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那么痛......之微寒夏日》 引子 上海黄浦区中心医院。 庄妍秋急急地奔跑着,慌张的脸上带着些许晃惚地神情。 急症室,急症室在哪儿?? 她跌跌撞撞地到处绝望的寻找着。 忽然,一个高大落寞的身影映入她的眼里,她呆呆地看着这个日以继夜牵挂着的身影,瞬间,一股悲怆从心中迅速涌来,她不顾一切地扑过去。 “啪!”一声响彻地耳光声在安静地走廊上响起,“你这臭小子!你这个臭小子,你终于害死她了……你终于害死她了是不是?”她不停疯狂地打着落枫哭喊,泪如雨下:“你满意了吧?这下……你满意了吧?” 落枫呆滞地站在那里,只是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任由舅妈的手劈头盖脸地落下,一动不动,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仿佛身上早已没有了知觉,摇晃着身体任由舅妈不停地打骂着。 他神情冷峻地低垂着眼睑,呆木的站着,庄妍秋无力地滑下手来,伤心地捉住他的双臂, 悲痛欲绝地慢慢滑下身子:“你还来干什么? 天啊……还来干什么??……你这个冷酷无情的臭小子……你的心是用什么做的,你的心究竟是用什么做的啊?……” 听着舅妈伤心地痛斥, 仿佛讨伐,那一字一句都紧紧揪住了落枫的灵魂,让他痛不欲生。 一颗汩汩淌血的心,静静地,空空荡荡的,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一片死寂。 是啊,他来干什么了,这不就是他原来想要的吗? 这样他不就解脱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会那么痛,为什么?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 第一章 人面桃花皆如旧 残垣不见笑春风 几天子前。 高速公路上,一辆加长的奔驰呼啸而过,车窗外景物飞速地向后移动着。路边,一排排热带椰林在夏日炎炎的热浪里不住地点着头摇曳,被修剪整齐的草坪像一张张巨大的黑绿色的地毯,似要铺天盖地地卷袭而来。 落枫深吸一口气,将身子缓缓靠在椅子上,目光如炬地眺望着窗外,时间仿佛随着车窗外做急速飞退地景物倒回了那个漫天热浪滚滚的夏天。 …… 落寞的小镇…… 躺在摇椅上看店的老人…… 将脖子贴在地上贪凉的那只白色小哈巴狗…… 绿荫下,那个带着一脸春风般的女孩,像一朵黄色的小雏菊一尘不染地在骄阳下盛开着,白皙的肌肤,小小的瓜子脸,素净的额头,疏疏地细眉弯月如新…… 时光曾收拾了快乐做唯一的行李,带领着一个叫做幸福的孩子,来到了这个小镇…… …… 骄阳下,那个名叫夏韵儿的女孩,带着无限地活力,带着春暖融融,就那样走进了他平静地生活里…… 直到真相大白,直到令他无法承受的噩梦风卷残云地袭来,直到他幻想中的海市蜃楼,在顷刻间轰然倒塌…… “落先生,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就可以到达众和金融大厦了,请您再稍作等候!” 肖助理恭敬从命的声音打断了落枫冷漠的失神。他僵直起身子坐在后车厢里,透着倨傲和落漠地气息。看着这熟悉的景色急速倒退,他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傲骨微动的表情,闭了闭眼睛。时间,仿佛从来没有在这里流动过。已经四年了,这里竟跟以前一模一样。仿佛从来没有经历过苍桑,仿佛永远地停留在了那个燎烙的夏季……他终于还是要回来,还是要回到这个让他今生今世再也不想踏进的地方。 “尽量地安排好时间,一旦和费。查理伯爵的合约签定,就立刻回纽约。”仿佛没有听到肖助理在说话,落枫冷冷地命令。 “是,落先生!我们已经联系好了查理伯爵,今晚就可以会晤面谈。方案最多在一个星期就可以审核完毕。落先生请放心!”肖助理恭敬地回答。 传言中,这个费。查理伯爵是个十分难缠的角色。也是个非常厉害的商场狙击手,他常常设下套局引诱一些中大型系列的集团公司与他合作,趁对手在呈现经济疲软的时候,防不胜防地快速收购纳为己有。 而且,他的商业行为非常不道德,曾多次被指控违反了美国法律。自己必需得小心谨慎。 “嗯。”落枫冷冷的回应。闭上眼睛支手抚住微微发涨的额头,不再作声。 他已经签约收购了好几家国际微软公司,一旦与费。查理的合约生效,那么,他将有机会与世界瞩目地,第一大微软集团的主席兼首席软件架构师比尔。盖茨爵士合作。而这,才是他令倾注毕生的最后目标。 众和大厦前的人工喷泉边。 一个小小的女童正蹲在喷泉的池子边,她将最后一片薯片放进小小的嘴巴里,美美地耸了耸瘦小的肩头。苍白的小脸上呈现着两只可爱的小酒涡,她真的好瘦好瘦,蹲在那儿的身影只有那么一点点,鹅黄色的公主裙摆可怜地洒开来,像一朵还没完全盛开的小蘑菇。 “妈妈!妈妈!”童声奶奶地叫着,韵儿急忙收回发呆的眼神,回过头来关心的问着。“怎么了?悠悠!” “妈妈,你在想什么?”被唤做悠悠的小女孩子抬起头来,迷惑望着自己的妈妈,好奇的问。“妈妈没想什么。”韵儿掏出纸巾擦去女儿额头上冒出来的小汗珠和吃得满嘴的薯片沫。“那你为什么都不笑?”悠悠是个乖巧伶俐地孩子,虽然只有三岁,可却已经懂得察言观色了。 “悠悠乖,妈妈真的没有在想什么。”她看着这个地方,觉得好像有些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盘旋着,记不起自己是不是曾经来过。她摇了摇头,这几年来,自己老是这样,刚要想起什么来的时候,脑海里就会突然像停电一样,一片漆黑,抓不住也想不起。 “哦,悠悠知道了!”悠悠伸出细软的小手指头淘气地往脸蛋上掏着“妈妈羞羞脸,妈妈在想男朋友了!” “悠悠,不要胡说八道,妈妈哪里来的男朋友?”韵儿又好气又好笑的呵斥着女儿。 “悠悠才没有胡说八道!悠悠的家俊叔叔啦和家辉叔叔啦他们两个都是妈妈的男朋友。”她伸出细巧的手指,低着小小的脑袋瓜子认真地数着。看着女儿那可爱的样子,叹了口气,韵儿溺爱的揉了揉她细软的发丝,“悠悠,家俊叔叔和家辉叔叔都是妈妈的好朋友,不可以乱讲的哦,知不知道?” 快四年了,从她昏迷醒来后第一眼看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开始,他们就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其实,爸爸和妈妈很早就曾提过,让她考虑嫁给他们其中的一个。可是她的心好像以经随着记忆被尘封了一样,没有一点想再嫁人的念头。她不明白,那个男人为什么会丢下自己跑了;她更不明白,她的爸爸妈妈从来不会提起她的过去,就连那个男人的姓氏也不愿提及。 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道淡淡地疤痕,她就有说不出的心酸,而她又怎会带着这曾经给生命带去过的情伤嫁人呢。 “哦……”还是不明白。 “妈妈!”“嗯……”“妈妈真美!妈妈亲亲!”悠悠拉着妈妈的手开始往上爬,嘟起小嘴要亲她。韵儿好笑的弯下腰,轻轻地在女儿的苍白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回去吧,悠悠今天走了好远的路了呢,不累吗?”“悠悠不累!悠悠明天还要去滨江海洋公园去看嗷嗷,悠悠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嗷嗷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它好像有点脏了。 “悠悠,那是海狮!”韵儿笑着纠正她。“我知道!可是它就是那样嗷嗷叫的呀!所以我决定给它改名儿了!”她曲着奶油的手指学着小海狮嗷嗷叫的样子,可爱极了。韵儿看着心爱的女儿,无限疼爱的点了一下她小小的鼻头。“好的,明天啊,咱们就去看嗷嗷去好吗?走吧,小淘气!”“嗯…”她急忙点头。 “妈妈!” “又怎么了?” “妈妈,悠悠要喝水。” “啊?”韵儿为难的看了看,这里附近又没有超市,“妈妈,悠悠要喝水嘛。”悠悠一脸渴坏了的样子央求着,韵儿站起身来,看见公路对面有一个投币的饮料贩卖机,她对女儿说:“悠悠,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走,妈妈去对面给你买,好快就过来。好不好?”“嗯,悠悠好乖,悠悠等妈妈,悠悠不走!”韵儿匆匆走到对面,她不停地回头看着乖乖站在那里的女儿,很快地买了一罐可乐就往回走。 “妈妈,妈妈。”悠悠看见妈妈手中的可乐,高兴得小跑过去。 韵儿看着女儿伸着一双小手笑容可掬地跑来,而另一边却一辆黑色的奔驰正快速地行驶过来。 “不要!悠悠,有车!不要过来!”韵儿着急地大叫。可是,悠悠只顾着看她,根本就没去看公路那头风驰电掣般的轿车。她心下一慌,想也没想就冲过去抱着女儿。 “吱――” 黑色轿车一个转弯连带着尖叫的急刹声,“砰!”地一头撞在了路边的灯柱上。 “怎么回事?”落枫稳住身形,皱紧眉头严厉地问道。 “前面……对……对不起!落先生,前面有个小女孩突然跑到公路上来了。”司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口舌结巴起来。 落枫抬头看了看半蹲在路面的背影,只见一个看上去还很年轻的女人,怀里正抱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儿,长长的头发盖住了整张脸,两人吓得抱成一团。 “还不下去看看!”肖助理大声训斥着司机。 “不用了,我去看看!”带着一种难言的心情,落枫冷冷地开口。 “哇哇――妈妈,哇哇――悠悠怕怕――!”悠悠吓得大声哭了起来。 韵儿紧紧地抱着女儿,慌乱地拍着她小小的背脊安慰着,自己也吓得站不起来了。 突然―― 车门被打开。 助理模样的中年男人急忙恭敬打开另一道车门。 阳光如照在镜子般透射。 明晃晃地使人睁不开眼睛。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车里走出来。 韵儿嚯然抬头,惊慌失措的眼神,就这样毫无豫警地对上他冷漠的目光。突然,她的眼光就那样凝在了那里,心潮澎湃得似要将她涌向一个不知名的深渊。 猛烈地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却温暖不了他淡漠的阴影和绝情的味道……他清爽的头发硬得根根竖起,像是一只随时都会生气的刺猬……而这样的身影,竟重叠上了她脑海里,辗转浮现的那个唯一模糊地影子。 悠悠也停止了哭泣,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看上去好好看的叔叔。 落枫陡然睁大着眼睛,她的嘴唇略显苍白,灿烂地阳光明媚地透射在她的身上,她依然像朵一尘不染的雏菊,在骄阳下盛开着,白皙的肌肤。……还有她怀里的满脸泪痕的小女孩儿……那么瘦…… 居然会是她! 竟然会是她! 落枫震惊中,眼睛失神瞪大,忽然,脸上闪过无比痛苦地表情,他飞快地转过决绝地身影,向车门俨然走去。 “等一下!” 韵儿颤声低喊。 身体仿佛中了魔法地定住。 他没有回头,背脊僵硬地挺直着。 她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搜索……只一瞬……对他没有一丝记忆…… “你……是谁?”一刹那间,心狂炽地跳动着。惊痛万分。 他猛地回头看她,心,仿佛被电波重重地击了一下!目光惊诧地带着强烈的震惊,在她的脸上飞快看过。他倨傲地缓缓偏头,微微眯起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所有的猜测,似欲从她脸上寻求答案。 “你是谁?” 她又问了一遍,他眼中傲然的神情,让她隐隐有种不安与害怕。 “我们……是不是认识?”一对蜜饯似的颦窝抿着犹豫。 落枫忽然觉得无比的讽刺,深深地呼吸,他冷冷地一笑。这么快就不认识他了么? “小姐,我们落先生刚从纽约回来,哪里会认识你?”肖助理鄙夷的口气响起,这种女人,他见多了,想以这样的方式来和落先生搭骟的女人多的是。 “哦……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她望着他,偷偷地松了一口气,瞬间又觉得难为情了起来,时间仿佛就难堪地定在了那一刻。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韵儿,望进她的眼睛。可是,她的眼神清澈如昔,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即使望着她的眼睛,却也像是在望着一面镜子一样,除了他,也只有他,没有作弄,没有感情,什么都没有…… 是的,她变了! 以前从不更改的鹅黄色身影,变成了现在的雪白;不爱被长袖拖累的她衣袂飞飞;她的笑风清云淡,不再拥有以前那样灿烂的笑颜,仿佛一朵经历过霜雪的白菊,散落着莫名的忧伤。 “韵儿……”一个熟悉而温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韵儿顿时觉得心里一暖,尴尬场景顿时瓦解。 “家骏叔叔!”“家骏哥哥!”韵儿母女俩像得到了救星一样,悠悠更是飞奔着扑了过去。 落枫这才发现那里有一个男人俊雅而立,他文质彬彬气度不凡,面容温暖如春,像是有种光芒,仿佛清风般从他体内透出来,让人轻轻有些炫目……还有些面熟。 韵儿走向男人。 她对着男人微笑,温柔的双睑像是挽起了两朵可爱的小雏菊,落枫的心骤然抽紧。男人轻笑着拍拍女孩子的肩膀,和煦如风地说:“我来晚了,等了好久吧!”他弯下身子轻轻的抱起悠悠。像是幸福和谐的一家三口。 “叔叔,悠悠好怕!”悠悠的泪珠儿又跑了出来,她娇娇的揽着冯家骏的脖子,委屈的说着,看样子确实吓坏了。 “怎么回事?”冯家骏一脸担忧的问。 “哦,没事了,开始被那位先生的车吓了一跳,不过有惊无险。”韵儿看了看落枫,“不知道他的车有没有撞坏?” 落枫看见韵儿往自己的方向看着,不知道在说什么。微笑的脸上深深地酒窝渗着蜜漩,那神情仿佛就像在说着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落枫的心不断抽搐。 他沉默地望着前方优雅的男人微笑着朝自己走了过来,脸绷得很紧很紧,颌骨不断隐动,抿紧的嘴唇也透着碜人的寒意。 “先生,您好!您的车还好吧?”冯家骏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我叫冯家骏!如果车有什么问题产生了费用,请与我联系!” 冯家骏? 那个冯家辉的哥哥? 哈哈! 她不是应试和冯家辉在一起的吗? 怎么倒和他的哥哥在一起了? 真是可笑。 她不但身上的气息变了,就连身边的人也换了? 落枫倨傲地看着冯家骏手里的名片,冷若冰霜地说:“不用了,管好你的小孩,下次不一定会有这么幸运。”他转身离去没有回头,走的很快,似乎是想要逃开。 他的小孩?冯家骏意外地看着落枫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苦笑着。 “开车!”落枫坐上车寒着一张脸,冷冰冰地命令。 …… 第二章 恍惚别来春已半 触目柔肠寸寸断 夜寒。 惨白的月色。 像恶魔取人性命的镰刀,泛着冰冷刺骨的寒意,直逼落枫,不容拒绝地把他染成了霜地里古罗马的雕像。 那样酷寒。 你……是谁? 你是谁! 我们……是不是认识?! 当初她是那样凄怆地,苦苦的哀求自己留下。一转眼,她就将自己彻底地忘记了。 他曾是那样地无助地乞求着上帝,能不能有一天让他不要去想起她,只是一天,哪怕只是一天就足够了。 可是上帝是那么的不公平,只见不得她承受一丝丝的苦难。却让他日以继夜地深陷于沼泽,痛不欲生。 她怎么就可以这样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 她怎么还可以在他面前那么幸福。 他仰头咽下喉中涌起的钝痛。 一阵晕眩。 借助酒精的麻痹。 醉生梦死去了。 同样的月色。 如果可以。 你消失吧…… …… 从我的生命中消失, 从我能看得到你的地方消失! …… 你消失吧…… 深深地夜。 她惊恐地从噩梦中醒来!汗水淋漓,心脏疼痛得令她不敢大口地呼吸。黑暗中,她坐了很久很久,直到身上的汗水慢慢变得冰冷冰冷,她静静地坐在悠悠熟睡的床前,就那样看着她。 眼神凄婉。 月色惨白。 一个噩梦! 她做了一个从来没有这样真实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噩梦! 那仲夏的午后。 那空气凝固得像烤箱似的荒落小镇。 那腾腾升起的令人窒息热浪。 那被骄阳似火晒得白花花的地面,辣得刺眼。 那漫天的炽红炉火熊熊扩散,还有漫天烫得灼人的空洞中,一个穿着黑缎子衬衫的背影,带着强烈的恨意,在焰火一样的酷暑里直挺地站着,而他的冰冷的背影就那样绝情地固化着,夏日的烈阳晒不暖他的冷漠…… 如果可以…… 你消失吧…… 从我的生命中消失, 从我能看得到你的地方消失…… 你消失吧…… 无论怎样挣扎也无法从梦中醒来,无论怎样努力也无法摆脱梦中的心痛,那样真实,真实得那样残忍…… 三年多了,这个一直盘旋在脑海里的影子却在今日与梦中重合。那样真实,真实得像本就是属于记忆中难以抹灭的痛。这三年多来,她从不知道这个影子究竟是属于谁,她苦笑着闭紧眼睛,而这时,众和金融大厦那个冷若冰霜的面容忽然又一次闪入她的脑海。 姓落……完全没有一点记忆……在失去的记忆前,她认识这个姓落的人吗…… 不知不觉,她在床上整整坐了一夜,悠悠在床上安静地熟睡着。一丝苦笑停在嘴角,她的小孩?三年多前,刚醒来的她是多想知道悠悠是怎么成为自己小孩的,也想知道悠悠的爸爸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又在想什么?”庄妍秋轻轻抚爱着韵儿的头,这可怜的丫头!自从她三年多前从鬼门关回来后,就再没见她真正地开心过,她这单薄的身体怎么受得住啊? “妈妈。”韵儿握住母亲略显苍老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这些年来,母亲老了好多,她知道,这是为了她们母女俩日夜操劳过度的结果。 庄妍秋心酸意楚。 “韵儿,我和你爸爸都觉得,你失去记忆是我们唯一的欣慰,也是你唯一的幸运。就算我们眼睁睁看着你迷茫一生,也决不愿让你想起。”她阻止了韵儿所有的思路,在她当初睁开眼睛的时候,在她叫她那声妈妈的一瞬间,就狠下心决定,搬离那座曾经给自己带来过美好回忆的小镇,就是为了不让她找回那残忍的迷底。 她闭上眼,快速否决掉思念中那个像儿子一样影子。 “嗯。”韵儿应着母亲,不忍心让她再担忧。 她懂,她知道自己的回忆里不会有幸福,也知道她的回忆可能会带给她更多承受不住的痛苦。可是…… “睡吧,明天我带悠悠去医院打针,虽然医生说过不用再去了,可是有一点点希望总比没有好!”提起她这个惹人疼爱的外孙女,庄妍秋的心里就更不好受了。 虽说这是两年前就已定的事实,但终是万分痛心。 瞳孔紧收,韵儿心中涌起锥心剌骨般的痛。 本以为女儿的到来,会让她支离破碎的人生有了生存的寄托,可随着医生挽惜的宣判,让她本就坎坷凄凉的命运雪上加霜。 韵儿缓缓抬起头,咽下痛恨的泪水。 她恨! 恨自己为什么要轻生。 她恨命运为什么不给她一个健康的女儿。 恨上帝为什么不让干脆利落地死去。 恨――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而她最恨的是自己,竟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恨上天就连她要恨谁的权力都剥夺了去! 绝恨无期…… 凌晨一点,豪华的威登歌剧院灯火辉煌,舒适的包厢座无虚席,上海各界名流人士济济一堂,正在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大师级别的演奏《魔笛》。大屏幕透过宫廷乐师的视角,折射出莫扎特的疯狂天才。 费。查理伯爵绅士般坐在那儿,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偶尔会看见他闪过一丝不快的表情。仿佛是因为不满意的样子。看得出他在音乐上也是有了一定的造诣。 ——第一幕结束了……现在开始夜后的咏叹调……演奏师——宫闱先生。 ……第三幕幕…… ----最后压轴一幕……钢琴师----伍小姐。 此时——歌剧院里突然变得漆黑一片,台下安静得让人不禁屏住了呼吸。 钢琴幽幽响起。 演奏台上灯光斑驳陆离地徐徐洒落。 幕僚缓缓升起。 一束地白光投下,一点一点地牵动着,带领所有的视线来到一架白色的钢琴上,光晕越来越大,光线越来越强烈,最后落在了琴键上,黑白相间的键位,一双带着黑色皮镯皓腕,白皙如葱郁的手在上面飞舞着。而旁边仍是一片漆黑。 渐渐地,圣咏般的和弦进行,从容而又威严,蕴涵着内在的力量。 落枫的心轻颤,一段熟悉地记忆像梦幻泡影般与此重合。他闭上眼睛,摇掉那可笑的念头。 突然,键位上凝玉般的双手八度齐奏从上往下排山倒海式的暴发,原来严整的节奏现在变成了惶惶不安的三连音,音乐变得哀怨、悲痛,久久不能平息。 像是在抒发内心的郁愤,悲壮严峻的首尾部分同色彩暗淡、感情忧郁的中间部分形成对照,别具一格。在增加了一段扩充的终止后,才勉强安静下来,最后消失在延长音里,可留下的沉重心绪始终没有消失。 台下仍然是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发出声响,甚至于连呼吸也额外小心翼翼。 观众台下,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 “啪啪!啪啪!”费。查理伯爵优雅地站了起来,庄重而显神圣地鼓掌示意。 “啪啪!啪啪!啪啪――――” 刹时间,掌声雷动,观众台下所有的人也陆续站了起来,热烈地掌声久久不散。 这时,演奏台上恢复了辉煌灯光。但那束白色的光线仍然不曾离去,它驻停在台中,那里,一个身着白色纺纱礼服的女子正弯腰谢幕,月白色光线下。她缓缓抬头,台下所有的目光全都震惊不已,那弹出诚挚、细腻、优雅、轻灵、华丽音乐的人竟会是这样一个美得像天使又的女孩。 又是她! 落枫的震惊也久久不能平息,和前几日见到的她又不一样,她身上雪白的光晕,和着她礼服的白纱,将她映衬得如满月般皎洁明亮。香甜醇厚地音容透着静静哀恸,像一朵盛开着淡淡忧伤地白菊,仿佛正承受着一种不知名的悲痛,欲泣无泪。 落枫顿时僵化。似被她身上散发的忧伤感染,刹那间。竟是失去了恨的力量。 她微微颌首,抿起一双颦漩,淡雅一笑,瞬间,所有的灯光暗然失色。而她却在人们惊艳的眼光中,淡然退去…… …… 夜长。 费。查理伯爵埋首切着盘中的牛扒。 他绅士般的风度,翩翩而动,英姿焕发得像个三十出头的骑士,任谁也无法想像,他已是近五十岁的长者。 他放下刀叉,抬起头来。深蓝色的眼瞳光芒四射。他冲着落枫优雅地举杯。 “今天可真是快乐无比的一天。谢谢你安排的节目,来,我们举杯,庆祝我们即将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落枫持礼举杯,但冷傲的气质并不会因对方是皇室贵族而减去丝毫。 “刚才的表演非常精彩,我常常去欣赏优秀的演奏,可能达到这种造诣的钢琴家不多,尤其是,钢琴师居然会是一个那么年青的女子。”费。查理钦佩得无以加复。一瞬,他又幽然起来:“只是,她给人一种太过痛苦感觉,仿佛将要失去什么她最不愿意失去的东西。” 落枫紧紧抿着钢劲的唇线。 是啊…… “因为害怕绝望……”她说过。 曾经, 在那个宁静雨夜,那双纤细的手轻轻地弹奏着扣人心弦的旋律。 “别弹了!这是什么鬼曲子?听得让人想哭。”他拉开她的小手,受不了的说着。 “这是莫扎特的小夜曲,是他给自己深爱着的女子在和别人步入结婚礼堂的时候伤心绝望而作,这里面充满了太多的痛苦与无奈,只要有过情伤的人,就能听得出它里面所包涵的意义。”她幽幽道来。 “喂——那你为什么要弹?”他生气地瞪着眼睛看着她,这丫头,没事那么悲春伤秋的干嘛? “因为害怕绝望……”她低头垂下长长的睫毛,继续弹奏着,郁愤,悲壮的琴声和着窗外那静静跌落地雨滴声,哀怨、悲痛,地和奏着。 …… 费。查理看了看落枫失神的表情,优雅地一笑,看来他并不懂音乐。一种失望油然而生。他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去,拿了餐巾准备结束这对牛弹琴的话题。 “雨滴声衬托出恬静,心中升华高尚、美丽的歌。随着雨滴声声,慢慢地,思绪转向沉重,在低音区出现了小调的曲调,雨滴声化为了宏亮的钟声,心情激动起来。最后又回到开头的安静,仍在雨滴声中结束。”落枫的话不期然的响起。 费。查理心中一凛,竟没想到这个他以为只懂倨傲,漠然无理的年青人会和他有这样的共鸣。“最后那首曲子。莫扎特的夜曲。”他颌首微笑。看来还是同道中人 “可惜莫扎特死得太早。”落枫轻抚眉心沉浸于思考。“莫扎特才气逼人,但不知天高地厚。妒火中烧的萨列里最终害死了莫扎特,但另一方面,他又是刚愎保守的维也纳音乐界中惟一能领悟到莫扎特作品精髓的人,是莫扎特绝无仅有的音乐知己。两人本可成为西方的俞伯牙和钟子期,却由于一方的嫉妒,最后双双以悲剧告终。”嫉妒,这一人类最原始的阴暗心理,它毁灭掉了一段本应成为现实的人间佳话。而上帝也是出于嫉妒,才毁了他唯一在这个世界快乐的理由吗? “你知道莫扎特与萨列里的故事?”查理伯爵惊讶地问道。 听他款款道来,费。查理壑智的眼睛聚积了更多的赏识,他见过很多假以喜爱音乐会打动他并达到目的的人,而一提起演奏,不要说演奏家,就连音调都分不清楚。而他以一口标准流利的英文,还能表达得如此深刻,这个年青人,还真不是一般的优秀。 “我还知道著名的四大钢琴演奏家的故事,莫扎特、贝多芬、肖邦、拉赫玛尼诺夫,其中最为悲壮的就是贝多芬,他的那句”竭力为善,爱自由甚于一切,即使为了王位,也不要忘记真理。“的名言,让许多年青人为之疯狂。” 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要怎么能不知道,她在他身边弹奏时,总是不忘告诉他一些关于演奏家的故事。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费。查理不禁抚掌叫好。今天可真是收获不小的一天啊。 落枫一怔,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并非他故意买弄,而是随着记忆就夺口而出了。 “来来来,如果说你不介意结我这个忘年之交,那我们就来个秉烛夜谈,尽兴而归。”费。查理看出了他的谦和,这个年青人,他喜欢! “能得到查理伯爵的赏识,落枫荣幸之至。” …… …… 第三章 黄叶无风仍自落 秋云不雨却长阴 那是一场令他们终身难忘地交谈,也是以至于多年后,在费。查理临终前还惦记着落枫的起因。 …… “等合约一定下来,我就起身。” “落先生既然来了,我们又那么投缘,不如在这里多呆一些日子,等我一起回纽约吧!”费·查理简直越来越喜欢他了,他才貌双全,雅而不俗,冷漠地内心倨傲淡利不为财富而惑。 “这……”落枫也没想到,这个谈吐不凡,心态活跃的长辈竟是传言中,在商业系统叱咤风云,翻云覆雨的商场狙击手,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竟会从心眼里敬佩着他。可是……他想尽快离开这里。 他重重地透了一口气,真是讽刺,今天的成功,居然是她幂幂中给他创下的一条捷径。 “怎么?”费。查理看着落枫为难的样子,他眼神邃蓝,带着强烈地失落感,思考了一下。转瞬,英俊的脸上一种写着无奈。“我知道,在商业界,我的名声并不是太好,为了生意,手段毒辣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你是为了这个,那么,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吧。” “不是的。”落枫真诚一笑,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也不好再拒绝,何况,有些事,还待他去弄明白。“不知道查理伯爵什么时候回纽约?”他微笑诚恳。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也就一个礼拜,应该不会太久。”费·查理细心地观察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年青人身上好像带着故事,他和那个钢琴师有着同样的忧郁,只是他比她多了一种莫名的冷漠。 …… 医院里。 “你爸刚走,悠悠打完针刚睡。烧已经退了。”庄妍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站起身来,接过韵儿手中的保温盒。“演奏会怎么样了?” “还比较成功,歌剧院准备签定我驻站演奏,可是我拒绝了。”韵儿放下手挽袋,近身将点滴调到最小。 “没事的,你去吧,悠悠有我来照顾,没问题的。”庄妍秋皱眉,“也不能为了悠悠连自己的事业都不要了啊。”悠悠巨额的医疗费,还有她将来的生活,唉! “迟些日子再说吧。”拉过椅子,在病床边坐下,伸手抚着悠悠熟睡的小脸,她又瘦了。“医生怎么说?”她仰了仰头,捶着酸痛地脖子。 “还是那样,家骏今天带了专家过来,还是说不要报太大的希望。可多亏了家骏了。”这孩子,能熬到今天已经是一个奇迹了。“这孩子,不知道有多坚强,今天,大小打了那么多针,连哼都没哼一下,瞧着就让人心疼。”庄妍秋一讲起来,眼眶就泛红。当初,他们跑了那么多家权威医院,都说能活到两岁就算是幸运了。他们已经习惯于这突如其来的往医院跑。也做好了悠悠随时会离开的准备。只是韵儿那孩子…… …… “妈,您也累了,先回去吧,这里我来看着就行。”韵儿有些心疼的看着母亲。 “不用,还是你回去休息一会儿吧,我这把老骨头还挺得住。” 庄妍秋确实有些疲惫,但她不想走,能就这样瞧着她们母女俩也好啊。 “妈妈……”韵儿闭上涩痛的眼睛。“我想单独和悠悠呆一会儿。”庄妍秋摇了摇头,“那好吧,你看着,这是今天的最后一瓶,完了你就休息一下。啊?”她细心地叮嘱着拿上一些细碎的东西准备离开。 “妈……”韵儿有些凄凉地叫,庄妍秋转身,眼里有着泪花。 “对不起!”她好报歉,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一天做到过女儿的职责。“傻丫头,有什么对不起的,我们是母女啊!”庄妍秋急忙避免着伤心,开门出去,这孩子……让她揪心。 韵儿起身送走母亲,缓缓坐下。只手支起额头,医院里的灯光惨白惨白地,就照在她皓腕处,长袖滑了下来,一条淡淡的疤痕就在手腕上那样忧伤地躺着。她垂下长长的睫毛,呆呆地看着女儿发怔。 悠悠陪了她多久了? 她还愿意陪她吗? 她还能陪她到什么时候…… “妈妈…咯咯…妈妈……”悠悠满岁那天,她可爱地笑着,丫起粉粉的小手,迈着颤颤悠悠的步子憨态可掬地向她走去,咬字还不是很清晰地叫着她。她一转身,心像雷鸣般鼓动着,看见蹒跚欲坠的宝贝女儿,激动得大叫起来。天啊!她居然会走路了。她的宝贝居然会走路了。她兴奋得像是初为人母,伸手正欲抱她入怀,谁知,悠悠忽然向后倒了下去…… 从那以后,悠悠就再也没健康过。 她的皮肤有时会有结节,发肿,还会有淡淡的斑丘疹,而且是常常地间歇热或不规则热,体温经常在37。5~40c或更高。常常冷得缩成一团…… 她开始不停地奔走各大医院,废寝忘食整日整夜地照顾着越来越瘦小的她,自己也骨瘦如柴。 最终,当家骏从国外请回的教授告诉她,悠悠的病情是因先天药物中毒而起,血小板多数坏死,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骨髓,除非有同等基因的骨髓配对,否则只能靠化疗控制,但存活率几乎是零。而悠悠的血型特异,她是传说中那种带着狐r-b的稀有血型。 她求过妈妈,要他们找寻悠悠的生父,哪怕是她尊严扫地,哪怕是让她再死一次,她也要救他施舍一点骨髓给女儿。 父母也悄悄地多方打听着。 可带回的消息是找不到他,没有任何关于他的音讯…… 崩溃的她终于大病了一场,整日以泪洗面,不发一语。 光阴荏苒。 然而,在任劳任怨的妈妈累得病倒后,她翻然悔悟般醒了过来,她要坚强,她要撑下去,悠悠还没有离开,她还需要她,她还没尽到做母亲的最后的责任。 于是,她一如既往宵衣旰食地照顾着女儿。 她还没死心,她仍然抱着最后的希望…… 也许……也许不久的将来医学发达了…… 也许她…… 也许他…… 但愿悠悠能撑到那个时候…… 唉… 她换个姿势,幽幽叹出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所剩不多的药水,唤来护士小姐将针头拔掉。 夜…… 总是好长……好长…… 长得让人看不到希望。 …… 次日。庄妍秋一早就赶紧来到了医院。 “还没醒吗?”她心疼地看着韵儿。定又是一夜未眠。 “嗯,可能药力太强,累的。”韵儿换上精力充沛地样子,抬头看母亲。 “今天有课吧,快去啊,别让学生们等。”庄妍秋拿早餐给她。见她摇头,又无奈地放了回去。 “那我走了。有事给我电话。”韵儿起身过去吻了吻女儿苍白的小脸。她像熟睡的天使一样,小小的一点点,轻轻地躺在那里。那么可怜的一点点…… 轻轻掩上房门,她的泪水溢出眼眶,无助地靠向墙壁,稳了稳心情,拉起滑下肩头的袋子,无力地走着。 …… “韵儿。”一个温暖的声音。 她立即抬头。冯家骏和煦的笑容就绽放在眼前。 “家骏哥哥。”她露出一丝疲惫地笑容。 “去上课吗?我送你。”他诚挚邀她。 韵儿感激地看着他,“不用麻烦你了,我叫车过去。”每次都麻烦他,真是不好意思。 “不麻烦的,呆会家辉要去中原大厦,顺路。”他拿过韵儿手中的音乐教材。不禁皱眉,这么重。 韵儿不再说什么,只默默地跟着。 家辉在车厢后座上等着,一见韵儿和哥哥出来,就急忙打开车门下车,绅士般的做了个请的手势,逗得韵儿和家骏莞尔一笑。 “今天变得那么风度了?”家骏看着这个现在总是吊儿郎当的弟弟,不禁取乐他。 车缓缓开动。 “韵儿。” “嗯?”韵儿看向家辉,眼神温和。 家辉像是没听见哥哥说什么似的,上下打量着她。“今天怎么那么漂亮?”他都快看晕了。 “去,你那是什么话?好像韵儿昨天就不漂亮一样。”家骏好脾气地笑骂着。 “哥,你能不能别这样,人家韵儿都没说什么好不好?”家辉垂下眉尾,换上可怜的样子。 “呵呵……”韵儿轻笑出声。家辉丰富的表情总能换来她一时的好心情。 见她笑了,家辉凑近看她,吓得韵儿笑着急忙后移。“又怎么了?” 他还是紧紧地看着她。没理会她的样子,仔细究竟了好一会儿,然后慢条斯理地坐直身子。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他装作目不斜视。 …… 咦? “哎!你们好歹也配合着问一下什么事好不好?”他垮下肩气馁得很。 “哦……呵呵……什么消息?”家辉简直拿他没辙。笑着摇头。 韵儿轻笑。 家辉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 “我正式宣布,我已经以优异成绩进入中原证券交易所了,职位是——大堂经理!” 说完他立即转头看向韵儿,“怎么样?厉害吧!”着急地问。 “哦?”韵儿还是有点意外。“恭喜你!你的意愿达成了。” “呵呵。”家辉挺胸自豪地一笑,“所以啊,今晚我要请你们二位吃大餐!” “可是……”韵儿犹豫着,“你们去吧……悠悠还没有出院,我哪有心思……你们去玩开心点啊?” “去吧,你也要吃饭啊,我还约了晓宣她们。就在茂悦,那儿离得医院近一点。”家辉说得非常急切。 “去吧,韵儿,难得这臭小子有这心,我们去好好的敲他一顿。”家骏优雅轻笑。茂悦酒店可是上海外滩一家收价不菲的五星级酒店。又在韵儿的演奏根据地的旁边,弟弟的心意可真是难得。 “晓宣和幼佳也会去么?”好久没有见到她们了,“晓宣这个女孩子不错,家辉,你要努力哦。”韵儿真挚的祝福。 家辉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只一瞬间,他又笑逐颜开地说:“收到!韵儿小姐,我会为了我心爱的人而努力的,你也要加油!” 她还是不知道他的心意。这么多年来,他的改变最大,以往那个别扭火爆,不顾一切的性格,在她醒来的那一刻就已消失殆尽。甚至于,即使只能默默地爱她,即使是,她从未记起他的曾经沧海,为了爱她,他愿意…… ……“呵呵。”韵儿笑容里带着无奈。 晚上六点,韵儿下课后去看悠悠,看着她又可以开心地在床上蹦了,她的心稍稍地放下了一点点。 第四章 往事依依辗转忆 古井不绝恨无期 茂悦。 历史悠久的外滩驰名中外,上海外滩茂悦大酒店显赫地坐落于黄浦江畔,为了彰显其独特优越的地理位置,这座走在时代尖端的酒店,选择了最理想设计角度,使客人在俯瞰外滩历史风貌的同时也能尽享浦东沿岸摩登高楼大厦群的魅力。 东楼三十一层。 琴声悠扬, 装潢现代,轻松惬意的环境,透过落地玻璃窗可以眺望俯瞰令人屏息外滩和浦东的壮丽景致。玻璃和大理石为主料的开放式地厨房, 配以引人注目的珍珠贝母板装饰更显艺术气息。 家辉点了日式料理,精致的寿司、细嫩的生鱼片、日式烧烤及天妇罗。 人都到齐了, 韵儿与晓宣和幼佳正低声交谈着近日来的生活状况;家骏笑容如春地坐在那儿,彬彬有礼地倾听着;而家辉却负责为三大美女效劳布菜。 韵儿浅尝辄止。气氛轻松融洽。 ……。 而另一边,一桌子的意大利北部菜肴,木制烤箱上新鲜出炉的比萨正透着浓郁地香味,可却没人箸筷。一双冷冰冰地视线正穿过比萨的腾腾热气遥视而去。他僵硬的躯体梏枷着,似冰窖一样渗出寒意,目光如炬一动不动地看着对面的韵儿。 她的笑风清云淡,坐在围椅里的身子那样弱不禁风,瘦小的身体被一条洁白的纱锭裙轻轻裹着。 在绚烂的灯光中,她眼瞳深如海水般,双眸轻轻挽起两朵忧郁的雏菊。雪白的纱绽反射着静静地光芒,唇色淡粉,洁白的肌肤仿佛是透明的,如羊脂白玉般温润剔透…… “吃完饭我们去外滩吧,或者去城隍庙豫园?” 家骏看着难得轻松的韵儿提议。 “好啊, 反正离这里好近,走路也才十多分钟而已,去吗?” 家辉兴致勃勃,只要有韵儿的地方,即使是地狱,他也乐意跟随。 “好啊,好啊!我也要去!” 晓宣看向家辉,“我也好久没有去那里了,带上我好吗?”恳求着。“碍――”家辉大大声地吼“我有说不让你去吗?人家韵儿都没有说要不要去好不好?”真是皇上不急,急死这个女太监。 “落枫! 落枫——!” 一个玲珑娇艳的女人正风姿卓越地轻摆着杨柳般柔软地纤腰,热情洋溢地打着招呼向落枫款款走来。 而落枫却惘然未闻。他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韵儿。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竟无法克制住自己,目光就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呼吸也缓慢得仿佛已经消失……在恍然失神间,只有永远不肯妥协的理智在强迫着他,一点一点地想逼着要他将视线挪开…… 弈漫娇随着他的视线不解地看过去——她的身子突然僵住了! 夏韵儿!? 是她,居然会是她! 漫娇的脸瞬间象湿透了的白纸, 嘴唇的血色在刹那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忽然胸口一滞,忍不住说,“……你还是那么地爱着她!” 落枫的手指紧握,依然惘然未闻。 见他那样冰冷地样子, 漫娇的脸白了又白,忽然说:“这是今年最新推款的领带,我路过锦华,看着喜欢,就给你买了一条,看看喜欢吗?” 漫娇递过手中的盒子。 “哦……你喜欢就自己留着吧。”落枫骤然紧闭着眼睛,冷漠疏远地回答,并没有接它。 尴尬地怔了怔,略微咬住嘴唇,苍白的神情,一股恨意从漫娇胸前腾腾起伏,她一双凌乱的星眸闪着寒潮射向韵儿,那恨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令她痛苦不堪的那个辙夜狂乱的雨天。 他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来到了她的身旁,一身的酒味,一身的伤痛,一身的怨怼,还有一身的疯狂…… 他狂乱地撕开她的衣服,近乎变态地啃噬着她的嘴唇……她闭上眼睑心像是被电击般动荡着。 当她以为自己快要得到他的时候,当她以为这个世界突然变得美好的时候,当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拥有他了的时候,他却口口声声呼唤着的,是这个叫做夏韵儿的女人…… 仿佛感觉到了寒意般, 韵儿突然抬头向对面看去, 光芒里的那个身影,一身淡薄无情,峻危冷漠地盯着自己……还有那双恨之入骨的美眸,让她心生寒意…… 他们认识她吗?? 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两种截然不同的恨。 像两把带着淬毒的匕首,都想要狠狠地插在她的心上…… 为什么?? 这……是冲她来的吗???!!! 她的大脑突然被恐怖侵袭着。 仿佛在黑色的浓雾中有个狞笑着的恶魔,伸出阴冷地白骨森森的双手,紧紧将她撕扯着,好像下一刻就要将她吞噬,四肢被紧紧箍住,无法动弹,一丝力气都没有…… “韵儿,怎么了?……”家骏看着一脸惊慌失措的韵儿,不明就理地朝着她看的向望了过去。是他?那天那个高傲冷漠的男人。他正死死地盯着韵儿。那眼神,仿佛要从她的脸上看出血一样的残忍。 韵儿闻声,急忙避开那两道炽烈恨意的目光。“没……没什么……我们走吧!”她想马上离开这里,立刻离开这让她窒息地地方。 这时家辉、晓宣和幼佳也一同往落枫那个方向看去。 “啊!”晓宣掩口惊呼了一下!家辉脸色发寒, 如坠冰窟!幼佳不停颤抖。 而家骏一脸茫然, 看着朋友们突然脸色苍白起来,不知所措地朝落枫扯开微笑的模样示意。 看到所有的人都大惊失色,瞬间, 韵儿有一种莫名其妙地快要死去的恐慌,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有那样奇怪的表情,她更不知道,心中的那种害怕为什么会如此地强烈...... 时间仿佛凝固了。 没有人说什么,也没人知道该说什么。 “叮……” 一阵手机的铃声响起,突兀地打断互相对望着的混乱思想。 韵儿急忙颤抖着从手袋里掏出手机,慌忙的不小心中,手机竟然掉落在了地上,她窘迫地连忙弯腰捡起,接过电话。 “什么?” 忽然,一声不确定的尖锐地声音留住了落枫准备移开的目光。 只见韵儿摇晃地身体向后倒退。 像是她的世界在接到电话的那一刻瞬间塌陷,那种悲伤和惊慌失措地表情,竟然让他的心狠狠地刺痛着。而那种莫名地痛却又不知来自何处。 难道是……舅妈……? 还是……舅舅……? 他脑海里快速闪动着猜测。 他不敢想, 不敢想…… “韵儿”……“ 韵儿”…… 韵儿身边的人不停担心地叫着她,而她却呆呆地陷入慌乱中不能自拔。 突然,她静静地推开扶住她的手,眼睛呆滞地,空洞地,迈着僵硬地腿蹒跚而行,她的步子慢慢加快,步伐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从小跑到最后疯狂奔跑地冲向了电梯,她不停地按着电梯下键,双手拼命地捶打着电梯门,豆大的泪水开始急急跌落。口中失控地急急叫着:“悠悠……悠悠……” 落枫不能自已地向她走去,他好想去抱紧她,好想去安慰她,好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要干嘛?”漫娇嚯地伸手抓住落枫。带一丝不敢相信的眼神紧紧地抓住他。“你放手。” 落枫冷冷地。目不斜视地看着即将冲进电梯的韵儿,“不放!” 漫娇坚决地拽着他,生怕这一走他就再也不会属于她了。 落枫飞快地转头,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急剧紧收,微微眯着愠色,不容置疑地蔑视着弈漫娇,那样冷冰冰地残酷无情,让漫娇竟立即松开了手,吓得往后退去,她失神地看着落枫,痴呆地看着自己那么深爱着的人.....一种绝望从她心中升起.他的眼里从来不会有她,即使是没有再见到夏韵儿的时候,他的眼里也从不会有她......羞辱的泪水慢慢地滑落,越来越急,她掩上嘴唇,凄惨而仓惶地转身离去. 落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看着韵儿他们消失的地方。急忙上前想去寻找走火通道。他要找到她,他一定要找到她,哪怕是她会讨厌他,也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站住!”一声厉吼,咆哮如雷。 落枫的脚步一滞,但立即又往前走去。“站住!我叫你站住!你难道没有听见吗?”“你又想怎么样?”他转身。 家辉冲上去抓住落枫的衣领,额头上的青筋浮现,“我警告你!别去打扰她!”他看着落枫的样子就来气,韵儿的突发状况由哥哥随着追去了,他很放心,那么这个眼中钉就交给他吧。 看着冯家辉抓住自己的手,指骨泛白,他就那么紧张她吗?“你放手!我对你那宝贝夏韵儿的事不感兴趣!” 落枫冷笑。她是如此的得天独厚吗?到处都有人心疼着她,到处都有人会维护着她吗? “那你要去干嘛?” 家辉震怒地咆哮着:“你不要告诉我,你只是担心悠悠!” “她女儿?”那个瘦得像朵小蘑菇的女孩儿。“只是为她女儿的事?” 落枫诧异地问。 她女儿?难道……家辉微微吃惊地看着他:“是的,就是悠悠的病情又恶化了,不然你以为是你的舅舅,还是你的舅妈吗?”他冷嘲热讽地说着.他还不知道悠悠是他的女儿?既然如此……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落枫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还是……那么的痛……而且还是那种切肤刺骨般地痛着..... 看着他失神的样子, 家辉的愤怒渐渐地消失,他怔怔地看着落枫,觉得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恶了,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地可怜他。 瞬间,他又摇了摇头. 多可笑,他竟然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自己是脑袋瓜子不清醒,还是进水了?? 他立即放开落枫,转身飞快地离去。 第五章 欲渡黄河冰塞川 将登太行雪满山 黄浦军区医院。 急症室外。 家辉一来就看见哥哥怀里虚弱无力的韵儿,她空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地下,一动不动,就好像是在等待着宣判死刑的犯人,那么绝望…… 伍伯伯和伯母一左一右沉默不语地守在旁边。 “伍伯伯,悠悠进去多久了?”家辉轻声询问。“进去有一会儿了,医生说……唉!”伍文轩看看韵儿,恁他再是铮铮男子,也不禁热泪盈眶。 时间凝固着,仿佛在考验着所有人的耐性。 …… 嘀…… 韵儿急速地站起了来,却不敢上前。生怕那等来的是自己接受不了的结果。 急症室走出了兰逊教授,从他紧皱的眉头上看来,情况不容乐观。“教授,这次悠悠又挺过去了吗?”家骏连忙迎上前去。不失稳重地探询着。 “是的,这孩子真是坚强,一般这种关卡,就算是大人也难熬以下去。”兰逊教授严肃地道。 韵儿捂着嘴巴,欣喜若狂地闭上了婆娑的泪眼。 家辉和家骏也松了口气。 兰逊教授转身看向在伍文轩身边喜极而泣的庄妍秋,犹豫了片刻,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但是……情况不是想像中的那么乐观。患儿的白血病细胞早已渗入肝脏、脾脏以及淋巴结,尤其是肝脏已出现明显的衰竭,表皮也因反复穿刺造成的机械性损伤引起出血不止,不可考虑再次给予放射治疗。请做好患儿随时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准备。” …… 教授的宣布令所有人的心急速沉降。 像是猛然被人从云端狠狠地推了一把。 韵儿倒退着跌坐在椅子上,再次陷入了无底的深渊…… 肝脏衰竭…… ……不可考虑再次的放射治疗? 做好随时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准备? 要做什么准备? 这是最后一次病危通知了吗?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吗? 韵儿不停地颤抖,不停地急促呼吸,心口那欲罢不能的痛,一波接着一波地垄断着她所有的知觉,除了痛……还是痛…… 女儿是她活下来的动力, 女儿是她的全部, 女儿就是她的命…… 兰逊教授看了一眼跌坐着的韵儿,他想了想“伍小姐,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找一下她的亲生父亲吧。只要骨髓配对成功,伍悠悠的生还率就有百分之五十的机率了。”他惋惜地叹了叹,转身离去。 韵儿猝然抬起头,凄婉地看着母亲,“妈妈…您还是不说吗?都到这个时候了,您还是决定不告诉我悠悠的父亲是谁吗? …… 庄妍秋恍惚着,失神地毫无焦距地对上韵儿的眼睛,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了吗?到了非要说出真相的时候了吗? “妈妈——”韵儿失控地大喊。 “找到他……你会怎样?找到他———你又会离开我……?再一次地——永远地,离我而去……”她喃喃自语着。脑海里不断想起三年多前的韵儿。她静静地躺着,任由她怎么唤她,她也没有睁开眼睛,就那样浑身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无动于衷地躺在那里…… …… “不——不要,我不要!”庄妍秋声嘶力竭地大叫。她好害怕,她不要再过那种日子…… “妈妈……”韵儿失声痛哭:“我是您的女儿,难道悠悠不是我的女儿吗?您行行好,妈妈,我求求您!您行行好,告诉我好吗?”她几近崩溃地乞求着。任由泪水倾力而出。 “你会离开我的,你会离开的,永远地不要我们,永远地不理我们。不要——我不要——!”庄妍秋痛苦地哭倒在丈夫的怀里。 “妈妈——”韵儿好难受,她不忍心地,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情绪失控。“我答应你,我不会离开你们的,不会,我以悠悠的性命发誓!”她举起瘦长的手指,沉重地说着誓言。 庄妍秋抬头看着她,那样庄重,那样灵圣的发着毒誓。信她吧,她该信她的,她从来不会骗她,不是吗? 庄妍秋天人交战着。 信她吧——悠悠的命,也是她的命啊!如果没有了悠悠,她也许会疯掉的。 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终于,她痛苦地闭紧双眼仰头低吼:“他——是落枫!……他是我唯一的侄儿!” 姓落? 韵儿向后退去,不停地向后退。 是他? 难道是他…… 她后悔了吗?她还是承受不住吗? 庄妍秋看着韵儿惊慌失措地样子,她的心仿佛被鞭子狠狠地抽打着一样,上前一把抱住她,失声哭喊:“你反悔了吗?是你反悔了吗?”不要,她不要看到她这个样子。这一切都怪她,都怪她。要是当初没有将她接到家里来,她也许还会过得很好……“您是说……我们是亲近结婚?”韵儿一脸承受不住的摇头,“您是这个意思吗?”“没有!没有!”既然事实已经如此,就让她一次将这多年来的秘密真相大白吧! “你——不是我的女儿——” “……” “我没有小孩,从来没有!除了你和落枫!” “……”“你的父母早在八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你是我一个好姐妹的女儿……你姓夏!”庄妍秋连哭带喊地,再次扑向丈夫。 她不是妈妈的女儿? 这个家也不是自己的? 姓夏…… 她不是姓庄吗? 她姓夏……? 天啊! 原来…… 原来……这个呆了她四年的家,还有这以为是唯一属于自己过去的姓…… 原来都不是她的…… 除了悠悠, 原来她…… 竟一无所有…… 韵儿摇了摇头,悠悠不是因为亲近婚姻才有血癌的,看来还是她的错,是她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 是她错了…… 原来仍然是她错了。 一切都仍是她对不起悠悠…… 她——让她受了那么多的罪。 她应该向她忏悔…… 她晃悠着站在那里,无尽的心痛让她无所适从…… 静静地,她没有再哭了,泪水在脸上干涸,一弯深深地阴影疲惫不堪地浮现在失神的眼睑下。 猛地,她抬起头来,眼睛骤然点起两簇火苗,那是希望的焰火,一种不顾一切的希望之火在瞬间点燃…… 她在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时,突然飞快地向出口处跑去。 “韵儿——” 她听不到。 “韵儿——” 她没有回头。 …… 第六章 一缕幽恨缕缕情 半生噩梦为何人 茂悦。 “是吗?那我得去看一下……” 费·查理伯爵正和落枫谈笑风生地并肩走着,身后跟着恭敬候命的肖助理。 “查理伯爵到访,落枫定当效尽地主之谊。” “哈哈!落先生真是会说话,把我这个老人家唬得一愣一愣的。哈哈!”费·查理伯爵开怀大笑着,尊贵的气质没有因放开胸怀而减去丝毫。 浅笑着抬头。落枫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似地突然僵化。 费·查理伯爵顺差他的眼光看了过去。 在他们的前面。一个女孩子正恍若幽魂般走过来,她直勾勾的眼神空洞无垠,好像是在定定地看着他们,又好像是透视着他们看向别处,她像木偶似的机械地行走着,就来到他们的身边,停止不前。 费·查理伯爵扭头看了看浑身僵硬的落枫,一种怪异地气氛在空气中漫延开来。让他不知是进还是退。 没有人说话,仿佛此刻说什么都会让人感觉到别扭。 费·查理伯爵向肖助理暗暗地使了一个眼色,一起静静地离开了。 落枫仍然僵化着。 再次见到她,他竟没有了逃走的力量。他的心在他抬头的那一刹那,就被恶魔占据了,它恣意地肆虐着他,让他心如刀绞。看着她苍白失色地站在他的面前,恍如隔世。 “有什么事吗?”他最终还是忍不住了。 是啊,她是有事才来这里的,不是吗?可笑的是,见着他人了,她居然只会傻傻地站在那里发呆。 仿佛是一场酝酿了很久的噩梦就要拉开帷幕,那个日夜啃噬着她的魔鬼即将要露出它凶残的真实面目了,而她却不知道怎么去面对。 “夏小姐!”落枫调整了一下无所适从的情绪,冷若冰霜的样子又回到他的脸上。 “……”。她还是毫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在梦游一样。 “如果你来是为了让我看你发愣地话,那么你的目的达到了,恕不奉陪!”落枫有些愠怒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等一下!”终于是有了声响。落枫站定,僵持着步伐,没有回头。 “悠悠快要死了!”她的声音非常微弱,轻飘飘地,像是在哄着孩提睡觉时讲故事一样。 落枫转身,冰雕似的脸上飞快闪过一丝震惊。心莫名其妙地被这句话牵动着。可是—— “那——又关我什么事?”他狠心的咬了咬牙,傲骨微动。 “因为她应该姓落。”还是那无力地声音,没有一丝感情。仿佛在说着别人的生世之迷,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 在落枫听来,这微弱的声音却是震耳欲聋般,她就这样无足轻重地,轻轻地在他心里投下了一颗能掀风鼓浪地炸弹。心狂热地跳动着,那莫名的牵挂好像得到了缓解,可又那样的让人无法置信。 “夏小姐!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是他听错了吗? “我也想知道,我到底在说什么?”是她说错了吗? 落枫瞪大着眼睛,仿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一个响彻云霄地霹雳声在他耳边呼啸着…… 忽然,“哈哈!哈哈!”落枫仰天大笑。“这到底是开的什么玩笑!太可笑了!” 真是可笑之极。 这是多么的荒诞无稽啊! 四年前,他心里是滴着血离开这里的。他恨着她,发了誓不要再回来…… 而四年后,他还是回来了,这人却告诉他,他有了一个女儿,而且还快要死了!哈哈! “落先生,请问,笑够了吗?”韵儿偏着头看他:“你――好奇怪。不!你好恐怖!”她机伶伶地打了一个颤,缓缓倒退着,好像是看见了魔鬼似的,“真是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你这样冷血的人,一个冷酷得就连听到自己的骨肉要离世了,居然还能笑得如此的开心的人。” 落枫的笑颜在瞬息转变,他俯视着她,悖然大怒:“难道你不觉得好笑?难道你觉得一个走了四年的人!一个和你只有一夜婚姻的人!一个你昨天还不要认识的人!一个恨你恨得不想活着的人!再踏上这个鬼地方!而你——却告诉他,你有了他的孩子!而且是快要死了的孩子,你不觉得可笑?” 看着他瞪着怒火焚烧的眼睛,还有那愤然怒吼的样子。韵儿的脸白得吓人,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她彻底地崩溃了! 她望着他,忽然也纵声大笑起来,笑得那样凄厉。落枫震慑的望着她,他看过她风清云淡地笑,充满忧郁地笑,甚至于轻柔的笑,但从未看到过这种惨笑。她笑得喘不过气来,眼泪渗出了眼角。猛地,她的笑声嘎然而止,可脸上还带着那凄婉地笑容,颦涡若现。 在他还诧异震惊中,她带着强烈鄙视的眼泪,一步一步地走近。 “是吗?只是一夜的婚姻吗?你的恨?你滴着血伤心地离开?从来不想回来?哈哈!那么可笑?的确可笑!哈哈!”她的笑在瞬间转为悲愤:“那么,在我昏迷了三个月后,醒来看见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不知道自己是谁?不记得以前经历了什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自杀,甚至于不认识自己的亲人,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结的婚,不懂丈夫为什么要抛下自己一走了之,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有了四个月的身孕,更承受不了生下的女儿竟是白血病患儿,没有人告诉我这是为了什么,没有人来给我解释我为什么还要活着。”她双手紧紧地握着,指甲深深地掐入手心。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缓慢地呼吸着,仿佛就连呼吸都是那么地艰难,那么地痛苦,“请问你,落先生,相比之下,你觉得哪个更可笑?” 她的眼睛黑洞洞地,那曾经像两朵雏菊似的双眸,也仿佛因为绝望而伤心地凋零…… 惊痛地看着近乎疯狂地韵儿,落枫的心像是被人紧紧地掐住了一样。那一声声无奈,一声声质疑,就像是一柄柄锈钝的匕首,强硬地往上捅着。让他陷入了无边无际地滞疼,这是她的生活吗?这就她四年来的全部生活吗?在他离开后,她不是应该解脱了吗?她不是应该过得很好吗?为什么会是这样? “你服毒……自杀……为了我?”他震惊着,为了他?他只以为她出过什么意外…… 韵儿冷笑着。觉得那时的自己好愚昧,竟然为了这个人,不值得!以前的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她真的不明白。这个看一眼就不再想见第二次的人,究竟是怎样的懦弱,竟会连性命都要舍去。 “不错!他们说是为了你!”她对自己好失望。“所以,不管你有多么的恨我,就算是我欠了你什么,我想,也已经一笔勾销了。请你看在悠悠的份上,答应我去做骨髓配对救救她?” “一笔勾销了?”好一个一笔勾销。“我父母两条人命,你能一笔勾销?你的一条命就那么值价?”笑话! 什么?韵儿震惊。他的父母?是她害死的?不可能吧,她只是一介女流而已。她摇了摇头,算了,现在不是追究往事因果的时候。就算……“如果说,我选择了一下死两次呢?”“什么?什么意思?”落枫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她看着他,缓缓地抬起手来,慢慢地摘下左手腕上黑色的皮镯子,露出长期不见阳光的一圈纸白。 “不知道,这样您是否满意?”她异常冷静地说着。 “啊……”落枫不由倒退几步,那手腕静脉处,一条深深地疤痕……那么深,那么长……什么样的绝望让她如此地不珍视自己的生命。就为了他的离开?他心如刀绞地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如果这样还不够,那么……”韵儿又摘下右手腕上的皮镯子,而那上面,另一条更深的伤疤赫然呈现。“这,总可以让你的心平衡了吧!” 一阵腥腻翻江倒海地从落枫的胸口涌至,脸色苍白,颌骨隐动着难以掩饰地痛苦。 难怪她在大热天里还穿着袖袂长长的衣裙。难怪她会带上那么奇怪的皮镯,难怪她和悠悠会那么的瘦…… 可是,难道在她的心中,他就是那么无情的一个人吗?就算他恨她,就算他离开了她,他也不希望她这样来折磨自己啊! “如果……你心中的恨还是难抹灭,那么……”“我答应!”够了!够了!落枫冷冷地打断她,不要再听她说那些令人寰痛欲绝的话。 “我随你去,什么时候?”在她心中,仿佛他就是一个生杀予夺的魔鬼。姑且不说悠悠是他的女儿,她决绝的死亡方式,就已经让他够痛责的了。 韵儿惊异了下,可又立即喜出望外的说:“现在!”想了一想,又觉得不对:“呃,请问落先生。你明天有空吗?” 看着她眼里重新点燃的光芒,落枫默默地点了一下头。“你告诉我医院名字,明天我会过去。” 韵儿飞快地拿出纸笔,写下地址和电话号码:“谢谢!”她看着他,带着思绪复杂的眼神。 看着她伸过来的手,落枫脑海一片冰冷,茫然得不知所措。他不敢去接,他害怕碰到她那带着触目惊心伤痕的纤纤手指。他看了看旁边的大理石茶几。“放在那里吧。明天八点我会准时到。” 看着他一字一板冷漠地样子,韵儿愣了一愣,她顿时震怒,立即放下手中的纸条,冰冷地转身离去…… 第七章 恨人神道殊途路 怨盛之年悔莫初 …… 茂悦西楼顶层酒吧。 ——非常时髦vue,由著名日本室内设计公司superpotato设计的多层兼俱多概念,与外滩和浦东的壮丽景致融合为一体,外滩的繁华璀璨相连,隔江与陆家嘴金融区遥遥相望。 一阵阵入夜后的凉风吹着,凌空而至,让疲劳的商旅精神倍增。落枫独自站在酒吧休闲地露天一角,双臂支身,失魂落魄地斜斜靠着,任由远处霓虹闪烁,他的心也只有灰蒙蒙的一片…… 曾经以为,在这个世界上,他可以无牵无挂,也可以无动于衷,还可以无坚不摧地活着,但今晚……他所有的一切被彻底的颠覆了,他的好不容易建立起地固若金汤的世界竟在瞬间完全瓦解。 他的女儿,她的伤痛,她的凄风苦雨…… 与他那么多年来以为的恨相比,竟是不值一提。 …… 费·查理远远地就看见了落枫那落寞孤寂的身影,他已经望着他好一会儿了。他就那样寂静地靠在透明的帷栏上,默默不语地喝着酒。倨傲的气息不复存在,唯有僵硬地背影痛苦地围绕着他。江山破碎不惧怕,惟有儿女情长!看来这个年青人是在感情上迷路了。 “落先生!”费·查理上前,“喝酒也不愿叫上我这个忘年之交吗?”他轻松地微笑着,身上那种富有活力、充满朝气的神情英姿焕发。与落枫满腔愁绪成了强烈地反比。 “查理伯爵!”落枫转身,微微调整心情,礼节性地一笑,“我们上那边去坐坐!” “好啊,我们今晚又来一个辙夜长谈?”费·查理伸手拍着落枫的肩膀,仿佛他们已是多年老友般,找了一处闲静的位置坐了下来。 “查理伯爵,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吗?”落枫关心地问着这个已近半百之谊友。试图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是啊,人真的是很奇怪!年青的时候吧,总是为了钱而不能停下来好好休息,错过了好多不该错过的美景,等到自己的事业达到颠峰了,却又会因为后悔而睡不着了。”费·查理雅趣地说着,“呵呵!不过你现在是不能体会的,将来,等你到了我这样的岁数,你就会明白了!” 落枫怔惑地看着这个众星捧月般的天之骄子,不敢相信在他富丽堂皇的浮雕下竟也有着和凡人一样的无奈。 “所以啊,年青人,有时候有些东西是不容错过的,趁着年青时的激情,就让自己随着自己的心去做吧!”费·查理若有所指的说着。 “查理伯爵!”落枫有些感激着,也很感触,“谢谢您!”他确实难以控制自己的心情,无法轻松下来,只能礼貌地道谢着。 “欸……不要那么客套!”费·查理装作潇洒地举手一挥,落枫万千愁绪地样子,让他也陷入了沉思。 看着被自己低落情绪影响的费·查理,落枫带着歉意,“查理伯爵,如果我让您不开心了,请您谅解!” “呵呵。”费·查理苦笑,缓缓地抬头看了看落枫,像是无限凄凉,“年青人,想听故事吗?一个关于人生感情的真实故事!” “查理伯爵请讲。”落枫稍稍坐直了身子,尊重地望着他。 费·查理却缓缓向后,疲惫不堪地仰靠在椅子上。闭上深蓝色的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就要去触摸那还未结枷的伤口,疼痛不已。 落枫静静地等待着,他隐隐地感觉到一丝沉重。 “二十年前,在尔与虞我诈地商业界,出现了一个奇才。他拥有着和你一样的傲气和才能,他仅靠着自己的双手,在软件商业中打下了半壁江山,但他的商业手段非常毒辣,被人称为商场无形的狙击手。没有人会真心地去靠近他,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地得天独厚。当他在事业赫赫地时候,更多的人关心的只是他的钱会再何时进入自己的口袋。他除了钱,除了名,除了他的冷漠与孤独之外,一无所有…… 就在他孤独绝望,已为自己天生就只是刹命孤星的时候,一个只有十八岁,带着无限春风与炽烈爱情的女子,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疯狂地爱上了那个女子,将所有的爱毫无保留地双手敬献给了她。而她也爱他,不顾一切地爱着他。曾经,他以为自己真的是上帝的宠儿,曾经,他幸福得以为自己快要死掉……幸福得像个孩子一样,不知所措…… 然而,在他满怀憧憬地就要和她进入结婚地殿堂时,他却震惊地发现,原来这个女子是与自己在商业中竞争对手的女儿。他退怯了,多疑地他,没有安全感的他,在将她无情地伤害后,残忍地将她抛弃…… 她的解释,他不要听到;她的痛苦,他不要看到;她的失望与绝望,他不要知道…… 时光,并不会因为某一个人或是某一件事而停留。恐怖,日日夜夜地折磨着他,他害怕每个接近他的人,害怕每个带着微笑和他说话的人……日日夜夜…… 他更加努力地为了事业拼命,他留恋于灯红酒绿之间,他淡漠了一切,淡漠了整个世界,对自己的身体从不珍惜。 终于,在他亡命跋涉的人生旅途中,他倒下了,原因是长期劳累过度引起了心脏衰竭。手术紧缺和他匹配的器官。再多的钱,也换不来一颗健康的心脏…… 而这时,她来了,带着无尽地悲伤,带着无尽地担忧,轻轻地来了,就坐在他孤孓一身的病床前,还是那样痴情地看着他…… 告诉他,他一定会好起来,她会倾其所有地让他好起来…… 而他对她的到来却报以无动于衷与冷嘲热讽…… 她静静地走了…… 他不要知道…… 从此再没有了她的消息…… 他还是不要知道…… 三天后,医院通知有了合适的心脏来源…… 他活了过来,继续过着他冷清地生活……更加变本加厉地堕落着…… 就在他一如既往醉生梦死地时候,他的商业对手突然来到了他的身边,痛哭着求他不要再折磨他女儿那颗金子般的心。 他莫名其妙。对手摇着头,绝望地走了,只留下一张捐赠身体器官的证明,他冷笑着拿来一看,只见是自己的心脏移植手术单,而捐赠者栏目上赫然写着的是……她的名字……“ 费·查理的泪水渐渐积聚,在灯火辉煌下闪烁着悔痛的光芒…… 落枫地震惊更是无以言传,他不能自我地微偏地头,“所以……你就是那个接受心脏移植的商业奇才?” “是的,我就是那个狂妄自大,冷漠无情地蠢材……”费·查理的痛苦无以加复。 原来如此。可——人生——孰能无过,只是悔之晚矣…… “所以,落枫先生,对那个会弹出恬静、高尚、美丽得能使风云变色的女子,不要去恨她……” 他知道? 难道他看出什么来了? 落枫苦笑着:“查理伯爵,我知道,和您的人生相较之下,我的那些并不算什么。虽然我和您有着相似的经历,但是我的人生中没有出现过您那样美丽地彩虹……”只有着无限地凄凉。 费·查理也是愁肠百结着,他像是在犹豫不决着什么。“落先生,你就算是我多事吧,还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 落枫有些奇怪地看着费·查理伯爵,最终他放弃了猜测:“您请讲。” 费·查理眼神深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知道吗?在得到要和你签约的消息报告后,我曾经调查过你的所有资料,知道你的父亲叫落言,是我们那个年代很有成就的软件工程师之一,而另一个与他同步齐名地就是夏子烨,可惜均在短短地时间里退出了那个圈子。”他顿了顿,看了一下并不吃惊地落枫,接着往下说:“那时,我刚踏进软件产业,但据我所知,你父亲是因被误认为抄袭夏子烨的作品,受不了媒介的污言移语心脏病突发而亡的,而落夫人伤心绝望后也随他去了。唉!”费·查理叹了叹:“可是,你可知道,当初说出这个事的并不是夏子烨,而是与他们竞争激烈地另一个对手,他知道落言与夏子烨的关系和实力雄厚,当时软件工程师名额不象现在这么宽泛,那人使了卑鄙的手段,假借提点之名,向落言透露了夏子烨的构思,轻易而举地就将他们打败了。”“你是说,我父亲是真的用了夏子烨的构思?”落枫有些不敢置信。“是的,但他不知道他被那个看似知己谊友的人暗算了。然而就在落先生夫妇死后没多久,夏子烨就暗然地退出了职场,而且还将全部财产捐赠。为的就是心中对好友的指责与愧疚。” “查理伯爵,您又怎么知道,那是一个阴谋的?”落枫的眼里露着寒光,不敢想象。 “唉!”费·查理长长地叹息着,将稍稍后仰的头又放了下来,“因为在我身体里的那颗心脏,就是夏子烨堂妹夏心的!” 落枫的眼睛紧收着,一波接着一波的惊涛骇浪,让他瞬间不能消化。他就那样傻傻地,仿佛痴了一般。 看着落枫思绪复杂地样子,费·查理知道是他退场地时候了。“有时候,生命中的彩虹不是没有,只是自己看不到而已。年青人,不要做令自己后悔的事!”他微微伤感地一笑,站起身来,沉重地拍了拍落枫的肩,转身离开,那背影仿佛一下老了十岁。 …… 第八章 天自无情不见老 遥遥漠视苦寒身 第二天一早。 黄浦军区医院—— 血液疾病专科住院部。落枫远远地站在病房门口,肖助理恭敬地站在更远的地方。他透过玻璃窗,悠悠还没醒来。病房里,只有韵儿那抹憔悴地身影正静静地呆坐着。她看上去那么的疲惫,却硬是将背脊挺得直直地,像是一棵刚经历过暴风雨的大树,要打起所有的精神,去应对下一场雨雪一样坚强。 也是啊,悠悠一病就是两年,她应该学会了坚强吧。 他缓缓地走了过去,刚要推开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悠悠醒来的声音。“妈妈!”瞬间,他的脚步又定在了原地。 病房里。韵儿和悠悠在说着话。 “妈妈,你说的落叔叔什么时候来?”悠悠的声音有些沙哑,像石子被什么辗过一样,听得人直心疼。 “悠悠,落叔叔说了,要八点才来,你再睡一会儿吧,现在还早呢?”韵儿摸着悠悠的头无限怜爱地说。爸爸和妈妈都还没有来,他,应该没有那么快来的。 “妈妈。咳咳……” “嗯?”韵儿将手轻轻地放在悠悠的额头上,试探着温度。 “落叔叔……咳咳……真的是悠悠的……爸爸吗?”悠悠一醒来就开始问着,高兴地小脸上泛着一丝不健康的红。 “是的,悠悠,昨天妈妈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他是悠悠的爸爸。”韵儿皱了皱眉头,高烧为什么总是不退。 “呵呵……咳……”悠悠又咳了起来,可是她兴奋的心却停不下来。“妈妈……悠悠有爸爸了。”看着女儿开心地样子,韵儿眼睛一涩,“是啊,悠悠一直都有爸爸的。”只是那个人从不回家而已。 “妈妈,咳咳……妈妈……我不要叫伍悠悠了……我要改名儿叫落悠悠……呵呵……”乐悠悠,多好听的名儿啊,“我明天……要告诉小胖子……一定要羡慕死他……” “好的,等明天悠悠好起来了,就去告诉小胖子啊?”韵儿看着这个兴奋过度的小家伙,眼眶红了又红,怎么也笑不起来。“悠悠乖,悠悠嗓子倒了,不要多说话,好吗?” “嗯。”她不住地咳嗽,小小的身子在床上一抖一抖地。“真乖!”韵儿吻了吻她的小脸,细细将被子密密地掖好。 “妈妈……”悠悠又叫。“悠悠,不是说叫你别说话了吗?又说?”她轻笑着呵斥。“可是……咳咳……悠悠睡不着……悠悠想快一点看见落叔叔。”他就要成为自己的爸爸了。 房门外面的身影不停地颤抖着,紧闭着眼睛,绷得僵硬地脸上颌骨明显颤动。那种切肤挖骨般地痛疼又阵阵袭来…… 他毅然转身,走向肖助理:“去,查一查落……不,伍悠悠的病历,看看主治医生是谁?” “是。”肖助理恭敬从命地离开。他不明白,为什么老板突然取消了回程。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大半夜的就来这里,又是为什么来这里又不进去,只是站在那里发呆……但是,他的本质工作就是遵从,他无权过问…… …… “这样啊,那妈妈给你讲个小鸭子的故事吧,你就只乖乖地听着,好吗?”韵儿不想再提起那个人,她的心也是忐忑不安。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要一见到他,心就会莫名地悸动着。这几天来,她想过,是不是原来爱他爱得太深,毕竟曾经是一颗为了他连生命都可以惘顾地心啊……她控制不了它不死心的为他狂跳,但她能控制住自己不再去受到伤害。 她调整好心情:“悠悠,妈妈要开始讲啰……” …… 落枫直接去做了检验,没有和韵儿他们见面。 第二天,院方通知配对结果已经出来了。 “兰逊教授!手术何时可以进行?”韵儿一进教究室就着急地问。 “很遗憾!伍小姐,落先生的骨髓与患儿的骨髓不相匹配。手术不能进行了。”兰逊教授不忍地看着有如晴天霹雳般地韵儿,脑海里不停地搜索着还有没有可以治疗的另一种方法。他看着静默地落枫,不确定地说:“现在唯一能有希望的就是……” “是什么?” “是什么?” 落枫和韵儿异口同声地问。互相惊诧地对望了一眼,又立即转头向兰逊教授望去。 “那得要你们配合,可以你们现在的情形和患者的病况来说,时间并不多。”兰逊教授提及首要。并没有直接讲出方式。 “不管是什么,我都愿意尝试!兰逊教授,请你直说。”韵儿的决心坚定不移。 兰逊教授看了看微微点头的落枫,疑虑了一下,像是在考虑要如何简单扼要地告诉他们。“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你们能再次孕育,直到婴儿出生时,我们就可以采用脐血行配对移植手术。一般这样的情况,出现不成功和机率很低,如果两位能配合默契,院方将考虑对患者进行短期催眠术,让患者进入休眠状态,以确保癌细胞和各项功能的变故。两位回去商量一下,请尽可能地将考虑时间缩短……” 兰逊教授说完,摇着头起身走了出去,从医三十几年,他还是做不到要冷眼旁观。 韵儿已经不知道应该要给予什么样的反应,只是感觉到头颅里有种声音嗡嗡直响,满腹肠胃不停绞痛着,刹白着脸色,呆呆地望着落枫,一动不动地看着。 和他再孕养一个孩子? 要怎样再去怀孕?和这个她没有一丝感情的人? 他的骨髓又为什么不能用?为什么? 她不知道,也接受不了? 刚才的坚定不移,刚才的不顾一切,竟在教授的提议方案下如此的不堪一击…… 落枫也看着她,她的眼神里带着无限复杂地困惑,那眼神,仿佛是在问他,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他的骨髓不能用?为什么他连这小小的作用都没有似的,心,被除一种难以忍受的伤害刺痛着。他狠狠地咬紧牙关,暗自痛恨着自己地无能为力,无尽的歉意也随之而来。 “我……”正当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韵儿却突然身影一晃,晕厥着倒了下去。落枫惊恐地闪身接住她虚脱无力地身子,大声唤着:“韵儿!韵儿……”而韵儿却已陷入了极度地昏迷状态中,一张惨白如纸的脸庞,紧闭着双眼,没有一丝生气…… …… 上海黄浦军区医院。 庄妍秋急急地奔跑着,慌张的脸上带着些许晃惚地神情。 急症室!急症室在哪儿? 她跌跌撞撞地到处绝望的寻找着。 忽然,一个高大落寞的身影映入她的眼里,她呆呆地看着这个日以继夜牵挂着的身影,瞬间,一股悲怆从心中迅速涌来,她不顾一切地扑过去。 “啪!”一声响彻地耳光声在安静地走廊上响起,“你这臭小子!你这个臭小子,你终于害死她了……你终于害死她了是不是?”她不停疯狂地打着落枫哭喊,泪如雨下:“你满意了吧?这下……你满意了吧?” 落枫呆滞地站在那里,只是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任由舅妈的手劈头盖脸地落下,一动不动,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仿佛身上早已没有了知觉,摇晃着身体任由舅妈不停地打骂着。 他神情冷峻地低垂着眼睑呆木的站着,庄妍秋无力地滑下手来,伤心地捉住他的双臂,悲痛欲绝地慢慢滑下身子:“你还来干行么?天啊……还来干什么?……你这个冷酷无情的臭小子……你的心是用什么做的,你的心究竟是用什么做的啊?……” 听着舅妈伤心地痛斥,仿佛讨伐,那一字一句都紧紧揪住了落枫的灵魂,让他痛不欲生。一颗汩汩淌血的心,静静地,空空荡荡的,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一片死寂。 是啊,他来干什么了,这不就是他原来想要的吗? 这样他不就解脱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会那么痛,为什么?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 落枫坐在韵儿的病床前,静静地看着沉沉睡去地她。她好憔悴,看上去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好好地休息过,脸上那抹春光明媚不复昨夕,唯有无限地病容肆意地侵占着。报着最后的希望,他将悠悠的病历传去了医学先进的美国。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是那么的微秒,竟无力与命运抵抗分毫。他更不敢去想象,这两年来她们母女俩是怎么过的…… …… 忽然,韵儿骤地睁开了眼睛,慌张地,毫无预警地对上了他的视线,可一看见他,她就像是刚从噩梦中解脱,却又坠进了噩耗一样,那么的痛不欲生。她立即又重重地瞌紧双眸,无法承受地幻想着,她一定是还没有彻底醒来,她一定还在做梦,如果再次睁开眼睛,这个世界就一定会变得好起来的…… “韵儿。”落枫心疼地轻轻唤她。 可是梦魇还在,而且那个恶魔还在叫她,她不要听,不要听啊! “你走,你走!我不要见到你,我再也不要见到你啊!”韵儿哭喊着,闭上眼睛就是不愿看到他。落枫也俱极痛心着,听她这么一说,更是难过。他悔之无及地道歉:“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误会了……” “走——”韵儿怒不可遏地坐了起来。撕心裂地喊叫着,走啊,她不要看到他啊。 “韵儿!原谅我好吗?请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他放下所有的尊严,那样低声求她。 “不要!你走!你走!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那个人——已经在四年前就死了,是你!是你害死她的!是你——!”她用尽全身力气呐喊,泪水交错着,淌在她激白了的脸上。 这么多年来,她的心没一刻安宁过,她找不到快乐的理由,也找不到活着的理由,更找不到死去的理由。没有人让她可以去诉说,没有人可以让她发泄心中日积月累的恨,她唯一生存的支柱就是悠悠,而现在…… 一想到这里,她就一发不止地痛哭起来。不停地一边哭,一边拭泪,一边捂着胸口说:“从悠悠生病后,我不只一万次的在想,如果你回来了,如果你救活了悠悠,哪怕是让我再死一次,我心甘情愿呐!可是你——你这个没用的爸爸,你连一点骨髓都不能给她!你走!你走啊!我不要看到你,永远不要再看到你——”哭到这里更动了心,一丝甜腻涌来,口里竟吐出一大口触目心地鲜血来,又晕厥了过去。 看着那艳红地血液涌出时,落枫几乎是吓破了胆,一种死寂般地恐惧,在韵儿晕厥那瞬间紧紧地渗透进四肢百骸。他惊恐万状地抱起韵儿往急救室跑去……他跑得那样快,庄妍秋离的远,也看不出冲出病房的是那一个来。心中惊疑不定,赶紧过去一探究竟。只见是落枫抱着毫无知觉地韵儿,箭步急奔,跟本就没有注意到她。 她跟了上前。医生手忙脚乱地将韵儿推进了急救室,留下她和着急地落枫在外面。庄妍秋简直是又悲又气,气的是只要有落枫在,韵儿就会出现状况。悲的是韵儿那丫头,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那么地可怜。 落枫转头就看见了一脸凄怆地庄妍秋,“舅妈。”他僵直着身子,垂下眼睑去,又想看她又不敢看她。 “我不是你的舅妈!你难道忘了?”庄妍秋怒目而视。 “舅妈……”落枫痛苦地叫着。 “落先生,别望了当初是你说过的,你恨我们,是你说过不要再看到我们的?”庄妍秋愤愤地说着:“你走吧!这里不需要你!……”“对不起……舅妈……我是曾经恨过你们不把真相告诉我,可是……”我真的知道错了,可也已经晚了。落枫痛苦地闭上眼睛,心狠狠地在滴着血,要不是费。查理伯爵告诉他真相,他可能这一辈子也无法找回真实的自己。 “可是?可是什么?你有和我们说起吗?”庄妍秋气绝着,眼泪不住地往下流着,她咽了咽喉:“当初你瞒着我们自己去学那破烂软件开发,你告诉过我们吗?你和韵儿仓促的结婚,你有告诉过我们原因吗?只是在结婚的第二天,你就要和她离婚,你又有和我们商量过吗?我是那样苦苦地哀求你听我解释,你有给机会给我们吗?你不顾着夫妻情分,你有顾及过养育你二十年的我吗?”她沉着脸,指着自己的心窝说:“我庄妍秋为了你,连自己的小孩子都没有生育,就为了你——!为了你这个没有良心的狼——”她偏过头去,不再看他,心寒意冷地说:“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面对舅妈狠狠地鞭笞,落枫一无是处,他一无是处…… 他已经知道错了,可是他的“对不起”,他所有的“对不起”却再也换不到那句“没关系”了…… …… “你走,你走!我不要见到你,我不要再见到你啊!” …… “走——” …… “……你走!你走!……” …… “我不是你的舅妈……这里不需要你……” …… “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 第九章 罗袂掩啼泪湿巾 命定半点不尤人 落枫走了,他的背影好凄凉,走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勇气再看舅妈一眼,他就那样目光呆滞地离开了…… 他不知道怎么走到悠悠病房的,悠悠正在睡觉。家骏和家辉看着失魂落魄地他,就那样恍若无息地站在那里。家辉本想见到他的时候就揍他一顿,可一见他那抹落迫的身影,一时间竟呆呆地不知如何是好。家骏拉了他一同出去。 悠悠睡得好沉,厚厚地被子盖在身上,看不到一点点凸起的地方……她惨白惨白的脸蛋,只有好小好小地一点点,长长弯弯的睫毛一动不动,嘴唇干裂着,没有一丝血色。除了随着微弱地呼吸隐隐约约一丝起伏外,竟像是已经死去了的天使一样…… 他慢慢地走了过去,在她的床垫边上坐下。他从来没有认真仔细地看过悠悠,这是他的女儿,一个想叫落悠悠的女孩儿。她生得可真好看,和韵儿像极了, 雪白的额头,细细的眉梢,长长的睫毛半弯着轻瞌,小巧的鼻子,若隐的酒涡,真的好像…… 落枫忍不住伸手,轻轻抚爱着她的小脸蛋,这是他的女儿!是他病入膏肓的女儿啊……要叫他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爸……爸……”悠悠的声音细细沙沙地。 落枫心中一震,却见她并没有醒来,知道是她做梦了。可这声爸爸却唤得他生不如死。 “爸……爸……”听着她朦朦胧胧地呢喃声, 落枫钢骨铮铮地男儿,竟也透着柔肠百结似的凄寒。 忽地,她缓缓地睁开了迷惑的一双大眼睛,待她看清楚旁边的人时,忍不住笑了,“咯咯!叔叔,你今天好丑!像外公一样,胡子都没有刮呢!”她的声音真的好细碎,嗓子因高烧长久不退而非常沙哑。 落枫的眼里闪过一些狼狈,牵起一丝僵硬的笑容,心酸地问:“悠悠,你……疼吗?” “悠悠不疼,外婆说过,怕疼的不是乖宝宝!”悠悠睁着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他。忽然,她抬了抬包得像个粽子一样的小小的手,好奇地想要去摸摸他的脸。可是,那手怎么也抬不起来,就在快要摸到了的时候,又软软地垂了下去。她难过地撇了一下小嘴巴,那样子甚是委屈。 落枫的心像是被毒蝎咬住似的剧痛着,他缓缓地拉起悠悠的手, 轻轻将它放在自己的脸上,痛心疾首地闭上那涩苦的眼睛,一种像要将他活活撕裂般地感觉让他浑身发颤。 “叔叔!”悠悠在叫他,“嗯,”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睁开眼睛看着她,将她的小手滑下唇来轻轻一吻。 “叔叔,你还会走吗?”悠悠的眼里写着难过。妈妈说,等到她做完手术后,叔叔就要回美国去,她不舍得他走。她不明白,她好不容易有了爸爸,为什么还是不能和他在一起。 “嗯!”落枫鼻梁涌入一阵酸楚。他也想留下,他也不想走……可这里没有人要他留下,他也没有留下的资格…… “可是……可是,为什么呀?”悠悠的眼睛里闪着泪花,她不要叔叔走,她想要一个爸爸。 “……”看着悠悠的泪珠儿,落枫不知道要怎么向她解释。 “是悠悠不乖吗?”悠悠难过极了,轻轻缩回小手,垂下弯弯的睫毛伤心地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可爱? “不是,悠悠很好,只是……”落枫怜惜着回答。 “还是因为悠悠是一个不健康的小孩? ”悠悠更伤心了。 看到悠悠越来越多的泪水,他急忙说着:“不是,不是的,是叔叔不好,是叔叔伤害了悠悠的妈妈……”他心中百味陈杂着。 “没有,没有,叔叔没有, 叔叔你说没有啊,你说啊, ”看着他又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她小小的脑袋瓜子轻轻晃动,唉!一定叔叔做错事了,让妈妈生气了,可是,只要乖乖地向妈妈认错了,妈妈就会原谅叔叔了。“叔叔你去给妈妈认一个错吧,妈妈每次听到悠悠认错了都会笑的。 悠悠好喜欢叔叔做悠悠的爸爸哦!” 落枫伤感地看着悠悠,她好像很坚强懂事 ,苍白的小脸倔强地想要稳住甜笑的样子, 努力地不让它逃跑。 可是她的泪珠儿就是不争气,一个劲地往下落。她连忙擦掉眼泪,立刻又重新换上甜甜地笑脸。 “悠悠……”落枫真的好想大哭一场,“不是每次的“对不起”都可以换来“没关系”的,叔叔做错的事让妈妈很生气很生气,妈妈再也不会原谅叔叔了。” 这几天来,他从无动于衷到无所适从,从无能为力到无地自容,直至现在,太多的震惊,太多的意外,太多的痛苦一股脑全部涌来, 使他狼狈不堪,让他措手不及。 离开吧,明天就走…… 明天就回美国去,这里没有人留他,也没有人需要他,这里再也没有人需要他了…… …… …… 他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悠悠最后一眼,带着不忍,想要离开。 “爸爸!呜呜……”悠悠哭了,她叫住他,“我想……叫落悠悠!呜呜……” 她最终在他身后嚎啕大哭了起来…… 落枫痛心地表情定格了三秒,接着深深地吸呼,立即转身走掉……眼睛苦涩寒痛,一种陌生的火烫的液体在他转身离去地刹那间倾泄…… ……韵儿还没醒。 她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去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 那里好热好热,好像要把人烧起来一样的热。 那是一个仲夏的午后…… …… 第十章 春蚕昼夜长怀丝 不惜微身待逢时 那个梦就像是记忆的影片一样,带着她回到了过去…… 那天…… 小镇被酷热地太阳烘焙得像烤箱似的,没有一丝凉风。 空气中腾腾升起热浪,像炽红炉火边的高温波熊熊扩散。烫得灼人,令人窒息般心浮气躁。骄阳似火,把地面晒得白花花的,辣得刺眼。 街道上车辆稀疏,行人也只是三三两两,被热情的太阳招呼得受不了了,都急急忙忙地想快点走过。 路边树荫下,一个看店的老人正赤着胳膊躺在摇椅上,手中的蒲扇久不久地又摇动几下,怎么也睡不着。在他的旁边,一只白色的小哈巴狗半眯着眼睛,尽量伸脖子贴在地上。贪着地上的一丝丝凉气。 它偶尔又会瞧一瞧摇椅上翻来覆去的主人,不停地伸长了舌头“嘿嘿”地喘气不止。毛茸茸的尾巴像是在迎合着主人手中的蒲扇,一摇一摇地晃动着。 空气像是停止了流动了一样,一个穿着黑色衬衣的男孩子,正汗流如注地站在街边的下客点,那人抬头看了看,毒辣地太阳穿透蔫垂的树叶,肆无忌惮地剌进他的眼里,他不耐烦地伸手挡开,口中低声咒骂着:”该死!”怎么会这么热!低头扯开湿透了的衬衣上的钮扣,让它只剩下两颗站岗。 她微笑着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他就是落枫哥哥吧?还从来没有见到过他本人呢。听姨妈说,今天他一定会来接她的。于是她选了一个好远的地方下车,她想要和他先多呆一会儿。 他的脾气可真不好。 听,他又在唠叨了。 …… 什么嘛?要不是舅妈没空,又在他耳边不停唠叨, 非要死磨硬拽地将他推出来接那个叫什么三丫的女孩子,说什么给他机会让他充分发挥男孩子的风度啦,说什么年青人跑一趟花不了多少时间啦……又是撒娇,又是撒泼地,最后把他弄得投了降。 瞧吧!耳根子软的下场就是在大太阳下暴晒,简直就是活受罪啊! 那个叫什么三丫的,也太过分了,说好了一点钟到的,都过了十五分钟了,公车开走了一趟又一趟,还不见她的人影。 也不知道打个车直接回去,偏要挤那该死的破公车,还选在这么远的地方下车, “这人有毛病!” 落枫捶了捶直疼了的脖子,低咆着报怨。又不敢走开,真是的! 这丫头,也不知道用了什么迷魂大法,把舅妈的心都骗走了。上回他自己买了个mp4才花了七百多一点,舅妈就唠唠叨叨了半天。那死丫头,光是给她买的发卡就用了四百多元!到底谁才是她的亲外甥啊?? 暑气蒸人,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手中剩余不多的香烟,越想越气,愤愤地将烟头摔出公路。用力的扒了扒头发,发脾气了,再等五分钟,还不来就回去了! 她摇着头走上前去。 “喂!那位帅哥,乱扔垃圾有损形像哦!”她甜美地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哪个好管闲事的女人啊? 他翻了翻白眼,连身都懒得转:“关你这大婶什么事啊?你。。。。。” 他话还没说完,却看见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径直走到街心,伸出粉嘟嘟的手,毫不迟疑地将自己刚才丢出去的烟头摁熄,扔进路旁的垃圾箱里。 她掏出小包包里的湿纸巾,仔细地擦拭着纤细的手指,带着平静地笑容大方地看着自己。 他气得头顶直冒烟,横眉怒目地盯着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黄毛丫头,竟敢如此教训他。 绿荫下,灿烂地阳光明媚地透射在她鹅黄的身上,她像一朵黄色的小雏菊一尘不染地在骄阳下盛开着, 白皙的肌肤,小小的瓜子脸,素净的额头,疏疏地细眉弯月如新。 “我帮你捡起来了,下次可别再乱丢啰!”她冲他微微一笑,上扬的嘴唇憨态可掬地抿出了一对蜜饯似的颦窝。 “走开!”他冷冷地说。 “呵呵……我要是不走开你该不会动手揍我吧?”她忍不住打趣地逗他。深深地酒窝渗着蜜漩,一排细碎洁白的贝齿整齐地偷跑了出来,俏皮得不知天高地厚。 “哼!”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一点畏惧感也没有的女孩子,她怎么那么会笑。带着一脸春风般的清爽甜笑着,把他的怒气都卷走了一半。打她??自然是不会的,他可从不打女生,女孩子只需吓一吓就要哭了, 何况,就她那一点点能经得住吗?可她却一点都不怕他,这倒让他有点意外。只是臭脾气依然作怪,他不屑地斜着眼睛看了女孩一眼,不耐烦地说:“谁要你管了?丫头片子一个!”声音虽然很硬,但语气却不知不觉地放轻了许多。 “呵呵!你果然像姨妈讲的那样,一点都不讲道理!”她小脸一扬,月眉轻抬,一双春风半醉的星眸在瞬间挽起了两朵可爱的小雏菊。 “呃……? !”人家还在生气呢,没有听懂你在说什么。 “你是姨妈叫来接我的落枫哥哥吧?我就是夏韵儿啊!”她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着。 “啊……你??!!你是那……三丫?”这下糗大了,自己竟在一直轻蔑的丫头面前把自己变成了垃圾虫的形像。“我……嘿!三丫只能给姨妈叫啦!你……你不许这样叫的……”她的脸骤然通红起来,急急地说。“我有名字,我叫夏韵儿……”她好不容易把话说完,耳根却燃了起来。 “哦?”看着她娇羞的样子, 他觉得好玩极了,决心逗逗她。他努力地平下语气,装作老成持重地教训着韵儿:“三丫——不要这样没大没小的,知道吗?我可是三——丫——你的哥哥呢,哥哥是可以唤三丫的小名的。” 哈哈!这丫头,居然害羞别人叫她的乳名,哈哈!这可有机会扳回一局! “你……你……谁要叫垃圾虫做哥哥啦?”她跺着脚,被急得直结巴。脸颊燃得绯红。 他大声地吼着, “碍!那又是谁害的?我在这里顶着热火朝天地大太阳等了你半天了,你以为我想来这里抽烟啊?” 气得眼睛骨碌瞪成了两个乒乓球。 “我……我……”她低下头去,……我是偷偷地看你去了……可说不出口啊?怎么办? “我……我……我什么我?迟到就是迟到,还有那么多理由??” 他挑起浓密地眉梢,鄙夷不屑地看着她。 她抬头看着他得意洋洋地样子,气得嘟起了小嘴忍住了。“哼!”好女不跟男斗! 他将她的娇态尽收眼底,忍着想哈哈大笑地冲动,装作不耐烦地说,: “三丫,上车吧!你迟到很久了,三丫,这样是很没有礼貌的哦!” 她怎么那么有趣啊?我忍,我忍,千万要忍住。提过韵儿小小的行李箱,他快速地转身,偷偷地扯开一个大大地笑容。 “你……讨厌!”她急得话都不会说了。越是阻止,他就偏偏要叫,还一口一个叫着,分明是想气她嘛! 她气自己又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怎么这会儿竟和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斗起嘴来了? 她明明看到他牵动机车的身子在可疑地抖动着,还有脸上扭曲的样子也有些古怪,可自己迟到在先,有理又说不出口,她也只好咬了咬下唇,皱着鼻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上了后坐。 看着她一副鼓腮撅唇的样子, 他心里都快要笑到内伤了,声音怪怪地:“三丫,坐好了,哥哥出发喽!”哈哈!又赢一局!二比一,小胜一筹! 坐在后坐上的她忽然感觉到这酷热的空气中透来一丝冷空气,不由得打个寒颤,正想说些什么, 他的车却像箭似的风速般射了出去。吓得她急忙紧紧地抓住他的衬衫,闭紧眼睛,动也不敢动了。 …… 她随着他回到了姨妈家里。 “姨妈――”她一下车就看见庄妍秋站在别墅的花园里,脖子伸得直直地探望着大门边。她放下手中的行李,高兴地一路小跑着过去,一头钻进庄妍秋丰盈的怀里,抱着她不住地轻声叫着“姨妈……” “哦哟,瞧瞧,这是我们的三丫咧,我们的宝贝三丫回来啦???” 庄妍秋高兴地捧起她的脸,“哦哟,怎么瘦成这样了??学校生活很苦吗?伙食不好的吗?就怪你姨父,还说什么星级的私立学校咧,瞧瞧,都折腾成什么样了哦……”她拉着她的手,上下左右地打量着,眼睛红了一圈又一圈,不舍与疼爱尽在眼底。 “姨妈……”她鼻头一酸,靠紧这个比亲人还亲的长辈, 激动得热泪盈眶,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姨妈,我没瘦,姨父选的那所学校很好的,生活也不错……只是……只是我好想姨妈……”她哽咽着。大学的生活规律很乱,又是英语过级,又是夜课,还有她的钢琴十级考核……没有姨妈在身边,她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掉泪。 “哦……哦……三丫想姨妈啦,我们的宝贝想姨妈啊。可也不能不好好的吃饭啊?是不是?” 庄妍秋抹去韵儿脸上的泪珠,轻轻哄着,“回来后,姨妈天天的给你弄好吃的,把你养得胖胖地再去上学,嗯?”她溺爱地轻轻拍着韵儿的手背。 “嗯……”看着姨妈满脸疼爱的笑容和泪水, 韵儿更是泣不成声。 “哎!你俩就准备站在那里哭上一餐饱了吧,肯定会更胖一点哩!” 他放好车,拎着行李,回头来就看见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居然在花园里上演着六十年代的苦情剧,煽情得很呢。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了,又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刚一开口,就换来两颗超级蟑螂丸的轰炸。 “进去吧,四年没见我,也没见你对我这么心疼!好心没好报! ”说完他急急地朝大厅走去,想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你还好说咧,大学四年就没见你回来过,你看人家三丫,就一年,就想我想得跑回来了,没良心的臭小子!” 庄妍秋破涕为笑的笑骂着。 “看吧,看吧!女人哪,一个都招架不住了,这大的那个比小的那个可厉害多了去,还是别引起公愤。我就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三十六计,闪! ” 他两三步就跨进大门,躲在书房里研究他的游戏去了。留下空间让那她们叙长短…… 晚间,舅舅伍文轩也下班回来了, 拉着韵儿又是问这问那, 简直当落枫是透明的一样。晚饭的时候,他气得不停地瞪大着眼睛看她,三下两下生气地吃完饭就又回到书房去了。 看着他离去,她朝着姨妈伸了伸可爱的舌头,“呵呵……落枫哥哥又生气了!”笑着耸了耸肩,他怎么那么爱生气啊?呵呵,瞧着他像个孩子气似的她就觉得好笑。 “别理他,他就那倔驴子脾气!臭小子!呵呵!” 庄妍秋再往她碗里挟一个虾仁。“你要多吃点,看你瘦得……” ……。 梦里的时光真的好美…… 美得让人不想醒来…… 第十一章 红颜欲老卿不在 钿花绫罗我与谁 那时落枫离去后,庄妍秋就一直在旁边守着,亏了还同着家骏和家辉,两个人推着韵儿到屋里来,不然可要她怎么办啊。韵儿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她睁开眼睛看见病房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心,好像是掉进了冰窖一样,冷得她直发抖。见她渐渐苏醒过来,轻轻的问道:“感觉到好些了吗?” “嗯……”韵儿的唇齿发黑,冷得不能作出声响。 庄妍秋连忙取来另一床被子,严严实实将她捂盖住,心疼得看着她问:“还冷吗?”。 “不……冷了……”韵儿看着这个照顾了她七年,而她叫了四年妈妈的姨妈,心下酸楚难当,涩痛的泪水滑落而下,忍不住叫她:“妈妈……” 庄妍秋看着这样的场景,更是心酸落泪,一面着急,一面擦泪, 一面拍着韵儿的肩膀说:“好孩子,快别哭了,你把我的心都要哭碎了……你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说着,一面往外走,一面不住地流下泪来.她以为, 韵儿知道自己身世后,就再也不会叫她妈妈了,谁知她还是叫了,而那声妈妈却叫得那么凄凉,那么令人心痛…… “妈妈……”韵儿在她刚要出门地时候,又轻声唤住了她,她转身露出一丝勉强地笑意,问:“怎么了?” 韵儿怔了怔,伸手捉住被子的一角,有些困难重重地样子,“他……走了?” 庄妍秋忍着想痛哭地心境,“走了,是我叫他走的,叫他以后都别再回来了。你放心啊,我不会让他再伤害你们母女俩了。” 他走了! 他要是走了,那悠悠怎么办? 她可怎么办啊? “哦……”韵儿不再说什么,只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好安静,静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庄妍秋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走了出去。 待庄妍秋关门的声音轻轻响起,韵儿才睁开眼睛,她崩溃地拉起被子,死死地咬着被角,失声痛哭了起来…… 那个不是梦啊,那个是她怀着对他父母的歉意接近他的事实。 …… 高一那年,父母因车祸双双离世,眼看着成绩一天天下滑,自己却沉浸于失去双亲的痛苦中不能自拔。所有的亲戚一听说家里出事了,全都避得远远的。只有妈妈的好姐妹庄姨一听到消息后就马上从黄浦把她接到了自己家里。那时候落枫哥哥刚去了北京念大学,姨妈把她照顾地无微不至。见她整天整天的不发一言呆坐着,瘦弱得不成人形。姨妈常常会拿着落枫的照片告诉她,“这个啊,就是你的枫哥哥,他啊,和你一样没有了父母,三岁那年,他就住在我家了,人长得可帅了,就是脾气不好使,整天像个雕像一样,脸上没有表情的,装酷得很……” 听姨妈说起落枫哥哥三岁就没了爸爸妈妈时,她的心就更疼了,多小啊!他失去得太早了。 当听见他小时候的调皮事,她会轻笑出声;听见他长大后读书非常刻苦时,她又自愧不如…… 她常常会拿着落枫哥哥的相片默默地看着,轻轻抚摸着相片上皱紧的眉宇和抿紧的唇,他的墨剑弩张的浓眉,那双淡漠的眼睛深处,点着冷冷地光芒,仿佛刻画着无尽的愤怒,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喷出火焰来。他应该像一头小公牛一样,是一个很容易就会抓狂的人吧?她常常这样想着。 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不知不觉地爱上了他…… 一天,她到姨父的书房里拿英汉字典时,她突然看到落枫哥哥小时候的全家福。仔细一看,她好像被雷劈中了一样, 觉得心头一撞,眼中一黑,神色俱变,照片上的一男一女竟和原来家里供奉着的一模一样。原来他们就是爸爸无意中害死的朋友。她吓得捂着嘴巴退着跑了出去。姨妈问她,她什么也不说,就只是直摇头,一直哭,一直哭……她整日地哭泣着,茶饭不思,最终竟大病了一场。姨妈听她迷糊中不断地说着对不起,想起那日在书房里看见碎了一地的相框……等到她醒来后,姨妈和她谈了好久的话,还告诉她, 落枫哥哥并不知道这些事…… 她们那么天真地以为可以瞒着他,可以骗着他一辈子。她还以为,只要他不知道,只要她们不说,她可以用一生的爱去好好来偿还他的……直到有一天, 落枫哥哥像游魂似地回来,要她别再去读书,向她求婚时,她们都还没有醒,她还满心欢喜着答应。仓促的婚礼,新婚那晚他的暴虐,到第二天一早看见他收拾的行李,她仍然不知道为了什么……直到他狂笑着说她蠢,疯子一样地指着她,说她是他的弑父仇人时,她们终于醒了。 那一梦,竟就是一个少女的青春年华啊…… 她和姨妈是那样苦苦地哀求他,要他留下,她磕头磕得都出了血,他却无动于衷,他冷冷地告诉她,他娶她只不过是为了报复她,他从来没有爱过她,甚至于看着她就恶心。姨妈气得打了他一巴掌,他拎着行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她吓得急忙跟着追了出去,问他要怎样才能原谅她,他背着她直挺地站着,他的冰冷的背影就那样绝情地固化着,夏日的烈阳晒不暖他的冷漠……头也不回地说: 如果可以……你消失吧……如果可以……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吧……从我看得到你的地方消失。太阳那么猛烈,她却浑身冰冷。 他走了,那样无情地抛弃了她。 那漫天的炽红炉火熊熊扩散,腾腾升起的令人窒息热浪。 那被骄阳似火晒得白花花,辣得刺眼的地面。 还有漫天烫得灼人的空洞,那个穿着黑缎子衬衫的背影,带着强烈的恨意,在焰火一样的酷暑里,从她面前消散了去…… 如果可以…… 你消失吧…… 从我的生命中消失, 从我能看得到你的地方消失…… 你消失吧…… …… 当时她是那么的绝望。在他叫她消失以后,在她看着他绝情地离去以后。 她一个人在烈日下呆若木鸡地站着,她想,落枫哥哥肯定是太生气了,他只是太生气了,过几天,过几天他就会回来,他爱她的,他曾经说过,他从见到她那天起就莫名其妙地爱上她了,这是他说过的,这是他那天和家辉打架后回来告诉她的…… 她要等他回来 ,过几天,他的气消了,他就一定会回来的…… 她从他走的那天起,就一直站在大门边痴痴地等着,一天,一天,又一天…… 她不吃饭,不睡觉,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那样痴痴地等着…… 姨妈他们的劝阻,她听不到…… 家辉的痛苦示爱,她听不到…… 她只是痴痴地…… 等着他回来…… 可是他从未有回来…… 在她几天几夜的盼望后,他没有回来…… 在她伤心憔悴地发着高烧,呆在门外看着他去时的尽头时…… 他还是没有回来…… 从此再没有了音讯…… 他要她消失。 她要怎样消失呢? 要她如何消失?? 最后,她病骨支离地倒在了门外…… 她反复地想起他临走时说的那些话,她绝望了…… 他不会回来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是那样的恨着她,又怎么会回来呢?? 那夜,她没有再去等待…… 她吞下了一整瓶安眠药,木然地割下了自己双手的静脉…… 一幕幕往事苦苦相逼,一段段辛酸不忍忆起。人生之坎坷,亦不过如此…… 早就知道从前的回忆会很苦,却从未想过竟是这般的令人痛心。那些支离破碎的往事,那些曾经美好的画面,还有那痛不欲生的绝望,牵枝绊葛着纠缠不清…… 还有悠悠的病让她何以为是啊…… 对他的爱又叫情何以堪啊…… …… 第十二章 生死既比秋莲苦 何不长眠做浮魂 茂悦。 落枫收拾好唯一的行李,呆呆地坐在落地玻璃窗的窗台上。冰凉地大理石透着刺骨地寒意,让他握着酒杯的手,指骨冰凉…… 屋子里一片昏暗,像是在悼念着悲痛…… 他就要离开了,像个懦夫一样离开。救不了悠悠,得不到舅妈的原谅,还将韵儿弄得遍体鳞伤…… 门轻轻地被打开,一抹憔悴地身影恍惚站着,她就那样呆呆地看着他,泪水在脸上静静地淌着。落枫心中一惊,谁?会是谁??他一转头,看见是弈漫娇,只一怔,他又回过头去,失望着…… “你……要走了吗?” 弈漫娇带着无比地难过,轻轻地问着。“嗯。”落枫应着这多年来从未死心的女子。他不想再伤害任何人,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对不起要和别的人说了。 “这次……你又要不声不响地去哪儿?”她的心好像裂碎成了一小片一小片,任她怎么努力地去缝缝补补,依然是无可挽回…… 落枫没有回答,他只默默地喝着手中的威士忌,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向哪里。 “又是为了她吗??” 弈漫娇忍不住加大音量,让落枫轻轻皱起了眉头。“嗯。”他迷茫地回答着。 “你不是那么恨她的吗??你不是再也不想见到她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一见到她就会这样?为什么……”弈漫娇尖锐地声音透着绝望,她不想失去他,她怎么可以失去他,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苦苦地跟随着落枫,哪怕是就这样跟随在他的身边,只要他身边没有别的女人出现,只要她坚持不懈,她相信,终有一天,这个男人会为了她的忠诚而留在她的身边的…… 可是……夏韵儿一出现,她在他面前就什么都不是……即使,她就站在他的面前,他的眼里也不会有她,他的眼里只有那个女人,只有那个叫夏韵儿的女人。“她到底有什么好?怎么值得你如此地痛苦;她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做到,让你一心一意地为了她而孤独了四年?”漫娇伤心着,看着一声不响地落枫,她的眼泪疯狂地落下。“四年了,你心里从来没有放下她,就连你在说恨她的时候,你的眼里都写满了对她的思念。她为你做过什么?她又给过你什么??而我,我整整爱了你七年,从大学二年级,我从国外回来,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为了你,我连学业都荒废了,为了你,我将父母全抛下。为了你,我从未享受过一个女孩子该享受地爱情,一心一意地跟在你的身边,我又为了什么? 是因为我一直那么那么地爱着你啊!”她失控地大声喊叫着,哭得像个泪人一样。 落枫放下手中的酒,慢慢地起身走向她,轻轻地将她搂在了怀里。 弈漫娇的身子一颤,立即幸福得快要死掉,可是当她听到落枫下一句话时,她的心竟像是刚刚升在半空中,又狠狠地跌落在冷硬地地上一样,痛不欲生。因为落枫说:“对不起,我不能不爱韵儿!对不起!我一直只是把你当做一个任性地小朋友。而她!她却是我的命啊!” 她的恨腾然升起,朋友?“啪!”她推开落枫,伸手就给了他一个响亮地耳光。立即,她又心疼地看着他。 他只沉默依然。她不敢相信,他竟是那么地残忍,他就那样以一句:她是他的命,残忍地将她做了七年的梦,一手摧毁,她不要,她不要!她看着他退开,心碎地退开…… ……。 看着漫娇离去的背影,他闭上眼,紧紧地咬着牙根,重重地叹出一口气, 又回到刚才呆坐地地方,轻轻打开透视窗,看着窗外那织锦霓虹…… 他一定不是一个好人,甚至他就像是一个瘟疫一样,所有接触他的,和他有一点点关系的人最终都会受到伤害……。 他要让漫娇离自己远一点,远到不会因为他而被伤害得更深…… 他极目远望着。夜那么深,上海依然是那么的繁荣,所有的名流人士、商业忙人,在此时才刚刚进入了闲暇的夜生活,一个个笑容满面,从容焕发。 华丽的酒店正默默地承受着一些刚到或刚要离开的客人来回穿梭着。不管他们是带着快乐,还是带着失落,它依然是无动于衷地挺立着,散发着它的高贵浮华,迎来送去…… 这样的生活,曾是他最初的梦想啊…… 大学结束那会儿,他就决定不再去考什么研究生,他认为把青春全献给了厚厚的眼镜,那是呆子干的。他瞒着舅妈在外兼职赚钱来专功软件开发科。大学四年不曾回去过,不是他不想回去 ,而是怕耽误了进度,又怕舅妈逼他留洋进修,所以每次在寒暑假,庄妍秋说要去看他,他都装作到别的城市旅游去了。这不,还落了一个没心没肺的下场。 进攻软件开发,当一个优秀地软件工程师,这是他十三岁那年就发下的誓言。 那年他还处于反叛轻佻的少年期,性格乖戾,不学无术,成天无所事事,老是喜欢到处和人打架斗殴,惹是生非的,老师也拿他没办法,家长请了好多次,可他就是不肯悔改。舅妈着急得偷偷地哭了好几次,又不敢告诉他舅舅。有一次,学校老师碰巧他舅舅就说了出来, 舅舅回家大发雷霆,要不是舅妈拦着,差点就被揍了。当天晚上,伍文轩扔了一些奖杯和报章杂志给他,要他好好地看看,自己的父亲当年是何等荣耀。要他好好地想想有没有资格做他父亲的儿子。 伍文轩的脾气一向不好,对于这个嫡亲的外甥,他也是无计可施,妻子为了能好好照顾姐姐这个性格孤癖的遗孤,甚至于连小孩子都没有打算过生,一直尽心尽力地疼爱着落枫,有时伍文轩被他气得想揍他,妻子总会第一时间跑来救援,哭着喊着不让动手。让他头痛不已。只能盼着他早点懂事。 他看着那些闪闪发光的奖章发愣。舅舅、舅妈从来不曾提过父母的事,家里除了一张小时候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其它什么也没有。 可能是怕他小,不让他老是想起自己很小就没了父母的原因吧。今天舅舅拿这些给他要他了解自己的父亲,那么这些东西应该是属于爸爸的。 好奇地翻了一番, 落枫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爸爸是一个网络软件开发奇才,职位已到了优秀的software development engineering 。(软件工程师)it行业中最令人关注的职位当属“软件工程师”。 可以说是软件开发行业的最高职位了。爸爸所得的专利证书和荣誉证书数不胜数。 曾多次主持对用户和内部的技术讲解和分析,获得国际微软公司的一致好评。还曾在电子工业部“三金工程”上向国外来宾讲解chinagbn专线集团用户解决方案。几乎所有的科技频道都找过他做访谈,当面给观众做解答…… 他仔细地看了一下那些设计证书,发现原来自己最爱玩的游戏之一《反恐星球》居然就是自己爸爸第一次设计的游戏软件,天啊,这个软件距今已十年之久,可是各大网络的点击量还是那么的红。真是了不起。 少年时的他虽然还不知道这些到底是怎么创设的,可是他常常和一些不良少年一起去网吧沉迷在游戏中,他早就羡慕那些设计游戏的天才们已以很久了。想不到自己竟是software development engineering 。(软件工程师)的后代,而且是那么糟糕的后代。他惭愧极了,他紧紧地抱着爸爸的荣誉,第一次伤心得失声痛哭起来。他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像爸爸一样,做一个优秀的软件工程师,而且一定要比爸爸做得更好…… 他怔忡地在那里坐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停在嘴边。那些日子离开他好远了,可是诺言却好像是自己在昨天许下的一样,那么记忆犹新,深刻得不敢忘记。 现在,他的理想和誓言已经成为了现实,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他依然一无所有…… 这时,广场上隐约传来谭咏麟的那首…… …… 从开始至今多考验 使我步法常乱 从开始至今多考验 手里利剑常断 话到底我了解好清楚 不肯趁风转 有时我想去屈服 想起也心酸 …… 谭咏麟忧伤地在那夏日寒风中沉声狂呼,一声声反复着唱出了男儿的空虚与无奈,像要将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世外桃园情淡淡,杨花飘荡伤流景的悲痛……让人心酸意楚…… 酒店门口的行人,带上自己的伪装, 来来往往中,又有几个人是真正快乐地呢? 落枫叹了一口气,准备收回自己的视线,突然,在酒店大门口的标志物前,一个熟悉地颜色雪白的身影恍恍惚惚着,只见她往前走了一会儿,又倒着走了回去, 眼睛也直直的,在那里东转西转.那身子竟像是有千百斤重,两只脚却象踩着棉花一般,好似早已软弱得承受不住了.只得一步一步慢慢的走着,走的慢,而且又迷迷痴痴地,恍恍荡荡着。走了半天,却不知道要走向哪儿…… 他定了定眼睛。 是她! 真的是她! 这么晚了,她来这里干什么了? 来找他? 不可能!她恨死他了,怎么可能会来找他! 可是她就那样在那里走来走去,不是来找他,又是为了什么?? 他的心像是跳到了嗓子边一样,不想了,他不要再想了,他要去看她,她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很不妥,好像随时就会倒下一样…… 他飞快地下楼跑了出去,见她还在,一颗悬浮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点点。他身子起伏得厉害,久久不能平息着。他看着她,她也看见了他,苍白地面色,紧咬的下唇,那目光呆滞着,恍如隔世;而他看着这样的她,心中不免一惊,脑海里竟涌现红楼梦里黛玉将要死掉时,曹雪芹写的一首诗句: 银河耿耿兮寒气侵,月色横斜兮玉漏沉. 忧心炳炳兮发我哀吟,吟复吟兮寄我知音. 她仿佛是来见他最后一面,又仿佛是来做什么将要令自己都会后悔的事。落枫好想立刻冲上去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他好想告诉她,他不想就这样离开,告诉她,他是那么的爱着她……可是他就只是呆站着,不敢问,也不敢说话,因为她说过她讨厌他,因这她说过不要再见到他…… 韵儿也痴痴地看着落枫,再见到他,她竟有一种说不出地心酸,他眼里带着许多的失落与荒芜,还有一种温暖地久违地情怀,让她好想不顾一切地投进他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她的心依然是那么地爱他啊……可是过去的种种,阻止了她虚浮地脚步,她只能心如刀绞般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她曾经迷失的爱人,这个爱的是他,痛的仍然是他的人,她的心好累好累了, 那爱已经让她疲惫不堪,不敢再去触动……可是……为了悠悠,她却还要学会去淡然面对他,一步也不能后退地接近他…… 她缓缓地拉回自己眼睛的焦距,深深地看着他,嘴唇轻启,“你可不可以不要走?我想要和你再生一个孩子……”她要救悠悠,她不敢想象,在不久的将来,没有悠悠的日子她将会以怎样的方式去活着。她的语言冰冷,将感情掩饰得很好。 “什么?”落枫有些震惊,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震惊的是,本来就不想走的他,现在终于有个在乎的人来叫他留下,而这个人居然是韵儿?他不敢相信的是,她说还要给他再生一个小孩子!是玩笑吗?不像。难道只是为了救悠悠? “落先生。我想,你应该也是想救悠悠的,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我不会要求要结婚,也不会要求你负任何责任,请你留下,如果顺利的话,也就一个月的时间,我会算好排卵期,避开你的女朋友,不会给你添太多的麻烦。”韵儿咬了咬下唇,多难堪啊,她的第一次是在他报复性的情况地给他的。然而,第二次,却是要自己去求他,而且还是当第三者……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怎么就那么的与众不同,为什么她就从来没有出现过七情六欲之间的平衡?她更没有把握,他,会愿意吗? 落枫的心像海潮一样地澎湃着,她是不愿意的,她只是为了救悠悠而已,这道难题不是韵儿愿意出的,但这道难题却也不是他可以选择答案的。如果他答应和韵儿在一起,那就代表着的是再伤害她,如果他不答应,那么,将会要了韵儿的命。 他可以不走吗? 他可以不答应吗? 他可以有别的方式救悠悠吗? 答案是----没有! 他苦笑着,老天,你到底要拿我开玩笑到什么时候? “落先生。请你回答。”韵儿看着落枫,她的心在滴血,他以为她是无耻的吗? 落枫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定定地看着韵儿:“你确定你已经考虑好了吗?” 韵儿犹豫了一下,“是的,我已经考虑好了,请你答应。”低下头去,不敢看他的眼睛。 落枫为着长远的将来打算着,他和韵儿不一样,他报的可不只是一个希望,既然老天能给他这个机会,那么他就一定要紧紧地抓住它, 好好地补尝她们母女,还有舅舅,舅妈…… “那么,我有一个条件,不知道你可不可以答应?” “那是什么?”韵儿想不透他还会差些什么,钱吗?可笑!还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我会在上海买下房产,我要和你们住在一起。”落枫心苦得像秋莲似的。 …… “可以吗?”见她不作声,他没有把握。 “你那个女朋友呢?我不想破坏别人的生活。”韵儿说的是心里话。漫娇那么喜欢他,是众人皆知的,当初她从北京跟着来到上海,任由落枫大呼小叫,从来都不会离开。那天看到他们在一起,这几年应该也在一起的。 “她只是我的一个朋友,你以前也认识的,只是……只是你失忆把她忘记了,”也把我忘记了…… “是吗?我不想过问你的事,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会去的。”她确实不想过问他的事,既然一切已成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她不能再像原来那样不顾一切地爱他了,现在她有了悠悠,一个她舍不去的牵挂…… …… 第十三章 力挽狂澜织锦梦 用尽炽焰化冰封 韵儿回去向伍文轩和庄妍秋说了自己的打算,他们并不不惊讶,知道她委曲求全,都为了悠悠,也没做太多地言语,只是要韵儿考虑清楚。落枫再三保证,要为自己当年的行为好好偿还韵儿母女,跪了一夜,终究是养育了二十几年的情分,他们也就心软答应了。 但他们却坚决不去和落枫住在一起,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庄妍秋是个上了年纪的人,悠悠的病加上日前韵儿吐血, 那次弄得日夜不宁的操劳,今早心口一阵大痛,觉得头晕,一身发热,身体不是很好。再说,搬来这里四年了,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环境.起初她并不赞成韵儿的做法,觉得韵儿委屈了。后来一想悠悠的病况日渐沉重,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虽然是不放心会惦着韵儿,却也挣扎着忍不住想让他们能破镜重圆,又独独是担心落枫,这小子虽然脾气一天好似胜过一天,他的冷傲总是不能除去,必定要亲自去骂了他一顿方才解气. 伍文轩知悠悠病不能拖延,不许她胡思乱想,怎奈他自己也郁闷难堪,看着韵儿病多反复,医生说是心病,过度地压抑,没地方发泄而至导致的肝虚。这丫头的心结,他也是没办法,索性让落枫陪着她,多多开导一下,再用药调理,倒可能好得快些. 几天后。 上海佘山紫园。 紫色,自古以来就是高贵的象征。在古代,帝王为“紫微星”。皇城称之为“紫禁城”。皇宫称为紫台,而紫气则用来指帝王之气,就连服饰也以紫降为贵,民间更是有“脱去青衫换紫袍”的说法,用来意指仕途腾达。紫园秉承了皇家尊贵的格调,荣耀生辉,以稀有的景观资源,成就了世界豪宅的巅峰…… 落枫的车,缓缓驶到紫园的一号大门。韵儿抬眼望去,只见这是一道以青铜铸造构件组成的大门,这座大门是采用了等比例仿英国白金青铜艺术大门,外栅栏以金光装饰,厚重的铁门上,浮雕烟诏生辉, 花饰贴金,显示着威严庄重的皇家恢弘气势。 韵儿心里有些微酸,细细地打量着,她知道这里就是上海最具荣耀的紫园别墅了,以前她曾来这里为那些巨富豪商演奏过,不过都是晚间时分,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欣赏这里的美景。 可现在倒好,落枫居然在这里购置了一套别墅给她,有的是时间让她慢慢看。多讽刺啊,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以什么身份进住。慢不说身份悬殊,仅是那巨额地物业管理费就够她头疼了。问题是,这不要还不行,说好了一个条件,变成了两个,到现在为此,加上那个直到生下宝宝后才能离开的条件,已经升至三个那么多了。她也不想和他争议,一律以沉默对待。 与其说,他是想要挟她,不如说他是想照顾她。这样也好,他听说她的病情后,就立刻将肖助理叫了过来,让他排好专科医师的症期,好亲自带韵儿去仔细检查一下身体,她的身体真的很弱,要是怀孕,还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住。 车一路缓缓向前。 “再往前面一点,就到我们的别墅了,我见那里依山傍水的,就选择了这里。以前的你非常喜欢自然风光,这里再舒适不过了。”落枫温柔地说着。 “落先生,以前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请你以处不要再提。”韵儿的心紧紧地收缩着,硬着头皮回答。 “韵儿……”落枫一片诚心,他真的希望能找回韵儿的记忆,就算是韵儿会因为过去而更恨他,可是,那样至少代表着她是健康的。他笑了一笑,终究是没有作声,想着来日方长,万不可急于一时。 车终于停在了二十号别墅前。落枫将车停好,下车亲自打开车门将韵儿扶下车来,韵儿身子一僵,她并不太习惯这种亲近的举动,她轻轻拂去他放在肩上的手,心中有一丝说不清楚的情绪,她知道落枫用了不少心思,也知道,他一心想要和她重新开始,但是他对她的伤害太深,她已不想去奢求什么…… 看着韵儿的冷漠,落枫好像并不介意似的,他绕过车后,拿出她的行李,轻轻皱了一下眉头,看来她真的没有打算在这里长住,就连衣物也都只拿了这么一点点。 …… 夜终于来临。 “是你先……还是我先……??”韵儿站在浴室前,低头筹措着问。脸上飞起红云织霞,非常尴尬。 落枫正在电脑前处理一些公事,听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心头鹿撞,僵硬着身体,不敢回头。“你在这里洗吧,我去另外的浴室。”说完他立即起身,走向另一间卧室。 韵儿闭了闭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努力地不去乱想,要来的终归要来,只要能快点怀孕,就可以早一点抽身了。 但韵儿还是在浴室里呆了很长的时间,等到她出来时,落枫早已洗漱完毕,清爽整洁地坐在了床边上,手里拿着两份文件,正微笑着看着出水芙蓉似的她。“你在这里签个字吧,这样相处会比较轻松一点。” 韵儿犹豫不前,“那是什么?”“结婚登记证! ”韵儿一怔,落枫接着说:“我不希望你没名没分地住在这里,更不想别人用异样的眼光来看待你。”落枫还是微笑着。“落先生,我想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并没有说过要和你结婚!”韵儿寒着一张脸,对他的别有居心感到无力。“韵儿,我没有想过纠缠着你不放,我也知道你不愿意再嫁给我,所以,我准备了两份文件,而另一份就是离婚协议书,我已经在上面签好了名字。当你觉得是时候离开我了,你就可以向法院递交。”落枫仍然微笑着,可是心却像插着利剑似的刺痛。“而且,紫园是一个规则明确的地方,一定要合法夫妻才能入住。希望你能接受!” 真是可笑!韵儿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这明明只是一场协议,却要弄得如此复杂,姑且不说自己的感觉,落枫处处考虑到她,这份心思,又要她如何面对?她飞快地看了一眼落枫,他微笑着的眼神里有着一种伤痛,那眼神也深深地刺痛着她。她的表情僵了一僵,缓缓地呼了一口气,上前拿过文件,快速地看了一下内容,然后签下名字。 在她俯身签字的时候,一股淡淡地菊香从她的身体里溢出, 落枫立即屏息,她的长发微润,脸颊桃红,娇艳而脱俗得像个菊花仙子,让人不敢亵渎。他的一颗心狂跳不已, 深深悸动,身体不断起伏着,像是在承受着什么,火热地欲望熊熊燃烧着他……韵儿将签好的文件递给落枫,表面风平浪静,一双淡雅地菊眸不带一丝感情。他没有伸手去接韵儿递过来的协议,而是猛烈地一把将她扯了过去紧紧地搂住。 韵儿被这突如其来地拥抱吓得不知所措,脑子里轰地炸开来,僵硬着身子,动也不敢动。又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受到他的心狂跳鼓动,臂弯钢骨有力,身子颤动不已。 感觉到她的紧张,轻轻地,落枫不舍地松开了她,抚着她的肩膀,将她退离自己的怀抱,他停住了呼吸,痴痴地望着韵儿。韵儿却偏过头去,不愿看他,她微垂着双眸,他身上曾经熟悉的气息缓缓传动,那温柔的凝望让她心底微缩,脑海里响起当初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 “哈哈哈哈!你爱我?” …… “可是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 …… “哈哈!你真是愚蠢至极!愚蠢至极啊!哈哈!哈哈!你以为我会去爱上我弑父仇人的女儿吗?” …… “三丫……”他轻颤着唤她的乳名,她看上去是那么地不情愿。“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气,像是菊花的气息,淡漠的,忧伤的,静静流淌。她的长发润滑,像缎子似的洒落着,朦朦的雾色映衬着她干净白皙的肌肤。她的睫毛细细长长,梦幻般的菊瞳低垂着,冷漠得让人不能接近。 韵儿仍然低着头没有回答,这声久违地呼唤,让她的防备变得不堪一击……只犹豫地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泪水慢慢跌落…… 落枫伸手抬起韵儿的头,让她的视线对着自己, 他的心不顾一切地狂跳着,那双带泪的菊眸,楚楚可怜地幽深地望向他,让他有种时光回转地错觉,在瞬间即逝。他忍不住悲从中来,喉中哽噎着…… 如果……如果当初不是自己那么偏激地怨恨她,如果……如果当初在她痛不欲生地哀求的时候,他能稍稍往后退一步,他们就不会走向那令人绝望地无底深渊…… 一想到她双腕上的刀痕,他的心就痛得无以加复……他牵起她的手,轻轻地吻,在那伤口处辗转反侧,眼里的刺痛缓缓溢出…… “韵儿……对不起,原谅我,好吗……”落枫的泪无声无息地跌落下来,再次将韵儿抱紧,将头深深地埋进她柔软地发丝,…… 韵儿更是愁肠寸断,这个从不轻易掉泪的男子汉,这个她曾经是那样不顾一切爱着地脾气暴躁的落枫哥哥, 居然在自己面前哭了,像个无助地孩子一样哭着,她心中的冰雪渐渐消融,伸手抚摸着他的头,不忍心见他如此脆弱模样。“请你不要这样,如果当初的三丫真的那么地爱过你,她一定会原谅你的。可惜我已不再是她了……”她轻声叹息着。是啊,在她找回遗落的记忆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原谅他了,不是吗? …… 落枫被她的触摸烫慰着,他抬起头来深情地看着韵儿,“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们重新开始,好吗?”看着他眼里透着地无限希望,韵儿心中五味陈杂着,“别再说什么原不原谅的话了,过去的,我已经全都忘记了,这段时间里,我们试着好好相处,这样就足够了……”就算是给她一段美好的记忆也好啊,她不能太贪心,她只是想给自己的爱寻求着一条出路…… …… 第十四章 好梦狂随飞絮时 不成雨幕成云朝 韵儿的最后一堂课结束了,她有些不舍地在校园里徘徊着。 落枫说是为了她再孕,先要养好她的身体,不能太累,叫她不要再去教钢琴了,这样一来也可以多抽些时间来陪陪悠悠。她想了想,觉得也是,于是,她辞去了这份非常喜欢地工作,静下心来,好好调养,争取在短期内可以怀上小孩儿。她想,等将来生活进入了稳定,她一定会再回来的…… “韵儿……”一个熟悉地声音叫住了她,她抬起头来,看见一脸忧郁地家辉,她脸色在瞬间凄怆着。这是她恢复记忆后第一次见到他,他看上去真的好忧伤,俊美地轮廓又清瘦了不少,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带着火一样的炽焰正熊熊燃烧在她的眼里…… “家辉哥哥!”她颤抖着身子看着家辉,突然,她失控般飞奔过去投进了家辉的怀里。泪水,不断地跌落着,仿佛在向自己唯一地亲人诉说着多年的委屈…… 面对着韵儿的举动,家辉的心好像触电了一样,他的双手在韵儿扑过来后紧张得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应该要放在哪里。当初来的目的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而韵儿就在自己的怀里哭泣着,她哭得像一个寻找到了亲人的迷路地孩子,那样伤心,那样无助……他慌乱地将手放下,七脚八爪地拍着她的肩膀,心乱如麻地哄着她,而她哭得一塌糊涂…… 许久。 “家辉哥哥!”韵儿抬起了头,对自己的失控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除了家辉, 她真的没有第二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了。 “韵儿,你……你……刚才叫我什么?”家辉刚从紧张中醒来,又掉进了震惊中。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泪眼婆娑地韵儿,眼睛瞪得大大的,瞬间,他的眼神带着兴奋,“韵儿,你的记忆恢复了,是吗?”韵儿又哭又笑地看着他,用力地点了一下头,“韵儿……太好了……太好了!”家辉忘情地将韵儿抱起来,不停地转着圈,开心得好像是自己找回了记忆一样。 韵儿更不好意思了,她挣扎着站好,忧郁一下又重新回到了脸上。家辉也是,一想起那天,听到庄姨说她要和落枫生小孩来救悠悠时,他心里好难过,这个他守护了那么多年的天使,最终却回到了落枫的怀里,而且还是被命运逼得没有退路而去的。 “你……还爱他吗?他……知道你恢复记忆了吗?”家辉有种说不出的酸楚,如果说韵儿没有恢复记忆,那他还可以做最后的挣扎,就算将来韵儿生了小孩子,他一样可以甘之如饴地承担起养她们的责任,可现在…… 韵儿低下头,轻轻点了一下,又轻轻地摇了一下,她的心一阵阵地抽痛着,“我不知道,应该是还爱的吧,心……仍然是那么的痛……” 家辉痛苦地伸出手去,拭去她掉下来的泪水,那晶莹剔透的泪水,深深地烫伤了他的心……他轻轻地将韵儿再次拥进怀里,闭上了泛涩地眼睛。 “ 他还不知道,除了你,我不想告诉任何人……”韵儿在他怀中抽咽着。 家辉身子一僵,天!她还是那么信任他,还是像原来一样,竟还是只将他当成了一个可以倾诉地哥哥……谁来告诉他,他应该要怎么办?谁来告诉他,他应该要将自己的爱摆在哪里…… “放开她!”一声怒吼,吓得韵儿急忙推开了家辉,脸色发白地朝着那么声音看去。 落枫愤怒地冲了过来,一把将韵儿带进自己的怀里紧紧搂着,仿佛那是自己的宝贝,不能让别人抢去似的,寒着一张臭脸,大有如果家辉敢上前,就会和他拼命的架势。 “没有人告诉你,韵儿现在是落太太了吗?”现在还想和他抢吗?他扶在韵儿肩上的手,不知不觉地加大了力度。 韵儿一动不动地在他怀里,任由他大得惊人的力气握痛着自己,就那样呆呆地看着他。这样的愤怒,这样场境,这样的他,竟和四年前那么相似,就为了家辉扶了一下她,他和家辉大打出手,打得浑身是伤地回来,还生气地强吻了她…… 家辉呢……看着韵儿深深地凝望着落枫,那样迷惑,那样痴情…… 他仰头惨然一笑, 那样的韵儿,已经告诉了他,他的爱……只能放在太行山下完全冰封了…… 微微偏过头再看了看韵儿,他伤痛地转过身,又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和韵儿说,又像是在同落枫说:“好好地过!”说完,他迈着沉重地脚步,走开了。 …… 车上。落枫寒冷着一张脸,从刚才家辉走后到现在,他至始至终没有再讲一个字。绷紧着的侧面,傲骨微抽着,目光如炬地盯着前面的路段,心中的阴霾挥之不去。 韵儿也没有作声,她不需要去向他解释什么,家辉的离开让她的心中失落不已,她知道自己伤害了他,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再让家辉抱太大的希望。这样也好,也许,也许过一段时间后,家辉就会过回自己正常的生活了。 …… 韵儿一下车,就听到大厅传来断断续续地钢琴声。哪里来的钢琴?她不解地看了一眼落枫,可人家还在发少爷脾气,看都不看她一眼。韵儿苦笑了一下,关上车门,自己进去了。 大厅中央,一架洁白的亚玛哈钢琴被放置在了那里,光洁的大理石倒映着它的华美豪气,而悠悠正坐在旁边,用软软的小手在上面弹奏着。韵儿情不自禁地倒抽了一口气,这架是她在加州歌舞厅里演出的那架钢琴,是她最喜欢、弹得最顺手的那架难得的好琴。他怎么知道的,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妈妈,我弹得好不好?”悠悠转头,甜甜一笑。 “嗯。弹得非常好。”韵儿思绪万千,缓缓地走向钢琴,坐在了悠悠身边。 落枫拿着一个大大的盒子, 寒着一张脸,看也没看她们,就径直走上楼去了。 她缓缓抚摸着琴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落枫用力地关上了房门,将手中的盒子抛在台桌上,将自己重重地倒在床上,决然地闭上眼睛,一手按住微微发涨的头,一手捂住绞痛不止的胃部。 他真的是生气了,虽然只是协议结婚,但毕竟是看见自己的老婆和别的男人抱在了一起,心里就像有颗针扎着一样,说不出地难受。 看着韵儿在冯家辉的怀里哭泣,还哭得那么地伤心, 而她却从来没有在他的怀里这样哭过。一股强烈地酸痛久久地占据着他的心,不能离开…… …… “你走!你走!……” “我不要见到你……” …… 她是那么不愿意和他结婚……又是那么地委屈,委屈得要靠在家辉的肩膀哭诉。而家辉还是那么地疼着她,爱着她,也从来没有伤害过她…… 他不敢想,如果…如果……将来有了小孩子,那么,她会义无反顾地丢下他回到那个家辉的身边去吗? 这一刻,他的心仿佛被利剑狠狠地穿过,好痛,好痛…… …… “那一切只是梦,所有的一切都是梦,蓝色的天空还挂着彩虹,鸟语花香的草原上,你难道看不见有我化作蝴蝶在飞翔?别的蝶儿都已成茧,而我还没有离开……我的花儿啊……我若离开……需待作茧时……” 莫扎特的作茧自缚?? 那么轻柔,那么忧伤,韵儿弹的!? 落枫直起身来,她是在弹给他听的吗?是在告诉他,她暂时还不会离开他吗?而她心中茧是为了自己吗?还是为了家辉?? 那忧郁地琴声,一遍又一遍地萦绕着,长长地拖音符,沉痛地悲呤着, 说不出的无奈与愁绪,让人有一种欲哭无泪地感觉…… 落枫受不了了,他不要听见她如此地悲伤,他是想给她幸福地,不顾一切地给她幸福,即使是放下自己所有的尊严…… …… 立即,他将盒子又重新拿上,调整了一下情绪,带着笑容向大厅走了下去。 “韵儿,悠悠,看我买了什么给你们?”他像是很开心一样,轻松地走向她们。 “是什么?”悠悠是个好奇宝宝,她一跳一跳地跑过去,双手撑住膝盖,一颗小小的脑袋瓜子躜动着靠近落枫,等待着盒子会自己打开。 韵儿看着他装出若无其事地样子,难以想象……她的落枫哥哥,几曾何时会有这么地忍让,她还以为自己要弹上好一会儿呢。她冲着落枫淡然地一笑,心中一阵暗痛。 落枫微笑着轻轻地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华丽的盒子被慢慢地打了开来,一层又一层……终于,当最后一层被打开的时候,韵儿顿时傻住了。 盒子里,两套鹅黄色的公主裙被安静地陈放着,一套是大人的,一套是小孩子的,两套的裁剪相仿,均以碎钻镶串在柔滑的蕾丝上。 “哇! 妈妈你看啊,好美的裙子啊!!”悠悠高兴得叫了起来。 韵儿颤抖着手将它取了出来,雷丝层层蓬松的疏散开来,璀璨的灯光下,细碎的钻石闪闪发光,像是梦幻的星星般,那么耀眼。鹅黄色的蕾丝上,刺绣着精致的雏菊花,优雅纤长的线条,没有夸张蓬起的裙摆,只裙角边微微露出一层内衬的雪纺,像是菊花仙子的优雅地象征。 悠悠的那件则以可爱为主题,那件鹅黄色的公主裙,美得仿佛童话里的一样。裙身柔和短巧, 一朵朵盛开地雏菊花朵,分部得贴切而又错落有致……裙角处细细镶着鹅黄色的蕾丝花边,俏皮得像传说中的精灵不小心遗落的霓裳。 韵儿的眼睛微湿,她望着忽然安静下来的屋子,心中一片静静的回声,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的心怦然心动着,这是她曾经在青涩地少女时期, 梦幻着画下来的一件嫁衣。他还记得,他居然什么都记得…… 悠悠赞不绝口着,小小的脸蛋布满着兴奋,一双忽闪忽闪地眼睛透着喜爱之情。 韵儿看了看旁边一脸幸福地落枫,她轻轻地垂下了眼睑,“它真的很美!谢谢你!” …… 落枫悸痛着看向了一边,看得出,她好像并不喜欢。 因为她忘记了,她已经不记得当初他答应过她,将来一定会做一件和她画中一模一样的嫁衣给她。四年了, 他从未曾忘记过,可是,在他终于实现她梦幻的时候,然而……她却再也记不起了…… …… 晚饭后,落枫带着悠悠到霓虹儿童广场去散步去了, 韵儿头疼得厉害,不想出门。 落枫和悠悠走后,韵儿默默走进自己的卧室,她没有打开卧室里的灯盏,直直向床边走去,而那件公主裙就放在了床头上,隐隐约约地泛着黄色的光芒,小小的钻石在微寒的夜光下仍然闪耀不已……她缓缓拿起它来,呆呆地望着它,鼻梁处,一股酸痛在瞬间涌进,她忍不住将头埋进蕾丝里,失去控制地饮泣起来。 再有来生 不欠他 不还他 不相识 不相逢 纵有回忆 也只在 前世旧梦中 第十五章 堪堪旧情拒不去 痴情终换甘露来 傍晚。 西佘山----紫潭湖畔。 一对情侣般的人正慢慢走去。 “这里有8000多亩西佘山,300多亩景观河道,还有900多亩生态绿地呢,我们临水别墅设有私家码头,有游艇,还有小舟,可以畅游于内…… ”高大俊逸地落枫牵着纤尘不染的韵儿,不时低声轻谈,深情款款。远远看去,仿佛是一对神仙眷侣,不小心溜到了这只有宁静而致远的人间,一切是那么地和谐内敛,美伦美奂。就像清泉一样在不知不觉中沁入心灵, 仿佛回归到了最纯洁的世界…… 从那次小小的矛盾后,他们非常小心翼翼地相处着,韵儿在排卵期过后就住到了另一间卧室。落枫也不打扰她,只是失落不已。一个月悄悄过去了。夏天就快结束。说来也奇怪,悠悠在这里住了那么久,她的病情非常稳定,原来的反复无常的病症竟一次也没有发生过。只是身体还是一直在消瘦。但就算这样的情况,也让韵儿忧虑的阴郁渐渐地开朗了起来。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 晚风阵阵,沁人肺腑。灯光慢慢地逐渐加强,远处的紫谭湖倒映着周边极具特色的建筑,别墅顶部也是灯火辉煌,有如明珠在紫谭边闪烁,光彩照人…… 韵儿有些微炫而迷惑,任由落枫牵着自己的小手,在这个只有优美怡人,没有虚华浮实的山脚下走着。让自己沉浸于梦幻般地幸福中,不愿自拔…… 他们在一张休闲地长椅上坐了下来,落枫紧紧地拥着韵儿瘦小的肩头,体贴入微地用自己的体温暖和着她。她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这几天也好像没有什么精神,食量更是小得惊人。 凉风习习,微微吹起韵儿的丝丝秀发,散发出她淡淡地体香,看着她越来越弱不禁风的身影,他就不禁心疼。 韵儿伸手将一缕滑落至脸庞的发丝轻拂于耳鬓,不着痕迹地将落枫哥哥的手退下,幽幽地轻叹出一口气来。 她知道落枫哥哥又在痴痴地看着她了,她也好想靠在他温暖地怀里,尽情地去依偎着他给予的柔情。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将来。这样平静无忧地日子,让她不知不觉地有了一些依恋,落枫哥哥的温柔体贴,就像是甘露一样,渐渐地渗入她枯井无波的心里,并越积越多,温润了她那颗冬藏已久的心…… 有时,她真的好想好想就这样平静地过下去,贪心地将这美好的一切永远地留住。可是,第当看见落枫哥哥坐在电脑前整理他的软件系统时,她又好害怕,她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当初她自杀时的那种绝望。他曾经是那么地恨过着她,曾经是那样狠狠地伤害过她,就算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过去的种种不是她父母的错,就算他能原谅她当初的欺骗……可是她害怕了,她依然过不了自己杯弓蛇影后地那一关。 …… 落枫生生地收回自己的双手,身子无奈地向后靠拢,抬起臂膀,和着头枕在椅背上,仰视着无边无际地苍穹. 夜空中,星星微探闪烁着寒光,一弯新月斜斜发挂在上空,忧伤得缺了那么一大半。就像是落枫心中的缺憾一样,那么的空寂无奈。可是,再过几天,它就又会变成圆月,即使是周而复始着轮回,也总会有圆满之时,面他人生中的那半个月亮,要何时才肯靠拢,他又要怎样才能拼凑出团圆的那一刻呢? 看着落枫愁眉不展的样子,韵儿的心里更加不好受了……“我们回去吧!”她站起身来想要离开, 可是一阵晕眩却涌上头来,她急促地呼吸着, 立即停在那里,伸手抚住了晕眩不已的额头。 “怎么了?”落枫立即扶住她,惊骇地心紧张得呯呯狂跳着。 韵儿稳了稳身子,“没事了……”这几天老是这样,动不动就犯晕,又不怎么想吃饭,有时候,早上起床来还会反胃恶心。 “是吗?你确定没事吗?”落枫还是不放心,“明天,我们去医院看看吧,好吗?”还是去检查一下的好,要是再有个什么闪失,他一定会恨死自己的。 第二天。 紫园――君康医院。 “什么?”“什么?” 医生看着吃惊的落枫和韵儿,笑着摇了一下头,说:“落先生,落太太,恭喜!您怀孕四周了!” 韵儿开心极了,一颗悬挂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可一想到自己都是怀过一个宝宝的母亲了,经期到了时间还没来,她居然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还以为得了什么病,想想就觉得丢脸得很。她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落枫,却发现他一脸地沉重,一点也没有开心的样子。她的心一下子又跌入了谷底。 回去后,落枫就一直没有下楼过,自己躲进了卧室,天黑了也没见他下来。韵儿让张姐去叫他吃饭,他却让张姐将饭菜送到楼上去。悠悠总问为什么叔叔好像生气一样,叫他,他都听不见。张姐是个明眼人,借说可能落先生公事太忙,就将悠悠抱去洗澡了。 韵儿顿感万分难堪,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生气,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想法,如果是因为她怀孕后他的责任就完成了的话,那他可以明说,她自己会立刻离开,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暗示她。 她红了红眼圈,回到自己的卧室,开始收拾带来的行李,可她的手竟不听使唤地颤抖着,半天也没有收拾个样子出来。她恼得将衣物乱乱塞进行李箱,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心灰意冷地发起怔来。 这一走,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他的面了吧。她原本只是想在他身边呆上一阵子,等悠悠的手术成功后再离开他的……这一个月的相处,她虽然从未没有做出很大的回应,可是,一想起马上就要离开他,她的心就像有人拿了剪子,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的剪着一样,那么的疼啊…… 房门被轻轻地打开来,韵儿却没有发现。只是傻傻地坐在地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地板。 看着床上的行李箱,落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站不住脚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要走了,她就要走了,而且是那么着急地, 竟一刻也不想多呆在他的身边……他就知道,在医生宣布她怀孕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不再是她爱着的那个人了,无论他做出多大的努力,她已不再爱他。他失败了,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喜欢时时粘着他,深深爱着他的三丫了……而现在的他,在她的心中他是一个令人讨厌地人,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魔鬼,只是一个用来让她救悠悠的协议丈夫……他没有忘记,她第一次主动来找他时,她的那种笑声,她鄙视他的眼神,还有她这一个月来的无动于衷…… 他猛地紧闭了一下眼睛,缓缓地转身准备离去。突然,呆坐着的韵儿竟泣不成声地哭了起来。他吓得立刻回头一看,只见韵儿趴倒在地上,瘦小的肩膀不停地颤动着, 抽噎声委屈的压抑着,哭碎了他的心。落枫紧咬了一下牙关,咽了咽喉中的巨痛,他狠不下心来离开,也受不了她撕人心肺的哭泣,他心痛地像韵儿走去。 韵儿听见脚步声,慌忙地抬起头,而落枫绝望地眼神就在她的面前,嘴唇抿着深深地犹豫,喉头不断滚动着,仿佛想要对她说什么。她停住了哽噎,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苍白的脸上梨花带泪,谁知落枫却风驰电掣地将她拉了起来,低下头去狠狠地吻住了她。 韵儿错愕不已,却又无力挣脱,在恐惧和慌乱中,韵儿索性闭上眼睛,死死握紧手指,掌心处隐约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他的吻从霸道掠夺渐渐变成辗转缠绵,让她胸口的起伏渐渐平静了下来。迷蒙中,她开始回应着他,轻轻地舔吮着他厚实地唇腹,将久藏的爱倾泄于唇齿间,慢慢地,柔情回吻着他。感觉到他的唇颤抖了一下, 她像是受惊了的兔子,立即跳开了去。 落枫从眩惑醒来,看着低着头的韵儿,她的脸颊潮红色润,轻垂的双睑睫毛微颤,紧紧咬住的唇露出一角艳红,让人留恋往返。 他背过身去,背对着她。 孤独却挺直的背影。 缓慢地。 “留下来……好吗?”轻声地乞求着,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似的,那么的没有自信。然而,韵儿却听到了。她身子紧紧抽缩了一下, 她猛地抬起头来。 “留下来好吗?让我可以照顾你们一辈子好吗?”他仍然喃喃自语着,那么的无力挽回着。 ……留下来……好吗?……让我照顾你们一辈子好吗?…… 他吐字那么地轻柔,却那么地清晰,一字不露地听在了心里边…… 一辈子……好暖,好暖的字眼,好像是寒冬里有人给了一口暖茶,顺着喉咙一路烫熨着到心里,那样芬芳温暖,轻轻地抚慰着开始紧紧纠结着的疼痛。 韵儿委屈的泪珠一颗颗滴在了地板上,“你不是不愿看到我吗?你不是在暗示我可以走了吗?”为什么又要留她下来。为什么又要说那么让人心动的话?? “我吗?暗示你离开??” 是吗?他在暗示她吗?落枫茫然地自问,难道,为了挽回她,他慌乱得连表达方式都用错了吗? “你一听见我有了小孩,连看都不愿再看我们一眼,难道不是在告诉我,你的任务完成了我们可以走了吗?”韵儿哭诉着。 落枫惊喜交集着。 “所以,你是为了这个在哭??” 这丫头,难道看不出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在爱她吗? “嗯!”韵儿心力交瘁地闭上了眼睛,她真的不再想离开落枫哥哥了,他或许已经长大了,他会为了她放下自己所有的尊严,会为了她,连自信心都没有了,她喜欢这个为了她不顾一切的落枫哥哥,就让她留在他的身边吧。 “所以,你也是为了这个,才收拾行李的?” 落枫的心底仿佛有温热的波澜在轻柔地荡漾着。 “嗯!”韵儿拼命咬住下唇,泪光闪烁。 “碍——丫头,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爱你吗?我那么地爱你,你难道一点也没有看出来吗?”落枫大声地吼着。“这一个月里,我不知道有多想告诉你,我有多么的爱你,可又怕你听当医生宣布你怀孕时,我既高兴,又伤心,我好害怕你一旦怀孕就会立刻地离我而去,我伤心得连明天的太阳都不想再见到,你知道吗?” 落枫的快乐是如此明显,平日里淡漠倨傲的气息竟也消失怠尽,虽然声音那么大,可是唇角却流露着掩饰不住的幸福的微笑。 “你说的是真的?”韵儿颤栗着,他爱她,他说他爱她,他说他害怕她离开他,是吗?是吗??难怪这一个月的相处中,他总是小心翼翼地,连一句感性的话都没曾和她表达,原来是他害怕她拒绝,害怕她会逃走…… “如果,我说的我将会用行动来证明,那么,你愿意留下来为我作证吗?”他确定答案似的问着。 “嗯!” 不管了,韵儿的心再也控制不住了,她还爱着他,她一直都在爱着她的落枫哥哥…… “哦----”落枫大声叫了起来,他激动得抱起了韵儿,不停地转着圈。 韵儿吓坏了,拼命地打着他,着急地说:“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啊,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落枫一听,赶快地将韵儿轻轻放到床上,紧张又懊恼地问:“你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怎么样?你有没有肚子痛啊?” 看着他着急的样子,韵儿怔了一怔。 忽然,她失控般地投进落枫的怀里,双手在他宽阔地背部又打又捶地哭了起来:“你这个坏蛋……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垃圾虫子---你是个坏蛋……” 落枫没见过她这般模样,吓得手忙脚乱了起来,又不敢推开她,又不舍得推开她,任由她发泄心中的不满。 可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被幸福冲晕头了,哪里还会细想。只是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失而复得的她。就那样,他就满足了,这那样,已经是他最大的心愿了…… 韵儿呢? 如果快乐就在身边,那么,她的记忆有没有已经不再重要了,不告诉他们也好,就让那些不愉快地过去失忆吧! …… 第十六章 晴空一声霹雳响 荆棘坎坷横添霜 别墅屋顶。 紫园别墅的每家屋顶上,都有一个瞭望塔,以供住户观看到别墅的周边风景和自家别墅的主体建筑。屋顶采用了德国汉高氧化铜技术从铺设和铜瓦双屋中的镂艺玻璃,有着隔热保温和防紫外线的最佳功能。从上向下看,大大小小的正方形长方形为主题,构造的健身房、泳池、养鱼池,拓展着人性化的生活空间,也创造了一种别具一格的几何美。从整个视野来看,每一个建筑风格都显著着深厚的人文底蕴,飘然超脱俗尘,气势慑人…… 落枫他们正坐在这里接受阳光的洗礼…… 时间不知不觉地一晃,韵儿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上海的秋天,虽不像北国的秋天来得大气磅礴,悲凉苍茫,却是比北国的秋更缠绵多情,更柔媚清爽,更有情趣,是另一种让人悠然沉醉。 昨天姨妈来将悠悠接走了,小家伙吵着说是想外婆,老人家也不舍得分开,走的时候又结实地将落枫哥哥骂了一阵,落枫哥哥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着,任着姨妈怎么骂,他就是那副透心地笑颜,无奈又无助地看着她,就像四年前一样,每次姨妈骂他,他就会狠狠地瞪着眼睛看她。只是现在的他好像更可爱了一点,想起来就觉得窝心。 看着韵儿日渐进增的笑容,落枫的笑意就更深了,他扶着韵儿稍嫌瘦弱的肩膀,将她转向自己,“说!在偷笑什么?”这丫头,这段时间老是没事就偷偷地傻笑着,像个无忧地天使一样,让人恨不能咬上一口。 “呵呵,没有啊!”韵儿真的觉得好幸福,感觉到幸福得不真实,她从来没曾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落枫哥哥会回到自己身边来,更没有想过,而且还在瞬间变幻成了一个温文儒雅的白马王子。 “哈哈!还学会了耍赖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落枫作出一副恶形恶状,双手放在嘴边,呵着气要去呵韵儿的痒。韵儿吓得赶紧跑开,:“别,别过来,我投降了,我投降了好不好?”韵儿娇弱地轻喘着,笑颜展露着憨态,落枫溺爱地看着他的娇妻,无比地幸福着。 这段时间里,他们相处得非常融洽,悠悠的病虽然有时还会发点小烧,可都不是大的病症。自从那次他们搬到一个卧室住后,小家伙就明察秋毫似的喊起他爸爸来了。 落枫幸福得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只属于他俩的那个仲夏……他们的快乐如此地简单,得来地却如此的不易。他非常地珍惜着这每一分一秒,他将公司全权交给了查理伯爵和肖助理,他要等到韵儿顺利生产完宝宝,悠悠的手术成功后,才能放心下去工作。现在他什么都不去想,只是想一心一意地守护着这母女俩,哪儿也不想再去。 “要喝水吗?”落枫细心地发现韵儿的唇有些微的干渴,韵儿幸福地点了点头,享受着他贴心地呵护。 “你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等我,我下去拿水来。”他掏了一下韵儿细致鼻梁,笑着朝她皱了皱自己的鼻子。韵儿贪心地吸吮着空气中甜蜜的快乐,用力地又点了点头:“嗯!” 看着落枫愉快地背影,韵儿偏着脑袋,坐在太阳椅上摇来摇去地傻笑着…… …… “落先生和落太太在屋顶花园里,您有事找他吗?” 落枫下楼去,听见张姐正在和别人交谈着。他轻快走上前去。张姐看见落枫过来,她说:“落先生,有一位小姐找您。” 落枫朝门口望去,挥手示意张姐退下。 漫娇憔悴的身影就呆若木鸡地定在了那里,落太太?他结婚了??和别人??? 她远远地望着阳光明媚的落枫,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的快乐,那种幸福地光芒刺痛着她的心,她沉痛地颤动着唇齿,仿佛呼吸都变得那么的痛楚,让她每呼吸一次, 伤痛就会就加深一次…… “落枫!”她唤出几个月来日夜镌刻在思念里的这个名字, 透着无限地凄凉与悲哀…… “你来干什么?”落枫的脸在瞬间变色,光彩夺目地快乐消逝在寒微地冷漠倨傲中。“我并不想再见到你,你走吧,以后都不要来找我! ”他转身下着逐客令,准备离开。 “不——”漫娇尖叫着冲了上去,不顾一切地一把抱着落枫,“不……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四个月前,她伤心绝望地离开了上海,她以为她可以做到恨他,她以为她可以因为恨他而忘记他,可是,每当她无尽地恨他的时候,无尽的思念也随之而来,让她对他的恨竟变得那么的不堪一击… “放开……”落枫冷冷地声音响起。他以为她已经不会再对他报有希望,谁知道,她竟如此地执迷不悟。 不――绝不――她固执地紧紧抱着落枫,她是那么地爱着他,“不要……落枫,不要赶我走……不要……”她害怕地哭喊着,拼命地将双手手指交错着扣紧,长长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手心,任由落枫搬弄,她也不放开。 落枫狠心地将她泛白的手指一根根搬开,解除掉身上的禁锢,他无奈地转身,想要告诉漫娇,他已经结婚了,叫她以后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可就在转身的那一刹,漫娇竟猝然不及地勾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吻在了他的唇上…… “你们……在干什么呢?” 一个虚脱地声音轻轻响起。 落枫一惊,转身呆在了那里。 韵儿苍白的脸孔,带着梦游似的迷茫。她轻轻颤悠着,站在楼层的纯铜观光梯上,一丝惊恐,一丝不敢置信,还有一丝无所适从。 “韵儿!”落枫猛地用力将漫娇推倒在地,三步并作两步奔向似要晕厥的韵儿,想要向她解释,开始那个吻并不是自己自愿的。 漫娇重重地跌在了地上,她又惊又怒地看着落枫,这个倨傲无情的男人,他为什么会一见到夏韵儿,就变成了另一个样子?为什么,他对自己永远都是那么冷若冰霜,而对她却那么地呵护倍至…… 韵儿却看着他急速的身影,不断地往后退去,“不要……不要……不要过来……”她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地恶心,脑海里一片空白,梦魇缠身般往后退着。而在她的身后,半月形的楼层观望厅里,展示舞台设计边沿没有加置任何护栏…… “韵儿——”落枫吓得立即停了下来,双手做出安抚状,“不要——别往后退,别再往后退!”他好害怕,她是那样的脆弱,那样的无助…… “不……”韵儿捂着耳朵,嘶声大喊着向后退着,她不要听,她不要听,她已亲眼看见了一切,她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为什么?为什么??上一刻她还是那么地幸福,幸福得以为自己拥有着全世界的快乐,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那么残忍地打破这场美梦…… “啊——”漫娇掩口狂呼,当她发现台后没有防护栏时,她惊恐万状地叫了起来。天啊,夏韵儿快要掉下去了,她就快要掉下去了……怎么办?怎么办?? “韵儿——后面危险……请你停下来,好吗?”落枫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心脏快速地跳动着,仿佛就要跳出喉咙似的,他努力作出静止状态,温柔地看着韵儿,她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兔子,负伤后想要逃走的欲望那么地明显,他慢慢地向后退开,放缓声音安慰着:“别怕,好吗?我不上去,你看,我不上去了,别再往后退了,好吗?”他慢慢地退开,试图让韵儿的心安静下来,可是…… “韵儿——”漫娇却冲了上去,不要,她再怎么恨她,可是看见她就快要有生命危险了,她却忍不住地想要去伸手拉她一把。 落枫一伸手就将漫娇扯住…… 韵儿一见漫娇前来,更是像惊弓之鸟一样,不,不要,不要过来……突地,她摇晃着身子,又向后大大地退一步…… “啊——” “啊——” “啊——”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漫娇惊惧尖叫…… 韵儿的身体翩然飘落了下去,像一枝折断了的白菊被人从空中抛弃……惊世骇俗…… 落枫在那一刻惊呆了,他朝着韵儿落下的那个方向呆呆地看着,任由漫娇尖锐地惊叫声刺透过生疼地耳膜,一动不动…… “落枫!落枫……”漫娇摇着他的手臂,而就在她碰上他的时候,他却缩回手去,他表情怪异,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小小声地对漫娇诉说着:“漫娇,如果,韵儿……死了,我们就到地狱去向她解释,你陪我一起,好吗?” 说完,他像是扯线玩偶一样,机械地过去抱起韵儿。 天啊! 在她身下,竟压着一个大大的布娃娃,那是悠悠的……落枫的希望在瞬间燃起,又在瞬间即逝…… 她流血了, 她流了好多的血呢。 她痛吗? 她还在害怕吗? 韵儿。 韵儿…… 车,在公路上飞速地破风急驶着,喇叭疯狂地怒吼着,一路惊心动魄地嘶叫不停…… …… 黄浦军区医院。 漫娇害怕地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她用手紧尽抱住自己,用力想要克制身体一阵阵的发抖。什么是病危通知?是夏韵儿有危险了吗?对不起…… 对不起…… 她低声哭了起来。 …… “你……为什么在这里……” 医院的走廊里,一个虚弱的声音生硬地问着。 庄妍秋从家里赶了过来,一见到漫娇,她就生气了起来,她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的?? “落枫。” 庄妍秋叫着他,“韵儿为什么会从那上面……下来的?”她不敢提那个字,她觉得好恐怖,她好害怕,四年前的韵儿也是进了这家医院,可她出来的时候,她就变得好贪睡,一睡就睡了足足三个多月…… “伯母,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漫娇大哭了起来。 然后哭声越来越大,她真的不想的,她只是想来告诉落枫,她爱他,她只抱着最后的希望想来挽回他的。可是她却在那样的情况下,强吻了落枫,如果,如果她没有去找落枫,如果她没有失控地去吻他,如果她没有冲动地跑上去,也许,也许韵儿就不会掉下去了…… 她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掉下去了…… …… 漫娇像做了错事的小孩子,自动承认一切过失。她答应了落枫,如果,如果韵儿真的死了,她会随着他一起去向她解释…… 因为…… 所以…… 满面泪痕的庄妍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惊慌地扭头望去,深秋的阳光中仿佛变成了恐怖的白色,令人心寒,她看着落枫苍白的面容,干裂的嘴唇,好象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站在那里,惟独那双眼睛定定地望着手术室的指示灯,眼里闪动着无尽地恐惧和脆弱的希望。 “你走!”她向着漫娇冷冷地说着。然后径直缓缓上前,抱着落枫轻轻地哄着他:“没事的,落枫,没事的,韵儿是那么地幸运,那么多次大难她都步步迈过了,这次一定也不会有事的,不会的……”她像是在安慰落枫,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可是她却忍不住浑身噩噩地发着抖擞。 那么高啊,有希望吗?会有吗?? 落枫呆呆地站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却又仿佛所有的血液在翻腾着要轰炸开来似的…… 韵儿…… 我错了…… 我好害怕…… 韵儿…… 你一定要好起来…… 我还没有向你解释呢。 你不可以这样误会我, 韵儿…… 你还要让我等多久? …… 嘀…… 手术室的灯突然熄灭,一群医务人员从里面疲惫不堪地走了出来, 落枫像是突然从梦游中惊醒,他箭步如飞地穿越过前面的护士,用力抓住医生的手臂,“她……她怎么样了?” 医生皱着眉头推开他, 疲倦地取下挂在耳边的口罩,神情正色地说“落先生,落太太的生命已经抢救回来了,小孩子却没有了,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没有了…… 他心中翻绞不已。啊!他深深地咽下悲痛。 小孩子没有了……只要韵儿没事就好。 他们都还年青,还可以有机会 白茫茫的雾气一层一层散去,始终悬在半空中的心也渐渐落了下来,好像在冰天雪地里徒行了几天几夜的人,终于看到了一堆焰火,落枫颤抖着深吸一口气,手术室里推出的病床上那张昏迷中的面容逐渐变得清晰…… 是韵儿。 她的头用了好多的纱布重重叠叠地包扎着,还带上了一个好恐怖的呼吸罩,雪白地床单上,到处都是她的血迹,那么触目惊心。 韵儿。 加护病房里。 庄妍秋一到这里,看见这病的病,呆的呆,想起韵儿未病之前的那段日子,今日却变成了这种光景,不禁暗自饮泣.想起三个月前,那天落枫来告诉她,他们是多么地幸福,今日看到的他们又是那么地凄凉,怎么会不更加伤感. 家辉那天也来了,还带了他的女朋友晓宣, 晓宣一看见韵儿不生不死地躺着,哭得气噎喉干,还是家辉将她拉到一边,说是怕韵儿的亲人听见哭泣会更加伤心,劝阻住了她的悲恸。 家骏则是每天一有空就过来帮韵儿检查,大家又害怕韵儿会长睡不起,又害怕落枫因韵儿的长睡不起会过于伤心,都纷纷来解劝,可他却一动不动地就那样坐在那里,任由旁边的人怎么劝说,他就是不吃不睡地僵坐着,仿佛石化了似的…… 她伤感地看着落枫。几天的不眠不休,让他整张脸完全落陷了,他看上去好像还是那么的淡漠倨傲,他的背脊好像永远笔直,可是他深陷的眼睛,却只依稀透着微弱地希望,那么地忧郁。一脸的胡须已经好多天没有修整了。韵儿躺在床上整日整夜地昏睡,他就坐在床边望着她整日整夜地守护着…… 落枫呆呆地看着床上的韵儿,连眼睛都不想眨一下,生怕他一眨眼,韵儿醒来了他都不知道。 韵儿,你快醒来啊,你不可以这么的贪睡,知道吗? 韵儿,你为什么还不醒来? 你是不是对我完全失去了信心? 是不是不想再见到我了?? 我错了……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 韵儿, 你醒来吧…… 醒来打我,狠狠地打我,好吗? 求求你…… 你快醒来…… 我答应你……等你醒来后,我就离你远一点,不再给你带来伤害,好吗? 求求你醒来…… 第十七章 千尺冰封深冬雪 冻结非是一日寒 一个星期后。 走道上。 家骏和庄妍秋交谈着韵儿的病情。 庄妍秋哭哭啼啼着,害怕韵儿又像四年多前一样,一睡就是几个月,伤心得人也憔悴了不少。 家骏告诉她,韵儿头上的伤口已经渐渐痊愈,产后出血也止住了,四肢并没有什么大碍,生命迹象清晰。可能是产后失血太多,加上头部受了重创,有暂时的昏迷也是常情。她听得似懂非懂,便问:“那她……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家骏叹了口气,耐心地说着:“这次韵儿的生理反应完全不像四年前那次一样,伍伯母,你不要太担心,试着多和韵儿说说话,在她有意识的时候, 应该就能听到。” 家骏顿了顿,又说:“伍伯母,韵儿若是再不醒来,落枫可能就要支持不下去了,你想办法让他睡上一觉,不要让他总是呆坐在那里,不然……”他看见庄妍秋难过得又哭了起来,就不再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说,话锋一转,:“伍伯母,落枫最近应该有在吃一些东西吧?” “嗯,只是吃几口白饭,偶尔会喝一点点汤,有时连汤都喝不下。” 庄妍秋哽咽着。 “那就好办了,伍伯母,你随我来。”家骏叫上庄妍秋,往自己的医务室走去。 …… 落枫终于睡了,而且睡得很沉。 家骏拿了一些控制睡眠的药给庄妍秋,叫她放在汤里, 让落枫好好地睡上一觉。她还怕分量不够,偷偷多放了一颗。 看着落枫沉睡的样子, 庄妍秋忍不住抚摸着他的头,泪水泛滥成灾。落枫小的时候,她就经常算计他,然后再告诉他,看着他绿绿地脸,她就开心得不得了。可是现在…… 她的落枫长大了,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成天调皮捣蛋的小孩子了,看吧,他现在是一个多么重情的男子汉啊。 想想当初他到她身边来的那会儿,也就像悠悠那么大一点吧,整天又不说话,也不笑也不哭的,瞧着就让人心疼。别人逗他,他还傲慢着不理人,除了她,他谁都不跟。想起这个, 庄妍秋就心疼地微笑了起来。 多少年了?他在她身边多少年了?? 这个臭小子,小时候没舍得打过他,没想到都成人了,还被他气得要打他了,呵呵,有时,明明是那么地想见他,可是一见到他, 自己却总是要骂上他一顿才心里舒服。 他真的变了好多,韵儿没出事那段前,他总是快乐的,说话的声音也轻轻地, 再不像以前那样没事就大声嚷嚷。这个倔驴子哦, 可没少让她操心。 …… 她抹去眼泪,来到韵儿床前,拉起她骨瘦如柴地手,轻轻地抚摸着,慈祥地,缓缓地,艰难地说着: “韵儿啊…… 我是你的姨妈……姨妈想你了,想来找你说说话来…… 韵儿啊,家骏说你没事了,他还说你能听得到我们说话,所以,我就来打扰你来了。 韵儿啊, 你活得很累吧? 累得不想醒来了吗? 你小小的肩上终于扛不住了,是吗? 韵儿啊, 姨妈知道,生活给了你太多的不幸,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在苦苦地撑着。 所以,你是想再休息一会儿,是吗?” 庄妍秋小声地哽咽着。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微笑着稳住那颤抖得不像话的声音: “唉! 那你就再休息一下吧,阿? 可是,韵儿啊……你可曾还记得当初你答应过姨妈的事吗? 你要我告诉你悠悠的爸爸是谁的时候,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你答应过我,你永远都不会再离开我,永远不会不理我们,我是那么地相信着你啊! 你甚至还用悠悠的性命发下了誓言呢…… 所以,韵儿啊……你快点醒来吧,悠悠还需要妈妈呢……知道吗?前天她又发高烧了,直嚷着要妈妈……到底是母女连心啊,就连生病都在一起了。 韵儿啊……你就好好的休息吧,等你休息够了,你就睁开眼睛瞧瞧姨妈吧,阿?……姨妈已经老了,已经受不住那些凄凉了…… 还有,你知道吗?落枫已经七天七夜没有合眼了,我呀,又悄悄地设计了他一次。呵呵,你现在好好地休息,等你醒来后,我们母女俩一起修理他,好不?……” 庄妍秋默默地流着泪,喃喃地低声说着,仿佛韵儿真的能听见她所说的每一话。 她用手轻轻地拍着韵儿瘦削地肩膀,轻轻地哄着她,就像她当初刚到自己家一样,她只是累了,她只是在睡觉,明天,明天她就会醒来,就又会叫她妈妈了。 夜总是好长好长…… 长得仿佛要用时间地轮子慢慢辗碎那颗疲惫不堪的心脏…… …… …… 仿佛是在恐怖的噩梦里。 “不要!不要往后退!”落枫大叫着。 急促的喘息和挣扎中,落枫的身子突然剧烈地弹了一下!汗水从他的额头涔涔地淌下,整个人好象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他呆呆地坐起身来,可怕的梦境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又梦见了韵儿掉下去的那一刹…… 他的心好痛苦,无尽地恐惧感和自责又袭了上来。 头疼得好厉害,他一把将被子掀开,吃力地站起身,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仿佛淋湿了以后被冷风吹地冰冷。屋子里空荡荡的,他眩晕地扶着床沿走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在这里的,只是凭着知觉想要走到韵儿的身边。 天,已经微亮了。病房里,没有了舅妈的身影,她又在为他们忙碌去了…… 他扶着韵儿的病床,缓缓地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她仍然轻合着眼睑,长发还是像昨天那样轻轻地滑在颈边,她瘦了很多很多,下巴变得尖尖的,她的眼圈红红的,长长弯弯的睫毛上,似乎还有泪水的痕迹。 他屏息望着她。 她却沉睡在病床上,根本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 她没有醒来…… 她还是没有醒来。 他喉咙干哑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她哭过了吗? 她在梦里仍然过得不好吗? 他怎么会睡着了呢? 他怎么可以睡着了呢? 你看,就连她做噩梦了,他都没能安抚她一下,他怎么会睡着了?他怎么会那么的没用?不旦保护不了她,还不停地给她带去灾难。 几日来的担忧和痛责,让他失去了控制,他伏下身子,将头埋进韵儿的被子里,轻轻地哭了起来…… 韵儿觉得昨夜里好吵,姨妈好像和她说了一夜的话,她刚要睡着,又听到有人在哭泣。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这白茫茫地一片屋架,仿佛大雾中白茫茫的寂静。 她吃力地调整视线,去看那伤心哭泣地声音来处。 那个耸泣不已地身影,是在为了她哭吗? 突然,她想起自己从楼阁中掉了下去;想起在有意识的时候听到医生说小孩子没有了;想起在生死徘徊中,那个小小的婴儿来向她道别;他长得可真像他…… 不应该啊…… 这一切都不应该发生的啊…… 可是,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 她还是失去了一切吗?小孩子没有了,就连救悠悠的唯一希望也没有了吗? 心,为什么都不知道痛了…… 她动了动手指。 那手似要抬去推开他的意思,可是哪里又抬得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些什么,只是觉得身体一阵阵地冷,这种寒冷甚至超过了临近死亡的那一刻。 她所有的力气竟只能化作幽幽地一叹…… 生死轮回,爱恨纠缠,一瞬间,仿佛已是一万年……而再相见,一切都已经再回不到原先的摸样……恍惚中,落枫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他嚯地抬头,然后用力地往自己身上掐了掐,瞬间,他狂喜万分…… 他一下子握住她的手,那么的用力:“你醒来了吗?韵儿!韵儿……” 她没有说话。 她的眼睛里只有无限地空洞。 好像已经根本不再认识他。 落枫从狂喜中转为平息,他站起身来,快速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又快速走了回来,后面跟着一群医护人员,他就站在了离她远一点的地方,没有上前。 他似乎只是为了等待她的醒来,当韵儿从医疗室里被推出来,医生告诉他们,她的身体还很虚弱,可已无大碍之后,他僵直的背影就永远地站在病房的走道外,站在深秋的寒露中…… 那韵儿更是不言不语. 有时,庄妍秋上前轻轻叫了两声,她还微微的睁开眼,似有意识之状,但只眼皮和嘴唇微有动意,呼吸非常缓慢,却是想要说一句话,要流一点泪,竟也没有了. …… 韵儿在医院疗养了一段时间,慢慢地好了起来,只是却仍然不言一字片语, 人日渐消沉下去…… 落枫依然如故地站立在病房外面,不肯进去。 家骏看见这一家人忙里忙外,不停奔波,便建议让她回家休养,希望慢慢能够恢复原状。 自从回来别墅后,庄妍秋也搬了过来, 和张姐一起帮着照应着他们的起居。 韵儿每天独自将房门紧关,足不出户。而落枫却不停地联系国外名医,只要是他认识的人,他知道的人,他一概请求帮助给悠悠寻找相应的骨髓,有时一连几天不见人影。 诺大的别墅,寂寥惨淡。 那天,落枫疲惫不堪地从外面回来,正准备躺下休息。突然,他看见,床头柜上,赫然搁置着一份离婚协议书。 他握着那份协议,呆呆地坐在床头。 是要走了吗? 她是要离开他了吗? 她的心死了吗? 她不能原谅他,是吗? 是他对不起她,一直都是他不对吧? 是的,她的心…… 死了…… …… 落枫觉得一阵地头昏脑闷,懒得动弹,连饭也不思茶亦不想,就和衣睡下了。 庄妍秋晚饭时去看他,见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叫他,他也只模糊地应了一声,她考虑到落枫近日来不停地奔走,可能是太累了,便想让他好好地休息一下,没有再去打扰他。 没想到,他这一睡,竟失去了所有的支柱似的,铁打的钢骨就在一夜之间崩溃了下去。 落枫一连折腾了几天,终日昏然沉睡。却延迟着不肯医诊治疗,服药不下。 这天,落枫独自在大厅中呆坐着, 庄妍秋去叫他,他也不知道答应,就只呆呆地坐在那里,空荡荡地眼神,死死地盯住花圃前的草地,久久不动一下…… 庄妍秋见他如此消沉,以为他只是担心韵儿才伤了神,就打电话给伍文轩让他干脆也住过来,以便照顾。 伍文轩一来便看着落枫这等凄凉的光景,心底不能自抑地疼痛着。 他想了想, 便走上前去,准备狠狠地骂落枫一顿,想将他骂醒。 落枫恍惚间时醒时惑,看不清来人是谁,目测了好一会儿,问:“你是哪位?” 伍文轩一惊,目瞪口呆地看着落枫,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落枫见伍文轩不作声,他又转头朝着厨房,微弱地喊话:“张姐,有客人来了。” 庄妍秋和张姐急忙赶了出来, 庄妍秋一见来人竟是伍文轩,心中一阵大痛。可怜落枫索性连人也认不明白了. “落枫,落枫,你这是怎么了?他是舅舅啊?傻孩子,你怎么不认识了?”她哀恸不止,抱着落枫的头,嚎啕大哭。 张姐看到如此景象,也是伤心不能。 伍文轩承受不住地瞪大着眼睛,这孩子,一向坚强不屈,如今怎么会这般不堪一击。 韵儿听见楼下姨妈在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心下一惊,担心悠悠有事,挣扎着下楼去看看。 只见姨父呆若木鸡地立在那里,张姐掩面而泣,姨妈正抱着落枫,痛不欲生地哭喊着。 而落枫却惘若未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韵儿来的方向,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 他怎么了? 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是看见那份协议才这样的吗???? 难道他地在不舍得吗? …… 她远远地看着他, 他竟象不认识她了一样,茫茫然地回看着她,一动不动…… 落枫和漫娇拥吻的那幕不期然又映入脑海…… 她摇了摇头。 心中涌起一阵阵酸楚,她幽幽地叹出一口气,缓缓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晚上, 庄妍秋敲开了韵儿的门,见韵儿毫无生趣地躺在床上,她的眼睛红红地,好像刚刚哭过。她走过去坐在韵儿的身边,轻轻地抚摸着韵儿的头,:“还相信妈妈吗?告诉妈妈,你们到底怎么了?好吗?” 韵儿只是摇头,并不说话。庄妍秋怜惜地看着韵儿,哭着说:“傻丫头,你连妈妈都不能说了吗?是不再相信妈妈了?” “妈妈……”韵儿轻轻倒在庄妍秋的怀里。不哭也不闹,就只是轻轻地靠着她的肩,眼睛无神地望着地面。 看到韵儿这样, 庄妍秋的心里就更加难受了,她紧紧地搂着韵儿,“傻丫头,有什么你就说出来,好吗?看到你们这样,妈妈的心都快碎了……” 韵儿闭上眼睛,痛苦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妈妈……我要离婚……” 庄妍秋一惊,一瞬,又缓解过来,她揪心地将韵儿再搂抱得紧了一点,“是太痛苦了,是吗?而且又有那么一点不舍得,是吗?” 韵儿咽了咽喉咙里不停涌上来的哽塞,轻轻点点头。 “不能挽回了吗?”庄妍秋痛惜着。 韵儿紧紧地抓住庄妍秋的衣服,更轻,更轻,又一点头。 庄妍秋感觉到韵儿贴近自己的那颗心突然剧烈地颤栗了一下,仿佛在这一刹那间, 她的心,裂成了无数的碎片…… 她无力地咬了一下唇,“再考虑下吧,好吗?落枫也并不想弄成这样,不是吗?”她做最后的努力,努力地想要挽回着。 韵儿没有作声,只是依然靠着她,默默地靠着她。 …… 第十八章 沉香断续玉楼空 秋澜玉瘦度华浓 次日早上。 伍文轩一下楼就看见落枫在大厅里半躺着,眼睛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削刻的轮廓,没有一丝表情。他皱着眉头走了过去,扶着落枫坐起来,他还象是一个好人一样坐在那里,只是不言不动,半天也不知道换一个姿势。 庄妍秋肿着眼睛,看了看丈夫,无能为力地叹息着。 午时,太阳不错, 庄妍秋便扶着他到花园里去透透气。她揉搓了一下腿脚,唉!人老了就是这样,动不动就这里痛,那里痛的。 落枫忽然眼前漆黑,分辨不出方向,有时叫他,他连头都不会抬一下,只沉浸于自己心中恍惚中,任由他们拉扯着往东往西。 冬天已经来了,上海的冬天不像其它城市,会有个缓慢过程,这里的冬天说来就来,几天功夫,就觉得冷冽起来。她想了想,将落枫扶到长椅上坐下,自己又倒了回去,天凉了,她得拿条毛巾来,可别让落枫再感冒了。 远处,漫娇犹豫不决的咬着下唇。她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了,可是落枫却像根本就没有看见她似的。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抚了抚披肩地卷发,鼓起勇气向他走去。 她低着头慢慢地走到了落枫的面前,无限地歉意和悔恨,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落枫见眼前好象有人走来,他茫然的问:“借问……这是哪里?”那声音极其沙哑,像是许久不曾开过口说过话似的,听得人直发悚。 漫娇嚯地抬头,心惊胆战地看着他,“落枫……!”她忽地觉得口中发干,头颅里一阵轰然巨响。 落枫偏了偏头,往日冷峻的神色消失,只有寂寥无边地散漫着,眼睛毫无焦距地对着别处,像是得不到答案, 又独自沉浸于寂静地世界中,不再开口了。 漫娇不确定地看着落枫,许久不见,他怎么成了这副模样?这……是他吗?这个是曾在商业场界中无坚不摧,对她冷酷无情的落枫吗? 漫娇心中疼痛不已,眼中一滴滴泪珠不断滚落而下,她心胆俱裂地将他拥入怀里,悲痛欲绝地哭了起来。 落枫仍然无动于衷地呆滞着。 心,仿佛早已在绝望中死去…… 刚赶过来的庄妍秋也听见了,心中一惊,立即又哭得死去活来,伍文轩含泪搀扶着她歇息.其余随来的,如张姐,也是俱极痛哭着:“天啊!一个已经是病痛重重,这一个又这样疯疯傻傻,可要怎么办啊!” 疯疯傻傻? “落枫——”漫娇慌张地将落枫的头抬了起来,“落枫……你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事?” 落枫无动于衷。“你――”庄妍秋突然坐起身来,指着漫娇,气绝地哭喊着:“就是你——不是你,韵儿也不会从楼台上掉下去,不是你,她的小孩子也不会掉,不是你,她就不会要和落枫离婚,落枫也不会变成这样,就是你,就是你这个害人精……”庄妍秋打心眼里就不喜欢这个女孩,当初她从北京追寻到上海来时,她就反感她,在她的心中,只有韵儿才是落枫妻子的唯一人选,可是她竟像是噩梦一样,扭着落枫就不放。 伍文轩皱了皱眉,他并不是不喜欢漫娇,这孩子对落枫总算是一片痴心。只是这时漫娇的出现实在不是时候。他语气平淡地向漫娇说:“弈小姐,你回去吧,你也帮不上他们的忙,一会儿韵儿看见了,误会就更深了。” 是吗?是她让他走到了今天的地步的吗? 她的爱真的是那么地恐怖吗? 可是—— 可是她只是想要爱他呀,她不要他变成这样,不要…… 漫娇看了看庄妍秋,又看了看伍文轩。 …… “漫娇,如果,韵儿……死了,我们就到地狱去向她解释,你陪我一起,好吗?” …… 他不爱她. 是的,落枫从来就没有爱过她,一刻都不曾爱过她…… 漫娇转头深深地望着落枫空洞地眼睛,毅然地摇了摇头。 她在瞬间清醒了过来.如果……她的爱只能让他变成这半生不死的凄凉,那她宁可放手,就算将来会悲凉地独处,她也宁可放开他,也不要他如此地不快乐。 祸起萧墙, 萧墙岂可逃避现实,她要去向韵儿解释,是她无耻地想要占有落枫,是她让落枫的婚姻出现了不可弥补地裂痕,一切从她而起,要结束,也只能从她结束…… 她不舍地放开落枫,在他额前轻轻一吻,站起身来,深深地向伍文轩和庄妍秋鞠了鞠躬,带着满眼泪花,朝落枫的别墅大门走去。 漫娇走进大厅,就看见了一脸憔悴地韵儿也是呆呆地坐在了那里,她好瘦了,雪白地肌肤,尖细的下巴,一双深陷地眼睛再也不复往昔……一想起他俩一个在外面痴痴地,而一个却在屋里呆呆地,彼此相爱,却不相亲……漫娇的心,像有许多的针扎在了上面似的,悔之无及的泪水一遍又一遍地洗刷着她自私地心。慢慢地,她跪了下去,深深痛责地哭了起来: “韵儿……” 韵儿微微转过头,看着跪泣着的漫娇,又兀自缓缓回过头去。“你起来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走吧。”她的声音很弱,仿佛已是疲惫倦殆,眼神也如灯枯油竭般,毫无生趣。 “不……韵儿,你要听我说,听我给你解释……我和落枫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漫娇急急忙忙地说着。 “那已经不重要了。你走吧!”韵儿抚了抚眉心,无能为力了。 漫娇急切地看着韵儿,跪着快速地向前移去,她抓住韵儿:“不,不,请你听我解释,那天,是……”她无地自容着。“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我不想再听那天的事,也不想知道你们是如何的不得已非要接吻,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不想知道……”韵儿猛地推开漫娇,站起身来,急匆匆地向楼上走去。她想要逃开,她没办法去听那天所发生的事,也不能再去想起那天看到地场面。她要逃开这里,她累了,再也没有力气去又一次地伤心了。 “不,请你不要走,请你听我说啊!”漫娇哭喊着,眼见韵儿的身影就要上楼去了,她闭上了眼睛,极力地大声叫道:“是我,那天是我强吻落枫的!”韵儿脚步一滞。漫娇无力地滑下身来,双手撑住地面, “他对我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一眼,他说过,他从来没有爱过我,他爱的是你,他还说……他没有办法不爱你,你……就是他的命,是他的命啊!”她的泪水不停地往下急跌着,“是我,是我不甘心,是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是我,是我不知廉耻,还幻想着占有他……” 韵儿转身,心跳得好快好快,伴着一种不知名地痛,无止尽地跳动着。 他爱她?她是他的命? “是我,是我害了你,也害了他……”漫娇捶胸顿足地哭啼着。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悲痛欲绝地漫娇,她不像是在演戏,她是那么地痛苦,像是将自己最心爱地玩具双手送去给了别人,那么不舍,那么难过,就像是家辉在临走那刻,一样的无助与绝望。 因为她是他的命,所以,在她说要离开时,他才会出现那样消极地生活态度吗? …… “你走吧。”韵儿摇摇晃晃地上了楼,瘦长地身影渐渐消失在楼台上。 …… 夜,又悄悄地来临了,韵儿独自坐在了钢琴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纤细瘦长的手指,缓缓地在琴键上放下。 一种比死亡更痛苦的音调响起…… 这,就是贝多芬创作的《命运交响曲》。在维也纳乃至全世界的艺术宝殿中,有一颗无与伦比的音乐明珠。 韵儿的手指不停飞舞…… 在低音乐器震撼人心的渐强声中,不间断地进入第四乐章。 那振奋人生的、激昂的旋律,仿佛为坎坷地命运不停地打气。无论你用怎样的想象去拥抱这昂扬而深沉的音符,你都无可抗拒地被征服,好像一种神奇的语言,激起人对人生遭遇的满腹感慨与深深的沉思,在这首交响曲中,你会悄然想起属于你的一切不幸或幸运…… 极大的音量奏出辉煌而壮丽的凯歌, 如长江大河、浩浩荡荡,命运主题的变奏依然凶险逼人,跃跃欲试的曲调后,旋风般的舞蹈主题,引出振奋人心的赋格曲段与命运斗争的行列中,黑暗必将过去,曙光就在眼前。仿佛这是一场与命运的斗争最终以光明彻底的胜利而告终。 一种充满了激越与悲怆……,带着沉重地脚步,穿越曾经走过的历史,走过苦难走向欢乐,经过挣扎与矛盾走向胜利,通过瞬间走向永恒…… 从抒情到悲痛、从挣扎到绝望、从感慨到安祥、渐渐地安静下来,让人陷入沉思…… 韵儿噤若寒蝉般静默地坐在钢琴边上,泪水在琴键上淌出一洼小水域,新的泪珠滴下,溅起无数小小的水花,那么晶莹剔透……仿佛是快乐的,是解脱的,是抒发无畏而坚定地倾吐,畅快淋漓…… 黑暗地角落,一个身影颤抖着走了过来,枯涩地手无意向地伸出去。他像是在想什么似的,那动作极慢极慢,可在将要触碰到韵儿瘦削的肩膀时,突然停了下来,却不停地颤抖着,往后稍稍缩回,又往前伸出一点点, 又兀地停住…… 韵儿在钢琴上看到落枫那只犹豫不决地手,心如刀割,她僵着身子,等待着…… 只听得幽幽一叹,那个黑影又悄然无声向后退了去。 …… 第十九章 风雨飘摇春应早 别样怜花终是红 一早,落枫从床上起来。他好像又做梦了,梦中,他还闻到了那阵熟悉地葱香……他无力地看了一眼那份离婚协议书,恍惚着起身向大厅走去,眼前虽然一片膜糊,倒还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点东西了。 他艰难地走着下去,张姐见他过来,伸手去扶他在沙发上坐下。 他看了看张姐,又看了看厨房,说:“张姐,谁在厨房里?” 张姐一震,见他神志清醒,语气平稳,她惊喜交集地叫着:“伍太太,少奶奶,少爷……少爷他……”她捂着嘴巴,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伍文轩和庄妍秋听见叫声,急急忙忙赶了出来。 庄妍秋一边穿外套,一边着急地问:“落枫怎么了?他怎么了?” 张姐一脸的眼泪,却似喜从天降般笑着,她颤悠着手指指着落枫,半响说不出话来。 落枫迷惑不解地看着张姐,又看看庄妍秋和伍文轩,缓缓地说道:“舅妈,张姐怎么哭了?” 庄妍秋腾地停下手中穿衣服的动作,抖动着脚步,生涩地向落枫走去,激动地泪水急剧落下……她张开双臂,缓缓地将落枫的头抱在了怀里,抑制住狂喜:“落枫啊……你差点吓死舅妈了,你可差点真的吓死舅妈了……” 落枫更加不解了,将困惑的眼睛转向了厨房。 众人也随之望去。 世界仿佛静止了下来…… 璀璨的灯光下,厨房里,走出一个娇小的身影,她穿着一件鹅黄色雷丝公主裙, 鹅黄色的蕾丝上,刺绣着精致的雏菊花, 雷丝层层蓬松的疏散开来,细碎的钻石闪闪发光,像是梦幻的星星般,那么耀眼。优雅纤长的线条,轻垂的裙摆,角边微微露出一层内衬的雪纺,像是优雅地菊花仙子落在了那里。她手中捧着一个好大的盘子,巧笑倩兮,一双雏菊花一样的眼睛,春风半醉地看着落枫,蜜饯似的漩涡若隐若现…… “嘭嘭! 嘭嘭!” 剧烈地心跳声在安静地厅堂里,清晰地落枫处传来,他喉结处一阵干哑……“三……丫……?” 韵儿艰涩地走向落枫。 他的眼神没有原先那么空洞,一种无限地悲哀在眼睛里闪耀着,泪水湿透了他清峻地脸庞,他飞快地晃眼看了她一下,又无比生涩地看了看手中的离婚协议,痛苦地眨了眨泛酸的眼睛,缓缓起身准备离去。 她慌张得立即放下手中的盘子,冲着他毫无生趣地背影轻轻呼唤:“落枫哥哥!” 他的脚步一滞,虽没有转身,却能看见他有如电击似的重重晃荡了一下。 他抬头冷清清地看着她, 仿佛是以陌生地眼神看着她。 “落枫哥哥,我是三丫啊,是你最爱欺负的那个傻丫头啊……”韵儿上前抱住落枫,心碎了一地…… 落枫无力地推开了她,“你不是三丫, 三丫已经把我给忘记了,三丫被我害死了,她死了……”他微微一笑,“她只是会在梦中才会叫我落枫哥哥,知道吗,她昨天还在梦里弹琴给我听呢……”一瞬,他又低下头去,无辜地看着手中的协议书,轻轻地说:“可是,我一醒来,她又不见了……因为我是恶魔,她不再相信我,所以……她要离开我……”他的声音好渺茫,像飞絮似的轻飘飘地荡在空中,那么地痛苦,却又那么地无可奈何。 韵儿上前,从他的手中夺去协议书,一把将它撕得粉碎。 “我没有忘记你,我也没有死,我已经记起来了,你瞧,我就在你面前,你瞧啊!”韵儿哭喊着, “我不离开你了,再也不离开你了。我相信你了,我真的相信你了!” “你走,你走,你是梦里的韵儿,你又来骗我了……”落枫气得一把将韵儿推得老远, “你又来安慰我,等我一醒来,你又不理我了,你就又会拿着离婚协议书,离得我好远好远。”他倔强地不去看韵儿,蹲下身子,皱着眉头,将韵儿撕碎了的协议书一片一片的拾着。 张姐悲叹着。 庄妍秋神色凄怆地向韵儿走去,伍文轩一把拉住了她,示意地摇了摇头,悄悄地离开了大厅。 韵儿心如刀绞,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她跌撞着又奔向前去,用力地将他好不容易拾起来的碎片打散落地,重新将他抱在怀里。“不会了,永远都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要离开你了!” …… 他紧紧地盯住韵儿的眼睛,又再做梦了,他一定又再做梦了,这个梦好长好长啊,而这个梦里的她,那么的真实……他怎么老是做这样的梦,仿佛从来就没有醒来过一样…… “可是……悠悠……”当悠悠离开后,她又会不会…… “如果,我们注定要失去……悠悠……那我们就不再生育,只要她做我们唯一的孩子,好吗?” 她心碎地说道。 上天?真的会那么残忍吗? 他的心跳得好厉害,眩惑地看着她…… “你是……真的……?”她真的能放下她最大地心结吗?能吗? 韵儿看着他满眼的疮痍,心酸地雾气正不断泛滥着,烟雨凄迷…… 她拭去泪水,冲他微笑,双手缓缓伸出,勾住他的脖子,掂起脚尖,将唇轻轻贴向他的…… 落枫的神志逐渐清醒过来,他停住了呼吸,怔怔地望着韵儿,任她吻住了自己。 这吻不再虚幻地,不再是冰凉地,而是充满着柔情和温暖地…… 心,痛得酸楚,痛得令他泫然欲泣…… 他深深地叹息了一口气,仿佛是等待了千百年的黑夜后,终于看见了一丝曙光。炙炽的唇,也开始回应着她的,再也抵制不住心中压抑已久的思念…… “啪啪!啪啪!” 一个巴掌雷动着,吓得他俩立即分开,惊讶地双双朝大门边望去。 门楣前,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带着一脸的笑容,优雅地斜靠着门框。阳光洒落,他像是一个神话中的阿波罗王子, 深蓝色的眼瞳光芒四射。 “查理伯爵!”落枫眼前一亮,执着韵儿的手,朝费。查理伯爵迎去。 费。查理绅士般地伸出双臂,热情地拥住落枫,平静中隐约带着抑制:“你还好吗?我的朋友!” …… 客厅里。 …… 费。查理正和落枫谈笑自若,他英姿焕发,翩翩而动,像个三十出头的骑士,韵儿怎么看,他也不像是已是近五十岁的长者。 “落枫,我在西亚图听说了你的事,知道你最近过得不是很好。”他见韵儿难过地偏过了头;落枫也是神色一黯,苦笑着将头低了下去。 费。查理笑容满面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这样,我这次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的。” 落枫缓缓抬头,疑惑地看着查理伯爵,淡淡地问:“是吗?什么好消息?” 费。查理看着他们情绪低落,也就不转弯抹角了,直接说:“我找到和悠悠。落相匹配的骨髓了!” “是吗?” “真的?” 落枫和韵儿同时惊喜着问道:“是谁?在哪里?” 费。查理呵呵一笑,“他是和我在生意上合作的一个伙伴,这次他也随我来了上海,不用着急,明天,我们就可以带着悠悠。落去医院检查核定。” 落枫感激地看着查理伯爵,心中升起万分激动。韵儿更是悲喜交集地靠着落枫的肩膀泣不成声。 他们仿佛是在冰雪交加的长途跋涉, 经历了无尽地坎坎坷坷,以为快要没有了希望时, 费。查理却给他们带来了的春天,让他们看到了那道真正属于他们自己彩虹…… …… 尾声 五年后。 “坏陶陶!你这个坏小孩,你又把姐姐的乐谱弄哪儿去了?”落悠悠左手叉腰,右手指着草地上坐着的那个一脸酷酷地小男孩儿,气得大声地骂着。 三岁的落陶陶兀自皱着眉头,冷漠地瞧着手中那个锈烂了的铁盒子,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老成地说:“我又不是才两岁,谁有那个闲时间管你那点破事?” 落悠悠气坏了,一把夺过落陶陶手里的盒子,说:“你是不是把它藏在这里面了?” 落陶陶懒得理她,四肢呈大字状躺在了草地上,无奈地说:“唉!你说,我都那么大了,你老爸怎么还不送我去读书啊?” 悠悠一听,咯咯直笑了起来,“我老爸?不是你老爸?” “难道不是吗?他那么疼你,好像我就不是他亲生的一样?”落陶陶苦笑着,他怎么就变不成女孩儿呢? “陶陶,”悠悠上前摸着他的头,“爸爸一直都疼你啊,只是姐姐小时候身体一直不好,爸爸才会多疼我一点的嘛。” 只多了一点吗?好像不是呢?都不知道多了好多点呢。 “唉!别提了,快看看这里边都写了一些什么?”他还不识字,可那天他从妈妈的柜子里找到了这个铁盒子后,他就一直在研究着,那里面密密麻麻地写的都是一些什么呀? “哦,我看看!”悠悠费力地打开了铁盒子,拿出一又叠厚厚地本子来。 “你到是快念啊?”落陶陶着急地催促着。不耐烦地又说:“念大声点,你那蚊子一样的声音我听不见!” 悠悠讨厌地白了一眼落陶陶,清了清嗓子,大声地读了起来: “落枫哥哥……” 他俩对望了一眼,在彼此眼中找不到答案. 落陶陶又催促着悠悠,:“快念啊。” 悠悠翻了一翻眼皮,又大声地读了下去: “落枫哥哥, 今天我终于第一次看见你了。 你长得可真帅,就是脾气有点暴躁。一双好看的剑眉恕卧着,大大的眼睛里能冒出火苗子,紧紧抿住的嘴唇线条是那么刚劲,还有那像刺猬一样的头发,让我看见你就忍不住想笑……” 哈哈…… 办公桌前的落枫背心一阵阵发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合上电脑,向楼下花圃里走去。 他看见舅舅,舅妈,还有张姐在圃台边笑得前仆后仰,落陶陶在地上直打着滚,而悠悠则拿着一本旧旧地日记本,止不住笑意地大声念着:“当你的眼睛瞪得像乒乓球一样看着我的时候,那样子真的好可爱哦。呵呵!可是,落枫哥哥,你怎么可以老爱欺负我呢?还那么不爱卫生,你可真是一个讨人喜欢,又讨厌的倔驴子。。。。。。” 落枫一窘,头皮直发麻,感情这是韵儿写的日记,还写的是他??? 他的形象哦…… “悠悠,快拿来给我!”落枫急急地跑了上去,落陶陶见势不对,立即跳了起来,抢过悠悠手中的日记本就跑,大笑着,一边跑,一边嚷嚷,“不给,不给,就不给你这个讨人喜欢又讨人厌的倔驴子……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全家人忍俊不禁地大笑着。 …… 湛蓝的天空,白云朵朵, 一道七色彩虹正悠闲自在地挂着…… 草地上,一对父子正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愉快地笑声不时传出。 飘散得好远好远……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