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 第一章 奇怪的店小二 夏晨,洛阳城里拢着轻微的雾气,聚仙斋的李掌柜拉开店门时,意外发现失踪了三天三夜的店小二,而此时他却不慌不忙踱进店里。 无缘无故旷工这么久,这人居然半点不带羞愧之色,李掌柜怒火胸中烧,捞起柜台上的算盘,对着店小二头猛一下,吼道:“死哪去了!” 顾尘之扬起眉毛,正要欲发作,突然想起什么事情,吸了吸泛酸的鼻子,强抑制眼眶里的泪,恭敬回道:“回掌柜的,小的奉公子之命,外出三天。” 公子,想来是少东家,李掌柜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让顾尘之干活。聚仙斋的少东家行事向来琢磨不透,比如眼前店小二是少东家的救命恩人,然而少东家却让他在此当差,还强行改了恩人的名字,特别吩咐自己要时不时折磨顾尘之。 打店小二回来后,李掌柜发现他和先前有些不同,隐隐他感觉顾尘之身上带着说不出来的气质,李掌柜不由全身激灵,他抚了抚下巴几缕胡子,心里暗自嘲笑,这个以前名字叫小乌龟,没爹没娘的小乞丐,哪里会有什么气质,呵呵定是自己的错觉。 可顾尘之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三日前,李掌柜还因为他磨磨蹭蹭一日只抹了一条桌腿,罚他不许吃晚饭,而眼下,不消一刻,聚仙斋一楼三十张散桌连同地板,被顾尘之擦的一尘不染,惊的李掌柜的两眼珠差点没掉下来。 更让李掌柜吃惊的是,晚上店里打烊后,大家一起吃饭,顾尘之居然没吃馒头,可白馒头可是顾尘之的最爱,以前不管哪顿饭他至少要吃五个。 李掌柜夹了个白胖的馒头,狐疑问:“来,顾尘之,吃馒头。” 谁知这小子打了个哈欠,端起喝完小半碗粥,连眼皮都没抬,摆手道:“谢谢掌柜,不吃。”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乌龟虽不是士,但失踪三日,却也不得不叫人另眼相看。干的多吃的少店小二上哪去找,李掌柜自是满心欢喜。 此时顾尘之心里泛起嘀咕来,这剧组演古装戏也忒逼真了,竟然看不到导演、摄影、灯光等等一群人去哪了,莫非他们用的是针孔摄影机,想到此处顾尘之环视一周,又仔细看了看墙壁之类,却没有发现一处摄像头电子眼之类的工具。 当下顾尘之心里暗暗称奇,真是高级,连破绽自己都没找不到,等拍完了一定找李月问明白。 诸位看官,这李月是何须人也?且看在下慢慢打出来,此人是顾尘之的邻居,在一正拍古装剧组工作,具体工作是什么?虽然不是演员却不大详细。话说某年酷暑,突然大停电,时年双九大学二年级的顾尘之不能躲在屋子里吹冷风、不能看电视、更不能抱着她那亲亲的笔记本电脑网上冲浪。她百无聊赖之际在自家院子里梧桐树下掏蚂蚁洞玩,正不亦乐乎时,整好碰到回家拿东西的李月大小姐,她看到已经是成人的顾尘之还和小孩子一样玩蚂蚁,心中好一怔感慨,挽救无可事事大学生雄心壮志油然而生,立刻提议顾尘之去他们剧组拍戏。 顾尘之喜欢看电视,但是从来没看过拍戏的,更别说自己拍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兴致勃勃的答应了。当李月提到是古装戏时,顾尘之两只眼睛闪满无数小星星,李月看到她一脸兴奋的样子,心中暗笑主角和戏份重的配角可是轮不到她只能演不起眼的人物,却不忍泼她冷水。 “月姐,我要演街上那个卖糖葫芦的。”顾尘之此话一出,李月的下巴差点没挨地上,现在演员都是争着演大戏分,没见过有人主动请缨如此不起眼的小角色,况且现在大热天,卖糖葫芦的龙套虽小,但是古装也是很厚。 等顾尘之试过镜后,还比较可以,李月还是给她找了有几句台词的角色—店小二。当天晚上回家后顾尘之抱着剧本,背开台词-回掌柜的,小的奉公子之命,外出三天。 谢谢掌柜,不吃。 …… 实际上,顾尘之做梦都没有想到,穿越时空如此诡异的事件居然发生在她身上,更加诡异的是,聚仙斋的李掌柜对她说的话恰恰就是她在剧本上看到的,更加更加诡异的是,她压根不知道自己穿了。 而此时吃饱饭后的顾尘之还在心里默默背着她的台词,希望自己不要演砸了。 *快要熄灯休息时,李掌柜的吩咐顾尘之,看看门窗有没有关好,她提溜着煤油灯,装模作样的看了看,随后走到门口柜台上,按照剧本上描写,此时桌上应当有粉红色纸帖,入木三分,是某杀手杀人的帖子。这个时候,顾尘之应当装出一幅惊恐的表情,李月曾告诉她,实际上没有,你假装有就行,然后表演出惊恐即可。 不过,顾尘之却是大为惊讶了,原因就是,柜台上不光有粉红色帖子,而且它还竖着插着,她心里暗叹了会想不对,自己表情不对,不是惊讶,应当是惊恐!立马,原本露出四颗牙齿的顾尘之换成露出十二颗牙,眼睛又努力睁大了一倍。 她右手佯装哆哆嗦嗦的伸了过去,得意想自己真是演戏的天才啊,这得意不要紧差点笑场了,只有忍着,她不自在的耸了肩头,又差点内伤了。顾尘之右手大拇哥和食指捏住薄薄纸贴往外拽时,却纹丝不动,她加大力度还是纹丝不动,索性两只手一块上,这只粉红色的帖子还是好好的插在桌面上,顾尘之心里把道具组骂了个百八十遍,道具整这么结实做什么,她原本惊恐的表情变成愤怒。 顾尘之手脚并用,两只脚用力蹬着柜台边,两只手使劲把着帖子,拔萝卜般,只是粉红帖子拔出来时,她的模样不大好看,摔了个四脚朝天,浑身散架疼,顾尘之正要撒手不干了,可已经演了很多了,半途而废总是不好,等演完了,自己一定要他们支付工伤费用。她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回忆剧本扯开嗓子惊恐喊:“掌柜的,鬼影下帖子了。” 李掌柜听见她喊声之后,打内堂竖着倆道眉不悦走出来,“你穷喊什么!”顾尘之双手捧着粉红色的帖子,弯腰道:“掌柜的,您看。” 片刻,“哗-啦-”李掌柜的尊臀就着两把椅子和大理石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尘之见状心里赞道,姜还是老的辣,老将出马,一个赛三,瞅瞅眼前这位同志演技多么自然精湛,若不是我知道是表演,定会以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 人家李掌柜一边哆嗦一边想,我说今儿右眼皮怎么老跳呢,他怎么把杀人的帖放我店里了,这倒霉催…… 顾尘之见他老也不起来,上前伸手要搀他一把,李掌柜冷不丁见她伸过的一双手,两腿麻利的一蹬屁股一挪,噌噌两丈远。顾尘之好生纳闷,戏文上可不是这么写的,可也没见导演叫停,只好硬着头皮演下去。她正要向前走几步,李掌柜凄声喊道:“你…你…别过来,站在那儿,把帖子上的写话念一遍。” “明日辰时两刻,聚仙斋杀,林广。”她还没来的及仔细思考。咚的一声,李掌柜的晕了,顾尘之赶紧扶住他,暗笑,有意思晕了,这么卖力气的过去,头会疼的。 她往李掌柜的脑袋上摸了摸,嘿,果不其然有一大包。人晕倒了,通常要掐人中才能悠悠转醒,顾尘之还没摁呢,人已经醒了,她忿忿的想我还没玩玩呢,怎么就醒了。 李掌柜听了第一杀手要杀的人居然是他们家少公子,一激动一紧张一害怕就厥过去了,他正值壮年,无病无痛,不是低血糖,也不是心脏病,经过顾尘之小小折腾自然醒了。他睁开眼猛然看到顾尘之手中的粉红,全身一阵恶寒。 *天下第一杀手瑰影,他杀人时一刀毙命干净利落,时今日从未失过手,但其刀法甚为诡异,江湖上高手无人知他刀法何许,师承何处,瑰影又有别号称诡一刀。瑰影杀人前一天发帖通知被害人,曰欢乐贴,以提醒将死之人不要浪费生命最后一段时光,尽情欢乐。通常欢乐贴会亲自发到瑰影要杀之人手上,若其他人意外接触了欢乐贴,瑰影顺便将此人一刀毙命,亦无失手,江湖各路人士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竟无人知瑰影此举为何用意。 三年前,河西大侠张纹煦接到欢乐帖时,张大侠未满周岁的儿子,咿呀两声不小心摸了摸欢乐帖,次日,瑰影一刀探进,小孩子连哼都没哼,小脑袋软绵绵歪下,再也没有哭过。那时,李掌柜正跟着老东家在张家作客,亲眼目睹一切发生。很多年后,李掌柜还是会从噩梦中惊醒,深色的夜里,到处是刀刃晃着刺目白光。 李掌柜叹了口气,强抑制全身恶寒,抖着手从顾尘之手中接过欢乐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在顾尘之搀扶下,摇晃勉强站起来,强作镇静给自己倒了杯水。可怜我们顾尘之姑娘还不知道自己仅剩不到一日活头,还当是拍戏呢。李掌柜用力撑开嘴角,想露出个灿烂笑容,宽慰宽慰眼前的小辈,结果似笑非笑,露着两排牙,映着昏黄摇曳的灯光,竟比哭还要难看上三分。顾尘之见此,更是打心里由衷佩服这位演艺界的老前辈,真真是从内心深处演出对杀手鬼影的恐惧。 李掌柜清了清嗓子,叫来店里打杂的田嫂子,让她领着顾尘之去店里最好的房间休息。李掌柜回到自己房间里,找了好些个布,里三层外三层把欢乐帖捆成了个粽子,放进贴身衣服里,仔细放好了,随后招呼院里的大虎套上车,星夜赶往三十里外的绿柳山庄。 说实话,李掌柜心里也没底能不能在绿柳山庄找到自家少公子,林广少公子行踪向来飘忽不定,前日来住店的商队曾说过三月初三时在京城看到少公子,昨日从千里之外泉州来的商队却说三月初三那天,林少公子在泉州出现过。林家历代经商,到了林广少公子这一辈,请了武师开始习武。李掌柜被夜间凉风一吹,才感觉到自己身子还是自己的。虽然他只是商人,但江湖中关于瑰影的传闻还是多少知道点,以往无论瑰影要杀哪个人,都会把欢乐帖亲自发到当事人手中,这次,欢乐帖却出现在聚仙斋,这说明什么?是不是表示天下第一杀手瑰影压根就找不到他家少公子,压根就不是他家少公子的对手,想到这里李掌柜顿时心里明起来。 田嫂子领着顾尘之走进聚仙斋最好的房间,热切的帮她烧洗澡水,顾尘之看到洗澡的大木桶,眼珠差点掉了下来,她左摸摸右摸摸,哇,心里小小吃惊,找不到一颗钉子,李月他们剧组里的道具太牛了。田嫂子看到顾尘之那个小样儿,噗哧一声笑开。正仔细研究木桶的顾尘之闻声,回头,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傻傻一笑。田嫂子三两步走出去,眼睛闪过一丝笑颜,分明是在笑顾尘之那没见过世面的傻样。 尘之是个好宝宝,尤其是随遇而安,到哪里也不怎么挑剔,虽然没带洗漱用具,凑乎一宿就可以了。她看着眼前汩汩冒热气的木桶,眼珠飞快闪转过一圈,她可不能在暴露在针孔摄像机下,于是一桶热水,顾尘之只当了洗脚水,她飞快卷起裤腿,三下五去二脱了鞋,除了袜子,蚂螂沾水洗了洗,不久之后,她为这件事情后悔了个半死,当然令她后悔的事情还不止这一件。 次日清晨,尘之起的很早,早点拍完早点回家刷牙,(天,她还沉浸在拍戏中,很多诡异滴事情她没发觉么?就算是拍戏,早点拍完早点走也不是你小之之说了算滴。)一宿没刷牙真难受。天上的云泛着青低沉沉压着,空气闷热无法呼吸,酝酿着暴风雨前的宁静。她拖着笤帚打着哈哈懒洋洋走到前厅,突然间怔住了,黑压压一大群人,若单是很多人,不值得惊讶,让顾尘之怔住的原因是,黑压压的一群人鸦雀无声。开饭店应该很吵,很热闹,顾尘听到扑嗵扑嗵的声音从胸膛里一下一下清晰传来,说不上来的情绪,有些紧张,有些恐惧,甚至是诡异,尘之感觉某些东西在她面前缓慢而过,伸手便能抓住。 只是尘之小姑娘,惺忪的睡眼扫过前堂时,什么事情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眼睛使劲往外瞪着,就差没变成两颗红心突突跳,能使她忘记生命危险的只有两个字-帅哥。 聚仙斋一楼三十张桌子挤满了人,最引人眼球当属,临窗靠门那张桌,正中淡蓝长袍公子玉面剑眉斜飞星目璀璨,锦缎般乌发随意系在脑后,嘴角微微翘起,笑容阳光且祥和。 蓝衣公子左边黑衣人侧着半边身子,脊梁挺着如山脊般笔直,发一丝不苟束在发冠里,几缕发垂下,刀削容颜在发丝中淌着沉静的光芒,黑衣在他身上恰到好处。蓝衣右边白衣人,峨眉轻斜,眸子似秋水,樱色唇紧抿,肤若凝脂,若非此人颈间喉结,大抵人会把他当成女子。 白衣旁坐着光景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亦着白色衣,只是左胸前,金丝银线,密密绣了天际间翱翔的雄鹰。 顾尘之仔细欣赏各位帅哥时,刺目的白光闪过,锐器破空传出尖锐的声音,粉色身影凌空刺向临窗桌子。顾尘之吸溜了口气,不对,剧本可不是这么写的,杀手先生应先找我的麻烦,难道演杀手的这个同志忘了戏了,不行我得提醒他。想罢她抄起右手的笤帚当标枪投出去,噹的一声正中刀身。 咝溜,整个屋子里都倒吸了口冷气,瑰影收起刀,转过身,狠狠望去目光阴冷,顾尘之没来由的打了冷战,她呱唧眨了眨眼睛,意思是,嘿,老兄你忘词啦。果然不负她所重望,瑰影把刀举过来,正对着她的咽喉要害部位。 瑰影每走近几步,尘之心里就收紧几分,她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感觉刀刃闪着刺目的光,嗡嗡不知打哪里飞出来的苍蝇在刀上盘旋几圈,在刀刃上落在来,刹那,苍蝇变成两断落在地上。四周抽气生更加明显,有些骚动。 意识快得令尘之捕捉不到,她向前望去,发现蓝衣那一桌人正微笑着看着她,她嘴角泛起笑意,面孔很生大概是新星吧,没准演了这个电视剧就红了,我要谁的签名呢? “有趣,本想多留你一会儿。”瑰影嘴角翘起微笑,邪魅。顾尘之一愣,李月上哪找的这种演员台词也背错,可是貌似导演也没叫停,继续吧。 扑嗵顾尘之跪在瑰影面前,这跪的很是突然,刚才这小二哥不是仗义的打下了瑰影的刀吗?这会他怎么又跪下了。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 说实在的顾尘之这下子跪的突然,连瑰影也没反应过来,任凭她噌噌爬过去抱住他的大腿,干嚎:“求求您了大侠,我上有八十岁小儿,下有三岁老母,大侠您就放过我吧。”按照剧本,此时鬼影给小二一刀,尘之的戏份就完了。 第二章 好奇害死猫 等小顾此话一出,哄堂大笑,瑰影亦不由笑出声:“呵呵,八十岁小儿,三岁老母,有趣。”顿时,顾尘之满面通红,她也没想自己如此张冠李戴。 “看你这么有趣的份上,你自己选吧,割脖子、捅心脏、切腹……”瑰影道。 听罢,顾尘之终于感觉出不对劲。 “来,顾尘之,吃馒头。”李掌柜夹馒头时,“顾尘之”飞闪进脑海中,剧本中并没有用自己的真名,单只一句:“来,吃馒头。”由于对自己的名字习惯,竟然没有注意。落在刀刃上,劈成两断的苍蝇,剧组道具实在是没有必要打磨的如此锋利,诸多和剧本不一样的细节一一闪过顾尘之脑海中,如果不是拍戏,那是怎么回事?她大脑短路了。 瑰影看着抱着自己大腿发呆的顾尘之,说道:“说罢,你选者哪种。” 恍惚中,顾尘之回过神,她松开手,站起来,弹掉身上土,抱拳道:“敢问阁下是让我选择死法?” “正是。”瑰影微笑道。 顾尘之吐了口气:“若阁下失言了,该当如何?” 瑰影收起笑容,眉头微皱,思虑了会,忽而又笑开:“原是不信任在下。”他大手一挥,指向黑压压一片人群,“今日,各大门派的掌门都在此,劳烦诸位做个见证。” “好,吾山河派为两位做个证。” “流水剑庄愿为两位做证。” …… 声音络绎不绝,此起彼伏,顾尘之听来听去不过就是这个派,那个掌门。这时,瑰影道:“现在人证有了,阁下还是快点做决定吧。”原本瑰影向来杀人时说过的话不超过两句,不过第一次有人在他下手时,挑了他的天阁流云刀,而后又抱着他求饶,瑰影觉得该说点什么,无意间,他起了好奇心。 顾尘之动了下嘴角,道:“这些都是江湖上的朋友,咱们是不是该找个官方的朋友呢?” “官方?”众人不解。 这是什么鸟地方?顾尘之暗自骂,她依旧笑着解释道说:“就是在官府工作的朋友。” 瑰影的眼里紧了下,笑道:“看不出来,阁下很聪明,不过在下奉劝阁下,不必动此心思,在下想要人命,即便是皇帝下了圣旨,在下也是照取不误。” 闻言,顾尘之面部抽搐了下,脸失了血色看上去有些惨白,她正要开口,一直侧着身子安静坐着的黑衣人不慌不忙站起,转过身抱拳道:“在下是捕头愿意与两位做证。” 听了这话,顾尘之心里抽啊抽,这什么鸟世道,猫不吃老鼠。她说道:“那就有劳这位捕头大人。”顾尘之特别着重捕头大人几个字。 “既然有了官方朋友作证,那么请阁下快点选择吧。”瑰影提起他的天阁流云刀。 “不忙。”顾尘之说道,她不知道自己到的什么地方,但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眼看就要被宰了,四周自称是名门正派的人士和捕头非但不帮忙还到处处看热闹起哄,当下心中凄然,她对着瑰影说道:“阁下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若失言即当如何?” 瑰影以为他左右不过拖延时间,张口道:“若在下失言了,阁下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顾尘之轻盈一笑:“有趣。”刻意模仿了他的口气,四周人听到后,又大笑开,此时此刻竟不似杀手杀人即将血溅八方的场面,却像极一起聚会的老友谈笑风生。 坐在窗口的蓝衣人,星目闪了下,左手紧握茶杯,目不转睛看着顾尘之。 白衣人看了眼蓝衣人,随即看眼顾尘之,然后瞟了眼黑衣捕头,端起茶杯轻抿了口,说道:“有趣。”他的语气五分像顾尘之,五分像瑰影,分不出他究竟是在模仿谁。 等笑声落后,顾尘之轻启朱唇:“若阁下失言了,在下已经开不了口,只能下辈子追你讨这件事情了。” 瑰影一怔,随后说:“阁下现在说罢。” “大家都是父母生养的,一命顶一命不算过分,若阁下失言了,就请阁下自裁吧。” “好在下同意,阁下快点选用哪种方法吧。” 顾尘之环望四周,这些人纷纷引颈,聚精会神,一幅看大戏的好模样,不知何时屋子外面也围了不少人。顾尘之愤怒想,你们想看我快点死,我偏就磨叽着,先累死你们。顾尘之道:“且慢,口说无凭,拿笔和纸来。” 话声刚落,李掌柜麻利的在他们面前摆好笔墨纸砚。瑰影拿起笔,刷刷写道,瑰影若失言即当自我了断等等云云。末了填上自己的大名。顾尘之看到毛笔,砚台,竖行的繁体字,脑袋嗡的一声响,这难不成是古代,她仔细回忆昨天影视城,她从更衣室换了衣服后,走进片场时,曾经咔咔闪过两道光,当时她以为是照相机闪光灯,现在感觉很可疑,指不定那两道闪光就是把她从二十一世纪带到这里的罪魁祸首。现在要解决的是当下的难题,坚决不能把自己的小命挂在这。 顾尘之拿过写好的纸看到,摇头:“这不行。得重写。” 瑰影有些不耐烦,冷笑道:“阁下,拿在下寻开心呢?” “生命攸关的大事,我岂敢拿阁下寻开心。”顾尘之抬了下眼皮亦冷冷道。 瑰影奴了努嘴,“请尊驾自己动手,想怎么写便怎么写。”顾尘之拿过笔,看到纸上工整清敏的字迹,心里皱吧了下,自己字还是不要丢人现眼,她又撂下笔,道:“我不会写字。” 瑰影皱了眉头,眼光中闪过不信,然后有些讥笑的表情。两个人狠狠对视,顾尘之暗想,绝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他。 片刻,“在下林广,是阁下要索命之人,既然事情是因在下而起,便由在下来写。”此人开口说话时,在位置上安静的坐着,还未讲完,已在丈许外摆放笔墨纸砚的桌边。 人群有人惊呼出声,有人暗自叹道,好俊的轻功。瑰影注视了会来人,原本从容的神色有些紧张,但转瞬即逝。顾尘之心中冒出小花花,这便是传说中的轻功么。实际上她只看到一抹蓝忽至,她还以为是被风吹过只好大的蓝色朔料袋,要不就是好大蓝色风筝。她定了定心笑道:“有劳阁下。” 蓝衣林广星目微弯,对她粲然一笑,霎时,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顾尘之心头,她眼里有了些恍惚。 依旧坐着的白衣人再次喝了口茶,嘴角微微挑,若有若无的微笑,“有趣。”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林广照着顾尘之的意思将承诺书写好,一式两份。当事人和证人依次留了名,按了手印。 终于该解决终身大事了,大堂里和屋外黑压压的人群伸长了脖子紧紧盯着顾尘之,眼睛好似丛林里饿了十多日的狼群,绿油油的瘆人,相比之下,杀手瑰影的目光到比较正常。 看着眼前这如虎如狼的目光,顾尘之突地便害怕起来,喉咙塞了块棉花,软绵绵的发不出声音。 “现在阁下可以说了吧。”瑰影沙哑的声音在顾尘之听来仿佛很远很远。 林广看到顾尘之惨白的脸色,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小兄弟,别想太多。”他本是鼓励顺便安慰顾尘之,谁知顾尘之会错了意,以为他的言外之意是快点死吧,早死早超生。咕咚一声,顾尘之跌坐在地上,大脑里充满了粘稠的浆糊。 人群又是一阵狂笑,多数人私下耻笑顾尘之到底不过是软骨头。 黑衣捕头依旧严肃坐着,脊背照例挺着笔直。 白衣人依旧饮了口茶,笑道:“有趣。”只是眼睛里带上了凌厉之色,全无方才戏虐之色,握茶杯的右手,青筋暴现。 原本搭拉眼皮的白衣少年,眸子清明万里,左手紧扣在腰间剑鞘上。 “掉雨点了。”屋外有声音说。风卷着树叶在大地上打了几个卷,夹着一片尘土狂射进屋子,一道明蓝色闪电划破乌云,天边传来隆隆雷声,大雨倾盆而至。 潮湿的雨的气息带着泥土特有的芬芳扑面而至,顾尘之眼前一亮,屋外满满的人群早就散干净了,她灌满浆糊大脑澄明起来,起身对四面八方抱拳道:“诸位见笑了。” 瑰影右手不动声色提出天阁流云刀,蓄势待发。 她转身对瑰影说:“阁下久等了。”她顿了顿,环视四周。 江湖中人无不翘首企盼她到底选什么样的死法,无人不想快点知道,可顾尘之偏要顿一顿,吊一吊大家的胃口,她轻身微躬嘴角轻轻扬起,缓慢张口:“就请阁下,让小的老死吧。” 大堂中刮过风般,众人东倒西歪,某个江湖啥派掌门人捧着他宝贝的白胡子,一边笑一边大怒道:“别笑!别笑!老夫的胡子快掉了。” 黑衣捕头山脊般的背抽搐了下,快的跟风般吹过不见。 白衣人正好又喝了口茶,于是毫不夸张喷了出来。 白衣少年眨了下眼睛,强行压下往上翘的嘴角,扣剑的左手转过来捂着肚子,这一情景跳入顾尘之眼里,她笑道:“想笑便笑,何须强忍着,小心便秘。” 强力龙卷风力扫过大堂。 林广若有所思看着顾尘之。 “呵呵。”瑰影冷笑两声,提刀的手向下翻转,刀刃正冲顾尘之,左脚前迈。他轻点足尖,腾空而起,右手狠劲劈下,白光闪过,天阁流云刀直逼她腹部,他清冷的声音传过:“阁下,果然是拿在下寻开心呢!” 这厮这么快就反悔了,顾尘之慌忙拉过椅子横在自己胸前。“嗖!”冰凉的物件从她耳边擦过。 “林广,小心!” 闻言,顾尘之心中忿忿,拜托,要提醒也该提醒我,毕竟他正在杀的人是我……她正胡思乱想时,已直到她跟前天阁流云刀,刀头一抖,偏了方向,转向站在顾尘之右边的林广。 和林广同桌的白衣少年按耐不住,拔出佩剑,旋身刺向瑰影背后心窝。 *一丝冷笑挂在瑰影嘴角上,他微张左手五指,啪的拍在林广胸口,转身飞出右手,天阁流云刀狠狠撞击上少年的剑闪出银色的光弧,一刀一剑紧密缠住,刀光剑影密不透风。 十几个回合后,听到铮铮两声,地板上落了七八截金属。 众人皆倒吸了口气,不无为白衣少年捏了把冷汗,待放眼细看时,闪着寒光的剑依然稳当的握在白衣少年手中,而瑰影的天阁流云刀只剩光秃秃的刀柄。这时,众人齐声喝道:“好。” 少年飞身上前,剑径直刺向他心脏部位,招式锋芒凌厉,快狠。 瑰影面对来袭的剑,他丝毫不动,众人皆以为他已无还手之力,只等这一剑送死。瑰影丢了断刀,冷笑不再,脸上泛起笑容,真正笑容,发自内心的笑,沐浴春风的笑,眼底却满是无边的杀意。 “不好!华瓛快退回来。”白衣人颜色微变,可他这话已经迟了,瑰影单凭食指和中指二指捏了剑身,少年使了五分内力,剑在他手中一动也不动。 “弃剑!”白衣人皱起眉头。 少年心有不甘,于是暗自催了余下内力,运到剑上,哪知,剑照旧卡在瑰影二指间丝文未动,他额上开始沁出微汗。 “弃剑。”白衣人再次说道。这时,名叫华瓛的少年不敢再恋战,正要松开手,退下去,却发现左手紧黏在剑柄上,无论如何也松不开,再看瑰影笑容越发的灿烂,当下心中骇然,好诡异的功夫。白衣人见状不好,再也无法安坐,轻功跃起,五指化作金龙,攻向瑰影,招招指向他身上要命的穴位。 瑰影不慌不忙撑开二指,剑应声而断,华瓛弹向白衣人,白衣人只好收起攻势,顺势接住华瓛。瑰影这招是借人打人,横飞过来的华瓛带着瑰影的内力成了活人飞镖。白衣人截住少年时,一股意外的真气强行震入他体内,当下体内真气乱串,他不是没有想到瑰影会用这种方法,只是没有料到他的内功如此雄厚,因此只用了一成内力抗衡。 华瓛翻身落地,歉意道:“师兄。”白衣人摆手,运功调整气息,不想,瑰影打入他体内真气翻江倒海,很是霸道,他无奈的笑了笑:“谦受益,满招损。” “承让,沈如玉公子。”瑰影转向林广。 “慢着。”沈如玉道。 “沈公子,还是运功疗伤吧。若此时不控制在下的真气,将来怎么样,在下可不敢保证了。” “不忙,林广已经中了你一掌,已难逃离。我感觉奇怪的是,以往瑰影杀人,废话从未超过两句,不知今日,怎么?” 瑰影拧了眉头沉默。 “呵呵,天下第一杀手别号诡异一刀,刀法独特,竟被聚仙斋的店小二,单凭把笤帚撞到刀身,又是他接了你下给林广的欢乐帖,可江湖上并没这号人物,你便认为他是隐世的高手,谁知你放出杀气,却发现这个店小二不会半点功夫。”沈如玉边运功疗伤边说。 “既然阁下如此清楚,何必问在下。” “我好奇的是,你为何对我等人,也说了如此多的话。” “要听在下说几句废话,须得够资格。名扬天下的四公子之一如玉公子,还是值得在下唠几句废话。” 此话表是在夸沈如玉,实际上拐着抬高瑰影自个身价,沈如玉不过是够资格听瑰影几句废话的人。华瓛闻此言,怒上心头,师兄岂能让你羞辱,何况你羞辱师兄不就是羞辱我玉剑门。转念间,他袖中寒光一闪,左右两柄袖箭落在手中。 “阁下,还是收起袖箭吧,在下不取无关人性命。”瑰影冷冷看了眼华瓛,一眼被看穿的华瓛如被冰雪,只能无奈的收起。瑰影提起右掌,灌满真气,向林广拍去。 “师兄,沐大哥,你们怎么救林大哥。”华瓛急忙道。 一直坐着看热闹的黑衣人不慌不忙道:“若倾城公子死了,齐名天下的四公子就变成三公子了。” “且说倾城公子哪能轻而易举的死呢?”沈如玉眼带笑意。 “倾城公子是林广?” “林家的少公子是倾城公子?” “和如玉公子、别致公子、靖凝公子齐名天下的倾城公子。” “不对老夫见过倾城公子,他长的可不是这个样子。” “功夫第一的倾城公子。” …… 人群里炸了锅般乱哄哄的。 瑰影疾风般拍向林广的掌,突然收了回来,停下来的原因却不是倾城公子,他一早便知道林广就是倾城公子,倾城公子便是林广,况且他从来不认为倾城是他的对手,天下第一杀手可不是浪得虚名。 他收掌的原因是发现林广,他正全神贯注看着顾尘之,似乎早忘了有人要杀他这码事儿,就连中了瑰影一掌也浑然不觉。林广的目光中夹着很多说不出来的东西,带着久别后重逢的欢喜,忽而有些不可思议,忽而又夹着怀疑不可信,转后竟悲伤起来,之后久久的沉默,仿佛沉浸久远的回忆里,他便这么直怔怔看着顾尘之。 就在这几人恶斗的功夫,顾尘之放在怀里的手机振动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学同学来的电话,她心里那个高兴啊,可以求助了。哪知道她三言两语讲了大概后,听到电话那边的同学小心翼翼的答道,小之你要写小说吗,这构思可以。 顾尘之继续解释道:“小楠,我眼前这些人正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呢,他们没有吊钢丝。” 这次小楠直接建议她去看心理医生。 “地上好多断了的刀片。”顾尘之不死心。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久才传出小楠的声音:“小之,我不介意陪你一去精神病医院。” 当下顾尘之内伤了,要吐血,“我报警。”她刚做出这个伟大决定,手机脱手而出,耳边有人低声语:“这是手机?” 夺走顾尘之手机不是别人,正是瑰影,她下意识想要抢回手机,瑰影足尖一点,飞快退到屋外房檐下。顾尘之伸出的手,空空荡荡留在半空中。屋外大雨下的紧,时而划过闪电,响过雷声,屋里人争斗的厉害,无人关心外头的天气,顾尘之发现外头又打闪又打雷,连忙喊:“快关机!” 话音刚落,乌黑的云里划过一道银亮的闪电,直扑大地,具体点是直击瑰影,等他感觉不对劲时,提起十分真气护住心脉,可是时以晚,他想起,天阁的顶级头头的告诫,一流杀手,并非要绝情绝爱,只要做到三点即可,一,要专心致志,切不可三心两意;二,切不要起好奇心,有古语,好奇害死猫;三,要牢记前两点。 今日,他一点也没做到。没有专心致志的杀林广,是对倾城公子起了好奇心,再是对手机……瑰影还没想完,一头扎了下去。 第三章 真假卖身契 黑衣捕头两根手指伸近瑰影鼻翼,停顿片刻道:“死了。”不带半点感情。 顾尘之颇感吃惊,毕竟死了人,而且这个人就死在他们面前,前几秒钟时这个死了的人还在用轻功窜来窜去。 闲坐在大堂里江湖人士无不表示无限惋惜,可他们惋惜的却不是一个高手就此从江湖中消失,而是舞台上少了个能说会唱的角儿,因此一场好戏不得不落下帷幕。戏完人散,于是,他们纷纷上前道别。 一阵眼花缭乱后,一阵风吹过后,屋外雨幕中,泥泞的足印很快被大雨冲洗的一干二净,聚仙斋的大堂空空荡荡,有些孤独。 黑人捕头架起倒在地上的瑰影大步走进后堂。 顾尘之思绪万千,纷乱无比,她不清楚这里究竟是什么世界,有什么样的规则,杀手死了却不是捕头杀的,她与杀手无怨无愁,杀手却要取她的性命,她不喜欢,很是厌恶这里,不由自主的愤怒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白衣少年惊奇的看着她,此人怎么问了如此白痴的问题,不过还是回答她的问题,“这里是洛阳。” “洛阳?”顾尘之不信。 沈如玉啪撑开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扇子,眼中闪过一丝戏虐之色,可表情却是严肃的紧,他一字一句的说:“这里是江湖。” “江湖。”顾尘之心中苦笑,“我并非江湖人。” 李掌柜走到她面前,撩起上衣摆,跪下,中规中矩对她扣了三个响头,“多谢,顾公子救命之恩。” 顾尘之拦都拦不住,又奇怪又好生尴尬,从来没有人给她扣过头,若是帮了别人,年纪比她小,还能勉强接受,而眼前的人恐怕要比她大上不止一轮,重要的是顾尘之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救过他。 “李掌柜,你快起来。我并没有救过你。”顾尘之道。 白衣少年华瓛惊呼出声:“你竟然不知!” 沈如玉手中的扇子不紧不慢的摇着,眼中亦是惊奇。 林广负手站立,衣角随风轻舞,眼中的笑意漫无边际。 李掌柜惊讶了有许久。 顾尘之看的出来,他们的表情分明是在问,哪里来的山顶洞人?她说的话,就好比美国人不知道华盛顿,法国人不知道拿破仑。 末了,还是李掌柜详细的将原因讲了遍,听完后,顾尘之恨不得把瑰影拆皮生煎,转念想到,他已经死了,自己还安然无恙的活着,实在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小的,实在是感谢顾公子。若公子日有什么需要小的地方,小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小的昨天实在是对公子有眼无珠,实在不该用算盘敲公子的脑袋,以前的时候,小的实在不该,让公子您打扫卫生,实在是不该鸡蛋里挑骨头,罚您不吃饭,不过这些都不是小的意思,这些全是少公子……”李掌柜说到此。 林广清了清喉咙,“呃嗯。” 李掌柜发现他差点说漏嘴,惶恐的望了望少公子,发现他并无生气之色,才松了口气。 李掌柜发表感谢之言时,顾尘之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琢磨自己应该离开这里,尤其是远离随时会死人的江湖,既然能来这里,就一定能回去,她打定注意后,对李掌柜微微鞠躬:“李掌柜,我是误打误撞救了您的性命,您不必特别谢我。” “哪行呢!公子,小的一定要表达谢意……。” 顾尘之见他又要没完没了说下去,急忙打断他:“既然李掌柜一定要表达谢意,我再推迟也不好。” “不知道公子喜欢什么,只要不违背道义,小的尽全力。” “李掌柜,能不能把昨天的工钱,结了。” “好说,好说。”李掌柜一听,这要求很简单,他立刻走到柜台前,翻了翻账本,打开上锁的抽屉,数了二十枚铜钱,放进钱袋中,又塞了一张银票,然后笑眯眯的递给顾尘之。 顾尘之伸出手正要接过时,钱袋却落入林广手中,他说道:“李掌柜,你好糊涂,顾尘之已经卖给本公子了,他在本店做的可是白工,何来工钱。” “啊!是,是……”李掌柜唯唯诺诺,他无奈一笑。 “我什么时候卖给你了。”顾尘之怒道,莫名奇妙来这个世界本来很窝火,听过林广说自己把自己卖了更是很火气冲天。 “三个月前。” “笑话,三个月前,我还在学校呢。” 林广笑容如同阳光灿烂,眸子异常明亮,他拍手道:“来人,把顾尘之的卖身契拿出来给她看看。” “好,拿过来给我看看。”顾尘之道。三个月前暑假还没有开始,那个时候,她还是在学校乖乖的待着,任是怎样也不会把自己给卖掉。 卖身契拿来时,顾尘之感觉纸有些奇怪,手感不对,但她没有多想,只描了一眼,笑道:“阁下,是认错了,这不是在下的笔迹。” “如果本公子没有记错,小乌龟你并不认识字,方才和瑰影的契约书便是本公子代劳。”林广指着卖身契上鲜红色的圈和叉叉说道。 顾尘之眼睛里噌噌往外冒火,当然一般人听到别人对他说,你已经把自己卖了,然后拿着一张打着鲜红圈圈叉叉的卖身契称呼你为小乌龟,都会怒火中烧。但是顾尘之并非一般人,她是二般人,眼下首要任务是拿到工钱,离开会就随时死人的江湖。她微闭眼睛,把两个月前生日会餐时吃过的冰淇淋蛋糕默想了十遍。心中的怒火才稍稍平息,她走到柜台上,拿起毛笔,拽过张白纸,倒过来蘸墨,飞快写上顾尘之三个字。她扬起眉头,瞪着林广。 几乎出乎所有人意料,顾尘之不但会写字,还写的很好看,大气飘逸。 一旁看热闹的沈如玉开口道:“把笔倒过来写字?” 顾尘之胡扯道:“家里穷,买不起笔,用树枝写字,时间久了,反而不会用笔写字了。” “今年你多大了?” “十八。” “三个月前,你还在上学。” “嗯。” “你几岁开始上的学?” “五岁。” “师兄,你怎么问这些奇怪的问题?”华瓛不解道。 “因为你师兄好奇一个连笔都买不起的人,怎么会有钱上学,况且十三年不算短。”顾尘之道。 沈如玉收起扇子,点头道:“你很聪明。”随后他问林广,“我认识你不多不少也有十三年了。” “对。” “刚认识你时,你才七岁。” “是。” “从年龄上来说,你该叫我声大哥。” “不错。可是我不肯。” “就因为当年,我没你长的高。” “是。现在你已经和我一般高。” “但你还是不肯叫我声大哥,不过我还是以大哥身份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把笔倒过来写字的人为数不少。”沈如玉郑重的说。 林广沉默了半响,眼光闪了下,他答道:“我会小心。” “师兄,我怎么听不懂你们说话。”华瓛问。 顾尘之急忙点头表示她也没听懂,实际上她并不想知道林广和沈如玉两个人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要不再讨论她没钱买笔有钱上学的事情便好,漏洞百出谎话是她扯的,但是她不想再说一千个谎话来修补漏洞。 “林广明白就行。”沈如玉道。 华瓛道:“我还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刚才不是讨论顾公子没钱买笔,怎么会有钱上学。” 顾尘之脑后勺上当下挂满大汗珠,不是已经叉开话题了么,怎么又绕回来了。她只好胡编道:“有一个很好心的先生,他从来不收学生钱。” “原来是这样。”华瓛恍然明了。 顾尘之背过手,扬起头望了望会天花板,长吐一口气,话锋一转无限惋惜道:“只是在下没福气,时至今日,还不曾遇到不收学生钱的好先生。” 聚仙斋的空气起了微妙变化,微风仿佛停了,林广眸子中的光彩黯淡下来,他居然也发起感慨起来:“在下福气也不好,遇到了一次不好的人。” 沈如玉摇扇笑道:“你何止遇到一次不好的人。” 华瓛暗自感慨,什么不好的人,让林大哥如此黯然。 顾尘之则趁众人无防备,忽然从林广手中夺回钱袋,她笑吟吟抱拳道:“多谢倾城公子。后会有期。”言罢,转身要离去。 可惜的很,她一只脚踏在门槛上,却再也不能动了。 林广弹开手指道:“刚才还有谁出手了。” “我。”沈如玉翻转手背。 顾尘之讪讪道:“在下和诸位无冤无仇,诸位为什么偏要和在下过不去。” 并没有人回答她的话,不多时,她听到身后传来沙沙脚步声,一抹蓝映入眼帘,倾城公子依旧灿烂的微笑,笑得顾尘之从内心深处发毛。 林广扬起手中的纸,还是那张卖身契,他说道:“不管你当时出于什么原因装作不识字,但这枚红色手印总归是真的吧,既然你卖给本公子,就要履行诺言。” 他把卖身契凑到顾尘之眼前,又把她右手大拇指搬到她眼前,一圈圈纹络,丝毫不差,顾尘之心里拔凉拔凉的,手印果然不假,也没细想手印到底怎么按上去的。她眼皮立刻搭拉下来,整个人无精打采,像只蔫蔫小猫。 “只要你干的好,本公子不会亏待你。”林广威胁道。 “嗯。”顾尘之从喉咙中挤出微弱的声音。 “大声点,本公子没听到。” “嗯嗯。” “没听到。” “嗯嗯嗯。” “还是没听到。” “听到了没有!”顾尘之大吼一声,目带凶光。 谁知,林广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解开她的穴道,道:“从今开始,你就是本公子的贴身小厮了。子园,你给他交代下注意事项。” 年龄不过十岁的小毛孩,走到他们跟前,对林广深深鞠躬道:“是公子,小的遵命。” 他转过身对顾尘之道:“顾尘之,请随我来。” 顾尘之盯着子园,干瘦的孩子,细胳膊细腿,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跟他走,等脱离这群人的视线,摆脱一个小孩子还不容易,不知不觉一丝的笑容泛起在她脸上。她照着子园的模样对林广道:“公子,小的定不负您厚望。” 林广斜睨了眼顾尘之,嘴角微微上挑,叫住子园:“子园且慢,顾尘之来三个月了,又在聚仙斋辛苦劳碌,虽然不及你在我身边时间长,也算是本公子身边的老人,可本公子还未给过见面礼,是本公子疏忽了。” 见面礼?顾尘之立刻想起闪光银子和黄澄澄的金子,眼里冒发出阵精光,刷刷的,要逃跑,钱不可缺少之物。不过,人总是要谦虚的,她说道:“能伺候公子已经是小的福分,哪敢收公子的见面礼呢?” “没想到,你觉悟这么高,既然如此,那么……”林广停下看着她。 顾尘之抬起头,露出期盼的眼光,却说道:“小的惶恐。” “你真的不打算要。” 顾尘之咬紧牙根,挣扎了很久,道:“但凭公子赏赐。” “好。”林广吩咐子园:“你从地上的碎刀片挑个个大的。” 屋内一干人,皆是不解,华瓛向他师兄求助,沈如玉耸耸肩,表示不知何意思。 子园左掂掂右掂掂,最终挑好一块四四方方的碎片,递给林广。林广伸出右手食指,在碎刀片,用力划过。 过了会儿,林广把刀片放到顾尘之手上,笑眯眯问道:“如何?” 放到顾尘之手上的刀片已经不是刀片了,没了刀刃成了铁片,具体点是成了铁牌,上面有林广催动内力刻下的阴文—顾尘之,林广专属。顾尘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中燃起熊熊大火,不过她的克制力却是一等一的好,为了顺利离开,面色很快回复正常,她握着铁片忍道:“多谢公子。” “知道感谢就好。” “那么,小的先行告退了。”她走向子园的方向。 她想走,林广偏就不让她走,“不急,本公子给你的见面礼一定要收好了。” “是,小的遵命。”顾尘之胡乱塞进怀里。 林广皱起眉头,道:“这样不行,拿过来。” 顾尘之正巴不得他把铁牌收回去,恭敬的用双手递上:“还是放在公子身上最保险。” “本公子身上,也不妥。”林广冥思苦想,忽然拍了拍脑袋,叫过子园:“子园,我上次教你的玉手二指功夫练的如何,现在考试。”言罢,把手中的铁牌丢给子园。 子园也不废话,接过牌子,张开右手食指和中指,闪电般戳向铁牌,两片圆形飘忽落地。 顾尘之嘴里足以塞下个电灯泡,她既惊讶,又失落,惊讶眼前细胳膊腿的小孩,功夫如此了得,她要从小孩打开缺口离开是不大可能了。她正沉浸在失败的打击中时,左脖子上传来沁凉的感觉。 她扭头看到林广细长的手,捏着了条精致且美丽闪着银光链子,环绕在自己脖子上,心想,这项链很漂亮,莫非他悔改了。顾尘之迎上他的目光,嫣然一笑,希望江湖一笑抿恩仇,就此放她离开。 而林广也对她露出洁白的牙齿,微笑如同夏花,可顾尘之却感觉到外面不单下着大雨,还夹着大雪,说不出来的冷,她无意中低头,看到胸前的闪着白光一块东西,差点背过气去,这闪着白光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林广用内力写的顾尘之林广专属的铁牌。 林广扣好项链,道:“好了,这样便不会丢了。”他生笑的很是灿烂,可偏生说出来的话如此可恶。 林广夹起铁牌,从顾尘之衣领口放进。 金属的凉,贴着胸口上的皮肤,一直凉到心脏里,顾尘之关节僵直,动也不动,肌肉抽搐,牙咬的咯吱咯吱响,她强迫自己想小不忍则乱大谋,忍! “就算你走丢了,或者逃跑了,凭这块牌子,也会有人把你送回来。”林广斜凤目微眯,促狭的笑,“多亏我想起来福身上也挂着这么块牌子。” 哈哈,沈如玉展扇长笑。华瓛脸上也是遮不住的笑意,李掌柜则转过身举袖掩面而笑。 唯独子园垂头丧气,他面露担忧之色道:“禀公子,来福这只大黄狗都丢了一个月了,还是没有人送它回来。” 登时,顾尘之全身的血倒流,眼中刀子光芒,狠且凶,好你个林广,居然把我当成狗,竟然给了个狗牌。 鲁迅先生有句话说的太好了,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暴发,顾尘之对林广胸口狠劲挥出一拳,“天马流星拳。” 哪知,林广面色铁青捂着胸口,摇晃了几下几欲倾倒,他急忙扶住桌子,嘴角溢出黑色的血。 “林大哥(少公子)。”华瓛、李掌柜和子园急切呼出声。 沈如玉跻身到林广面前,飞快点了他胸前两大穴位,从怀中掏出青花小瓷瓶,倒出颗黑色丹药,放进他嘴里。 顾尘之右拳停在半空中,她显然没料到,林广如此不经打,此刻,她早把狗牌事件抛到九霄云外,她担忧的问:“你不要紧吧?” 忽然间,顾尘之脖子上生疼的紧,原来是子园穿铁透钢二指紧扣在她脖子大动脉上,顾尘之下意识往后退,她每退一步,脖子上力度便紧一分,痛一分。 “你究竟是什么人?”见自家少公子被打伤子园愤怒道:“你隐藏起绝技,处心积虑接近我家公子,到底有何目的?” “没……”顾尘之哭笑不得,她刚辩解一个字,子园打断她的话道:“没,那三个月前,你为何扮成小乞丐。” “我什么时候扮成小乞丐了?”顾尘之一头雾水。 “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子园三根手指头捏住她喉咙,当下顾尘之感觉脖子痛的难受,空气稀薄起来,呼吸不过来,天旋地转,她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差点被瑰影杀掉,被林广赏了块狗牌,又被迫戴上,现在又被这个小毛孩掐脖子,也许全球都找不到比她更倒霉的人了。顾尘之越想越委屈,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强忍抑制住,不让泪水从流出来。 林广厉色道:“子园!住手。” “公子!” “我不说第二遍。” “哼。”子园愤怒松开手。“难道公子就白挨了这么一拳了。” “子园回林家堡,自己找于管家领五十板子。”林广道。 子园板着脸,恨恨看了眼直呼拉脖子的顾尘之,忿忿道:“小的遵命。”转身离去。 顾尘之仰起头,吸了吸脖子,使劲眨巴眼睛。 华瓛好奇问:“你在做什么。” 顾尘之答道:“天花板上的一个大蜘蛛带着一队小蜘蛛。” 华瓛抬起头,天花板一尘不染哪里有什么蜘蛛,脱口而出:“哪里有蜘蛛。” “怎么没有,他们正爬呢。”顾尘之的声音里夹着浓郁的鼻音。 “我怎么看不到?师兄,林大哥你们看见了吗?”华瓛道。 沈如玉拿扇子狠劲敲了下他的头,笑道:“小子,你眼拙。” 林广道:“看够了吧,快过来扶本公子下,本公子快倒了。” “噢。”顾尘之走过去托住他一只胳膊,林广道:“扶着我回房。” “嗯,好。”顾尘之继续扬着头,跟着林广脚步走开,与其说她扶着林广,倒不如说是林广扶着她。 “奇怪,怎么我还是没找到天花板上的蜘蛛呢。”华瓛继续看天花板,“师兄你告诉我在哪?” 沈如玉嘘了口气道:“根本就没有蜘蛛。” “啊?” “对。” “那你还说我眼拙。” “你本来就眼拙。” “那该是林大哥小厮眼拙。” “你不单眼拙,并且笨!以后在外人面前别叫我师兄。”沈如玉重重叹了口气走向楼梯。 华瓛摸了摸脑袋不解。 已经在工作李掌柜突然对他说了句:“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哭出来也得忍着。” “啊?掌柜的什么意思。”华瓛道:“我走了,我答应师傅要不离开师兄十步远,等会回来再听你解释。” 李掌柜对着他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是都说左手用剑的人很聪明么?” 第四章 杀手的朋友 大雨从清晨下到帮黑时才停住,顾尘之一直待在林广房间里,直到到夜晚,林广一直在打坐,直到到夜晚,这期间,除了来送饭的李掌柜,没有其他人进出。 午饭看起来很丰盛,白白的大米饭,一碟嫩青菜,一碟冬菇炒肉,一碟什锦小菜,一碟辣子鸡,一大盆汤,蛋花纷纷扬扬。 两荤两素,四菜一汤,颜色很好看,香味很诱人。 顾尘之一口也没吃,因为她没有心情,任是一个正常人到了另一个时空,莫名其妙的的成了别人的仆人,更莫名其妙的被别人带上了狗牌一样的牌子,心情都不会好。 林广也没没有动一下筷子,因为他在疗伤,瑰影那一掌很厉害,真气乱涌,直到天暗下来,他才打通淤堵的经脉。 饭摆在桌子上变凉,李掌柜来回热了三次,可依旧未动,最后李掌柜遥遥了头,无奈离去,走时对发愣的顾尘之说:“公子,若是饿了,直接去厨房。” 顾尘之茫然点头,然后继续保持一个姿势直到天黑,末了她的腿又麻又痛,不得以起来活动,她一拐一瘸的走动,顺便打量林广的房间。 房里很朴素,一张桌,一张椅子,一张床,一张屏风隔开里外间,雪白的墙上挂了张字,借了昏黄的灯,看到一个字—回,苍劲有力,笔锋间隐着伤,不经意刺伤顾尘之眼睛。 她背过身推开门,经过大雨洗涤,繁星璀璨,夏日猎户座明亮耀眼。 同一片星空下,她却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正无限感慨时,忽的一抹衣衫掠入她眼帘,不远处,有人从一个屋顶上跳跃到另一个屋顶上,身轻如燕。 一时间,顾尘之忘了她的伤感,只恨不能立马掏出相机拍照留念,她正迟顿时,那人已经跳到离顾尘之最近屋顶上,她立刻颠颠跑近去看。 忽而屋顶上人轻语,这低沉的声音惊雷般炸在顾尘之耳朵里,“真没想到,摆脱重力这样简单。” 顾尘之微颤,她用力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喂,屋顶上的朋友。” 屋顶上的人停住,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看着顾尘之,道:“有事?” 顾尘之兴奋道:“请问朋友是未来人么?” 那人沉思片刻会道:“可以这么说。” “那么请问?怎么能回到未来。” 他皱了下眉,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我也是未来人。” 嗤一声轻笑,那人道:“你是未来人,我就要告诉你?” “对,我们是老乡啊。”顾尘之心中犯冷。 “是老乡,我就告诉你?”“是啊,常言说的好,出门在外靠老乡么。”她不死心。 “呵呵。”那人两声冷笑,“常言说,出门在外靠朋友,而在下并非你朋友,因此没必要告诉你。”言罢,足尖一点,掠出数丈。 顾尘之还没看清楚,他已经消失在视野之外。 顾尘之垂头丧气,她正要走回去,转身间,被人拎了起来,两脚离地,一只大手紧紧箍住她的脖子,一天之内,顾尘之的小脖子两次放在别人的手下。她抬起眼皮,箍住她脖子的人是黑衣捕头,目光阴冷。 顾尘之两只手用力扒住掐她脖子的手,“捕头大人,有话好好……”还未说完,颈上的力度加大的几分,咳咳顾尘之咳起来。 “你是未来人?”沐捕头道。 顾尘之还没来得及回答,听到空气中传来低沉的声音,“沐承。” 林广倦懒靠在门上,新换的长衫,在风中微扬。 顾尘之感觉她脖子上的力道松了下,可喉咙里依旧难受无比,依然不住咳嗽。 “林广?”沐承的眉紧成川字。 “你还没发现么?” 沐承仔细看顾尘之面部,一道红线若隐若现浮现在她额头正中央,心中大惊,赶紧放下她,拱手抱拳道:“在下一时失误,请姑娘恕罪。” 顾尘之拼命按摩脖子,好容易气顺了,张口怒道:“你一时失误,我差点就……”还未说完。 林广截住,“本公子饿了,顾尘之你还不赶紧下去端饭?” “不去。”顾尘之插着手,气鼓鼓扭头道。 忽而,顾尘之听到,一阵哗啦金属碰击细小声音,她扭过头一看,那块‘顾尘之林广专属’的牌子神不知鬼觉被林广从自己怀里拽了出来,他细长的手正把玩。 林广嘴角挂着微笑,笑容祥和,声音低低蛊惑人心,“想不想摘下来?” 顾尘之急忙点了点她的小脑袋,“公子,我这就去帮你端饭。”哧溜,她很快消失在楼道尽头。 沐承道:“”未来人向来是百毒不侵,显然我弄错了。“ “七日花红。”林广冷笑,“采天山上千年雪莲,昆仑万年人参,佐以灵芝、当归、附子各种名药,炼制出此等毒药。” “七日花红,这毒已经十年没有出现了。”沐承眉头紧缩。“谁会给一个小厮用这种毒?” “这正是我奇怪的地方。”林广道。 沐承忽的拍了拍林广肩头,“什么时候添的坏毛病,收留不知根底的人?无论是户部还是刑部,都没有这个叫顾尘之的行文,或许她很有来历。” 林广猛然间似乎想起什么来,“下楼,问李掌柜。” 沐承虽是不解,但也跟着走下去。 李掌柜此时正在聚仙斋大堂算账,珠子拨的噼里啪啦直响。 林广问:“李掌柜,昨日你见我时曾说,顾尘之三天后才回来。” “是,少公子,顾公子说是替公子办事情。”李掌柜答道。 林广继续问:“从那之后,你感觉顾尘之有没有什么变化。” 李掌柜详细把顾尘之变化说了一遍,又大大的赞扬了一遍顾尘之,说他如何如何勤劳。 “掌柜的!烦劳您多点根蜡烛,我们这里暗的紧。”吃饭的客人大声喊道。 李掌柜歉意笑:“少公子,您等会,我去给他们送去。”他从柜台掏出蜡烛,取下灯罩,点灯心。 鲜红火苗跳动时,两支蜡烛火光照过李掌柜的脸,他的额头正中浮起一丝若隐若现的红,沐承和林广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七日花红。” “莫非……”林广眼中一亮,却被一张突然拍在他脸上的纸张,硬生生把他后面的话截了下去。 来人气势汹汹,指着林广的鼻子喊道:“好你个林广,竟敢如此骗我。” 林广抹下纸,是顾尘之和瑰影签订的契约,纸张还泛着淡墨清香,只是顾尘之按的鲜红手印被挖走,多了块洞,透着风。 “移花接木。”沐承露出一抹笑,意味深长。 林广一手捏着契约,一手放到嘴边咳嗽了几声,他自语道:“子园这个小孩,怎么没烧掉。” “幸好某人打发他回家领板子,要不顾尘之,我怎么能猜到。”顾尘之笑道,“从今以后,我自由了,哈哈。” 可惜她没高兴多久,一只明晃的剑径直刺向她门面,林广眼疾手快,伸手拽过顾尘之,霎时,一缕青丝飘荡在空气中,慢慢回落。 顾尘之对林广怒道:“你要干什么?” 她忽的眼角余光瞄见,腾着杀气的剑,昏黄的灯光下,阴明刺目。 落在地上的发丝,断口整齐,风直吹顾尘之额前,凉。这时,顾尘之才发现她额前的刘海,少了一截,空空荡荡,登时,顾尘之泛了一身冷汗。 “你是顾尘之?”剑主人问道,声音低隆阴沉。 “你是什么人?”顾尘之反问。 剑主人道:“要杀你的人。” “为什么杀我。” “因为你杀了瑰影。” 顾尘之眉毛一扬,仔细打量眼前的人,平常的面孔,平常的身材,平常的衣服,倘使他在人海中,顾尘之绝没可能记住他,只是他右手上的剑,阴明刺目。 顾尘之吐了口气,一摆手道:“我并没有杀瑰影。” 那人冷笑道:“江湖上各大门派亲眼看到顾尘之你杀了瑰影。” 顾尘之无语,她怎么这么倒霉,那人提剑运气,积蓄待动。 一旁的林广伸手制止道:“慢,要杀顾尘之,也得先问问他的主人有没有同意。” “我什么时候成是你的奴隶。”顾尘之怒,林广低头耳语:“你还不想死吧。” 顾尘之微怔,即刻转语对那人说道:“对,你也得问问我主人,有没有同意。” 林广直视那人,只见他眼皮微抬,道:“那又怎么样。” 林广翻转手掌,一块通体碧绿的玉展现在他手中,他轻轻笑道:“这又怎么样?” 顷刻那人双目忽睁,全身微怔,剑头微垂下去,他道:“倾城公子,原来如此,不过既然瑰影是顾尘之所杀,那么我也没有理由放过。” 林广不慌不忙道:“既然刘伤兄知道,是在下花钱请瑰影刺杀在下,那么刘伤兄为何还要难为顾尘之。” 刘伤道:“虽然倾城公子有意要杀瑰影,但瑰影终究是死在顾尘之手上。” 顾尘之听到不由暗叹,瑰影这个杀手真有福气,竟有这么仗义的朋友为他报仇。 “那就要请刘伤兄先过在下这一关,我想刘伤兄的明觞剑,未必能赢林某人中的未名剑。”林广面色严肃,紧握一把青锋利刃。 顾尘之瞅着未名暗自砸舌,哪里来的剑,又什么时候跑到林广手中,而她却浑然不觉。 刘伤冷笑,运气提剑,林广目光沉静,执剑而立,明觞、未名剑锋相映,道道明光,晃动。 这时,屋外传来阵阵笛声,如泣如诉,音色清澈,曲调婉转。 忽闻笛声,沐承面色大变,提足飞进暮色中。 刘伤眼色微转,他突然收剑,笑道:“即便我不杀他,中了七日花红的人,还能活下去么?”语罢,旋出屋外。 “七日花红。”早已呆若木鸡的李掌柜喃语,“七日花开红胜火,剥皮拆骨,楚难当。” 剥皮拆骨,楚难当,林广回想曾教他医药,薛先生曾经告诉他的话,七日花红,中此毒人,第一日额间泛起一道红线,第二日,成长为一枚花骨朵,此后每一日打开一瓣花,直到第七日,花瓣全部打开,鲜红盛火。每打开一瓣花,中毒人便痛一分,花全开之后,便是剥皮拆骨之痛,有些中毒人痛苦难耐,自杀而亡,有些中毒人坚持忍受疼痛,可等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面黄肌瘦,骨瘦如柴,饥渴而亡,然而此毒却无解药。想到此处,他不由暗叹了口气,但他依旧微笑道:“不要紧,我老师薛大夫定能解开此毒。李掌柜,昨日瑰影的欢乐贴,可还在?” 李掌柜恍惚中猛然醒来,“还在。” “你且拿来吧。” 李掌柜拉开抽屉,拿出层层布包裹,递给他。 林广问:“除了你和顾尘之接触过欢乐帖,可还有谁,接触过欢乐贴?” 李掌柜遥遥头,“再没他人。” 林广笑道:“今日之事多亏李叔,是广儿任性连累李叔了,林家洛阳城里温汤铺尚缺人手,还请烦劳李叔。” 李掌柜道:“少公子言重了。” “明日起,李叔便去温汤吧。” 李掌柜点了点头。 林广转身找顾尘之,却发现她在柜台,弯着腰不知道在干什么,只听得一阵哗啦的金属撞击声,不多时,她领起鼓鼓囊囊的钱袋,道:“林广,现在真相大白了,卖身契是假的,这工钱我可要拿回来。” 林广温脉道:“好。” 顾尘之微愣,随即把手中钱袋摇的哗啦直响,半信半疑道:“我真拿了。” 林广道:“原是应该的。” 顾尘之喜笑颜开把钱袋放进怀里,这人也不问她拿了多少,她放在钱袋里的全都是银子,这可要比铜板值钱多了。 随后,她学古人般拱手抱拳道:“那么,在下便告辞了,后悔有期。”于是她向着自由,迈开大步。 可她还没走几步,林广的手掌落在她肩上,令她一动不动,他问:“本公子可没同意你走。” 顾尘之没声好气说:“既然契约是假的,我也没有道理在做你仆人。” 林广嘴角微挑,忽而一笑,顾尘之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见林广唇微张,“那么我们写张真的如何?” 顾尘之连忙摇头,急道:“你非法拘禁他人人身自由,李掌柜你可要为我作证。” 林广笑容甚是猖狂,仿佛是在说,我就拘禁你自由了,你又能怎么样。 旁边的李掌柜忽的叹了口气道:“顾公子,少公子可是为您好。” “强迫别人做奴隶,这也是好?”顾尘之道。 “公子并非江湖人,所以不知您已经中了七日花红。”李掌柜答道。“七日花红毒性非常。公子还是小心为妙。” “七日花红?”顾尘之思考片刻,说:“只要我能回家,什么毒也不怕。”(这孩子实在过于高估现在医学。) “不知尘之家在哪里?”林广问道,眼中略过一丝闪亮光芒,“可记得回家的路?”“我家是北京。”顾尘之想也没有像回答,“我当然记得回家的路。” “北京?这又是哪?”李掌柜不解。 顾尘之自豪道:“自然是天子脚下,繁荣之地—京城。” “噢,原来公子是北平人。”李掌柜道。 林广眼睛飘过一丝黯然,他声音不带任何色彩,“尘之怕是毒糊涂了,今儿早上不是说过了么,这里是洛阳,就算要去京城快马加鞭,也得用一个月时间。” “顾公子还是稍安勿躁,只要我家少公子在,世界上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李掌柜安抚情绪波动的顾尘之。 “天,这是什么世界。”顾尘之使劲抓头,“哎,我抓狂了。” “抓狂?”林广不解,李掌柜眼瞅顾尘之,他认为,自家少公子知道的东西很多,可眼前顾公子似乎知道的更多些,比如抓狂是什么意思。 如果顾尘之心里多少对这个世界有些小小的希望,老实说,她不相信,这已经不是她原来的世界了,尽管这一天之内发生了很多事情,甚至,几次要被人杀掉,但顾尘之内心深处,还是隐隐盼望着,这不过是场闹剧,或者是部电影,等躲在暗处的导演,不满他们的表演时,会怒气冲冲跑出来,挥着手里的话筒喊:“卡。” 但是经过林广这一问,顾尘之心中小小的希望,就被大雨冲垮了,她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是不会知道抓狂这个词,可她也没有过多的解释:“是个形容词。” 林广没有继续问下去,抓狂究竟是形容什么。 他想起,大脑深处的记忆,那些记忆,他的父亲和母亲还有大哥一致要求他不许提起的记忆,那段有着大片明媚阳光的记忆,忽然间,他仿佛明白抓狂的意思,尽管顾尘之并没有解释那到底是形容什么的。 顾尘之转开话题,说:“其实杀手瑰影还是很有福气的,至少还有朋友惦记着他,记得要为他报仇,有这样的朋友很难得了。” 忽而,林广一笑,淡淡道:“朋友,很亲切的称呼。” “林兄,过了今日,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如果不介意我们交个朋友吧。”顾尘之道。 林广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而是说:“如果本公子没有记错,没有记错,今日,可是本公子救了顾尘之不下一回。” “林兄的救命之恩,在下自然会记得。林兄不妨考虑一下,多一个朋友总没有什么坏处。”顾尘之道。 林广道:“在下并不缺朋友。” “在下自知不才,林兄不用勉强。”顾尘之微微叹了口气,有些伤感。 “不过本公子,急需一名小厮,你可以考虑。”林广道。 顾尘之道:“很遗憾,在下不会给别人当奴隶。” 林广走到顾尘之身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在下,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不过这次……”说着他迅速从顾尘之脖子上捏起链子,拉出那块‘顾尘之林广专属’的牌子。 顾尘之暴汗,发生这么多事情,她居然忘记自己身上还带着这么块玩意。 第五章 无用!美人计 顾尘之暴汗,发生这么多事情,她居然忘记自己身上还带着这么块玩意。 只听林广声音低沉,“本公子想摘下这块牌子。” 顾尘之咧开嘴角,高兴之色洋溢在脸上,“太好了。” 林广脸色微沉,露出伤心的神色,说:“尘之,你这么不喜欢在下送给你的礼物。” 顾尘之听得他去了顾字,亲昵的称呼自己尘之,语调落寞且寂寥,张口道:“喜欢。”刚说完,便瞅见林广促狭的笑,心下大呼上当,不过为时已晚。 “既然喜欢,就好生戴着吧。”林广话锋一转。 “我自己摘下来。” “本公子劝你别白费力气,除了本公子没有第二个人能解开。” 顾尘之一把从林广手中夺过链子,两只手用了吃奶的力气,也没有拽开,然后又仔细的将链子转了一圈,居然没有接口,仿佛就是天然熔合的一条链子。 良久,顾尘之喘了口气,道:“这是什么东西,真摘不下来。” 已经坐下的林广,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口茶,“本公子从来不骗人。” 突然间,顾尘之换了种笑容,明艳里带着温柔,她提起茶壶,在林广杯中续了杯茶,细语道:“公子,想要奴家做什么呢?” 静,空气仿若凝住般,只有,李掌柜拨算盘珠子,最后,叭的一声。 片刻,林广不自在掩住嘴,随后轻轻微咳,道:“还好。” “还好什么?”顾尘之问。 “还好在下没有吃晚饭。”林广说。 顾尘之心中冷笑,却不动声色,她端起茶杯,送到林广嘴边,道:“那就请公子喝杯茶水先。” 她的手,细长,白皙,指若葱尖,每一个指甲修理的恰到好处,银灰色透明的指甲油,在灯光下闪着别致的光。 林广正要推开茶杯,发现她端茶杯的小手指微抖,若有所思一笑,反手接过茶杯,却并不着急喝下去…… 他不住把玩茶杯,轻轻嗅了下说:“好茶,不过斟茶人美……” 顾尘之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忽然间,她便坐在林广大腿上,将茶壶嘴,凑到林广嘴边,娇声道:“既然茶好,公子,那么就请喝吧。” 林广着实没有想到顾尘之会坐在他腿上,一时间反而愣在那里。 屋里氛围微妙,灯罩里的烛火发出霹雳啪啦的声音,经过刚才杀人事件,饭庄里的客人早已散完了,就连原本在柜台算帐的李掌柜也不知所踪。 过了会儿,林广放下手中茶杯,推开茶壶,道:“顾姑娘,在下骨瘦如柴,拿在下当椅子恐怕不好。” “奴家不嫌弃。”顾尘之再次把茶壶嘴凑到林广嘴边,“公子请喝吧。” 林广定眼看她,忽而笑道:“顾尘之,看来你很善解人意,不过却不解风情。” 尘之嗤嗤假笑,“奴家何处不解风情。” 林广接过茶壶,呵呵笑道:“本公子还没有见过女人用茶壶来调情,实在是很煞风景。” 顾尘之心里抽了下,接着笑道:“公子,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有什么要紧?” “身外之物。”林广的笑容越发深沉,“不错,本公子还是和尘之玩点真的好。” 言罢,他握住顾尘之的手,笑意盎然。 看着林广那只手握着自己的手,顾尘之心中恶寒,皮肤上每一寸汗毛,直愣愣的立起,可她却说:“就依公子之意。” 听罢此言,林广抬起手捏住顾尘之的下巴。 是可忍孰不可忍,顾尘之一把打下林广的手,慌忙从林广怀中跳下来,举起茶壶向林广打去,大吼道:“大色狼。” 谁知林广翩然从椅子上飞到丈许外,顾尘之连他衣角都没有碰到。 林广道:“本公子没有记错的话,是顾尘之先调戏在下的。”他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沉默。 顾尘之道:“我不过是想……” “本公子明白,尘之不过是想摘下这牌子。”林广接道。 顾尘之点了点头,带着无限期望看着他。 林广扬了下眉毛,两排眉毛忽闪眨眨,灿烂微笑道:“君子不强人所难。” 顾尘之更加用力点头,眼中希望之光大放,两百瓦的电灯泡。 “不过,本公子并不是君子。”林广转语。 顾尘之正要发怒,想到得罪他并没什么好处,抿了下唇,说:“公子真是太过于谦虚,公子这样坐怀不乱的人,不是君子,难道是小人?” “呵呵。”林广两声笑,“坐怀不乱,那还要看怀里是不是美人?” 闻言,顾尘之眼中燃烧出愤怒的火焰,她快步走到林广身边,一只手揪住他的领子,一只手就要招呼过去,又收了回来,她嘲讽道:“倾城公子功夫不是天下第一么?怎么就让不会武功的人轻易近身了。” 林广摊开手无奈道:“正因为你没武功,所以本公子一时疏忽了。” “错。”顾尘之说。 “哪里错?”林广问。 “你不止一时疏忽,而是两次。” “错。” “嗯?”顾尘之奇怪,“哪里错?” “今日,本公子疏忽了三次。”林广道。 顾尘之正要问哪三次,突如痛袭上心口,利刃剜心,她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捂着胸口,紧咬下唇,很快脸色煞白如纸,豆大的汗顺着面颊流下,嘴唇硬生生的咬出血,殷红。林广见状赶紧封了顾尘之的麻穴。 “这样还痛不痛?”林广问。 顾尘之只是紧咬唇,不说话,目光涣散。林广心知不好,他拨开顾尘之额前的一缕发,先前的一道红线,已经长成红色的花骨朵,螺旋弯绕,别样妖娆。 林广出手连封顾尘之身上,几处大穴,可她非但不好,反而晕了过去。 就在此时,远处“砰”爆响,冷寂的烟火冲上云霄,半边天照的透亮。 林广拧了下眉,注视烟火方向几秒钟后,他抱着顾尘之,轻点足尖,旋出屋外,腾上半空,奔向烟火照亮的地方。 等顾尘之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正被林广抱着,薄薄的布料透过体温,不由怒道:“你在干什么?放我下去!你这个大色狼。” “你醒了?”林广问。 顾尘之双手使劲,一边挣出,一边喊:“快放我下来。” “你确定要我放你下来?”林广说。 顾尘之道:“当然。” 林广手臂微松,顾尘之往下滑,可她的脚却怎么也够不到地,风,空空荡荡的吹过。她往下一看,这一看不要紧,惊的她出了身汗,她八爪章鱼死死缠在林广身上,再也不肯松手。 原来顾尘之足下,离大地足有三米高,林广迎风在树枝上,踏叶而行。 林广道:“你不是要下去么?” 顾尘之狠狠瞪了他一眼道:“那么高,我可不想被摔死。你好卑鄙,竟然让我下去。” “如果本公子没有记错,刚刚是顾尘之你要求要下去的,在下还特别问了问你,难道这么会儿,顾尘之便忘了。”林广幽幽道,仿佛是他受了很大的委屈。 “有没有搞错?你可没告诉我现在在半空。”顾尘之道。 “那是尘之你也没有问啊。”林广无辜的答道。 他们身边葱绿树枝,向后飞快闪过。 顾尘之紧紧抱住林广,“喂,你慢点,别失足掉下去。” 林广低头看眼她,苦笑道:“在下对自己的轻功还是很自信的。” 不想顾尘之抱得更紧了。 林广戏虐口吻道:“如果今日,本公子死了,绝不是失足掉下去的。” 顾尘之斜睨了眼林广,淡淡道:“放心,我绝对勒不死你。” “本公子现在就要喘不过气来了。尘之要相信,本公子轻功虽不是天下第一,可也不会失足掉下去。”林广道。 顾尘之道:“我对阁下的轻功很是信任。” “那还不松手?” “可在下对公子的臂力表示怀疑。” 林广有些哭笑不得,忽然间一道灵光闪过,他用力紧抱住顾尘之,笑道:“本公子不介意和顾姑娘再亲密些。” 咚咚咚咚,林广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传进顾尘之耳朵中,顾尘之清晰的嗅到他身上清香,感觉到他的体温,温热,甚至有些烫。 不知为何,顾尘之两颊烫了起来,她腾出一只手扇扇风,不由自主说道:“好热啊。”转目时,看到林广眼中别有用意的笑。 她呵呵干笑,“我松手了。”还使劲摇晃她那只扇风的手。 林广只是笑,并不答话。 沉默良久,突然,听到几声不自然的咳嗽,顾尘之颇感奇怪,很明显这声音不是林广的,更不是她自己的,她扭头寻找,华服少年不自在的掩口。 她再仔细观察,发现他们已经站在了地面上,而她丝毫没有察觉,她质问林广:“你怎么不告诉我?” 林广笑起如春风得意,目光星群般璀璨,他道:“本公子不介意多抱会儿顾姑娘。” 顾尘之这才发现自己还被他抱在怀里,两个人贴着很近,姿态暧昧,如果不是天太黑,林广一定能清楚看到她的脸很红。 顾尘之推开林广,道:“我很介意。” “顾姑娘好狠的心,刚用完在下,就这样无情抛弃。”林广语气不无伤感,分不出真假。 “叭。”白衣公子沈如玉撑开手中折扇,轻摇道:“好热的天。” 顾尘之一惊,环视四周,除了华服少年华瓛,白衣公子沈如玉,黑衣冷捕头,居然密密麻麻围了一堆人,目光玩味。 她心下大叫不好,丢人丢到家了,她连忙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沈如玉道:“我理解。”他眼中闪过一道光,意味深长。 顾尘之心头一黑,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楚了。 第六章 诡异一刀 盛夏,夜,深沉的夜。 晚风吹过枝梢,黑压压的枝叶随风飘摇,发出哗哗的骇人声响,树林深处不时传来阵阵蝉鸣,深幽无比,凭添了几分诡异。 这样的夜,没有人愿意外出的,洛阳的街道上,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照着街道昏黄,愈发空荡荡,只有打更的人,有一下没一下,清冷孤寂。 可凡事都有例外,而今日就在这样夜里,不止出现了一个人,而是出现了一大批人。 在这批人里,远远望去,最醒目不过白衣公子,其次是华服少年,再次是青衫公子,最不起眼的是,黑衣人,在夜里,尤其是这样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黑衣完全融化在空气中,只有他的眸子异常的亮。 而绝大多数人穿着红黑色的服装,腰上挂着一把三尺刀,刀在鞘里,气息沉重,这样的装束表明,他们是捕快,洛阳城里的捕快。 不寻常时候,捕快出现的地方,必定说明出了什么事情,而这里就刚刚出现了命案。 地上躺着一个人,男人,此人是江湖上用刀的高手,位居天下第二的刀法师,他的名字是江山。 而此时刀法师却死了,他是被人用刀杀死的,一把弯刀直没他的胸口。 “你怎么把她带来了?”沐承看了眼垂头丧气的顾尘之问林广。 林广道:“客栈里并不安全。” “你要知道,这里更不安全。”沐承道。 林广正要回答,只听到顾尘之惊呼,“死人,啊……” 顷刻间,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硬生生把顾尘之后面的余音,给压了回去,她不好意思挠挠头,抱歉微笑,可突然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妥,笑容便僵在脸上。 白衣公子沈如玉收起扇子,挑了灯,细看躺在地上的人,说:“此人是江山。” “正是。”沐承道。 “江山是什么人?”顾尘之插了句。 林广回答道:“刀法师。” “刀法师?” “使刀的人。”华瓛白眼顾尘之,有些讥笑的意思。 紧接着顾尘之问了个很白痴的问题,“是谁杀了他?”问完后,她有些后悔。 可是并没有人笑她,可也没有人回答她,沈如玉反问:“江山,刀法炫目,快如风,急如雨,又有谁能用刀杀了他。”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然是比他功夫高的人才能杀了他。”顾尘之道。 “可这天下,也就只有瑰影的诡异一刀能胜过江山。”沈如玉答道。 林广接道:“今日清晨,瑰影死了。” 虽是炎夏,但是晚风嗖嗖的阴冷,顾尘之不由自主拽紧了领子。 沐承沉默了会儿,道:“可偏巧的是,杀死江山的刀法是瑰影的诡异一刀。” “诡异一刀?”顾尘之问。 *沐承提过如玉手中的灯,蹲在地上仔细观察,眉微微皱起,忽而道:“不错,的确是诡异一刀。” 顾尘之左看右看,希望有人能给她解释下,可并没有人回答。 沈如玉乌骨长扇指向地面,问:“难道不你觉得诡异?” “诡异?”顾尘之瞪大眼睛望着地面,青灰色的石板,被风刮的干干净净,她道:“什么都没有,很正常。” “倘若在往日,的确太正常不过。”沈如玉道。 林广接着道:“可现在有人死了。” “仿佛是少点什么东西。”顾尘之眨巴眨巴眼睛,使劲盯着江山,一把刀直插在他胸口,直没刀柄,刀进的很深,衣服上污迹,黑红色,是长时间暴露在空气里很久的血。 “的确少点东西。”林广道。 “唉。”顾尘之锤了下手,说:“地上很干净,少了血迹,这显然不是第一作案现场。” “错。”沐承道,“这里就是杀人现场。” “难道你亲眼看到他在这被杀的?”顾尘之反问。 沐承道:“不错。” 林广叹了口气,无限惋惜道:“可惜他没看到凶手是谁。” 顾尘之抬起额头看向沐承。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华服少年,华瓛问:“林大哥,你怎么知道沐师哥没有看到凶手是谁。” “若是他看到了,便不会把我们叫过来了。”沈如玉道。 这个时候,黑衣捕头却笑了,在这样漆黑的夜色里,虽然只是一丝浅淡的微笑,但它却光芒灿烂。 林广沈如玉见他如此,相视一下,瞬间交换彼此的信息,这次他们两个错了。 果然,沐承冷笑,寒彻天际,越发给漆黑的夜添了几分凝重的色彩,他一字一句道:“我看到了杀江山的人。” “那你怎么不把他抓起来?”顾尘之问。 林广道:“自然是跑了。”随后微微一笑,故意摇头说:“想不到,竟然有人从你手里跑了。” 沐承并不生气,只是看着林广冷冷道:“我自然会把他抓回来。” 话音刚落,乐声响起,悦耳动人,仿佛很遥远,远在天边,又仿佛很近,就近在眼前,令人无法捕捉,可偏又舒心的很,令人忘记所有的事情。 所有的人如痴如醉沉醉在这奇妙的音乐,他们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一个人,刚刚死了,还躺在地上,或许还带着体温。 而乐声越来越清晰,远远的走来一群人,队列整齐的女人,轻纱在风中漫舞,曲线妙曼,空气里顿时,盈溢着香气,女人特有的脂粉香,暮春四月里最艳最红的牡丹。 一个美丽的女人,一个姿态万千的女人,总能引起男人的注意,更何况这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群女人。 所有的人,就连不是男人的顾尘之都被深深吸引,当乐队走近时,女人们手中的灯明的晃人眼,突然间,女人们扬起起手,漫天飞舞起鲜花,五彩斑斓的颜色落满了天。 没有人觉得可疑,因为这一切很熟悉,花嫁祈福仪,为即将出嫁的女子祈福。根本不需要怀疑,一切都顺理成章。 突然间,为首的女子扬起纱巾,纱随风漫舞,遮住了半边天,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不好。”林广猛然道,一直站在他身旁的黑衣捕头,早已到江山躺着地方。 那个地方,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青灰的地板被风吹的干干净净,一丝灰尘都没有,仿佛刚才根本就没有躺过一个人。 *沐承不无懊恼,说:“还是跑了。” 众多捕快中,为首的站出来,拱手道:“沐捕头,在下去拦下花嫁祈福队。” 沐承伸手制止,“李天,不忙。” “为什么?”李天不解。 沐承道:“若是真是他们干的,江山的尸体一定不会放在他们中间,若不是他们干的,我们更没有理由拦下。” “可花嫁祈福队偏巧在这时出现。”李天道。 的确可以怀疑,沐承轻嗤一声,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谈下去,他说:“仔细盘查每个出城的人,一有蛛丝马迹立刻来报。” “是。”李天有丝困惑,“属下这就去。” “等等。” “沐捕头,有何吩咐。” “你带几个人去查查,这几天是谁家办喜事。” “是。”李天带着众捕快离开。 而后,顾尘之一干人回到聚仙斋。 沐承抱起一坛子酒,打出酒塞,哗哗倒入碗中,端起来豪饮。 沈如玉拉过椅子,微微一笑,“沐老弟,好酒量。” “你要不要喝?”沐承问。 “好。”沈如玉接过碗大口喝,可是他只喝了一口就停下,他含笑不语,表情陶醉,过了好久才回味过来,“好酒。” 林广嘴角微张,眼中闪过一道惊讶,皱起眉,“好酒?”像是问他们两个人,又像是在问自己。然后他端过碗,浅尝,忽而笑开,“的确是好酒。唇齿留香,若是错过,妄为男人。” 华服少年华瓛急忙拉过一只碗,凑到沐承那儿,道:“沐大哥,我也要,林大哥,你家店里不是没有酒么?” 被忽视的顾尘之抱着手,冷冷道:“才发生了命案,你们居然谈笑风生。” 林广端起原本到给华瓛的酒,在顾尘之眼前晃动,“要不要本公子赏你美酒喝。” 顾尘之斜睨,淡淡说:“在下现在暂时不想喝水。” “怕是你不会喝酒吧,美酒居然被你说成水。”华瓛反驳,他接过林广手中酒,仰头喝下去,噗!又如数的喷了出来,华瓛手背擦擦嘴,忿忿道:“还真是水,你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好酒?连酒香都闻不到。”顾尘之道。 林广笑开。 沈如玉,拍着华瓛的肩膀,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师弟,这样的事情发生不止一次,你好歹长点记性。” 华瓛垂下头,“对不起,师兄。” 顾尘之道:“这也怨不得他,是他太过于相信你们。有个能如此信任你们的朋友,实在是件好事。” 华瓛眼中亮晶晶,无限感激顾尘之。 不知为何,沈如玉叹了口气,但他没说什么。 黑衣捕头沐承看了眼顾尘之冷冷道:“命案是男人的事情,女人不需插手。” 顾尘之正要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然后赏给他两个爆栗子,叫他瞧不起女人,但是她转了念头,冷笑道:“也不知刚才谁,看到什么花嫁队的女人,眼睛都快掉出来了,愣是让江山的尸体在眼皮底下丢了。” 沐承刀削的脸上,满是冷淡之色,“那些女人不过是以色惑人。” 听罢此言,顾尘之猛拍桌子,指着沐承的鼻子说道:“这件命案,我一定要插手。” 沐承嘴角泛起一丝微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顾尘之心里暗悔,冲动是魔鬼,这不果然上当了。 林广他上前撩起顾尘之刘海,她的额心,螺旋状花骨朵,娇艳鲜红,面色说:“沐兄,顾尘之中了七日花红,你大可不必利用她。” 沈如玉斜坐在椅子上,面露有趣之色,一幅看热闹的表情。 沐承没有回答林广的话,他站起来,拉出一把椅子,伸出手,对着顾尘之做了个“请”势,说:“顾姑娘,请坐。” 顾尘之心知要不想惹麻烦应该拒绝他,但是,黑衣捕头刀刻饱经风霜的脸严肃的紧,她便不由自主的坐下。 沐承道:“看样子,顾姑娘并不知道,七日花红并无解药。” 无解,顾尘之差点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小命马上就要完蛋了。 沐承按住她的肩头,轻语:“人生自古谁无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顾姑娘,这泰山和鸿毛,就由要看姑娘你了。” 顾尘之轻哼一声,交叉手臂道:“在下对这些虚名不感兴趣,既然快死了,我可不想这么累。” 沐承吃了个钉子,可他并无恼色,他从怀里掏出一青色的盒子,不慌不忙道:“这是皇宫大内密药,提南疆珍惜花之果白色浆汁液,炼制而成,对于止痛,有特别的疗效,在下本想这次来洛阳,送给绿柳山庄庄主。” 顾尘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广一把夺过瓶子,说:“既然你拿出来了,本公子就没有不收的道理,沐兄,顾尘之任你差遣。” 顾尘之暗叹,这倾城公子变化的真快,这会又把她卖了,她不悦道:“我不同意。” 林广清了清喉咙,道:“尘之,莫非你不想摘下那块牌子了?” 顾尘之小心脏直抽抽,好你个林广,可她确实想要摘下牌子,只好默认。她说:“既然要在下帮忙,那么,先让我知道案子的始末。” 沐承缓慢道出,三个月前,初十,玉剑门的老门主张劲风,外出迎接客人,被人暗算,一刀毙命,众门人伤痛欲绝,正要给老门主装殓收尸,他的尸体却不翼而飞,失踪的诡异离奇。 两个月前,初十,快剑宋如风回家的路上,一刀毙命,尸体同样不翼而飞。 一个月前,同样是初十,新任武林盟主李云翔,刚任命时,一刀毙命,尸体也诡异失踪。 今日,正是初十,快刀江山被杀,尸首在一群捕快外加两个绝世公子面前丢失。 沐承喝了口水接着说:“杀死他们的刀法诡异,和杀手瑰影的刀法一样,是‘诡异一刀’。” “到底诡异一刀是什么刀法。”顾尘之问。 *林广吸了口气回答:“诡异一刀就在于,它杀人后滴血不流。” 顾尘之托着下巴,思考片刻,道:“刚才江山身上有血迹,难道不是诡异一刀。” 沐承道:“滴血不流只是夸张的说法,只是这一刀毙命,流的血,实在是很少。” “所以,你们就怀疑道瑰影身上来了,然后你们设计自己花钱请瑰影来杀林广。”顾尘之道。 “对。”沐承道。 顾尘之说:“可这有什么用,瑰影不过是一个杀手,即便真是他做的,他也不过是受雇于人。” 沐承道:“我们原本是想请出他,好从他身上打开缺口,谁知,某人杀了他顾尘之拍案而起,道:”你哪知眼睛看见我杀了他,他是被雷劈的好不好?“沐承道:”可天下各大门派,都亲眼目睹是你的暗器,引天雷杀瑰影。“ 顾尘之小脸黝黑,暗器,手机成了暗器,还引天雷,她彻底无语。 一直看热闹的沈如玉忽然说:“今天早晨瑰影便死了,而江山则是晚上被杀,现在已经肯定人不是瑰影所杀。” 林广点点头,看着他们道:“不过可惜,少了条线索。” “既然和瑰影没有关系,怎么会少了条线索。”华瓛问。 其余三个男人齐看他,不言语,目光颇为严厉。 华瓛怯怯不敢说什么。 顾尘之看了看他,感慨道:“弟弟,你真单纯。” 华瓛呵呵一笑,不好意思摸脑袋,说:“师兄他们,经常这么说我。” “既然刀法一样,说不定凶手和瑰影是同一个师傅,即便他们不是同门,多少会有点关联。”顾尘之缓慢说道。 华瓛恍然大悟。 “可惜,瑰影死了。”沐承惋惜道。 顾尘之站起来,对着他们拱手道:“既然大家以后要合作,不如相互了解下,在下先来,我叫顾尘之,十八岁,大学生二年级学生,请多关照。” 四个人皆是一愣,很少有女子自报姓名,甚至连年龄也说了说来。 片刻,林广先开口道:“本公子名为林广,林为双木林,广为胸怀宽广之广,今年二十,请多关照。” 呸,顾尘之腹诽,他还胸怀宽广,动不动就用狗牌威胁自己。 随后,华服少年华瓛道:“在下是华瓛,今年十六岁,请多关照。” 沐承微抬眼皮,刀刻的容颜上,尽是惊讶,他说:“在下京师五品捕头沐承,三水木,承远高大之承。” 沈如玉美目中,闪过一道光,道:“我是沈如玉,君子如玉之如玉,天下知名四公子中如玉公子,今年二十三,尚未娶妻,出身良好,无不良嗜好,顾姑娘可婚配人家?若是没有,嫁给我可好?” 第七章 情满嫣红楼 如玉公子声音圆润如珠,甚是好听,表情一本正经,不像是在开玩笑,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求婚时该有的正经态度,这样的如玉公子很动人,足以能够吸引女人,顾尘之虽然很惊讶,她内心深处,还是有些触动,一个男人对你温柔说话,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更何况这个男人还很漂亮,倾城天下的如玉公子,可她并没有表示什么。 而华服少年却红着一张脸,腼腆的对顾尘之解释,“顾姐姐,你不用介意,师兄他是开玩笑的,他经常这样说话。” 任是一个正常女人,听到男人对她求婚后,不管是真是假,都会面带羞色。 可顾尘之却扬起眉头,颇有兴趣的看着如玉公子。 只见他绝世的容颜上,泛起哀愁,他道:“瓛儿,若师兄娶不到老婆,定是你害的。” 华瓛红着脸怒道:“师兄,若是照你这样,你老婆都能住满洛阳城了。” “师弟,你管的真是太宽了。”如玉公子道。 华瓛道:“师兄,师傅他老人家,让我好生看着你,不让你胡作非为。” 如玉无奈笑:“师兄不是胡作非为,只不过是想找个老婆而已。” 顾尘之看着这两个人斗嘴,实在是很有意思,不由自主笑出来,忽然她发现,其他四个人正好奇看着自己,马上掩住嘴,清嗓子道:“在下,恐怕是无法嫁给如玉公子。” 沈如玉看了眼林广,若有所思道:“难不成顾姑娘已有心仪之人?” 顾尘之知道他想歪了,说道:“不是。”她心想,我怎么会嫁给你们这些古人。 “那表明我还有机会。”如玉说。 顾尘之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急忙岔开话题,她道:“各位捕头大人,你们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林广喝了口茶道:“错了,我们四个人中只有老沐是捕头。” “啊。”顾尘之轻呼。“那你们怎么都在查此案。” 林广指着沈如玉和华瓛道:“他们是非查不可。” “为什么?”顾尘之不解。 “因为三个月前,失踪的玉剑门的老门主张劲风,正是家师。”沈如玉声音里带着愤怒。 顾尘之点头道:“我明白了,华瓛是你师弟,于情于理,所以你们二人自然是非查不可。” 稍后,她转问林广,“那为什么你也查案呢?” 林广摊开手,表情无奈,说道:“因为在下是天下第一倒霉人。” “呵呵。”顾尘之笑,“你不是天下功夫第一的倾城公子么?怎么又成了天下第一倒霉人?”“在下,遇人不淑,交到他们这样的朋友。”林广自我嘲讽道。 沐承忽然说道:“朋友是用来出卖的。” 沈如玉附和道:“不错,朋友是用来利用的。” 华瓛则是愤怒不已,他差点把桌子掀起来,他气鼓鼓道:“我算是白认识你们了,枉费我崇拜你们。” x 一时间很寂静,各人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沉浸在各自的思想里,只听到,华瓛因为愤怒喉咙里,发出的呼呼的喘气声。 谁也没有反驳华瓛的话,因为他还是个少年,还只是个孩子,这个年纪的人,对于未来,有太多的美好的憧憬,包括对朋友的期盼,也包括他对人一心一意的好。 其他三个男人,虽然都是正青春,但是由于在江湖上出道很早,已经历不少沧桑。 而顾尘之,见他们不言语,自己则不开口,她不过是一个时空过客,更何况本身已经中了毒,好像不用多久小命就呜呼了,实在没有必要在此事上和他们较真。 良久之后,沈如玉打破沉局,他伸了伸倦懒的身子,打了一个无比优雅的哈欠说:“夜深了,困了。” 于是众人散去。 顾尘之走在林广前面,吃力的爬楼,九牛二虎之力,倒不是因为她是那种柔弱,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生。 只是这楼梯太陡了,而倾城公子的轻功,实在是不错,有这样一个人,在你后面跟着,你想不费力都不可能。 终于,顾尘之气喘吁吁的爬到房门口。 跟在他后面的林倾城,似笑非笑。 顾尘之拉开门时,不无感慨道:“千金易得,好友难求。”说罢,无比同情看着林广。 林广道:“你这女人!” 顾尘之报臂,不满道:“不要瞧不起女人,真不知道,沐承怎么想得,竟然找你这样人帮忙,现在多亏智勇双全的我加入。” “智勇双全?”林广歪着头,把顾尘之从头顶到脚尖,打量一个遍,他怀疑道:“本公子还真没看出来。” “若不是本姑娘我智勇双全,沐承又怎么会邀请我破案?”顾尘之道。 “呵呵,你还真当沐承是邀请你?”林广道。 顾尘之拧了眉头。 “沐承不过是想,让本公子先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 “因为本公子,今日打算星夜启程去塞外,去寻找薛先生。”林广道。 “是因为七日花红?”顾尘之道。 “对。可从洛阳到塞外最短时间也要三个月,由于七日花红的发作日期,即便是找到了薛先生,也来不及。”林广自嘲道:“只因为我一时太激动,忘记这件事情。” 顾尘之叹道:“你朋友的确不错。” “那是自然。”林广露出一抹大大的得意的笑容。 “那刚才,你们还说朋友是用来出卖的。”顾尘之不满道。 林广笑了下,“对朋友好,不是在挂在嘴上。” “可是华瓛误会了。” 林广从顾尘之身边走进屋里,徐缓道:“日后他会明白,江湖险恶,朋友虽然很多,但好朋友却少之又少。”说完,他却发现顾尘之并没有在听,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林广从顾尘之身边经过忽然那么一下子,她想起,是自己中了七日花红,林广刚刚说他冲动,这么说,他不久是为了自己么,想到这里顾尘之心里好暖。 她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林广,一双弯弯眼睛很是感动,亮晶晶的,说:“多谢你,倾城公子。” 林广正疑惑看着顾尘之,忽见她抬起头,嫣然一笑,又是温柔的道谢,越发疑惑,“什么感谢。” “七日花红。” 林广转身关上要关上门,笑道:“尘之,李掌柜也中了七日花红。” 说完,便把门关上,留下顾尘之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楼道里,顾尘之反应过来后,自己被关在门外,她气的直跳,她使劲拍门,咚咚咚…… “死林广,让我在楼道睡觉么?”顾尘之喊道。 吱呀一声,门开了,林广一颗脑袋探出来,他促狭的笑:“小之之,本公子不介意和你一起睡。” 刷!瞬间,顾尘之脸通红,热气腾腾,她小心骂:“色狼,这是我的房间。” 林广好像没有听见那句色狼,他大拉开门,屋内的景色跃入顾尘之眼帘,白色墙上,一张字格外醒目,正是傍晚时,顾尘之看到的那个“回”字。 “如果本公子没有记错的话,小之之你的房间好像在那边。”林广指着走廊的另一边说。 顾尘之一言不发,掉头便走。 “等等。”林广叫住她,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道银亮的弧线划破空气,手上沉甸甸的,细看,原是沐承给林广青色盒子。 “痛的时候,记得吃。”林广道。 她点点头,揣着盒子走回第一日晚上住的房间。 房间里,早已经放好了热水,床单和被子换得新的。 要是知道,女人一向爱干净, 但一个女人她没有心情,或者心情不好,就不会计较这些。 而此时,顾尘之就没有心情,所以她没有发觉房间里这一切变化。 她匆匆的用水洗洗了洗脸,洗了脚,用茶水漱了漱口。 然后,躺在床上沉思。 想她从昨天开始,经历过的一件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她过去的十八年的时间里发生的大事,加在一起这没有这两天所发生的事情惊心动魄,和一件杀人流血事件相比,过去发生的事简直就是微不足道。 和她中毒,马上就要挂掉相比,过去十八年她简直就是白活了。 虽然顾尘之知道自己中了七日花红,但是她的内心却出奇的平静,一点也害怕,就连她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 放药的青盒子静静的躺在床头,闪着瓷器特有的光芒,隐约和沉静, 可她并不想打开看一眼,更不想吃它。 正胡思乱想时,顾尘之昏昏沉沉睡着,她虽然不害怕,也不担心,内心也很平静,但是她却很累,更何况,几个时辰前,她体内的毒已经发作过一次了,耗去了不少体力。 这一觉顾尘之睡的很深沉,一觉到大天光,才醒来。 穿好衣服,没多久,有人敲门,是田嫂子,她笑吟吟提着热水壶,对顾尘之嘘寒问暖。 等顾尘之洗漱完毕,到楼下吃早点时,却发现,昨天的四个人一个也不在,就连李掌柜也不在。 田嫂子说:“沐承他们天没亮就出去,查案了。” 顾尘之微微叹了口气,果然呢,昨天,那个黑衣捕头,只不过是为了让林广冷静下来,以免他稀里糊涂地跑去塞外,并不是看中她聪明才智。 顷刻间,顾尘之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但这小小的失落很快就不见了,因为她不是别人,而是顾尘之,顾尘之永远是开朗的,欢笑的,不知忧愁烦恼的青春年少的小姑娘。 即便是她中了七日花红,即便她马上就要死了,也不能剥夺她享有快乐的权利。 * 吃过早饭后,顾尘之无所事事的在聚仙斋,干耗着。 直到半响,那四个人才一起出现,一个个愁眉苦脸。 不用说,碰上了不好的事情,或者碰了钉子。 顾尘之心里好奇的很,究竟是谁能给他们排头吃,就连天下第一杀手都被他们设计了,但是她不问,若是他们想说,自然会说,若是他们不想说,怎么问都不会问出来。 她慢慢悠悠的给自己茶杯里续了一杯茶,慢悠悠的端起,仔细品尝。 那四个人,一齐在顾尘之桌子上坐了下来,各自倒一杯茶,一齐端了送到嘴边,又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于是,顾尘之再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怎么?花嫁祈福查的不顺利?” 三个成年人没有开口,华瓛先急忙道:“顾姐姐,你好聪明,怎么知道我们去查他们了?” “昨天江山的尸体失踪时,只有花嫁祈福队经过,当属他们嫌疑最大。”顾尘之慢慢道。 林广看着她,凤目微眯,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你比以前聪明多了。” 顾尘之啪用力把杯子蹲在桌子上,茶水沿着桌面到处流淌,她指着林广,怒道:“你这是说我以前蠢?” “这可不是本公子说的。”林广小心撇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顾尘之气鼓鼓道:“倾城公子,你我相识不过两日,你怎么断定以前的我是聪明还是愚蠢,一定是你自己的胡猜乱想。” 沈如玉敲了敲桌子,眼睛一亮,他说了句更加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们几个人中,只有顾尘之是个姑娘。” “那又怎么样?”沐承冷冷道。 “昨日,你还不是极力邀请她协助么?” “昨日,在下只不过是阻止林广的权宜之计。”沐承刀削的容颜上,满是严肃之色。 顾尘之清了清嗓子,道:“请问,捕头大人,让在下当你的帮手有那么差劲么?” “你虽然足够聪明,但却不是一个破案的好帮手,因为你是个女人,并且不会功夫,要知道吃这碗饭的人,多少是会点功夫的。”沐承一句话,说的顾尘之哑口无言。 “这次她不用会功夫即可,只要她问几句话即可。”沈如玉摇扇。 沐承思考片刻,点头。 顾尘之并不是真的对这个案子感兴趣,她只是太过于无聊,并且她中了剧毒,在有限的生命里,能破一件案子,也没有什么坏处,若是她以后能解了毒,即便是不能回家,跟着一个捕头干,好歹有碗饭吃,并且这饭碗看起来很鲜光,人或多或少都有点虚荣心,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可当沐承提出,让顾尘之打听话的地方时, 顾尘之她却连想都没想,直接回绝了。 因为那个地方,是嫣红楼。 从名字上听,是个风尘之地, 是男人们风花雪月的地方。 顾尘之她还是个小姑娘,自然不想去。 并且顾尘之是个好宝宝,所以她绝对不想去。 可她还是去了。 因为一张嘴是无法同时説服四张嘴。 嫣红楼名满天下, 众所周知, 但顾尘之不知道, 因为她不是这儿的人。 嫣红楼就在洛阳城最繁华的街道上, 金碧辉煌,彩绸飘荡,风铃脆响, 远远看去,空荡,人很少。 顾尘之硬着头皮走过去, 她身后华瓛竖着手臂,为她加油。 她却感这一次,是风萧萧易水寒,壮士兮一去不复返。 当她来到嫣红楼下时,却发现,嫣红楼并不叫嫣红楼,而是叫—情满嫣红楼。 情满,这两个字,很不错。 很适合这种风月场合,顾尘之想。 她正要往里面走时,却被门口的小厮拦住了,“公子,这里男人是不准进去。”这是顾尘之在古代第一次被当成男人。 这下,顾尘之心里更抽了,难道这里是专门给女人提供特殊服务的地方,她面部抽搐几下,从袖口中抛出一大块黄澄澄的金子。 接住金子的小厮,为难道:“公子,莫要难为小的,小的不过是在这里混口饭吃。” 顾尘之清清嗓子,道:“叫你们老板出来。” 小厮听到顾尘之声音,立刻高兴起来,他连忙拉开帘子,毕恭毕敬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小的眼拙,一时没看出是姑娘来。” 顾尘之背过手,大摇大摆走进店里,谁知门口的小厮却不进引路,她疑惑问,只听小厮答道:“姑娘自己进去就好,里面小的是不能进去的。” 嫣红楼一层,很大,到处摆满了鲜花,无论是这个季节开的花,还是秋季开的菊,还是在冬季开的梅花,应有尽有, 五颜六色,五彩斑斓。 顾尘之并没有因此看花了眼,只是有点惊讶, 惊讶这个时代,居然有如此好的栽培技术。 她捏起一瓣白色的梅,放到鼻尖轻嗅。 “很香,是吧。”女性特有的声音,柔柔的,软软的。 顾尘之回过头,点头, 眼前的女子圆润的面庞,漆黑的发,长长柳叶眉,弯弯的大眼睛,两排刷子般的睫毛,忽上忽下,别有一种风情,一身红色的羽纱,缥缈若仙。 “嫣红?”顾尘之试探的问,她依照那四个人的方法问。 面前的女子咯咯笑开,声音清脆甚是美丽,她道:“你是如何得知我是嫣红的。” “猜的。”顾尘之答道。 “因为我一身红衣?”姑娘笑吟吟的问。 顾尘之点点头。 “可惜呢,姐姐猜错了。”她笑,“奴家虽喜红衣,可并不叫嫣红。” 顾尘之拱手道:“在下找嫣红姐姐。” 她又咯咯一笑,目光不停上下打量顾尘之,“姐姐,怎么和男人行一样的礼呢?” 顾尘之道:“在下从小被家人当成男子养,不知道这位姑娘可为我引见嫣红姑娘。” 小姑娘向着大堂里,喊道:“嫣红姐姐,有人找你。” 不多时,一阵香风袭来,一抹嫣红出现在顾尘之面前,同样是红色的衣服,只不过羽纱换成了水锻,如果说刚才的小姑娘是仙,这个女子则是神。 仙和神是不一样的,仙是活泼的,而神是严肃的。 这个叫嫣红的女子,面无表情,冷冷淡淡,她道:“请问姑娘找我,有何要事?” 顾尘之轻身微躬,道:“在下的确有些事情想请教嫣红姑娘。” “说话前,姑娘应该知道我的规矩吧!” “是,在下深知。”顾尘之从怀中掏出一打银票,递给嫣红,据林广他们所言,若见嫣红须得银钱万两。当时顾尘之吓的砸舌,所幸不是她自己的钱,所以花出去不心疼。 “请讲。”嫣红接过钱道, “请问嫣红姑娘,昨日是什么人定下的买卖?”顾尘之问道。 嫣红立刻把银票塞回顾尘之手中,冷冷道:“你当我嫣红楼是什么地方?客人的事情是能随便打听的么?” 顾尘之目瞪口呆,她怎么忘了,眼前这个人很爱钱,但她又是“神”,无论神做什么事情,都会有规则和操守的。 第八章 天阁明杀 嫣红楼的楼主 嫣红的规矩 若和嫣红交谈,先掏银票一万两, 很庸俗, 虽说这个女人是神一样的人, 可她终究不完全是神, 她还是个普通的女人, 需要吃, 需要穿, 要是吃好的, 要是穿好的, 少不了一大笔银子, 所以她很爱钱。 但是她又不是一般爱钱的人, 有句话叫:君子爱才取之有道。 虽然她只是小女子,并不是君子, 可她却是有原则的女人, 比如客人的信息,是万万不能泄露出去的等等。 顾尘之捏着厚厚一打银票,微微叹了口气,“嫣红姑娘……”没有下句。 嫣红长袖一扬,香气弥漫,她道:“姑娘你可以看看这里的东西,看看有什么需要的。” 顾尘之忽然灵机一动,她笑眯眯把银票放到嫣红手里,她道:“我要昨天的贵楼卖出去的东西。” 嫣红还没有答话, 旁边穿红羽纱的小姑娘,扬起袖子,掩住嘴,咯咯笑开,她道:“这位姐姐,可真有意思,昨日,我们嫣红楼可是卖出去好多东西。” 顾尘之停顿片刻道:“我要点昨天登场的姑娘。” “原来姐姐要的是这个,好说。”羽纱小姑娘扬起手臂,露出两截白藕般的手臂,她用力击掌,“姑娘们出来吧。” 顷刻间,从里屋走出一溜女孩子,腰肢婀娜,香气袭人。 顾尘之看着这些姑娘很眼熟, 细看,发现这些是昨日江山尸体失踪时,出现的花嫁祈福队。 这时顾尘之发现自己是大错特错,她这才知道,嫣红楼并非风月场所,而是类似诸如“媒婆”一类的机构。 当倾城公子提出让她来这里时,她便应该想到,这里应该就是花嫁祈福队。 幸好自己没有说错,否则定会让人耻笑。 顾尘之松了口气,她笑道:“有劳各位姑娘,将昨天的仪式再做一遍吧。” 众位姑娘中,为首的一位绿衫女子道:“昨天晌午的?还是昨天晚上的?” “自然是昨天晚上的。”顾尘之道。“一切都按照昨天晚上那位姑娘吩咐的做。” 绿衫姑娘笑了,眉毛弯弯,她说:“昨天晚上是位公子,很俊的公子呢。” “小绿。”嫣红道,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听不出来,是喜,还是怒。 红羽纱女子脸上掠过一道,不悦之色,转眼间,闪过,快得找不到一丝痕迹。她拽着袖子,咯咯轻笑,“呦,小绿姐姐,你想男人想疯了?昨天那个分明就是个俊俏的大姑娘,各位姐姐,你们说是不是呢。” 众女子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那个被唤作小绿的绿衫女子,道,“姐姐,小绿我没有看错……”话没有说完,被红羽纱女子打断。 “小绿姐姐,莫非是你破了楼规,私自放了男人进来?”羽纱女子满是笑意的面庞上,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没,不……”小绿满面通红垂了头,她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一旁的顾尘之不动声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没想到,她这一诈,还摸到了点东西。 顾尘之笑道:“不知道,贵楼为什么,不许男人进来?” 只听羽纱姑娘柔声细语,“嫣红楼做的是女人的生意,男人进来做什么?” 顾尘之笑而不语, 专门做女人生意的? 不大可信。 嫣红对红羽纱姑娘道:“你要好生招待,这位姑娘,切不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客人不高兴。”然后,转身离去。 小姑娘微了个万福,娇声道:“姐姐,您就放心吧。” 顾尘之仍了大把银钱,走出嫣红楼。 和四个公子回合后, 然而,顾尘之带出来的消息, 却被沐承大大嘲笑了,他的理由是,这个世界上,男人很多,英俊的男人更不少。 他甚至努嘴指向如玉公子, 如玉公子更加得意的摇扇子,气度越发的高昂。 而倾城公子却叹了口气,道:“女人哎。” 顾尘之一只脚踩在桌子上,一只手拄着下巴,道:“当时那种情况,他们不想说,任你怎么问,都不会问出来。不过我已经预定了一场花嫁祈福仪式,午时三刻,嫣红楼的姑娘们,就会从出发,一到那个时候,我们只需要动点非常手段,就可以问出,昨天请花嫁祈福的客人是谁了。” “顾姐姐,非常手段是什么手段?”好奇宝宝华瓛问。 顾尘之一把抓住空气,握的紧紧,她冷笑两声,道:“自然是绑架。嘿嘿!” 瞬间,空气中,传来几声不自然的咳嗽。 脊背挺着大山一样笔直的黑衣捕头,冷漠的脸色一丝冷笑若隐若现。 沈如玉俊美的容颜上露出有趣之色,他说:“你很聪明,难为你想出这么个办法,不过,有人肯定不会去。” “谁不去?”顾尘之道。 “是在下。”沐承回答道。顾尘之问:“为什么?” 沐承答道:“在下是捕头,断不能做知法犯法的事情。” 顾尘之转向沈如玉,“你去!” 沈如玉道:“我也不会去。” “为什么不去?”顾尘之眼睛瞪了老大。 沈如玉道:“暴力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顾尘之呼出一口气,她怏怏的斜坐在椅子上。 忽听,林广幽幽道:“莫非尘之忘了我了?他们二人不去,我不一定不去。” 咕咚一下子,顾尘之站了起来,她用力拍林广的肩头道,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她感慨道:“还是倾城公子最讲义气。” 林广灿烂的笑,笑容如同正午的太阳般炫目,顾尘之几乎睁不开眼睛了。 x 顾尘之特别向沐承借了套夜行服, 然而,当林广看到这套衣服时,嘴角抽搐了下。 他说:“小之之,莫非你让本公子穿这衣服绑架人?” 顾尘之点点头。 林广道:“哪有大白天穿夜行服的道理。” 顾尘之虽然足够聪明,但本是不经世事小姑娘,心地到底单纯了些,她想都没想道:“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林广苦笑道:“电视上?” “哈哈。”顾尘之抚摸后脑勺,笑道:“我们家乡的一种会动的书,(汗—。—//)我不留神就说出来了。” 他们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林广说什么也不肯穿夜行服, 最后商定,他照例穿平常的衣服,只要保证能把小绿劫持出来。 午时三刻,花嫁祈福队准时出发,正如顾尘之所料,街上人满为患,并且以男人居多, 顾尘之越发的得意, 这么多男人, 有谁会注意到林广呢, 然而,她想错了, 当林广和她一起走近人群中时, 众人的视力便由花嫁祈福队转移到林广身上, 人群有人指着林广喊道:“快看!那是林家少公子。” 又听到旁边的人说,“听说林少公子,就是倾城公子。” 立刻有人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多少的人哪!” “活菩萨一样的人哪。” 省略几千字诸如此类的话。 顾尘之还没有完全消化这些话, 一个白发苍茫的老婆婆颤悠悠的,走到林广面前,屈下腰就要跪下,她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多谢少公子相助,老身才熬过去年那个冬天。” 林广急忙搀起老婆婆,道:“六阿婆,这些都是应该的,晚辈不敢居功。”语气中满是恭敬,晚辈对长辈的恭敬。 顾尘之在一旁看着他,诧异,实在看不出来,对她刻薄极致的倾城公子,会有如此温文尔雅一面。 人流一波一波的从花嫁祈福队涌向林广, 人群中不断传出,“好人哪!” “善人哪!” “林少公子,真是好人哪,是真君子。” …… 离林广特别远的人,竟然举着香,朝林广拜拜。 看得顾尘之,头上直冒烟, 她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不由自主叹了口气,唉! 看样子是不能指望林广去绑架人了, 这条线索只能从旁边打开缺口了。 花嫁祈福队里的女人扬起鲜花,空气中充满浓郁的香气。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情, 绝对称的上是一幅和谐的,社会生活图。 事情总是突然发生的, 比如,天空忽然闪过一道粉红, 这道粉红不偏不倚的落在花嫁祈福队为首的女子的手里, 顿时,那名女子花容失色。 顾尘之眼前一亮, 她认得那道粉红,是欢乐帖, 天下第一杀手瑰影,在杀人前发的帖子。 瑰影已经死了, 这道帖子自然不是瑰影发的, 但是发帖的人, 顾尘之认识, 是刘伤,那个曾经要杀她的人, 瑰影的朋友。 顾尘之急忙扒开人群,用力冲出去, 谁知,却被林广紧紧拽住。 林广满面肃穆,此时,他目光凶狠,嘴角上泛起一道冷笑, 顾尘之不知,这是他发怒时的征兆, 林广虽然是善人, 但不代表他不杀人, 转眼间,他从腰中抽出一把青锋利刃—未名,沸腾着怒气的剑,饱饮血气的剑,闪着寒光的剑。 顾尘之还未察觉时,林广已经飞身至于半空中, 铮铮两声响,划出道道电弧,未名和明觞,两剑绞缠在一起。 刘伤道:“倾城公子,莫要管闲事。” “先交出七日花红的解药。”林广冷冷道。 刘伤大笑:“倾城公子,莫要犯傻,在下何来七日花红的解药。” “哼。”只听林广轻哼一声,“欢乐帖上的七日花红,难道刘伤兄就不怕么。” 言罢,未名已经放在了刘伤的脖子下面,明觞已经成了数断碎片,躺在地上。 刘伤打了个冷战,他道:“欢乐帖上,抹着剧毒七日花红。” “你以为呢?”林广反问。 “我…不知道。”他面部铁青,话都说不利落。 林广却放了剑,没有再问。 因为他知道, 惊恐无论怎样, 人都无法真实的表演出来, 更何况,眼前这个叫刘伤的男人,从灵魂深处,表现出来的一种惊恐, 瞳孔的收缩是无法骗人的。 刘伤跪在地上,喃喃道:“难怪瑰影每次必杀,接触欢乐帖的人。难怪瑰影,每次亲自发放欢乐帖,瑰影我的好兄弟……” 说罢,他便直愣愣的倒了下去,他死了,咬舌自尽, 这是天阁的杀手的规矩, 只要他们完不成任务,就必须去死, 因为天阁是明杀, 所谓明杀是,杀手从来不会遮掩自己的真实面目, 所以他们完不成任务,就只能死了。 林广叹了口气,好好的一个人死了,虽不是他所杀,却因他而死。 这样一来,查瑰影刀法线索断了一条。 顾尘之气喘吁吁的穿过人群,挤到林广面前, 他正盯着刘伤的躯体发呆, 没有看到顾尘之。 顾尘之瞬间被躺在地上,面孔扭曲的刘伤,吓呆,离死人这么近距离,实在不是件美事,她不由自主往后挪了几步。 一抹红纱飘到林广面前,走来的女子两手搭在一起,轻轻蹲下去,万福,柔柔道:“奴家,万分感激倾城公子救命之恩。” “是你。”顾尘之认出是上午嫣红楼,那个美丽的红羽纱姑娘。 小姑娘转过身,见是顾尘之微微一笑:“原来是姐姐。” 顾尘之亦微微一笑。 林广道:“不用感谢,这是在下当作的。” 小姑娘道:“哪能不谢倾城公子呢。” 顾尘之大手拍拍她的肩膀,大咧咧道:“你不用谢他。” 小姑娘看看顾尘之,又看看林广,流露出一丝痛色,飞快不见,她忽然问:“请问姐姐,这花嫁祈福,是姐姐为谁祈福?” “自然是我。”顾尘之答道。 小姑娘看向林广,目中痛色更加明显。 霎时间,顾尘之明白了, 这个孩子看倾城公子的目光,不单只是感谢, 而是一个女人看一个男人的目光, 倾慕,和爱慕的目光, 有些缠绵,有些痴怨, 或许是真的,一个人爱上一个人,就在火光电石间,或许不需要理由, 但眼前的这个却是典型的英雄美人, 想到这里,顾尘之咧开嘴便笑了,笑的很奸诈, 她热情的挽住羽纱小姑娘的胳膊,亲切的道:“妹妹,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然而,小姑娘却不留痕迹的躲开顾尘之伸过来的手臂,显然她会功夫,她徐徐道:“姐姐,不必介意,今日花嫁祈福虽没有办好,但奴家定会为姐姐,选个黄道吉日,再重新办一次。” 忽然她转向林广问:“林公子,您不介意吗?” 林广知道,花嫁祈福只不过是计划,当然没有什么可介意的,他摇了摇头,道:“不介意。” 可就这一句话,就给了小姑娘极大的想象空间,羽纱小姑娘从话中推断,林广并不是真的喜欢顾尘之,于是她颇为得意的向着顾尘之挑衅一笑。 第九章 八卦杀手 太阳很烈,烤的大地咝咝,吐着白色气,干热直从人的嗓子里,冒出来,火辣辣,羽纱小姑娘刚刚挑衅对顾尘之挑衅笑,发出第一号情敌宣战,然而,顾尘之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别有含义的笑,此时,她内心里,更加奸诈的笑,眼前这个羽纱小姑娘,不能不说是个美人,仙子一样的人物,而倾城公子,功夫天下第一,容貌当然没的说,如果,把眼前的美人卖给倾城公子,再和眼前的美人搞好关系,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日后,若事成之后,让美人给英雄吹吹枕边风,自己身上的狗牌,不就能轻而易举摘下来了么,殷商的王朝不是被妲己毁掉了么,吴王夫差确实被西施迷惑,此美人计,难道还攻不下一块小小的狗牌。 顾尘之的笑容越发甜美了,她对羽纱小姑娘,亲切的说:“不妨,姑娘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羽纱小姑娘听了这话后,更加鄙夷顾尘之了,而羽纱姑娘第一号情人倾城公子,兼顾尘之的第一号商品,这个时候,却仔细检查刘伤身上,顺便发了一颗信号弹,召唤沐承前来,丝毫不晓得,他自己已经成了两个女人的囊中之物,一个想把他据为己有,一个想把他当美人卖出去。 然而两个心怀鬼胎的女人,还没来得及把她们所想的付诸行动,事故就发生了,嫣红楼的方向,燃起了烟火,红色耀眼,羽纱小姑娘来没来得及反应什么,一个全身是血的人滚落在她前面,断断续续道:“小…红…姐,快回……去!” 说罢,从喉咙中喷出鲜血,腥臭。 羽纱小姑娘颜色大变,她轻挥衣袖,人已经飞在空中,花嫁祈福队的姑娘们,一起飞在空中,花花绿绿,蝴蝶般,甚是美丽,一时间,顾尘之有点回不过神来。 这时候,黑人捕头等人已经到了,林广二话没说,背起顾尘之,奔向嫣红楼,果然,嫣红楼出了麻烦,上午门口的小厮,已经倒在血泊中,顾尘之见过的嫣红楼楼主—嫣红,此时,手执长鞭,绝世独立,宛如大漠中仙人树,桀骜且孤单,不过现在,她并不孤单,因为花嫁祈福的姐妹们全都回来了,小红姑娘急切切道:“嫣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来了。”嫣红声音嘶哑,她们两个人相视一眼,瞬间交换了许多信息。 但是在这条繁华的街上,空空荡荡,看不到其他人。 姑娘开始恐慌,毕竟她们连敌人都看不到,当倾城公子和顾尘之赶到时,从天空中飞闪过一抹粉红,不偏不倚落在嫣红手中,顾尘之惊呼,“欢乐帖!” 但没有人理她,嫣红楼里的人似乎很熟悉欢乐帖,忽然一阵大笑传出,哈哈…… 毛骨悚然,却看不到人影,更分辨不出来声音是打哪里传出来。 这是件惊恐的事情,因为有人要杀你,你却看不到那个要杀人的人在哪里,所以看见的东西,不值得的恐惧,而人恐惧的往往是看不见的东西。 “贼人,还不赶紧出来。”小红对着空中大声喝道,空气中的笑声更加大了,哈哈络绎不绝虽然是白天但更加的毛骨悚然,过了一会儿,听到,笑声的主人说:“让开。” 是男人特有的声音,小红翘起兰花指,顺着面颊划过一道弧线,很有女人味,只听她咯咯一笑:“难道尊客不知道?嫣红楼的规矩。” 躲在暗处的人沉默,良久才道:“我不杀你,让开。” 嫣红石头般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冷的却跟冬日里冰,寒。 忽地,她手中的长鞭飞了出去,在空中爆出,啪啪两声响,鞭子在空中转了个圈,空落落的收了回来,顾尘之叹了口气,“白费力气。” 林广道,“敲山震虎。”他指了指,嫣红的鞭梢,一滴滴鲜红的血,沿着长鞭梢,流下,将大地晕染成红,咝溜,顾尘之倒吸了口气,原来她们早已知道那人在哪,林广扭过头,对她笑,露出一排细白的牙齿,这个时候,他还有心笑出来,顾尘之丢了个大大白眼给他,终于,躲在暗处的男子,出来了,一个很冷的人,寒夜里,寒山上,冰凉的岩石般的人。 他悬浮在半空中,周围满是风,包围住他,风眯了顾尘之眼睛,她揉眼睛说:“好大的风。” 林广道:“这不是风,而是气。” “怎么不是风?” 林广皱了下眉头道:“是修炼气功的人,产生的气,借住气的力,悬浮在空中。这样的人好麻烦。” “你打的过他么?”顾尘之问。 “怕是不能。” “你不是天下功夫第一的倾城公子么?” 林广道:“不错。” 顾尘之道:“那为什么打不过他?” 林广道:“那是今天,我带着一个大麻烦。” 许久顾尘之才反应过来,倾城公子口里的大麻烦说的是她,她龇牙咧嘴,用手环住林广脖子,用力掐住,林广苦笑道:“若小之之你掐死我了,更没有人打过他了。” 顾尘之抻了他的衣角,道:“那咱们走吧。” “不行。”林广话声刚落,嫣红楼的姑娘们,摆好了阵法,准备迎接这位不速之客,应该说是杀手,天阁的明杀,因为他没有蒙面,而刚刚嫣红送出去的鞭子,不偏不倚正抽在他面首,此时正淌着血,这个杀手不慌不忙,用指尖擦拭,然后放进嘴里,仔细吮吸,仿佛是吃世界上的美味,顾尘之只听到她喉咙里发出骨碌一声,反胃的声音,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吐了,因为杀手的动作实在是不卫生,况且吮吸手指这种动作,应该是小朋友的专属,现在眼前的杀手,年纪虽然不算是老,可这种动作,实在是太变态。 正驮着顾尘之的林广听到,顾尘之食管里发出来的声音,道:“小之之,要吐,下去吐。” 顾尘之在林广背上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位置,说:“放心,暂时还吐不出来呢。” 注意!注意!镜头切换到武打场面。 杀手手中空空如也嫣红楼姑娘的手中也是空空的,顷刻间,姑娘们手中飞扬的七彩羽纱,飘荡在空中,彩虹般美丽,悬在半空中的杀手,轻抬眼皮,慢慢道:“我没有兴趣和女人打,既然嫣红楼规定男人不得入内,那么请叫那个人出来。” 小红挽着兰花指,红的羽纱在空中飘摇,如同女人的水蛇腰肢般,她又是咯咯一声笑,“这位哥哥,难道奴家出来了还不够?” 她的声音柔柔软软,湿糯,妩媚别具风情,人听到耳朵里,说不来的甜美,从头顺畅到足底,这是小红特有的功夫媚功,加上内力,几乎没有人能抵挡。 霎时,杀手的气,紊乱了,是攻击他最好的时机,小红又是一阵咯咯的笑,红色的羽纱直冲冲的飞向杀手出去,带着千斤巨石般重,冲天杀气,可还未挨到杀手的衣角,便一头软绵绵,栽到地上,小红脸色大变,“怎么可能。” 杀手的气,腾腾环绕,他呵呵冷笑,“兵不厌诈。” 小红道:“你…假装中了我的媚功。” 杀手点点头,小红撑开嘴,“可你一人又如何能抵过我们二十多个人。” 说罢,她退后一步,腾空,“姐妹们,阵法招呼。” 姑娘错落有序,团团将杀手围住,密不透风,手中的羽纱飞舞,直响,每一条羽纱,都是一条蜿蜒的毒蛇,吐着信子,冒着毒气,扭着腰肢,又像是绝美的舞蹈,行云流水,“真漂亮的功夫。”爬在林广背上的顾尘之说,林广回答道:“漂亮又不能当饭吃。” 顾尘之刚要反驳,林广嘘的一声,“看。” 姑娘们的羽纱马上就要靠近杀手,可杀手的手里照样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眼看他就要被羽纱包围,嫣红楼的姑娘们却从半空直愣愣的摔了下去,空气中多了几十张纸条,螺旋下落,杀手闭眼,食指和中指捏着一张纸,放在鼻子前,猛然间,睁开眼睛,对小红道:“日头当到,花红纷飞,青锋两道,出行不挑,今日,你的运气是大凶。” “你是…八卦…杀手?”小红磕磕绊绊道,远处,听完小红话的顾尘之,大笑,用拳头直锤着林广后背,“哈哈……” 林广问:“这有什么好笑?” 顾尘之笑的前仰后合,一不留神,就从林广背上翻落下去,真是乐极生悲,所幸是,林广眼疾手快,转身抱起顾尘之,在空中做了七百二十度高难度,旋转,平稳从房顶落到地上,经过这场变故,顾尘之居然还不知悔改,她依旧大笑不己,林广眼中浮现一丝好奇之色,再次问:“你在笑什么?” 顾尘之上气不接下气道:“你没听见么,他叫八卦,哈哈。” “这有什么好笑,他杀人的兵器是八卦,和卦签,所以叫八卦。” “八卦杀手,呵呵。”顾尘之咽了口吐沫,继续笑,“这还不好笑,一个正常人哪有叫八卦的。哇哈哈。” 她不知道,自己此举已经引起杀手先生的注意,忽听“刷”的一声,薄薄的纸张,从顾尘之耳边擦过,一缕头发飘落,八卦杀手道:“大风满空扬,浮云连天起,晚日云中藏,星连夜幕丧,今日,这位朋友的运气是凶。” 林广无奈看了看,呆呆望着断发的顾尘之,还好八卦杀手并没有对她出手,刚才的杀招,只是警告,警告林广他不要轻举妄动,八卦杀手很厉害,一眼看出顾尘之,不会武功,是死穴,这时小红的面色变了又变,红了青,青了红,红了又白,她死咬住下嘴唇,右手紧拽,羽纱飞布,大有鱼死网破之意,悬浮在半空的八卦杀手,微眨眼睛,道:“我不杀你。” 小红冷哼道:“你不杀我,不代表我不杀你。” 蓦然,杀手眼中闪过一道光,快如蓝色的闪电,亮里夹着寒意,一直默不作声的嫣红开口道:“小红,退下,让我会会他。” 嫣红的鞭子,黑色,厚重,很一般的兵器,不惹人注意,她石头般的表情上,浮起一丝笑容,真正的笑容,冷酷的人笑起来,往往会让人感觉到不妙,有的人,只有会在杀人的时候笑,嫣红就是这种人,一个杀人的人,可怕的人,更何况她的鞭子,曾沾了杀手的血,虽然她的鞭子不惹人注意,但通常不惹人注意的,反是最厉害的,就如同,平常大家都说,会叫的狗不咬人。 无疑嫣红是厉害的,她在八卦杀手没有露身的时候,伤了他,可八卦杀手也是厉害的,嫣红楼的姑娘们群攻,只被薄薄的纸片击退,高手和高手之间的对决,往往只要在气势上更胜一筹,便能决定输赢,可嫣红和八卦都是石头一样的人,气势均等,不分胜负,他们注定要在招式上定输赢,可惜的是,八卦杀手释放出杀气,却丝毫没有要和她打的意思,他心不在焉的从怀中掏出,一条棕色的木条,居然当空,休整开指甲,嚓嚓嚓嚓嚓…… 顾尘之猜测那根木条,是个指甲矬子,当然八卦杀手的这些做法无疑激怒了嫣红,因为一个高手可以失败,但绝不能被无视,她怒喝一声,鞭子长蛇卷向八卦,一秒钟的时间,死死勒住八卦的脖子,长鞭上的倒钩,染了鲜血,色彩鲜明,顾尘之,不由得替杀手捏了口冷气,嫣红拽了拽了,手中的鞭子,缠的更紧了几分,八卦杀手,依旧不慌不忙修理他的指甲,嫣红冷笑道:“还不束手就擒?” 八卦连看都没有看她,只说了一句,“让开。” 嫣红哼的一声,“若想进嫣红阁,还请你从我身上踏过去。” 八卦道:“我对尸体不感兴趣,更不想从尸体上走过。” “死到临头,还嘴硬。”唰唰,嫣红后退两步,用力拽紧鞭子,企图将八卦杀手活活勒死,很快,杀手从半空中落下来,两只手垂了下去,直愣愣的,“哈哈。”嫣红仰天长笑,“这么快便死了。可真无趣!” 话音刚落,只见八卦杀手抬起手,拭去面颊一丝血迹,优雅的放进嘴里吮吸,“快死的感觉不错吧。”嫣红道,“你看。”杀手抬起手,姿态优雅的指向嫣红胸部,“开了。” 顿时,嫣红满面绯红,道“死不要脸的,你看什……”还没说完,颜色大变,刚刚还在八卦手上的指甲锉子,已经没入她胸口,“什么时候的事。”嫣红护着她的胸口,看着慢慢渗出来的血迹,惊恐道。 八卦杀手道:“秋日花开早,冬日总无消,春日凉风起,夏日雪满头。”他食指和中指并拢,侧指嫣红,一阵风吹过,发丝纷扬,“季节颠倒,今日,你的运势是大凶。” 嫣红低头看到那根棕色的木条,喃喃道:“秋日花开早,冬日总无消,春日凉风……”她双目圆睁,一点一点倒下去。 棕色木条是根卦签。 小红急忙抱住嫣红,失声痛哭,“嫣姐姐,你不是说,什么时候都不会丢下小红吗?嫣姐姐,你快起来。” 八卦杀手推开嫣红楼门,正要走进去,一条红色羽纱,紧紧缠住他的手,小红冷笑,脸上还带着闪光的泪珠,道:“你要过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八卦杀手,只是叹了口气,“朋友,你一定要阻拦我么?” 这话听的小红一愣一愣,但她很快说恨恨道:“做梦,谁是你朋友。” 杀手没有回答,沉默了好久,忽听到,林广笑道:“在下,定要阻止你。” 顾尘这之才发现,一直站在她身边的林广已经不见了,他此时已经站在八卦身边,玉树临风。 “这是天阁内务事,朋友实在不需要插手。”八卦道。 林广皱了眉头,道:“今日本是内子花嫁祈福的好日子,哪知,有人破坏了,这不是存心让内子和在下不和么!” 八卦杀手拱手对林广道:“实在是我的不是,等我了结此事,定上前为夫人道歉。” 林广道:“那还得看内子的意思。” “日后,我亲自登门向尊夫人道歉。”杀手再次歉意说,林广指着顾尘之道:“不用了,内子就在那儿,阁下现在道歉吧,若内子气消了,在下一定不干扰阁下。” 且说,顾尘之听的林广一口一个内子,正是满心疑惑,他却一甩手径指她,就这么平白无故的给他当了老婆,顾尘之一肚子气,她还没谈过恋爱呢,于是她气鼓鼓指着林广道:“你不要胡说八道,谁是你老婆!” 林广叹了口气,不无沮丧垂了头,两手一摊,伤心道:“阁下,您看,内子火气很大,连亲夫都不认了。”一副老婆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的表情。 第十章 情满公子 “那阁下想要什么?”八卦杀手一语道破天机,他的任务是杀人,而不是和这些不相干的人纠缠,多说无益。 “呵呵。”林广轻笑两声,“在下想要什么?阁下舍得?” “只要在下出的起,在下定双手捧上。” “阁下定能出的起。” “阁下究竟想要什么。”八卦杀手石头般的脸上,显出一阵不耐烦。 林广嘴角微微上扬,微笑,金色的阳光洒在他那薄唇上,淡定里透着无限灿烂,仿佛天下一切事情,都在他掌握之中,他又是那么志在必得,他轻启唇说:“我要那,七日花红的解药。” 终于八卦杀手无懈可击的表情上,出现了一丝变动,沉默许久他才说:“天下皆知,七日花红无解。” “欢乐帖的毒,究竟是不是七日花红呢?”林广不紧不慢道,杀手向后退了几步,一副不信的表情,他不由说道:“你又是如何得知?” 林广照例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方才,在下亲眼见你发出欢乐帖,但你额间并没有一丝红线,我在想难道江湖上传闻的七日花红无解是假的?所以在下怀疑,欢乐帖上的毒药并非七日花红,但我也只是怀疑。” 当然他只是怀疑,不过他试探一问,却也把真相给问了出来,远处的顾尘之,支着耳朵使劲听,两只小手攥着紧紧的,丝毫没有觉察,掌心中汗涔涔一片,待听到欢乐帖上并非七日花红时,呼——大大松了口气。 然而情况起了变化,八卦杀手竖起手指,食指和中指并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但眨眼间,出现一根棕色的卦签,霎时,环绕在杀手周围的气变了,刀锋般刃利,快得能把人的皮肤硬生生的剥下来。 连不懂武功的顾尘之的也感觉出,情况的不妙,空气里到处是危险,她喊道:“林广小心。” 微风轻轻吹散倾城公子的发,锦缎般柔滑的发,在阳光下镀上了七彩光滑,一圈圈七彩晕光闪烁,他回过头,对顾尘之一笑,灿烂里带着愉悦的光彩,温晴动人,就在这时,咻的一下,棕色的一道光弧,冲着顾尘之胸口飞去,顾尘之看到,倒在地上的嫣红,她胸口便插着那么一条卦签,鲜红色的血晕染衣料成一片,已经在空气中氧化成黑色,顾尘之心脏一阵剧烈的跳动,绝望的闭上眼睛,然后扑嗵一声倒在了地上。 “哼。”八卦杀手从鼻子中挤出一句,“原来倾城公子不过如此,江湖传闻倾城公子君子高洁,温文尔雅,多情善良,不过而而。” “看的出来阁下并非君子。”林广笑容依旧灿烂。 八卦杀手道:“在下是杀手,当然并非君子。” 小红骨节按的嘎嘎直响,然而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顾尘之,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站起来了。 八卦杀手眯了眼睛,疑惑的看着她,嘴微张,小红不可思议捂住嘴巴,啪啪,顾尘之拍拍身上的土,龇牙咧嘴道:“真疼。” 能不疼吗?莫说一根木头,插在肉里,就是一根绣花针,也疼的不行,不觉间,八卦杀手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即便死不了,也得重伤。 顾尘之在身上,来回看,小红盯着她问:“你在什么?” “呀。”她说:“我到底哪里受伤了?”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林广从袖子中掏出棕色的木条,他念道:“春来百花开,斜墙城郭外,南燕北回来,稚子游戏猜。百花、城墙、南燕、幼童一幅踏青图,春日盎然,好不自在。这显然是上吉之签。” 他对顾尘之微笑:“不用担心了,小之之,你暂时死不了。” 八卦杀手恼羞成怒,提起二指,对着林广的眼睛招呼过去,“去死吧。” 只听林广轻轻咳嗽,杀手已经站在地上动也不能动,一瞬间,他被点了穴,而他却没有看到林广是怎么出手的,当他被定住时,林广的两只手还在抚摸那支卦签,棕色。 这时,林广徐缓道:“送给你一句话,荣辱不惊,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倾城公子,这不过是天阁教内之事,还请公子莫要插手。”八卦道。 林广看了眼顾尘之道:“我只要解药,涂在欢乐帖上毒的解药。” 八卦杀手苦笑了下,“公子,解开穴位,在下当即送上解药。” 忽然,听到正抱着嫣红的小红厉声喊道:“倾城公子,不要信他的话,请公子将此人杀了……” “杀掉他?”林广扬起头道:“林某人,从不无故杀人。” 小红她说:“公子若是杀了他,漫说欢乐帖的毒,就真是七日花红,我也会给公子解药。” “可是林某人向来不喜欢被威胁。” 她说:“小红并不是威胁公子。” “林某人需要的是诚意。”林广伸出手指,在八卦杀手穴位上留恋。 小红咬紧下唇,犹豫了老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她断断续续道:“小红愿意……”说了四个字,没有下文,头微垂,满面飞红,面带羞色。 “姑娘要什么来交换?”林广问。 哎,林广这个大木头,顾尘之叉着手臂,看热闹,还没看出来人家小姑娘一颗芳心。 “小红愿意……”小红重复了一遍,可她却说不下去,林广又是不懂的表情,顾尘之清了清喉咙,“呃嗯,小红姑娘的意思是要表达她最大的诚意。” 小红姑娘点了点头,“她愿意嫁给你,来表示最大的诚意。”顾尘之道。 林广笑了笑,“恐怕是不行,林某人已经有妻子了。” 小红看了看顾尘之,眼睛异常明亮,她说:“倾城公子,我愿意做小的,终身伺候姐姐。” 给人做小的,这以前可只有在电视上看到过,顾尘之心内嘿嘿两声笑,有好戏看,不知道林广原配会说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忍辱负重。 但见林广手中卦签指向顾尘之,他笑道:“这事还得问林某人的妻子。” 正嘿嘿笑看好戏的顾尘之,俩眼瞪着溜圆,笑容硬生生的堵在脸上,她连忙举起双手,道:“我抗议。”尘之是新时代,新新人类,怎么能这么便宜林广,谁是谁老婆。 林广笑容越发灿烂,他对早已失了颜色的小红,歉然拱手道:“在下承蒙姑娘错爱。” 听闻林广此话,顾尘之差点没把自己的小舌头咬掉,她可不是抗议某人纳妾,而是抗议某人无中生有。 正当她要辩解,林广扬手飞丢过挂签,撞在她脊背上某一点,然后,她张开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剩嘴唇一张一合,哑穴被点了。 映照阳光下,林广得意地笑,在顾尘之眼里,多么刺目,可她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说。 就这会儿的功夫,杀手八卦暗自用内力冲开穴道,他趁诸人分神之际,一个箭步冲向屋内,但他没想到,小红的长羽纱还缠绕在手上,小红纤细的手上,泛起青色,豆大的汗珠重额上滴下来,她咬紧牙关,神色愤然,“你休想从本姑娘眼皮底下走进去。” 八卦杀手叹了口气道:“姑娘何必如此拼命,在下不过是想取那人的性命而已。” 小红道:“你别费力了,公子不在里面。” 八卦转过身来,愕然,“他不在里面?” 小红点点头道:“是。” 八卦冷笑一声,顾尘之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实在是冷,冰冻到北冰洋的极致寒。 忽地,八卦欺身飞至小红身边,铁爪捏住她的小脖子,老鹰抓小鸡般轻而易举,他冷冷道:“在下刚才不杀你,可不代表现在不杀你,说魅影到底在哪里?” 小红道:“我说了公子不在里面便不在里面。” 杀手的力道紧了一分,小红的脸,变成酱紫色,她憋了一口气,吃力道:“不在里面就不在里面。” 站在一旁的林广,负手而立,青衫随风微动,儒雅如仙,可谁也想不到这样的人,这样仙般的角色,面对直视这场,血腥屠杀时,脸上居然还是从容的笑,灿烂如同阳光的笑颜。 虽然近在咫尺,但好像眼前是上演最动人的剧情。 顾尘之捏着她的哑巴嗓子,跑到林广旁边,用手比划要他救救小红,可是林广似乎没有看懂,笑眯眯地望着顾尘之,一只手搭在耳朵上,凑到顾尘之嘴边道:“你在说什么?大声点。”语毕,仰天大笑。 顾尘之肌肉抽搐。 突然,屋内传出一个声音,温婉动听,好似山涧间叮咚的泉水,又好似,扶过青青竹林里一阵清风,和熙。“红,让他进来。” 杀手立刻松了手,小红的脸上逐渐恢复血色,可是凄楚潮水般涨满,她说:“公子。” *杀手推开门,要走进去,但是羽纱还是死死缠住他,小红突然间泪流满目,说:“难道嫣姐姐的血就这样白流了么?” “红,把嫣抱进来。” 红发疯般,歇丝底里喊:“公子!不要这样。” 八卦杀手再次掏出棕色卦签,对准小红的脖子,气息再次凌厉起。 林广嘴角上挑,笑容越发灿烂,只听屋内泉水般声音,幽幽长叹,“两败俱伤,而渔翁得利,红和八卦你们进来吧。” 这两人皆是一愣,相视,不解,疑惑跃然于脸上。 忽然林广对着门内的方向,轻身微躬,朗朗道:“在下林广,冒昧来访,还请阁下见谅。” 许久沉寂,只有正午的风,穿越半掩的门,微微吹起众人的衣,飘起又飘落,空气中,不时飘过来阵阵香,炝葱花的脆香脆香,大米饭在锅子里膨胀的声音,锅子和铲子相碰时叮当的的响声,表明这个世界还活着,有人正常的生活着,也许此时正和家人温馨的在饭桌上沟通。 就连顾尘之都忘记了刚才还死过人,她嗅着这饭香,使劲咽了口唾液,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她不断抽抽鼻子,找寻香气的来源。 林广见顾尘之小狗般的动作,低头问:“小之之饿了。” “我当然饿了。”顾尘之嘴唇空张发不出半点声音,她忘记了林广这厮点了她的哑穴,无奈她只好点点头。 “哈哈。”看着顾尘之想说不能说出来这小样儿,林广再次大笑。他说:“今儿,本公子请你吃大餐。” 话音刚落,他伸手一拍抓起顾尘之,左脚踢开嫣红楼的大门,风一样忽飘。 等顾尘之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坐在一张矮塌上,面前的桌几上,满是饭菜,青菜,红嘴翠身,金黄的豆子点缀其中,……。 让顾尘之胃口更好了,清晰听到,她砸吧嘴的声音,和吞口水的声音。 正好她面前有一双筷子,古朴的花纹蜿蜒华丽,筷身银亮,一个小碟子,底面素色青莲含苞待放。 然而顾尘之是不会注意这些,她对坐在一旁林广投去感激一笑,捞起筷子,对着她相中的一道菜,伸出禄山之爪,不一会儿,顾尘之嘴里塞的满满的,腮帮子鼓鼓一上一下,嘴角边还沾着几颗白米饭。 正在她吃的正欢时,空气中传来幽幽一声叹息,顾尘之抬头望去,呆住了,满是饭菜的嘴忘记了工作,拿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一根筷子在空中旋转了三百六度后,落在桌子上的菜盘里,溅出的菜汁,不歪不斜在顾尘之新换的衣衫上留下一道整齐的痕迹。 阳光透过白的纱窗,去了几分桀骜之色,分外柔和起,将屋内照得格外朦胧,就在这朦胧的光中,静坐着一位衣袖宽大的公子,长长的头发随意漫散披在肩上,每一根发都闪着明亮的光泽,宽额,轻眉,明目,高鼻,薄唇,完美的组合在一起,衣服恰到好处穿在身上,线条般流畅。 让人说不出的舒心和畅快,仿佛以前见过的美景都如云烟般消散。 顾尘之拼命咽下嘴里的饭,许久从张口说俩字:“美人!” 白米饭粒依旧粘在她嘴角,嘴唇上油汪汪成一片,胸口的衣衫上,一行菜汁整齐排列,绿的有些刺目。 *就在瞬间,顾尘之感觉颇有失仪,她添了添舌头,歉然一笑,突然她想到,哑穴已被点,即便说出什么,无需担心,于是又埋头大吃。 一旁林广笑着看了眼正和餐桌上奋力而战的顾尘之,目光满是有趣之色,他对静坐在朦胧阳光中的男子拱手道:“内子拙略,还请情满公子见谅。” 情满公子面稍有惊讶,他端起茶盅,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我是情满?” 林广道:“三年前,晚辈曾有幸见过前辈一面。” “三年前?” “是,三年前中秋佳节,绿柳山庄。” 情满放下茶盅,细细打量林广,约莫过了两三分钟的时间,他嘴角微微上扬,“原是这样,林倾城别来无恙?” 林广道:“前辈果然是火眼金睛。” 情满回道:“天下谁人不知,倾城一笑众生倒,就算林倾城再怎么易容,也遮住不你那星光璀璨的双眸。” 林广笑道:“前辈实在是过奖。” 情满转问,正大吃特吃的顾尘之,“林夫人,嫣红楼的饭菜可好吃?” 顾尘之夹起一个爆肚花,放入嘴里,又撕开一块,烤的焦黄的鸡皮,放进嘴里,再夹起一块清脆的小黄瓜块,再次放进嘴里,然后上下两排牙合上,发出咔咔的声音。 她丝毫没有理会情满,倒不是她特别不懂礼貌,而是,顾尘之她没有接受林夫人这个词,她听到后,大脑自动就略过,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夫人。 林广急忙岔开话题,他说:“前辈今日的麻烦,晚辈当全力相助。” 他刚刚说完,八卦杀手已经走进屋内,靠近情满,手中的卦签,棕色在这朦胧光中,越发深暗。 小红抱着嫣红跌跌撞撞走进,鲜红的血从嫣红胸口流出来,渲在地板上,情满公子摇了摇头,无奈一声叹息,他从怀中掏出白色的瓷瓶,拔出塞子,倒出一颗晶莹的丸药,霎时间,屋内芳香四溢。 他走过八卦杀手,走到嫣红面前,封住嫣身上几处大穴,捏住她的喉咙,用掌力把丸药送进胃里,嫣红咳嗽了几声。 小红扬起带着泪光的脸,激动对情满道:“公子,姐姐她没死。” 情满微微点头,道:“红,你把嫣带去治疗。剩下的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小红刚想点头,可看到八卦时,又犹豫了,她迟疑,“公子。” 没等情满说话,林广笑道:“姑娘只管去,这里有在下,谁也不敢把前辈怎么样。” 前辈,小红听到林广话语中甚为恭敬,再看看情满,表情默许,于是她带着嫣离开。 情满对杀手摆出一个请,示意他坐下来,可是八卦就这样拿着卦签,冷冷看着他,情满深深吸了口气,道:“方才,嫣多谢你手下留情。” 八卦照例冷道:“我不杀无辜之人。” 之后,沉默,只有顾尘之在那里吃饭的声音。 良久,情满对八卦微微一笑,这笑容像风一样驱散清晨大山中漂浮的暮霭,“情若,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 八卦猛然听到这句话,拿着卦签的手剧烈抖动,他岩石般冷酷的脸,有了丝松动,他的眼中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唇微张,艰难里又带着欣喜,“哥……” 第十一章 美人殇 但是杀手先生很快又恢复了先前冷淡的表情,只听他冷道:“过去了便是过去了,今日我照样取你性命。” 已经成为配角的顾尘之,正在大吃特吃的顾尘之,满嘴流油的顾尘之,忽然问道:“他不是你哥么?” 林广笑容依旧灿烂无比,他说:“若情满公子不死,便是他死。” 顾尘之不解,林广将天阁的规矩对她将了大致说了遍,她恍然大悟,“兄弟之情,和生死之间,当然是取生较为划算。” 林广点头表示赞同,情满公子镇静自如坐着。 杀手先生吸了口气道:“若我不杀你,还是会有别人来杀你。死在别人手上不如让兄弟亲手解决。” 顾尘之听罢,扬起她那油呼呼的爪子,啪啪响亮拍了两下,道:“不错不错,若念顾念兄弟之情,八卦你不杀他,八卦先生就得死,并且以后还会有人来杀他,若杀了情满公子,哥哥虽然死了,但是弟弟还活着,两害之间取其轻者,这主意不错。” 一时间沉默,众人皆是无语,只有轻轻的呼吸声,许久之后,才听道情满公子道:“当今之法只有这样了。” “错!”顾尘之大喝。 八卦杀手道:“难道姑娘有好法子?” 顾尘之撕下一块鸡大腿放进嘴里,慢慢仔细咽下去,才开口道:“杀手听起来很眩,但他终究并不是个光明的职业,兄弟有没有想过要弃暗投明呢?” 林广灿烂的笑容眸中,闪过一丝道光,快得令人看不出什么来,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时只听八卦先生轻声冷哼,“难道姑娘以为,人愿意做这份职业么?做了之后又如何好脱身,便是脱了身,金盆洗了手,朝廷官府便追究了么,情若的哥哥情满若非如此怎么又会躲在女人堆里。” 此话一出,始终湖水平静的情满,出现了一丝波纹,神采微微黯淡,顾尘之哑口无言,一时不知说什么。 反倒是林广,不慌不忙拱手道:“只要二位,肯退出,在下担保二位的安全。” 杀手冷笑,“倾城公子,在下绝对信得过林广有这个能力。只是……”他停顿下,不再继续说。 “只是什么?”顾尘之问道,杀手冷冷看了眼她,徐缓道:“只是在下从来不相信,天上会平白无故掉馅饼。” “好,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在下担保二位的身家性命,我只要欢乐帖上的解药。”林广道。 杀手道:“口说无凭。” 林广从怀中掏出一支笔,笑道:“当立字据。” 随即他借来纸张,刷唰写好字据,一式三份,三个人各自按了手印,写了大名。 杀手从怀中掏出一颗丹药,黝黑色,泛着奇怪的光,递给林广,林广转身交给顾尘之,但顾尘之拿过丸药后,并不着急吃下去,而是,问:“只有一颗?” 杀手点头,顾尘之叹了口气,掰下一半,慢慢道:“虽然这样我不知道效果会怎么样,但减小剂量总比没有好。”说罢,她将一半放入喉咙仰头吞了下去。另半颗放回林广手中,她轻轻一笑,“李掌柜,也中毒了。” 她话音刚落,便感觉胸口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喉咙里腥味,咝,嘴角溢出血,鲜红,脸却煞白煞白,紧接着全身上下,一阵奇痛,从骨子里来的痛,比昨日的痛还要剧烈上几分。 *瞬间林广灿烂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抽出缠绕在腰间的未名,切上杀手的脖子,厉声道:“快把解药交出来。” 哪知杀手也直了眼睛,冷漠地脸惨白一片。 情满公子端起茶杯,冷眼看这一切,慢慢饮尽,神色不可琢磨。 只听,顾尘之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林广弃剑,连忙抱住她,慌乱中撩起她额前的发,却见花骨朵,以已经展开一瓣,鲜红艳动人,林广硬生生吸了口气,他说:“不怕,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哪知顾尘之露出一段笑容,祥和,“还好李掌柜没有吃。” 林广道:“这时候,你还在想别人。” 她按着胸口疼的说不话,她想怕是永远回不了家了,永远看不到家人,慈祥的爷爷,带着老花镜缝补的奶奶,严肃的老爸,总是爱唠叨的老妈,再也不能坐在大学园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上课了,再也不能听那群死党胡吹瞎侃,想着想着她不由自主流出了泪,神色凄然。 这下林广见她流了泪,更是慌了神,一双手上也是,下也不是,拿剑更不是,一时间慌乱失了平常的风度。 情满公子忽然间笑了开,道:“真没有想到倾城也会有中计的一天。”笑声中泛着冷气,夹着无情的嘲讽。 林广听到这话,深吸了口气,对他说:“多谢,前辈提醒。”说罢单手抱起顾尘之,右手拽过杀手,就要离开。 却见杀手嘴角流出一丝血,他呆呆地望着顾尘之,喃道:“莫不成真是七日花红?” 林广啪一掌拽住他衣角问:“你说什么!” “不错,尊夫人毒的确是七日花红。”回答他话是情满,“这是什么回事?那你给的解药又是怎么回事?”林广急问。 从他怀中传出柔弱的声音,只听顾尘之说:“无妨,反正七日花红无解,早死早超生。” 林广目光悲切,他却强行做笑,道:“尘之,不怕,我定能找到解药。” “倾城公子,你我相识不过两日,今日,我就要死了,能让公子为我悲伤,慌乱,实在是顾尘之的福气,只是在下死前,有个小小的心愿。” “什么心愿,尘之但说无妨。” 顾尘之指了指自己脖子,林广当下明了,他小心翼翼将她放好,拉出那块对于顾尘之来说的象征屈辱的狗牌,二指轻轻转动,脱落下来。 用顾尘之死党的话来说,顾尘之天生就是个快乐的人,没有任何难过的、悲伤的事情能在她脑海中停留到三分钟,哪怕她就要死了,她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可这几日的时间里顾尘之掉了不止一滴眼泪,虽被人刺杀,加之中毒事件,但她从未对这些格外难过,放在心上,可是,她就要死了,却不能看到亲人,虽然有个天下功夫第一的倾城公子为她担心,甚至难过,可终究他只是个陌生人,才和自己仅仅相识不过两日的陌生人,再怎么对自己好,也抵不过来自家人的温暖。 虽见倾城摘掉了对顾尘之来说是屈辱牌子,可是她却越哭越伤心了,泪水断线珠子般,越来越多。 林广看着伤心欲绝的顾尘之不知所措,不知到底该怎么安慰她,不知世界上哪种华美和明艳的语言,可以抚平这哀伤,他只能一点点拭去顾尘之眼角流出的泪水,可怎么也擦不完拭不干净。 林倾城的也越见哀伤,痛到最心底不能言说的伤,目光迷离,思绪渐远,大概是很久远了,高山逐渐被侵蚀,流水几经改道,在他脑海深处,隐藏的记忆,大片黄色菊开遍地的日子,眯着眼睛在晴和的阳光下打盹的日子,笑容灿烂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水滴一样的物体从空中落下滴落林倾城的指尖上,在顾尘之光洁的皮肤上,慢慢晕开,和她的泪水溶合在一起,沿着面颊流下去。 这两人正悲戚之际,空气中传来,啪喳声响,随即气转风流动,应着熟悉的笑声,如玉公子摇扇而立,乌骨金翅纸扇,渲着江南烟雨,青灰色的天。 黑衣捕头,脊梁照例挺着笔直,只是面部神色严肃的紧。 如玉打破僵局,他笑道:“顾姑娘,就快死了怎么还有力气哭。” 顾尘之正回忆前两日还在家中的光景,小心脏里满是忧伤,忽然听到这句话,大脑逐渐拉过神来,神识回到现实中,却见,林广目光专注,指尖停留在她脸上,噌一下,顾尘之两腿一蹬,蹭出好远,右手食指着林广鼻子,颤抖,道:“你…你…竟敢趁姑奶奶不注意,吃姑奶奶豆腐。” 林广手指空空落落停在半空中,顿了下,先是小小惊讶,看了看这两个同伴,沈如玉掩扇窃笑,沐承严肃的神情带着一些轻松,再看顾尘之,额上的花朵又重新旋成花骨朵,腮帮子因为生气,鼓鼓的,虽然刚才吐了口血,但是面色依旧红润。 这时,他满面愁色消失殆尽,转背过手去,踱步到顾尘之旁边,猛然张开两指捏住她面颊一团肉,拉面般撑开,嘴角一咧,向上微挑,露出促狭的笑,那得意的神情分明是说,看本公子偏就吃了又能怎么样。 顾尘之疼的在直吸气,可是她敢怒不敢言,因为这个倾城公子会功夫,她可是一点也不会,只能用接近炼铁熔钢的温度目光,怒视他,瞪死他,烧死他。 事情简单,但也有些复杂,简单的情节是,八卦杀手所发的欢乐帖上涂抹的毒药并非七日花红;复杂的情节是,顾尘之所中的七日花红虽然无解,但是恰好八卦杀手给她的药能够延缓毒发。(此剧情乃一块雷,作者囧了。)白衣沈如玉和黑衣捕头沐承两个人快速处理好刘伤事件后,第一时间赶到嫣红楼,那时,顾尘之他们已经进去嫣红楼,这两个人趁屋内人士毫无觉察时,悄无声息的潜入,暗中观察这一切,他们两个本打算将这留给胸有成竹的林广,悄然离开。 哪知倾城公子,因为顾尘之突发吐血事件大失常态,所以这两个人不得现身,提醒他。 八卦杀手所发出欢乐贴上的毒药,虽不是七日花红,但却是别的一味极毒的药,唤作十夜,人中毒后,上吐下泻,全身酸软无力,目视昏花,全身难受不已,足足折磨人十天十夜,津液殆尽而亡。可这毒药的解药很奇怪,若是中毒前服用,反而会雪上加霜,并且此毒的解药必须过了正午才能服用,早一刻都无效。 十夜是天阁用来控制手下的毒。 所幸,这情满公子居然有天阁十夜解药,因此八卦先生到不用受这些苦。 沐捕头,收了倾城公子与他们二人写的文书,从洛阳府城中借了一队兵,把嫣红楼,围了个铁桶般。 然后和顾尘之他们回了聚仙斋。 顾尘之支着下巴,靠在桌子上叹气,目光幽怨绵长。 而那三个人,在一旁商量案情,声音恰到好处,能够听的见所有人说话的声音,可却又听不大清楚。 他们谈论了片刻后,沐捕头仿佛想起什么事情来,起身踏出门外。 白衣如玉公子和青衫倾城公子立刻闲静下来。 倾城公子看到无精打采的顾尘之,笑道:“小之之劫后余生,怎么不开心。” 顾尘之忿然的瞟了眼他,扭过头去,目光一抹怒色,很受伤的表情。天知道这倾城公子,什么时候又把那块该死的牌子重新挂到她脖子上。 倾城公子只是笑,偏生笑的很灿烂。 当然,背过身子的顾尘之是看不到的,不然,她定会更加恼火。 沈如玉见气氛有些紧张,他自然是要活跃下,于是,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粉瓷瓶递到顾尘之面前,来回摇晃。 话说,顾尘之正自顾生气,忽然打鼻孔外面穿过淡淡的清凉的药香,抬眼便看到,沈如玉手中的瓶子,惊喜道:“解药?” 沈如玉道,“不是。” 立马,顾尘之小脑袋立刻搭拉了下去,沮丧。 沈如玉安慰她说,“虽然,不是解药,但是能够抑制毒发,方才,情满公子好大方的给了一瓶。” 顾尘之闻言,把瓶子拿到手中,倒出一颗正要放进嘴里。 沈如玉和林广两个人连忙阻止,“为什么不让我吃?”顾尘之不解。 沈如玉笑道:“这药有个很美的名字。” “呃?”顾尘之看着他,等着答案。 林广接着说:“此药,名字是美人殇。” “它叫什么名字,和不让我吃下去,有什么必要的联系么?”顾尘之问道。 沈如玉说:“美人殇不能说是种药,实际上它种毒,因为相传第一次用此毒的人,是个极美人,所以做这个毒的人,把它叫美人殇。” “呸!”顾尘之唾道,“谁?是谁这么变态?” 林广冷笑了下,答道:“正是研究出七日花红那个变态。” *沈如玉展开扇子,轻摇,亦冷笑道:“美人殇,毒药伤美人,遂殇。此药虽为毒药,却正能抑制七日花红,但绝不可多吃,顾姑娘一日半颗即可。” 顾尘之点头,默认,随后她提出要将此药给李掌柜送过去,但倾城公子的回答差点就让顾尘之鼻子给气歪了。 倾城公子是这么说的,“世人都道七日花红无解,但是本公子的医药先生,薛先生却研究出一种绝妙的方法,可以缓慢散去七日花红的毒性,这种法子很简单只要……”说到这里,他卖开了关子,不肯往下继续,笑眯眯的看着顾尘之。 可偏生顾尘之着急知道下文,眼巴巴看着他,“想知道?”林广反问。 顾尘之点点头。 林广抬起手缓缓指向指顾尘之手中的药瓶,边道:“只要你肯把它在身上放一个月的时间,我自然告诉你。” 顾尘之瞅着手中的粉色小瓷瓶,暗自思考,这有何难,不过就是放一个月的时间。想毕,她连忙点头同意。 等她点完头同意后,却见,倾城公子慢慢移动的手指,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的脖子上,竟指那块“顾尘之林广专属的牌子”。当下顾尘之银牙怒咬,切齿道:“你使诈。” 倾城公子不慌不忙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更何况,沈兄在一旁作证,顾姑娘你是无法赖账的。” 顾尘之转头看向沈如玉,本来如玉公子在旁边看这二人的热闹,正好不得意,突然接到顾尘之的怨愤的目光,没来由抖了下,再看到倾城公子笑弯弯的眼睛里夹着威胁,心内道不好,怎么会惹了种麻烦,刚才我自当离开,他正左右细索,倾城是兄弟自然不能得罪,可是欺负一个弱小女子,也太不像话,他扇子不由自主挪到嘴边,要说点什么打打马虎眼啥的,干笑两声开口却说出:“今天天气好晴朗啊。” 旁的两人心中齐哼,抛开他,自己解决,末了是倾城做出让步,他伸出两个手指头,“二十天?” “十天。”顾尘之伸出一个手指头。 “十五天,概不还价!” “说吧,到底是什么法子可缓慢散毒。”顾尘之道。 倾城悠闲自在的端起茶杯,喝了口,不紧不慢道:“七日花红虽然用许多性温的药,但炼成之后,毒却是大寒,所以只要每日泡三回热水浴,便可缓散去毒性。” 闻言,顾尘之咚咚跑上楼,急忙奔向她自己的房间,待看到那只特大的木桶后,抚着胸口长长嘘了口气,然后马上咚咚咚跑下楼,回到大厅,问:“烧水的厨房的在哪。” 林广拍手唤出一个老妈子,叫她去烧水,谁知顾尘之兴冲冲要跟着去,沈如玉道:“在这里等吧。” “解救我性命的良药,自然是亲眼看着放心。”说着她的身影就消失在后堂。 沈如玉望着她消失的身影,合上纸扇,叹了口气说:“你怎么不把话说完呢。叫顾姑娘偏生上当。” 泡浴缓慢解毒的法子,对男子颇有成效,可对于女子却是见效甚微,倾城公子含笑不语。 第十二章 好人还是坏人 顾尘之解毒良药到底是没有弄成,原因很简单,烧水的时候锅底给烧漏了,无奈之下,林倾城只好打发人,重新购置一款新锅。 顾尘之等的无聊到极点时,沐捕头手下李天走进来,对着林广和沈如玉拱手问:“请问两位公子,沐捕头在哪里?属下有事当报。” 这两人还没来的及说什么,沐承就打门外走进来,李天忙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上,他说:“沐捕头,这是近三日要嫁女儿的人家,一共三十八户,但没有一户请花嫁祈福。” “没有一家?”沐承眉头微皱。“莫非他们没钱?” 李天道:“这到不是,因为嫣红楼已经停生意。” 嫣红楼停了生意,可昨日却有人专门请了花嫁祈福,实在不正常,好在嫣红楼的楼主已经被他们安抚,只消找到他们问个清楚即可。 顾尘之说道:“昨日,请花钱的人是个男子,只要我们问出来即可。” “刚才,我去问过了,嫣红楼的人不肯说那个人是谁。”沐承道。 “你明知道,情满定然不会说出来,问了也是白问,还要跑过去自找苦吃。”沈如玉嘲讽道。 沐承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并不理会他在讽刺,反到是顾尘之急忙搭话,“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说出来?” “嫣红楼从来不会透露客人的信息,更何况,情满是个有原则的人,违背了他的做人原则,哪怕让他去死他也不会说出来。”林倾城解释说。 他刚刚说完,有人就急匆匆的闯进来,大呼不好,听人说完,才知道华瓛在北城门和别人起了冲突,争吵的不可开交。 于是这一行人急忙赶去增援,顾尘之自然是不能少了,她尾随其后。 北城门口,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其中一大块白色引人注目,白布麻衣,有人家办丧事,哭声震天,空中不时扬起,白花花纸钱。 拦住发丧队伍,正和他们为首交谈的人正是白衣少年华瓛,华瓛赤耳面红。 “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如玉面带怒色。 来人立刻回禀道:“回如玉公子,这个小公子觉得他们很可疑。执意要开棺验尸,那家人自然是不同意,于是就争了起来。” 沐承环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一顶白色的轿子上,他走过去,抱拳道:“叨扰主人家,在下只是奉公行事。还请主人家见谅。” 许久轿子里都没有声音回答,四周静静的,仿佛轿子里没有人,只有一团空空荡荡的风。气氛格外凝重,就像是块极易脆裂的玻璃被魔术师悬浮在空中,稍有不慎就会掉下来,粉身碎骨。 正僵持时,轿子里传来叮叮当当,清脆的铃铛声,轿子徐缓落下,平稳后,帘子里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指尖细长若春日里最好的小葱,皮肤细腻平滑。 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从那手上飘出,充盈在天地间。霎时间,过往的行人,都停了下来,此刻他们脑海浮现的是一年四季最美的春日,新嫩绿柳,杨柳飞絮,百花齐放,早已经忘记现场不过是一场葬礼。 他们不无渴望知道这轿子里坐着究竟是什么人?俊俏的公子,还是威严的将军,或者是哪里大家闺秀,又是小家碧玉。 沐承看到这手,嗅到这香气,心脏不由紧缩了下,手心里无端的冒出些汗,虽然是这样,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回想起,记忆里最美的景象。他隐隐感觉不好,可偏生又极其渴望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人。 紧接着,露出一截宽大白色袖角,那只手正掀开帘子,众人皆然想知道里面是何方神圣,可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无比缓慢,指尖每一个动作都无比小心。 正当帘子掀开了有一半时,忽来的一阵强风,硬生生的把帘子吹落。众人的心也随着这风齐刷刷的落了回去。 x众人正感无比失望之际,忽听沉闷一声响,接着有人开口说话的声音,“那么就有劳诸位。” 棺材已经被打开,迎风站着白布麻衣的年轻人,飞扬的丝发牢牢用白色布带系在头上,目光如炬,神色淡然,看不出来悲伤。 众人无不困惑,这人是谁?哪里出来的,方才怎么没有看到这个人? 就连沐承沐捕头也不禁皱了皱眉头,亦也不解。 只有顾尘之看到这个人时,耳朵里,嗡的一声,耳鸣起来,不敢相信的样子,只盼望走上去和他交谈,正当她要迈出脚步时,却迟疑了,眼前这是什么状况,此人怎么会在这送葬的队伍里?是谁死了?他的朋友? 沐承快步走到棺材跟前,他抱拳道:“得罪。”说罢,撩起棺材里面在的布,看了两三秒钟,迅速出掌合上棺木,挥手道:“放行。” 那人表情依旧什么话都没有,走到轿子掀起帘子,侧身座进去。 这时,人群中明显的骚乱,显然没料到此人正是轿中人。 轿身缓缓抬起,又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队伍马上摆好队形,哭声直冲云宵。 顾尘之使劲咽了口唾液,握了握带着粘汗的拳,一个健步冲到轿子跟前,掀起帘子,扒着窗子,结结巴巴开口,“章萧笛,我是m大中文系06级的学生。” 那个被顾尘之唤做章萧笛的人,抬起头,眯了眼睛望顾尘之,忽然间,一阵风夹着沙石滚过,垂落顾尘之的系在头上的帽子,露出栗色短发,在空中闪着别样的光芒。 那人打量片刻,没有一丝表情淡淡开口:“姑娘,你认错人了。” 顷刻间顾尘之呆呆站立,认错人?这个人分明就是和章萧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她确实没有听说过章萧笛有兄弟姐妹。 正在她发呆的功夫,帘子已经落下,轿子里的人催动出发。 可她并不死心,遇到和自己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说不定可以知道怎么回去,她再次伸出手,准备把轿子拦住,就在她伸出手的一闪,轿子停了,里面的人掀开帘子说:“姑娘,你的东西丢了。” 这句话,让顾尘之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还没反应出来到底该做什么,轿子已经离开,早在十丈开外。 沈如玉走到顾尘之旁边笑道:“刚才的人是你情郎?怎么这么失魂落魄。” 听到这句话,顾尘之嘴角抽搐了下,“情郎?如玉公子相像力未免过于丰富。”她就是想和章萧迪同学玩玩蕾丝游戏,人家章同学未必就会答应,当然顾尘之这话并没有说出来,她不停思索,到底她丢了什么东西。 林广弯腰捡起顾尘之脚下的一块丝巾,递给她:“这是掉下来的手帕。” 自从手巾纸占领了市场后,顾尘之就再也没有用过手绢,她说:“我从来不用,怎么会有。” 林广道:“我们都亲眼看到从你身上落下来的,怎么说不是你的?” 沈如玉拿过帕子,展开细看,“这还绣着字呢。” 顾尘之就是再漫不经心,也描了眼,这一看,不要紧,马上就看出来,那金丝银线绣的文字不是别的,正是字母abc,她的小心脏突突直跳,一把从沈如玉手中抢过来,“是我的手帕。”喜笑颜开。 沈如玉有意要捉弄下她:“方才不是还在否认么,不会是看到这是云锦绣坊的成品,见财起异,沐捕头过来审审案子。” 但沐承并没有理会他,他对着发丧的队伍若有所思,只要在他面前出现过的人,哪怕只露出一只眼睛,他也会认出来,初十江山死那日,他和凶手打了个照面,虽然只是几秒钟一晃而过,虽然凶手蒙着面,但是已经足够让他认出来。方才被顾尘之唤作章萧迪的人,正是杀江山的人。 即便他认出人来了,也没有表示什么,更没有令人把他们抓回来,甚至光明正大的让放他们离开。 他对李天低声说了几句,李天从旁边叫过几个穿着普通服装的人,对着章萧迪的放向仰头微微示意,那几个百姓服装的人马上会意,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尾随在他们后面。 当然沐承的这些动作都被沈如玉和林倾城看在眼里,这两个正要问个清楚,沐承非常明白他们两个人的想法,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且回。” 片刻的功夫他们又浩浩荡荡回了聚仙斋,一齐聚在林广的屋子里,沈如玉急不可待,说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沐承露出个极为赏心悦目的笑容,“刚才我看到杀江山的凶犯了。” “谁?”众人齐声问。 “就是从轿子里飞出来开棺的人。”沐承一字一句的说。 顾尘之听完,拍桌而起,大声喊,“那是不可能的。” 众人齐刷刷的看着她,沐承道:“我亲眼看到的哪里会有错?” “一定是你看走眼了。”顾尘之反驳。 沐承冷冷道:“在下吃的就是捕快这碗饭,断然不会看走眼。” 众人不由点点头,表示同意沐承的说法,这些人有跟着沐承出生入死的李天,他自然晓得沐承不会说谎。沈如玉、林广和沐承三人自幼一起长大,也是非常了解他,只有华瓛才认识沐承不久,接触时间也不多,但是他却时分信任他师兄沈如玉,自然是沈如玉信任谁,他就跟着信任谁了。 说起章萧迪,顾尘之自是不肯相信她是杀人凶犯,原因很简单,这个章萧迪是他们学校医学部本硕连读的学生,顾尘之刚上大一的时候,她这个师姐在读最后一年,等章萧迪师姐毕业时,学校特别给她开了个送别会,场面波澜壮阔,就连神出鬼没的校长也参加了,当天还来了许多抬着摄像机电视台的人,为什么学校会给一个学生单独开一个这样的送别大会。 说起来这个事情很像八点钟黄金档的电视剧,但毕竟是真事,顾尘之这个师姐是rh阴性血,熊猫稀有血型,话说某日章萧迪在某论坛闲逛时,发现一条求助信息,贵州苗家寨子一个孕妇产后大出血,急需用血,但这个病人的血型是rh阴性血,血库里没有,正好章萧迪就是这个血型,她二话没说,马上买了飞机票飞往云贵高原。章萧迪千里单飞献血,这件事情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章萧迪正和顾尘之一样刚跨进大学校园。直到她救助的那一家子来本地旅游,特别来学校看救命恩人,校方才知道这件事情。 话说当时这件事情曝光后,顾尘之和她寝室的几个损友,心里老犯嘀咕,老是怀疑这个一种出名新型的炒作方法,她们不大相信世界上会有这种好人,尤其是雷锋做好事不求回报的人。 某日熄灯后,顾尘之室友一起闲聊谈起这件事情,她们这群小丫头又怀疑上章萧迪章师姐的独特动机,分成两派,辩论的热火朝天,他们寝室老大一拍脑袋,清了清嗓子严肃道:“姐妹们,不要激动,我表姐和章师姐好像是一个导师,待我打电话问个清楚。” 于是,这帮丫头在老大的带领下,也不管时间已经是第二日凌晨,就在这个凉风习习,仲夏之凌晨,拨通了老大表姐的手机,她们居然用的是免提键,所幸这个师姐也是个夜猫子,她听完自家表妹的开门见山的陈诉后,说,她和章萧迪不止是一个导师还是一个寝室的好友,当初章萧迪飞机票的钱还是好几个寝室的同学东拼西凑的。最后这个师姐和蔼的教育她们,切不可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末了无限感慨,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等她们挂了电话,顾尘之所在寝室106,静悄悄的,鸦雀无声,洁白的月光流水般倾斜在不大的室内,皎洁且温和。 良久,一个持有反对意见,坚持二十一世纪没有雷锋这样的傻子的mm长吐了口气,说道:“我错了。”顾尘之转过头,这个女孩子在她斜下铺,正临窗,透着月光,顾尘之清楚看到她面颊一条可疑的水痕,霎时,顾尘之鼻子有点酸酸的。 扯的有点远了,咱们回归正题,顾尘之自然是不相信,这个单飞千里之外为非亲非故的人献血的人是杀人凶手,她怒气汹汹道:“我师姐是好人。” “好人?”沈如玉笑了,笑的泛着冷气,“江湖上从来都没有好人。” 顾尘之立刻反驳道:“难道江湖上都是坏人。” 沈如玉冷冷道:“江湖上只有一种人!” “什么人?” 第十三章 尴尬事件 顾尘之道:“这分明就是我家乡的文字。” “莫不成姑娘是西罗人派到中原来的奸细。”沐承穷追不舍。 顾尘之恼羞成怒,奸细奸细,怎么转来转去都是奸细这两个字呢?她站起来,倒退三步,指着自己的鼻子,吼道:“你到底哪知眼睛,看着我像奸细,你这样的人当捕头,还是换碗饭吃吧,指不定你办了多少冤假错案。” 沐承挨骂了,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骂了,语言尖酸刻薄,这是李天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情,他头儿,兢兢业业十几年,有很多人对他不满,但是从来都没有人当着他的面骂过他。 李天想的倒是不假,你想啊,你怎么会骂一块长的岩石般的臭屁脸呢? 沐承捏紧拳头,关节泛着微白,清晰的听到关节捏响时,发出来清脆的声音,嘎吱嘎吱,一下两下三下……。 李天不由替顾尘之捏了把冷汗,这是他们头要发火的先兆。 可是,没有过多长时间,沐承铁青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面部僵硬的肌肉柔和了下,二十下声音都完结了,他也没有发怒,他收起那块手帕,道:“等找到懂希罗文字的人,就可以鉴定你到底是不是奸细了。” 顾尘之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那块丝帕被他收走,她也不能做什么?实在是不能指望一个半点武功都不会的人,从一个带刀捕快手中抢一件东西。哪怕这个东西再怎么有意义。 但是没等沐承把手帕完全装进去,林广拦住,他说:“我懂西罗文,让我来看看。” 说罢,沐承把手卷在桌子上铺开,林广轻声读到:“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顾尘之也把她的小脑袋凑了过去,她揉了揉眼睛,哪里是英文字母啊,这分明就是汉语拼音。她看到林广一字不拉的念出来,便使劲盯着他看,心里的小算盘拨的巴拉巴拉直响,难不成这位仁兄也是穿越过来的。 她激动着握住林广的手,感激流泪:“同志,俺可算是找到组织了。” 不过,这些人对顾尘之说的这番话没有消化,实在是没有想到顾尘之顾大姑娘会当面这么多男人的面,光天化日之下,握着男子的手,还是紧紧的,并且是主动的。 不由的,都愣在了那里,半响,林倾城不留痕迹的推开顾尘之的手,顺势拿起桌子上才茶杯,放到嘴边喝了一口,缓慢道:“年少时,家父曾经在西罗做生意,在下自然懂得西罗文,不仅我懂,并且李掌柜也懂,若沐兄不相信在下,那么就请李掌柜亲眼瞧瞧。” 听完他的这话,顾尘之那颗活动心半落了下去,或许这个世界上当真有个叫西罗的国家,或许这个西罗国的文字,正好又是汉语拼音,这会儿看林广,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穿越过来的。 “只是一首稀疏平常的诗文,沐兄大可放心。”林广道。 沐承面色依旧冷冷,表明了不放心,但他却说:“看来顾姑娘的确不是奸细。” 顾尘之不是傻子自然看的出他不快,她火上添油:“既然捕头大人不相信我,还是把我关起来比较好。” 而沐承却笑了,“顾姑娘真是快人快语,在下的确是不放心。” “那么为什么还不把我抓起来?”顾尘之问。 “看的出林兄信任你,在下只是信任在下的朋友罢了。”沐承回答。 待他们讨论完杀人凶手事件后,大部分人转身开始自己的工作,房间里只余林广和顾尘之二人,他们沉默了半响,顾尘之真诚对林广说:“谢谢你,能信任我。” 林广道:“你不必谢我。”他清浅一笑,笑容和白色月光般柔和,神色动人,顾尘之心神微震,忽觉得脖子连带面颊两侧微红,有点烫。 “你为什么信我?信任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陌生人?”顾尘之问。 林广回道:“我并不信任陌生人。” “可是……” 林广没有理会顾尘之的话,继续说了下去,“我只信任两种人,一种是朋友,另一种是和在下一样倒霉的人。” “万一朋友背叛和出卖你呢?”顾尘之思维开始发散。 林广道:“出卖和背叛你的那种人,不是朋友,朋友永远不会出卖和背叛。” “这话说的也太绝对了,万一你被朋友出卖了和背叛了怎么办?”顾尘之不服。 林广笑了笑说道:“我从来不考虑这些问题。” “虽然是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顾尘之谆谆教诲。 但林广却没有要听进去的意思,“既然是朋友,就不用考虑这么多。”很明显他并想这个话题上讨论下去,他弯下腰,低头凑近顾尘之。 顾尘之肚子里正与酿制着一大片洋洋洒洒的小人和君子以及朋友的长篇大论,乍见倾城公子这么靠近自己,浓的剑眉,高的鼻,薄的唇,黑亮的发丝打她的领口滑进去,柔软丝滑,贴着她的皮肤,清凉。 顾尘之心脏没来由一阵狂跳,不知因何而起慌乱。 又见倾城的公子的星目中,光影流转,别样风华光彩。 她便把那朋友长篇大论一下吞回了肚子里,要换说点别的什么。 却见,倾城公子越来越低,越来越靠近她,一张美颜,放大数倍呈现在她面前。 猛然间她听到自己咽唾液的声音,咕咚咕咚,心脏咚咚直跳,她还没来得及消化,直见,倾城公子埋入她衣领里,甚至能感觉到他的鼻尖碰触到了颈上的皮肤,清晰感觉到他呼出来的气流,遇到顾尘之的小脖子这个障碍物后冲开,她的发丝左右摇晃,挠在皮肤上有些痒。 不知觉,顾尘之耳朵根底两晕染上红,火烧云般鲜艳,迅速席卷双颊。 她觉得自己应该表示点什么,或者该说点什么来拒绝,虽然这几日内倾城公子帮了她不少,但还没到以身相许那种地步,若以后有什么发展那还是以后的事情,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于快,于是拿定主意后,她清了清嗓子,伸出手就要推开林广。 谁知,林倾城自个抬起头来,露出别样的笑意,一付兴致盎然的样子。 顾尘之磕巴道:“那个…。那个…。” 林倾城问:“哪个?” 她怎么就无法说出口呢,两个手指头来回不停搅动,她说:“就是那个。” 林广恍然,“我明白你。” 顾尘之扬起头,感激对林广道:“你明白就好,这件事情可从长计议。” 林广拧了眉头,“从长计议!” 顾尘之慌忙点点头。 “怕是不好。” “好的很。” “真的很不好。”林广反驳。 顾尘之红着脸问道:“为什么不好?” 林广在空气嗅来嗅去,道:“尘之,你若再不洗澡,不知道的人只怕会认为,我这个主人在刻薄你。” 知道什么叫自做多情么?知道什么叫打击自信么?现在的顾尘之就一副被严重打击的颓废模样,说实话,如果顾尘之手中有一把枪,哪怕是古老的会走火的左轮手枪,她定会在林倾城身上老老实实做一个蜂窝煤,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她身上唯一的武器就是目光,万箭穿心的目光,但她这个武器还没来的及用,已经被林广推出门外。 现时现刻,顾尘之正走在洛阳的大街上,左手里揣着林广给她的五文钱,右手提着个篮子,怎么看怎么像是上街买菜的大妈。 实际上,她被林广打发出来洗澡,夏日天干物燥,虽然才下过雨,但还是不能遮住盛夏的暑气,她心中老了后悔,刚来那天怎么就用那一大桶水只洗脚呢,还有那只锅怎么就烧漏了,无奈只能出去找洗澡堂子。 林广说这条街上的尽头,有两家澡堂子,一家是荷花莲藕喷头,外头帘子上写的是堂字,一家是温泉浴水,帘子上写的是汤字,左转十步为堂,右转十步为汤,两家都是收五文钱。 顾尘之脑子里想的是去荷花莲藕喷头澡堂,但她鬼使神差就往右拐了,按道理说,她还有纠正错误的机会,但那天好不巧,正好那家温汤铺子刚换的新掌柜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把火就烧到门口在帘子上去了。 新掌柜的看着帘子脏的有点不像话该换新的,刚差了人摘下来,咱们顾大姑娘就来了,她在门口交了钱领了枝竹签子,大摇大摆走进去。 堂内两侧各开一个门,分别挂着两个半帘子,左松右梅,沧桑挺拔,寒冬傲雪。 顾尘之低头思考,松为公梅为母,想罢拿定主意掀开画着梅的帘子,哪料着,帘子里面站着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婆子,那老婆子眼是极大,只可惜白眼仁占了不少地方。 只见这老婆子双目微翻,嘴唇向着对面一努,顾尘之到吸了口气,硬生生像后面退了十几步,径直退到挂着松树的帘子里。 她进了松帘里面,看着宽广散着热气的池子,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想必这个地方是右手侧的汤,但钱已经付出无法要回,顾尘之只好将就的用了。 不知道为什么整个池子里没一人,顾尘之内心暗爽,三下五去二脱光衣服,泡了进去。 水里泛着微微硫磺味,水雾缭绕,水温不冷不热正好,顾尘之全身都松展开,正在她泡着不亦悦乎,欲仙欲死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公子,您的衣服。” 这对她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第十四章 未来阁 沐承本打算派人盯住章萧迪,放长线掉大鱼,然而不幸的是章萧迪的送丧队伍刚出城外便给被一群乞丐给冲散了,派出的探子跟丢了章萧迪,沐承自然是气的火冒三丈,连连发问,“棺材里的江山呢。” 回来的人回道:“棺材里的人不是江山江大侠,而是别人。” 沐承亲眼看到棺材里的人是江山不假,他当时不抓起章萧迪是理由的,原因是躺在棺材里的江山还活着,身体还是温的,鼻孔里还冒着热气,他想不明白章萧迪这个人到底是要干什么,因此他才这样打算。 本来沐承等人从情满那里知道瑰影同门师姐李今婷巴蜀地锦州城,他本是和沈如玉打点行礼要往锦州城跑一趟。 可现在计划不得不改变了,去锦州城的任务沐承临时改成了华瓛,这先交代下,别看华瓛这少年武功很高,但用沈如玉的话来说,这孩子脑子里少上了根弦不怎么大开窍,他们这次查案原本就没打算带他,可实在架不住他软磨硬泡。 趁天还没黑,沈如玉和华瓛抓紧时间上路,他们两个人在马上和其他人道别。 就这个时候,急奔过穿着鹅黄衫子头发湿漉漉的女子,突如其来的人惊得沈如玉的马撂了老高橛子。 华瓛怒喝:“怎么不看路。” 那人连头都没回直接奔向屋子里。 林广眼疾手快一把截住急奔的人,定眼看这个人不是顾尘之还是谁? 顾尘之上气不接下气,面色苍白嘴唇发紫,手脚不停抖。 林广急忙问:“怎么回事。” 看到林广后吃了定心丸般,情绪稍稍缓和,她说:“有人要杀我!” 就在敏无的刀子要刺中她那千钧一发刹那,顾尘之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潜入水中,像泥鳅般躲开了攻击。 顾尘之在水中身未着寸缕,自然是不能当着敏无的面穿上衣服,从大门中光明正大的逃出去,她只好在水底拼了命的游。 但是池子就那么大,她也不可能长时间潜在水里不换气,很快敏无再次找到了她,并成功的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当时的情况,摆在顾尘之面前似乎只有两条路,一条等着敏无刀子落下来,她华丽丽的挂掉,二是从水中站出来暴露身份,趁敏无发呆时逃出去。 顾尘之差点就要选择第二条路了,就在她频近崩溃之际,从墙那边传来隐隐约约女人说话声和汩汩流水声。她循着水流的方向,发现水下墙上有个圆洞,泉水缓缓流入。顾尘之看到这个洞时,不管三七二十一憋了口气钻了进去。 等她再次浮出水面,发现到了隔壁的女浴室,原来这家澡堂子男女浴室用的是同一个温泉眼,泉眼在女浴室里,开墙引水流入另一间屋子。 顾尘之逃出生天后,不敢留恋偷了件别的女子的衣服,连水都没擦干净急忙穿上,慌忙从澡堂子里跑了出来直奔聚仙斋。 林广诸人看了看顾尘之身后,并没有什么可疑人物,连忙问她怎么回事,顾尘之答道在澡堂子里听了一些听不懂的话一个疯男人便要举刀杀他。 林广问她:“怎么会有男的杀你?” 顾尘之哪敢讲她跑到男浴室的事情,只得道:“我哪里知道。”然后任凭他们怎么问,也不肯讲。 林广见顾尘之穿了身鹅黄的羽纱女装,加之水没有擦干净,衣服紧贴在身上导致曲线起伏,再看华瓛这小孩两颊微红目光却落在顾尘之胸部,又发现这周围都是大男人,心中有些不悦,冷语问顾尘之:“这是谁的衣服?你的衣服呢。” 顾尘之怎么会说这是她偷的,支支吾吾的胡扯,“或许………也许……可能,oh,是我刚才认识了个姐妹的衣服,她非说我穿……那些衣服不好看。” 林广更加不悦了,“去换回来。” 顾尘之可怜巴巴地说:“有人要杀我。” 林广长目微眯,射出一道凌厉的光,他厉声道:“做为本公子的小厮,谁准你穿女装的,还不赶紧上楼换衣服,换好后本公子陪你去找回丢掉的衣服。” 顾尘之巴不得他说这句话呢,一阵风般回卧室,三下五去二换好衣服,又整整齐齐叠好那身偷来的衣服,准备还回去。 下楼的时候,顾尘之小小的矛盾了下,旧衣服在男浴室,有林广在她是万万不能进去了,若是让林广去拿,恐怕她走错浴室的事情就瞒不住了,这如何是好,想着想着她的脚步就搁在楼梯上慢了下来。 “顾尘之,你慢吞吞干什么呢?”楼下林广喊。 她无奈叹了口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到了楼下,顾尘之发现沈如玉和华瓛不在,门前停着一辆青布马车,林广看着包的严严实实的顾尘之,满意点点头说:“上车吧。” “澡堂不远。”顾尘之不解。 林广道:“谁说我们要去那里?” “不是要拿衣服么。” 找回衣服对林广来说不过是借口,他只是不喜欢顾尘之穿女装而已,于是他说道:“哪来那么多废话。本公子命令你上车。” 顾尘之坐在车上松了一口气,这正好和了她心意。她问:“咱们这是要去哪?” 回答她话的是站在车外的沐承,“绿柳山庄。” “去那里干什么?” 沐承德答道:“要几张别致公子的请帖。” “别致公子住在绿柳山庄?” “不。”林广掀开车帘子坐上来。“他在祁州药王谷。” 顾尘之还要问问题,林广大手一挥,帘子落下来。“车夫,咱们走吧。” 马车吱呀呀奔跑起来。 沐承身影越来越来小,顾尘之放下窗帘问:“他怎么不跟咱们一起去。” “他要护着嫣红楼。” “哦。”前不会功夫沐承大致说了说嫣红楼的情况,情满退出天阁的时候,不干杀手后顺手捎走了天阁顶级秘药书—无毒法典,然后他易容东躲西藏了五年,最近还是被天阁的人发现了。顾尘之叹了口气,无奈道:“江湖。” 林广见顾尘之如此老气横秋莞尔一笑,“江湖多半就是这个样子。”他随手扔过一个瓶子,“别忘了药。” 顾尘之低头看手上的冰凉物件,“美人殇,我今天吃过了。”说罢,顾尘之把药搁在旁边的衣服上,她手挨到羽纱时,猛然想起这是自己偷出来的衣服,她打开车门对着车夫说:“师傅,您在前边的温汤停一下。” “要把衣服还给你刚认识的姐妹。”林广问。 顾尘之点点头,林广笑道:“等你领了工钱送她一件新的岂不是更好。” 顾尘之肚子里说好是好,就怕她今天回不了家,但她嘴上却说:“旧的先还了,买了新的再送给她新的。” 林广目光炯炯盯住顾尘之,好像要把她的内心看穿,她虚心的别转过头。 只听林广笑了两声,“难不成是小之之你偷别人的衣服。” 顾尘之全身一个激灵,干干巴巴的说:“没有的事。” 谁知林广偏不信她的话,穷追不舍道:“看你脸色很差,肯定做了什么坏事情了。” “没有。”顾尘之道,这时车咣当一下停了,她没留神头撞在车厢上,立刻起了个大包。 “报应来了吧,小之之你定是偷了别人的衣服。” 顾尘之抱起衣服推开门慌张跳下去,整个一幅做了亏心事情的样子,不过她一下车就愣在那了,温汤门口密密麻麻围了好一群捕快。 听到里面呼天喊地的声音,有人喊:“捕快大人,赶紧把这个狂徒抓起来吧。” “这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下车林广问路人。 “哎,公子你不知道啊,居然有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下进了女浴室偷了人家女儿的衣服。”耳朵撑成喇叭顾尘之听完这句话,眼皮扑扑跳了几下,她眼光飘忽了下,下意识背过手把衣服藏在身后。 “偷衣服?”林广目光若有所思扫过顾尘之。 “可不是。瞧五花大绑的就是那狂徒色胚。”路人指向跪在中间的人。 林广拨开人群对为首的捕快道:“在下是温汤的少东家,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首的捕快拱手道:“原是少东家,失敬失敬,实是我们的失误,这个人是我们正要缉拿的人犯。这就把他带走。” 顾尘之趁乱偷偷的把衣服带到女浴室,里面可翻了天,左右都是在寻找衣服的人,她走上前把衣服轻松的还了回去,又偷偷的溜回了马车上。 她不知道躲在角落里的敏无正冷冷注视着她,却说敏无见顾尘之凭空消失了后,下水一抹找到了那个流水洞,他可不敢过去,但这并不妨碍他寻找顾尘之,他请了温汤掌柜的,名言告诉他,有个采花贼淌水混到女浴。掌柜赶紧差了门口那婆子进去看看,只是咱们顾尘之本身就是女的,加上换了件女装,自然婆子认不出来,就让顾尘之逃过这一劫。 不过说来还真是巧,顾尘之前脚刚离开温汤,有个衣冠华美的男子掏了钱,进了池子,轻车熟路摸到了流水口,无声潜入女浴。本来那婆子寻了一遍不放心,又来找了一遍,结果这个倒霉的采花贼被绳之以法。 林广回到车上,顾尘之放衣服的地方已经空空荡荡,他笑了下,“把偷来的衣服还了?” 顾尘之点点头,立刻察觉不对,马上头摇成拨浪鼓。 林广道:“顾尘之,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尘之嘴很硬,“什么怎么回事。” 林广道:“你不说?就我当不知道了。”他挑起窗帘一角,示意她看角落,顾尘之这一看不要紧,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可知道他是谁?”林广问。 “杀手?” “非也,钟敏无江湖日月教教主。” “不可能。我明明听到他尊称呼别人公子,他还给那个公子递衣服。” “尘之,你在哪听到的。” “当然是澡堂里。”说完顾尘之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穿了别人的衣服慌张跑回来,眼前顾尘之生的眉清目秀男亦可女亦可,又穿着粗布麻衣戴着一顶小帽,林广已经把整个事情想明白,不过他并没拆穿,而是巧妙的把话题转移,“江湖日月教是江湖上一大门派,钟敏无教主效忠的是谁呢?” “谁比他厉害,他就效忠谁呗。”顾尘之很高兴转移了话题。 林广笑道:“我比他厉害,显然他效忠的不是我。” 顾尘之也咧开嘴一笑。 车子遥遥晃晃中出了城,顾尘之撩起帘子,天是湛蓝的,叶是翠绿的,鸟是婉转鸣唱的,她赞道:“环境真干净,我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蓝的天了。” 林广不知想起什么神色有些黯然,“不知道家乡那边还会不会这样蓝?”但时间不长笑容又重新回挂在他脸上,“尘之,大约一个小时我们就会绿柳山庄。” “对了要别致公子的请帖做什么?” “别致公子之所以称作别致公子,因为他一手妙笔丹青,人物形象之极。”林广答非所问。 “这和请帖有什么关系?” “因为画太好了,所以上门求画的人不计其数,但别致公子终究精力有限,不可能满足每个求画的人,因此一年之内他会发出三张请帖,他只为这三幅请帖的最终持有人作画。”林广解说。 “你要求画?为你心上人?”顾尘之口无遮掩。 林广斜睨她一眼,“不,是为章萧迪。” 嘭!顾尘之脑袋撞了车顶,痛得她直流眼泪,她指着林广道:“你们要通缉我师姐?” 林广沉默。 不多时,顾尘之敲车门吼道:“停车!快停车。” 林广按住顾尘之和言道:“尘之,不要胡闹。” “谁胡闹,我不要和你这种是非不明的人坐在一起。”咣当顾尘之拉开车门,车夫把车停稳后跳下去。 林广脸色忽变,紧接着他也跟着下了车,他对车夫拱手道:“送到这里就行,您赶紧回吧。”说罢递给他银钱。 “这哪里行?这前不接村后不接店的荒凉野地。”车夫坚持要把他们送到绿柳山庄。 林广微笑指着前方一辆马车:“我们家人来接了。” 车夫恍然大悟,他接了银钱驾车离去。 顾尘之气鼓鼓的在前面走,林广在后面微笑跟着。 当他们前方的马车经过他们身边时,停都没有停径直跑了过去。 顾尘之一时间忘了生气,她转头问林广:“你不是说这车来接我们的吗?” 林广答道:“我又不认识这车,怎么会是来接咱们的?” 顾尘之怒道:“那你还让车夫把咱们放在这个荒凉野地。” “我记得好像某人说过不屑于和在下坐在一起。”林广动动耳朵无奈摆手。 顾尘之无话可说,干脆找块青灰色的石头拍了拍土,她说:“这块石头像不像安乐椅,我累了,要休……”可她这个休息的息还没说出口,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反应过来时,她被林广抱在怀里。“你干什么?” 林广道:“当然是抱着你。” “为什么?” “自然是怕累坏了我家小之之。” “我宁可坐石头。” “你确定要做石头?” 顾尘之寻找那块像安乐椅的石头,哪里还找的到,早已经四分五裂,“你………” “嘘!”林广道,“别说话,他们来了。” “谁?”顾尘之刚发出一个单音,四周涌现了一批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包围了他们,顾尘之愕然紧紧揪住林广衣领低声说:“快跑。” “怕是跑不了。”林广无奈一笑。 “你不是天下第一么?”顾尘之道。 “可在下的轻功却不是天下第一。”林广道。 顾尘之道:“难不成现在轻功第一的站在你面前?” 林广苦笑,“看来在下运气实在不怎么好。” 站在林广面前的是一个吨位级别的胖子,黑色的夜行服,黑色的蒙面巾,露出的额头上的肉叠了三叠搭拉在眼前,分外滑稽。 林广放下顾尘之对着这个胖子拱手道:“久仰未来阁重力杀手。” 未来阁和天阁一样的杀手组织,不同的是,天阁是明杀,未来是暗杀。 第十五章 两个顾尘之 林广心下骇然,短短三个月的功夫,重力杀手的轻功又长进了,看来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他轻言一笑:“好功夫。” “过奖。”重力谦虚。 “不知道诸位兄台有何要事。”林广废话。 “杀顾尘之。” 顾尘之闻言大怒,“我何时惹了你?” “你并没有惹我。” “那为什么要杀我。” “两个原因。一个是江湖上传闻你杀了瑰影,我现在杀你夺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号。” “江湖传闻并非真相,你大可不信。” 重力淡淡道:“我当然不信。” “那你还杀我?”顾尘之不平。 “你忘了还有一条原因。”重力回答,“那就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顾尘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花……钱……买命的人是……谁?” “是章萧迪,你认识的。”重力不紧不慢的回答。 顾尘之惊叫出声,“不可能!”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重力道,“爹娘老子要杀亲儿子的事常见的很,更何况章萧迪和你非亲非故。” “我师姐是好人。”顾尘之反驳。 重力伸出手掌露出闪着白光的刀片,轻声道:“受死吧。” 一直在听他们说话的林广突然拽过顾尘之的衣领,轻点足尖,踏在树干上,拉过一条树枝借力荡入树林中,在繁密的枝叶缝隙中左右穿行。 “这会怎么又开始跑了?”顾尘之道,“你轻功不是不如那位重力的好么?” “这不我采用你的提议了”林广道。 顾尘之伸手去挡开横过来的树枝,“你肯定你轻功比他好。” “明显是重力的轻功高明。” “那你还跑。” “因为我肯定能摆脱他。”林广速度越来越快。 轻功不如重力好,怎么还会摆脱,用的还是肯定句。顾尘之犯嘀咕。 林广低头看了她一眼,一个字脱口而出,“笨。” 顾尘之想要反驳,身后不远处闪着刀光,枝叶哗哗纷然落地,这时她醒悟过来,“密林里缝隙小,重力杀手身形庞大穿过来自然是不容易。” “迟钝。”林广背着顾尘之,找准借力点飞出数十米,跟在他们身后的杀手们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视线之外。 横的竖的枝叶不时划过顾尘之的脸和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时间步长,她身上就多出了道道红血印。 “我自己走。”顾尘之为了自己不被毁容。 林广继续用轻功在树林里来回穿梭,丝毫没有要放她下来的意思,他说:“现在需要争取时间。” “咱们已经摆脱了。” “还没有他们随时会赶上来,况且我们需要尽快到绿柳山庄。” “为什么?” “晚了怕是得不到别致公子的请帖了。” “这和别致公子的请帖有什么关系,难道请帖是先到先得到?” “可以这样说,你注意到了没有?重力要有心杀人,就不会只摘下你的帽子来。” 顾尘之微讶,“他们要拖延时间。” “是。” 顾尘之很快又说:“没有用的,如果他们想阻拦我们,同样也会在绿柳山庄阻止,所以去不去都没有的。” “章萧迪一定会想到在绿柳山庄提前把别致公子的请帖拿到手。” 顾尘之张开十个爪子,死死捏住林广肩头,龇牙道:“这件事情肯定不是我师姐做的。” *林广摇了摇头,“你怎么这么肯定。” 说罢,他从空中平稳落下,“我们到了。” 杨柳葱绿,枝叶垂垂,影随风动,不时三两黄叶擦肩而过,看上去风景很美丽。 林广迈开大步向前走去,顾尘之在后面紧追,她边走边掰着手指头说:“倘使一个人杀了人,作案时他却被捕快看到了,凶手杀人后通常是弃尸体要不就毁尸灭迹,他会不会明目张胆的为死者举办丧事呢?答案显然是不会。若是章萧迪杀了江山,她就没有必要冒着风险举行丧事,因此可以推断章萧迪肯定不是杀人凶犯。只是她为什么要举行丧事呢,更可况江山根本就没有死,难道她成心把事情弄大,故意让人认为她就是杀人凶手。”她脚步停下来,为自己这个小结论吃惊! 林广回过头来笑,“你说很有道理。” 顾尘之急忙对他说:“那还不赶紧告诉沐承。” “沐承又不是傻子。”林广说。“你能想到的,他自然能想得到。” “那我是傻子?”顾尘之扬起眉头反语。 林广道:“有自知之明,不错!孺子可教。” 片刻,顾尘之反应过来,本想发飙最终还是忍住了,她问:“那怎么还要通缉我师姐。” 喀拉,林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抖开递给顾尘之,她草草的看完,不解说:“玉剑掌门张劲风留给华瓛的遗书,可是这和我师姐有什么关系。” “这遗书是一个月前在张掌门的房间里找到的,遗书用的是京城里落夜轩里飘云笺,而飘云笺这种纸不过两个月前才问世。”林广道。 顾尘之喃喃自语,“张劲风三个月前就已经死了。” “我们走吧,再晚还真怕拿不到别致公子的请帖了。”林广提脚前行。 顾尘之低着头跟在他后面,遗书的事情显然表明张劲风没有死,如此说来另外那两个人也不会死,但章萧迪还故意露面,这种做法明显就是让官府通缉她。 事实表明他们还是来晚,别致公子的请帖一张都没有剩下,而天色已经他们不得不住在这里。 别致公子每年向江湖发出十个请帖,每次都交给绿柳山庄转发,这次顾尘之和林广显然错过了,不过这并不妨碍顾尘之好奇这十个请帖是怎么发出去,而不得罪一大票江湖人。 她十分好奇问林广,结果答案让顾尘之嘴里的茶成功的喷了出来。 林广是这样说的:“准备许多纸,其中十张写上”是“字,其余都是空白,等时间一到,一招天女散花,个凭本领抓到那张就是哪张。” 顾尘之毫不淑女的擦擦了嘴,“哎全凭运气,就算咱们能提前到,你也不一定能那个有运气的人。” 这时,绿柳山庄的柳老庄主说:“也并非全是运气,添了字的纸自然要比空白的纸厚且重,谁的功夫好,自然几率就要大一些,若是城儿,恐怕这十张请帖就都要落入他手中了。”他边说边用赞美的目光看着林广。 于是,顾尘之再次毫无形象的喷了茶。 林广无奈的看了看顾尘之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一张都没有拿到。” 柳老庄主道:“你可知今日姜依非姑娘,拿到了三个请帖,城儿不妨去她那问一问。” 很快,林广摇了摇头,端起茶杯道:“叔叔明知道我不会去找姜姑娘。” 柳庄主捻须爽快笑道:“这是好事呀。” 林广瞟了眼兴致勃勃的顾尘之,心里无故咯噔了下,他连忙叉开话题,“叔叔,我朋友跑了一整天累了,我想不如早点去休息。” 柳庄主道:“也好,来人,带他们两个人去望雪楼。” 顾尘之赶忙道:“我不累,你们继续继续……”忽然她脚丫子一阵吃痛叫了起来,“哎呀。” 林广赶紧站起来扶起她,“看来我朋友真累了,叔叔那我们就退下了。” 然后不由分说的把顾尘之强行拉走。 两个丫鬟提灯领着他们走出侧门,沿着一条绿柳容道,拐进一条曲折廊子,风吹来,灯光一晃一晃,人影飘摇,景深暗黄,有些凉意。 顾尘之紧了紧领口,用抱住双臂,一件纱衣轻轻落在她的肩上。她抬起头发现林广套在最外的纱制长袍已经不见了。 “夜里风凉。”林广的双眸里映着明灭的烛光,在深黑夜色中璀璨闪耀。 不由间,顾尘之呆住,林广柔声问:“怎么了?” “我一个朋友和你的眼睛很像。”顾尘之说。 “难道我不是你朋友?”林广问。 顾尘之兴奋抓住他的手,头点成小鸡啄米般,连声说:“当然是。” *她光顾激动了,没留神不知打哪里斜飞出一团杏黄色,把她撞出了老远,再回过神来时,发现这是身着杏黄衣衫的女子,此人正挂在林广脖子上,听她亲昵的声音:“林广。” 林广也被此人撞的七荤八素,待醒悟过来时,小姑娘已经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了,正甜甜称呼他名讳二字。旁的顾尘之抱着手臂冷冷的,林广急忙要推开穿杏黄衣衫的小姑娘,哪知道她缠绕的更紧。 这小姑娘说:“莫非林广这么快就忘了我了。” 看到她的容颜林广微微皱了下眉头说:“顾尘之。” “林广,我不喜欢这个名字,还是小乌龟好听。”黄衣女子欢快的说。 “咳咳。”顾尘之清了清嗓子,“我先走了。” “尘之。”林广这次喊顾尘之的名字。 但顾尘之扭头就走,林广这家伙,见色忘友果然不可靠。 “等等。”叫住她的不是林广却是那个自称小乌龟的女子,“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顾尘之本不打算回头,但她实在是好奇的,最终还是好奇站上了上风,她这一看不要紧,整个手抖都了起来。 因为她看到的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霎时间,很多狗血剧情涌入顾尘之脑海里,比如两个人是双生姐妹,只是这姐妹在一出生时,就丢了,而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就要找回这姐妹,顾尘之没来由的想振臂一呼,光荣啊,我的使命。到底她没有喊出来,因为这个情况也太诡异了。 两个互相打量。 半响,黄衣女子开口道:“你是顾尘之?” 顾尘之点点头。 “你认识林广。” 她再次点点头,“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朋友。”顾尘之说。 “你为什么和我长的一样?”小姑娘有些不悦。 顾尘之脸也是一沉,我都没问你呢,你敢先来问我,她冷冷道:“爹妈生的,我怎么知道。”说罢头也不回的就走。 林广见顾尘之远去,对黄衣女子说:“柳舞月,有事明天再谈。” 可柳舞月偏拽着他的衣角不放行,“她就是你要找的人?” 林广轻点头默认。 “就那个把笔倒过来写字的人?” “是。” 柳舞月嘴唇微微翘起,“她长的比不上姜姐姐万分之一。” 林广笑:“舞月说的真对。” “那你怎么还喜欢她。” 林广思考了会,“与长相无关。” “林广你不喜欢我不要紧,可你不能对姜姐姐不好。”柳舞月道。 *林广道:“没有人对姜姑娘不好。” “你知道的,姜姐姐只愿意……”柳舞月的话没有说完,林广背过手,细目微眯,“我知道。天晚了,舞月也该休息。” 柳舞月听出他的意思嘟着嘴,明显的不甘心,“那好吧。我先走了。” “我送你。”林广说。 一听这话柳舞月精神一振,满目喜悦之色。 哪知林广却说:“我看着你走。” 原来是目送,柳舞月只好先行离开,大约两人相距五十米远时,她突然听见林广说了一句,“还是本来的你好看。”听到这话,她满心欢喜,立刻揭开贴在脸的面具,回过头喜笑言开,“林广,还是这样好看?” 林广站的地方风空荡荡吹过,哪里还有人的影子,她的心就这么落了下去。等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愤怒的把面具连同制面具的顾尘之画册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火光吞灭了最后一丝纸片时,柳舞月的心开始痛,是他不愿意她还留着这些东西吧,毕竟真人已经出现了。 再说顾尘之突然见到一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心里边已经楞了,再见她和林广之间又亲密无间,心里更说不出什么滋味,原不过因为她和某人长的极为相象,所以林广他才会在危机时刻,帮了把自己。 给顾尘之带路的丫鬟见她神色阴郁,也不说什么,又怕她独自回到屋子里更不大痛快,于是带着她在园子里兜了圈,才把她领到房间门口。 顾尘之看着丫鬟把灯点着,铺好了床,踢了鞋歪歪扭扭爬了上去,也不脱衣服,枕着手臂对着床顶发呆。 果然,她越想越生气,捞起枕头抱着坐了起来,骂了句:“大坏蛋!”说着说着她露出八颗大白牙,阴森森对着枕头咬了下去。 突然她头顶上传来句幽幽的声音:“还好,在下不是枕头。” 此人不是林广还能是谁。 顾尘之移开牙齿,问他:“那人是谁?怎么和我长的一样。” 林广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扇子,不紧不慢的摇着,慢悠悠从嘴里倒出两个字,“江湖。” 顾尘之心里烦躁的很,一把抢过扇子,呼呼满是风,她说:“这和江湖有什么关系?” “一个人行走江湖,肯定会有什么不便利的地方,自然要用一张假面。” “人皮面具?”顾尘之恍然。 林广点头。 猛然间顾尘之仿佛想到了什么,她停下扇风,皱眉,“她不会用我这张面皮,做了什么坏事情了吧。” 林广笑,“坏事情到没有,不过在乞丐堆起混了个风生水起。” 乞丐顾尘之并不介意,只要没有杀人,没有仇家上门报仇,她实在不想品尝被人追杀的滋味儿,不一会儿,她又开始对着屋顶发呆。 “在想什么?”林广问。 她说:“她怎么会想起弄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人皮面具。” 林广从怀里拿一根竹管,抽出一副画,展现在顾尘之面前,线条的流畅,明暗合理搭配,熟悉的面孔,这人不是自己还能是谁?她问:“这是谁画的。” “别致公子。”林广答道。 顾尘之来了兴趣,“他为什么画我?” 还没等林广回答,顾尘之自语,“难不成还真有个和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而这个人是别致公子的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