了,到处都是琐碎的雪屑飞来卷起,在微风里荡漾。  “这亭名唤江山亭。”赵飞鸿说:“而一千二百年前,亭县还不叫亭县。”  “哦。”游孟哲知道赵飞鸿要讲古,许多事情都是他从未听过的,在山上游孤天一直没说过这些,赵飞鸿知识渊博,游孟哲确实发自内心地钦佩他。  赵飞鸿喝了酒,又给二人斟上,说:“先有江山亭,后有亭县,千余年前外族入侵,中原大地,异族与我族人分南北而治……”  游孟哲道:“我知道,史称南北分治,眉山,玉衡山以北是匈奴人的地盘,江南连着云梦八州,东海诸郡划归南方。”这段历史游孟哲也是最近才在赵飞鸿的藏书上读到,但仍记得十分清楚。  赵飞鸿欣然道:“当时匈奴集结大军南侵,转战江州,江南,杀进芦县,大肆屠戮,有一名大侠,率领江南一地的武林正道起兵反抗守城,最终等来了江州黑甲军的救援,成功击败匈奴人,把他们赶回玉衡山以北。”  游孟哲静静听着,赵飞鸿又道:“那位大侠身中六箭,却毅然不下前线,匈奴退后,方失血过多而死,百姓将他葬在这芦山上,又修江山亭以纪念他的生平功绩,此处遂得名亭县。”  “嗯。”游孟哲抬头,无数寒鸦掠过苍白天空,不知何处是埋骨之地,白云苍狗,冉冉千载,或已托体山阿。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赵飞鸿道。  游孟哲没有再说话,心里有点触动。    大侠!  饭后游孟哲一路跟着赵飞鸿回家,忽然觉得大侠也没什么稀奇的,平时就做做好事,帮帮邻居,偶尔剿灭个把□邪教……不对,魔教以前不也常做好事么?游孤天也有点大侠风范啊。  大侠都是寻常人,既是寻常人,多半就有弱点,得找到弱点予以突破。  游孟哲叹了口气。  “怎么了?”赵飞鸿自认识这小滑头以来,还是头一次听到他叹气。  游孟哲道:“想我娘。”  赵飞鸿淡淡道:“我也想她。”  游孟哲未料赵飞鸿这么配合,片刻后问道:“你喜欢她什么?”  赵飞鸿摇了摇头,于芦桥上负手而立,哂道:“说不清楚。”  游孟哲站在他身边,一大一小,与其说是师徒,更像是父子,赵飞鸿像在缅怀亡妻,而游孟哲像在怀念亡母。  游孤天很少向他提及此事,时而说到,顶多也是淡淡一句带过,游孟哲红了眼眶,抱着赵飞鸿的腰,伏在他背后。  有种父亲的气味,他比游孤天更像个称职的爹。    静了片刻,游孟哲的手顺着赵飞鸿的腰朝下摸。  赵飞鸿:“……”  “娘……”游孟哲哽咽道。  赵飞鸿尴尬咳了声,拉开他的手,随口道:“孟哲,以后你也会有自己的妻儿,七尺男儿顶天立地,总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的依赖。你娘知道了,在天上也定会大为欣慰。”  二人沿着芦桥回县内,游孟哲懒懒道:“我可不想娶妻生子。”  “那是因为你练的功夫是转阳真经。”赵飞鸿道:“所以对女子心生畏惧,待散去全身功力后便无妨。”  游孟哲嘴角抽搐道:“不要散好罢。”  赵飞鸿道:“年后开春便带你上京,远山精通经脉之理,以针石调助,能散你转阳功,不定还能保住体内真气。”  游孟哲:“那一个弄不好……万一全散了呢?”  赵飞鸿说:“那就从头开始,为师手把手教你,再练就是了,又有何难?”  游孟哲颇有点不情愿,但多说了也是没用,只得先放到一旁,反正来日方长,总有办法。    到处都是鞭炮响,回到家中掌灯,赵飞鸿煮了米糊出来,以刷子调了调,游孟哲踩在椅子,将对联贴在门边。  “当心,站稳了。”赵飞鸿抱着游孟哲的腰。  游孟哲:“歪了么?”  赵飞鸿道:“正好。”  春联,福字,招财进宝,倒春倒福贴上,冷冷清清的院子里倏然就热闹了起来,游孟哲看着红意盎然的小宅院,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那是在玉衡山上从未有过的,暖暖的小家的感觉。  就像母亲回了娘家,父子二人在家里过年。    赵飞鸿道:“把水仙搬厅堂上来,明儿不定有客到访,上门拜年。” 第27章 赵飞鸿不住喘气,看着游孟哲双眼,又尴尬异常,别过头去,游孟哲睁着眼,看着他的英俊侧脸,眼神中现出迷恋的神情,不禁心中一荡。“师父。”游孟哲呻吟道:“你真猛啊,干得我好舒服……啊啊啊……”赵飞鸿:“……”“别这么叫!”赵飞鸿咽了下口水,缓缓抽插。游孟哲:“师父你脸转过来点,看我……”赵飞鸿:“……”游孟哲:“书上说的……”赵飞鸿真是快被这狡猾徒弟玩死了,看着游孟哲的时候,两人对视,游孟哲从他眼底看到一丝压抑已久的,烈火般的情欲,心内登时一揪。“快点。”游孟哲呻吟道:“师父,再用力些。”赵飞鸿:“……”赵飞鸿开始快速抽动,啪啪声硕大肉囊撞在游孟哲腿间,毫不留情地猛干游孟哲,那刚猛霸道的真气在二人体内激荡,经游孟哲体内转阳功化开,成为纯厚的阳力,继而排山倒海般地灌注回去。随着抽插频率渐快,真气一如海浪般来回灌注,犹如水乳交融,彼此意乱情迷,赤/裸身躯犹如赤子,游孟哲几乎是下意识不再控制真气,在赵飞鸿的猛顶中,肉根喷出一股白液,射在自己胸膛上,赵飞鸿深深顶入,游孟哲被操得又射了一股,紧接着连着几下深入,游孟哲抱着赵飞鸿的脖颈,动情地吻上他的唇。赵飞鸿的瞳孔陡然收缩,闭上双眼,专心地与游孟哲相吻,唇舌火热交缠间,一股滚烫的热流注入游孟哲体内。双修结束后。游孟哲:“师父。”赵飞鸿铁青着脸,游孟哲道:“师父你这么刻板作甚?相益的嘛。”赵飞鸿:“你……唉。”游孟哲道:“你不是和我爹有夺妻之仇么?这下被仇人儿子……不对,把仇人儿子给上了,不是好事?”赵飞鸿忍无可忍,伸手点了游孟哲身上要穴,游孟哲全身一僵,赵飞鸿伸手抱着他,要把他放平躺上。游孟哲运劲冲穴,我冲,我冲,两下就冲开了,体内有赵飞鸿的同源真气,这下他再点不住自己了。“哎,师父你说对不?”游孟哲躺下时又开口道。赵飞鸿:“!!”“方才不是点了你穴道?!”赵飞鸿难以置信道。游孟哲道:“咱俩有同源真气了,我自己会冲穴。”赵飞鸿:“……”赵飞鸿道:“你睡觉,现在就睡,莫再说半句话。”游孟哲心想我再说话你也拿我没办法,现在你对我彻底没辙了。他掀开被子钻进去,赵飞鸿的被子没有自己那床好,也十分单薄,却因赵飞鸿修炼武功原因,被褥里十分暖和,还带着这健壮男人肌肤的气息。赵飞鸿看了游孟哲一眼,穿上薄衣,脸色十分难看,起身要出门去,游孟哲忙道:“你去哪儿。”赵飞鸿:“我睡你的房。”游孟哲道:“我这么睡冷,你被子太薄。”赵飞鸿道:“回你自己房去睡。”游孟哲可怜巴巴道:“我想和你一起睡觉,师父。”赵飞鸿道:“那事不许再提!”游孟哲:“我没提那事……我从小就是一个人自己睡的,青华殿里空空荡荡的,冷。”赵飞鸿没有说话,游孟哲又道:“我爹从没陪我睡过,唉,算了。”赵飞鸿长叹一声,那声叹息中带着几分无奈,几分自责,最后只得转身睡上床,伸出手臂,游孟哲心内暗喜,枕着他有力的臂膀,抱着他的腰,闭上眼入睡。翌日清晨,鞭炮声把游孟哲吵醒了,睁眼时闻到香气,窗台上的水仙花一夜间全绽放开来,香得沁人心脾。“放鞭炮了吗?!”游孟哲道:“怎不叫我?”游孟哲光着脚跑出前廊,被寒气一激,打了个喷嚏。大门还关着,赵飞鸿从厅内出来,说:“回去穿衣服,当心着凉!”“桃花开了!”游孟哲惊叹道。前院桃花开得缤纷灿烂,繁华似锦,赵飞鸿转身进厅,没说什么。还好,鞭炮还没放,游孟哲进去穿了衣服出来,随手胡乱把被子一卷就算叠过了,忽然在枕头边摸到个封儿,里头是枚二两银子绞的小龙。游孟哲揣好出来,赵飞鸿端坐堂上,说:“那是为师给你的收徒礼。”游孟哲道:“哦,谢谢。”赵飞鸿:“……”游孟哲:“?”赵飞鸿道:“拜师。”游孟哲道:“拜师就算了吧,咱俩心里明白就成……”赵飞鸿道:“磕头!”游孟哲看了赵飞鸿半晌,只得磨磨蹭蹭跪下,磕了三个头,知道赵飞鸿还惦记着昨天晚上那事,非得确定师徒关系。这何苦呢?游孟哲心想,一回生,二回熟,好生生地截了后路……再抬头时,见赵飞鸿带着欣然微笑,说:“孟哲,以后不须拘礼,该如何还是如何。”赵飞鸿亲手来扶,游孟哲心里忽然就生出点感动,但是转念一想不对,武林盟主收了魔教少主当徒儿,这笔糊涂账怎么算。“那我爹……”游孟哲道。赵飞鸿长身而起,负手出门,随口道:“我只知你娘是晴儿,不知你爹何人。”游孟哲说:“打个商量罢,你也别去玉衡山了。”这一刻,游孟哲是真心为他着想,但又知赵飞鸿决定的事,素来不会改变。内心忐忑,跟着他出了前院,赵飞鸿打开门,晃亮火折子,交给游孟哲。“再说罢。”赵飞鸿淡淡答道,取下乌金棍,示意游孟哲去点炮仗。游孟哲眼前一亮,难得赵飞鸿竟也会有松口的时候,躬身点了鞭炮,开门炮惊天动地地响起,昨夜下的雪已化了,红炮屑在春风里飞扬,沿街挨家挨户已放过鞭炮,红纸在湿漉漉的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气氛。放完炮,赵飞鸿一哂道:“今年大吉大利。”随手摸了摸游孟哲的头,入内去摆早饭。游孟哲笑道:“大吉大利。”年糕煎蛋,粳米粥,咸鱼咸蛋,师徒二人还在吃早,便有客登门拜年了。俱是亭县与扬州城内武林世家,见过游孟哲,俱不知此人身份,赵飞鸿忙自收了桌子,令游孟哲捧茶待客。“赵盟主。”来者是一家子,为首中年人带着一贵妇,贵妇还牵着个大孩子,抱着个小孩子,双方寒暄几句,又有客人来了。“赵盟主!”老者声音洪亮,高声笑道,继而拱手。赵飞鸿起身回礼,众人刚坐定,又有客来,这次是一名年轻人带着师弟妹来拜谒赵飞鸿。赵飞鸿逐一还礼,游孟哲把家里所有的茶杯茶碗都取了出来,不够的只得用饭碗装茶了,厅内满满坐了一趟,彼此交谈,场面十分热闹。赵飞鸿道:“孟哲,这位是苍山派五行拳大当家林世伯,六和通臂门白少主,缙云山白玉堂黄老堂主。”“啊。”林当家道:“这是盟主收的小徒弟。”继而谦让一笑。游孟哲道:“林当家好。”赵飞鸿道:“磕头。”“……”游孟哲笑容僵住。磕头?游孟哲心里咆哮,这群家伙不知道什么来路,我家里来个丫鬟随手一掌就能把他们打得吐血而死,你让我给他磕头?!开玩笑的罢!那林当家的媳妇是个有眼色的,忙道:“不磕不磕,都这般大了,来,姨给你封儿。”赵飞鸿淡淡道:“是我徒弟,自然小一辈……”林当家醒悟过来,忙道:“这说的什么话,不用了。哎,孟哲?孟哲是何方人士?”游孟哲偷瞥赵飞鸿,见赵飞鸿没再坚持,心里松了口气,说:“江州和司隶交界处。”“孟公子长得俊。”林当家的媳妇笑道。“他姓游,不姓孟。”赵飞鸿解释道:“游孟哲,游孤天的儿子。”众人笑着点头,目露欣赏神色看着游孟哲,片刻后笑容都没了。林当家:“游孟哲……你是玉衡山上那个……呵呵呵……”游孟哲接过红封儿,笑道:“对对,就是魔教那个教主游孤天……呵呵呵。”林当家的媳妇:“教主的……呵呵呵。”游孟哲:“嗯,教主的亲儿子,呵呵呵……”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煞白,那老堂主掏红包时手都有点哆嗦了,众宾客俱是一般的心思:还好没磕头,还好还好……不定众人反而得给游孟哲磕头才对。万一游孤天知道了,自己一家多半会被杀得鸡、犬、不、留!!!“孟哲,带师弟妹们去玩。”赵飞鸿掏了些钱给游孟哲,这里游孟哲半大不小,六合拳里的小伙子俱有二十多,游孟哲刚十七,自然就成了孩子们的头儿,厅里小孩儿们不知游孟哲身份,便都围过来,等他领着去买鞭炮。游孟哲还想听赵飞鸿说点什么,无奈小孩太多足有五个,只得牵着出去。于门外街上买了些鞭炮,回前院里带小孩们玩。赵飞鸿的声音传来,隐约能听到几句。赵飞鸿:“孟哲是故人之子,玉衡山之事,赵某也有一定责任,幸好多年重逢,还是一张白纸。”宾客纷纷应和,游孟哲心想是啊是啊,昨天晚上那事要给你捅出来,不知他们脸上是什么表情。那姓黄的老头声音最大,清晰得很:“盟主连游孤天的儿子都留下来了,今年八月十五,咱们胜算可就又增了一分!”赵飞鸿忙道:“黄老说笑了,孟哲本性不坏,自然不能拿去威胁游孤天,想我武林正道,也不能与魔教一般行事,到时还得让他留在京师……” 第29章 赵飞鸿说:“确有此事。”唐晖睁大双眼道:“果真?”赵飞鸿淡淡道:“过几日赵某正想携他上京,请我那把兄弟散了他这歹毒功夫。”唐晖缓缓点头,笑道:“张大侠精通点穴截脉,易经洗髓,想必是极好的,盟主,这就告辞。”唐晖离去,赵飞鸿闭门谢客。“这就歇息了?”游孟哲问。赵飞鸿道:“你不是不喜欢有客人来?”游孟哲道:“你怎知道的?”游孟哲确实觉得今天的客人有点烦,来了一波又是一波,赵飞鸿居然也能察觉到。“那只鸡什么时候吃。”游孟哲实在忍不住了,指着院里拴着脚,咕咕叫的茫然的阉鸡,是几天前邻居送的,赵飞鸿一直养着,过年也不杀。赵飞鸿莞尔道:“去烧热水。”游孟哲啊的一声大叫,晚上终于能打打牙祭了,转身去厨房烧水。赵飞鸿割鸡脖子放血,烫毛,破膛,游孟哲在一旁呆呆看着,两人都不说话,游孟哲忽然有种怪怪的感觉,像是不舍,又像是想像先前那样,过去蹭赵飞鸿。当然赵飞鸿现在满手鸡毛鸡血,不能乱蹭,怎么会有这种感觉?游孟哲专心地看着赵飞鸿,他的侧脸笼着一层温润的光,眉毛,鼻梁,带着阳刚之气,却儒雅谦虚,没有丝毫盛气凌人的气势,更没有游孤天那拒人千里之外,或一切掌控于手心的冷冽傲气。要是游孤天找上门来,与赵飞鸿打将起来,游孟哲有点怕了。但赵飞鸿双修过,武功有进展,游孤天说不定还打不赢……游孟哲心里七上八下,只觉谁输了心里都不好受,最好能别打。“喂,打个商量。”游孟哲说。“什么?”赵飞鸿不以为意,埋头杀鸡,边问道。游孟哲:“你别和我爹动手了。”赵飞鸿道:“十六年前就该与他打一场的,此事不许再谈,再宠你,这件事也不能顺着你。”游孟哲道:“你宠我个屁!”赵飞鸿道:“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想拜我为师,你不知道?”游孟哲虽没有亲眼看见,但想宇文弘说过“你跟着他,他是好人”,再加上这些日子里耳濡目染,赵飞鸿的一言一行里学到的许多,心底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这样的。先前劈柴练武把他折腾得够呛,混熟了以后发现赵飞鸿也没有那么严厉,虽依旧每天督促,但心底一直在关心他。游孟哲说:“反正你不就是为了我娘呗。”赵飞鸿:“我什么时候说过是为了晴儿?”游孟哲道:“那你为了谁。”赵飞鸿随口道:“为了你。”霎时间,游孟哲的心里有那么点呼之欲出的情愫在隐隐震荡。赵飞鸿起身去洗手,游孟哲一直看着他的背影,高大伟岸,充满安全感,充满一种近乎俭朴与真诚的信赖之情。“我的师父十六年前率领正道同盟上玉衡山。”赵飞鸿道:“当时我找了你很久。”游孟哲道:“所以我不是来了么,反正你也把我给上了,咱俩你情我愿……”赵飞鸿怒吼道:“我说过什么!此事不许再提!到墙角去面壁!”游孟哲面无表情起身,磨磨蹭蹭过去,站到墙根去,问:“什么时候吃饭。”赵飞鸿的肺也被这徒弟气炸了,铁青着脸,不再与游孟哲说话。游孟哲转过去对着墙,嘴角微微抽搐,赵飞鸿又起身以竹竿抽他,怒道:“站直了!”游孟哲一个哆嗦,忙挺直背脊,赵飞鸿回去继续杀鸡,游孟哲偷偷看他脸色,见赵飞鸿不现喜怒,眉毛却紧拧着。这时候,游孟哲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心里好像有什么地方揪了起来。那感觉十分奇异,仿佛有什么东西远在天边,却又近在咫尺,似乎充满了无尽的喜悦,却伴随着永远得不到的心酸,纯阳真气在体内乱闯乱撞,带着一股暖意……厨房传来香味,赵飞鸿也不管游孟哲,在灶前忙活许久,直到日暮时分,炒了一盘腊肉冬笋,蒸了一只黄嫩的肥鸡,炖了个豆腐,出得廊前,说:“吃饭。”“孟哲?”赵飞鸿微蹙眉。“孟哲!”赵飞鸿色变,一个箭步上前去,见游孟哲侧躺在地上,呼吸滚烫,吐了一小摊血,已经结冰了。赵飞鸿一摸游孟哲额头便知是走火入魔,昨夜游孟哲得了赵飞鸿一身真气,未按功法调顺内息,赵飞鸿竟也是忘了这事,游孟哲体内又有先前宇文弘,孙斌留下的真气,三股真气互相冲撞,乃至走岔了筋脉,浑身滚烫,动弹不得。赵飞鸿忙把游孟哲抱进房去,放在床上,按着他肩头,输入真气助他调气,然而赵飞鸿那内劲极其霸道,三股内力一并压制了游孟哲体内的转阳功,更互不相融,犹如三股兵力把他身体当做了战场,激烈冲突交战。赵飞鸿试了几次俱压不下去,片刻后游孟哲喷出一口鲜血,双目发红。先前未及时发现,游孟哲走火入魔许久,再压不住真气,再这么下去势必会瘫痪,赵飞鸿暗道不行,须得令他体内转阳功法自行吸收,再作调息才行。赵飞鸿抱着游孟哲,片刻后吁了口气,除下他的长袍,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解下自己衣带,从背后把他搂在身前,取了床头油膏。少顷两人在被里赤身裸/体地抱着,赵飞鸿闭上眼,从背后缓缓顶入。游孟哲呻吟出声,浑身大汗,一手微微痉挛地乱抓乱扣,被赵飞鸿大手握着,彼此手心相贴,轻轻摩挲,继而十指交扣。“啊!师父!”游孟哲的喊声中带着一丝哭腔。赵飞鸿呼吸一窒,没有再说什么,紧紧抱着他,从背后开始冲撞。体内繁乱的真气随着赵飞鸿的顶入逐渐松动,丹田中升起一股热流,游孟哲不住发抖,旋转的真气团犹如浩瀚星云,将冲进经脉的真气卷回了气海之中。游孟哲咽了下口水,直到赵飞鸿再一次深深顶进时,已恢复了神智,发出一声含糊的呻吟,他侧过头,反手揽着赵飞鸿的脖颈。赵飞鸿有那么一刹那的迟疑,但当游孟哲的唇凑上来时,他没有别过头,而是顺势吻了下去。每一下顶中阳心,游孟哲的呼吸都发出一阵震颤,赵飞鸿注视着他俊秀的侧脸,翻身将他压在身体下,赤/裸的背脊,健美的臀部与大腿上满是汗水,赤条条地趴在他身上,扣着他的手指,一下接一下地猛顶。游孟哲的声音欣喜而细微,闷在枕头上断续传来,赵飞鸿专心地亲吻他的耳朵,把鼻梁抵在他的侧脸上,轻轻摩挲。许久后,两人都吁了口气。黑暗里,游孟哲心里满足得很,嘴上假惺惺道:“对……对不起,师父,又害你破功了……”赵飞鸿淡淡道:“没什么,是为师的不对,吃饭罢。”游孟哲侧过身,刚刚有一瞬间,心底在隐约动摇。他随手抹了抹被褥上的一滩滑腻的精,赵飞鸿已穿上衣袍出外去。厅里饭菜都凉了,游孟哲本来预备着赵飞鸿要说点什么,或者一副“我命由天不由我”的悲怆嘴脸,然而赵飞鸿却什么也没说,就像平时一样。破罐子破摔了?游孟哲偷看赵飞鸿脸色,心里窃喜,那以后不就可以常来了?果然,一回生二回熟……赵飞鸿重新热好饭菜,将两个肥嫩的鸡腿都给游孟哲吃,游孟哲登时眼就绿得如黄鼠狼般,肥鸡本身未放盐,蒸出来原汁原味,就着葱花,姜末与花雕酒,酱油调就的一碟佐料,简直是好吃得不能再好吃了。游孟哲狼吞虎咽,边吃边心里打鼓,赵飞鸿却仿佛有什么心事,未几,终于轻轻地叹了口气。“师父。”游孟哲道。赵飞鸿眉毛一扬,注视游孟哲。游孟哲道:“要么咱俩成亲罢,你和我爹也别打了……”“开什么玩笑。”赵飞鸿冷冷道。游孟哲心底确实对赵飞鸿有着难言的依恋,仿佛在出生之前就已认识——就像宇文弘一般,有种冥冥之中的熟悉感。这么日子也挺好的,游孟哲确实从内心深处觉得什么也不想做了,就在这住着吧。“我认真说的。”游孟哲道,那一刻他忽然不敢与赵飞鸿对视,生怕赵飞鸿露出点什么嘲弄的笑容。赵飞鸿冷冷道:“赵某也是认真的。”“你我辈分有别。”赵飞鸿起身道:“我与你娘曾是挚友。”游孟哲一声不吭地吃饭,赵飞鸿又随口说:“况且同为男子,如何成婚?”游孟哲道:“孙斌寻小倌……”赵飞鸿道:“寻小倌归寻小倌,成婚又是另一回事了。”游孟哲心内一喜,赵飞鸿却道:“况且我也没这癖好。”游孟哲又百无聊赖地吃饭,赵飞鸿道:“明日就带你上京去,寻我把兄弟帮你散功,近日须得收敛心神,不可再胡思乱想。”游孟哲筷子掉在桌上,赵飞鸿道:“此事不容商量,若不愿意去,便滚回你的玉衡山去。”游孟哲眯着眼,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试探着道:“那我留下来……你就不用上去与我爹打了是么?”游孟哲隐约也有点怕,赵飞鸿武功本和游孤天不相上下,然而被自己胳膊肘子往外拐地这么个一骑……万一比游孤天厉害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赵飞鸿道:“八月十五之事容后再说,这不是买卖,不与你谈条件。”游孟哲心想好吧,多半拖着拖着就没戏了,本来就想上京顺便见见余长卿,要散功么,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走一步算一步就是。 第31章 当夜回到客栈歇下,两张铺,游孟哲躺在床上只睡不着,时时侧头偷看赵飞鸿,想爬过去与他睡一处,却又不敢。外头还在放炮,赵飞鸿冷冷道:“给我好好睡着。”游孟哲翻来翻去,心想赵飞鸿真好,得想个办法也给他点什么。然而给他什么?什么都不是自己的,钱是老爹的,宝贝不是娘的就是青华殿里顺出来的,没一样是自己的,就连自己也是游孤天养大的——一无所有。可谁又是真正拥有自己的呢?人自打生下来就是一无所有,连这躯壳也是爹娘给的。游孟哲胡思乱想,只有趁转阳功还在,多骗着赵飞鸿双修几次,嗯就这样。翌日两人出江州城,赵飞鸿雇了辆车上官道,预计十天后到京师,游孟哲半睡半醒在车上坐着,车内倒是收拾得干净,车夫是个聋哑的老头儿,就属他的车最便宜,旁的人上京都不雇他的车,一来说不通,二来怕路上被打劫。赵飞鸿打了几下手势,会哑语,又身负高强武功不怕抢劫,于是老马,老车夫,一路上京去。车厢内置一窄榻,两张条凳,一个烤火的小炭炉,昨夜下了场雪,外头有点冷,天蒙蒙亮时车帘拉上,游孟哲就坐在车厢里打盹儿,打着打着朝赵飞鸿身上一歪,醒了,却不睁眼。赵飞鸿身上暖和得很,又有种男子气息,游孟哲只想朝他怀里钻,让他抱着自己。“又做什么?”赵飞鸿道:“规矩坐着,别乱动。”游孟哲一不安分赵飞鸿便察觉了,又蹭又钻的,赵飞鸿伸手去取棍,游孟哲忙缩到角落里去。怎么个计较呢?游孟哲眯起眼,开始运功,寻思那天所想之事,调集内力在全身乱走乱窜,专朝经脉里乱挤,酝酿了半天,找到些微走火入魔的感觉。游孟哲把转阳真诀倒着练了一次。对……对了!就是这种感觉!抓住了!游孟哲只觉全身开始发烫,真气在丹田里左冲右突,马上就走火入魔了!还差那么一点!还要吐血,怎么吐逼真?游孟哲运真气在胸膛中一震——没震出什么来。再震!不成。真气已乱,调集不动,鼻腔里有股暖流,流鼻血了?当真是天助我也!游孟哲把鼻血努力吸了吸,继而哇地一口喷了出来。“孟哲?”赵飞鸿立马察觉,游孟哲气若游丝,倚在车厢角落里一动不动,赵飞鸿摸他额头,把他脉门,心内大惊,这次较之上次更为凶险!“孟哲!”赵飞鸿忙抱着游孟哲,静了片刻,解开自己长袍。于是游孟哲如愿以偿了!游孟哲直到赵飞鸿进入后又过了片刻,方气喘吁吁地抱着他的脖颈,低声呻吟。赵飞鸿简直是束手无策,游孟哲又凑上来要亲,只得闭着双眼回应。“师父……”游孟哲气喘吁吁道。赵飞鸿:“……”赵飞鸿赤着胸膛,脸色潮红,已射过一次,游孟哲气息调匀,无事了,却又伸手要抱,赵飞鸿只得任他揽着脖颈,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撒娇,果断趁机撒娇。游孟哲已经学会了。接下来的时间里,游孟哲开始还只粘人,第二天又酝酿酝酿,吐出一口血。赵飞鸿什么也没说,宽衣解带,双修。游孟哲渐渐摸到规律,鼻血怎么用也用不完,想流就流,缘因男子体内存有阴精,阴阳互补,是以平衡。若房事不知节制,阴精流失,便易于上火。寻常人也罢了,游孟哲体内既是转阳功,又有赵飞鸿的阳刚真气,乃是大燥体质,少年人又是纯阳之体。兼之双修对象若是女子还好说,阴阳互补,精泄出后能得女子阴气平衡体质,赵飞鸿却是男人,体内阴阳二气逐渐失衡,阴消阳长,是以火重。游孟哲时不时想来了,便哇地一口血,赵飞鸿无奈只得脱衣服与他双修,到得后来连袍子也不系上了,便那么松松搭着,现出精壮肩背,看得游孟哲春心荡漾,于是一来二去,吐血频率渐高,赵飞鸿几乎要被整得焦头烂额。偏生这双修后又不损阳元,不耗精力,赵飞鸿体内真气充沛,也真是无计可施,只以为游孟哲情况不好,不住催促车夫快点。一连两天,游孟哲双腿有点发抖,脸色泛红,裹着袍子,趴在窄榻上喘气。马车内充满旖旎春色,赵飞鸿坐在榻边已经有点麻木了,再这么玩下去,迟早会被玩疯。游孟哲牵着赵飞鸿的手,在他手指间摩挲来,摩挲去。不到一会,赵飞鸿胯下那物竟是又硬了。“师父。”游孟哲侧躺着看他,拉起他的手晃了晃,说:“你是不是喜欢我了。”赵飞鸿没有回答,一手抱着他,看着窗外出神。又一日过去,游孟哲自己也得歇会儿了,纵欲……双修过度的结果就是后庭一阵阵胀痛,躺着脸色发红不住荡漾,心里还能修,身体却不能修了,修太过头也会坏的。赵飞鸿浑不知这小子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试过他脉门,见脉搏稳定,料想能缓得几天,当天过午马车进司隶境内,赵飞鸿吩咐车夫离了官道,前去寻个小镇。“去哪?”游孟哲问。赵飞鸿道:“前头月镜湖有个渔庄,找点吃的与你补补身体。”马车停下,赵飞鸿穿好外袍,束上腰带,说:“下去走走罢,春暖花开,晒晒太阳。”这些天游孟哲已经习惯了,越是装得像个病号搏同情扮可怜,赵飞鸿就越不会难为自己。于是弱不禁风地下来,在车上过了这许多天,没怎么晒过太阳,一下车登时视野开阔,心胸舒畅。只见一面大湖上春风袅袅,吹起满湖水纹,远处又有不少渔民在晒网,赵飞鸿前去买吃的,游孟哲便在马车旁懒懒倚着。花香缠在春风中迎面扑来,游孟哲眼望赵飞鸿的背影,内心的情愫又在蠢蠢欲动,赵飞鸿正在朝渔家买甲鱼,那是滋阴的好物,清热调肝,打算买了让渔家做个红烧甲鱼,再买点米饭与游孟哲在湖边吃。游孟哲看了一会,心里说不出的喜欢,忽然又想双修了。于是游孟哲爬上马车去,在窄榻上侧躺着,开始运气,现在假装走火入魔的功夫已是炉火纯青,刚一动念就开始流鼻血。忽然间听到马车外头有个憨呼呼的声音传来:“这处甲鱼最好吃,传说天子也来过……弟兄们先用过饭,过午再上京去……”游孟哲识得那声音,马上顾不得再装,赶紧拉开车帘道:“王大哥!”“啊?”虎背熊腰的扬州捕快在路边按着车一愣:“游贤弟!这可想死你了!你怎在这处!”游孟哲忘了自己还在运功流鼻血,满脸血地扒在车窗边道:“你这时候上京了?”王镡呵呵笑,游孟哲下车来说话,两人闲聊了几句,原来王镡得了个入扬州做生意的亭县商人的信,说游孟哲年后自行上京,不须再等了,料想是赵飞鸿托人带的口信,于是便带着弟兄们启程前往京师。正好在路上碰了面,王镡还惦记着花锦楼的好处,那天游孟哲打过招呼后,王镡去花锦楼一直费用全免,三陪全包。乐得犹如在天上人间一般。双方寒暄片刻后,游孟哲又问起余长卿近况,王镡也不知道,正是去会面的。“你怎么了?被打了?”王镡问道:“谁打你了!哥哥去帮你出头!”游孟哲这才想起,随手在脸上胡乱一抹,抹得一脸血,鬼似的看着王镡,笑道:“哎没事——这事说来话长,装的装的……正骗人玩呢……”说话间一只手按在右肩上,游孟哲笑容僵住。赵飞鸿朝王镡点头,游孟哲道:“呵呵呵,这是我师父。”王镡:“呵呵呵。”游孟哲:“呵呵呵……呵呵……呵……”赵飞鸿见过礼,把游孟哲提着朝车里一扔,深吸一口气,像是想骂他几句,却又找不到什么话来说。游孟哲一脸血地看着赵飞鸿。“你……这些天里竟是……你……我……”赵飞鸿只觉该吐血的该是自己才对。奈何一口血到喉头,愣是吐不出来。游孟哲没敢说话,赵飞鸿静了片刻,而后道:“不可再这样,吐血会伤及肺腑……”游孟哲忙道:“没有没有,都是鼻血,不碍事,运一运功就出来了。师父不用担心。”赵飞鸿:“……”   1919、房日兔 ...   正月十二,京师热闹非凡,自李谋以一界武人身份入主京城,李庆成屠塞外二十万匈奴后,放眼如今,中原大地累三百年之积,已是升平盛世,圣明天子在世,神州富饶程度乃是历来之最。  大虞国富兵强,百姓安居乐业,京师已有八十万户,四城八市,内外皇城,一到近元宵时百姓全部入城赏灯,巨大城门外到处都是人。  游孟哲有生以来还是头次见这阵仗,抵达京师时正是清晨,护城河上万灯桥已扯起三天后灯节时的索缆,跟着赵飞鸿入城,只见到处都是做生意的,茶楼酒家人满为患,满城富丽堂皇。  江州与京师一比,简直就像个乡下地方。  这里吃穿用度,俱是大虞全国最好的,玩乐的更是花样百出,西域的客商,瀛洲的刀客,东海的武人,云梦的车队,一派万国来朝的富足景象。  斗鸡的,玩蛐蛐的,弹唱的,卖艺的,斗剑的,写字的,吹糖人的,卖铜鱼的,说书的,到处都是。  游孟哲几次险些走丢,瞅见个热闹就朝里挤,每次都是赵飞鸿转身回来,提着他衣领朝路上走。  “那是什么,师父。”  “那个呢?”  “糖葫芦!这个我知道!”  “面人是什么?”  “这个呢?怎么还有水?”  “机括会自己转?”    游孟哲像个乡下人,事实上他与赵飞鸿也像是乡下来的,师徒俩各背着根灰不溜秋的长棍,一身尘土仆仆的长袍,较之城内衣着光鲜的公子哥们,简直就像上京卖艺的。  十六抬大轿浩浩荡荡沿街过,敲锣打鼓,民众忙让道,京师富人家娶亲,游孟哲被踩了一脚就怒了,拉着别人家丁道:“喂!”  “不可生事!”赵飞鸿不悦道。 第33章 游孟哲点头,张远山原来还喜欢斗蛐蛐,又见墙上挂着副字——    “治大国如烹小鲜。”    游孟哲莞尔道:“怎么在这里挂这幅字?不是都该在厨房挂么?”  管家朝正北一拱手道:“这是老爷写给当朝天子的字,陛下不喜欢,后又换了幅‘升平盛世,锦绣河山’,于是这幅就在自家挂着了。”  游孟哲动容道:“他还认识皇帝!”  管家笑了笑,说:“老爷生平就认识三个人,一是天子,二是赵大侠,三是游少侠你。”  游孟哲:“……”  游孟哲心想这马屁拍得是不是有点过了,嘴角抽搐道:“他没别的朋友了?”  管家道:“没有,旁的人来访,一律闭门谢客。”  游孟哲道:“也没人提亲?”  管家莞尔摆手,游孟哲又问:“这么多人,就单伺候他一个?平时都陪他说话么?哦对他是……”  管家道:“老爷让我们平日各做各的,在宅子里就成。” 19、房日兔 ...   2020、箕水豹 ...   翌日游孟哲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只觉这府里吃的,用的无一不讲究非常,早饭吃的鹌鹑粥,鹌鹑撕成细丝,与粥搅在一起,入口即化,鲜而不腻。十六碟小菜游孟哲有一大半叫不出名来,想必都是京师里最顶级的糕点。  只有茶喝得出来,那可是玉衡山的毛尖,游孟哲道:“这茶居然你们也有。”  丫鬟笑道:“这是老爷珍藏的茶,张伯想游公子一定念家,便泡了一壶。”  自打魔教占了玉衡山后,毛尖便采不太到了,当今天子也不爱喝茶,玉衡毛尖便这么断了销路,张远山那好茶赫然是最顶级的第一道茶苗。  “这些都是府上做的?”游孟哲说:“味道好得很。”  丫鬟道:“有的是让做的,有的是在京师买的,老爷做的菜味道那才叫好呢。”    游孟哲用过早饭,小厮要跟,游孟哲忙道不用,管家知道游孟哲要出去,便吩咐备轿,游孟哲想了想,坐轿就坐轿罢,从前在山上呆了十六年也没坐过,看上去还挺风光的。  于是前有鸣锣开道,后有家丁压阵,游孟哲浩浩荡荡沿街过,前往京城东北廿二胡同,余长卿的衙门。  “挺快的嘛。”游孟哲下轿后说。  众家丁心想八抬大轿,轿上烫的张家的字,连六部尚书和大学士也得给你让道,能不快吗?  游孟哲还没什么感觉,示意道:“你们回去罢。”  为首家丁恭敬道:“张伯让小的们等着,专听公子吩咐。”  游孟哲摆手道:“不用了,待会我朋友会陪我。”    那家丁朝衙门里张望,开口问:“公子,恕小的无礼多嘴,想问声公子来这儿找谁?”  游孟哲道:“余长卿,在京师出名不。”  那家丁马上心下了然,示意众人可以回去了,躬身告退。  游孟哲还不太明白,衙门外没人守着,里头空空荡荡。  “余大哥!”游孟哲探头喊道,心想也是个衙门,怎么连个通报的都没有?又喊道:“余大哥在吗?!”  “孟哲!”  里头奔出一人,爽朗大笑,正是余长卿。  游孟哲给了他一拳,笑着说:“我来找你了。”    “有内力了?!”余长卿刹那就感觉到了,游孟哲内力阵阵震荡,游孟哲说:“拜了个师父……吸……学了点儿,你近来还好罢?”  两人久别重逢,年前虽只结伴不到半月,然而经过抓贼,逃生一系列事宜,颇有点同生共死的经历,游孟哲心底升起一股亲切感。  “我小兄弟来了。”余长卿回头道:“今儿先告个假,弟兄们担待着些。”  里头有人应了,余长卿又见游孟哲背着根棍,笑道:“哟,还练兵器了?找个地方给大哥练练。”  余长卿搭着游孟哲出了衙门,互道别来近况,余长卿回来之后缴上玉玺,获当朝天子宣上殿去,着实嘉奖了一番。  然而玉玺失窃,这事是断然不可宣扬的,当朝帝君李益也并未特别赏他什么,赐了他一顿饭便揭过。  游孟哲蹙眉道:“一分钱没赏你?”  余长卿莞尔一笑,摆手,说:“陛下有他的想法。”    游孟哲与余长卿在街上边走边聊,游孟哲忍不住说:“这也太坑人了罢!一分钱没赏啊!白让你跑了这么远……”  余长卿见游孟哲也不通世故,索性不瞒他了,一并说了个清楚。方才游孟哲去的地方正是京师衙门。这衙门原先专管京城内外两城失窃案,民众纠纷,人命等案子。百年前大虞天子分出一机构名唤内署司,揽去内皇宫与朝中大臣纠纷杂事。  判案,掌管刑狱之事又交予刑部、大理寺二机构,京师衙门便只剩个抓外城小贼的用处。  但京师衙门之上还有司隶衙门,司隶衙门专管京城之外,全司隶的案件,京师内外有许多案子,便混在来自全司隶的状折一并呈了,久而久之,京师衙门里便成了个半闲职。三不五时有人上门告状,衙门中人也全在图省事,捕快案子不查,师吏文书不看,俱在混日子。  而余长卿少年时便在京师衙门第一捕快麾下学艺,学得一手六合青萍刀法与轻功。后来那老捕快退隐,多年来京师安稳,贼人较少,朝廷中事大多被刑部,司隶府领了,京师府反而成了闲职。  老捕快告老数年,余长卿也不得志,就在京师衙门中坐冷板凳,这次玉玺失窃案朝中犹如无头苍蝇,怎么也寻不着小偷。最后只得求助于这数十年前的京师第一捕快。  这老捕快便举荐自己的弟子余长卿,着他去查案,言道半年内玉玺定能归朝,余长卿千里跋涉,先到西川,再追下江州,终于得了一个大展拳脚的机会。  照余长卿的话说,既然追回了玉玺,天子见过他了,明里虽不允诺给他封妻荫子,心中定然记得,假以时日会有机会。  游孟哲笑道:“对,正是这么个说法,以后说不得要提拔你呢。”心想拉倒罢,皇帝成天那么多事,谁还记得你这灰不溜秋的小捕快。  余长卿那模样又有点唏嘘,然而纵是郁郁平生,双目却依旧清澈,带着身为武人的自信与神采,不曾有片刻蒙尘。    “孟哲你住在何处?”余长卿道。  两人在街上买了包炒栗子吃,游孟哲道:“我住师叔家,他还未回来。”  余长卿说:“那就好,本想招待你来家中住……”  游孟哲道:“去你家看看啊,走罢。得见见嫂子么?”  余长卿有那么片刻迟疑,而后想了想,说:“你不嫌弃就成。”    “怎么会嫌弃?”游孟哲笑道。    余长卿虽官职不高,人缘却甚好,带着游孟哲在大街小巷里穿来穿去,这处较之正市西街,又别有一番景色。京师规划得甚好,梧柳儿街后全是民宅,与张远山所住的地方不同。石桥后巷子里又有大小集,平房院内种着不少桃花,粉红的花瓣在风里飞来飞去,飞出墙来。  余长卿买了半斤京师产的名酒醉花荫,游孟哲好奇在看摊子上的吹糖人,余长卿笑道:“我小时也喜欢吃这个。”  游孟哲买了根小武生的糖人,凑在嘴边哔哔地吹,随口道:“余大哥,要是皇帝不提拔你,你得怎么办?”  余长卿短暂沉默,游孟哲道:“我是把你的事当成自己的事,你觉得不中听,当我没说。”  余长卿笑道:“大哥明白。哎,也没怎么办,能怎么办?”  游孟哲说:“你不是告诉过我,京师有甚么武选。”  余长卿笑道:“你还记得?”  游孟哲说:“你功夫也不差,怎的不去武选?”  余长卿说:“确是有这主意,武选三年一次,与科举不同,年份俱是错开去的。”  游孟哲心中一动,问:“什么时候武选?”  余长卿说:“就在今年三月。”    游孟哲缓缓点头,余长卿问:“怎的?你也想去应选?”  游孟哲摆手道:“还是算了,我没这兴趣……”说话时又想到赵飞鸿,赵飞鸿武功卓绝,混个头名不是什么难事。  余长卿说:“你喜欢上京师繁华景象,想在这里定居,我猜得对不?”  “嗯……”游孟哲道:“确实有一点。”  “到了。”余长卿笑道。  余长卿宅子不大,却也不寒酸,在整条梧花儿巷里算气派的了,游孟哲跟着进去,家中没有下人,院里种着不少桃花,正房六间,堂屋两间,一名老仆在院里种花浇水。  游孟哲问:“你娘呢?嫂子呢?”  余长卿道:“上我舅家过年去了,媳妇……呃,来,咱们先喝酒。” 第35章 游孟哲道:“花锦楼!”    昔时衙门同僚里有个好断袖的,带着余长卿去花锦楼中眠花宿柳,楼里颇有几个小倌看上了余长卿,余长卿为人温柔谦让,一夜风流过后又在京师本地当差。那小倌偶得见时,便动了依赖之心,而后余长卿又去了几回,小倌竟是白日间过来寻他。  余长卿也不拒绝,依旧一般待他,久而久之,小倌动了爱慕之心,只想赎身跟着余长卿。  游孟哲突了眼道:“后来呢?”  余长卿道:“后来凑了点银钱给他赎身,他赎完身又不愿跟我了,兴许是看上了别家郎……”  游孟哲:“哇。”心想这不是把你当冤大头么?  余长卿随口道:“人这劲儿,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事儿当时有不少人知道,成亲后玉音听说了有这么段事儿,便嚷嚷开去,搞得街坊全知道了。”  游孟哲同情地点了点头,余长卿道:“玉音也不愿与我同房,只得由得她。”  游孟哲:“她家也不管?!”  余长卿道:“她家将她嫁了过来便不闻不问,两个丫鬟是她从府上带过来的,初一十五回甄府上去取花销,初时我还蹊跷,后头听到那俩丫鬟……便知道了。”  游孟哲明白了,余长卿道:“后来兴许是玩腻了,又让我娘给我娶个小妾,唉这事儿真是……一本糊涂账。”    游孟哲见余长卿可怜,又有点怒其不争,说:“没事,甄家打定主意讹你呢,打官司去呗,谁怕谁?”  余长卿道:“是大哥的错,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牵连了你,今夜回去便写好状纸,明儿再去对簿,不容再拖了。”  游孟哲想了想,动了个念头,说:“这个还是先缓缓,你……先想好再说。从长计议,来,喝酒,余大哥。”  余长卿笑了笑,看着游孟哲,最后点了点头。    “人生苦短——”余长卿搭着游孟哲的肩膀,醉醺醺地回府去。  游孟哲扛着他回了家,宅里灯火通明,厅堂内摆了菜,余长卿两眼喝得直了,说:“今天就……”  游孟哲把余长卿抱进房。  “我去……写……状纸……”余长卿道:“孟哲!给哥哥磨墨……笔墨伺候!”  “哎不忙不忙。”游孟哲把余长卿按回床上:“三思而后行嘛!”  余长卿睁着一双醉眼,长叹一声。  游孟哲借着灯光给余长卿解外袍,余长卿脸庞俊秀,风度翩翩,鼻梁唇角如玉雕般的好看匀称,当真是佳公子的模样,苦力的命。  春寒甚冷,游孟哲自己脱了衣服,缩进榻内,躺在余长卿身边,盖一张被子,两人抵足而眠。  余长卿体质显暖,二人手脚摩挲,肌肤相触时带着□般的暖意。  “被子朝你那边盖些。”余长卿说,侧过身,一手将被角朝里掖,给游孟哲卷好。手臂伸过去时抱着游孟哲。  游孟哲侧着头问:“哎,余大哥。”  “怎么?”余长卿说。  游孟哲说:“玩小倌那会儿,有啥兴头。咱俩也玩玩呗。”  余长卿深吸一口气,游孟哲伸手来抱,余长卿舒开一臂,让他枕在自己的肩上,说:“你想试试?”  游孟哲道:“来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余长卿反而没旁的话说,游孟哲的少年依恋之意令他心里一阵动情,冬夜彼此只穿单衣薄裤,在被窝里抱着,除了缠绵亲热之事,还有什么可做?  余长卿道:“眼睛闭上。”  游孟哲闭着眼,感觉到余长卿的唇吻了上来,他的唇温热而柔软,唇舌交缠间游孟哲呼吸一阵颤抖,忍不住搂着余长卿脖子。  余长卿调情手段了得,昔年风流事不少,自知如何讨身下少年欢心,光是前戏那么缠绵一吻,就把游孟哲吻得动了情,及至唇分那会,游孟哲面红耳赤,全身发烫。  2121、尾火虎 ...   “余长卿!你给我出来!”  游孟哲倏然睁开双眼,余长卿马上起身,穿好衣裤下床,游孟哲全身还裸着,问:“有找你的?”  余长卿道:“别出来,无论如何别出来。”  游孟哲道:“又是追债的?”  余长卿说:“没事,你睡着就是,别想东想西的。”  余长卿火速穿上衣服,外头有人开始骂街,余长卿将衣袍一拉,系上腰带,躬身穿靴,游孟哲有种狗男男被抓奸在床的感觉。  余长卿佩刀也不拿便出外去,回身将手从窗外伸进来,门闩一架堵上门,窗户关好。  游孟哲醒了也睡不着,伸了个懒腰起来找水喝,抱着膝盖在被窝里坐了会,穿上衣服下床。  余长卿家中不比张宅,无人伺候,早上起来连杯热茶都没有,游孟哲打着呵欠穿好衣服,慢悠悠地晃出去,见一群人堵在余家大门口,有男有女,丫鬟家丁,还有不少穿着青衫的文士,看样子像是有头有面的。全在欺余长卿无权无势不敢说实话,蹬鼻子上脸,非要逼着他认错,籍以遮掩自家丑事才罢休。  对街茶铺里两名小厮还在,正嬉皮笑脸地张望,看热闹。    一老者慢条斯理道:“这么说罢,迟早也得给个交代,咱们进去说?”说着那伙人看架势是想霸道进余长卿家说理。名为说理,实则是威胁恐吓,这许多人来势汹汹,哪有半点说理的模样?  余长卿站在府门前,开口道:“这事迟早会给甄老一个交代。还请稍后几日,余某自当到府上去说个明白。”  游孟哲一出来,一丫鬟马上道:“五老爷!昨天金贵他们也瞅见了,就是这小子,定是他俩合伙,把咱们家小姐给勒死了!”  游孟哲现身,丫鬟一嚷开,甄家的人一拥而上就要动手,游孟哲道:“喂干什么!老子会武功的啊!”  刹那场面一片混乱,余长卿勃然大怒,捋袖吼道:“谁敢碰他!余某在此撂下话来,碰他一根汗毛,今天谁也别想走!”    “干什么干什么!”对街那两名小厮声音大得很,表情极其嚣张,瞬间声音盖住了甄家家丁的话。  游孟哲见正好,忙朝那两名小厮道:“回去叫点人,弟兄们开打!人多欺人少,岂有此理!”  余长卿道:“这是你师叔府上的人?”  那两名小厮看了余长卿一眼,一人名唤竹京的朝另一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便转身去茶铺前牵了马出来,翻身上马,归府回报。  众人见游孟哲穿着虽不华富,衣袍却也是名贵料子,小厮模样也光鲜得很,料想不是普通百姓,一时间无人敢再找游孟哲麻烦。  余长卿说:“你跟他们回去,大哥这事完了再去寻你。”  正说话时,甄家那伙人里又有一人阴阳怪气道:“这事儿只怕是完不了,余捕快,我妹子是三媒六聘嫁到你余家,你屋里养小子也就算了,还伙同兔儿爷把我妹子给弄没了……”  “谁小子呢。”  那人一句话未完,小厮已悍然道:“你他妈说谁小子呢?再说一句看看?!”  众人动容,纷纷出口呵斥,小厮见游孟哲不阻,逾发来了兴头,又道:“爷爷可是认得你,你可不就是兵部那姓甄的?一家泼贱养出你这下流货,跟刑部王侍郎的儿子争春满楼里的粉头儿遭人打折了腿,还不是求爷爷告奶奶,央着咱家元叔到王大人面前去说几句好话?现下你狗腿子长全了,又人模狗样地上街喷人了不是?”    霎时甄洋就青了脸,余长卿未料游孟哲带的一个小厮也这般嚣张,问:“孟哲,你师叔家是……”  游孟哲:“哎没什么,就是铁帽子街上那家姓张的。”  小厮道:“可不就是姓张的么?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家的腰牌?这位就是张太傅的师侄游少爷,当朝太子见了游少爷,还得称一声师哥!太子的师哥,你这狗听得懂不?说你呢?不服?我家公子找余大人说说话儿怎的了?偏生你家还有理欺上门来了!打的就是你这张狗嘴!”  说着小厮欺上前去,左手拿着腰牌,右手给了甄洋一耳光,啪的一声将他打得嘴角流血,脸庞肿起,这小厮也是个学过武的,一掌掴去,打得甄洋脸上高高肿起。  甄家诸人骇破了胆子,不少来帮忙的文士见势头不对便想偷偷溜走。  游孟哲心道大好,问:“我能打不?”  小厮恭敬道:“公子打就是,咱家的嵩儿回去送信给张伯,到时让兵部尚书过来,打完咱再评理不迟。”  “我打你这……”游孟哲捋袖冲着甄洋正要上去。    “慢慢慢!”余长卿脑中已是一片空白,忙拉着游孟哲道:“算了,让为兄来处理。”  甄家的人要跑又不敢跑,小厮又道:“跑啊你们!现且不妨跑,跑了咱们上大理寺见!”  余长卿:“这……”  人群肃静,街坊又有不少出来看热闹的,各个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余长卿短短片刻后,开口道:“玉音的休书已经给你们看过了,她确是自己走了。”  甄洋的脑子终于转过弯来,马上道:“对对对,是咱家不对,你……余大人,这事也难办。”  游孟哲道:“你也写一份休书,休了她罢。”  余长卿笑了笑,说:“也不说谁休谁的事,你这就回去罢,这有点银两,咱们以后也算……”    正说话时,街头有人敲锣,所有人视线转向玉栏桥头,只见一队人开道,抬着顶十六抬大轿,浩浩荡荡过来,为首家丁竖着面牌,上书“张”字。  游孟哲:“怎这么快?”  去送信那小厮策马过来,说:“老爷今早回的京城,听到公子来了梧花儿街访友,还未歇得一歇,便让备轿过来了。”    甄家不过也就是在兵部当个小官,何时见过这等势头,当即骇得脚都软了,那小厮又道:“元叔听了这事,半路就去了兵部,待会尚书大人就过来。”  甄洋马上就扑通一声,双膝给游孟哲跪下了,忙自磕头道:“游少爷大人有大量,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  游孟哲看了余长卿一眼,余长卿道:“这又是何苦?起来起来。孟哲,这事也出在我身上,照我看……” 第37章 游孟哲道:“对对对,沧海阁听说很了不得,是不是?”  张远山没有回答,陷入了漫长的沉思之中。许久后,从小木盒里取出一根银针,在火上灼过,继而斜斜朝着游孟哲虎口处一扎。  “啊——!”游孟哲马上鬼叫起来。  张远山完全未料到游孟哲来这一手,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扎错穴,揉了揉他的手掌见血色泛起,方松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游孟哲的头。  游孟哲:“……”  张远山示意可以了。  游孟哲道:“就这么扎着?”  张远山点头,游孟哲问:“什么时候可以取下来?”  张远山没有回答,游孟哲又问:“明天?后天?说不准?”  张远山点头,游孟哲只得任由那针扎在自己虎口上,扎进去以后倒也不疼,就是怪别扭的,要伸手去拨,张远山忙又制止。  游孟哲深吸一口气,运真气,体内真气无碍,行进到手阳明经处,经脉却被截住,当即隐约明白了一点原理。  游孟哲说:“我可以走了吗?该去哪?有什么要注意的不?”  张远山摇头,意思是没什么要注意的,又作了个手势,让他随意。    游孟哲起身,懒洋洋地走了。  春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游孟哲在京城举目无亲,自己一个人出去逛也怪没意思。出走廊里找了个小厮,问道:“叔常出去逛么?”  小厮不知游孟哲何意,躬身答道:“老爷除了办事,很少出府。”  游孟哲挠了挠头,走出前廊去,见偌大一个花园里还养着仙鹤,乌龟与色彩斑斓的长翎野鸡。无事可做,兜了一圈又回来,看见张远山还坐在那亭子里。  张远山就像个雕塑,一动不动。    游孟哲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会,叫来一丫鬟,问:“他经常这么坐着发呆?”  那丫鬟小声道:“是。”  游孟哲回到亭中,张远山看到他又回来了,也未表示出什么,看了眼院里的日晷,游孟哲忙摆手道:“早饭吃得太饱,午饭不想吃了。”  张远山点了点头,抬手取了茶杯烫过泡茶,游孟哲知道张远山的意思是,他也不想吃了。  奇怪,游孟哲心里一动,他们才头一天认识,怎就这么了解了?  茶叶在晴天碧雨盏中旋转,那杯子游孟哲见过,游孤天也有个,乃是前朝古器,烧制方法早已失传,游孤天只有一个还是无盖缺口的,而张远山光是这案上就摆了好几个。  游孟哲也不说话,晃了晃,两人对着喝茶,庭院内十分安静,唯有风吹玉磬的叮叮响。  “哎,叔。”一片静谧中,游孟哲开了口,反正听众是个哑巴,也不怕他到处去说。  “我老怀疑我爹讨厌我。”游孟哲说:“他看我的眼神跟你们看我都不一样。就像有点厌恶……你知道吗,从前我就觉得有点,他不让我蹭他,你们看着我,我能觉得师父和你都挺喜欢我娘的。”  张远山静静听着。  游孟哲又道:“我爹是不是在恨我娘?我觉得师父比我爹对我好多了,但那可是我爹,师父说为人不可不孝,不孝者天诛地灭,我不敢说什么,你懂么?叔。”  张远山点了点头,游孟哲趴在案上,抬眼看他,说:“你爹呢?”  张远山自然没有回答,游孟哲问:“你见过他么?”  张远山摇了摇头,游孟哲又叹了口气,说:“师父也没说要怎么办,到时候打上山去,伤了他自己还是伤了我爹都不好。”  张远山伸手牵着游孟哲的手指,游孟哲以为他又要把脉,手腕翻过来,张远山却扣着他的手,把他的手按在桌上,大手温柔地覆在他的手背上。  游孟哲明白了,张远山在安慰他。    “我小时候……”游孟哲百无聊赖地说,想了想,张远山应当不想听这话题,便道:“京城有什么好玩的?”  张远山作了个手势,游孟哲明白了——他示意他接着前面的话题说。  于是游孟哲就絮絮叨叨地说,张远山似乎十分有兴趣,认真听着,游孟哲从山上布置,藏经阁里的武学真经,青华殿,机关楼等等说到自己的童年,又说了自己下山后沿途见闻。  张远山一直安静听着,游孟哲又问:“听说你是西川人?”  张远山略一迟疑,游孟哲便明白他的意思是:“你听谁说的?”  于是游孟哲答道:“师父说的,西川好玩么?你为什么来京城?”  张远山取过一张纸,寥寥几笔,一头墨龙跃然纸上。  游孟哲说:“来找皇帝的?”  张远山随手涂掉,以免落人话柄,没有说话,注视着游孟哲。  游孟哲恍然大悟道:“不全是。”  张远山笑了笑,会心点头,游孟哲见他露了笑容,帅气得很,不禁怔了一怔。然而那时间正有两个丫鬟端着盘子,上搁着点心过来,一见张远山笑,刹那就呆住了,盘子打翻了满地尚且不觉。  哐当一声亭外糕点落进湖中,几只锦鲤争相抢食后散去,张远山不悦蹙眉望向来送吃食的下人,下人忙告罪求饶。  张远山随手潇洒一扬,那两名丫鬟忙告退。    游孟哲也不知缘何而起,莫名其妙,张远山生平几乎从不笑,面容冷漠,刻板,下人仿佛见了个浑不认识的老爷,没过多久府里就传开了。  游孟哲道:“哟,池子里还养了鱼?”  张远山点头,示意他要看可以去看,随手拈了枚棋子,打中亭角玉磬,叮的一声清脆响传开,外头便有下人进院里来服侍。  原来玉磬是这么用的,张远山打了个手势,那小厮便自去通传,马上有人带着笊篱过来,将池面堆着的厚厚一层落芽扒走,现出满池碧水,池中锦鲤五颜六色,穿梭来去,一见天光登时全散了,霎是好看。  游孟哲道:“以前在山上无事可做,常常在溪边钓鱼,下次回山给你带两条金娃娃过来。”  张远山点头,又朝小厮比划,片刻后小厮带着根竹竿过来,看那架势是前院折的,张府上种的泪竹俱是大虞御花园中移过来的名贵品种,十年拔三寸,这便给游孟哲砍了根近八尺的鱼竿过来,还系着柔韧鱼线。  游孟哲忙道:“不不,我不是说现在要钓鱼……哎也成,我试试,好久没玩过了。”  游孟哲骑上亭子栏杆,装了鱼饵朝池中一甩,那池甚大,尽头又连着不知何处的水道,鱼儿们摆尾经过,却仿佛有灵性不上钩。  游孟哲眯起眼,坐在栏杆上哼哼,张远山负手而立,看着池水中的两人倒影。    游孟哲眉清目秀,张远山脸庞瘦削,眉眼间的气质都有种淡淡的寂寥之意。2222、心月狐 ...   游孟哲吊儿郎当,在亭子里钓了一下午鱼,张远山则在桌后坐着喝茶,春风拂面,游孟哲一边钓鱼,一边回头与张远山说话。  张远山始终看着他,安静听着,午后两人又摆了个棋盘,游孟哲左手持竿,右手拈黑子,与张远山下棋。  张远山棋艺精通,游孟哲那手臭棋还是跟赵飞鸿学的,连着好几盘输得落花流水,张远山却很有耐心,游孟哲落子时,张远山偶尔还会引着他手指,让他下在棋盘中。  不知不觉已时至黄昏,张远山将游孟哲合谷穴上的银针起出来,游孟哲微一运气,经脉受阻,料想过几天全身经脉都会被张远山的独门功法封住,全身真气回归丹田,再易经洗髓。  日暮时,游孟哲一提竹竿,钓起一枚金黄色的东西。  “哇!”  就连张远山也不禁动容,示意游孟哲不忙,接过鱼线看了一眼,无奈莞尔。  那是一只金龟!张远山还在池子里养这东西?  游孟哲道:“金龟不是成双成对的么?”  张远山唤人,片刻后张伯匆匆来了,也是吓了一跳,说:“这不是太后养的金龟么?少爷这回可真是帮大忙了。”  游孟哲道:“太后养的?怎么跑到咱们家来了?”  张伯笑道:“咱家的池子连着太液池,这就给宫里送回去。”  张远山微蹙眉,张伯马上道:“小的该死,还没问过少爷意思……”  游孟哲忙道不妨:“你拿回去呗,我就钓着玩儿,拿了也没用。”    张伯松了口气,捧着金龟去送,张远山带游孟哲出来,两人穿过回廊,小厮回报晚饭备好了,天色渐黑,有点寒意,正好游孟哲也饿了,便回房去加衣服,预备吃晚饭。  掌灯时分,张宅内到处点起灯火,就连花园里,张远山不去的地方也在琉璃罩里点了烛,四处都是黄光,初春寒夜里温馨舒适。游孟哲忽然想起明天就是上元节了,不知道张远山平时怎么过?会出去玩不?  游孟哲穿上袄子出来,特意去寻张远山,途经他门口时,忽的心中一动,停下脚步。    张远山站在房里墙壁前,手里拿着一张笺儿,低头看了片刻,手上略略发抖,又抬头看墙上的画像。  那是信吗?游孟哲想起母亲留给自己的那封信,莫不是让游孟哲找的人,就是张远山?游孟哲只看过那幅画,未见画里的另一个封儿。  大信封套着个小封儿,小封儿就是生母的信。  那会游孟哲被赵飞鸿扣住,信多半也一并搜了出来,包袱前些日子赵飞鸿亲口说已托人送上玉衡山去了,没想到母亲的信却被留了下来。  被张远山拆了?信上说的是什么?  “叔。”游孟哲走进去,张远山登时如中雷亟,朝侧旁一让,打翻了架上的听风瓶,哗啦碎了一地。  游孟哲:“……”  张远山的脸色有点不对,嘴唇动了动,而后平静下来。外头有人听到声响,忙过来收拾,众人面面相觑,张远山示意无事。  游孟哲道:“我娘……没事,你别紧张嘛,叔,拆了就拆了,没什么的。” 第39章 游孟哲悲愤道:“总算知道你怎么吃不下家里的饭,怎么能吃得下!你说!以后还让我怎么吃饭!”  张远山笑了起来,摸了摸游孟哲的头,有种不言而喻的亲切感。    游孟哲还在吃,张远山又打了几个手势,让管家进来,管家躬身应了吩咐,朝游孟哲道:“游少爷若想与朋友出去过灯节,待会傍晚咱们就预备辆车,到西街的万灯桥去,那处……”  游孟哲摆手道:“不去,我才回了他。”  管家一怔,还不知道游孟哲已回绝了余长卿的邀请,又试探着看张远山。  张远山漫不经心给游孟哲挟菜,示意没管家的事了,可以走了。  游孟哲道:“叔你不过节的么?”  张远山摆手,游孟哲点了点头,打算在家里陪他,不然一个人孤零零的甚是可怜。午饭后张远山就在房里让人生了火盆,取针给游孟哲截脉,这次截的是肋下血海门穴,张远山示意游孟哲把手搭在他肩上,手指摸进他肋间。  “哈哈哈……”游孟哲嘻嘻哈哈,感觉张远山的手指有点凉,摸着摸着竟是动了情,不住躲让。  张远山随手一针下去,游孟哲登时全身就软了,左半边身子一酸麻,整个人歪倒在张远山身上,气血受阻,左肋,左腿,连着手臂至尾骨的一条线,甚至会阴处的任脉也隐约发麻,半天连话也说不出一句。  张远山给游孟哲系上腰带,便这么斜斜抱着他,让他倚在自己怀里。  游孟哲道:“不……不会罢,就这么封住了?”  游孟哲几次提气,全身真气就这么被阻住。左半身完全酸麻,勉强抬右手挥了挥。张远山侧过身,把他抱在自己身前,让他枕在自己肩上,双手搂着他,取了本书,摊开在他面前。  游孟哲看了一眼,见是篇口诀,说:“这个能练?”  游孟哲面朝外,看不到张远山神情,但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头在自己手背上摸了摸,意思是对。  游孟哲问:“是内功秘笈么?”  张远山手指轻叩,意思“不是”  游孟哲又问:“现在练?”  张远山答是,游孟哲便侧头看了看,见上头的口诀似是而非,像经书,又有其自身意义,大体是天地造化,世间万物自成一统,心与天合,飘飘翱翔于天地,苍生渺茫之意。  那秘诀又仿佛按着某种音诀写就,反复在心中念诵几次,登觉心胸豁然开朗,游孟哲闭上双眼,大有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之感。  翻过书页,看到书皮上写着数字:鹰武总纲。料想是张远山练的独门武功。  游孟哲又随手翻了翻,扔到一边,张远山忙小心收起,料想是十分重要的东西。整个下午两人就那么抱着,对着房外景色发呆。  游孟哲忽然觉得这么过也挺好,四周安静得很,外头连个小厮也不见,唯有春风吹过竹林时的沙沙声。  摒除了心头杂念后,只觉这喧嚣尘世,纷扰都离自己远去,鹰武上记录的口诀更将他的内心涤得一尘不染。  这哑巴的心里一定很干净。游孟哲心想,坐得麻了,又朝后靠了靠,感觉到张远山胯间一物顶着自己。  游孟哲:“……”  张远山也没动静,脸上泛着点不自然的红,却依旧搂着游孟哲。  两人就这么坐了许久,张远山拔出银针,游孟哲浑身一抖,憋着一下午,险些尿了出来,马上冲去解手。    晚饭后多半又是围炉读书,发呆,游孟哲看着外头的灯笼等吃饭,却见张远山进来,提着件镶着银狐毛的暗青色文士袍,让游孟哲穿上。  长袍一上身,登时衬得游孟哲英俊清秀,张远山自己则穿了件墨黑的云龙锦,衽上,袖口,盘领处俱镶了一圈薄薄的雪貂毛,当真是风度翩翩。  “出去吃饭喝酒么?”游孟哲期待地说:“去哪儿吃饭?”  张远山没有回答,伸出一手,游孟哲把手放在他的掌心里,张远山牵着游孟哲的手出府,正门前停着辆小马车,管家张伯亲自驾车,带着二人前往京师最繁华的西大街处。  虞国民风开放,四年前大虞帝君迎娶匈奴王之女为妃,两国联姻后那匈奴妃子带来大批貂皮,狐裘,一时间京师便追逐风尚,争相穿着改良后的兽袄。其中又以张远山与游孟哲这新制的貂裘最为抢眼,两人在万灯桥畔下了马车,面前一副花灯万盏,歌舞升平的元宵夜景,又有无数目光朝他们投来。  “哇!”游孟哲道:“这么热闹的地儿,还好你带我出来了。”  张远山微微笑了笑,手指稍紧,牵着游孟哲徒步走上万灯桥去。游孟哲被封了半身经脉,气机不继,走路还有点踉跄,张远山索性搂着他,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一路朝前走。万灯桥分二十四道,千万花灯犹如幻境闪烁,元宵节尽是出来游玩的小情人,桥头有猜灯谜的,玩杂耍的,喷火的,买酒的,吆喝着拧麻糖的,放焰火的,当真是令人犹若置身梦境,辨不清何处是灯火,何处是水。  途经一处,沿街树上喷出璀璨焰火,小孩大笑尖叫,游孟哲倚在张远山身前,远远地看着,不住赞叹。  “去那边看看。”游孟哲道:“卖鱼的?”  张远山搂着游孟哲挤到摊前,老板吆喝道:“三文钱十网!来哟来哟!”  木槽里装满鱼苗,小孩子都在那处嬉闹,游孟哲捋袖蹲下,说:“捞点鱼苗回去家里养着。”  张远山点了点头也跟着蹲下,看着游孟哲捞鱼,就像两个大小孩。  游孟哲捞着捞着,屁股上倏然被一只手捏了一记。  游孟哲:“?”  忙自转头时,身后一个人也没有,长街上行人来往倒是络绎不绝。    张远山察觉到了什么,微微蹙眉,看着游孟哲,游孟哲道:“没事,呀,那只是金色的……”  话未完,屁股上又被捏了一记。  游孟哲马上转头,怒道:“妈的!谁捏小爷屁股!”  张远山这下明白了,转身瞬间顺势在腰畔一掠,抽出判官笔,游孟哲刚要阻他,张远山身影一闪,已疾射出去!  “妈的!你这骚货!”孙斌的声音响起,破口大骂道:“捏你几下屁股怎么了!”  游孟哲道:“孙斌!叔!等等!”  张远山一动手,街道登时一片混乱,还以为有人打架,摊贩纷纷收拾东西躲开,空地上孙斌现了行踪,布帛风向,几下交手,拍开张远山判官笔,孙斌被点中肩前,登时大叫一声。  下一刻二人互拼一掌,两道身影飞起,孙斌几步踏上街畔房屋墙壁,飞檐走壁跃上二楼勾栏,张远山平地一旋身,袍襟荡开,抽身一跃,稳稳落于房顶。  沿街百姓纷纷喝彩,张远山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显是武功更胜一筹,孙斌能倚仗的只有轻功,挨这么两记已颇有点吃不消,张远山的判官笔又是独门兵器,不敢恋战,抽身后喝道:“死哑巴!爷爷赏你钱!”  孙斌一招漫天花雨,哗啦一声铜钱飞散!  张远山袖子一抖,五指一撒,金光闪闪,同样也以天女散花手法,洒出漫天纯金鹰羽!    那一下沿街发了狂,叮叮叮叮一阵响,孙斌的铜钱被尽数打落在地。  紧接着一枚三两大的金锭嗖一声穿过铜钱间隙飞来,打在孙斌胸口,将他打得摔进房屋院内去。  全街发了疯争相狂抢张远山的暗器,游孟哲追进暗巷内,孙斌已不知去向了。  “别追了。”游孟哲忙向张远山道:“我认识的,没啥恶意,就是……玩玩。”  张远山点了点头,揽着游孟哲出去,游孟哲心想居然又在这里见到孙斌了,也真够奇怪的。  一碰上张远山,孙斌完全是被压着打,输钱又输气势,那一手铜钱镖遇上纯金鹰羽,估计这辈子也别想在张远山面前抬起头来了。2323、心月狐 ...   孙斌跑这地方来做甚?游孟哲想起当初亭县一别,贼王的伤都长好了?伤在身上,更在心上,既又有了干劲,不再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也是好事。难道他一路都跟着自己?这倒是没发现……  张远山的手指紧了紧,游孟哲便回过神,四处看看,笑了起来,凑过去看一队戏子在万灯桥栏旁的空地上闹哄,那处搭了个高台,戏子们各着五颜六色的衣饰,扮成大虞的朝臣们取乐。  一戏子对另一戏子说:“我心里有事儿憋不住,你怎说?”  那戏子便答道:“你寻个闷葫芦把话说了呗。”  先前那戏子拿着个铜钱,从钱眼里朝外看,对着台下看客左看右看,说:“这年头有几个心里还憋得住话的呢?上回那康王爷,魏王爷听了我两句话,可不就回家说嘴皮子去了,脸上还挨了王妃一耳刮子……”  “哎!”马上又有一戏子揣着袖,戴着个半红半白的面具出来溜了一圈,看客们哄笑。  “你找七王爷呗。”身后又有一戏子穿着官服,捅了捅前台说话那家伙屁股:“七王爷憋得住话。”  戏子道:“咱家里哪来的七王爷呀。”    游孟哲:“……”  张远山:“……”    那人挨个点了一轮,后头戏子排好,点到六时就不出声了,那戏子道:“你看,咱们原没七王爷来着。”  文官戏子又道:“这不就是么,看看?”说着从戏子里拉出个穿黑戏服的白脸。    戏子道:“原来是个哑巴,我说怎不应声呢。”  看客又是齐声哄笑,文官戏子道:“七王爷不是憋得住,是压根儿就说不出。这回你就放心说罢!”  看台下笑得东倒西歪,游孟哲马上就明白了,这是在影射张远山与皇帝的关系,偷瞥了他一眼,张远山却是没什么所谓,笑了起来,仿佛觉得十分有趣。  “走吧。”游孟哲心里怪不舒服的,见一群丑角拿张远山取乐,却不知大虞国民风素来如此,百姓拿皇帝,大臣们取乐实在是家常便饭。  张远山仿佛知道游孟哲在想什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又摆手示意无妨,亲昵地牵着他的手朝街上走。  游孟哲道:“他们说的是真的么?”  张远山想了想,略有点迟疑,没有回答。  游孟哲又问:“你也不知道,对不?”  张远山点了点头。游孟哲手指错开,两人十指交扣轻轻摩挲,游孟哲安慰道:“没关系,咱们……”    “老爷!”张伯排开人群,匆匆过来。 第41章 孙斌愤怒了,在游孟哲手上写道:你什么意思?  游孟哲写:没别的意思,我真有点事,你快去,祝你马到功成。  孙斌快速写道:你找死了是吧,刚才说得好好的。  游孟哲写道:我又跟他没仇……    游孟哲手指写得慢,孙斌不耐烦,直接给了他一脚,吼道:“你这混球说话不算数!事儿一办完就带你远走高飞了还想怎的!”  孙斌一在书架后吼起来,前头李益登时被吓了一跳,坐在龙椅上左右看,沉声道:“什么人!给我出来!”  游孟哲兀自不顾皇帝:“你又打我!我警告你啊!他又没招我惹我,凭什么你让我杀我就杀……”  孙斌:“那狗皇帝的祖宗杀了我全家!你他妈都是老子媳妇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懂不懂!”  游孟哲:“你失心疯了!谁是你媳妇……”    李益吼道:“来人!有刺客!”  孙斌顾不得再争,一脚踹翻书架,李益猛地转身,孙斌如飞鸢般单脚在龙案上一点,直追出去,铜钱镖一洒,击倒一名太监,又踢起墨砚一脚踹飞,撞正冲进来的侍卫胸口,那侍卫登时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救驾——”一太监骇得浑身发抖,被孙斌这一吓,登时尿了出来,不住踉跄逃跑。    李益撞破书房门逃离,孙斌疾步追上,李益身为皇帝,平素也常习练武技,然而哪是贼王对手?逃不得几步便被追上,那几声大喝已惊动侍卫,四面八方走廊里尽是人重重围上,孙斌已竭尽全力,使尽生平功夫,双掌并合,紧接着躬身避开掠过头顶的刀剑,变戏法般一撒!  那一式“乾坤日月”直是得了贼门精髓,近千铜钱镖哗啦一下密密麻麻飞出,放翻了满地侍卫。  游孟哲蒙住脸冲出来,不禁心里大声喝彩,那缓得一缓间,李益已逃进长廊,孙斌如影随形般追上,游孟哲跃过走廊追孙斌,孙斌又追李益,李益手按腰畔天子剑,吼道:“来人救驾——!”  孙斌喝道:“狗皇帝!你今天死定了!”说着一甩手,那一柱擎天狼牙棒冒着黑光打着旋飞去,直取李益后脑勺!  说时迟那时快,横里掠来一道黑影,风声登响,那人左手判官笔直取孙斌面门,于孙斌脸上一圈,右手反手一捞,将那狼牙棒抄在手中,紧接着欺近身来。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顷刻,游孟哲追到走廊边尚未出言提醒,一句喊到了嘴边,却见张远山撒手将狼牙棒扔在一旁,剑眉微拧,显是发现了带毒!    孙斌暗骂了声,提气抽身后跃,身在半空。  四道铜钱镖的光芒飞向张远山。  张远山紧追着斜斜前冲,也是身在半空,扬手。  四道金鹰羽化作金光,射向孙斌!    一轮圆月下,苍鹰搏兔,两人潇洒动作仿佛定格在那一瞬间。    叮叮叮叮四响,镖羽互撞!  孙斌再次落败,抽身跃上走廊顶部,大吼道:“你给我记住了!”  张远山一个踉跄,李益已跑了,游孟哲正要张嘴喊,张远山却腾出左手,牢牢捂住他的嘴巴,拖着受伤的右臂,带着他穿过回廊离开。  游孟哲明白了,自己要是被抓一定与孙斌脱不开干系,只得跟着张远山跑。  “我什么……也没做。”游孟哲道:“叔你没事罢?糟了,那玩意儿上有剧毒!”  张远山带着游孟哲踉跄过御花园,提气堪堪跃上,紧接着摔了下来,摔得十分狼狈,游孟哲刹那就慌了,忙道:“找个地方歇下,怎么办……”  张远山摆手示意他快走,这毒甚是霸道,全靠张远山运功压着,方才一握之下在受伤刺破数个伤口,现在黑血竟已蔓延到整个右臂,自手腕至手肘,一片漆黑。    先前还是张远山半抱着游孟哲,现在赫然成了游孟哲扛着张远山,此间形势极其复杂,既不能被御林军抓到,又要寻地方检查张远山伤势,实在是焦头烂额。  两人跑到一处,离事发之处已距甚远,张远山再扛不住,一头栽倒下来,蜷起身子不住喘气,继而猛地一阵痉挛,四肢伸得笔直,瞳中映出天际一轮明月。  “叔!”游孟哲惊慌道:“你怎样了!”  没有解药,孙斌说这毒世上已无药可解,怎么办?!游孟哲脑中一片混乱,张远山就要这么死了?他就……这么个死了?死在这里?不可能!  “叔。”游孟哲道:“你醒醒,放血有用么?我给你吸出来,叔?哑巴,你别死啊!”  张远山摇了摇头,游孟哲心里一惊,扒开他的黑袍,扯下他的单衣,黑气已蔓延到他的肩膀,再这么下去,毒气攻入心脉必死。  那黑气还在一寸一寸蔓延,游孟哲已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张远山从怀中摸出一物,安静看着游孟哲,放到他的手中,那是一块白玉璜。  游孟哲道:“这是什么?”  他还以为这是解毒的物事,翻过玉璜对着月光仔细端详,上书四字,锦绣河山。  游孟哲:“这是干嘛的?”  张远山握着游孟哲的手,令他五指并拢,示意他留着,眼中带着复杂而眷恋的情感,游孟哲道:“你快死了!”  游孟哲随手把玉璜扔到一边,静了片刻,躬身去听张远山的心跳,耳朵触到他胸膛的时候一阵冰冷,冷得游孟哲直打哆嗦。  这是阴寒之毒,游孟哲想起在玉衡山上,跟游孤天学过的。毒分阴阳二性,虽调和之法千变万化,然而毒性不离其宗,热毒与寒毒所用材料也不同。蝎,蜈等毒乃是热毒,而蛤,蛇等又是寒毒。植物向阳者乃是阳毒,喜阴者则呈阴性毒。    这阴毒实在是太也阴毒,不到半刻钟时分,张远山已冻得嘴唇泛蓝,全身冰冷,游孟哲摩挲他的手,忽就想到自己的转阳真诀,既解不了毒,是否能驱毒?自己体内的真气若与张远山相连,不定能沿着他的经脉,将毒血驱出体外。  不管了,死马当做活马骑,游孟哲把张远山抱到一处假山后,先得避开容易被发现之处,免得干到……双修到一半被人一吓,得了马上风可不是玩的。  “叔。”游孟哲道:“我这就给你解毒,你千万得撑住。”  张远山闭着双眼,微微喘气,游孟哲伸手就解他腰带,扒开他的外袍,张远山健美的身材穿着雪白单衣,于月光下修身而干净,俊朗。  游孟哲正解他裤带时,背后忽有一人布袍声响,余长卿声音响起,道:“怎么回事?!”  游孟哲被吓了一跳,忙自转身,见是余长卿,比划道:“你去追人!别在这里!”  余长卿一手按刀,单膝跪地检视张远山,色变道:“太傅中了毒?”  游孟哲道:“余大哥,我现在要给他解毒,以后再给你详细解释,你快走,别让人过来!”  余长卿说:“怎么解毒?要我帮忙不?”  游孟哲眼中现出哀求神色,余长卿一怔,继而不再问,跃上墙头道:“不在这里!刺客朝那边去了!”  外头火把林立,御林军去得远了,余长卿翻出御花园,追向另一个角落。    游孟哲继续扒,将张远山的里裤扒下,自己脱了长裤,只着外袍半遮半掩地裹着,翻开孙斌先前给的包裹,找出鱼儿膏就朝张远山胯间抹,忽地就愣住了——  ——张远山硬不起来。  2424、尾火虎 ... 作者有话要说:“叔。”游孟哲道:“你硬一下。”张远山:“……”张远山无法回答,游孟哲握着他那物左玩玩,右揉揉,偏生就是硬不起来,彻底没辙了。怎么办?怎么办?!!游孟哲真想仰天咆哮,忽想起包袱内还有从玉衡山上带下来的药!忙抖了一地匣子瓶子,翻出一枚朱眼冰蚕,这冰蚕专护心脉,乃是走火入魔时用的。当即给张远山喂下去,托着他下巴嚼了嚼,又取了枚九转还阳丹,手忙脚乱地看说明书,只见匣内一行小楷写道:此丹可令人回光返照,短暂还阳。太好了!游孟哲大喜,把九转还阳丹也给张远山塞进嘴里,张远山无法吞咽,游孟哲只得抠出药和冰蚕,放进自己嘴里咀嚼,再抱着他脖颈喂了下去。张远山喉头一动,吞下药,出了口气,游孟哲心道有戏,为他按摩胸腹,又俯身吻他。脑中一边思考那夜余长卿的撩人深吻,一边与张远山唇舌交缠。张远山的呼吸渐热,一手发着抖抬起,放在游孟哲的肩上,像是想推开他,游孟哲又伸手去套玩他胯间,那熟睡的阳根似乎有点抬头的迹象,游孟哲套了几下,张远山血行不足,半软半硬时,游孟哲忽又想起一事。两人唇分,张远山略睁开眼,呼吸渐重,冷不防又被游孟哲喂了颗春药。张远山:“……”游孟哲俯身在他胸膛上又蹭又吻,舔他乳头,张远山胸肌不似赵飞鸿结实,却也有点硬硕的美感,腹肌更是瘦削整齐,吃了春药后脖颈微微发红,小麦色的肌肤泛着汗水。此刻朱眼冰蚕护着心脉,血行化开,张远山右臂至右肩,直到胸口处泛着一层黑气,更有种妖异的美感,春药药效发作,额上渗出汗水,眼神迷离间胯下阳根硬挺。游孟哲二话不说,双手油膏抹开,把张远山那硬直阳根抹滑了,剩下的油抹在他小腹上,翻身就骑了上去。张远山微微颤抖,游孟哲坐上去那会只觉他阳根粗长尚在赵飞鸿之上,粗也罢了,关键是那男儿雄根硬得如铁棍般,插进后庭时抵在阳心上,竟还未曾全根进入。这也太长了点,游孟哲脸颊上浮现出难耐神色,深吸一口气,正寻思是否再朝下坐,让他进得更深,却见张远山胸膛黑气渐渐退向手臂处,手掌流出黑血。不会罢,这么就解毒了?游孟哲想起那九转还阳丹,多半是还阳丹的功效,那不就不用双修了?算了,都骑上了,好人做到底罢。游孟哲:“这就来了,叔,做好准备,一二三……走!”游孟哲被张远山那物顶得小腹隐隐作痛,提腰跪着起身,再朝后坐,再起身,令张远山阳根在自己体内缓慢抽插,龟/头顶中自己阳心时,舒服得微微颤抖。纯阳真气解禁,先前被张远山封住的半身经脉被真气冲开,两人真气交汇,游孟哲闭着双眼,俯下/身去,竭力控制二人体内真气,驱使着它冲刷张远山的经脉,沿手少阳三焦行进,血行加速,将毒血一并带了出来。张远山急促喘息,一手不自然地痉挛,黑气逐渐消退,地上满是腥臭黑血,到得最后游孟哲低声呻吟,手掌分开张远山五指,与他十指交扣。黑血淌尽,两人的手上满是鲜血,张远山喉结动了动,凝视游孟哲。 第43章 那声爹叫得十分生硬拗口,然而张远山却十分高兴,笑了笑,伸手过来摸他的头,游孟哲又道:“你们还想上玉衡山去打我爹么?”  张远山摆手,游孟哲欣喜道:“不打了?那把我师父也喊回来吧?”  张远山眯起眼,摇了摇头,游孟哲明白了,说:“你不插手他的事?”  张远山想了一会,不置可否,最后点了点头。  游孟哲叹了口气,但想到张远山既然不管,赵飞鸿多半也做不了什么,不过回来之后两人多半会起点争执……这义兄弟间是不是早就说好了的?游孟哲又隐约猜着点内情,这该是商量好的,张远山要留下他?免得让他牵扯进去正道与魔教的纠纷中。  可是自己终究是游孤天的儿子,在玉衡山上过了十六年……  游孟哲十分矛盾,张远山也对自己很好,事实上赵飞鸿与张远山对他,都令他感觉到与游孤天相处时没有的温暖。    那一下午,游孟哲便坐着让张远山扎穴,两人都没有说话。  接下来的数天里,张远山凡事都与游孟哲一起,似乎多了个儿子欣喜溢于言表,夜里让游孟哲睡他房,两人睡一床,盖一张被子,却不做旁的事。  游孟哲全身经脉,要穴已有七成被扎了针,真气逐渐回归丹田,行动无碍,却一身三脚猫的武功全没了,行动也十分迟缓,整个人懒懒的,仿佛回到了昔日在山上的时候。    如此一个月后,赵飞鸿还没有回来,游孟哲问过好几次,张远山只答无关紧要,游孟哲也不便再催。  京师春来花好,十里桃花开得绚烂繁华,游孟哲当真是找到玩的地儿了,一到春天,赏花的人多,踏青的人也多。不用习武,手头又有钱,还有人前呼后拥地跟着,张远山宠他,就连出行也带着他一起。游孟哲只想把从小没玩够的全补回来,今日天空万里碧晴,和风吹过,小厮们带了个大风筝,游孟哲抬着头扯线,张远山则在他身后护着,以免摔了。  游孟哲一身武功尽失,不免有点笨手笨脚,几次靠在张远山的胸膛上,两人抬头,看着风筝渐渐飘起,一只大鹰带着连串小燕,尾羽在春风里飞扬。  张远山揽着游孟哲的腰,贴在他身后,左脚划圈,退后一步,游孟哲也跟着退后一步。张远山又横挪,游孟哲被带着横挪,哈哈大笑道:“你做什么!”  张远山莞尔,游孟哲跟着他的步法左移右移,口中呼出热气,古药方上有云,春日风筝戏强身健体,脚步腾挪,口呼春燥,于身体大有裨益。  两人玩得不亦乐乎,野外停了好几辆马车,纷纷拉开车帘,官家闺秀交头接耳,张远山笑着转头看,官道上登时倾倒了一大片。  游孟哲被看得颇有点不自在,说:“咱们过那边去罢。”    张远山笑着点头,游孟哲牵着风筝,一路走一路放,那时路边聚了不少仰慕张远山的官家子弟,女子更有不少,纷纷小声说“太傅”“太傅”,张远山却连看也不看他们。  “太傅赐个字吧。”有人笑着取了扇与笔来求字。  张远山蹙眉微有点不耐烦,摆手要走,家丁纷纷过来拦住他,呼喝道:“做什么做什么!”  游孟哲笑嘻嘻道:“我来写我来写,太傅是我爹。”  那少年送了扇子过来笑道:“张公子?公子帮写个。”    游孟哲接过笔,微一沉吟就写,张远山也不拦他,看着他在白扇上写了七个字“人不风流枉少年”,直看得嘴角抽搐。  游孟哲那字说难看也不难看,就像他的琴路一样,总是另辟蹊径,偏生又自成一家,自古字体瘦金有瘦金的美,草书有草书的疯气,游孟哲认真写就,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说不出得突兀,七个字歪鼻子竖嘴,吊胳膊斜腿,说惨不忍睹罢,又彼此搭配,别有一番工整。  说好看罢,又总觉得看了说不不出地犯膈应,犹如胃里憋着个嗝老打不出来。    张远山看得无奈,随手接过扇子,提笔在扇面一按,游孟哲哇地惊呼,原来字也能改!  张远山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笔锋较之游孟哲的更浓重,几乎完全覆盖了游孟哲的字迹,刷刷几下笔走龙蛇,随手重写了一次。  “谢太傅赐字。”那少年笑吟吟收了扇子,身后又有一穿着武袍的英俊男子笑道:“孟哲?”  “啊!余大哥!”游孟哲眼前一亮,问:“你也来了?”  张远山微微蹙眉,余长卿换了武袍,先前远远站着看他们,此刻才走来打招呼,仿佛与那少年是一起出来踏青的。  果不其然,余长卿答道:“我和朋友出城走走,正碰上你了,见过太傅。”  余长卿躬身抱拳,张远山负手而立,一点头便算见过礼了。    游孟哲端详那少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当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但各人有各人的心思,也不好多说什么。  “再过几天大哥要去武举了。”余长卿笑道:“你来不来看?没了你,可不知胜算有几分。”  游孟哲倏然想起武举,说:“当然!我来给你打气,在哪儿比试?”  跟余长卿一路的那少年脸色就黑了,余长卿详细说了,游孟哲连声应允,又看了张远山一眼,张远山示意你随意。  两人谈妥后余长卿方告退,那少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离开时远远地与余长卿吵起来了。  张远山似乎也不太喜欢余长卿,但终究没说,当然也无法宣诸于口。  起码这点是好的,游孟哲心想不会像赵飞鸿一样骂他结交损友,且张远山的脾气也很好,对着外人从不理会,对游孟哲时不到短短片刻,便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两人寻了处僻静地坐下,系好风筝,这些天里游孟哲多少学会了一些手语,虽有点词不达意,却不再需要管家,能直接与张远山交流了,虽说张远山只是哑巴,并非聋子,但游孟哲觉得打手语好玩,索性也时不时和张远山比划。  游孟哲比划道:(武举)能去看么?  张远山做了个手势:你已经答应了,又为何问我?  游孟哲拇指戳了戳自己嘴角,作了个口型:爹。比完这手语后有点迟疑,在想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表述,张远山则静静等着,看他想说什么。  游孟哲想来想去,既没想好要说什么,又不会表达,抓耳挠腮的,只得作罢,张远山笑了起来,做了个手势:儿子。  游孟哲面无表情地看着张远山,停得一停,张远山又比划道:带你去。2525、箕水豹 ...   三月初三,大虞武举。    自虞太祖李谋以一介武人得天下,如今已是第四百八十六个年头,文武二举经多年发展,呈现出空前的繁荣之势。  直至今载武举,入选人数已多达近四千人,自二月初二龙抬头应举日起,就有大批武人于各地涌向京师,入京赴选。一时间举子空前,超过了两年一次科举的规模。  京师也迎来了有史以来赴选人数最多的一年武举。武试与科举相似也分四级即童试、乡试、会试、殿试。二月初二会试后,四千人留下近百人,等候三月初三的武举殿试。  这近百人中便包括了余长卿,余长卿身为京师府捕快,有进入会试的优先权。不须先在地方应考。俗话说习得好武艺,货与帝王家,天下太平,入朝为官倒是威风八面,不失为一条好路子。  江湖客一面瞧不起朝廷俸禄,一面又对良田千顷,娇妻美眷趋之若鹜,可见天底下也不全是我自横刀朝天笑,笑完我就去睡觉之辈。高官厚禄较之大侠气节,明显前者更占优势。  但武林人折节下交朝廷,朝廷却不一定瞧得起他。会试分内、外两场,内场考策略,以兵法,营阵,天文,地理为主。外场则考弓马,举石,擂台三项。内场不过者不许应试外场,如此便筛去近半目不识丁的武人。  鸡飞狗跳,答非所问的试卷经考官手上走了一遭,又筛去千余只晓武功,不通谋略之辈,饶是如此,余人也有近百。    而被筛下的武人却不回乡,各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三月初三的殿试。  殿试只有外场,弓马举石俱已在会试中考过,剩下一场最简单,也是最精彩的擂台。殿试当天人山人海,万人空巷,皇宫开放宣德门,于午门校场上设三席。先是禁军,御林军围得铁桶般水泄不通,都骑军又在人群外围维持秩序,看席上武旗飘扬,在明媚春光中翻飞。  虞国帝君李益居席中九五之位,元宵夜宫中有刺客的风声走漏出去,京师坊间巷内早有议论,如今李益只得亲来辟谣。  先前一场皇宫刺客案令禁卫军们不由得紧绷了心上那根弦,到处都是江湖客,要再来场行刺可不是闹着玩的。李益却道无妨,虞国民间高手寥寥,不足为患,真正的高手都在宫廷中。  今年宣德门一开,涌来观看的百姓只怕近万,御林军统领提心吊胆,及至看见一人坐上客席,方真正放下心来。    那人正是张远山,张远山武艺卓然,深居简出,数年来还是第一次赏光武举,有他坐镇,料想生不出何事。  张远山难得地身穿黑金战铠,日上三竿方至,朝九五位旁的御林军统领一拱手,示意游孟哲就坐,游孟哲兀自还在探头探脑地张望,张远山随手摸了摸他的头,比了个手势,让他坐下别捣乱。  一时间三个看台上所有人都看着他们。  游孟哲生平还是第一次见这排场,看台下黑压压的全是御林军,看那架势没有万儿也有八千,外面更是成山成海的百姓,看得十分惊讶。  “太傅好。”  “太傅。”  “什么风把太傅吹来了?”  左右纷纷有官员朝张远山问好,张远山扫了一眼,朝游孟哲打了个手语,游孟哲笑道:“我爹问各位大人安好。”  六部尚书,朝中要员纷纷呵呵笑,得了张远山的招呼,见好就收。    游孟哲到处看,片刻后又转头看张远山,阳光灿烂,洒在张远山一身黑金战甲上,这男子身材英伟,游孟哲还是第一次看他穿甲胄,冰冷的腕甲,护胸下肌肤灼热,仿佛能感受到他赤/裸肌肤的温度,张远山容貌俊朗,简直就是天生的衣裳架子,无论是袍是铠,一上身都显得极其好看。  “哎,爹。”游孟哲又摸又蹭,只想没话找话来说。  张远山侧过头,把耳朵凑到游孟哲唇边,听他说话。    远处女眷席上还坐了不少官家小姐,宫中妃子,各执团扇,视线都聚焦在游孟哲与张远山身上。游孟哲穿一身天青色袍子,面如冠玉,唇若抹朱,眸似点漆,盘领上还别着枚光华流转的夜明珠,别住狐裘围脖。  张远山则眉目英气俊朗,二人简直如玉璧般完美无瑕。  游孟哲叽叽咕咕,张远山时不时点头,偶尔还会忍俊不禁地笑笑,拍拍游孟哲的后脑勺。  “这位就是太傅的义子?”前席有人回头问。  张远山不予置答,仿佛根本懒得与任何人说话。    游孟哲嘿嘿笑道是是是。  未几,校场中嗡嗡嗡的声音一静,太监唱道:“陛下驾到——”  “吾皇万岁!”看台上百官起身致礼。 第45章 余长卿在擂台上斗得力疲,然而越是在筋疲力尽的关头,便越能看出一个人的习武根底,到得这时候,所有虚招,刀法都已不实用了。唯剩下实打实的攻与防,双方都紧盯对手动作,寻找一切可能的破敌之机。  那大汉使一把重锤,显也是力斗许久,身心渐乏,能打到此刻全凭一股意志在撑着,若无第一,拿个第二已是意料之外的好成绩了。心中一不恋战,脸上便生去意,连着数下都被余长卿闪过,到得最后余长卿抽身跃起,从那大汉头上空翻而过,抽刀反手一撞,那大汉一个踉跄扑下擂台。  旁观者俱是无奈唏嘘,又带着点失望之意,未料一场武举竟是如此收场。    余长卿汗如雨下,虚脱般不住喘气,躬身抱刀朝看台上一个团揖,面朝北边天子席单膝跪下。  游孟哲大声道:“好!”  于是四周掌声稀稀落落,卖了游孟哲个面子。  李益招手,主考官快步上前,恭恭敬敬捧着本名册,低声对着名册诵道:“余长卿,祖籍江州人士,现居京城,司隶兆尹,章武七年入京师府领捕快一职,父余林已殁,家中唯一老母……”  余长卿行完礼,不卑不亢站在擂台中央,脚下站的那地方已汗湿了一小块。  “长得倒是有仪表。”李益朝皇后笑道。  皇后点了点头,余长卿长相英俊,又有武官英气,较之先前那些满脸横肉的,面青唇白的,皮枯脸瘦的,鹤发童颜的看上去靠谱得多。  主考官声音不大,唯看台附近一小片听得见,当是念给皇帝听的,又续道“……章武八年,京师民事受司隶府参,罚二十棍;为人性轻浮简慢……”  游孟哲一蹙眉,张远山马上制住,不让他打岔,连连摆手示意不妨,就连皇后也朝他笑了笑,玉手在袖边轻摆,点了点头。  凡举子都要被参上这么一本,余长卿平素虽不检点,但说的也是轻的了,未有作奸犯科的污点,家世祖上三代也持身甚正,游孟哲听完后发现余长卿的祖父居然还是海运槽守,数十年前还是个大官,只不知为何家境没落至此。  “还挺风流。”李益随口淡淡道。  长公主插口道:“男人风流也是常事……”  皇后脸一黑,小声训道:“这话也说得的?!”  长公主尴尬噤声,和游孟哲挤眉弄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余长卿。”李益直到名册诵完后方开口道:“你家传武学乃是逐日枪?有甚绝学,都拿出来演演。”  这也是循例,武举头名若有家传武学,须得自行演武一场,余长卿休息片刻后体力稍复,躬身领旨,抽出兵器架上长铁枪,正摆了个架势时,忽听台上游孟哲笑道:“我陪你练练!”  一时间看台上无数目光都聚集于游孟哲身上,游孟哲征求地看张远山,张远山略一沉吟,示意去就是。  于是游孟哲快步跃下看台,爬上擂台去,那笨手笨脚行径,引得周遭人不住小声笑。  “你……”余长卿笑道:“贤弟快下去,别添乱。”  游孟哲摆手,抽了把铁棍掂了掂,左右脚一个踉跄横着走了两步,摇摇晃晃站稳,单掌一推,看台上响起小规模的笑声。    “我没有内劲。”游孟哲道:“学了点棍法,与你比划几下招式如何?点到为止。”  余长卿马上就明白了,游孟哲生怕自己疲劳,舞起枪来内力不继,两人若只走招数,不以内力互拼便无问题。  “这个……”余长卿略一沉吟,忽听高处传来李益声音:“耍几个枪花看看就成。”  皇帝恩准,余长卿双手持枪一扬,说:“那便从命。”  游孟哲反手背持长棍,小声道:“你相好的呢?”  余长卿眉毛动了动,调侃道:“不就在我面前么?”  游孟哲揶揄道:“滚!我说那天放风筝见了的那个。”  余长卿笑道:“被你气走了,还不动手?”  游孟哲道:“放马过来——咤!”    一声落,游孟哲抖开长棍,跟着赵飞鸿习武日久,八八六十四式腾龙棍法早已烂熟于胸,一棍直取余长卿胸膛!  余长卿喝了一声好,腰马一扛长枪,如旋风般荡开,身随枪走,一棍一枪将触未触之时,在空中荡了个圈,游孟哲棍意大开大阖,余长卿枪法则有横扫千军之势,初时看客还不稀奇,及至见游孟哲一式“青龙搅海”时俱忍不住大声喝彩!  那式凝赵飞鸿毕生棍法于大成,棍意圆融无缺,棍端自下至上,撩起黄昏时满皇城的暮色,闪着一道弧光,犹如搅翻了江河湖海,一棍当头!  余长卿翻身在空中一个虚滚,继而倒拖长枪,叮的一声轻响,枪棍轻轻互碰,紧接着虚晃一枪回身闪避,再挟着逃势反手当胸一枪,秒到巅峰地破解了游孟哲棍法!  此刻所有旁观者俱已动容,棍枪来去虽未有风雷之声,却蕴含了武学的两个境界——兵谋与搏击,于夕阳下带着难言意境。  “再来!”游孟哲抽棍回守,荡开虚虚刺到胸前的长枪,继而顺势一抖,刹那棍端不住划圈,一圆化两圈,再化为四,化为八,刹那间虚影无数,连环棍法一招接着一招,前招未老,后招又生,绵绵不绝压向余长卿。  喝彩声响成一片,游孟哲棍法不快,却将余长卿去路完全封死,余长卿抽身后退,伏身一个扫堂腿,游孟哲抽身跃起,两人在半空中兵器叮地互碰,再交掌一拍借力跃开。    说时迟那时快,游孟哲弃棍,余长卿弃枪,两人各自双掌一拍,空手迎上!  游孟哲腾挪,错步,扬掌拍,砍,劈,掌法犹如雄鹰掠天,余长卿则以虎指御敌,短短顷刻间两人拆了数十招,看台上彩声雷动,游孟哲收掌,两人各立擂台一侧,遥遥一拱手,余长卿带着笑意,半笼在暮色中,半隐在阴影里,唇语说了句什么,手腕上的刀穗折射着五色的光华。    李益率先拍掌,大声叫好,四周掌声如海,二人又一齐朝天子席上行礼。  皇后点了点头,主考官带着东西下来赏,游孟哲得了两个金馃子,余长卿则得了一件缂丝蟒纹武袍与一双武靴,那可是破天荒头一遭!余长卿多半要钦点武状元了,不少见风使舵的官员纷纷过来打招呼。  天子与皇后离席,长公主又在席上远远看了会才走,游孟哲捶了下余长卿肩膀,笑道:“喝酒去?”  一老太监道:“陛下有命,请余大人到偏殿沐浴更衣,稍后还有吩咐。”  游孟哲蔫了,余长卿笑道:“待会事儿完了就来找你。”  游孟哲只得摆手道:“没事,过几天咱们再聚聚。”  余长卿笑着点头,又见张远山从席上下来,忙躬身行礼,张远山一身乌金铠在暮色中折射着光芒,牵着游孟哲的手,看也不看余长卿,带着自家儿子离开。    “爹,你不喜欢他是吧。”游孟哲拉着张远山的手一晃一晃,他的乌金护腕连着金属手套,覆住了半个手掌,乌金铠冰凉,手指却温热,摸起来有种奇异的触感。  御林军不敢拦,任由张远山随处行走。人渐少,禁卫关上内皇城宫门,日落西山,余晖染得全城火样的红。  张远山手掌在眉前轻轻一扬,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意思是:你很喜欢他?  游孟哲笑着两手握拳,拳面相抵,拇指屈了屈,意思是:我和他是好朋友。  张远山手指一挑,作了个“不屑”的动作,不再理会他。  游孟哲哈哈笑,扒在张远山身上,摸摸他的铠甲,又抱着他的腰,张远山站了一会,仿佛想到什么,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穿过御花园,张远山站在一间偏殿外,游孟哲探头探脑地朝里望,只见余长卿这会已换过衣服,李益赏的袍子一上身,登时精神焕发,英俊倜傥,站在殿内不知等谁。  “陛下驾到——”太监唱到,李益穿过前廊过来,见张远山与游孟哲站在假山后还没回去,便招手让他们过去,张远山摆了摆手,李益也不强求,转身入了殿内。  余长卿忙单膝跪地朝皇帝行礼,李益亲手将他扶起,赐座,声音远远传出来,只模糊听得出几句,譬如家中母亲如何等等。  游孟哲正偷听时,张远山又在他肩上戳了戳,游孟哲茫然转头,见张远山左手掌侧着一竖,右手食中二指比作个小人,在左手掌遮拦后动来动去。  游孟哲:“???”  张远山收掌,静静看着游孟哲,游孟哲半晌不明白其意,忽然就心有灵犀道:“真的?”  张远山无奈笑了笑,游孟哲拉着张远山的手,转到偏殿另一侧去看。    殿内未曾掌灯,流金般的夕照铺满地砖,半是金粉半是红,一扇屏风后站着秀靥如花的长公主,端着把团扇,安静听屏风外的兄长与武状元对话。  长公主发现他们在窗外看,轻招团扇让游孟哲进来,游孟哲摆手示意不来。皇帝要嫁妹,余长卿多半要当驸马了。  游孟哲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既为余长卿高兴,又有点失落感,自嘲般地笑了笑,张远山做了个手势,两人静静走出长廊,脚步在空旷的长廊中回响。  张远山边走边看游孟哲,眼神一目了然:如今觉得如何?  游孟哲比了个手语,意思是:我为他高兴。    张远山一哂置之,游孟哲道:“真的!我碰上好事,当然也希望余大哥过得快活啊。”  张远山打手语:你碰上什么好事了?  游孟哲停步,认真打手语回答:多了个爹。  张远山没有再表态,带着他出了东华门回家,两人牵着手一晃一晃,于夜色中回了张府。    当夜一切照旧,游孟哲傍晚出了身汗,内力又被封住,恹恹地提不起神来,吃了晚饭就犯困,三月还有点倒春寒,游孟哲缩进被里,问道:“喂,爹,什么时候帮我散功?”  张远山单衣雪白,衬裤过膝,露出脚踝,站在案前亲手收拾游孟哲的玉璜。  游孟哲说:“要等我师父回来么?他怎么还不来?”  张远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赵飞鸿未曾来信,多半是在西川被什么事绊住了。    外间脚步声传来,有小厮低声道:“老爷,少爷。”  张远山微一蹙眉,手指一弹,劲风飞处油灯熄灭,唯余满地月色清冷。  游孟哲起身说:“怎么了?”  小厮没答话,张远山揭开被子躺上床,游孟哲莫名其妙,朝张远山处挤了挤,脚踝蹭他,摩挲时干爽的肌肤十分惬意,正要去摸他腹肌时,外头传来轻微的声响——  “必儿——”  “必必儿——”  游孟哲起身,张远山略有点不耐,坐起示意他多穿点再出去,游孟哲说:“马上就来。”  说着胡乱套了件袍子,穿上木屐,叩叩叩跑出长廊,张远山睡房在东厢,出去是条百步长廊,再穿过花园,进后院,转出柴房才是后门,游孟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站了一会,跟的小厮忙打着灯笼,开门。  余长卿一身御赐的武状元袍光鲜,兀自还在必儿必儿地吹,游孟哲道:“都二更了,不回去睡?”  余长卿忙转身道:“孟哲。”  游孟哲笑道:“怎么?平步青云了?”  余长卿说:“喝酒去不?宫里刚放大哥回来。”  游孟哲忙道:“不了,我陪我爹……我义父。”  余长卿说:“我要当驸马了,孟哲。” 第47章 游孤天说:“没有什么条件,就想把我儿子带回山上去,想他了。”  张远山登时蹙眉,仿佛十分愤怒,一手要打个手语,却堪堪忍住,管家看了一眼张远山脸色,开口道:“他……”  张远山抬手阻住管家,又做了个手势,管家道:“游教主,您带不走他,外头御林军,都骑军已经到了,您就算有再高强的武功,也不可能在天子脚下独来独往。不如坐下来喝杯酒,好好谈谈。”  “就是嘛……”游孟哲忙附和道,刚说完这句话,瞳孔登时抑制不住地收缩,觉得脖侧一凉。  游孤天手上剑刃微微使力,一缕鲜血从游孟哲脖上淌了下来。    “啊——!”  张远山刹那开口疯狂嘶吼,看到游孟哲被割伤时犹如疯虎一般,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发狂嘶喊。  游孟哲的呼吸一窒,游孤天险些拿捏不住剑,退后半步,张远山站着不住疾喘,眼中满是泪水。  “啊——啊——!”  张远山就像个疯子,握着兵器全身发抖,片刻后抬手,示意一切好说,眼中满是恳求神色。  游孟哲那一瞬间,眼里也满是泪水,小声道:“爹,你不是……来真的罢。”  游孤天冷冷道:“我从一数到十,一、二、三……”  张远山不住发抖,朝游孟哲疾速打手语。  游孟哲噙着泪,知道张远山说:爹很快来找你。  “五……他说什么?儿子。”游孤天调侃道。  游孟哲说:“他让我……记得晚上盖好被子,别着凉了。”  游孤天:“七、八……”    张远山情绪已稳定了不少,打了个手势,小厮们纷纷退开,管家出外通报,游孤天挟着游孟哲穿过花园,走出巷口。  骁骑军,御林军让开一条路,游孟哲说:“义父,我……走了,我会想你的。”  张远山缓缓喘息,开口时又是一声难听而沙哑的嘶吼,游孟哲的心揪着,十分难受。  游孤天拖着儿子快步跃出巷外,疾速奔跑,张远山却追了上来,游孤天回身道:“哑狗,你是不是疯了?又想做什么?”  说着把剑架上游孟哲脖颈。  “啊——”  张远山堪堪停下脚步,双手握拳,那声大吼中蕴含着无比的愤怒与痛苦。  游孤天嘴角一挑,带着游孟哲消失在夜色中。27、角木蛟 ...   玉衡山,定军峰:    游孤天:“看来你这次下山,学到不少东西了呢,儿子。”  游孟哲面无表情看着游孤天。  游孤天笑道:“哑巴了?跟着姓赵的几天,学成了正人君子;跟着姓张的几天,学成了个小哑巴。”  游孟哲没说话,下人端上菜,摆了满桌,游孟哲一竖筷子自顾自吃饭,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游孟哲怒道:“你拿剑戳我!”  游孤天道:“戳你一下怎么了,你还是我生的呢。”  游孟哲道:“他要不放你走,你还把我杀了吗!”  游孤天莞尔道:“当然不。”  游孟哲一腔怒气在游孤天那讨打的笑容面前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不过说到底,游孤天也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仅把自己抓了回山而已,脖子上那一划拉伤口也好了。再说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别说划拉一下,就算游孤天真要杀自己,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正人君子才说的,身为魔教应该奋起报仇划拉回去一道,但这不就反魔教了么?%¥#@&游孟哲自己也有点混乱了。  游孤天道:“吃完就去睡下。”  游孟哲说:“师父要来攻山了。”  游孤天道:“早知道了,没你的事,乖乖在房里待着就成。”    游孟哲吃完了,走出去几步,又看着游孤天,游孤天起身饮茶漱口,看了他一眼,目中神色意思:又怎么?  游孟哲说:“爹,你抱抱我罢。”  游孤天一口茶,把那举案齐眉的丫鬟喷了满手。  游孟哲过去,抱着游孤天的腰,游孤天漫不经心地在他背上拍了拍,说:“回去歇下。”    游孟哲叹了口气,认识了赵飞鸿与张远山后,只觉得游孤天有种恍惚的陌生感,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甚至就连只短短认识了几天的宇文弘,感觉也比他熟悉。  与他们说话的时候,彼此眼里都有情意,像在看人;而游孤天的眼神始终是闪烁的,游移的,就像在看一件东西。  青华殿大殿套小殿,俱以青玉筑就,魔教在此建教前,相传玉衡山上曾是一座巨大的神殿,用以祭祀上古的一位青华神女。回廊幽深,两边插着火把,朝后殿走去,两壁青玉色泽渐浅,逐渐成为白玉雕栏,离开前山,进后山时一条横亘峰顶的走廊洒满阳光,外头是个占地数里的巨大花园。  空中庭院里鸟语花香,游孟哲落寞地在庭院里站了一会,蹲下来看草丛里的五色花儿。  一直在玉衡山上住着尚且不觉,下山在花花世界上走了一遭,回来时赫然觉得家里变小了,从前这花园还挺大,怎忽然觉得没几步就走到头了?    一阵风吹过,游孟哲起身茫然回头,说:“有人在吗?”  花园里静悄悄的,无人应答,游孟哲心里空空荡荡的,小时候那个总躲在自己背后的山神仿佛也没了。自言自语也没有听众,只得无精打采,回房去睡觉。  游孟哲的房间在青华殿最西边的一间,推开门进去东西还在,连逃下山那天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没收拾,游孟哲随手拣了几件衣服去后山洗澡,出外时喊道:“来个人!屋里收拾一下!”  倚在门外嗑瓜子的丫鬟笑吟吟过来,说:“少主回来啦。”  游孟哲道:“唔,回来了。”  丫鬟去收拾东西,游孟哲肩上搭着里衣衬裤与袍子,朝后山走,谷地处有个温泉,平素他都在这里洗澡。  “少主。”有人在远处喊道。  游孟哲应了,那人便不再说话。  游孟哲道:“做啥?”  那人道:“教主让小的来听吩咐。”  游孟哲知道游孤天肯定是怕自己又跑了,站在温泉里编叶子船自娱自乐,头也不抬道:“不用了!你回去吧!我不会跑的!”  游孟哲把树叶船推来推去,无聊得要死,洗澡出来那教众也不知去了何处,回房发了会呆,外头有人来让吃饭,于是又出去到游孤天跟前吃晚饭。  夕阳西下,红光铺满青华殿外的整个校场,魔教上百教众在左右护法的带领下勤练武功,想是在备战。  晚饭桌上摆满吃的,游孟哲面前只有一碗米糊样的玩意。  游孟哲:“……”  游孤天自顾自吃饭,面前摆着鱼,肉,鸡鸭。  游孟哲用勺子搅了搅,说:“这什么?我就吃这个?”  游孤天瞥了他一眼,说:“这叫‘紫石乳’,你的经脉被张远山那哑巴狗封住了,爹解不开,先吃几天垫肚子,不能进荤腥,过几天给你洗髓通脉。”  游孟哲道:“什……什么意思?”  游孤天说:“你吃就是了。”  游孟哲尝了口那玩意,黏糊糊的,没半点味道,倒是带着股香气,把勺子一摔道:“我不吃!这怎么吃!”  游孤天深吸一口气,游孟哲有点怯了,游孤天忽然笑道:“乖,这是为你好。”  游孟哲惨叫道:“起码给个咸鸭蛋吧!”  游孤天示意教众道:“给少主个咸鸭蛋。”    那侍从道:“给少主个咸鸭蛋。”  传话的朝殿外唱道:“来一个咸鸭蛋——”  “咸鸭蛋——”  “咸鸭蛋——”  “鸭蛋……”  号令一波一波传下去,游孤天道:“乖,先吃着,待会咸鸭蛋就来了。”  游孟哲欲哭无泪,搅了搅那糊,肚子也饿了,吃了半碗,说:“不吃了,吃不下,得吃几天?”  游孤天道:“看情况,喏,你的咸鸭蛋。”  游孟哲什么胃口都没有了,挥手示意不吃不吃,回去睡觉。    翌日游孤天没再唤他,三顿游孟哲是在偏殿里吃的,都是紫石乳。  游孟哲咂巴嘴,被饿狠了,只得胡乱朝嘴里填,吃着吃着眼泪就扑簌簌下来了。虽然是明知游孤天在给他治病,要通经脉,却依旧有点扛不住每天吃这个。  一连几天,偏殿里只有游孟哲一个人,对着偌大的一张桌子吃一海碗糊。紫石乳里加了不少名贵药材,吃起来倒是香气扑鼻,也顶饱,然而吃得游孟哲就快疯了。 第49章 游孤天手指解开游孟哲的衣领,轻轻一撕,呲啦声响,游孟哲啊啊啊地狂叫起来,配上那撕衣服的声音简直就是活脱脱一幕那啥戏。  游孤天做了个嘘的手势,说:“你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游孟哲:“……”  游孤天随手扯开游孟哲的衣服,把他脱得全身都是破布,撕得干干净净,游孟哲全身赤/裸,少年人白皙身躯被捆在软椅上,双腿大张,□以一个极其耻辱的姿势暴露在游孤天的注视下。  “你要干嘛!”游孟哲惨叫道。   作者有话要说:“干你。”游孤天开始脱自己衣服,自己脱得一丝不挂,游孟哲脑袋一歪,假装昏了过去。游孤天笑了起来,说:“你是我养大的,还不知道你德行?”游孟哲闭着眼,眼皮缝里偷瞥游孤天,游孤天身材挺拔白皙,胸腹肌肉轮廓优美,脖颈上红绳系着枚玉佩,玉佩挂在健硕胸膛前,抽了头上簪子,黑发瀑布般倾在肩前,脐下三分那物昂然挺立足有近尺,果然是人瘦屌大马瘦毛长,游孤天也不例外,游孟哲忽然思路就岔了开去,这尺寸较之张远山的不趋多让……等等!游孤天手指拈了油膏,随手戳进游孟哲后庭,游孟哲感觉到冰凉的手指滑入,忍不住抓狂大叫道:“你不是来真的吧!爹!”游孤天诧道:“这种事怎么来假的,放着现成的不做要用玉势?”游孟哲:“……”游孤天认真地给儿子润滑,游孟哲一身情欲被春药灼得火热,既耻辱又难堪,呻吟道:“爹你别……别这样,这是……有违伦常的……不行啊啊啊!”游孤天双手撑在椅上,全身伏了上来,看着游孟哲的双眼:“什么有违伦常,这叫亲上加亲,懂么?”游孟哲瞳孔倏然收缩,胯间一物毫不留情地捣了进来,继而忍不住大吼道:“啊——!”游孤天被那么一吼,险些耳膜也被震爆,蹙眉道:“配合点。”游孟哲难堪得要死,更该死的是,春药一发作,身体先自软了,游孤天那物顶进来不到几下,游孟哲的大叫便转为呻吟,一时间情迷意乱,满脸红晕,胯间也被顶得不住流水,自己阳物硬涨。“运功。”游孤天道:“干完这次就饶了你,爱上哪去上哪去。”游孟哲堪堪咽了下口水,喘气着提气,游孤天的抽插并着一股阴寒真气在他丹田中乱窜,游孟哲勉强运起真气,又听游孤天赞叹道:“还真遂了我的意,全身经脉尽封,真气尽在丹田中……”游孟哲道:“爹,原来你……你……”游孤天笑了笑,温柔道:“把你养大,就是为了今天。”游孟哲:“啊!”游孤天又以肉棒催了催:“快。”游孟哲被顶得十分难受,体内连着多日吃那紫石乳,已十分滑腻,随着游孤天的抽插发出扑哧声响,感觉到沉甸甸的肉囊随着一捅到底而撞在自己股间,耻辱连带亢奋一瞬间淹没了他的神志。“啊……啊……”游孟哲体内真力倒灌,卷成一个漩,随着每次游孤天的深顶而交换般地注入他的体内。“啊啊啊——”游孟哲道:“干完了吗!”游孤天道:“别催,放缓气息。”游孟哲:“呜……”游孟哲看着游孤天的双眼,游孤天胯下轻顶,每一下都撞正游孟哲体内最敏感的阳心,时而快速抽顶,时而以肉棒挤着他的阳心又磨又压,双眼却不带多少情欲,仿佛在欣赏他的神情,游孟哲头次碰上这种干法,只觉随着游孤天的抽顶而全身酸麻,情潮堆积到极致,会阴处连着自己肉茎上的阳筋酸软,濒临高/潮般地阵阵牵动。游孟哲不住颤抖,阳精一股接一股被顶得直流出来,泄精时竟是泪流不止,连声大叫。游孤天闭上双眼,享受般地吁了口气,抽出那硬直之物,带出一股滑腻的精/液。“放……放我下去。”游孟哲求饶道:“爹,别玩了。”游孤天不理会他,穿上一件袍子,内里全赤/裸,就在书房中盘膝打坐,运功理顺游孟哲的真气。游孟哲没有说话,只见游孤天身上白皙肌肉隐约泛着一阵暗青,继而肌肤泛红,显是阴阳相融。足足半个时辰,游孤天呼出一口寒气,周遭竟是冷了下来,一缕雪花在空中飘扬。游孟哲面无表情道:“快放了我。”游孤天眉毛一扬,起身敞开外袍,扶着那物又顶了进来。游孟哲:“……”“啊啊啊!”游孟哲叫道:“爹你不能这样……”游孤天把破布一团,随手塞进游孟哲嘴里。游孟哲眼角泛泪:“呜呜呜……”游孤天这一次猛干来得更快,也顶得更深,游孟哲不能出声,呼吸几次窒住,被游孤天干得脖颈通红,双目失神,高/潮来临时嘴里塞着布,不自然地阵阵痉挛,红潮从脖颈蔓延到胸膛。游孤天的呼吸竟也是变得微微急促,干得游孟哲又射了一次后,摘下他嘴里的布,手指刮了刮他的脸。“你说话不算话!”游孟哲悲愤吼道。“咱们是魔教。”游孤天不耐烦道:“说了多少次,魔教哪有说话算话的?”游孟哲欲哭无泪,哀求道:“放我下来,爹,还有多少次?”游孤天道:“快了,别吵。”说着又双掌上下相对,深吸一口气,盘膝而坐消化游孟哲身上的真气。游孟哲想起自己下山至今,体内依次已有孙斌,宇文弘,赵飞鸿,余长卿,张远山五人的真气,这么一来,游孤天是得益最多的那个,不仅被转阳神功催动内力进境,更获得了这五人的真气……当初下山说不定就是他故意放自己走的!原来这么多年,游孤天只把自己当做一个器具!一个用来练功的器具!用来骗其他人功力的器具!游孟哲这一下全明白了,难怪一直对自己从无父子之情……他自始至终都在利用他!那一刻愤怒填满了游孟哲的内心,游孤天正坐着运功,游孟哲朝他怒吼道:“你这骗子——!”游孤天运功正在紧要关头,被这么冷不防一吼,险些走火入魔,脸色一变,吐出一口血,勉力按下岔乱内息,游孟哲吓了一跳,不敢再出声。游孤天脸色数变,再次理顺真气,呼出一口气后起身。游孟哲看着他瑟瑟发抖,什么胆子全没了。游孤天团了团布,把游孟哲的嘴牢牢塞住,游孟哲心想这下估计再不会让自己吭声了。“呜……呜……”游孤天再次开始抽插,距离第一次已过了足足两个半时辰,五更时分,游孟哲边被猛插边想,他怎么能硬这么久!游孤天随口道:“放松点,儿子,你看,一回生,二回熟,现在就自然多了嘛。”说着一个深顶,挤着游孟哲的阳心反复磨,游孟哲的呼吸不住颤抖,又射了出来。然而这次游孤天还嫌不够,先前两次射在他体内后这次还想再干一会,整根抽出时带着一大滩滑腻汁液,再顶进后发出轻响,游孟哲刚射完一次,被持续抽插时颇有点受不了,难受得很,开始想法子抵抗。游孟哲心生一计,趁着游孤天齐根顶入时猛地一抬腰。游孤天马上闷哼一声,按着他的小腹慌忙抽出,那物险些被游孟哲的动作拧出血来。随手给了他一耳光,把绳子抽紧,坐到一旁去打坐练功。第三次完,游孟哲已筋疲力尽,春药褪去,困得眼睛睁不开了。游孤天再走一次神功,只觉体内真力突飞猛进,窗外鸡叫,天边露出鱼肚白,当即收功,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翌日游孟哲睡得浑浑噩噩,午时游孤天端着一碗紫石乳进来给他喂了顿饭,游孟哲呻吟道:“放了我,爹,你怎么能这样……”游孤天认真道:“快吃,不然待会嘴巴又塞起来了。”游孟哲:“……”游孤天给游孟哲喂了一碗紫石乳下去,游孟哲本已有点虚脱,吃了那药材熬的糊又精神了些,游孤天把他的嘴巴塞上,关在房里,自出去办事。傍晚时游孤天又回来了,一入夜便脱了袍子,把椅子稍稍垫高,挺着坚挺阳物就朝游孟哲胯间捅,游孟哲简直快要崩溃了,手软脚麻,被足足捆了十二个时辰,不住呜呜哀求。“想爹再用力点?”游孤天亲切道。“唔唔!”游孟哲连忙摇头,游孤天笑道:“懂了。”于是接着猛顶,游孟哲当真是有苦说不出,被插得晕了过去。“我的脚要断了!爹!”游孟哲求饶道。游孤天取过一枚药丸,哄道:“先把这个给吃了,吃了就给你松绑。”游孟哲不知道里头又是什么鬼东西,然而不吃也得吃,吞下去后游孤天居然还真的给他松绑了。然而那药却是一枚麻药,游孟哲却没法动了,浑身酸软,就连抬一下手都十分艰难,游孤天在他身上盖了件袍子,横抱着他穿过长廊,把他抱到后山温泉里,游孟哲两颊通红,昏昏沉沉,倚在游孤天身前,伏在他肩上。父子二人浸在温泉中,彼此肌肤滑腻,每一寸身躯紧紧相贴,游孤天在他耳边调侃道:“不是想让爹抱你么?”游孟哲:“……”游孟哲像个任人摆布的玩偶,腿根处被游孤天的手指侵入,满脸通红,低声呻吟,贴在游孤天大腿上的阳物在温泉水刺激下,又互相摩挲,竟是忍不住硬了。游孤天把他抱在自己身前,分开他的双腿,搂着他的腰于水中缓缓抽插。“呜……”游孟哲眼里笼着一层雾不住呻吟,游孤天仿佛有点走神,侧头注视他时下意识地想做什么,游孟哲马上就感觉到了,艰难地抬手,似乎要推开他,却没有力气,手臂无力搭在游孤天的脖颈上,只得搂着他。同时间,游孤天的眼神微微涣散,吁出一口气,射在游孟哲身体里。接下来的足足一个月里,游孟哲被抱到游孤天的床上,被干了又干,只觉得自己真的要被玩坏了,后庭被插得红肿,幸得白天能睡觉。每天中午只吃一顿,俱是淡出个鸟来的紫石乳,游孟哲夜里疲劳至极,白天裹着被子,软绵绵地躺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夜里则被游孤天抱起来,初时几天还用绳子绑着,或是喂点麻药,后来游孟哲也学乖了,知道逃也逃不掉,反抗必然遭致镇压,只得配合游孤天双修,然而游孤天没完没了,每夜都要行房数次,游孟哲只觉这么下去,迟早要被游孤天给玩死。游孤天不仅喂游孟哲吃春药,自己也每天晚上一枚春药,体质却出乎意料地好,越干越生猛,但每夜都是月落时停,不再继续。游孟哲浑浑沌沌,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一天晚上,游孤天打完坐,忽就不再上床了,披着袍子,腰带挽着,屈起一膝,露出健美的大腿,看着游孟哲。游孟哲闭着眼,后庭阵阵胀痛,不闻动静,忍不住睁开眼。“爹。”游孟哲道。游孤天注视着他,没有回答。游孟哲道:“什么时候放我。”游孤天的目光十分复杂,仿佛在对游孟哲说,又像在对自己说。“孟哲,你这副模样,像极了你娘。”游孟哲说:“娘怎么了,她惹你了?”游孤天手指叩了叩椅背,若有所思道:“你娘就是这么个谁也瞧不起的小模样。她不知道赵飞鸿,张远山那俩货色都是贪图她的武功秘诀,贪图她沧海阁少阁主的身份。只有你爹我……”游孟哲笑了起来,从这短短两句里猜出不少话外音,故意刺激游孤天:“我知道了,其实你挺活该的。”游孤天也笑了起来,修长的眉一扬,唏嘘道:“她也去了,从前的事,也不必说了……”说着起身走向游孟哲,单膝抵在榻边,健腿横在榻上坐下,将游孟哲肩膀搂着,让他枕在自己大腿上,握着自己笔直阳物,凑到游孟哲嘴边,随口道:“爹这玩意干过你娘,现在又来干你,觉得如何?”说着扶着自己肉棒,轻轻捅进游孟哲嘴里,顶到他喉咙深处。游孟哲:“……”游孟哲一动念,游孤天便知其意,漫不经心道:“你咬看看?咬一下,就别想爹放你走了。”游孟哲唔了声,轻轻咬了下,游孤天眯起眼,像只狡猾的狐狸,那举动像在调情多于抵抗,便邪邪笑道:“当真咬?”游孤天把阳物抽出,带着一丝津液,侧头端详游孟哲,游孟哲静静不说话,游孤天看了一会,俯身下去,吻了吻他的脸,起身穿上袍子,转身出去,当夜便没有再回房。 第51章 游孤天随口道:“再挡一会,待我待会亲自去战他,多派几个丫鬟。”  青华殿外,赵飞鸿终于现身,一路冲上山腰,乌金棍扫过之处,魔教教众纷纷恐惧退后。  赵飞鸿朗声道:“游孤天!十六年之约已至!出来领死!”  游孤天刚脱了游孟哲衣服,听到赵飞鸿声音响彻群山,只得起身随手将袍子朝游孟哲身上一盖,转身出殿。  黄昏时分,夕阳西下,漫山遍野的红光灿烂,一缕夕照从西边投来,将游孤天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青华殿外的砖石地上。  以赵飞鸿为首的武林正派已攻破山腰防线,杀上山顶,然而距离青华殿仍有千步之遥。游孤天袍袖飘飘,一身黑纱在风里飘扬,站在大殿前犹如君临天下的王者。  赵飞鸿双手持棍,仰首眺望一百零八阶上的游孤天。    殿外校场上,魔教教众开始集合,七七四十九名教众摆开一个庞大的剑阵,拦住了赵飞鸿的脚步。  “赵飞鸿……”游孤天的声音远远传来。  赵飞鸿道:“有胆便出来,兑现当年你我赌约!交出晴儿的骨灰瓮,让我带回……”  游孤天声音再度响起,打断了赵飞鸿的话,武林盟主身后,两千名江湖客屏息静听。  游孤天:“你儿子……”  赵飞鸿蹙眉道:“什么?”  游孤天:“我儿子……晴儿……”  赵飞鸿道:“什么?!声音大点!”  游孤天:“乖儿子……桀桀桀桀!”  那阵发疯般的怪笑令赵飞鸿握棍的手微微颤抖,游孤天不再言语,转身入殿。    “盟主?”身后追随者道。  “盟主!”有人大声道。  赵飞鸿刹那清醒过来,开口道:“谁愿与我同去破阵!”    同一时间,后山魔陵。  “杀啊——”张远山率领的另一队人终于冲出了魔陵。  “吃我一掌!”守在魔陵外的两名丫鬟异口同声喝道,同时从左右出掌,拍在打头那人胸口,那人脸上正带着胜利的微笑,冷不防中了阴招,笑着喷出一口血,扑倒在地。  一名小厮从侧旁取了个钉耙,把倒下的人扒到一边,两名丫鬟马步运功,蓄势待发。  “冲啊——”又有人出来。  丫鬟们:“吃我一掌!”  又一人倒下,小厮用钉耙扒开,清出场地。  随出随拍,不多时魔陵入口一旁就堆起了累累的肉山,丫鬟们正在等候下一波冲出密道的武林正派,冷不防一人声音响起:“吃老子一掌!”  说着身影掠过,一巴掌拍在丫鬟胸脯上,丫鬟马上追了上去,那人身影快得几乎看不见,片刻后又兜了个圈子绕回来,一巴掌甩在另外一名丫鬟屁股上,两名丫鬟大声尖叫,小厮握着钉耙去追,魔陵外一阵混乱。  “求援!回去求援!”  “大家杀出去!”魔陵内大声吼道:“一鼓作气!”  当即老老少少,形形色色的正派武林人高举兵器,从魔陵中杀了出来!  丫鬟大声尖叫,跑来跑去,奈何就抓不到那飘忽身影,少顷灰影一个翻身,跃上青华殿去,飞檐走壁地逃了。    青华殿内:  游孟哲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只见游孤天大步入殿,嘴角带着笑,解开自己外袍,现出白皙胸膛与健硕腹肌,注视着赤/裸裸的自己。  游孟哲始终歪着头装昏,此时外头已是日月同晖,血色残阳还未落山,东天一轮满月已冉冉升起。  外头厮杀声震天,游孤天静静端详游孟哲许久,分开他的双腿,捅了进去。  游孟哲抓狂喊道:“爹——!”  游孤天淡淡笑道:“今天是最后一天了,配合点,练完爹就放你走。”  游孟哲只觉一道阴寒之气直侵自己心脉,随着游孤天反复的□,全身冷得不住打颤,瞳孔缓缓收缩,上下牙关格格作响,说:“爹,你想……杀了我,我会死的……”  游孤天遗憾地说:“是啊,爹真是舍不得呢,以后就再没有人,跑到青华殿,大声喊爹了。”  游孟哲被点了穴道无法挣扎,瞳孔缓缓扩散,看着青华殿的天花板,游孤天深深一插,游孟哲呻吟一声,只觉玄寒真气铺天盖地如浪潮般覆盖了他的经脉,退潮时卷走了他体内的所有真气。  游孤天缓缓抽出后再深深一顶,游孟哲不自然地痉挛,手指屈曲,意识陷入模糊状态。生前的一幕幕走马灯般在眼前飞速闪过。    “爹!”小小的游孟哲跑进青华殿,问:“你在干嘛呀。”  游孤天从书案后抬头看了他一眼,收起书,问:“练功了么?”  游孟哲点了点头,说:“外头花开了。”  “嗯。”游孤天淡淡应道:“桃花开了,自己去看罢,好看得很。”  游孟哲转身寂寞地走了。    偏殿中,父子二人吃饭时:  “孟哲。”游孤天看了儿子一眼。  六岁的游孟哲自顾自地用筷子搅汤,游孤天蹙眉道:“别玩了,快点吃,吃完去歇着。”  小游孟哲眼里噙着泪,游孤天看了他一会,不知他哭什么,自己草草吃完就起身走了。    夜里:  “教主,少主想娘亲了,在房里哭了一晚上。”左护法道。  游孤天淡淡道:“随他去,哭累就消停了。”  左护法点了点头,十分唏嘘。  三更时游孤天的身影映在窗格上,朝里看了一眼,游孟哲已睡着了。    游孟哲的目光涣散,全身冰冷。  游孤天停了动作,俯下/身,吻上了他的唇。  那个吻唇舌交缠,两人体内的真气随着一吻而再度连接上,被抽空的痛苦与失落刹那被填充进来的真气再度取代。  游孟哲恢复神智,游孤天静静看着他,不再□。  游孟哲咽了下唾沫,游孤天道:“孟哲,其实你……”  “禽兽!吃我一掌!”孙斌的声音响起,游孤天双膝一提起身,右手反手一掌,孙斌从高处落下,双掌压下,游孤天稳稳屹立,一掌抵上孙斌两掌,砰的一声巨响,孙斌在半空中翻了个跟斗,摔在五步开外,继而喷出一口血。  “救我!”游孟哲忙叫道:“孙斌!”  “你他妈的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孙斌暴躁大骂道:“你们一家子都……”  游孤天袍子一裹,腰带挽上,抽出架上的长剑,刹那间游孟哲感觉到一阵恐惧,游孤天动了杀意!  “快跑!”游孟哲吼道:“别管我了!”  孙斌还未反应过来,游孤天如雪剑光已到了面前,游孟哲急中生智,大叫一声脑袋一歪,装作死了。  游孤天被这么一喊岔了心神,还以为孙斌又有同伙,电光火石间转头时,孙斌已抽身后退,武服被剑锋带出一道裂口,暗道好险,差点就被开膛破肚,心知与这家伙交手只有被杀的份,只得马上逃跑,运起行云真气时仍不忘吼道:“你给我等着!”  游孤天不再说话,仗剑直追过去,进了殿后。    空空荡荡的殿内,游孟哲被捆在椅上,全身未着寸缕,两脚大张,朝着殿外,喊道:“救命啊——”    同一时间:    后山魔陵前,魔教的增援来了。六名魔教教众与上千名武林正道在后山展开了一场势均力敌的激战!  左右护法大吼一声,左护法使两把铜锤,右护法使一根锁链流星锤,将上百斤的铁球抡得呼呼风响,扫将开去时当者无不鲜血狂喷,内伤严重,到处都躺着伤患,战事渐趋白热化之时,张远山终于从魔陵中冲了出来。  “老兄弟!杀了他!”左护法怒喝道。  “上啊!”右护法应和道。    左右护法弃了旁的人于不顾,一抡铜锤,一甩锁链,合身欺向张远山!  是时只见张远山黑袍荡起,一步跃出魔陵,躬身落地,再一步前冲,左膝屈,右腿拖直,摆了个弓箭步,双臂一振,两掌一扬,迎面分别击中左右护法小腹!  “哇——”  “啊——”  左右护法身在半空,中了那一掌,登时喷出一口老血,倒飞出去!  张远山收掌,起身,反手抽出腰畔兵器判官笔,那笔呼呼风响,在手指间打了几转,霸气四溢,魔教教众们受其威慑力一震,无人再敢搦战,抢回受伤的左右护法,退入殿内。  “追?”有人问道。  张远山双掌分开,示意大家不可冒进,以免中埋伏,建议兵分两路,绕到前殿与赵飞鸿汇合。    同一时间:  赵飞鸿单枪匹马,杀进了七七四十九名武功高强的丫鬟摆出的剑阵,身后同盟一拥而上,一场大战在横飞的鲜血与残阳中展开。  这是一场残酷的战斗,每前进一步,都有人倒下,闯阵之人或是倒在丫鬟的脚下,或是抱着丫鬟,无力摔在血泊里。 第53章 赵飞鸿从玉衡山上下来的那天,深锁双眉就一直没舒开过,他在车里摆了个炭炉,给游孟哲裹上厚厚的两层被褥。  游孟哲不住哆嗦,赵飞鸿把被子裹好,看也不看他,游孟哲的呼吸渐弱下去,嘴唇青紫,缓缓闭上双眼。    再恢复意识时,游孟哲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摸到赵飞鸿有力,健壮的肩膀,小腹下丹田处一股醇厚的纯阳真气注入,驱散了游孤天留在他体内的阴寒之气,牛芒细针般的寒气一碰上纯阳之力不住消逝,一如烈阳融雪。  游孟哲趴在赵飞鸿肩头,紧紧抱着他的脖颈,感觉一轮暖日在气海中旋转,化解了全身的阴寒内力,全身暖洋洋的,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  赵飞鸿浑身汗水,抱着游孟哲,不敢正视他的双眼,两人赤身裸/体地纠缠在狭榻上,那根粗大□捅在游孟哲身体中,缓缓几个来回,游孟哲终于从生死线上挣扎了回来。  游孟哲小声地呻吟道:“爹……”  赵飞鸿正濒临高/潮时被这么一喊,登时射了出来。    三天后,过江州入亭县,一路上赵飞鸿都没有说话,带着游孟哲回了他家。  游孟哲挺不好意思的,却又不知道该怎么与赵飞鸿相处。  游孤天不是生父,赵飞鸿才是。游孟哲心里涌起一股欣喜与感动,想起赵飞鸿从前待他的好,只觉人间终有温情。短短的几个月里,在这里学武,吃饭,父子二人上街买菜的琐碎小事还历历在目。  那天与赵飞鸿上京,一走就是三个月,如今回来,家里已到处都是尘和蜘蛛网。    “爹。”游孟哲站在院子里,惴惴喊了声。  赵飞鸿背对自己,站在堂屋内,面前桌上供着赵家的祖宗牌位,一声不吭。  游孟哲看了一会,心想赵飞鸿多半是还放不开,便去取了笤帚,在屋子里四处走动打扫。  赵飞鸿家境贫寒,没人伺候,游孟哲便自己动手,收拾出一间房,预备晚上和赵飞鸿一起睡。  “爹。”游孟哲从走廊探出个脑袋问。  赵飞鸿依旧没有回答,站在牌位前就像个雕塑。  游孟哲问:“晚上自己做饭吃么?我去买菜?”  赵飞鸿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点银两,游孟哲上前接了,出去兑成铜钱买菜,回来时见赵飞鸿已将堂屋打扫干净了。  游孟哲提着只鸡,两条鱼,还有一块肉,一坛酒回来。    赵飞鸿在院子里杀鸡,游孟哲抱着膝盖坐在石桌上看,两人都不说话,游孟哲吃了好几天咸蛋,路上又喝的粥,终于能开次荤了。  日渐西斜,厨房升起炊烟饭香,游孟哲趴在石桌旁,肚子咕咕作响。  “回来了!”隔壁老头子过来敲了敲门,游孟哲笑道:“回来啦。”  赵飞鸿以布擦手,出来礼貌地问过几声,那老头子带过来一篮咸鸭蛋,放下就走了。  游孟哲道:“晚上能吃这个么。”  赵飞鸿道:“过来祭祖宗。”  赵飞鸿数天来终于朝着游孟哲说了句话。  一只鸡,一大块水煮猪肉,游孟哲饿得前胸贴后背,在神主牌前跪下,上头有赵飞鸿师父的牌位,也有赵飞鸿的爹和祖父的牌位。  赵飞鸿点了三炷香,插在香炉中,过来与游孟哲一起跪着,沉声道:“飞鸿不孝,犯下大错,幸亏寻回了赵家的骨血,以后定将严厉管教,望我赵家列祖列宗庇佑。”  赵飞鸿眼眶通红,游孟哲却看着供桌上那只鸡口水直流,食指大动。    “磕头。”赵飞鸿道。  游孟哲乖乖磕头,九叩首毕,拜过赵家祖宗,赵飞鸿便不再管他,起来摆桌吃饭,端过祭完祖的那只鸡,游孟哲的视线一直跟随着鸡,赵飞鸿切开后调了碟酱,盛饭,二人开吃。  赵飞鸿不提前事,游孟哲当然也不敢开口,狼吞虎咽地吃了饭,笑道:“可算有荤菜吃了……”  赵飞鸿道:“那厮给你吃的什么?”  游孟哲道:“紫石乳,连着吃了一个月。”  赵飞鸿叹了口气,游孟哲伸手来拉,赵飞鸿却雷亟般避开,游孟哲吓了一跳,说:“爹你……袖子上有饭粒。”  赵飞鸿自己伸指掸了,每每与游孟哲目光相触,俱十分不自然,避开他的视线。    别别扭扭吃完一顿饭,赵飞鸿又问:“好些了么?”  “还成。”游孟哲一顿饭下肚,身上又有赵飞鸿纯阳真气,终于彻底舒畅了,赵飞鸿又道:“好些就去睡下。”  “对了,爹,我娘……”  “别提她!”赵飞鸿倏然怒道。  游孟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里忽有点恼火,这家伙十来年前上了自己的娘,接着便不闻不问,又把他扔在玉衡山上十六年,如今重新相见,却一句话不说。和游孤天比起来也好不到哪去,半斤八两,俩自私鬼。  先前游孟哲只觉得新的生活来了,起码有个嘘寒问暖,把他放在心上的父亲,如今愿望落了空,心里不由得有点失落。  “去睡下。”赵飞鸿随口道,起身收拾桌子。    游孟哲自己去烧了洗澡水,胡乱抹过身子,夏天蚊子多,嗡嗡嗡的到处都是,拍来拍去没个完。在房里坐了一会,被咬出好几个疙瘩,起身出去找艾草。  经过堂屋外,又见赵飞鸿跪在那一排神主牌前。  游孟哲看了一会,没理他,去旁屋里取了艾草,料想赵飞鸿不会再陪他睡了,便在他房内,自己房内各熏了些。  这种爹,还不如不要呢……游孟哲想起张远山,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游孟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只睡不着,本以为赵飞鸿会吹个笛子什么的,外头却没半点动静,夜半时游孟哲忍不住蹑手蹑脚起身,出外偷看。  只见月光照得院内满是银光,赵飞鸿手中握着一把剑,架在他自己的脖颈上。  游孟哲登时就吓傻了,想挥刀自刎?没必要罢!不就骑了几次,有这么严重?  赵飞鸿闭着眼,一咬牙,手上发力。  游孟哲:“!”  赵飞鸿再发力。  游孟哲:“!!!”  赵飞鸿几下咬牙抹脖子,却无论如何下不了手。    未几,赵飞鸿长叹一声,落寞地站在月光下,犹如英雄末路。  游孟哲怔怔看着,叫道:“爹。”  赵飞鸿虎躯一震,转身注视着游孟哲,游孟哲道:“你怎了?”  赵飞鸿提起剑,游孟哲吓疯了,顿时道:“爹,你要干什么!”  “孟哲。”赵飞鸿的声音带着难言的悲痛:“爹与你做出那事,已再无面目留在这世上,你眼睛闭上,来世爹再补偿你……”  游孟哲:“……”  他要杀了我!游孟哲刹那感觉到危机,倒退着撞开房门,摔在地上,赵飞鸿武艺卓然,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份,这家伙若一时脑筋钻了死胡同,只怕真会杀了自己!  “不行!”游孟哲嘶哑着嗓子大叫道:“你怎么能这么做!要死你去死!我又不知道你是我爹!关我什么事!”  赵飞鸿喘着气凝视游孟哲,持剑之手疯狂发抖,游孟哲刹那就火了,一不做二不休,大骂道:“赵飞鸿你这混账!老子是给你治走火才骑的你!你辜负了我娘还想杀我!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来啊!你下得了手就杀啊!一剑捅死我啊!你那□干完我娘又来干我,滋味怎么样啊!你下辈子也是做那阴沟里的耗子,别想再做人了!”  赵飞鸿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说不出的可怕,游孟哲停了声音,看着他,心里不住祷祝,快点把剑扔了,捂着脸哭着跑出去罢……快点快点。    过了很久,赵飞鸿终于平静下来,转身出房,游孟哲这才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爬上床去,心潮起伏久久无法平息,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可悲,又十分愤怒。  唉。    翌日起来阳光灿烂,四月已有点热了,赵飞鸿在院里石桌上摆开早饭,熬的白米粥,咸蛋榨菜。  游孟哲洗了脸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赵飞鸿昨夜遭那当头棒喝,想开了不少,招呼道:“吃罢。”  游孟哲坐下,赵飞鸿拿起个蛋磕了磕,边给儿子剥边说:“爹也想清楚了,从前的事都别放心上。以后好好做人,男子汉大丈夫堂堂正正,也不惧旁的人议论。”  赵飞鸿一让步,游孟哲反而拧上了,问:“那我娘呢?”  赵飞鸿蹙眉道:“别再提她。”  游孟哲:“喂,老畜生,话可不是这么说,你是不是还欠我句话?”  赵飞鸿刹那色变,脸色变得铁青,游孟哲舔了圈嘴唇,一副讨打的模样说:“你忘了该说点什么?”  赵飞鸿起身去拿棍,游孟哲翻身一跃,迅速出了院墙,赵飞鸿火冒三丈追出来,游孟哲封住的经脉已被游孤天真气打通,又受赵飞鸿纯阳真气洗了次髓,一身功夫恢复了八成,虽不是赵飞鸿对手,爬个把墙,钻个把小巷,还是半点不含糊的。  赵飞鸿追了出去,怒吼道:“你这孽障!”  游孟哲站在巷子角远远嚷道:“来啊,老畜生!”  赵飞鸿急怒攻心,游孟哲一身魔气发作,出外扯了个不认识的人便道:“你知道么,赵飞鸿嘴上说是我师父,其实他是我爹……你看他要来杀我了!救命啊!”  游孟哲边叫唤边跑,赵飞鸿疾步追上,周围人不少指指点点在看热闹,游孟哲道:“你再敢动手,我可把那事给捅出来了啊。你试试?嗯?”  这附近的街坊都认得赵飞鸿,当即爆出一阵大笑,纷纷看戏般地站着,又有人劝道:“你师父是好人,哎,怎这么说话!”  游孟哲嚣张地喊道:“大家都评评理!他把儿子给扔在仇人窝里十六年,现在寻回来了,连个不是也没赔过,昨天晚上还想杀了我……”  周围哗然,赵飞鸿忙道:“没有的事!别胡说八道!”  游孟哲皮里阳秋,眉眼间一副小流氓的模样笑吟吟地看着赵飞鸿,赵飞鸿真是拿他没了办法,收棍道:“快回来吃饭!”  游孟哲道:“吃你的吧,谁想跟你过。”  街坊们纷纷开口说没啥没啥,赵飞鸿在这处一住十来年,多了个儿子是喜事,父子俩怎就这么过不去?  又有人说赵飞鸿脾气倔,你俩父子一个德行,说开了就没事回去回去,游孟哲听了也有点松动,赵飞鸿道:“回来,不揍你就是。”  游孟哲还有点迟疑,赵飞鸿道:“随你罢。”说毕转身回了巷内。  游孟哲又有点可怜他了,街坊不住推游孟哲,意思是息事宁人,回去罢。父子吵架常有的事,游孟哲这才回了家去。 第55章 赵飞鸿蹙眉道:“放开他!”  宇文弘放开游孟哲,游孟哲马上躲到宇文弘身后,赵飞鸿冷冷道:“我管教儿子,用不着你插手。”  “你管教儿子我不插手。”宇文弘道:“但不许打他。”  赵飞鸿:“……”  游孟哲的救星终于来了,刹那间幸福得有点眩晕,抓着宇文弘到一边去,又抱又拱,宇文弘左手提着个包袱,随手把包袱放在石桌上,说:“你没事罢。”  游孟哲:“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不是说八月十五的么?”  宇文弘:“武功学好了,来带你走的。都答应过了。”  游孟哲开心得难以形容,心里简直要被喜悦撑爆,一时间问题太多,千头万绪也不知从何说起,抱一会拍一会,最后把宇文弘推在地上,骑在他腰间哈哈地笑。  宇文弘撑着坐起来,说:“现在我厉害了,能带你走了。”说着又朝赵飞鸿一指,说:“来,再打一次。”  游孟哲从身后抱着宇文弘的腰,宇文弘双目犹如星辰闪亮,带着笑意看赵飞鸿,双掌比划了个动作。  赵飞鸿说:“你赢了,不用打也知道,赵某如今不是你对手了。”  宇文弘点头道:“嗯,那我带他走了。”    游孟哲道:“不会吧,我怎么瞧不出来?”  赵飞鸿叹了口气,也不回房,就在堂屋外的阶上坐着,远远注视着他们。  宇文弘又坐了下来,问:“你想去哪?”  游孟哲朝宇文弘大腿上一骑,开口道:“还没想好,来,把这段时间里的事说说,你回我娘的娘家去了吗?那里怎么样?咱们这就去沧海阁?”  宇文弘比划了个动作道:“我在接天柱顶练了一百天的功夫,估摸着能打过他了,就赶紧回来接你。现在海水不是走那方向,得等秋天才能回去,大家都给我说了,八月十五,咱们一起回去一趟,老阁主也想见见你。”  游孟哲道:“现在不能回去?”  宇文弘摆手道:“得等枯潮,下次枯潮就去。”  游孟哲点头道:“成,我看看你……怎么和上回不太一样了。”  宇文弘笑了笑,他英俊的容貌没多大区别,一身灰袍却更破烂了,还打着补丁,仿佛经过不少风吹日晒,可见吃了不少苦。  游孟哲心痛道:“你怎么练功的?”  宇文弘说:“就是一个很高很高的柱子……爬上去,在上头呆个一百天,别被风吹下来……嗯,还得静心驱逐杂念,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游孟哲不禁动容,又十分心疼,凑到宇文弘面前,看他深邃的双眸,眸中清澈,内家真气仿佛已臻登峰造极之境。  赵飞鸿道:“沧海阁真是天下武学正宗,赵某穷一生之力,未能窥见这精妙之境万一。”  宇文弘客气道:“你也挺厉害的,以前我还打不过你。”  赵飞鸿不知该如何接口,游孟哲却嫌他在这儿碍事,说:“走,进来里头说,别理他。”  赵飞鸿:“……”30、氐土貉 ...   于是一场闹剧化为乌有,宇文弘提了包裹进屋里来,四处看了看,游孟哲让他在榻边坐下,搬了个圆凳在他面前坐好,说:“你没在这些时候我还去京城走了一趟……”  游孟哲把这些时候的事详细给宇文弘说了,宇文弘手指头抵着,听完后说:“对不起,孟哲,我回来晚了。”  游孟哲说:“没事,哎,别想太多……”  宇文弘道:“我这就去杀了游孤天,你等我一会。”  游孟哲忙叫道:“别!你好不容易回来了,这么一走,又没人陪我了。”  宇文弘叹了口气,手指有点哆嗦来摸游孟哲脉门,说:“还好还好……转阳真诀其实不是这么练的……我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对你……下次再让我碰上,一定杀了他给你出气。”  游孟哲道:“那该怎么练?”  宇文弘道:“转阳真诀和太阴真诀就是个双修互补的法门,双方真气调和,能达到阴阳归元的效果,这下他把你的内力全弄走了,哎不说了……”  游孟哲道:“我还有点啊。”  宇文弘点了点头,说:“他没给全取走,没关系,武功什么的不愁,我给你带了东西回来,你看。”    游孟哲这才想起宇文弘的包袱,打开看了下,里头有一摞书,几个小瓶子,又有一小包袱,游孟哲再打开,发现里头是自己的东西!  “哪儿来的?”游孟哲看到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宇文弘说:“我刚从东海下船,回来亭县,就到这儿走了一遭,没见人,他们说你去京师了,我就去京师跑了一趟,也没见着人,说你被你爹抓回去了,张远山也不在。”  游孟哲道:“噢,包袱是我留在那儿的。”  宇文弘点头道:“我就又上了玉衡山一次,那里都被正派的人占了,游孤天也逃了。想找你娘的骨灰瓮,老阁主吩咐我带回沧海阁去,结果骨灰瓮也找不着,有人说是被游孤天带走了,我就回来找你了。”  游孟哲道:“我说呢,原来是错过了。”  宇文弘道:“你点点,看东西还齐不。”    游孟哲说不出的感动,只看着宇文弘笑,宇文弘有点懵,问:“怎么了?”  游孟哲只觉得好玩,宇文弘跑了几千里路,见了面还会问他包袱里东西少了没有。随手翻了翻,说:“没怎么少……嗯都在的。”  宇文弘道:“你在练金刚指么?怎么有指虎?”  游孟哲道:“在江州给你买的,看看喜欢不?”说着拿那副黄铜指套给宇文弘试。    宇文弘小心戴上,说:“喜欢,很喜欢。”  指套是伸缩的,不用时朝手指根一推,薄薄的黄铜片缩成一个戒指,用时随手一甩,食中二指便戴上了。  “太喜欢了。”宇文弘翻来覆去地说:“真的很喜欢。”  游孟哲莞尔道:“嗯,我想死你了,小舅。”说着扑上去,把宇文弘压倒在床上,去亲他的唇。  宇文弘的脸红了,胯间也硬了,抱着游孟哲只不松手。游孟哲磨磨唧唧地蹭了一会,宇文弘说:“哎,我怎么也没给你买东西……”  游孟哲忙道:“没关系,别这么木。对了,你还带了什么?我正缺钱呢。带钱了么?”  宇文弘说:“没银子,但是有珍珠。”  游孟哲马上道:“太好了,能换钱么?”  宇文弘去取了包袱过来让看,说:“能罢。一会去试试,这个是生生造化丸,药母给的。”  “药母是什么玩意儿?”游孟哲莫名其妙,宇文弘打开一个瓶子,倒出枚小指头般大的药丸,说:“易经洗髓用的,先前赵飞鸿说让你散功,我就想说不定能用上,你身上真气太杂了,又没有阴阳调和,这么下去不好。”  赵飞鸿在窗外道:“有这等药?快给他吃下。”  游孟哲发现赵飞鸿在偷听,蓦然就火了,怒道:“老畜生!你鬼鬼祟祟地偷听什么!”  赵飞鸿怒道:“你这小畜生!”    宇文弘马上开口道:“别骂他,赵飞鸿,你打不过我,再骂他当心我揍你。”  赵飞鸿:“……”  游孟哲马上来劲了,狗仗人势,叫嚣道:“来啊,有种当着我小舅的面骂我啊!”  这下有了靠山,连骂也不能骂了,赵飞鸿险些就吐出血来。    游孟哲道:“别理他,咱们继续说。刚才说到哪儿?对,药母。”  宇文弘:“对对,药母,药母就是管药门的小姐姐,藏经楼有经母,蛊坛有蛊母,剑库有剑娘,她们都是管这些地方的。但是又归老阁主管。”  游孟哲点头道:“还挺厉害啊,分四个地方吗?”  宇文弘说:“还有接天柱,风娘看着,还有个叫天梯阁楼的,又有个幽冥洞窟,这俩地方很神秘,基本没人进去过,也有俩人看着,一个叫天尊,一个叫冥尊。到时回去了带你去玩,冥尊,天尊都和我认识,都是好哥们儿。”  游孟哲动容道:“听上去真了得啊,阁里就这么点人吗?”  宇文弘道:“不不,还有很多女弟子的,她们每三十年会派个人入世,收些根骨好的孩子回去。”  游孟哲点头,好奇道:“全是女的?”  赵飞鸿在窗外道:“沧海阁里几乎俱是女子。”  宇文弘点头道:“对。”  游孟哲怒道:“你怎么还在偷听!快走!”  宇文弘道:“你快走,赵飞鸿。”    赵飞鸿忍无可忍,转身走了。  游孟哲道:“那你怎么是男的?”  宇文弘道:“冥尊和天尊也是男的,男弟子也有,只是比较少。”  游孟哲满肚子的好奇,脑中一团乱,两人相对无言片刻,目光又回到那枚生生造化丸上,游孟哲说:“我这就吃了?”  宇文弘道:“随你,吃不吃都成,不吃我帮你收着,好几枚呢。”  游孟哲说:“但一吃下去,武功就全没了。”  宇文弘说:“没事,我问了经娘,她给你抄了不少本子,你看,这些都是速成的,你天生就是任督二脉自通,练起来快得很……我都给你带来了,都是练三个月就能成绝世高手的速成功夫。”  游孟哲:“……”  “内功有沧海挪移法,天魔功,神玄真经,龙皇真火诀,御星诀;轻功有凌波偷天步,幻月身法,剑诀刀谱有裂天剑,两仪天煌剑,暗器有群星逐日谱……” 第57章 游孟哲笑着扒他,宇文弘道:“你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心里喜欢得很,又不能出来和你说说话儿,憋得难受。”  游孟哲先是一怔,在芦河桥边停下脚步,看着宇文弘。  宇文弘有点茫然,看着游孟哲道:“怎么了?”  那一刻游孟哲明白了点什么,摇了摇头,笑了笑,揽着他的脖颈,宇文弘眉毛动了动,低下头,两人的嘴唇轻轻触在一处。  游孟哲道:“是这种喜欢罢。”  宇文弘拉着他的手,点头道:“对对,就是这种喜欢。”    哗,芦桥灯火映在游孟哲瞳中,只觉有种难言的浪漫,一时间反而什么也不想说了,就那么和宇文弘勾着手指,慢慢地走。  “以前你为什么不出来和我说话?”游孟哲说。  宇文弘道:“你娘不让,她临死之前……”  宇文弘一边说一边偷看游孟哲脸色,游孟哲会意,忙道:“没事,我不哭。”  宇文弘道:“我见你好几次去问,问完你爹……”宇文弘还没习惯过来,没法改口,索性就道:“问他你娘的事,回来趴在枕头上哭,我看了心里难受死了。”  游孟哲道:“现在当然没关系,你说说她罢,我好多事儿想问你呢。接着说。”  宇文弘说:“她临死前说,‘宇文弘,你以后得好好照顾他,但你不许出来让他瞧见’。”  游孟哲:“为嘛?”  宇文弘道:“不知道,她拼命掐我的手,掐得我胳膊都肿了,翻来覆去就说‘你答应我,不许碰他,也不许和他说话……你得保护他一辈子,你哪儿也不许去……他……他……’。”  游孟哲:“他什么?”  宇文弘:“没了,然后她就断气了。”  游孟哲:“……”    游孟哲:“我娘是不是老欺负你。”  宇文弘想了想,说:“也没什么,她可能嫌我跟着她烦吧,哎。”  游孟哲道:“你让她回沧海阁去么?”  宇文弘说:“开始还……算好,后来那次喝了酒,她就骂我没用什么的,我劝过她几次,说阁主让她回去,但她生气了,对我又打又骂,把我打得很惨……”  游孟哲像在听个与自己完全无关的故事,亲娘也显得十分陌生,就像在听旁的人的八卦,险些脱口而出“还好她死了”,还好堪堪回过神,说:“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吧。”  宇文弘揽着游孟哲的肩膀,在集市里闲逛,说:“没事儿,我耐打。”  游孟哲笑了起来,两人进当铺换钱,那老板道:“哟,今儿个又来了?这谁?你也是赵飞鸿的儿子?”  宇文弘道:“我?当然不是,我三十二了。”  游孟哲道:“别胡说八道,他是我哥今年才二十三,掌柜的,你看这玩意能换钱不。”    那掌柜一见夜明珠登时直了眼,马上喊店里师傅来帮着看,游孟哲要了个盘,稀里哗啦倒出一大兜,店里油灯黯淡无光,全是珍珠夜明珠的彩光。  “这是东海仙山的神珠呐!”掌柜险些血气爆脑,喃喃道:“这么多是从什么地方来的?皇后娘娘大婚时钗子上镶的那个值一千两黄金……还没这个大……哈……你……家……”  游孟哲一听这话,马上把夜明珠全收起来,留一枚道:“当你个四千两白银就行,哈你家,去开银票,通宝钱庄的,兑成三百两一张二十张,剩下一百两给我换成四两一根的银条,留三十两绞成一两的碎银钿,快。”    游孟哲手里一有钱,当即胡塞海花,在集市上买了一大堆吃的看的玩意,带宇文弘去量身做衣服,全选最好的布料。  宇文弘小时都在沧海阁上住着,生性单纯,入世后又先跟着俞晴,再在玉衡山守着游孟哲几乎寸步不离,两人就像难兄难弟一般。游孟哲对玩的也不太熟,凭着简单所知一样样给宇文弘解释,两人什么都能停下来看看,这个买点,那个买点,直在集上逛到收集,才懒洋洋地提着一大堆东西回去。  游孟哲回了家里,门已经锁上了,指指墙头,随口道:“过几天咱们去江州玩。”  宇文弘抱着他跃过墙头落地,答道:“成,你想去哪就去哪。”  赵飞鸿峻声道:“你还知道回来!终日游手好闲像什么样子!”  游孟哲道:“这是我家,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赵飞鸿:“……”  游孟哲把宇文弘让进房,探头又道:“管生不管养,管杀不管埋,呵呵。”说着把门随手关了。  赵飞鸿只觉再这么被气下去,迟早要吐血了。    一连数日,游孟哲白天起来倒不忙着出去逛了,等赵飞鸿出来练棍,游孟哲把一个匣子放在书案上,随口道:“还你的钱,不用找了。”里头是一大叠银票。  赵飞鸿也只能由得他,游孟哲吃过早饭就在院里和宇文弘说话。所谈无非是些没甚内容的话,无非是说些山精水怪,桃花杨树,什么好吃,什么好玩一类的无聊事。  宇文弘的话也不少,但说起话来答非所问,两人说着说着,又能扯到万里之外不相干的事情去,就像俩小孩儿在聊天一般,想到什么说什么。  游孟哲扎着马步伸指,宇文弘拿着块石头给他戳,说:“运内力,戳几下能戳出个洞来你试试。”  游孟哲一边以食中二指戳,一边说:“那会我还钓了个金龟。”  宇文弘说:“哦,我也知道那个,小小的,黄黄一只……专咬鱼尾巴,可凶猛……”  游孟哲道:“对对。”  宇文弘说:“海上还有一种大龟,专吃海里的怪鱼,我见过一次,那怪鱼背上还会喷水,大龟像个岛一样大,追着那怪鱼追来追去……”  赵飞鸿听得正入神,游孟哲忙以口型示意别说了有人在偷听,宇文弘点头不说了。  赵飞鸿听到一半没了,又等了会,两人都不说话,当即好生没趣,入内后游孟哲方道:“后来追上了吗?”  宇文弘道:“那大鱼被活脱脱地咬死了,整个鱼翻过来,肚皮白的,好多人去看……”    正说话间有人敲门,订做的衣服来了。  游孟哲欣喜去接,付清银钱,分出一套,说:“你快穿上。”  宇文弘换上那衣服,游孟哲选的最好的布料,又是量身定做,衬得他腰身笔挺,一袭淡白色绸缎制的锦袍,上面以暗色金线绣着只腾云貉。  游孟哲的衣服则是兔纹青袍,赵飞鸿听到人声出来看,见两人俱衣着光鲜,反衬得自己灰扑扑的,像个村夫。  “给你也做了套,试试合身不。”游孟哲看了赵飞鸿一眼,示意桌上的袍子。  “谢了。”赵飞鸿道。  游孟哲道:“哪里,我谢你才对,谢你……”  赵飞鸿知道游孟哲又要讨口头便宜,当即道:“打住了,你还有完没完?”    赵飞鸿换了身新袍子去买菜,这些天反倒成了个被使唤的,还不能怠慢了自己儿子。  回来时又见院里墙上画了个等身高的人型,脸上写着“赵飞鸿”三字,全身用朱砂,蓝线绘制出经脉,穴道,宇文弘一边讲解,游孟哲一边认穴,拿棋子扔穴。  赵飞鸿:“……”    晚饭时赵飞鸿道:“赵孟哲,大后天过端阳,明天带你去江州看龙舟。”  游孟哲看了宇文弘一眼,说:“喂,说话。”  宇文弘:“?”  游孟哲:“去么?”  宇文弘道:“你去哪我去哪。”  赵飞鸿本想单独与游孟哲谈谈,游孟哲却到哪都带着这侍卫,俩家伙跟连体人似的,无计只得道:“那就一起罢。”  30、氐土貉31、氐土貉 ...   五月初三,亭县江边黑压压的,尽是搭船上江州的百姓。  传说今年天子下江南,江州刺史预备下七艘大船,上千江帆接驾,端午当天更有千舟竞渡的壮观场面,局面之隆重热闹,当属百年来之最。  不少人从扬州、亭县、江南、东阿等地前往江州,观看这场龙舟赛,过端阳节。一时间河道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船,浩浩荡荡逆流而上。  驰至扬州地界,越来越多的船涌向河道口,赵飞鸿未料过节竟是这般热闹,也未提前包船,只得跟了一艘小船前往江州。  小船人不多,整船只有十来人,过了扬州地界后河道稍稍宽敞了些,一轮烈阳照耀大地,两岸绿水青山,天空碧蓝如洗。  游孟哲与宇文弘卷起裤脚,袍角搭在大腿上,两脚浸在水里,坐在船头说话,赵飞鸿则在船舱内与一个老头子喝酒聊天。  “外头热,别烤着了。”赵飞鸿道。  游孟哲不搭理他,小声和宇文弘说话,宇文弘问:“你热不热?热就进船舱里歇着。”  游孟哲摆手,说:“不热,听说皇帝要来,不知我那干爹来不来。”  宇文弘道:“他对你很好是不,老听你说他。”  游孟哲点头:“好得不能再好了。”  宇文弘微有点郁闷,游孟哲忙拍他的背,说:“你也对我好。”  游孟哲拿着一叠铜钱打水漂,弹起来三个水花儿,宇文弘道:“你看我的。”说着食中二指挟着枚铜钱,轻轻一甩,铜钱刹那无影无踪,紧接着河面带出一道浪花,唰一声掠向水天相接的河道尽头。  游孟哲大声叫好,拍手道:“再来个!帅呆了!”  宇文弘见游孟哲开心,自己也笑了起来,双手手掌一搓,十指间夹着八枚铜钱,手掌一撤,哗一声水浪声响,八道白浪卷起,朝四面八方分开,场面蔚然壮观。  赵飞鸿从船舱内走出来,看了一会,动了切磋之心,开口道:“宇文弘,来过几招如何?” 第59章 宇文弘察觉到游孟哲心思,开口道:“他可能去找张远山了。张远山来了江州是不是?”  游孟哲点了点头,心想多半有可能,皇帝南巡,张远山或许会跟着来,到时去亭县看他。  “张远山也喜欢我娘是不。”游孟哲说。  宇文弘一手揽着游孟哲,答道:“嗯,他俩都喜欢你娘,但我没亲眼见到,因为当年我追下来的时候,你娘已经生赵飞鸿的气了。”  游孟哲被勾起好奇心思,问道:“他们怎么都喜欢我娘,是因为她长得美么?”  宇文弘道:“不是啊。因为她不小心把情蛊给打翻了,刚好那时候张远山和赵飞鸿都在。”  游孟哲:“……”  宇文弘:“……”    游孟哲失声道:“你说什么?!那玩意叫什么来着?!”  宇文弘忙示意游孟哲镇定,解释道:“你还记得以前山上装金龟子的那个匣子不?”  游孟哲茫然道:“记得啊,一个玉的小方盒。”  宇文弘:“那盒子就是你娘带来的,原先里头装的就是情蛊。”  游孟哲:“!!!”  宇文弘:“情蛊,就是……呃,用七情花研磨出的粉,闻到以后就会喜欢上……面前的人,会喜欢她一辈子呢。”  游孟哲惨叫道:“不会吧!还有这事儿啊!”  宇文弘说:“千万别说出去啊,你娘不让我说。”  游孟哲:“这也太坑人了,把这俩家伙一辈子都坑里头了啊。”  宇文弘道:“其实不用那玩意,赵飞鸿也有点喜欢你娘的,但他这人满肚子坏水……”  游孟哲蹙眉道:“仔细说说吧。”    宇文弘想了想,努力回忆十七年前的往事,那时俞晴先是独自下山,来到中原大地,宇文弘是过了一段时间才追过来的。  那会儿俞晴已经认识了赵飞鸿,赵飞鸿当年还只有二十岁,英俊潇洒,虽是武  人,却文韬武略,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自有一股贫寒公子哥儿的气质。俞晴一见之下便即心折,在亭县住了一段时间,期间又认识了张远山。  张远山当年对俞晴也略有好感,但还未到谈情说爱的程度,也在亭县住了一段时日。并邀请二人上西川去,俞晴当年与赵飞鸿许了终身,想与他置份产业,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但赵飞鸿志向远大,怎会甘心归隐山林?又有刚结识的拜把子兄弟支持,只想成就一番大事业,亭县家中门庭若市,尽是前来结交的武林人。俞晴在那处住得不耐烦了,又嫌赵飞鸿不关心自己,于是大闹了一场,宾客们不欢而散,令赵飞鸿颜面尽失。  为此事,赵飞鸿与俞晴彻底闹翻,两人还未成婚,也就无所谓休不休的问题了。那天宾客散后,赵飞鸿关起门教训,俞晴性子刚烈,又等不到赵飞鸿娶她,还被责骂了一顿,登时忍无可忍,报复性地把装着花粉的匣子砸了赵飞鸿一头。  当时在场的只有三个人,一是赵飞鸿,二是张远山,三是俞晴。  事后张远山捡起匣子,默默地带着俞晴走了。    俞晴又在西川住了半个月,赵飞鸿后悔莫及,一路追到西川,但俞晴赌气般地不告而别,这时宇文弘才赶到。  “到底是花粉的作用,还是咋了。”游孟哲已经有点糊涂了。  宇文弘说:“都有点用吧,我猜赵飞鸿他……呃,多半想得咱们沧海阁的秘笈……不过这可不是我说的,你娘自己说的,她说赵飞鸿不是个好东西,问过她好几次沧海阁的来历,里头都有些什么。”  游孟哲点了点头,要说旁的人这么做他还不信,但赵飞鸿毕生沉醉于武学武功,又是武林盟主,有点野心也是理所当然。反正当年的人都死了,也没必要计较太多。说到底赵飞鸿和游孤天也有点相似,只是赵飞鸿做得堂堂正正……游孟哲想起了游孤天,又问:“然后她就到玉衡山上去了?”  宇文弘嗯了声,搂着游孟哲说:“她那段时候脾气很不好,又哭又生气的,赵飞鸿一路追着找她,她说要让赵飞鸿记得她一辈子。就上玉衡山去了,你爹收留了她。”  游孟哲说:“她也给我爹下了那啥花粉儿?”  宇文弘道:“没了,那匣子剩个一丁点儿,她让我去倒了,洗干净。”  游孟哲不死心地问:“那你咋没喜欢上她?”  宇文弘道:“我不怕蛊啊,况且盒子给我那会儿也是盖着的,我拿到河边去洗,对面有个洗衣服的老太婆,我也没看上她……”  游孟哲道:“好罢,那会儿你多大。”  宇文弘道:“十五。”  游孟哲不住端详宇文弘,想象他十五岁那会的青葱模样,想着想着忍不住好笑,伸手去捏他脸,摸他胸膛,摸到他胯间那物揉来揉去地玩。  宇文弘俊脸微红,被他摸得硬了起来,磕磕巴巴说:“后来她……就在……玉衡山,嗯,住着了,住了几个月,发现有你了。”  游孟哲说:“我爹怎么会娶她?”  宇文弘说:“你爹是真喜欢她,哎,喜欢得要死,有什么东西,全拿出来讨好她,也不计较别的,你娘又看不上他。”  游孟哲忽然觉得游孤天或许也不是那么坏,都是被自己那个乖僻的娘亲给折腾疯的。  “她怎么就看不上真心喜欢她的呢?”游孟哲唏嘘道。  宇文弘道:“哎,这些事也说不准。张远山中了情蛊以后,不也是一般地对她好么?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她偏偏不喜欢。”  游孟哲直到现在还改不了口,问:“她嫌哑巴什么?哑巴要是我亲爹多好啊。”  宇文弘说:“她嫌张远山不会说话,闷葫芦似的,张远山急得一天到晚写书写信讨她高兴,她就看不上。又嫌你爹……嫌教主说话不着调,吊儿郎当的,没个人样。但我倒不知道你不是游孤天和她生的,不然该早点带你下山,哎……”  游孟哲道:“我爹对她一定很好。”  宇文弘说:“嗯,所以我也一直信他,你待在玉衡山上,我也没做什么,没想到他这么对你。”    游孟哲想了想,说:“我说呢,怎么哑巴还这么待见我……”  宇文弘说:“当年的情蛊还在,闻到那玩意后脑子就不清楚了,一眼看到谁,就永远记得她,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都是她。无论过多少年都一样,她死了,他们都肝肠寸断的,记得你娘一辈子,你又到他俩面前去晃荡,样子也长得像你娘,多半就那啥……十来年里的思念,一下全移情移到你身上了。”  游孟哲问:“情蛊能解不?”  宇文弘想了想,说:“应该可以,找蛊母调点水喝能解。你要给他们解吗?”  游孟哲说:“都这么多年了,太造孽了,解了就解了吧。”    宇文弘认真地点了点头,看着怀里的游孟哲,两人静静注视对方一会,游孟哲说:“哎。”  宇文弘眉毛一扬。  游孟哲心底充满了说不出的温柔,暖和的火光,哗哗的大雨,宇文弘薄衣下温暖的身躯有种干净的男子肌肤气息。  “我娘怎么没看上你呢?”游孟哲说:“你长得比他们都好看啊,和余大哥一样的俊。”  宇文弘笑了笑,说:“那会儿我太小了罢,她嫌我不靠谱。”  游孟哲抱着宇文弘的脖颈,两人的唇彼此触碰,吻了许久,游孟哲吁了声道:“来双修罢。”  宇文弘:“你……不练转阳功了,忘了?”  游孟哲:“哎我就是想那啥了,你懂的,快把衣服脱了。”  宇文弘说:“成,来罢。”     作者有话要说:两人在被里抱着,褪了衣服,游孟哲闭着双眼,专心地与宇文弘亲吻,彼此肌肤上都有一种熟悉的气息。“我怎么就这么……”游孟哲舒服地吁了口气,宇文弘全身燥热,俊美的胸膛上泛着情欲的红,不安地坐起身。游孟哲随手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外头清新的雨水气卷了进来。宇文弘光裸,健壮的肩膀上带着不少伤。“这怎么回事。”游孟哲摸到他的背脊。宇文弘说:“练功的时候刮的。”游孟哲翻开包袱,给宇文弘笔挺的阳/物涂油:“来。”宇文弘道:“一二三……”游孟哲:“走!”宇文弘:“走!”俩人在被窝里大笑起来,乐得不行,宇文弘轻轻顶入,游孟哲呻吟一声,抱着他的腰朝自己身前按。宇文弘顶进来时俯下/身,清澈的双眼看着游孟哲。宇文弘呼吸着温热的气,游孟哲做了这许多回,第一次有种情不自禁的感觉,不像每次双修时真气的互融与调和,只是单纯感受到那最原始的兴奋与快乐。肉/棒捅进身体时的充实感仿佛填满了他的内心,令他不由得阵阵颤栗。他们什么也没说,宇文弘埋下头来,边吻游孟哲边轻轻抽/动,游孟哲不住呻吟道:“再快点……”宇文弘小声道:“怕你不舒服。”游孟哲道:“舒服死了,用力点。”宇文弘道:“不太会,你不疼吗。”游孟哲仍记得上回在山洞里那一夜,小声道:“像上回那样……”宇文弘说:“上次是练功,这次是……嗯,怕弄疼你了。”游孟哲抱着宇文弘的臀部朝自己按,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宇文弘抽出些许便反复插弄,速度渐渐加快,每一下都顶中阳心,游孟哲被顶得不住流泪,只想宇文弘进得更深更彻底。“孟哲。”宇文弘说。两人换了姿势,游孟哲趴着,宇文弘从他背后进来,硕大肉/根捅进游孟哲后/庭内时令他有种胀满与喜悦的心情,他的背脊贴着宇文弘健壮的胸膛,彼此亲密无间地贴在一处。“什么……”游孟哲眼神迷离。宇文弘在他耳边说:“你想不想跟我成亲。”游孟哲睁大了双眼,心里充盈着难以言喻的感动。宇文弘有点紧张地看着他,游孟哲道:“想是想,你快动啊!”宇文弘回过神,哦哦点头,吻着他的唇,胯/下不住轻顶,那根肉/棒几乎没有离开过游孟哲半分,满足感填满了他的内心,阳心被接连顶撞,高/潮犹如洪水般冲垮了游孟哲的意识,也不知做了多久,射了好几次。两人身上尽是汗水。宇文弘抱着游孟哲,分开后两人仍紧紧地互相搂着,彼此的眉目温润而俊秀,像一对璧人。外头有动静,赵飞鸿回来了。游孟哲耳朵动了动,宇文弘睁开眼,亲了亲他的唇,问:“饿么?”游孟哲有点困,小声道:“有一点,对了,你说成亲什么的是真的么?” 第61章 游孟哲说:“你打个招呼,我去找我干爹。”  余长卿说:“他在城西姓林的一户盐商家里歇着,你先在这处住一晚上罢,大哥还有些话对你说。”  游孟哲坚持现在就要去,余长卿拗不过他,只得出去吩咐人备车。  “你这嫌贫爱富的。”余长卿无奈笑道。  “你这沾花惹草的。”游孟哲边翻包袱,头也不抬道:“成婚了么?”  余长卿说:“嗯,四月初十成的婚。”  游孟哲:“现在可人模狗样的了,啧啧,你看看……”  说着翻余长卿的袍子,拉他的袖子,拍他胸膛,扔给他几枚珍珠,说:“送你了。”    余长卿只笑着不说话,静静看着游孟哲,游孟哲眉头一动,说:“又想怎的。”  余长卿笑道:“不想怎的,就看看你,看着你,心里高兴。”    游孟哲道:“少来,我快成亲了。”  余长卿蹙眉道:“你这就要……成亲了?!跟谁家的姑娘?”  “喏。”游孟哲道:“跟我小舅。”  “是啊。”宇文弘笑道:“我俩要成亲了,以后请你来喝喜酒。”  余长卿:“……”    余长卿道:“你们是……亲甥舅?”  宇文弘一手抱着膝盖,摆手道:“不是,但和亲甥舅也没什么分别。”  余长卿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许久后点头道:“那……恭喜。你们神教的……果然行事不拘一格……恭喜贤弟。”  游孟哲说:“早不是神教了,现在是正人君子,我们全家都是正人君子,里头躺着那个是我爹,就是武林盟主赵飞鸿。”  余长卿脑中一片混乱,接也接不上话,只得频频点头,宇文弘道:“去年下山那会,我还见着你的,但你见不着我。你是好人,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管我。”  游孟哲道:“嗯,你当小舅不在就成了。”  余长卿半晌说不出话来,十分尴尬,而后道:“孟哲,别怪大哥讨嫌,你爹也……允你与你小舅……成亲么?”  游孟哲道:“又不是和他成亲,关他什么事,不允有用么?”  宇文弘忍不住道:“是啊,他也打不过我。”  余长卿:“……”  游孟哲道:“不过我们也是临时决定成亲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余长卿:“………………………………”    “孟哲。”赵飞鸿的沉重声音响起。  余长卿忙放下茶盏起身,游孟哲示意不用去照顾,说:“怎么了?你有什么意见?”  赵飞鸿不提成亲什么的事,在里间说:“不用去寻远山了。”  游孟哲蹙眉道:“为什么?”  赵飞鸿说:“他无暇见咱们。”  游孟哲道:“怎可能?再怎么也不会不见……”  赵飞鸿怒道:“我说不用去就不用去!”  赵飞鸿声音带着怒气震响,游孟哲不由地心中生疑,心想赵飞鸿与张远山多半是吵架了,把兄弟也会吵架?  “我自己去,你不去拉倒。”游孟哲道。  赵飞鸿说:“余长卿,别带他去见张远山。”  游孟哲道:“你谁啊你,凭什么听你的,余大哥,咱们走。”  余长卿被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赵飞鸿喝道:“不许去!”  游孟哲怒道:“走!”    赵飞鸿:“你今天要是去了,就别再喊我爹了!”  游孟哲道:“哟,还怕你了真是。”  赵飞鸿:“……”    碰上游孟哲这种人,也真的全没了办法,赵飞鸿走出外间,脸色已恢复如常,安静注视着游孟哲。  游孟哲瞥了他一眼,心里嘀咕,躬身上了马车。    夜已三更,雨停了,余长卿骑马将游孟哲与宇文弘送到林府门口。门房前去通报,一名管家匆匆出来,正是张伯,一见之下登时色变。  “游少爷?”张伯忙将游孟哲请进府里去,正遣人去通报时张远山已身着单衣,赤脚匆匆过来,怔怔看着游孟哲。  “义父——!”游孟哲大叫一声要扑。  张远山却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游孟哲一怔,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觉张远山看他的目光不太一样了。  张远山望向宇文弘,微微蹙起眉,又朝游孟哲打了个手势,问:你怎么在这里?  游孟哲道:“我来找你啊!我爹没上门跟你说?”  张远山没有回答,游孟哲道:“这怎么回事?你们吵架了?吵啥?”  张远山始终沉默看着游孟哲,示意他坐下,转身去拿东西。    游孟哲莫名其妙,及至张远山回来时,拿着一封信。游孟哲道:“对了,小舅回沧海阁一次,帮我带了点药,你看……这有生生造化丸,说不定能治你的哑疾。”  张远山手指有点哆嗦,接过游孟哲递来的瓷瓶,打开看了一眼。  “你没事罢。”游孟哲问:“不舒服么?”  张远山抬眼看宇文弘,宇文弘见过他,说:“好久不见了,张远山。”  张远山点了点头,一时间房内气氛十分尴尬,谁也不说话,游孟哲依稀觉得张远山仿佛有什么心事。  “你怎么了?”游孟哲说:“有心事就说。”  张远山长吁一口气,拆开信,抽出一封纸,一手发着抖,用玉璜压着,放在游孟哲面前。    丙寅乙未庚申乙卯。    游孟哲道:“这啥?”  宇文弘看了一眼,说:“你的八字,怎么在这里?”  张远山眼中蕴着泪水,安静看着游孟哲,游孟哲说:“什么意思?”  宇文弘刹那傻眼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后道:“你……张远山?”  张远山缓缓点了点头,起身负手而立,站在廊前,雨已停了,夜空晴朗,漫天繁星点点,一道银河如光带般璀璨横亘于天际。    游孟哲问:“什么意思?”  宇文弘道:“孟哲,你是……五月生的,他才是你爹。”  游孟哲:“哦,我说呢,难怪对我这么好。”    游孟哲:“……”  张远山:“……”    游孟哲:“不对啊,那我爹怎么说赵飞鸿才是我爹?”  宇文弘手指算了算,说:“但这也晚了啊,晚了半个月……张远山?”  张远山回头看了游孟哲一眼,宇文弘道:“那年我在葭城外找到晴姐是六月十五,但孟哲他是四月初五出生的……这可奇怪了……”  游孟哲道:“我不足月吗?”  宇文弘说:“不是不足月,是多了半个月呢。怎会这样?你娘去葭城的时候是六月头,在张家住了半个月,这么一来就……按张远山那啥她的时间算的话,是十个月多好几天,按赵飞鸿那啥她的时间算,就是……十个半月……”  游孟哲道:“等等,我有点糊涂了。”  张远山蓦然转身,急促地打了几个手势,游孟哲呆呆地看着。  宇文弘问:“他说什么?”  游孟哲说:“他说‘你是我儿子,第一次见你就知道’……天杀的!你怎么早不说!!”    张远山嘴唇微微发抖,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宇文弘道:“有可能,我觉得他像你爹多点儿,赵飞鸿的眉毛跟你完全不像啊,但张远山他先天哑巴的,生下来不也是哑巴么?”  游孟哲:“……”  游孟哲忽又意识到一件事,惨叫道:“我不该是这个反应才对吧!”  张远山仿佛十分激动,连着比划了好几下手势,接着伸出手,似乎想抱抱游孟哲,游孟哲却下意识地避开些许,喃喃道:“不对,你把我娘给那啥了,你不是我爹的把兄弟么……我是说赵飞鸿,你对他的媳妇,怎么能这样呢?” 第63章 游孟哲十分好奇,和宇文弘趴在窗户上看街上,七月艳阳晒得人暖洋洋的,却不甚热,海风吹来反而十分凉爽。  “今天想吃什么。”宇文弘问。  游孟哲咂巴嘴道:“螃蟹。”  宇文弘说:“不成,你病还没好,蛤蜊粥吃吗?”  游孟哲道:“也成,给个咸鸭蛋罢。”    于是宇文弘带着游孟哲,一大一小出去吃咸鸭蛋和蛤蜊粥,游孟哲牵着宇文弘的手晃了晃,忽然觉得要是这家伙把自己养大,说不定也挺好的。  宇文弘没什么主见,但十分认真负责,变着法子哄游孟哲开心,不像合格的爹,却是个温柔的爹。  这些日子里两人相处得很自然,游孟哲也听他说了不少沧海阁的事,整个门派游离于世外,与尘世全无牵扯,信奉顺应天道,凡事顺其自然的生活方式,就像个自由自在的仙境,门派里也没有诸多限制。    游孟哲拿着筷子敲碗:“这么好的地方,那当年我娘怎么不带赵飞鸿回沧海阁去?”  宇文弘给游孟哲剥咸鸭蛋,说:“她以前觉得山上不好玩吧,想闯荡江湖,但真闯荡起来,又觉得江湖也不好玩。赵飞鸿一辈子倒是特想上沧海阁去看看,只是咱们不招上门女婿。”  游孟哲说:“那我呢?不会被赶出来罢。”  宇文弘道:“你是老阁主的亲生外孙,怎会。”  游孟哲放了心,宇文弘又自言自语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游孟哲笑了起来,说:“谁说的?”  宇文弘道:“老阁主说,什么天荒地老,海枯石烂,都是假的,没意思,不如好聚好散。”  两人正吃饭时,忽见不少人进了店里,各带兵器,进店当啷啷的或拍桌,或粗声粗气,让小二上菜。    “这回八月十五枯潮,仙山也不知开不开门。”一秃头老者道。  “哎,这会儿人多,就怕分不到什么宝物。”大汉给桌前人斟酒。    游孟哲一听枯潮二字就上了心,与宇文弘对望一眼,摆手示意他别转头。    “三叔。”一女子笑吟吟问:“沧海阁就真像大家说的那样,遍地都是宝?”  那秃头老者鹤发童颜,捋须笑道:“都是碰运气罢,好歹也是神教教主夫人的娘家,听说这次连武林正派都得了消息,说不定过得几天,东海就全是人了。”  “青泉老怪。”隔壁一桌文士里有人开口道。    “这名字你叫得的?!”这一桌里马上有人大声呵斥,拔刀声,出剑响,乱成一片。  一文人自顾自喝粥,笑道:“沧海阁乃是天下武学正宗,大家心里想想就好,要灭派分宝,那可是难过登天,别怪没提醒你们。”  众人纷纷叫嚣,老者示意稍安,气定神闲道:“有神教游教主带领,众家兄弟就当是上去走一遭,开开眼界,见见世面,又有何妨?”  那文士笑了笑,拱手道:“说来也巧,我们赵盟主却是沧海阁的女婿,这次广撒英雄帖,邀请咱们正道……”  “放你娘的屁!”马上有人叫骂道:“游教主才是!”  那青泉老怪摆手道:“兄弟有所不知,外头张贴的布告,早已昭告天下,魔教少主,并非教主的亲儿子。”    游孟哲心中一惊,顾不得再听他们说什么,结了账就出外找布告看,在城里兜兜转转,只见城墙下果然贴着不少布告。  第一张布告是魔教的,上头画着个黑乎乎的人,长得歪瓜裂枣,腮帮子大得像个葫芦,旁有小字说明:此人名叫游孟哲,神教少主,现流落在外,若能寻到他,魔教教主之位拱手相让。  游孟哲:“!!!”    另一张布告则雍容华贵,用的上好熟宣,笔走龙蛇,画了另外一个人,大眼睛,卧蚕眉,尖下巴,文字注释:此人名唤张孟哲,悬赏黄金万两,若能寻到,感激不尽。  游孟哲:“……”    围观者众,游孟哲道:“这分明就是两个人嘛。”  旁人指指点点道:“当然是两个人啊,一个姓游,一个姓张。”  游孟哲指着自己脸道:“可不就是我么?”  众人揶揄道:“哪像了,你这脸又不圆又不尖,别糊弄人了。”  游孟哲惨叫道:“真是我啊!白送你万两黄金,魔教教主都不要!”  正说话时,又有人大喊道:“哑侠真迹!哑侠的字啊!光是这幅布告就能卖一百两银子呢!”  众人醒悟过来,纷纷去撕那布告,一时间城墙下打得头破血流,不可开交,最后把那布告撕成碎片,一人拿着个“万”字,欢天喜地地跑了。    数日里东海江湖人越来越多,打架斗殴之事频起,人人都在议论沧海阁的事,一时大小客栈人满为患,兵器铺,药堂生意供不应求。  游孟哲四处打听,得知是游孤天放出来的消息,八月初五枯潮起,只要能在八月十五抵达海外青龙山,就能借枯潮的机会登上沧海阁。  但他要找自己做什么?游孟哲心里滋味还挺复杂,彼此已经没半点关系了,游孤天养了他十六年,虽说有养育之恩,然而却是将自己当做一个增强内力修为的工具……大家扯平了,说不上孰对孰错,恩仇各半。  而张远山则是真的在找自己,游孟哲正迟疑要不要去见上一见。    八月初一,小小一个东海县已挤进了近万外来客,当街斗殴的人来了一波又去一波,正道与魔教在街头倒下后直接用担架抬走,又有新的人填上。  游孟哲道:“咱们出去看看,兴许能碰上认识的人。”  宇文弘向来随他说了算,两人出了客栈,街头有人笑道:“赶明儿可就上船朝海外仙山去了,这阵仗可真够大的,正派那群龟孙子,比上回攻打玉衡山还要嚣张……”  “可不是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据说这回游教主只是带个骨灰瓮上沧海阁去,把媳妇的骨灰送回娘家,别的都不要了,哎,情痴情痴……”  游孟哲从他们身边走过,背景是数人出掌,将一名正派武人打得口喷鲜血缓缓倒下。    “他应当是真喜欢我娘。”游孟哲说:“不知道找我做什么。”  宇文弘说:“可能是心中有愧罢。”说着用手臂挡开树下飞来飞去的九节鞭,又有人斗殴时被抽得皮开肉绽,扑倒在地。  沿街都是倒下的伤者,正派和魔教划出泾渭分明的地界,归属魔教的武人纷纷朝城南撤退。  赵飞鸿则率领正道江湖人,在北城集合,双方于南北两城的交界处筑起防线,垒上不少沙包。  分界线一直延伸到码头,一边停着数十艘正派租来的渔船,另一边则是魔教的大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魔教在天下都有家产,几艘大船自然是不在话下。  游孟哲与宇文弘偷偷溜到码头边,朝远处窥探。  “这下麻烦了。”宇文弘小声道:“租不到船,怎么办?”  游孟哲道:“找辆船偷上去吧。”  宇文弘说:“上谁的船?”  游孟哲舔了圈嘴唇,张望片刻后说:“到时看看,咱们晚上也别回客栈了,就在这儿等着,免得待会船走了。”  宇文弘没什么主意,点了点头,两人就在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肩并肩地坐着,日渐西沉,满城暮色,双方打累了,全收工回去吃饭,预备黎明时坐船出海寻找仙山。    游孟哲藏身之处离魔教占领的码头还挺远,他认出了不少教众,左右护法都在,却不敢过去,免得待会游孤天兴趣来了又对他做点什么事。月渐东升,夜空晴朗,游孟哲倚在宇文弘怀里打瞌睡,及至半夜时不知怎的就醒了。    许多人在码头上就地睡下,游孟哲探头眺望,见茫茫海潮生灭,沙沙作响,码头中央摆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个人,对着一望无际的黑色大海发呆。  那是游孤天。  游孟哲心里有股冲动,只想过去与他说说话,却又不想起身。  宇文弘也醒了,辰星般的眸子注视着游孟哲,把他抱紧了些。    碧海潮生,卷着亘远的回忆拍上码头,一瞬间如千军万马涌来,一瞬间又悄然退去。  游孤天怀中抱着一个白玉瓮,安静地看着海平面的尽头,八月初,一抹皎月在海上洒出银光,从天的尽头铺向海岸。    游孟哲摸到包袱里的笛子,取出来凑在唇边,呜呜地试了试音,吹了起来。那首曲子悠扬婉转,空灵一如天籁。  游孤天听见了,却没有回头,看着海面出神,曲调拔高,犹如潮水生灭,直至天的尽头,刹那又一丝沉厚的歌声响起,仿佛寻找着同伴。  游孟哲的瞳孔微微收缩,听出了歌中的悲伤之意。    “彼天地之无穷兮,渡光阴之与共……”  “悲人生之易故兮,观日月之无常……”    赵飞鸿一袭青袍在长夜的海风中飘扬,站在屋顶,声音沧桑而喑哑,唱着歌,与游孟哲遥遥应和。  游孤天叹了口气,侧身吩咐一名教众,片刻后琴来了,搁在膝头,五指一扫,铿锵犹如万马奔腾,催起涛生云灭,万海汹涌。    笛声和着琴声,歌声传向漆黑天际,继而同时一转,于最高处喑哑无声,一如海水温柔地冲刷去了久远的故事,再不余任何痕迹。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第65章 “这洞真远。”游孟哲道。  “嗯,据说以前被一条海蛇钻出来的。”宇文弘绘声绘色地讲解那条海蛇,说得就像亲眼所见一般,游孟哲听得有趣笑了起来,两人又侧过头亲嘴。  走了许久,渐渐见到光,这条悠远深长的水底隧道竟有二十里长,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从中午走到黄昏,终于眼前一亮,外头鸟语花香,满地落花败叶,一场飓风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傍晚时分天空一片血色般的红。  青山绵延万里,怒放的八月槿从山脚直开到山腰上,远处炊烟袅袅,竟还有个村庄!  “我饿了!”游孟哲叫嚷道:“这里还有人住着?!”  “有。”宇文弘笑道:“这里叫青龙镇,有不少人呢,待会带你去集市上看看,走这边……”  到处都是仙草仙花,尽是游孟哲叫不出的奇异植物,前头一片枫林,枫叶已依稀带着点霜色,枫林深处有一石桌,男子声音远远传来。  白衣男子道:“你快输了。”  棋子叩盘声。  “未必。”另一名身穿黑铠的男人说。    “喂!你们!”宇文弘笑道。  两人目光转向宇文弘,又看游孟哲,表情十分意外,那白衣男子起身笑道:“这就是晴儿的孩子?”  “这就回来了?”黑铠男子道:“还以为要等个三年五载。”  宇文弘一手搭在游孟哲肩上,白衣男子过来,端详游孟哲,看得他十分不自在。    游孟哲道:“真厉害啊,你俩的脸长得一模一样哎!”  白衣男子:“……”  黑铠男子:“……”    宇文弘哈哈大笑,白衣男子笑道:“样子也像,性子也像,你娘定是晴儿无疑。”  游孟哲道:“你是……”  宇文弘道:“这位是天尊,那边那个板着脸的是冥尊。”  居然是一对双生子,游孟哲大叹世间竟有此才俊,看上去也不大,穿白袍的天尊容貌俊秀,黑铠冥尊则面容偏冷峻,宇文弘带着游孟哲过去坐下,天尊与冥尊都探手过来。  游孟哲吓了一跳,宇文弘忙示意不妨,天尊手指摸了摸游孟哲的头,而冥尊按了按游孟哲的肩膀,仿佛是在和他打招呼。  “你俩怎么跑山下来了?”宇文弘见游孟哲不太说话,知道他初见二人,怕脾气不好,不敢贸然出口。  天尊道:“听说中原来了人,阁主派我俩下来看看。”  游孟哲想起来了,忙问道:“交上手了没?千万手下留情啊,别打死了,里头有一个是我爹呢。”  冥尊淡淡道:“哪个是你爹?”  游孟哲老实道:“我也不知道。”  天尊笑道:“连自己的爹也认不得了。”    游孟哲道:“正想找外婆讨个办法,请她帮我滴血认亲么……这下都来了,也正好免得再跑一趟。”说着眼睛瞥冥尊与天尊,觉得这对双生子当真是无瑕美玉,生平从未见过这等人才,心里既是艳羡,又是钦佩。  但不知为什么,却生不出任何别的心思,只觉得很好看,非常好看。  宇文弘笑道:“别怕,孟哲,他俩都是纸老虎。尤其这黑家伙。”  游孟哲嗯了声,又看宇文弘,宇文弘也是美男子,但一与他们比起来,气质上终究是差了些,然而游孟哲看着宇文弘便有心动的感觉,看冥尊与天尊却不会。  天尊较为开朗,冥尊却稍有点阴沉,感觉天尊更好说话些,也好开玩笑。    冥尊却道:“英雄不论出身,不知道自己的爹也没什么打紧的,他们还在下头呢,一时半会过不来,高估了中原身手了。”  游孟哲起身,天尊道:“就在外头,从这处可看见石林外。”  游孟哲走到树林一边,忍不住道:“呀。”    这里已是山脚处,从树林边缘可望见山下海滩附近,青龙山作叵字型,山势环抱着一大片巨石林,魔教与正派的人已经进入了石林,在寻路出来。  石林首尾相接,成为一个占地方圆百里的壮阔迷宫,迷宫尽头是个上千级的台阶,登上台阶后就是他们站着的这片枫林。    而冥尊与天尊,便坐在必经之路上下棋。  “原来咱们是抄了近路。”游孟哲道。  “嗯。”宇文弘解释道:“走石林麻烦,绕路得绕半天。”    “别下去。”冥尊提醒道:“迷宫里的路难走得很,按河图洛书,奇门遁甲设的。”  游孟哲说:“他们得走多久?”  天尊懒洋洋道:“不好说,看这架势,三波人还得打起来。”  一队人乱七八糟,是赵飞鸿率领的正派从西边进入迷宫,另一队人排成长龙,则是游孤天与他的手下。  还有一个人——仅仅一个人,一个小黑点,在东南面孤身而来。  “那家伙胆子挺大。”冥尊的声音冷漠,却带着几分欣赏:“一个人就敢闯阵?”  游孟哲说:“他……可能是我爹。”  “你希望谁是你亲爹?”天尊问道。  游孟哲想了想,着实有点难办,感觉谁都有点不靠谱,宇文弘这时拿了包子回来,说:“先垫垫肚子。”  “他。”游孟哲随手一指宇文弘。  天尊和冥尊都笑了起来,游孟哲担心地朝山下看,说:“打起来怎么办?”  冥尊随口道:“阁主已经安排好了。”  天尊拍了拍袖子说:“方才我们已经在迷宫里放了不少宝箱,宝箱里又装着补充体力,补充内力的丹药,还有金疮药,供他们累了吃。”  游孟哲:“……”  冥尊又道:“还放了不少装备,刀剑等等。让他们自己去杀个够罢。”    游孟哲:“这也太狠了吧!”    “宝物——”山下迷宫里传来欣喜若狂的大喊声,紧接着就是一阵自相残杀的骚乱与痛喊。  冥尊道:“回山罢,中原人武功平平,这些年里没半点长进。”  游孟哲:“不管了这就?”  天尊笑道:“交给村子里的人就行,走了。”  宇文弘道:“一起罢。”  冥尊侧身道:“你不等白天带他沿路上山走走,看看景色?难得回来一次。”  宇文弘想了想,说:“也对,先在村子里住一晚上罢。”    游孟哲没插嘴的份儿,只得与他们告别,跟宇文弘进村里去。  “宇文弘,回来了啊!”村民纷纷朝他打招呼。  宇文弘手指朝游孟哲脑袋顶上指了指,笑道:“这我媳妇。”  游孟哲嘴角抽搐,与镇子上的住民打招呼,当夜借宿民居,吃的是灵草养的鸭,仙泉里捕的鱼,仙山上种的菜,游孟哲吃得快要撑死,吃饱出来散步,朝迷宫里看了一眼,下面还在打打杀杀。  “宝物——”声音远远传来:“宝箱啊!”  “这只是止血草!大家不要抢!啊——”  凄惨的声音响彻夜空。    游孟哲唏嘘不胜,爬上树去朝东北角看,一个孤独的火把在海风中飘摇。游孟哲有点担心张远山势单力孤,问宇文弘:“你知道路吗?”  宇文弘说:“知道,我下去给他指路?”  游孟哲道:“一起下去罢,我跟着你。”  宇文弘仿佛有点踌躇,游孟哲道:“怕走错路吗?”  宇文弘摆手道:“不是,万一他真是你爹呢?你要跟他走吗?”  游孟哲明白了,说:“不了吧,还是跟着你,偶尔去看看他。”    宇文弘笑道:“那就成,跟我来。”说着带他下台阶,走进迷宫,喊杀声越来越响,迷宫七弯八绕,被石柱阻着,夜晚阴云密布,所有人已彻底迷失了方向,一时仿佛走出来了,一时又离得老远。  宇文弘四处看了看,嘴里喃喃念着口诀,带游孟哲左走右走。  “有宝箱!”又有人疯狂吼道。  游孟哲看得不忍心,说:“里面都是些金疮药!不值钱的,别抢了!”  不少人打破头,群起而上抢个宝物,石柱后面倏然响起赵飞鸿的声音。  “孟哲?!”  “孟哲!!!”赵飞鸿吼道。  游孟哲短暂地一呆,心里百感交集,嘴唇动了动。 第67章 赵飞鸿吼道:“有话好好说!”  四名村夫拦在上山的台阶前,各执锄头、菜刀、扁担、条凳,舞得虎虎生威。  村长拄着把拐杖,慢条斯理道:“冥尊大人有吩咐,你们想上山,须得先通过青龙四杰。”  “老家伙!说甚么大话……”有人冲上前去欲挟持村长当人质,迎头挨了一拐杖,登时鲜血狂喷,飞出五丈开外。  村长道:“开始……”  赵飞鸿沉声道:“看来就连沧海阁山下,也俱是高手,众家弟兄!谁与我打头阵?”  所有人胆寒,齐齐退后一步。  张远山挽了袖,抽出判官笔,走上前,面容冷漠,抬手示意赵飞鸿上罢。    赵飞鸿静了片刻,抽出背后长棍,大喝一声,张远山两把判官笔在指间一旋,侧身掠过,绕到那青龙四杰身后,两人同时出手!    山腰上,游孟哲于石椅处坐下,与宇文弘分吃一只酱鸡,又就着山上淌下的清泉喝足水,看了一会,转身继续上山。  走走停停,游孟哲走不动了便让宇文弘背着上山,把骨灰瓮抱着,揽在宇文弘脖颈前,两人时不时小声说话。  游孟哲说:“冥尊很厉害么?”  宇文弘说:“他应当没兴趣动手了,不过要上沧海阁,总得多少有点本事,老阁主设下几道障碍考验他们,放心罢,不会死的。”  游孟哲点了点头,海风吹来,越靠近山顶风便越大,心想这种地方怎么住人?走路都会被狂风吹走,及至走到最后一段路,又转回山体正面,迈上某一级台阶时,漫天狂风倏然一空,风平万物静,几只鸟儿叽叽地叫着。  面前豁然开朗,走了许久,已是日渐西斜之时,终于抵达山顶,一面巨大牌楼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上书三个古篆“沧海阁”。    “到了。”宇文弘笑道,让游孟哲下来。  游孟哲忍不住为之惊叹,瞳中映出一望无际的琉璃瓦,金銮殿等建筑群,牌楼下站着数人,有男有女。  “这是三千年前仙人住过的洞府。”冥尊的声音从牌楼下传来:“孟哲,你回家了。”  游孟哲忽有种眼泪即将夺眶而出的冲动,说:“这就是我娘住过的地方……”  “嗯。”宇文弘笑着打招呼道:“药母,蛊母,剑娘,经娘。我把晴姐的孩子带回来了。”  四个女子过来,各穿罗纱,料子非丝非棉,看不出是何材质,笑着过来看游孟哲。  这个说:“果然像极了晴儿。”  那个说:“可算回来了,老阁主昨天晚上才说宇文弘到了。”  又有女子说:“我看看?哟,你还练武,是弘儿教的罢?瞧这招子亮的……”    一下上来这么多人,游孟哲颇有点不知所措,宇文弘带着他认了人,药母、蛊母、剑娘、经娘四女,冥尊与天尊他都见过了,四女年轻貌美,都像女仙一般,游孟哲心想世间难道还有长生不老药?又惴惴问:“我……外婆呢?”  “她在睡午觉,还未起来。”天尊道,“进来说罢。”    同一时间,山门处,张远山、赵飞鸿与那四名守山门青年的争斗已近白热化阶段,两人背靠背,双掌分扬,各出一掌,抵住青龙四杰的四掌,彼此巍然不动,内力互相支援。  四杰各出右手与赵飞鸿、张远山相抵拼内力,空的一手又彼此按着同伴的肩头,组成一个连环内力阵。  赵飞鸿额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张远山脸色苍白,到了至关紧要的时刻。  “吃饭喽!”妇人的声音远远传来。  四杰同时收掌,一道气劲卷起,轰地巨响,赵飞鸿张远山二人险些吐血,气流卷得旁观者摔成一团。  “来日再拼过!”一青年人道。  数人纷纷走了,又有四个妇人打发他们回家吃饭,替了青龙四杰的位置。  赵飞鸿:“……”  张远山:“……”  村长道:“你们已经通过考验,可以上山去了。”  赵飞鸿:“!!!”  张远山马上一个转身,跃上万级台阶,遥遥奔上山去,赵飞鸿朝那村长一抱拳道:“谢老丈了!”  又暗道连山脚下一个村镇居民武功都如此了得,还不知沧海阁上有多少凶险,拔身追着张远山而去。  众人纷纷叫嚣,四名妇人一字排开,又道:“还有谁想上山?先过了我们这关!”    另一处,沧海阁正殿里焚了香,门派中女弟子上茶,称游孟哲为少阁主,瞥了宇文弘一眼,又忍不住偷笑,宇文弘脸上微红,说:“我们快成亲了。”  游孟哲十分尴尬,众人却理解地笑笑,闲聊数句,游孟哲对什么都很好奇,没见过这等仙山奇景,又不敢多问,少顷三名女子接过骨灰瓮去安置,剩下药母与冥尊坐着闲聊。  宇文弘与冥尊熟络,在门派中数他俩交情最好,闲谈间说了不少事,游孟哲放开了些,听到什么不懂的就问。  冥尊大部分也是解释给游孟哲听的,原来沧海阁只是四极中的东极,在广袤中原大地上,还有其余三个上古仙人的洞府。  这些洞府或废弃已久,或有人居住,就像沧海阁一样,千余年前中原南北两朝战乱,于是沿海便有不少人拖家带口,前往外海躲避战乱,于是找到了岛上的这座仙山。经过数十代更迭,仙人离开,沧海阁便成了一个世外桃源。  而山下青龙镇里住的,则是阁中弟子偶尔出海,于海上救回来的落难渔民。有的愿意定居仙山,就在青龙镇中安居乐业。    游孟哲又好奇朝宇文弘问道:“你也是吗?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宇文弘道:“我不是,我爹娘都是外头的人,我家在很北边的地方,遭了雪灾,冻死了很多人。那会我刚出生,冥尊和天尊就把我抱回沧海阁了。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家祖先托付给老阁主的事。”  游孟哲点了点头,想到宇文弘的父母多半也死了,彼此同病相怜,不由地红了眼眶,宇文弘却笑了笑,示意无所谓。  “西北大地的宇文世家,你不知道?”冥尊问道。  游孟哲忽然想起从前在赵飞鸿的书上看到的一段历史,说:“是那个宇文世家?”  宇文弘忙摆手道:“我也不知道……呃……”  游孟哲道:“你还是皇族啊!”  宇文弘道:“哎,族里都没人了,别想那些。”  冥尊道:“你不是想回西北去看看?”  宇文弘看看游孟哲,又看冥尊,游孟哲道:“你想去找亲人是吗?这事儿完了我就跟你去。”  宇文弘笑道:“成啊,明年我带你去塞外玩。”    殿外传来清朗声音:“赵飞鸿,张远山有幸拜山,望与沧海阁仙人一晤!”    游孟哲道:“来了!”  冥尊喝了口茶道:“还远,药母,准备三生泉水罢。让他们滴血认亲,也好安了孟哲的心。”  游孟哲忽又想到一事,忙将情蛊之事相告,药母听了有点诧异,笑道:“俞晴那小丫头,还惹出这许多麻烦来,没问题,一并解了就是。”    药母起身去调药,片刻后三名仙女又嘻嘻哈哈,揪着一个黑袍男子过来,说:“孟哲,你认得这人么?”  那人被提小鸡般抓着,毫无还手之力,与游孟哲打了个照面,正是游孤天。  游孟哲:“……”  游孤天:“……”  剑娘笑道:“我们刚刚去摆骨灰瓮,看见他在你娘住过的房间外头贼头贼脑地张望……”  游孤天笑道:“各位神仙姐姐息怒,我不是来偷束胸短裙的,我只是想看看晴儿生前住过的地方……我是孟哲他爹……”  游孟哲愤怒地咆哮道:“啊——”说时迟那时快,抡起椅子冲向游孤天,劈头盖脑地一砸,游孤天立马闭上双眼,一声巨响,椅子拍了个稀巴烂。    “我揍死你!”游孟哲疯狗般狂吼,不停地猛打猛踢,宇文弘忙过来拉住他,游孤天十分狼狈,笑着到处躲避。  “真是你爹?”冥尊颇有点意料之外。  “养父。”游孤天朝冥尊解释道。  “你上来做什么?”药母说:“后山的路那么难走,你怎么过登云台的?”    游孤天说:“晴儿生前说过她长大的地方,我就来看看,缅怀缅怀故人。”  游孟哲道:“你只是想偷东西吧!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游孤天淡淡道:“游孟哲,你觉得我像这样的人么?”    “确实偷了点东西。”游孤天一哂,摊开手,掌心是朵小花:“她从前说,喜欢登云台上的这种花,我只摘了朵这个,仙山上的东西如果不能碰,把我处死罢。”  游孟哲看着那朵花,正是许久之前夹在信里的干花瓣。  游孤天把花放在游孟哲手里,那仿佛是他们共同拥有的一段记忆。    “放开他!”赵飞鸿怒道。  张远山与赵飞鸿终于登上山顶,游孟哲转头,两人笼罩在黄昏的光芒里。  “都来了?”冥尊起身道,他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威压令人不禁后退:“交给你们了,我走了。”  四名女仙微一福,宇文弘道:“迟点再去看你。”  冥尊道:“随意。”说毕看也不看赵飞鸿与张远山二人,出了正殿,身影一闪消失。  赵飞鸿道:“孟哲,他就是阁主?”    “阁主不见你们。”药母开口笑道:“先过来滴血认亲,看谁是咱们沧海阁的女婿,不是的话一切免谈,马上滚下山去。” 第69章 游孟哲再如何设想,也完全想不到最后会变成这样,他站在沧海阁的牌坊前,西方的红日朝海平面缓缓落下,台阶上还有赵飞鸿和张远山吐的两道痕迹。  不远处,赵飞鸿扶着一棵树在吐,张远山拍他的背。  赵飞鸿大吼一声,嘶哑的声音在群山间回荡,带着痛苦与悔恨。    游孟哲疯了,朝着山下大骂道:“赵飞鸿!张远山!我干你们的娘!我干你们的祖宗!老子就这么恶心吗!”  张远山一听到游孟哲声音也吐了,两人又吐了一会,急急忙忙地下山去,头也不回。    游孟哲就那么怔怔站在最高处牌坊下,直到红日有近半沉没于大海,天空被染成瑰丽的紫红色,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山腰拐角处,再也见不到了,游孟哲才坐了下来,对着一望无际的天与海发呆。  “孟哲。”宇文弘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开口道:“我是你爹。”  游孟哲悲怆地大吼道:“我是你大爷——!”  宇文弘转身走了。  游孟哲抹了把眼,伤心地大哭起来,他也说不清自己在哭什么,起身边走边哭,一个大妈拿着墩布和水桶出来,拖掉赵飞鸿和张远山呕过的东西。  爹全没了,东西也还给他们了,就连最后的这点痕迹和回忆也没有了,大妈洗墩布,游孟哲哭得更伤心了。  他还是爱他们的,那些曾经的日子,他曾经以为有了一个真正的家。    游孟哲哭了一会,两眼通红,坐在花园里,到处都开着他娘喜欢的那种小花,在秋天傍晚的微风里轻轻摇摆。  “孟哲。”宇文弘又回来了,端着碗三生泉水,蹲在他身边,说:“你看。”  宇文弘递给游孟哲一把小刀,自己用另一把刀划破手臂,滴下血去。    游孟哲看了一会,也朝碗里滴了血,两滴血液落进碗底,犹如黄昏尽头最后的明亮星辰彼此旋绕,最后温柔地粘连,融在一起,化开成暗红的云,颜色越来越浅,消失了。  游孟哲懵了。  宇文弘脸上带着点红,说:“我……一直怀疑,那天喝醉了酒,有点怕,也不知道你娘为什么生我的气,后来想了想,你的八字,正好是我喝酒那天的十个月后……”  游孟哲道:“我娘怎么会把你给……把你给……”  宇文弘说:“可能她……有点破罐子破摔了吧,想报复赵飞鸿,就找我这种,呃,一点也配不上她的人来那啥……就像路边找个乞丐那样……蛊母说的,很有可能……”  游孟哲说:“那会你才十五岁啊,我娘怎么这么禽兽!”  宇文弘嗯了声,看着碗里游孟哲的倒影,说:“哎。”  游孟哲仍完全不在状态,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跟着说:“哎。”  宇文弘说:“都是我不好,害你……哎。”  游孟哲说:“哦,不,真好啊,爹,你这么年轻,跟我哥似的,我刚刚只是没想明白。”  宇文弘与游孟哲对视片刻,游孟哲转身紧紧抱着他的脖子,眼里满是泪水,宇文弘的眼眶通红,两人抱着,鼻梁亲昵地互相摩挲,温热的唇吻在一起。    当夜游孟哲还有点恍神,在沧海阁吃过晚饭,所有人都对他很亲切,门派里一直是各吃各的,吃的比山下的还好,简单几味菜,却是中原大地从未吃过的鲜美海产,还有海蟹。  吃完宇文弘点着灯笼,牵着游孟哲走过门派,带他走来走去到处看,告诉他这里是什么树,那里又是什么地方,蛊坛,药门,经楼,藏剑房里都亮着灯,弟子们三两成群,随处找了个地方就在那练武。  宇文弘点头朝他们打招呼,带着游孟哲朝后山去,有人过来道:“老阁主要见少阁主了,在仙草台上等呢。”  宇文弘忙笑道:“好好,这就去。”  游孟哲心里有点忐忑,宇文弘道:“别怕,走。”  他们走到一个种满奇花异草的花园外,四周的花都发着微光,不时有光粉离开花蕊,在海风里飞向夜空。高处的平台上站着药母四女,四女仙身前仿佛还有人,都背对着他们。  宇文弘示意游孟哲自己上去,说:“阁主人很好,别怕,孟哲。”  游孟哲鼓起勇气走上高台,数女回头,游孟哲认不出她们中间有谁,远远喊了声:“外婆。”  四女仙让开,一个稚嫩的声音道:“是孟哲吗?来,过来,外婆看看你。”  游孟哲:“……”    花台边缘的台阶上坐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看那模样只有五六岁!她围着一袭白色的绒披风,脚边的两道亮光闪烁,继而黯淡下去——镇岛龙神闭上了它的双眼,温顺着吐着蛇信,伏在她的脚边。  “外……婆?”游孟哲实在无法相信,这小女孩就是他的外婆。  “嗯?”小女孩嘴角抿了起来,招手让他坐下,游孟哲嘴角抽搐与她并肩坐在台阶上,小心翼翼道:“你就是……我娘的娘?”  小女孩笑道:“对呀,我就是你娘的娘,你的外婆,怎么啦?不相信?”  游孟哲看着她粉嫩的脸,明亮的双眼,忍不住伸手去捏她的嫩脸,说:“这是怎么回事,我在做梦吗?”  “没大没小。”小女孩拍开他的手,嗔道:“弘儿是你爹么?小心他揍你。”  游孟哲道:“这怎么可能!”  小女孩脸上满是娇嗔神色,看得游孟哲小心肝不住抖,只觉实在太可爱了。    宇文弘在花丛中躬身摘什么东西,小女孩道:“我叫青儿,你记住了,这名字告诉你,免得连外婆的名字都不知道,不过你还得叫我外婆。”  游孟哲嘴角抽搐,连连点头,看着这一派天真烂漫的小女孩。青儿伸手摸了摸神兽的头,游孟哲道:“你……是怎么把我娘生下来的?你一直这么小吗?还是练了什么功夫?”  青儿答道:“我十年前就转生了,所以现在才六岁。”  游孟哲只觉世间之大,尽是不可思议之事,问:“转生?你能记得以前的事么?”  青儿笑道:“有一种药,叫做‘醉生梦死’,吃下去的人死后投胎,能记得上一辈子的事。”  游孟哲问:“那你怎么知道投胎去了哪儿,又怎么回这里来的呢?”  青儿道:“冥尊和天尊会去找我的嘛,他们不老不死,掌管生与死的秘辛。”  游孟哲缓缓点头,青儿仔细端详游孟哲,又在他额头摸了摸,说:“弘儿,你这可有个儿子了。”  “哎。”宇文弘远远答道:“我摘点朱果给他吃,他容易生病。”  游孟哲说:“可惜我娘生我的时候死了。”  青儿笑了笑,说:“生生死死,都是一环接一环的圈,你又怎么知道她这辈子不比上辈子逍遥快活呢?”  她的话里带着一股宁静仿佛天籁,光是静静听着,就生出一股安宁舒适的心境。    游孟哲点了点头,青儿又朝药母说:“孟哲眼睛嘴巴跟晴儿长得像,这眉毛鼻子呢,却是和弘儿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小孩似的。两父子还挺好玩。”  众女纷纷笑了起来,游孟哲摸了摸自己鼻子,咂巴嘴道:“像么?以前可从来没发现,可能从来没想到那里吧。”  青儿说:“也罢,你俩父子就相依为命罢,天师宇文晖一脉,后人也就剩你俩了,弘儿从小在沧海阁长大,人单纯得很,你看上去油头滑脑的,别老欺负你爹呀。”  游孟哲忙道不会不会,宇文弘又抬头问:“阁主,我能娶我儿子当媳妇么?”  众女哄笑,青儿一本正经道:“随你吧,咱们又不用守凡间这些规矩。”    宇文弘正待要再说点什么,青儿又把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拜堂成亲就免了罢,怪磕碜人的,你俩心里明白不就成了呗。”  宇文弘笑道:“也对。”  青儿又朝游孟哲说:“你娘脾气不好,你爹是个好孩子,我和冥尊看着他长大的,你就别学你娘,对他呼来喝去的。你娘欠他的够多了。”  游孟哲道:“一定一定。”  青儿拍了拍手道:“那就没啥说的啦,我回去睡觉了。”  游孟哲好奇道:“外公呢?”  青儿说:“嗨,别提了,想起来就恶心,这世间臭男人都一个德行。”  游孟哲道:“哎,我不也是……”  青儿道:“你可悠着点儿,从前的事儿就算了,没事就学学好,别老学他们沾花惹草的,学学你爹。”  游孟哲道:“外公沾花惹草吗?”  青儿瞅着游孟哲,而后忽然转了话头,说:“你看那边天上。”    游孟哲循着她所指望去,见东天星宿在夜空中闪闪发亮,问:“那边天上怎么了?”  话音未落,身边一阵清风吹过,再转头时青儿已经不知去哪儿了。  药母她们又忍不住好笑,各自离开回自己房去,游孟哲茫然道:“这就走了?”  宇文弘道:“阁主逗你玩呢,来。”    游孟哲抱膝坐在花园里,说:“外婆真奇怪啊。她让我看天上是什么意思?”  宇文弘说:“这儿寻常不让人来,她在观星,刚才指给你看的是东极青龙,苍天七宿。许多年前就都下凡了,还没回去呢。”  游孟哲点了点头,不知有何意,宇文弘把几个果子用袍襟擦了擦,说:“这个给你吃,千年一结果的,好东西。”  游孟哲尝了些,果汁酸甜,入口即化,吃得满嘴酱,又让宇文弘也吃,宇文弘舍不得吃,哄着游孟哲全吃下去,两人在花园里躺着。  “爹。”游孟哲道。  “哎。”宇文弘笑了笑,伸出手臂,揽着游孟哲,两人躺在草地上,游孟哲侧过身,抱着宇文弘的腰,枕在他肩上。  “你鼻子像我么?”宇文弘摸了摸游孟哲的鼻子。  游孟哲道:“不知道啊,我又不常照镜子。”他趴在宇文弘的身上,认真地端详他的鼻梁,带着稚气的双眉,清澈的眼睛,看了许久,低头吻上宇文弘的唇,宇文弘微微张开唇,彼此唇舌交缠,一个悠远缠绵的吻。    “那边是干嘛的?”游孟哲问。  宇文弘顺着游孟哲的目光望去,东南方  有一根纤细的石柱直通云端,仿佛站在那上头就能摸到群星闪耀的夜幕。  “接天柱。”宇文弘说:“风婆住的地方,她很凶,你想上去么?想去的话咱俩找个绳子,把你绑在我背上,得爬三天三夜呢。” 第71章 那夜他骑在张远山身上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  游孟哲转过院墙,与张远山打了个照面,两人都吓了一跳,同时退了一步。  游孟哲:“……”  张远山:“!!!”    张远山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嘴角微微抽搐。  游孟哲霎时如遭雷击,战战兢兢退后,说:“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走,忍住!你晚上吃的啥!别吐别吐。忍住!”  游孟哲转身就跑,寻思要不要喊宇文弘,张远山却追了上来,游孟哲一路鬼叫道:“爹——爹!!”  “爹——!!”游孟哲学着宇文弘在屋檐上一翻,呼啦啦跃了上去,背后风声响,张远山追了上来!  “爹!”游孟哲大叫道。    “等。”一个生涩的声音在身后道。  “等!等!”  游孟哲:“!!!”    他停下脚步,不认识般地打量张远山,张远山瘦削的俊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晕红,大步追到走廊前,微微喘气。  “刚刚是你在说话?”游孟哲傻眼了。  张远山点了点头。  游孟哲:“……”  张远山打了个手语,指指自己嘴巴,朝游孟哲笑了笑,意思是他已经会说话了,接着又轻轻摆手,示意现在不想说。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的结局番外,应工作室要求,会缓慢更新,最后在个人志上市三个月后全部贴出来☆、番外·房日兔  他停下脚步,不认识般地打量张远山,张远山瘦削的俊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晕红,大步追到走廊前,微微喘气。  “刚刚是你在说话?”游孟哲傻眼了。  张远山点了点头。  游孟哲:“……”  张远山打了个手语,指指自己嘴巴,朝游孟哲笑了笑,意思是他已经会说话了,接着又轻轻摆手,示意现在不想说。  游孟哲道:“你你你……离我远点,别吐出来就不好了。”  张远山眼中蕴含着抱歉的神色,轻轻摆手,说:“不会,不会了。”  游孟哲道:“现在不吐了?”  张远山点了点头,游孟哲松了口气。    他俩站在太和殿顶的月光下,静静注视对方。  刹那间游孟哲有种冲动,他上前一步想抱张远山,却堪堪控制住了自己。  张远山的表情十分复杂,游孟哲笑了笑,说:“要多开口,话才说得顺儿,学说话很快的。”  张远山点了点头,吁了口气,看看四周,打手语道:下去说?  “不,不了。”游孟哲忙摆手道:“我就来看看你,一会就走了。”  游孟哲骑着太和殿顶的漆栏坐下,问:“你还好么?”  张远山走到游孟哲身边也坐了下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当皇帝了。”游孟哲笑道:“从此就是天下最大了。”  张远山自嘲般地笑了笑,游孟哲揭他的袍襟,又扯扯他的龙袍袖子,就像个好奇的小孩。  张远山打了个手语,示意袍子给你穿着过过瘾要么?游孟哲忙道:“不要。”    “孟哲?”宇文弘带着吃的回来了,蹙眉打量张远山。  游孟哲忙道:“爹,他好了。”  宇文弘笑了笑,过来倚着龙头的钩檐坐下,说:“哑侠,你当皇帝了?恭喜。”  张远山神色寂寞地摇头,宇文弘朝游孟哲招了招手,游孟哲过去背靠他的胸膛,倚在他怀里。宇文弘又笑道:“哑侠,讨点你皇宫的东西吃,别见怪。”  张远山眼神复杂,点了点头,宇文弘拆开油纸,里面是在御膳房找到的烧鸭,银丝卷与熏火腿。  三人对月当空,张远山又开口道:“酒,要?叫人端、端上来、菜。”  游孟哲忙道:“不要了,填肚子就行。”  张远山点头,一时间三人便这么坐着,游孟哲不说话,宇文弘也没开口,气氛显得有点尴尬。  游孟哲寻思来寻思去,想找点话来说,又觉彼此间生份了。    “要打仗了么?”游孟哲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问道:“小皇帝找着了没有?”  张远山摇头,继而想起了什么,解下腰间玉璜,亲手递给游孟哲。  游孟哲忙道:“不能要你东西了。”  宇文弘点头道:“对,不能要。洗手了没有?我洗过手了。”  游孟哲:“没。你喂我吃罢。”    张远山表情有点发急,看那不知所措的模样,游孟哲又坚持不收,两人推来推去,张远山神色一黯,似乎是生气了。  游孟哲征求地看着宇文弘,宇文弘便改口道:“收吧,收下也没什么。”  游孟哲这才收了,张远山指指游孟哲,又回手轻拍自己左胸,手指圈着晃了晃,意思是我对你一片真心,先前因为吃了药,迫不得已。  “他说什么?”宇文弘不解问道。  游孟哲说:“他说他……这件衣服做了十两银子。”  宇文弘道:“挺好看。穿上龙袍整个人精神多了呢。”  游孟哲附和道:“是啊。”    张远山:“……”  张远山一片真心喂了狗,那表情颇有点崩溃又无处发泄的无奈感,游孟哲笑了笑,张远山忽然就明白了,哭笑不得地摇头。  “待会上哪去?”宇文弘道。  “不知道呢,路都封了,又冷又远的。”游孟哲自顾自与宇文弘说话,吃完晚饭扯张远山的龙袍袖子擦嘴。  张远山沉吟片刻,而后示意游孟哲:我派人送你们去,去什么地方?  游孟哲道:“他说送咱们去。”  “自己去就行。”宇文弘道:“哑侠,天下都是你的了,借匹马用用吧。”  张远山点头,继而注视宇文弘,想了一会,又打了个手势,这次是询问宇文弘的。  游孟哲:“他问你,宇文大王你认识么?”  “不认识啊。”宇文弘正在撕一块鸭腿,满手是油,喂给游孟哲吃,茫然道:“怎么了?”  张远山点了点头,又打手势,游孟哲道:“他让咱们别朝北方跑,中原人正在和你的族人们开战。”  宇文弘想了想,说:“多谢你的好意,我就……看看,不和人打架。”  宇文弘把肉喂给游孟哲,游孟哲衔着他的手指头不住吮,宇文弘脸红了,磕磕巴巴道:“走……孟哲,吃完就走吧。”  张远山打了个手语,游孟哲说:“好好照顾他。”  宇文弘随手扯来张远山龙袍襟擦手,边问道:“当然,我才是他爹,哑侠,你有儿子么?”  宇文弘就像个想炫耀的小孩,恨不得到处朝人炫耀他有儿子了,张远山笑了笑,指指游孟哲,这次不让游孟哲乱翻译了,断句答道:“他、还是我儿……义……义子。”  宇文弘表情一僵,继而嘴角抽搐。  游孟哲:“……”  宇文弘道:“哑侠,你不如自己生个。”  张远山莞尔不语,摆了摆手,起身跃下太和殿,袍襟扬起,转身消失于夜色中。    宇文弘满脸无奈,也只得算了,带着游孟哲下屋顶去,醋味十足地说:“出去找地方过夜罢,哎。”  游孟哲道:“哎……”  两人在夜色中渐行渐远,出了午门,一名太监追上来,说:“哎呀小王爷留步,哎呀呀,小王爷,小祖宗,千万留步——”  游孟哲被叫得起了全身鸡皮疙瘩,太监笑嘻嘻把一封信交到游孟哲的手里,又贼溜溜地打量宇文弘。  信上盖着天子的火漆,游孟哲不敢当着宇文弘的面拆它,只得随手收好。两人出了午门沿梧柳儿巷走,游孟哲带着宇文弘左走右走,最后找到间民宅,沿街已被乱军洗劫一空,要找个地方过夜也不容易,游孟哲四处逛,宇文弘去点上灯,里头一应物事还在,床被俱全,只有点寒潮。 第73章 “把我……”游孟哲断断续续道:“把我朝死里……操吧,爹,好舒服……”宇文弘吻着他,胯间开始啪啪啪地顶撞,高潮的快感涌上游孟哲心头,令他两眼发黑,头皮阵阵发麻,他爽得忍不住大叫,一手揪着被角送到嘴里死死咬着。宇文弘身体健壮,竟是一下不停地抽插了近百下,游孟哲已被操得意识涣散,说得含糊不清的情话,感觉到自己被宇文弘抱了起来,让他的双腿跪在床上,头按在枕上趴着,他侧着头,疯狂地喘气。宇文弘则两手支撑自己的体重,双脚蹬在床尾的板上,颀长健美的赤裸身躯从上方挺腰,他们身体分开,只余肉棒深深插在游孟哲的后庭内,这个角度每一次抽顶都正中阳心。游孟哲像只趴在床上的小公狗,张开双腿撅起屁股,以一个极其耻辱的姿势接受宇文弘的猛操,他疯狂地大叫,宇文弘整根抽出又深深插入,每一下都激起他心底难以言喻的快感。游孟哲快被这方式给插得疯了,他终于开始求饶,喊道:“爹……我不行了,我要死了……”宇文弘伏身下来,搂着他的腰把他抱起,将被子垫在屋内桌上,让他趴着,自己一脚站在地上,另一脚侧着抬起,肉棒深深捅入游孟哲体内。游孟哲断断续续道:“歇会……歇会……爹!”宇文弘小声道:“宝贝儿子,再叫声爹,叫。”游孟哲呻吟道:“爹……”宇文弘又开始狠操,他出了满身大汗,啪啪啪的撞击声音一直没停过,混着游孟哲的浪叫充斥了整个房间,带着淫靡的味道,游孟哲的后庭已被操得流水,顺着两人的连接处沾满宇文弘的肉根,从他硕大的阴囊上淌下来。“啊——啊——”游孟哲呻吟道:“好深……太深了……爹,我不行了,我要死了……”宇文弘脖颈,胸膛通红,恨不得把游孟哲朝死里插,趴在他身上又插又捅,游孟哲叫得越浪,他就忍不住插得越深,游孟哲的后庭已经麻木了,阳心却在宇文弘的抽顶下酸胀发痛,直到宇文弘一轮猛顶,游孟哲感觉到一股滚烫的精液射进了自己体内。 “啊……啊……”游孟哲仍在呻吟,宇文弘急促喘气,狠狠地吮吻他发红的脖颈,把他抱到床上,拉过被子盖着。游孟哲全身仍在高潮的余韵后阵阵发抖,紧紧抱着他,两人的赤裸的身躯在被中纠缠,摩挲。宇文弘笑道:“喜欢爹么?唔……”游孟哲以一个吻回答了他,唇分时游孟哲仍有点意犹未尽,宇文弘注视着游孟哲的双眼,看着他的唇,说:“哎。”“哎……哎什么……”游孟哲闭上眼,脸上晕红未褪,仍在先前的高潮中喘息。宇文弘摇了摇头,似乎有点心事,把游孟哲抱在身前,说:“叫爹。”“爹。”游孟哲说。宇文弘的唇在他鼻梁上蹭了蹭,伸手出被,弹出一道指风,火盆烧完了,油灯灭,黑暗的房中传来游孟哲的轻轻喘息,和宇文弘与他亲嘴的声音。☆、番外·亢金龙  翌日,梧柳儿街外: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宇文弘朝卖粥的老头说:“跟心肝儿一样。”  那老头边在担子前舀粥,点头道:“我也是呐,我老伴儿给我生了个儿,真是放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哎。”  宇文弘:“你儿子呢?怎不跟着你卖粥?”  “没了!”老头道:“死了!”  宇文弘:“哎——”  老头瞪着眼道:“你儿子也死了?”  宇文弘说:“没死,活着呢,出来给他买粥。”  老头说:“这么冷的天,都是孩子使唤干活,你看这街上又下雪又刮风的,可有孩子出门了。”  宇文弘看了一眼,破败的京师大街在晨雪中渐渐醒来,出门操劳扫雪,干活的全是腿脚不便的老人。  “我倒是心甘情愿能被他使唤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下下……呢。”宇文弘作了个手势表示后面说不完,省去,又指指小碗,说:“多放点葱花,孟哲喜欢吃葱花。”  老头道:“好名字啊!你们家都是读书人罢。”  宇文弘无奈道:“名字还不是我给他起的呢,他娘的一个相好起的。”  一名来买粥的大妈道:“自个儿子名字怎么能给他娘的姘头起?你被戴绿帽子罢!这儿子是你的么?别给搞混了才好玩呢。”  宇文弘道:“不不,千真万确是我的儿子。”  卖粥老头道:“姘头是谁?”  宇文弘:“当朝皇帝,那个叫张远山的哑巴。”  大妈:“……”  老头:“……”  宇文弘:“再撒点油条皮,好了么?”    宇文弘接过两海碗粥,郁闷地回房间里去,游孟哲睡得迷迷糊糊,趴在桌上喘气,脸上还带着红晕,斜眼偷看他。  “昨晚上真带劲儿啊,爹。”游孟哲道:“快把我干死了。”  宇文弘笑了笑,说:“吃。”  游孟哲用筷子划拉鱼粥,边吃边看宇文弘,吃了一半,被宇文弘抱起来,放到床上又干了次。  一顿饭吃了快一个时辰,出去又捎了俩包子才算真正解决,游孟哲总觉得宇文弘有点不对,却又说不出不对在哪儿。吃饱喝足,京城乱七八糟的,两人决定还是北上,张远山送了父子一辆车,宇文弘便赶着车,载着自己儿子去落雁山看看。    沿途撤下来的百姓越来越多,流民交头接耳:  “皇帝要亲征了!边疆顶不住了!”  “赵将军败得可真惨!屡败屡战呢!”  “这可咋办啊,大虞的江山要没了。”    宇文弘把车赶出边疆,疆外没有路了,便索性把车扔在一旁,两人共乘一马,游孟哲道:“接下来朝哪走?”  宇文弘也有点懵,答道:“当年冥尊接我走那会我才一岁,认不得路了。”  塞外春雾浓重,一望无际的荒原上,零星几只牛羊正在吃草,蓝天褐野,湖水,岩石犹如浓重的笔墨,大笔大笔地涂在这幅画上,寒气袭来,战马辗转前进,沿着黑河朝东北走,寻找它的源头泣血泉。  据冥尊说,当年宇文弘的家就在泣血泉边,但泣血泉已经被鲜卑人占了,原先的雪域之城多半也没了,两人只得沿途打听过去。正走到一半时,游孟哲下马去撒尿,宇文弘在一旁看地图。  “爹。”游孟哲走到树下,伸了个懒腰,边解腰带边远远喊道。  “哎。”宇文弘道:“平地上尿就成了,跑那么远做甚么。”  游孟哲:“不对着树我尿不出来。”  宇文弘笑道:“你是狗儿么。”  游孟哲:“我有爷爷么?”  宇文弘漫不经心道:“有也死了罢,不知埋在何处……”  游孟哲对着树下撒尿,草丛里仿佛有什么动了动。    游孟哲:“?”  他的尿戛然而止,未发现先前竟是尿了一名兵士满头。那名兵士穿着大虞的兵甲,正蹲在草丛里拿眼瞪他。  “虞人?”兵士道:“听见你和你爹说话了。”  游孟哲:“是……是,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兵士抹了把脸,答道:“埋伏,跑塞外来做什么,快走!”  游孟哲傻眼了,朝那兵士身后张望,赫然发现黑压压的全是人,全在树林里埋伏着,上千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撒尿…… 第75章 游孟哲与余长卿都笑了起来,游孟哲道:“这倒不会,真输了的话,他拼死也得护着咱们逃出去。”    正说话时忽见兵力调动,赵飞鸿下令拔营连夜行军,宇文弘还没找着,这就开拔了。游孟哲心想反正出去寻也寻不到人,漫无目的乱跑起不了作用,便只得跟随赵飞鸿起行。  长公主,余长卿,太子,所有重要人物都由御林军保护,晚饭后便上车跟着赵飞鸿的十万大军走,大虞军浩浩荡荡碾压了草原,方圆百里杳无人烟。游孟哲始终陪着小太子,隐隐约约觉得他的玉璜与太子的玉璜来历不简单。  两块能拼成一块,又是张远山与皇帝亲手所授,仿佛有种必须的责任压在心头。  游孟哲一路陪着太子,给他讲海外仙山的故事,又取出生生造化丹给他吃,所幸诸人都十分信任他,未曾发现游孟哲总是喂大虞唯一的一点血脉吃奇怪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身世相近的原因,太子一路也十分配合,游孟哲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两人相处十分融洽。  ☆、番外·箕水豹  翌日天明时分,车队再次停了下来。  游孟哲抱着小太子李信,睡得迷迷糊糊,睁开眼朝外看,见路边兵士执戈稍停,显是计划外停步。余长卿从后面的马车下车,披头散发,边围腰带边匆匆经过,示意游孟哲在车上等候,自己去询问赵飞鸿又出了何事。  “尿尿……”李信道。  游孟哲牵着他下车,让他在路边解手,两人打了个呵欠都醒过神来,队伍停了很久,游孟哲坐在路边给李信编草人玩,迟迟不开拔,忍不住起了好奇心,牵着李信朝队伍前头跑。  赵飞鸿与余长卿在马车另一侧谈话,赵飞鸿道:“如此说来,只有派出使节,前去找宇文弘谈判了。”  余长卿道:“唯今之计,也只有这么办。”  赵飞鸿:“……”  余长卿:“……”  两人相对沉默片刻,余长卿道:“还未来偷听?”  赵飞鸿神色有点迟疑,开口道:“再说一次,从头开始。”  余长卿叫苦不迭,大清早的刚睡醒就被赵飞鸿拉过来演戏,说了前头的只忘了后面的,正回想台词时,赵飞鸿忙使眼色,余长卿会意。    游孟哲终于来了,他小心翼翼,躲在马车另一头偷听。  赵飞鸿咳了声,开口道:“宇文真既然病死,多出来那个绝不可能是他,根据奸细回报,他们临时找到的那个不会说鲜卑话,武功高强的人,只有一个可能。”  余长卿面无表情道:“那侍卫有这么高强的身手?”  赵飞鸿抬手示意余长卿语调再惊讶点,答道:“你未见过他实力,在二十万人的兵营里想出就出,想进就进的人,除了他还会有谁?”  余长卿:“这可难办了,该怎么对孟哲说……”    游孟哲彻底震惊了!  他们在说的人是宇文弘?!  游孟哲示意李信别吭声,屏息静听,从赵飞鸿与余长卿的对话中猜到了个大概,刹那一阵难以置信的感觉。  根据埋伏在鲜卑人营中的奸细回报,宇文弘与游孟哲失散后寻儿心切,却不知游孟哲去了何处,直接就追去了鲜卑人的大营。当时战场离大虞兵营只有十里路,为何舍近求远,不先来虞国兵营打探,余长卿颇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游孟哲却是明白宇文弘这么做的原因——大虞的将军赵飞鸿认得他,他身上又有张远山钦赐的信物,又会说中原话,被虞军抓走想必无碍。而要是被鲜卑人抓了可是不得了。  当夜宇文弘只身进了鲜卑军营,倏来倏往,视二十万大军犹如无物,一路潜伏进王帐,碰见只剩下一口气的鲜卑大王宇文真。  不见还好,一见之下登时吓了一跳,宇文真与宇文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大王染了急病,只怕撑不过当夜就要归天,鲜卑大军群龙无首,姓宇文的只剩下宇文真一人。后方四族联盟里,羌族的盟主又断了气,若不回去争权,只怕鲜卑人就再也无法翻身了。  然而宇文真一死,怎么回去争权?!!    帐中老祭司一见宇文弘便当即有了主意,宇文弘还在对着宇文真发呆时,鲜卑大军在帐外围了个水泄不通,宇文弘意识到危险马上抽身而退,连抓带点,碰上谁谁倒地,老祭司又不敢放箭,二十万大军竟是拦不住宇文弘一人。  最后幸亏有翻译出来喊了一晚上,宇文弘才终于得知自己身世——宇文真居然是他的双胞胎弟弟!  当年宇文弘的娘怀了双胞胎,在大雪中逃避虞国军的追捕,途经一个山村,在那处分娩,未料刚生下宇文弘时村落祸不单行,当夜又遭了马贼洗劫,宇文弘的娘便只得拖着胎盘脐带,坐车连夜逃跑。  那会兵荒马乱,宇文弘的娘又怀着鲜卑宇文氏唯二的骨血,村庄被马贼入侵后无法带着宇文弘逃跑,生怕冰天雪地导致新生儿早夭。  于是宇文弘便被村落里一对好心的老夫妇收留,尚在襁褓中时以羊奶,狗奶为食,至于宇文弘的亲娘则逃到塞外云城后,生下宇文真便咽气了,临死前交代族人,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他就在、就在、在……  正如古往今来的无数骨肉分离的悲剧戏码一般,天注定的,最后一句话永远也不可能交代得清楚。  但她终究留下了信物——那是一对鲜卑人的镇族图腾:神貉。  此刻鲜卑人只将宇文弘当做宇文真的替身,不太相信他们的兄弟关系……    游孟哲心里哐当一响。  余长卿道:“这么说来,若宇文弘确定身份,兄继弟位,孟哲的身份岂不是鲜卑太子了?”  赵飞鸿又道:“他爹是鲜卑人无疑,但他娘可是实打实的虞人,身上流着我大虞的血,此次大虞与鲜卑两族间本无血海深仇,胡人四族间恐怕会起内乱,倒不如订个合约,让宇文弘带着孟哲回去,一来可保大虞百年安稳,二来减少边疆战祸,也是为了天下苍生。现在也只有派出使节,找宇文弘去谈判罢。”  余长卿叹了口气,说:“唯今之计,也只有这么办。”    两人沉默片刻,赵飞鸿作势要走,游孟哲忙牵着小太子跑了。  余长卿从马车后探出头,远远看了一眼,问道:“赵将军,你相信孟哲真的会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  赵飞鸿道:“我教了他这么多君子之道,天下苍生,孟哲本人不是坏人,想必都记在心里,放心就是。况且议和一事,对宇文弘来说也并非坏事。”    另一头游孟哲一路狂奔,李信险些被拖摔了,游孟哲索性背着他就朝自己的马车上跑,进去之后让李信坐好,手忙脚乱地翻自己包袱,心里通通通地跳,翻出一个石头做的小狗——正是当年宇文弘在赵飞鸿家外,亲手交给自己的东西。    就是它!神貉!爹是鲜卑大王了,得把这信物给他送过去。  游孟哲找兵士要了匹马,寻思要怎么去送信物,再说说和谈的事,李信却在后面喊道:“去哪儿,哥!带我玩带我玩!”  游孟哲道:“哥有事,你在这儿等着,乖。”  李信:“?”  游孟哲要上马去,李信却抱着他的腿不放,树猴儿似地粘着他,游孟哲无计,只得把他抱上马去。换了一套马车里的兵士甲胄,把披风朝后甩,示意李信抱紧他,李信被披风蒙在游孟哲身后,嘻嘻哈哈地只觉得甚是好玩,抱着游孟哲的腰,游孟哲一抖马缰:“驾——”  于是游孟哲带着太子,头也不回地朝鲜卑大营去了。    一炷香时分后,兵士屁滚尿流冲来报。  “报——太傅的干儿子把、把、小殿下给那个……给劫走了!劫去鲜卑营当人质了!”    赵飞鸿和余长卿还在草拟两国合约,听到这消息时同时一口凌霄血对冲,喷了对方一头一脸。  月色如水,茫茫大草原上,游孟哲策马疾奔,李信侧坐在马上,倚在他身前迷迷糊糊睡着了。整个虞国兵营震撼了,派出所有骑兵来追,游孟哲逃进深山,发现忘了带地图,只得一路朝北跑,希望遇上个把鲜卑人,带个信,把东西捎给宇文弘。    “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  当即有人大声道:“抓住他们了!”  “别伤了小殿下!”  赵飞鸿亲自打着火把来追,一时间四面八方到处都是人,十万大军把游孟哲与李信围在中央。  赵飞鸿气得脸都青了,痛心疾首地大吼道:“孟哲!你到底对太子殿下做了什么——!!”  游孟哲:“?”  余长卿策马前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游孟哲,颤声道:“孟哲,你怎可做这等卖国求荣的事?”  游孟哲:“卖国?我卖什么国了?喂等等!你们要做什么?!”  赵飞鸿怒吼道:“别以为师父不知道!你想把殿下绑去何处!你这个畜生!你喝着大虞的水!吃着大虞的米!现在带着大虞的皇帝要去投敌?!”  游孟哲:“??”    身边兵士来强行架走游孟哲,游孟哲大喊道:“冤枉啊!李信!你告诉他们……你……李信!”  李信马上叫道:“是我让哥带我走的,你们别碰他!别!”  游孟哲被拖着后退,李信怒了,大叫道:“放肆!赵将军,你要造反不成!”  那句话一出,颇带着点真龙威严,数万大军登时静了。    游孟哲大声道:“干得好!”  李信又吼道:“放开他!”  “不然我要诛你们九族!赵将军!你等着瞧!等我当上皇帝你别想有好日子过!”  赵飞鸿一口血吐了出来。    在场全是唐泽的手下,只忠于天子的御林军,平时连余长卿的号令也听一半不听一半,如何敢与小太子作对,只得依言放开游孟哲。  游孟哲朝赵飞鸿比了个凸,翻身上马。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御林军后似乎还有人来,号令一波传一波地抵达前阵,赵飞鸿登时色变,御林军让开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