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之王》 ☆、第一部 埃及古墓 1深夜访客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37本章字数:4848 今晚,失眠。 躺在开罗城中心最豪华的曼登大酒店2828房间的席梦思上,虽然一直合着眼,我心里却像开了锅一样,无数段尘封的记忆同时开启,翻江倒海般在脑子里来回激扬碰撞。 床头柜上,摊着一本纸页发黄的残旧册子,那一页,记录着两段晦涩的诗句一样的文字: 1999年7月 为使安哥鲁莫亚王复活 恐怖大王将从天而落 届时前后玛尔斯将统治天下 说是为让人们获得幸福生活 大七数轮回完结之时 相互残杀发生了 它发生在这一千年开始不久 那时地下的死人将破墓而出 不必翻开,两段文字,已经刀刻斧凿般印在我脑子里,因为从获得这本手抄本册子的第一天起,我就注意到了它们。并且,在“大七数”三个字下面,有人用红笔标出了波浪线,显然是提醒阅读者重点注意之处。 “大七数?指的到底是什么?真的如灵异学家们吩咐的那样,是指2007年另一场毁灭地球的大灾难,发生在明年?” 这两段诗句来自世人熟知的《诸世纪》这本预言书,关于此书的神奇之处,不必一一赘述了。而册子,则是哥哥托人辗转传给我的,他是我生命里唯一一个亲人。想想那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现在,哥哥的尸骸应该长埋在某个古墓之下,灵魂也化为宇宙电波,与岁月同朽了。 不过,他的大名,将永远留在某些人辉煌的记忆里——“盗墓之王”杨天。 叮零零—— 电话突然响起来,惊醒了我的沉思。 “先生,要不要按摩服务?正宗日本来的推拿小姐……”电话里年轻的女孩子操着字正腔圆的英语,流利地吐出一个又一个极富诱惑力的专业术语。 “不必,谢谢。”我挂了电话。众所周知,意大利的色情服务业是全球知名的,我在罗马留学四年,早就见识过几千次。还好,我是个洁身自好的男人,对从事皮肉生涯的女孩子只有怜悯,并不热衷。大学里,有的是漂亮女生对我暗送秋波,并且主动献身…… 起身冲了个冷水澡,让有些烦躁的情绪渐渐平和下来,再用力做了三次悠长的深呼吸,让 胸中浊气全部吐尽,然后我对着浴室里的土耳其式圆镜做出一个迷人的笑脸。 “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平和的心境、坦然的笑容。”这是我的人生准则。 回到客厅,我沉思了一会儿,拨了一个本地号码。 等对方接电话时,顺便给自己斟了一杯烈性威士忌,又加了两块冰、一小块方糖。这种独特的喝酒方式,是我非常尊敬的一位朋友亲自教给我的。 回铃声不多不少,响了二十九次,然后对方拿起电话。没有人说话,但听筒里传来“笃笃笃笃”的指甲叩在桌面上的有节奏的声音。 那是摩斯电码的信号:“哪位?” 我熟练地敲击回应,在听筒上叩着:“东方朋友。” 对方停了十秒钟,能感觉得出,对方正在记忆里仔细搜寻。我轻轻呷了一口酒,冰块轻轻撞击牙齿的感觉让我精神抖擞。 话筒里传来一个低沉而悦耳的男人的声音:“别出声朋友,让我来猜猜你是谁?嗯,这个时间还记得给老朋友打电话的,绝不超过三个人,我想你一定是……” 我晃晃酒杯,冰块磕在水晶杯沿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又喝了一口酒,烈酒带着火烧、冰冻、甜蜜的三种完全不同滋味混和而成的奇妙感觉,顺着我的喉管,一路滑下胸膛,让我全身都起了一阵美妙的颤慄,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之极的呻吟,像做某件事到达**时的感觉完全相同。 “嘿,怎么会是你?风?”他猜到了我的身份,却大感奇怪,似乎我并不在他原先界定的三个人之内。 “是我,我正在喝你教我的‘凤凰涅槃’,打电话给你,只为感谢你教会我如此美妙的调酒方法——”又喝了一口酒,咬了一角冰块含在嘴里,喀嚓喀嚓地嚼着。 他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古怪的外号——手术刀。 手术刀沉默了,稍停了一会儿,才用一种懒洋洋的略带忧伤的口吻低声问:“你不是说要环游世界去吗?怎么先到这里来了?” 我大口大口喝完了这杯酒,余香不绝,惬意地呼出一口酒气:“我的学业已经结束,我将——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手术刀长叹:“还是为了杨老大那本册子?” 我不说话,目光穿过卧室的门,盯在册子上。 手术刀若有所思地接着说:“好吧,稍后,我派车过来接你。今晚,有两个印度朋友来 访,或许你会对他们感兴趣。 十五分钟后,一辆挂着外交牌照的三菱吉普车停在了酒店门口。开车的,是一位具有天使般容貌的长发女郎,太阳色皮肤像吉百利公司出品的最完美的浓黑巧克力。 我披着灰色的风衣钻入车里,随手只带着那本册子。当然,如此容易破损的东西,是装在一个精巧的牛皮盒子里。 “杨,怪不得主人说你是最具诱惑力的东方美男,让我小心些,别迷失在你多情的黑眼珠里。让我们认识一下,我是茱蒂——”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修长翘曲的睫毛迷人地不断向我忽闪着。 我把自己扔进车子的后座里,再扯过一床毯子把头盖住,毫不客气地拒绝了茱蒂如火的热情。我心里只有那本册子,对其它事毫无兴趣。开罗之行,本就不是为度假来的。 茱蒂吃了闭门羹,轻轻吹了声口哨,踩下油门,向城东狂奔。 半夜时分,大街上十分空寂,所以吉普车的时速很快便飙升到二百公里以上,风驰电掣一般。从毯子一角望出去,高大辉煌的新型建筑物不断从窗玻璃上向后快速闪去,很快车子便出了市区,沿着一条环城公路斜向东南。 “主人在十三号别墅。”茱蒂不介意我的冷漠。 在整个非洲大陆,手术刀是个具有传奇身份的人物。大富豪、黑道大亨、某非洲内陆国王储、世界级足球联赛的幕后股东、第三世界超级大军火商…… 对我而言,他这许许多多光环中,我只在意一个,也就是“天下第七”。 天下排名第七的盗墓高手。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任何一个行业领域,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是第二流的,更何况是第七?但手术刀做到了,而且在第七的位置,稳稳当当地坐了很多年。 今晚有点阴天,夜空不见星子,下了环城高速路,连路灯都不见了。 三菱车开了越野探照灯,一路向前,灯柱像四条光剑,毫不客气地劈开彻头彻尾的黑暗。茱蒂的驾驶技术一流,轻松自如地绕过山间四个连续的s形弯道,又行驶了五分钟后,视野里已经出现了一座黑沉沉的山间别墅。 别墅*山而建,占地广阔,四周环绕着三米高的高大围墙。 走近之后,我才发现围墙顶上竟然盘绕着密密麻麻的高压电网,四角还有六米高的炮楼。从炮楼顶上偶尔闪烁的烟头火光可以判断,那些炮楼并不是附庸风雅的装饰品,而是绝对 具有实战意义的工事堡垒。 粗大的铁栅栏大门缓缓向旁边滑开,车子缓缓进入别墅。 我偷眼瞥见,电动大门边的四个高大的警卫人员,胸前都吊着最新型的美式冲锋枪。 这里,不像观光别墅,倒像是戒备森严的重犯监狱。 车子继续前进,直到停在主楼的台阶前。一路上,不断看见花丛树木后面,有牵着狼犬的警卫人员谨慎小心地在四处巡逻。 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瘦高中年人替我拉开车门,恭敬地说:“欢迎杨先生,我是拉农,主人在蔷薇露台,请。” 听名字便知道,露台四面自然开满了各色蔷薇花。 果不其然,手术刀坐在露台前的逍遥椅上,手里端着一杯酒。一踏进露台,满鼻子里都是浓郁的蔷薇甜香,令我头脑为之一阵眩晕。 “风,欢迎。”手术刀淡淡地笑着举了举酒杯,苍白的脸,在桌面上烛台的映照下,发出一种近似于碧色的玉光,略显诡异。烛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侧面打下了浓重的阴影,把这个具有中国、西班牙混血的中年人,更照成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我坐下,拉农立刻送上一杯酒,脸上带着职业化的谦恭的笑容。 “拉农,你先下去吧。”手术刀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早就习惯了手术刀的冷漠,如果不是这份“冷”,何以得“手术刀”之名? 我摇荡着杯子里的冰块沉默不语,手术刀是大哥的至交,更是我的学业监护人,像我的父执更多于兄长或朋友。 “今晚来的两个人,班察、谷野,你该听说过吧?” 我在大学里主修神学、历史、文物鉴别,对于这三方面的当代高手,有过系统的了解。 “听说过。”我点头。 “他们过来,为的是‘朱雀之眼’。一会儿,你只听,不必开口。” 手术刀的话,总是言简意赅,并且说话时,碧蓝色的眼珠,一直有游移不定的光芒闪烁着,像一把浸在冰水里的宝刀。他喝了一口酒,空着的左手向下简洁有力地一劈,很坚决地重复:“记住,别开口。”然后,他放下空杯,头*在椅背上,闭着眼进入了假寐状态。 记忆中,手术刀的话极少,往往几个手势、只字片语便能把一场轰轰烈烈的行动计划安排得妥妥当当。这才是他的可怕之处,像极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或救命或要命的“手术刀” 。 班察,泰国第一盗墓高手,古董市场上流通着的泰王寝陵珍宝几乎全部出自他的手下。 谷野,日本人,整个东北亚陵墓群,包扩日本、南韩、北朝鲜、中国东北、俄罗斯东部一带,全部被他发掘一空。他俱备一切日本人该有的贪婪、冷血、狠毒、极端等等劣根性,有个形象的外号叫做“豺狗博士”。 至于“朱雀之眼”则来源于中国盗墓古籍里的传说——“朱雀之眼,玄武之爪、青龙之鳞、白虎之舌,此为天之四极。四极并至,合以众神之枢,堪扭转乾坤,重分宇宙。” 大意是说:天下存在五块奇怪的宝石,朱雀之眼、玄武之爪、青龙之鳞、白虎之舌、众神之枢,集中五块宝石,有扭转乾坤的力量。 传说只是传说,我就不相信,在既已形成的银河系、太阳系,谁还能有改变星球运转的力量? 中国古籍,颇多神乎其神的怪论、病句,不足以为信。 “你不信?”手术刀闭着眼,突然问了一句,伴随着一声轻咳。 我一愣,随即回答:“不信。” 手术刀无声地笑了:“我也不信,但他的话,我又不能不信。”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令他不敢直呼其名,无论是当面还是背后,那就是我的大哥,盗墓之王杨天。 “他是当之无愧的盗墓之王,这一行里每个人都知道,上下五百年之内,没人能超越他的成就。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理,无与伦比的真理。”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猛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双手捂着胸口,撕心裂肺一样地咳嗽。 足足有两分钟,他的咳嗽都没停止,声音飘下露台,我猜整个别墅里任何一个角落都听得到。 ☆、第一部 埃及古墓 2十五年的活死人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37本章字数:2470 我隔着衣服压了压口袋里的牛皮盒子,有股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冲动。 册子,是手术刀转交给我的,大哥失踪后,早就父母双亡的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只有手术刀。 “他还活着——嗯,我这么说,你会信吗?”他低声笑起来,打了个响指,拉农匆匆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的冰筒里,是一瓶紫黑色的马爹利酒,瓶子的样式古旧之极,起码有上百年的历史。 我几乎要蹦跳起来,掩饰不住内心的震惊,双眼盯在手术刀侧面颧骨上。如果不是当着拉农的面,我肯定有连珠炮一样的十几个问题要问,但我还是忍住了。四年的大学生活,让我从一个热血少年逐渐转变成了沉稳安宁的年轻高手。 我默默地做了次深呼吸,把那些问题随同空气一起咽进肚子里。 拉农下去后,手术刀向我投以赞许的微笑:“不错,隐忍坚韧,是块做大事的材料。” 我报以一笑,端起酒杯,让酒里的冰块轻轻荡漾着。该说的,手术刀一定会说;不该说的,急也没用。 “啪嗒”,薄薄的一沓照片掷在我旁边的茶几上。 我随随便便扫了一眼,最顶上的一张,昏暗模糊,似乎是在某个巨大的宫殿里,或者是某部恐怖电影的片场布景。在照片右上角,一个男人四肢极力地伸展,悬在半空。背景一片昏暗,仔细辨认后才能分得清是些古里古怪的石刻雕像,全都是狰狞的兽头、蛮荒人类和叫不出名字的图腾。 “这是什么?”我漫不经心地问。 “你猜呢?”手术刀沉得住气。 全球恐怖电影,我看过不下千部,并且在大学里主修过“电影艺术”这门课,考试论文的题目就是“论恐怖电影的没落”。在我看来,所有的恐怖电影都拍得又虚假又苍白无力,丝毫不能带给我恐怖的震撼力。 我伸出指甲一弹,弹开第一张。 第二张照片,略微清楚些。那个半空悬着的人头部呈四十五度角俯视,肩头、上臂的肌肉凶悍地突凸出来,足以显示出他的身体超级强壮。其肌肉发力时的贲张程度,几乎接近于全美健美冠军。 奇怪的是,我看不见他的双手和双脚,因为在手脚位置,图像一片模糊,无法分辨。 我来了兴趣,迅速铺开照片,从第三张一直看 到最后一张。 总共七张照片,拍的全是一个画面,不过一张比一张清晰。到了最后一张,那人的服饰、腰间的革囊皮袋、小腿上紧紧束着的绑腿,全部清晰可见。他的手和脚,被握在一个巨大的雕塑手里。对了,这雕塑共生着四只手,所以才能把那人的手脚全部握住。 照片背景,天空有太阳神的图腾,远处有金字塔的简易图像,而所有顶礼膜拜的大片人群衣衫褴褛,每个人头上都缠着宽大的头巾,分明就是教科书上常见的古埃及人的打扮。 我耸了耸肩膀:“这是什么?埃及古墓电影系列的最新胶片?” 五年前,电影界曾掀起过一次埃及古墓风,导演编剧们以各种各样的神、鬼、妖、魔题材,演绎着盖世英雄跟古墓木乃伊之间的终极大战。战斗的结果,无一不是,英雄获胜,抱得美人归。 手术刀摇摇头,若有所思:“风,这个人,如果右侧肩膀上再刻上一条中国式的金龙,手腕上再缠上一条四厘米宽的藏银链子,并且是经御封的杰可拉罕喇嘛亲手开光的那种——你想他会像谁?” 我“啊”的一声,把照片全部抄在手里,又仔细扫了一遍,颓然问:“你到底要说明什么意思?这个人就是我的大哥?” 刚刚手术刀说过的纹身、银链,都是大哥的独有特征,无人可以模仿。特别是那条藏银链子,上面镌刻着的莲花蕊、转经筒、九界手印,都是用杰可拉罕喇嘛的灵血涂抹过的,几十年不褪色。 照片里这个人,身材架势跟大哥昔日相似,但绝不可能是他。 “我也不相信,但有人——也就是今晚要来的人,无比肯定这一点,并且以中国南海东部十口油井的做赌注。风,你该知道,谷野不是傻子,没把握的事,这日本佬绝不会冒险。十口油井的价值,想想吧,几乎能顶得上中国沿海某个富裕城市的国民总产值!” 我怔住了。 作为盗墓界的名人,谷野曾出版过十几本关于中国古代金、辽、西夏墓葬查考的典籍,并且被欧洲各国大学奉为研究中国宋代历史的宝书。 谷野最大的特点,便是他一直叫嚣并奉行的“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行为准则。 他曾于二十年前提出过“元太祖忽必烈的陵墓葬于水底”的假设,这一命题当时遭到全球文史学者的嘲笑。因为此前古代的墓葬种类,有天葬、穴葬、壁葬、土葬、水葬(漂流)、火葬,却从来没有人能想到“水下陵墓”这 个极端古怪的形式。但是,谷野倾全部财力,秘密进入中国北部草原,经过长达四年的调查摸索,又经过六年的实地发掘,终于找到了堪称墓葬史之奇观的“忽必烈水下寝陵”。 那件事,差一点就让谷野获得了当年的诺贝尔人文奖章。 “呼——”手术刀呼出一口长气。 “半小时后——”他看了看表,“谜底会被揭开,风,他曾教导过我,盗墓这一行,要想成为顶尖高手,最好就是相信世间一切玄幻古怪的记录,然后努力求证。世界上,没有最优秀的盗墓者,最勤奋的,就是最好的。” 我又一次压了压口袋里的牛皮盒子,真的很想问问关于“诸世纪预言”的事。大哥在这册子里庄重地用红笔标示出来的句子,肯定有其深意。另一方面,所有史学家们和全球民众关注的“1999地球灾难”的那一段寓言,被现实打破,在1999年的三百六十五天里根本没有发生任何可能毁灭地球的灾难。 “大哥要告诉我的,究竟是什么呢?” ☆、第一部 埃及古墓 3卫星变化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37本章字数:2514 我看了一眼腕表,已经接近午夜时分。 “如果……我是说如果大哥还活着……那会是一种什么情况?”我喃喃自语。看这几张照片可以发现,那人是被怪物“捉”在手里的。综合考虑一下背景就会得出一个怪论:“埃及墓穴?会活动的雕像?十五年的活死人——” “停!那太疯狂了!那个想法太疯狂了!”我忍不住叫起来。 “哥哥……”有个女孩子清脆的声音响起来,接着,淡淡的香气随风一闪,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跳跃着,扑到手术刀椅子旁边,脚下的高弹力运动鞋踩在青石地面上,轻飘飘的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哥哥,医生不是说过,不让你喝那么多酒吗?”女孩子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连娇带嗔,唧唧呱呱的,不容手术刀插嘴。 我只看到她的侧面,挺直的鼻梁,、小巧的鼻子,唇微微撅着,脸上努力装成一副生气的样子。 “主人,电话。”拉农匆匆走进来,托盘上放着一架精巧的黑色索尼无绳电话。 手术刀目光闪动,拍拍女孩子的肩膀:“乖,我听电话,你来接待风哥哥好不好?”他起身抓起电话,走入露台侧面的一个走廊里,那想必是一个极其秘密的电话。 女孩子回头,大大方方地向我伸出手:“我是苏伦。” 我伸手与她相握,她的手软软的,柔若无骨似的。 “常听哥哥说起你,普伦西纳教授领导下的第一高材生,据说是意大利近数年来最最有潜力的百名新人之一。”她忽闪着长睫毛,翘着嘴角,带着个若有若无的笑看着我。她的脸,是中国古代美女标准的瓜子脸,骨架清瘦,眼睛又大又清亮,仿佛秋日里山间无人扰动的清泉一般。 “见笑了。”我不是在美女面前就变得手足无措的毛头小子,相反的,听腻了女孩子们的赞赏之后,这些溢美之词只会令我感到微微的厌烦。而且,因为那些照片引发的疑问,满满地塞在胸膛里,根本容不下一丁点其它思想。 “风哥哥,那些照片,我也看过,想不想听听我的意见?”苏伦笑着,在手术刀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来,随手把落在额前的发向后一拂。她的发乌黑油亮,长长地披垂到腰间,全部随意散开着,像危岩上陡然垂落的神秘瀑布。 “哦?请说。”我对漂亮女孩子的智商,一向不 抱什么希望。 “谷野是日本乃至全球盗墓界的奇人,他不会无的放矢,更没有闲心造些虚假图片来欺世盗名。更何况,这次他面对的是‘天下第七’,他该清楚哥哥雷厉风行的处事作风。所以,我一直以来的结论便是‘这些照片都是真的’。” 我半信半疑,跟谷野没打过交道,无法更深地相信对方,这是其一。第二,目前数码图片合成技术,已经达到惟妙惟肖的境界。单凭肉眼,根本无法判断某一图片的真实性。 如果这照片拍摄的,是地球某一个角落里的真实情景,那么事情就越发变得扑朔迷离了。 我知道手术刀有个唯一的妹妹,但对她的情况知之甚少,交浅言深,不想多说。 手术刀打完电话,噔噔噔地快速走回来,站在我跟苏伦面前,双手交叉攥着,表情疑惑。他那副特征鲜明的混血儿的脸上,写满了惘然不解。 “风,苏伦,有个问题考考你们,有没有兴趣?”他抬手,在自己脸上用力抹着,似乎要将深夜的疲倦全部驱赶开去。一瞬间,我觉得他的腰和背正在慢慢佝偻下去,似乎两肩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似的。 苏伦反应更快,迅速倒了满满一杯酒,递给手术刀。 空气里,满是威士忌的狂野的清香,这种浅橙色液体,是世间最好的镇静剂之一。果然,当手术刀把整杯酒喝下去时,情绪迅速沉稳下来。 “是这样,刚刚接到报告,五分钟前,太空卫星轨道上,突然有三颗日星、两颗泰星将搜索指向和频段全部对准了开罗以南,大概的搜索范围是法老胡夫金字塔为中心、半径二百公里之内的区域。更绝妙的是,无独有偶,至少还有三个国家的卫星,中国、澳大利亚、美国,各有一颗巡洋舰级别的通讯搜索卫星,也把注意力瞄准了这里。你们说,这证明了什么?” 手术刀冷静下来之后,洒脱地抿了抿两鬓发脚。他的势力遍及非洲大大小小的十几个国家,特别是在埃及,他的巨大权力几乎要超过本国总统。所以,跟埃及有关的国际动态变化,资讯总是第一个传到他手里。 太空轨道上,全球发射的几百颗通讯卫星,每日都在极度繁忙地接收、转发、查询、搜索、刺探地球上的通讯信息。每一颗的运行轨迹和工作状态,都是事先经过严格规定的。八颗卫星同时瞄准某一区域的话,除非是这一地区要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巨变,比如在此之前美国的“911恐怖事件”或者是伊拉克的海湾战争之类的。 不过,目前看来,开罗并没有发生巨变的前兆。 “难道,胡夫金字塔要坍塌毁灭?”我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胡夫金字塔是埃及的标志性建筑,是世世代代埃及人的民族骄傲。它若真的倒塌了,的确算是大事。 “no、no——”苏伦笑了,腮上显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我能够明显看出,她的脸型跟手术刀存在巨大差别,可见血缘遗传的相似性,并没有在他们兄妹身上体现出来。 “哥哥,很明显,大家对你的‘太阳神工程’感兴趣,对不对?” 我突然陷入了沉默,因为他们的对话已经牵扯到高度的商业机密。作为盗墓行家,每年都会有类似于工作计划的“盗墓计划”,通常定名为“某某工程”,既好听又好记。手术刀的工程,每一项都称得上惊世骇俗,并且会在成功前严格封锁消息,免得遭到同行的阻挠。 关于“太阳神工程”,我略知一二,并且曾有一段时期,疯狂地搜索过关于这件工程的相关资料。 手术刀哈哈一笑:“风,没当你是外人,尽可以发表意见好了!” ☆、第一部 埃及古墓 4盗墓专家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38本章字数:2599 我笑着摇头。 太阳神工程牵扯到古埃及传说中最珍贵的宝石之一“月神之眼”的下落,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叙述得清楚的。 手术刀若有所思:“风,希望今后你跟苏伦多交流。我也老了,这个世界,完全是属于年轻人的。” 话音刚落地,西北方向的天空,传来轧轧的直升机螺旋桨破空之声。仰面向那边天上望去,看见一红一绿两盏夜航灯醒目地亮着,而且直升机的轮廓隐约可见,正是向别墅的方向飞来。 手术刀耸耸肩膀:“肯定是谷野,这个日本鬼子,在埃及的几个没落贵族***里关系很多。” 五分钟后,直升机落在别墅正面的庭院里。出乎意料的是,直升机里除了驾驶员之外,只有两个人,并且都是又矮又瘦,后背略微佝偻,一副典型的东亚人群体格。 苏伦已经进了书房侧面隐蔽的夹墙偷听,我则是一直跟在手术刀身后。 门外传来一阵低沉的咳嗽声,伴随着拉农谦恭有礼的声音:“两位请,主人在书房相候。” 书房正面,摆放的是长长的一排意大利真皮沙发,沙发背上连续搭着四张正宗的埃及豹皮,五彩斑斓,气势磅礴。沙发对面,隔着两个狭长笨重的花梨木欧式茶几,另外随意摆放着四个座墩、两张单人沙发。 侧面则是一只直排到屋顶的巨型书架,上面摆满了厚薄不一的书籍,当然全部都是跟主人的职业密切相关的。 茶几正对的屋顶,悬挂的是一盏体型巨大的北欧风格花枝水晶吊灯,无数水晶珠串呈放射状垂落下来,最长的一支几乎要直落到茶几面上。在白色磨砂灯泡的照射下,所有的珠串散发出一种动人的五彩迷幻光芒。 手术刀的生活之奢华,恐怕足以令非洲任何一个国家的总统相形见绌,单是这个看似平淡无奇的水晶吊灯,其价值在索斯比拍卖行上,起拍价便超过五十万美金。 两个身材瘦小的人,几乎是无声无息地走进来的。在拉农高瘦身体的映衬下,这两人像是惹人发笑的侏儒小丑。 不过,当其中一个开口说话时,才令人猛然省悟他们是目前全球盗墓界顶尖的人物,绝对不容小视。 “我们来了,手术刀,那些照片,你看了吗?”这人生涩的英语带着浓重的南亚语系特有的含混不清的调子,还没落 座,就开门见山地发问,看得出他是个性情比较急躁的人。 这人皮肤黝黑,脸庞消瘦,两眼深深凹陷在眉骨下方,像两蓬磷磷燃烧的鬼火。他坐下的姿势非常古怪,两腿交迭,压在臀部下面。两手十指相对,横置腰间,竟然是泰国密宗里的“驱鬼杀妖大手印”。 他身上穿的虽然是正宗意大利名牌西服,但袖口和衣领都脏得厉害,里面的白衬衫和黑色领带更是皱得厉害,简直像刚刚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一样。我只扫了一眼,目光便落在他的手上。指骨粗大,高高凸起,显得强劲刚硬之极,必定是身怀高深的外家硬功。并且,这样的坐姿,只在敌我双方全力以赴地对峙时才会用。 我在看他,他那双鬼火般的眼睛却在盯着手术刀,当我不存在一样。 另一个人,肤色非常苍白,病病殃殃的,无精打采地坐在另一张沙发上。 手术刀胸有成竹,指着茶几上已经倒满的洋酒:“两位远道而来,要不要先喝一杯?” 他翘着二郎腿,倚在一张豹皮上,右手随便地搭在膝盖上,露出腕上价值一百万美金的顶级劳力士金表。五根手指上,各带着一个宽大的白金戒指,上面雕刻的花色各不相同,但全都是来自欧洲最顶级的珠宝行。 “喝酒,算了!手术刀先生以为我们会为了一杯酒巴巴地从亚洲大陆飞到非洲来?” 第二个病病殃殃的人撩了撩眼皮,声音很轻,却明显地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机。 在很多历史典籍的扉页上,都有这个人的照片,所以我能轻松回忆起他过去的辉煌历史。他就是谷野,日本大和民族的骄傲,并且全日本民众一直对他要做“中国人的掘墓人”这种论调百分之百支持。 手术刀潇洒地弹了弹指甲,发出“啵”的一声。会见客人的时候,他手里随时随地都会端着一杯酒,仿佛最贪杯的瘾君子一般。不过,我知道那酒杯就是他的武器之一,还有手指上的五个戒指,更是百发百中、见血封喉的剧毒暗器。 他常说:“求人不如求己。”雇佣再多的保镖,不如自己练就保命绝招。 我相信,这么多年来,他能一直在风里浪里潇洒地活过来,并且家业财富呈几何级数增长,是跟他无时无刻不在保持的高度警惕性密不可分的。 “好,既然谷野先生如此痛快,那咱们就谈生意。” 谷野吸了吸鼻子,伸手罩在嘴上,又咳嗽了几声,才慢慢悠悠地说:“那些 照片,我敢以自己的信誉担保,是真实的,而且拍摄日期陆陆续续不超过半年时间。特别是最近一个月拍到的照片,绝对能够证明,这人是活着的,并且能看出缓慢呼吸的生命迹象。” 客厅里很静,所以谷野的声音虽低,却也让我听清了每一个字。 “照片,我总共拍摄到三千六百多张,最清晰的一部分,能够数得清这人脸上最微小的雀斑。我想,手术刀先生或许有兴趣把它们买下来?” 这是高手间的过招,很多话根本无须点明,听话音就明白全部。 手术刀晃动着杯子里的酒,眼睛连续眨了眨,忽而抬头一笑:“开个价吧?” 谷野猛地“哈”了一声,似乎料不到手术刀答应得如此痛快。另外那人古怪地笑了笑,发出嗄嗄的诡异笑声。 “班察先生,有话请讲。”手术刀附和着笑了几声。 肤色黝黑的班察忽的伸出右手,张开五指:“五个条件。” 手术刀颔首:“请讲,别说是五个,就算五十个、五百个,都不是问题——但,丑话说到前头,万一这些照片是你们日本的电脑高手虚构出来的,到时候,就不是五个条件能平息得了的……” 一刹那,手术刀的表情冷漠得像一把擦拭干净的刀子,印堂上泛着寒冷的白光。 ☆、第一部 埃及古墓 5又是照片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38本章字数:2638 班察眼睛一亮,竟然如困兽般射出两道碧光,更显得万分诡异。这泰国来的盗墓高手,资料很少见于经传,但整个东南亚直到西亚一带,所有浸淫于盗墓这一行的大大小小行家里手,都奉他为天神一般。并且,泰国王室曾出年薪百万美金的价格,聘请他做泰王寝陵的安全设计师…… “当然,当然,这一行里,谁都知道真品和赝品的区别,手术刀先生太多虑了吧?”谷野露出日本人惯有的奸诈微笑,嘴角有些神经质地抽搐着。他的两边眉骨上方各生着一颗花生米大的黑痣,仿佛多长了两只黑眼珠一样,看上去古怪之极。 他重新眯缝起眼睛,挥了挥手臂:“班察先生,请继续。” 他身上穿的,是一身质地考究的中式唐装,米黄色底子上绣着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写意画,看上去,一派文质彬彬的学究气质。 班察不满地咕噜了一声,又用怪腔怪调的英语接下去说:“五个条件,前四个代表四件东西,分别在你的九号跟十五号藏宝库里,第五个条件——” 班察的话没说完,我已经觉得满身的血液突然涌上头顶来,因为九号和十五号藏宝库里的东西,都是来自亚特兰蒂斯的遗址。每一件,除去市场价值,更具有难以估计的历史考察价值。 手术刀打了个愣,对方能把他藏宝库里的东西摸得一清二楚,足以证明他手下藏着内奸。他扬头打了个哈哈,借以掩饰自己的不安:“好吧,想不到两位对亚特兰蒂斯的遗址也有兴趣?中国人有句古话,世间难得一知己。两位喜欢,尽管拿去。” 谷野跟着笑了,从唐装口袋里掏出一个棕色的大信封,在手里晃了晃:“手术刀先生果然快人快语,这些算是咱们的订金。”信封略微有些鼓,里面装的肯定是另外的照片,而非美金或者英镑。到了这几个大人物的层次上,一年当中亲手接触现金的次数寥寥无几。 手术刀缓缓放下酒杯,漫不经心地看着那信封。 我在他背后,看到他衬衫后背上,已经被冷汗洇湿出巴掌大的一块,不禁吃了一惊。高手面对面过招,最可怕的就是自己先乱了阵脚。他既然浑身都开始大冒冷汗,足见在这场无声的交锋中,并没占了上风。 谷野陡然手腕一振,信封在半空里平着飞掠过来,高度恰好在手术刀脖颈部位。这日本人看似彬彬有礼,却在不动声色中偷偷下了 杀手。如果手术刀是个毫无武功根基的人,这只信封对他的杀伤力,不亚于一片薄薄的刀刃,可以轻而易举地切掉他的头颅。 手术刀轻松地向后仰身,*在沙发后背上,依旧笑着:“多谢。” 等信封掠过茶几上方时,我跨上半步,闪电般伸出右手,在信封底下呼的一托,同时掌心发出太极拳的“方寸柔劲”,令那信封在半空里突然急速旋转。信封的口原先是敞开的,里面的照片在我的柔劲作用下,哗啦一声滑落出来,整整齐齐地在桌子上排成一行。 我收回手掌,双手一拍,那信封碎成三四十片,如折断翅膀的蝴蝶一样,纷纷落下。 露了这手上乘武功之后,班察开始注意到我,恶狠狠地连盯了我好几眼。 我昂然后退,目光越过手术刀的肩膀看那些照片。最明显吸引我的,是其中一张局部特写,两只相握的手,十指纠缠勾连,骨节间充满了难以名状的张力。任何人看了,都会知道这两只手的主人,正在拚命发力,要拗断对方指骨。 “嘿嘿,二十张照片,请慢慢欣赏。看得出,手术刀先生对它们很感兴趣,我们真的得先喝上一杯,等二位心情平静下来,再仔细谈条件了……”谷野老奸巨猾,从手术刀身上任何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能猜到他此刻心里所想的。 的确,照片不多不少,共二十张,跟先前手术刀拿出来的照片完全是一个系列,仍旧是在那间昏暗的墓室里。 除去我说的那张特写外,还有几张,镜头拉近,有意识地接近那人的脸部。胡茬、干裂的嘴唇、铁青色的脸、腮上紧咬的咀嚼肌,无不表明那人正在全力坚持着自己的动作,抗拒着外来的巨大压力。 可惜,由于拍摄角度的局限,只能看到他四十五度角下垂的脸,是以我跟手术刀都无法判定那是不是传说中的“盗墓之王”杨天。 手术刀拿起那张特写,用指甲轻轻弹了弹,似乎在推敲其中的真实性。 两只手,其中一只古铜色,筋骨肌肉因竭尽全力用劲而贲张,手背上的表皮全部紧绷着。 手术刀呼出一口气,若有所思地摇摇头。这一刻,我们应该是想到了同样一个问题:“大哥左右手背上,各纹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蓝色玫瑰花。照片里这只手,并没有纹身,那么可以肯定,那人不会是大哥!” 悬着的心放下来,我的额头上也无声地滴下来一串汗珠,落在前胸上。我并不相信,失踪了十五年的大哥还 会活着,而且是活在一个古埃及的地下墓穴里。 手术刀手指一弹,照片落在茶几上。 忽然,谷野诡异地笑了起来。 班察也放开手印,抖了抖肩膀,龇牙咧嘴地无声笑着。 “这些照片——”手术刀缓慢开口,声调虽低沉,但心里久久悬着的大石头已经放下。既然那人不是大哥,这些所有的照片都变得一钱不值,也就不必用亚特兰蒂斯的珍贵古物去交换了。 他的话只说了半句,伸手去端那杯酒,不过眼角余光却在瞟着谷野的脸。 “怎么?手术刀先生好像对这些照片一下子失去了兴趣?”谷野明知故问,他这样的老狐狸,肯定能在瞬间捕捉到手术刀的心情变化。 大哥手背上的玫瑰花,据手术刀说,是为了怀念生命里的两个最特殊的女孩子。她们是双胞胎,姐姐蓝妖,妹妹蓝姬,都有风华绝代的美丽。 手术刀曾不止一次神往地描述过两姐妹的美:“任何场合,只要她们其中有一个人出现,立刻全场的男士酒不喝了、舞不跳了、话不说了,就连心跳和呼吸都仿佛被她们的美抑制住了。那一刻,所有形容美女的词汇,比如‘美若天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等等都会变得苍白无力——” “她们的美,在地球上绝不可能找到第三个人可以匹敌。” “只有那样的女孩子,才配得上伟大的盗墓之王杨天。” ☆、第一部 埃及古墓 6土裂汗金字塔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39本章字数:2695 手术刀笑了笑,刚刚要开口,苏伦已经快步从夹壁墙后转了出来,裙裾悉索声中,她走到手术刀身边,低声附耳说了句什么。 即便近在咫尺,我也没听懂苏伦的话,或许只是几个简短的音节,更有可能是某种土著民族的特殊暗语。手术刀怔了怔,眼珠接连转了十几次,胸膛猛烈地起伏着。 “既然手术刀先生不感兴趣,那咱们的生意只能告吹了!”谷野伸手要向前来收走照片。 “谷野先生,请不要心急。”苏伦燕语莺声地开口,说的是标准流利的日语,同时以日本人的礼仪深深鞠了一躬。她身上穿的是白底撒红花的宽松旗袍,落英缤纷,竟然全是日本特有的春日樱花。 谷野饶有兴趣地打量了苏伦一眼,像暗夜中的夜枭看见了一只雪白的小兔子般,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 “谷野先生,家师冠南五郎时常在晚辈面前提起您的名字,并且说他日有机会见面,一定要多向您请教一下关于日本海峡、台湾海峡两处海域中的藏宝沉船的典故。”苏伦柔声说着,令谷野陡然向后一仰,伸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惊骇莫名。 岂止是谷野惊心,连我也吓了一大跳。 美籍日本人冠南五郎目前兼任美国五角大楼亚洲事务的军事顾问,是小布什集团里的实权派人物。在进入五角大楼之前,冠南则是名震天下的历史学权威、考古学权威、宇宙航天学权威,并且是全日本四届柔道冠军、剑道冠军…… 这个人,被行业内的高手尊称为“一代宗师”,无人望其项背。 苏伦既然是冠南五郎的弟子,谁敢轻视? 谷野的下颚夸张地垂着,目光足足在苏伦脸上盯了超过三十秒:“冠南大师、的、弟子?” 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令我有些发笑。 “对,晚辈不才,在冠南大师门下,排名四十九。” 这次,连班察也惊叫起来:“小姐——不、不,应该称呼为阁下……阁下竟然就是冠南大师的关门弟子?‘记号’矢菊樱子?” 我听说过“矢菊樱子”这个女孩子的名字,那是在一本全球历史学家编年史上。据说她有超强的“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任何文字、图片一经进入她的脑子里,调用速度完全可以跟电脑相比。她的外号,便是叫做“记号”。 苏伦笑起来,风情万种,千娇百媚:“我的中国名字,苏伦,请两位前辈多多指教。” 书房里一下子沉默起来,苏伦的出现,令谷野和班察大出意料,有轻微受挫之感。 苏伦掠了掠长发,将茶几上的照片一张一张摞起来,相信经过她的目光扫描之后,所有的照片都会被完美保存,不会遗漏任何微小的细节。 “班察先生说过的五个条件,我猜最后一个应该是关于‘土裂汗361’,对吗?” 苏伦收好照片,轻轻在手术刀旁边坐下,伸手覆盖在手术刀的手背上。幸好有她这只手安抚,否则手术刀只怕会腾的跳起来。 “哈哈、哈哈——”谷野咽着唾沫干笑起来,默然承认。 班察碧色的眼珠慢慢开始充血,带着一种模糊的血光,逼视着苏伦:“你在这里,代表的是令师的意思,抑或是手术刀先生的意见?”他的两手蓦的下探到底,握住两只脚踝,极有节奏地一抓一放。 泰国玄学武术源远流长,特别是先哲们从佛学典籍里参悟到的几千种“手印”,带着惊世骇俗的玄幻力量。人虽然只有十根手指,但“手印”高人,能从十根手指的变化中,幻化出无数种奇特武功。 几千种“手印”,就算最有天赋的泰国武术家,倾尽毕生之智慧,也仅能融会贯通一百多种而已。 “班察先生,我在这里,只是休假旅游,根本没有敌意,不必如临大敌地用‘劫厄灭佛手印’对付我。家师说过,前辈手印里有个最大的破绽,如果一旦被高手反制,不免会血脉逆转,两太阳穴爆裂而亡。” 班察“啊”的一声,脸色发黄,急忙放手,看来苏伦已经说中了他的武功罩门。 苏伦的加入,令谈判的胜负天平一下子向手术刀这方倒下来。不过,“土裂汗361”事关重大,在场的几个人,都不敢松气,放言谈论胜负。 谷野无声地点了点头,手术刀的大手翻转,握住苏伦的小手。 良久,一阵夜风从窗户里卷进来,我才蓦的发觉自己后背一片冰凉,全部被冷汗湿透了。 资料显示,存放月神之眼宝石的金字塔古墓,是一个名为“土裂汗”的古埃及王所建。而这座金字塔内部的房间分布,每层的房间数都是三百六十一间,数目与中国围棋的棋盘格数暗合,就连布局也是横向十九间、竖向十九间,从横剖面上看,完全可以看作是一张围棋棋盘。 土裂汗金字塔的墓室层数一直没有定论,起初埃及盗墓者们探明为七层,跟着挪威寻宝者得出了十五层的结论。而最新资料证明,深达十五层地宫之下,以强力超声波探测器检验得知,仍旧有巨大的空洞回声,也就表明,墓室远远不止十五层,可能深入沙漠下几百米之多。 手术刀的太阳神工程,就是一个庞大的秘密发掘土裂汗金字塔的计划。 “第五个条件,把所有土裂汗金字塔的发掘工程全盘交给我们。” “哈哈哈哈——”手术刀陡然大笑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说话的班察。就算刚入行的盗墓者也能估算出土裂汗金字塔的发掘价值—— 这是一个完整的未经发掘的金字塔,因其建造的手法和防卫措施,迥然不同于目前已经被开发盗掘的普通金字塔,所以,很多盗墓者在盲目的经验面前,纷纷坠马失手。据可*资料记载,从土裂汗金字塔于1976年被第一批盗墓者发现之后,为了破解进入它的内部,盗墓者编年史上,至少已经损失了近五百名大师级的大人物。 残酷的数据,至少可以充分表明,土裂汗金字塔是迄今为止在地球上发现的唯一一座未经零星盗掘的埃及古墓。 众所周知,几千年来,金字塔内部蕴含着大量物理学、生物学、考古学几个领域里,可能存在的巨大创新发现。如果谁能拥有土裂汗墓穴的所有权,单是这些新发现的价值,便能买下整个欧洲全部最豪华的大学。 任何金钱数字,在土裂汗金字塔的价值面前,都将黯然失色,都无法统计出它的真实估价。 ☆、第一部 埃及古墓 7达成合作协议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39本章字数:2603 班察有些气急败坏:“比起我们在卫星照片探墓上的成就,土裂汗金字塔算得了什么?” 他已经放弃了用手印秘术向苏伦进攻的企图,缩在沙发里,眼睛里也不再精光闪烁。他的话,有六个字引起了我的注意——“卫星照片探墓?难道这两人已经掌握了最新技术?” 苏伦与手术刀的手又紧紧握了一次,仿佛在进行心灵感应沟通一样。 手术刀忽然叹了口气,目光闪烁,眉梢上挑,似乎在发出某种询问。苏伦轻轻点了点下巴,无声默认。 手术刀又叹了口气:“谷野先生,我以为土裂汗金字塔的核心价值就在里面珍藏的月神之眼,你说呢?” 谷野耷拉着嘴角,目光沉寂无力地回应着:“是的,目前来看的确如此。” “那么,发掘工作,依旧我来做。到时候,墓穴打开,宝石归你,怎么样?”手术刀权衡利弊后,提出这样的半妥协计划,已经是极大的让步。 我有些奇怪:“既然那些照片毫无价值,何必再与虎谋皮?” 照片此刻放在苏伦身边的沙发上,整齐摞着,最顶上一张,就是那幅两手相握的特写。我刚才还没有介绍另外一只手呢——那是……应该是一只雕像的手,青灰色,死板而僵硬。雕刻的手法拙劣而粗糙,至少连手纹、骨节间的皮肤横向皱褶都没刻上,只是五根平滑的“木偶”手指。 我只能用“木偶”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它,毕竟在古埃及人的石雕艺术里,只要牵扯到“人”的肢体手脚,无一不刻画仔细,精雕细琢。反倒是到了人的头部细节、身体构造部分,却都刻得丝毫没有比例,看起来古怪无比。而这只手的样子,完全不符合埃及雕像的特征。 “哈——”谷野再次发出干笑,竟然提出了完全相反的意见:“月神之眼归你,剩余的归我,这样可好?” 两人间争执的焦点,仿佛已经将土裂汗金字塔当成了天下人共有的财产,见者人人有份。 手术刀再次沉默,班察不失时机地跳了出来:“手术刀先生,对于几张毫无价值的图片,你肯舍得下这么大本钱来交换?哼哼,我们变卦了,生意取消!”他迅速站起来,做出一副要抬腿离开的架势。 局面立刻僵持住了,主动权重新回到谷野那方。 “照片很重要吗?” “苏伦对手术刀说了什么?” “难道照片里的人真的会是大哥?” 我相信手术刀的判断力,虽然我是此刻唯一的旁观者,却犹如坠入五里雾中,根本分不清头绪。 谷野遮着嘴唇轻轻咳嗽着,手术刀打了个响指,拉农推着一架精巧细致的不锈钢餐车走进来。餐车上放着一个巨大的冰筒,里面同时冰着三瓶酒。两瓶上佳的苏格兰威士忌,剩下的一瓶,则是最名贵的日本宫室清酒。 “让我们共同喝一杯,然后慢慢谈可好?”苏伦打着圆场,略蹙着眉,歪着头,任长发一直倾泻到沙发上。 酒在杯子里荡漾着,手术刀这里,珍藏着全埃及最好的佳酿,常常会令来访的埃及高官们相形见绌。 有位著名的外交家曾说过:酒是感情的催化剂。往往一触即发的火爆场面,几杯酒就能浇熄战火。 放下酒杯后,手术刀突然说了一句令我几乎酒杯脱手的话:“五个条件,全部答应。”刚才在喝酒的间隙,他跟苏伦的手一直握着,不停地“眉来眼去”,想必其间已经交换了无数看法和意见。 谷野与班察喜形于色,举杯相碰,因为力道过大,竟然令杯子里的酒泼洒出来,落在彼此身上。 “不过,还有个条件。土裂汗金字塔归你们好说,但接下来整个发掘过程,都要有我的人全程现场参与。这个人就是——”手术刀举着酒杯的手指向我。所有人的目光一起指向我,令我仿佛暴露在水银灯下的最拙劣的演员,一瞬间满脸通红。 “就是他。”手术刀向我眨眨眼睛,含义深刻。 在这群盗墓大师面前,我只是初出茅庐的小人物,怎么可能担得起如此重任?但是,我明显看到苏伦也在向我挤眼睛使眼色,只好用力挺了挺胸,把这个任务应承下来:“没问题,谢谢手术刀先生的信任,我会——把一切做好。” 谷野和班察的目光像四柄利剑,在我周身上下扫了个遍,只恨不得把我的五脏六腑也解剖开来弄个一清二楚似的。土裂汗金字塔对他们两个的诱惑力太大了,所以最后欣然答应手术刀的条件。 “干杯——”五个人的酒杯碰在一起,花枝吊灯也凑趣一样骤然通明,将书房里的角角落落照得通亮。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内,谷野两人一直待在手术刀的别墅,拟定签署合作文件,办理交接手续。关于那些照片,谷野只给了个笼统的叙述—— “我们在太空轨道上拥有近二十颗通讯卫星的使用权,从去年春天开始,已经尝试用红外制导和x射线穿透、再辅助以超声波刺探等综合方法,对全球可能存在古代陵墓群的位置进行扫描。这种技术,大概能透视到地面以下三百米深度的位置。很偶然的机会,我们拍到了这组照片,原先技术人员以为不过是普通的埃及墓穴里面的殉葬者干尸,并没太在意。结果随着进一步跟踪拍摄,终于得到了确切的画面……” (请注意:极度兴奋的谷野在这里曾无意中提到“埃及墓穴”四个字,几乎已经表露无遗照片的来源是在金字塔下面,而我们三个竟然都没注意,真是失败!) 这些话,无异于天方夜谭。如果谷野的卫星探墓手段,能明确得到地面以下三百米的图像的话,美国人早就会购买这种技术来消灭伊拉克、阿富汗的恐怖分子了。日本人在全世界范围内,素以狡诈多变、不说实话著称,所以,我们才会对他说的话不太认真重视。 “明天,我会令助手将所有的照片放在磁碟里送过来,相信你们能从照片上得到更多关于画中人的信息。唯一不好意思的是,我们必须先小人后君子,将土裂汗金字塔发掘干净之后,才能把拍摄到图片的具体地球坐标告诉几位。” 谷野不但是学术专家,更是不折不扣的生意人,最懂得何时该加码、何时该讨价还价。 ☆、第一部 埃及古墓 8挺进沙漠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40本章字数:2696 对于谷野的苛刻条件,都在手术刀预料之中。 我们三个单独的交谈中,苏伦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不要对图片里的人是谁轻易下结论,我会尽快将照片和先前杨天先生的遗照提交给伦敦大学的罪证分析研究室。人的肉眼或者摄影机器的镜头,因其物理结构的先天不足,很容易被外界的假象迷惑。” 手术刀对此不置可否,但看得出他对苏伦的意见非常重视,否则也不会临时变卦,达成这项交易了。 “风,这件事一股脑儿推在你身上,又没事先跟你打过招呼,抱歉。不过,在土裂汗发掘的过程中,我会派得力的帮手,随时跟你保持联系。当心些,凡事多问问自己,不要随随便便听人挑拨……” 手术刀对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我刚刚从大学里出来,理论虽多,实战经验却几乎为零。 “就这么放弃土裂汗和月神之眼?”我不甘心。一摞照片就能轻易换走一个价值连城的古墓?这笔生意,日本人赚大了。 经过谈判的那一晚之后,苏伦变得心事重重,让人琢磨不透。再联想到她的学术背景,骤然间我觉得手术刀兄妹心里肯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三天之后的黄昏,谈判双方已经办好了所有交接手续。手术刀同意无偿为谷野、班察提供发掘土裂汗金字塔的一切方便。他所能得到的,只要谷野的空头许诺。 两辆三菱越野车缓缓出了开罗城南门后,怒吼着冲进广阔无垠的沙漠里去。我坐在第一辆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支着腮,扭头向西天上那轮已经坠落一半的夕阳。 残阳如血,黄沙千里,并且前路充满了未知的变数和危险—— “风,怎么了?对我们信不过?”驾车的是班察,一进沙漠边缘,他就狂野地把油门踩到了底,在超过三百公里的高速上一路狂奔。 这是个极其神经质的人,从他脸上时而冷漠、时而疯狂的表情便看得出。导师曾经说过,如同希特勒的名言“只有偏执狂才能成功”一样,盗墓者也是需要“偏执狂”这一特殊性格的。一个好的盗墓者,血液里必须要俱备三分之一疯狂的特性。 我默默微笑着,拉严了皮夹克的拉链。沙漠昼夜温差超过五十摄氏度,晚上能活活把人冻死。向前挺进了二十分钟后,夕阳完全落下,暮色深沉地围拢上来。无意中向反光镜里看了看, 发现后面跟着的并不仅仅是一辆车,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五辆高大雄壮的灰色厢式车。虽然听不到拖车引擎的吼叫声,但从滚滚沙尘里,却能判断出车上携带着极重的设备。 我急了,挺身向反光镜指着:“二位,这些拖车不在咱们的议定范围内!” 在双方协议里,一切设备和盗墓手段以及人员,完全由手术刀负责,也即是说,谷野的发掘行动,是在手术刀的监控状态下进行。现在突然多了五辆大卡车,想必谷野早有准备。 “风,少安毋躁。那些,只是咱们日常的起居用品,包括最后那辆房车上载着的十个日本超级漂亮的美女……” 后座上的谷野在我肩膀上轻轻拍了一巴掌,手掌硬实的像块沉重的铅板。 表面上看,最后一辆车的确是正宗生活用房车,那种卧室、客厅、厨房、厕所齐备的被称作“移动旅馆”的大家伙。 我张了张嘴,不再坚持己见,反正发掘工作还得有接近一周的准备时间,在开罗周围的地域范围里,手术刀绝对可以掌控一切。 谷野龇着牙,用巴掌打着节拍,开始哼哼着一段日本歌曲的旋律,随即大笑:“日本美女,终将征服全球,让所有的地球男人都在她们美妙的身体吸引下,勇猛发射……”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淫荡下流起来。 全球商界公认,日本人在商场上是彬彬有礼的君子,在男女色情方面,却绝对是不折不扣的野兽。这也是日本的色情漫画、av女郎在十年内便迅速风行全球的最大动力,因为从很多渠道搜集到的资料表明,日本男人在摧残、折磨、蹂躏女人的手段上,绝对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无所不用其极”。 我“哼”了一声,借以发泄我的“仇日情结”。我的骨子里流的是中国人的血,无论在世界的那个角落,对日本人天生的仇恨,是无法压抑的。 越野车的挡风玻璃里,渐渐出现了法老胡夫金字塔的瑰丽倩影。那是埃及沙漠的标志性建筑,犹如美国人的自由女神像。 汽车向东南偏移大路,沿着一条略微窄些的岔路前进,速度丝毫不减,不断被公路上的坑坑洼洼颠簸起来。从车窗里向外看,公路两边生满了低矮的沙漠灌木,被黄沙覆盖了大半,几乎看不出叶子原来的绿色。 暮色里,胡夫金字塔带着一种威严神秘的气势,傲然而孤独地竖立着。昏黄的塔身渐渐融入同样昏黄的夜幕里去。由于黄沙的反射作用,沙漠的夜晚不会完全黑下来 ,带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场浅黄色的迷离梦境。 班察把小指伸进嘴里,得意地打了声呼哨,声音又尖又长,把我从沉思里惊醒过来。 “风,总有一天,我们会把它也挖掉,把埃及人的宗教之根变成日本人的殖民地——”谷野丝毫不掩饰自己**裸的贪婪,伸手指着高大的胡夫金字塔。或许一到夜晚,他们身体里的兽性就会占上风,此刻已经成了半人半兽的怪物。 我厌恶地拉了拉衣领,让自己蜷缩在宽大厚重的皮夹克里,眯起眼睛,装作困倦疲惫的样子。其实,我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盯着后面跟上来的五辆车。车身上没有车牌和任何能证明它们的国籍的标志,车顶装备着体型巨大的最新式强光探照灯,突兀地趴在车顶,像是随时可以发射的大炮一样。 我的衣领夹层里匿藏着最新式的无线对讲机,通过藏在同一位置的镍银电池供电。信号先进入开罗上空的私人通讯卫星,然后反射回地球,有效距离完全可以覆盖整个埃及沙漠。相信我跟谷野的对话,绝对会一个字都不漏地传到手术刀耳朵里去。 跟谷野、班察的见面、交谈,每一分钟都会让我越来越清楚这两人的可怕之处。他们身怀超强武功、超级智慧,更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超级狠劲,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真应了中国那句成语——“与虎谋皮”,可能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 “风,我们的天堂就要到啦……”班察兴奋地大叫着,脚下发力,越野车的引擎发出“呜”的一声低吼,转速表瞬间从红色危险区域直接提升到了极点,而时速表也没有丝毫停顿地飙升到了最顶端。 ☆、第一部 埃及古墓 9土裂汗金字塔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40本章字数:2521 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大片营帐,几百个帐篷环绕成一个巨大的***,***里则是高高低低的油井钻探设备。 营帐西面大概五百米开外,是一个小小的土黄色的金字塔,高度绝不超过十五米,跟北面辉煌巨大的胡夫金字塔相比,这个小小的建筑物显得寒伧无比,像站在巨人脚底下的可笑的侏儒。 “哟西哟西——”谷野忍不住大声用日语赞叹起来,打开车窗,贪婪地向那个小金字塔望着。 那当然就是这次计划中的目标,土裂汗金字塔。 开罗市政府针对它,曾经有专门的卫队负责保卫工作。结果二十几年来,任何人都无法破壳而入,土裂汗金字塔已经变成了盗墓者的死亡之地,渐渐的无人敢觊觎这塔里的宝藏。所以,市政府乐得省了卫队的费用,将守卫人员全部遣散。 车子驶进营帐***里,一个肤色黝黑的当地人迎上来,说的却是流利的英语:“欢迎大家光临环球钻井公司九十五号营地!我是耶兰,钻探队的负责人。手术刀先生已经来过电话,我、还有十九名钻探工程师、一百五十名工人,随时听候谷野先生调遣。” 耶兰大概四十岁上下的样子,粗壮敦实,手臂上青筋虬结,孔武有力。他有一双传统埃及人的漆黑眼珠,转动之间,显得非常机灵。 我感觉到他的目光有意无意一直落在我身上,但并不在意。 后面的五辆卡车呼啸而进,从车上跳下来的竟然是四十名全副武装的特种兵,除去没有部队番号以外,全部武器、服装都跟美**方最精锐特遣队一模一样。特种兵一落地,便迅速分散进入营地各个要害部位,几秒钟内便控制住了整个钻井现场。 我有些气急败坏,谷野笑着解释:“小兄弟,发掘土裂汗金字塔事关重大,我可不想被那群虎视眈眈的鹰啄了眼珠子去。” 貌似和平的合作状态下,其实双方都在互相提防对方。这一点,在我跟手术刀、苏伦的三人会议上不止一次地讨论过。对策早就制定好了,所以我强压下火气,随耶兰进入属于我的帐篷。 “风先生,钻探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桌子上是这次行动的具体计划书。”耶兰意味深长地向我眨了眨眼睛,掀开帐篷门帘走了出去。 帐篷里非常简陋,一床、一桌,床沿顺带当作了椅子。 脏兮兮的桌子上落了薄薄的一层浮尘,那本计划书大概有百十来页的样子,a3纸大小,印满英文。封面上,则是手绘的土裂汗金字塔的简笔画。 我向桌面上呼的吹了一大口气,立刻浮尘飞扬。 计划书还有的是时间可以看,况且在手术刀别墅里时,早就看过比计划书更详细的有关土裂汗的电脑资料。信步走出帐篷,我看到所有的人都围绕在营地中央最高的钻杆前。工人们穿着脏乎乎的工作服,目光满怀渴望,看着中间的谷野。 谷野站在一块高出地面两米多的平台上,扬着手里的一大把美金纸钞,兴高采烈地在说着什么。 “在搞什么呢?”我向那边走,他的声音已经顺风飘过来:“大家加油干,每加班两个小时,我会在原有工资基础上,多付每个人一百美金。”他把纸钞高高举起,引得那帮工人们立刻齐声发出鼓噪叫好,并且自发地开始鼓掌。 谷野把钱交给耶兰,让他发给工人们,随即跳下平台向我走来。 都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谷野这一手,马上给疲惫的工人们鼓足了劲。 月亮正在升起来,照在土裂汗的塔尖上,映出一圈宽度近一米的银白色的光环。 “风,有没有看到那圈光环?按照常识推断,金字塔是由土黄色的沙石构筑而成,无论在何种光线的照射下,都万不可能发出银色的光。唯一的解释,在构成金字塔的材料里,掺杂着某种未知的金属物质,才会令它与众不同。” 近十年来,世人对于土裂汗金字塔与众不同之处的研究,已经写成了十几本厚厚的典籍专著,我早都一一拜读过。对于谷野的话,只是默默地耸了耸肩膀。可以这么说,在已知的土裂汗知识方面,我不会比谷野浅陋。 我们缓步登上了营地侧面的瞭望梯,并肩向西望。 钻探队以石油钻探为名,实际工作却是在开凿了一口五米直径、二百米深度的竖井之后,打横直角向西,笔直向着土裂汗金字塔方向,又开凿出一条三米见方的通道。按照示意图上的标线,这条通道纵向保持三十度的角,一直延伸向金字塔底部。 手术刀拥有的资料表明,金字塔埋藏在地下的部分,将近是地面部分的二十倍,也即是三百米深度。既然埃及政府不允许外来力量开发这个神秘的金字塔,那么手术刀肯定会有办法,打通某些关节,施行这个“曲线救国”计划。 钱是好东西,在埃及,有了钱,任何事都能 做。 沙漠里一片寂静,金黄色的沙浪,在月光的朦胧映射下,像某种神秘动物的肚皮,高高低低,却又自然而然呈现出一种动人的神秘曲线。 沙漠和金字塔,都是人类历史上的奇观,会让每个身临其境的人感到由衷的敬畏、恐怖。特别是在月光不甚明朗的晚上,这种畏惧感,尤其强烈。 风已经变得割面如刀,冷飕飕的,带着逼人心魄的寒意。 谷野挺着胸膛,稳稳地迎风站着。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衣,衣领敞开着,竟然毫不威惧寒冷。这一点,让我有点相形见绌。 “风,你下去吧!沙漠里的风是看不见的杀人刀,我可不想自己的搭档明早起来,头疼发烧,坚持不住。” 我不想逞强,真的论体质、体魄,普通中国人要比日本人略差一些。因为日本人从小养成的生食习惯,会最大可能地将食材里的营养吸收到自己体内,将天然之精华为己所用,久而久之,身体会达到“与大自然合为一体”的境界。我知道,任何时候,逞强、逞英雄之后害了自己。 “那好,晚安。”我下了瞭望梯,走回自己的帐篷。 ☆、第一部 埃及古墓 10夜半鼓声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40本章字数:2731 沙漠里的夜晚,寒冷异常。 我缩在厚厚的鸭绒睡袋里,尽量把身子蜷缩成一团,朦胧睡了过去。两年前,我曾在意大利特种部队的野战训练营里呆过四个月,当时的野外求生课程里,专门开设了在极地寒冷地带保存体力的课程。那些残酷的训练,再加上我自幼苦练的中国内家功夫,抵抗寒冷,根本不在话下。 突然之间,我醒了过来,朦胧中,浑身所有的汗毛全部陡立起来。 因为,我感觉到突如其来的危险,仿佛有人,就在距离床头的咫尺之内盯着我,像一只静悄悄来袭的野兽。我慢慢睁开眼,继续让鼻子里发出平稳沉静的呼吸。帐篷空荡荡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外来侵入者。 不过,帐篷的帘子是半开着的,帘角随风而动。 我无声地吸了口气:“没错,的确有人进来过!”因为临睡之前,我已经把门帘的拉锁全部拉紧。在这么寒冷的沙漠之夜,傻瓜才会敞着门帘睡觉。 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单凭眼珠的转动,对帐篷内的状况进行了三百六十度的环视,确信没有异样之后,缓缓伸手,扭开了日光灯。 这种极其先进的一体化帐篷,地面是三层尼龙地毡缝成,别说是人或者大型野兽了,就连最常见的沙漠毒蝎和金背甲壳虫都钻不进来。 “难道是幻觉?”我走到门边,略顿了一顿,将拉链全部敞开,撩起门帘走了出去。 月在西天,时间是凌晨四点多种,天空马上就会陷入黎明前的黑暗。空气寒冷得惊人,并且带着淡淡的呛鼻子的雾气。 营地里,随时都能看见瞭望哨们一明一灭的烟头在亮着。那些,都是谷野的人,他虽然极度贪婪,行事作风却非常小心谨慎,这或许便是他能在盗墓这一行里常胜不败的最关键因素吧? 我点了一根香烟,站在日光灯的光影里。 这次谈判交易,还牵扯到另外一项考古学里的巨大谜题,亚特兰蒂斯。 关于那个永久沉没在海底的古城遗迹,手术刀有意无意地提过,他的手下已经查到某些线索。手术刀在全球范围内建立起的考古基金会,同时对超过一百个考古探险队进行了高达五亿美金的赞助。这些钱,总是能为他换来第一手的考古新发现。 谷野的胃口不小,而且心机幽深,不但要从手术刀这里拿 走土裂汗这块肥肉,更要进一步觊觎亚特兰蒂斯的秘密。日本人的野心向来都不小,否则也不会在六十年前,企图占领中国,横扫亚洲了。 “那么,那些照片的价值,真值得手术刀如此牺牲?” 我绝对不相信大哥还活着,并且是活在某个秘密墓穴里一个石雕怪物的手上。任何盗墓者,都会是绝对意义上的无神论者,否则又怎敢独自一人穿行于满是死人枯骨的恐怖墓穴里?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阵奇怪的鼓声在我耳边骤然响起来。 我的手一颤,香烟险些落地,扭头向正西看去。西面,除了无边无际的黄沙,唯一能在视线里留下痕迹的就是土裂汗金字塔。 “风先生,早!”一个身材粗壮的特种兵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向我打招呼,手里的微型冲锋枪一刻都不放松地紧握着。 我敢发誓,这批特种兵的装备,肯定是从美**需处里直接搞出来的,因为在不久前的第三世界国家军需采购会上,我不止一次看到美**火商拿着这种单兵装备的资料,向海湾国家的国防部长一次又一次地推荐。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种装备包括最新的影像同步通讯器、全新的作战防护服、一长两短子弹通用的枪械—— 我苦笑起来:“怪不得大家说美国才是真正的‘战争之王’!没有他们,全球的火并战斗火热程度都会大为逊色。”各国恐怖分子所用的武器,大概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购买自美**火商,甚至是从**的军方军需处直接低价购买出来的。 “早,特纳。有没有听到鼓声?”我向西面伸了伸下巴。 特纳是这队特种兵的指挥官,白人,国籍不明,但是英语的发音带着北欧人的明显特征。 “鼓声?”特纳扬着脸,精光暴射的三角眼,毫不客气地盯着我的脸,根本就不理会我的动作。这种眼光,像尼罗河里随时出没的鳄鱼冷冰冰的眼睛,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鼓声持续响着,大概就是从正西方向传过来,并且我怀疑就是从土裂汗金字塔的方位所发出的。 “没有,先生,我只听到沙漠毒蝎爬行的声音。”特纳毫无表情地回答,晃着肩膀从我身边经过,继续他的巡逻过程。 我愣了一会儿,脸唰的红了。特纳的话,无疑是在嘲弄我的无中生有。他能听到沙漠毒蝎爬过沙地,却从没听到我说的鼓声。 我用力抠了抠 耳朵,让自己迅速清醒下来,免得让幻听把自己弄得疯掉。在这种空旷的沙漠里,就像随时都可能出现的海市蜃楼幻像一样,旅人也会出现毫无来由的幻听。 “天哪!我的身体还没脆弱到那种地步吧?”深呼吸四口之后,我从口袋里取出手帕,塞住了自己的左耳,踮起脚尖,将右耳对准土裂汗的方向。这种倾听方式,是手术刀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踮起脚尖,可以最大程度地克服地心引力对于人身液体的作用力;塞住左耳,则有效防止了两耳同时接收音源造成的回声混淆。 鼓声仍在,并且在这种独特的倾听方式下,鼓声越发清晰,节奏一直是四长两短,单调而神秘。 “不是幻听,而是……” 我返回帐篷,从背包里取出一架高倍军事望远镜,迅速登上了瞭望梯。 此刻,瞭望梯上的另外一名特种兵正在仰着脸打呵欠,满脸疲惫,不过看见急匆匆爬上来的我,还是第一时间喀啦一声打开冲锋枪的保险,黑漆漆的枪口指向我,并且同时用蹩脚之极的英语向我吼叫着:“you?stop!” 我才不管他,上了梯顶,举起望远镜。 土裂汗金字塔在镜头里清晰出现,这是可以放大四十倍的军用望远镜,五百米的距离,对它而言,根本就是大材小用。现在,我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金字塔凹凸不平的表面,被风化剥蚀的外墙,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凹坑。 不出我意料之外,根本没有人的影子。在清晰可辨的镜头里,我甚至捕捉到一条未成年的沙漠蝮蛇正在缓缓蠕动着,钻入一丛灌木后面,只露着半尺长的尾巴在外面。 ☆、第一部 埃及古墓 11鳄鱼大神的召唤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41本章字数:2705 特种兵的冲锋枪已经顶在我的后背上,如临大敌。 营地的防卫力量非常警惕,十秒钟不到,已经有六七个人集中到瞭望梯下面,冲锋枪向上瞄准我。 风真的很冷,等到放下手里的望远镜,才发现自己的胳膊因为超级紧张而变得酸麻,衬衫后背又被冷汗湿透。 “什么事?风,什么事?”谷野披着一件黑色的羊皮大衣,匆匆跑过来,满脸都是睡意朦胧。 我无声地笑了笑,作了个“上来”的手势。谷野毫不犹豫地爬了上来,把那个懵懵懂懂的特种兵赶下去。 “鼓声,我听到鼓声,你呢?”我向金字塔方向一指,顺手把望远镜递给谷野。 “鼓声?什么鼓声?”他也算是老江湖了,虽然莫名其妙,仍旧接过望远镜向西面扫视着。不过,随即恼火地放下望远镜:“风,你在搞什么?哪里有鼓声?”就在这时候,鼓声停了,满耳朵里只剩下风声。 “我听到鼓声,对了,是古埃及人的鳄鱼皮鼓,四长两短,一直响——不过,现在没了!”设身处地为谷野想想,换了是我,也不会相信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世界上不会有一种鼓声,只有我能听到而别人一无所知。 我张了张嘴想对盛怒的谷野解释什么,但最后只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还是放弃了。 太阳到了正午以后,我才慢慢起床。其实我虽然一直躺着,脑子里却始终在思考着那阵奇怪的鼓声。古埃及人最早发明的鼓,是用成年鳄鱼的皮来做鼓面,敲起来声音非常怪异。因为鳄鱼的皮太厚太硬,只能发出干瘪的“咚咚”声,并且毫无回音。 我相信自己没听错,的确是鼓声。 吃过简单的午饭后,我拨通了手术刀的电话。 “鼓声?等等,在古埃及人的传说里,只有蒙受鳄鱼大神召见的有缘人,才能听到那鼓声。”他惊叫起来,在电话那端发出惊骇之极的喘息声。 我有些奇怪,就算相信我的话,何至于如此惊骇? “风,你听着、你听着——关于鼓声的资料,只有杨天的盗墓日记里有记载,而且使用的是只有我和他才能看懂的秘密文字。你等着,我派人把资料送来,等着!”他很急地挂了电话,令我更摸不着头脑。 古埃及传说里,各种各样的大神多如牛毛,据我所知,就 有“牛头大神、蛇头大神、金头大神、猫头大神”等等等等,比中国传说中数不胜数的天上神仙还多。当然,再多出一个鳄鱼大神来,也无所谓。 刚刚放下电话,谷野和班察沉着脸一前一后地进来。 “风,你好像知道一些关于土裂汗的秘密资料,对不对?不如拿出来,大家一起分享?”谷野循循善诱,尽量地在脸上堆起笑容。他手里,握着一卷略显发黄的军事地图,年代颇为久远的样子。 班察比较直接,直来直去:“风,把你知道的资料卖给我们,随便你开价好了!”他一屁股坐在我的床上,床板发出咯吱一声怪响。 外面,工人们正在紧张开工,钻井机的轰鸣声从地下闷声闷气地传上来。天有点阴,空气也显得十分沉闷。我不是不想跟这两人合作,实在是手里没什么值得公诸于众的资料。 我笑了笑,取出烟盒,向谷野递过来。 谷野的笑容终于堆积完成,慢慢推开我的手:“谢谢,我从不抽美国烟。” 我手里是一包刚刚打开的万宝路,一直抽的一个牌子。谷野是第一个以这种理由拒绝我敬烟的人,真令我好笑。 “我们日本人,只抽日本烟。”他从口袋里取出的是一包白色的柔和七星,日本烟的招牌产品。从他缓慢点烟的动作,我能判断得出这个人内心世界非常复杂,城府极深,轻易不好对付。 “风,昨晚你说的鼓声,能否再重复一遍?”谷野喷出一口香烟,姿势优雅、一丝不苟地用左手食指、中指挟着烟卷。 有了手术刀的回答,我知道昨晚的事,不是我的幻听。而且,能听到鼓声的人,必定能有某种奇遇。所以,我尽量选择顾左右而言其他:“昨晚有些累,可能是幻听吧。在意大利时,我一直有换床失眠的毛病。” 我走到床边,拉开背包取出笔记本电脑,放在桌面上。 谷野敏锐地看了看电脑,眼睛一亮,大概以为电脑里会藏着很多秘密。其实,硬盘里存着的资料,不过是一些市面上常见考古资料的拷贝,毫无神秘性可言。 在沙漠里,桌面上永远都蒙着一层土,这仿佛成了永恒不变的定律。 我拿起毛巾和脸盆,走出了屋子。相信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谷野他们会探索清楚笔记本电脑里所有的角角落落。我是故意把电脑留给他们的,也许只有如此,才能打消他们心里的疑惑。 站在储存清水的大水罐前 ,我的视线不经意之间,又落在了远方的金字塔上。 土裂汗金字塔在白天的时候看起来,毫无起眼处,跟这片土地上大大小小几百座金字塔没什么区别。“鼓声,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呢?”据我所知,那种鳄鱼皮鼓现在只能在博物馆里找得到,几乎没有人再喜欢那种单调而诡秘的声音了。 “半夜,有人在荒漠里敲鼓——是在月光下的金字塔附近敲鼓,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鳄鱼大神,是何方神圣?还要召见某个特别的人类?比如我……” “哈哈哈哈……”想到古怪处,我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作为一个无神论者,我宁愿把埃及传说中的所有大神想像成外星来客,也不会承认他们是凌驾于人类之上的无所不能的“神”。不清楚大哥的盗墓日记里是怎样描述这种鳄鱼大神的,我心里突然非常渴望早点揭开这个谜题。 “来吧……来吧……来吧……” 一种沉重悒郁的呼喊声骤然响在耳边,带着空空荡荡的回声,仿佛是从一个密闭的空旷房间里发出来的,比那神秘的鼓声更令人骇然。 我“啊”的叫了出来,手里的毛巾和脸盆当啷一声落地。那种声音里,混合着失望、盼望、焦灼、沮丧、困惑、迷惘、痛苦、呻吟……只有十几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才能发出这样古怪的、具有动人心弦的力量的叫喊声。 下意识的,我喃喃自语:“是在叫我吗?是在叫我吗……” 不知不觉中,我的双手已经合十于胸前,头颅低垂,向着正西方向,心里也产生了一种屈膝下跪、顶礼膜拜的冲动 ☆、第一部 埃及古墓 12盗墓之王的资料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41本章字数:2565 时间不知道持续了几秒钟还是几分钟,我听到谷野大声在叫:“风、风——你在干什么?” 我清醒过来,水龙头拧开着,白花花的水肆意奔流,在地上冲成一条小溪。在沙漠里,没有人敢像我这样浪费清水,简直是犯罪。我伸手去关水龙头,才发现自己手心里满把都是冷汗。 谷野站在帐篷门口,手搭凉棚向我望着。 我拧了把湿毛巾,在脸上拚命地擦了两把,让昏昏沉沉的头脑清醒下来。我发誓我听到了那声音,英语发音的eon”,连续重复着,就像昨晚的鼓声一样,倏忽而来,倏忽而去。 “那神秘的金字塔上,到底存在着什么?”我又一次抬头向西望去。 谷野大步跨过来,满脸狐疑:“风,你心里、到底藏着什么?告诉我,告诉我——”他昨晚肯定没有睡好,眼珠上布满了细碎蜿蜒的血丝。他歇斯底里的叫声让我心里油然升起一阵厌恶:“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回到帐篷里后,班察的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肯定没从我的电脑里找到想像中的神秘资料。 “工人们从现在起会二十四小时加班,三天就能打通进入土裂汗的通道。风,你的资料现在说出来还有价值,三天之后……嘿嘿,一分钱都不值!”谷野跟在我的后面,意味深长地继续攻心战术。 在这个风沙漫漫的大漠里,金钱再次展示了它无所不能的力量。 我吸了口气,再慢慢呼出来,仿佛要把由谷野带来的不快全部吐掉一样。谷野的判断没有错,他说三天可以完成通道,就一定能完成。关键问题是,就算到了金字塔外,他有办法打开一条进入金字塔内部的路吗? 我斜了谷野一眼:“不知道这一次,谷野先生会不会在人类盗墓史上,创造出更为空前绝后的轰动记录?” “哈哈哈哈……”谷野心照不宣地大笑起来,拍拍胸口:“当然,中国人有句老话,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风,我比你大三十岁,三十年,足可以吃掉两大囤的稻米,你看我像只吃饭不动脑子的饭桶吗?” 越野车引擎的轰鸣声,同时吸引了我们三个人的注意力,先后走出帐篷。 苏伦正从一辆迷彩色的悍马吉普车上跳下来,肩上斜背着一个黑色的大挎包,老远就向我亲热地挥手。她身上穿的,是埃及军方 的少校军装,长发盘在军帽底下,显得干净利索。脚下则是标准的短筒战靴,系得紧紧的,一丝不苟。 没想到手术刀只派她一个人来,原以为,他不会让自己的妹妹轻易犯险。 看得出,谷野和班察对苏伦的出现并不意外,笑着迎上去:“苏伦小姐,是不是手术刀先生有什么新资料要送给我们?” 苏伦摇头,拍拍挎包:“资料有,不过,只给风先生,要叫两位失望了。” 进了帐篷后,苏伦低声笑着:“嘻嘻,要把谷野这老家伙气死了!”随手摘下军帽,把长发披散下来,再把那挎包放在桌子上。 我对她故意激怒谷野的那句话,并不欣赏。在合作的初步阶段,有很多地方需要借助于日本人的力量,大家隔阂升级,没有任何好处。看在她远道而来的份上,我没有怒形于色,只是淡淡地问:“资料呢?” “资料?”苏伦夸张地挑了挑眉毛,“什么资料?” 我抬起头,跟她目光相对,见她的眼睛眉毛一起扭动,正在向我使眼色。 没有丝毫停顿,我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捉住了我的右手,在我掌心里轻轻敲打着摩丝密码:“小心监听。” 我点点头,她又继续敲打:“哥哥说,根据盗墓之王的资料显示,鳄鱼大神的召见很重要,无论如何都要去。不管何时何地,只要听到了那招呼声,就一定能进入土裂汗,得以朝拜鳄鱼大神。” 我无声地笑了,心里一阵好笑:“朝拜?这个什么鳄鱼大神竟然像古代的君主一样,需要凡人朝拜?是不是还得模仿古代礼法,三跪九叩的大礼?” 苏伦猜透了我心里的想法,偷笑着点头。 我捉住她的左手,略想了想,敲打着:“就这么多?”她的手很软,柔若无骨似的,让我禁不住一阵心猿意马。我不是禁欲禁酒的清教徒,只要是年轻男人见到美女该有的生理反应,我都会有。 她点点头。 原以为,手术刀在电话里郑重其事地提到资料的事,必定会有一大本厚厚的日记,却不料只有这几句话。早知如此,电话里说岂不利索,何苦要苏伦跑这一趟? 苏伦又敲打着:“哥哥要我装你的女友,一起进入金字塔去。” 有她这么漂亮的小美人做女友,求之不得,就算是“假装”也无所谓。我在她的手背上轻薄地捏了一把,嘴角露出坏笑。苏伦的脸刹那间绯红,迅速抽出手。 凭我对谷野的认识,在我帐篷里放窃听装置的事,他肯定能干得出来。 我牵着苏伦的手,走出帐幕,向西面缓缓走过去。光天化日之下,营地里的特种兵们居然毫不放松,十米之内,总有抱着冲锋枪的军人时时闪现。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况且是在手术刀的地盘上,我相信谷野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苏伦,真的没有另外的资料?”出了营地,确信对方的窃听装置失效后,我谨慎地问苏伦。 “没了。哥哥说,盗墓之王留下的日记,只有这几句提到了鳄鱼大神,其余的字迹潦草,他拼凑了很长时间,几乎心力交瘁了都猜不透其中的意思。所以,你在电话里说到鼓声,他才跟鳄鱼大神挂上钩,叮嘱我过来,陪在你身边,大家有个照应。” 我犹豫着,正在斟酌要不要把听到招呼声的事告诉她,耳边空气陡然一阵激荡震动,一道尖锐的气流无影无形地钻进了我的耳鼓。有个嘶哑阴郁的声音在缓缓呻吟着:eoneon……thetime……thetime……” 声音,百分之百是从金字塔方向传来的,我敢拿生命担保。天哪,我又一次感知到了鳄鱼大神的召唤。 ☆、第一部 埃及古墓 13登上金字塔顶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42本章字数:2476 “你听到那声音了吗?”我叫起来,声音因为太激动而高亢变形。我伸手向西面指着,夕阳悬停于金字塔的尖顶上,像一只即将熄灭的大火球,发出傲慢却又沮丧的光芒。我看见自己的指尖,被夕阳的光镀上了一层金黄,跟土裂汗金字塔相同的颜色。 我的声音太大了,几个站在高处的特种兵同时向这边张望,手里的冲锋枪同样是金黄色的。 苏伦很冷静,第一时间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望远镜,对准金字塔方向。 少顷,她垂下望远镜,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既没听到,也没看到。” 我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因为鼓声和召唤声同时响在耳边,越发具有震人心魄的神秘力量。一阵天旋地转袭来,我身子一软,坐在沙地上。 苏伦迅速蹲下,双手摁在我的头顶百会穴上,低声叫着:“别冲动,冷静些、冷静些,深呼吸……”她的手心里仿佛有两股清凉之极的力量,缓缓从我的头顶注入,迅速穿经走脉,渗透到我身体四肢中去。胸膛里翻滚的血气,慢慢得到了压制,我尽量保持着自身的清醒,盘膝打坐,用最正宗的武当派道家修行术,迫使自己的思想凝神守一,排除杂念。 几次呼吸吐纳后,鼓声和召唤声都不见了,心、耳、脑一片明静清澈,杂念全部排空。 “呼——”苏伦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喃喃自语:“哥哥说得没错,你的血液里有一种古怪的潜质,最容易受那鳄鱼大神的诱惑,就像当年的盗墓之王一样。” 我猜得出,手术刀兄妹心里还有很多秘密瞒着我,但凭心而论,谁心里又没有几个甚至十几个永远秘而不宣的秘密呢?大家虽然是同路人,人家却没有必要向我公开一切。 苏伦额头渗出了汗珠,正取出一方白色的手帕轻轻抹拭着,姿态撩人。 “刚刚,你用的可是印度瑜珈里最高深的气血导引功夫?”我试探着问。那种功夫,跟中国武术里的绝顶内功,有异曲同工之妙。 苏伦笑着:“是,家师对于天下武学,无不悉心研究。我刚才所用只是瑜珈导引的粗浅入门功夫,让风哥贻笑大方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我从来不敢轻视任何一位武林同道,更不敢小看老人、女子、小孩、僧尼,往往一代武学奇才就出在这四种人身上。更何况,苏 伦有位傲视天下的老师呢?刚才若不是她在旁边相助,我只怕会走火入魔而死。 我再次把目光投向金字塔,陡然下了决心:“苏伦,我想去金字塔那边看看,或许……或许会有什么发现!” 苏伦把望远镜递给我,犹豫不决地问:“其实,从望远镜里观察的效果,不也能说明一切吗?” 我接过望远镜,靠在眼睛上,才发现这是一只具备红外夜视功能的特殊工具,不禁佩服她的细心。我第一次听到鼓声时是在夜间,有了这种望远镜,就算是漆黑的夜幕下,也能清晰发现金字塔上的活动物体。 镜头里,金字塔一片宁静,夕阳却是在一寸一寸降落下去,光芒逐渐黯淡。 我突然笑起来:“苏伦,月球的背面有什么?” 她一愣,随即大笑。 这个问题,其实是哲学界经常拿出来打比方的命题之一。月球背面,永远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神秘,当我们眼中看到一个圆形边框的月球时,随着它的自转和公转,天文望远镜里得到的它的图像会不停地改变。 所以,我们不清楚哪里才是它的背面,哪里又是它的正面?要知道月球背面有什么,最好的办法,是亲自上去看一看。 “埃及人有句古语:要知道梨子的味道,要亲自尝尝才知道。”她喃喃地回答。 埃及人的文化与中国人古老的华夏文明有许多共同之处,比如在某些狩猎、生产的工具上相同,在某些哲学、生活的谚语上相同…… 想起在大学时,有几个来自美国的留学生,总喜欢异想天开地运用“地球版块漂移”理论,固执地要把世界四大文明古国捏合在一起,他们的种种谬论常常会令历史系的教授笑掉假牙。 比如,他们中间最荒谬的一个论调是说:“四大文明古国,古埃及、古巴比伦、古中国、古印度最早是聚合在一起的,像是原始社会的一个大的种族群落,有着共同的文化体系和宗教信仰。后来,由于地球上的毁灭性灾难,或许是陨石撞击之类的巨大变故,才令这一大的种族根据地域发生了分裂……” “风哥,我尊重你的意见!” 苏伦打断了我的沉思,起身走回营地,不到半分钟内,悍马的引擎声轰鸣起来。随即,这种美**方专用的超级越野车便冲出营地,停在我身旁。驾驶座上,娇小的苏伦英姿飒爽,像古代神话里的无敌龙战士,而座下这辆彪悍的越野吉普车,便是龙战士驯养操控的怒龙 。 “go——”我跃上副驾驶座位,引擎的噪声猛然提高了几十个分贝,像脱缰的野马冲了出去。 风迎面扑过来,带着沙粒被阳光炙烤后的余温,扑打在脸上,隐隐作痛。在这种狭窄的简易公路上,苏伦轻易地把悍马加速到了二百公里以上,同时把操控台上的cd机打开,车子四周加装的大功率隐蔽音箱里,立刻发出杰克逊声嘶力竭的歌声。 杰克逊的音乐与其说是“歌”,不如直接称之为“吼叫”更贴切。 风声那么响,加上引擎轰鸣、歌声嘶吼,我的耳朵几乎要进入“全聋”状态。幸好,路程只有短短的五百米,咬咬牙挺过去就好了。回头向后看,只见一条翻翻滚滚的尘沙土龙飞快地卷动着,将营地那边的动静全部遮住。 我并不奇怪谷野为什么没跳出来阻止苏伦的行动,这么短的距离,他在望远镜里尽可以把我们的一切动作尽收眼底。这样也好,我的目标是土裂汗金字塔的背面,也就是营地里的人观察不到的位置,恰好可以避开谷野的监视。 ☆、第一部 埃及古墓 14山重水复柳暗花明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43本章字数:2575 十分钟后,车子到了土裂汗金字塔脚下。 “到背面去!”我大叫着,耳朵都快被噪声震聋了。 苏伦扭动方向盘,车子向右一拐,绕向金字塔背面。土裂汗在埃及的金字塔群落里虽然出名,却没有任何旅游价值,因为游客们过来,除了看到光秃秃矗立的塔身之外,其它什么都看不到。所以,这里已经渐渐被旅游部门遗忘,塔前早先修建起来的广场和简易公路,都在风沙的强力作用下破损不堪。 苏伦善解人意地开着车连续绕塔身三圈之后,才在塔的背面急刹车。 车子卷起的土龙久久不息,我捂着鼻子仰望塔尖,黄褐色的金字塔在越来越黯淡的日光里静静矗立,根本毫无出奇之处。塔身上的巨石缝隙里落满了沙粒,却不见有杂草。 “我想,咱们不会发现什么的。风哥哥,关于土裂汗,哥哥他们已经研究得非常透彻,所有的表面探索,包括外形尺寸计算、土壤岩石化验,都做过了。结果,哼哼——”她摊开双手,耸耸肩膀。 在一望无垠的大沙漠里,跟这么个娇俏的美人在一起,于我而言,倒是一次前所未有的体验。 “真的?真的不会再有发现?”我跳下车子,一只手搭在塔身上。我真的希望那些鼓声、召唤声再响起来,这么近的距离,我会轻而易举地找到声音的出处。可惜,没有声音,站在金字塔下,连大漠里的朔风呼啸声也小了许多。 塔身上的巨石风化得厉害,有些地方轻轻一碰,巨石马上化为粉末,簌簌落下。 这些重有十几吨的巨石,据最新研究说是古埃及人用类似于混凝土合成砖的技术,搭建模板浇铸而成的。我对这种说法非常感兴趣,而且比较信服。想想吧,在我们中华民族的秦代,不也早就发明了烧土为砖的技术,用以建造万里长城? 所以,“砖”这种技术,绝非中国人的独特创造。修建塔身的巨石,不过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砖”而已。 看着残破的土裂汗金字塔外观,我有了新的疑惑:“如此简陋的金字塔,怎么可能经年无法攻破?” 我向北遥望着巨大辉煌的胡夫金字塔,在苍茫的天空下,胡夫金字塔像沙漠里的一块无与伦比的丰碑,傲然矗立,似乎能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同朽。不可否认,胡夫金字塔是地球建筑史上的奇迹,所以,到目前为止,科 学家们对它还是处于小心翼翼的射线探索阶段,不忍心贸然打开进入内部的通道。 至于土裂汗金字塔,则没有那种高级待遇,在开罗政府的漠视下,我觉得凭借现代钻探技术,完全可以在一周内把它全部解剖开来。 “要不要去顶上看看?”苏伦熟练地从后背厢里取出了两盘拇指粗的尼龙绳,还有一柄军用射击弩。 我一笑:“以前早就上去过了?” 苏伦会心一笑,弯腰打好绳结,射击弩一举,扣动扳机,嗖的一声,弩箭直飞出去,嗤啦一声,钉入五米高的塔身上,尼龙绳随即垂落下来。 “请吧?”她扬了扬手,把尼龙绳扔向我。 在刚刚车子围着金字塔绕圈的过程中,我的确毫无发现,连它的门口都找不到。塔身浑圆,像一个粗大的四角形烟囱一样。如果真的想发现什么,看来只有顶上和地下这两条路了,真应了那句“上天入地”的成语。 我握着绳头,长吸一口气,凭空一跃,双脚蹬在金字塔的塔身上,用“蝎子倒爬墙”的功夫,几个交替已经升到五米高的半空。 嗤—— 苏伦又射出了第二支弩箭,这次的落脚点是在我头顶八米高的地方,借助尼龙绳,我再次上升,轻易地到达了塔顶。 此刻,我是站在一块五米见方的石头平台上,脚下石质坚硬,毫无尘土,都被朔风刮得一干二净。我稳住身子,向脚下打量着。所有的石头呈现出一种冷漠的灰色,仿佛被灼烧过的废墟,然后历经岁月洗礼后,才沉淀下来这种古怪的颜色。 我用力跺了跺脚,这是一个连自己都感到幼稚的动作,仿佛一跺脚,就能震塌地面,打开进入金字塔内部的通道似的。 据资料显示,超声波探测器的信号反应,可以描绘出金字塔内部墓室的结构,但令人费解的是,这种结构并不是恒定不变的,而是每隔一段时间,探测结果就发生明显的改变。更为怪异的是,科学家对金字塔表面的硬性钻探工作,每次进入到一米的深度范围内,总会被某种看不见的柔性障碍阻隔住,根本无法向里推进。 “有发现吗?”苏伦在下面叫起来。 我挥挥手,无奈地准备从原路退下去,并且最后向胡夫金字塔方向瞄了一眼,骤然间,我发现那个巨大的金字塔上仿佛有银光一闪,像有人在暗夜里摁亮了强力手电筒一样。 那种光,电光石火一样,非常非常短暂,以至于当 我的视网膜感受到它时,竟会迷惘地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日已西斜,胡夫金字塔一天的游览工作已经结束,没有人会傍晚还停留在那边闲逛。再说,就算有人在,也不可能随身带着强力电筒。 我的异样引起了苏伦的怀疑,她又大叫:“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发现?” 我不知道自己的思想怎么了,忽然一阵迷迷糊糊,喃喃自语:“我……我在这里干什么?我在这里干什么?”一阵头晕目眩,肩头一晃,差点从塔顶直栽下去,膝盖一软,在石台上颓然地跪了下来。 那种感觉,仿佛大醉后第一次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一个劲地扪心自问:“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感觉中,脚下的金字塔在飞速旋转,而自己的身体像是沉浸在龙卷风的最中心风眼里,四周什么都看不到。心跳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喉咙又干又涩,竟然连开口呼救也不能够。 我努力抬起头,向着胡夫金字塔的方向,那个射出银光的地方。 “风哥哥,风哥哥,挺住!”苏伦抓住绳子,灵猴般迅速攀缘上来,用力握着我的双手脉门。 “风哥哥,风哥哥……”她的声音,听起来遥远而缥缈,像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而且我的视线也正在模糊扩散,坚持不住,猛地晕了过去。 ☆、第一部 埃及古墓 15短暂失忆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43本章字数:2590 我渐渐清醒过来,天空仍旧灰蒙蒙一片,但随着时间的推进,暮色已经降临。我抬眼再向胡夫金字塔那边看,视线已经极度模糊。 “风哥哥,刚刚没事吧?”苏伦仍旧用力抓着我的手腕,露出关切焦灼的神色。 我有一刹那的恍惚,此前发生的事似乎印象极度含糊,喃喃地问:“苏伦,你怎么上来了?我不是刚刚要下去吗?” 苏伦疑惑地看着我,抿着嘴唇:“下去,好吧,咱们下去。” 我看看脚下,用力跺了跺脚,其实这是在重复眩晕发生前的同一个动作,只是那次跺脚,已经在我记忆里删除掉了。 “苏伦,我觉得……用力跺脚仿佛就能陷入金字塔里一样,你要不要试试?” 苏伦吃了一惊,并没有像我那样跺脚,而是蹲下身子,慢慢用两手在石台上摸索着。古埃及的金字塔,对通道机关的运用几乎已经到了登峰造极之处,某些小小的凸起或者按钮,一旦被触动,往往会引起天翻地覆的变化。 苏伦将石台摸了一遍,甚至要我把脚抬起来,摸我脚下的地方。最后,她站起身,神色警觉的:“风哥,别开玩笑了,咱们回去吧。” 我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劲,跟在苏伦的后面攀着绳子缓缓下了金字塔,重新站在地面上。 “风哥哥,刚刚在塔上,我看到你身体摇晃,仿佛中了狙击枪一般,险些掉下来,到底怎么回事?”苏伦跨到吉普车上,表情严肃地看着我。她的手,摁在仪表盘的侧面,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地方肯定会藏着一柄手枪或者是飞刀、弩箭之类的东西。 我高高举起双手,坦白镇定:“没事,我什么事都不知道,有些头晕,然后你就上塔了——告诉我,我刚才到底做过什么?” 苏伦咬着雪白整齐的米粒牙,忽而仰天长叹:“算了,你既然不愿意说,那就算了。我只是……我只是有点担心你……咦?那是什么?”她的手忽然快速地向我身后一指。 我身后,只有冰冷干硬的塔身,还会有什么令她如此吃惊? 我唰的转身,同时全神贯注地戒备,把全身的内力都运转到右臂上,随时可以发出致命一击。出乎意料的是,我身后什么都没有,塔身也毫无任何异状。 等我放松戒备重新回头时,骤然听到苏伦大喝一声,双掌高举, 向我眼前嗖的一亮。她的掌心里藏着两颗血红色的玛瑙石,在掌心里滴溜溜转动着,像是两个急速旋转的陀螺。我的目光全部被这两个红点吸引了过去,突然间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这是一种高明的催眠术——从没考虑过要防范苏伦,才会轻易着了她的道。 以下几句对话,是苏伦后来告诉我的—— “告诉我,你在塔上看到什么?”她问。 “我看到……银光……” “哪来的银光?” “胡夫金字塔……半腰……” “还有呢?” “还有……我有种预感,在某个时候,用力跺脚就能进入塔内……因为它是活着的……它是活的……” 催眠的过程只持续了一分钟,然后,我“被删除的记忆”重新回来了。 “我看到银光,从北面胡夫金字塔半腰发出,相对高度,与土裂汗金字塔顶再加上我的身高持平。明天,咱们先过去看看那边有什么!”一想到那道神秘的银光,竟然有删除某个人的记忆的作用,我突然不寒而栗。 它现在,仅仅是要删除我几分钟的记忆,如果是要删除二十多年来,全部的记忆呢?或者,它要是能删除全地球人的记忆,那它毫无疑问,就会变成地球的最新统治者。 我该感谢苏伦,是她帮助我找回了记忆,并且找到了另外的线索。 苏伦在听我叙述的过程中,一直都在冷笑加苦笑。直到我的话告一段落,她取出手机,拨通了手术刀的电话,简明扼要地将我方才的话归纳整理了一遍。 “我马上派人过去查看,马上!”手术刀按捺不住地在电话里大声安排人手去搜集关于胡夫金字塔的最新资料,语气大为兴奋。 我总觉得有些郁闷,先被银光删除记忆,又被苏伦催眠,自己仿佛是这世界上最没用的废物,被别人弄在手心里玩来玩去。 车子踏上归途,我闷闷地说:“苏伦,我想请几个帮手来,你看要不要预先通知手术刀先生?” 苏伦笑了:“帮手?可以,不过我得提醒你,据盗墓黑道上二十四小时内传过来的最新消息,意大利著名的‘鬼盗七君子“一夜之间,被黑手党的人堵了老窝。四个小时激战后,七君子全部葬身于tnt炸药下。如果你是要找他们帮忙,只怕得到阴曹地府去想办法了……” 她肆无忌惮地大笑着,我却有点想哭。 七君子是我大学里的好朋友,七个人只上到大二,便匆匆休学,外出创业。 意大利盗墓界的行家,都推崇这七个平均年龄在二十一岁以下的年轻人,称他们是未来的“盗墓之王”。这个小集团,要技术有技术,要财力又财力,要官方支持有官方支持,每个人还拥有一个庞大的家族企业做后盾,并且账户里有数不清的美元和英镑。 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并且十几次邀请我加入七君子的行列,把小集团变为“八君子”…… 现在,什么都完了。我侧过脸,悄悄地抹掉眼角的一滴泪。 营地里静悄悄的,询问了值守的特种兵才知道,所有的技术人员都去了井下。 “井下?”苏伦立刻两眼放亮,并且跃跃欲试要去井下。可惜,在井口,四个荷枪实弹的特种兵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没有谷野先生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可以进去。” 竖井里传来幽深遥远的“当当当”的回声,似乎是有人拿榔头在敲打一段铁管的动静。谷野这家伙,心思缜密,就算井下有什么新发现,他也不会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实在可恨。细想起来,手术刀兄妹瞒着我的地方更多,疑点重重。 也就是在跟把守井口的卫兵僵持之时,手术刀的电话到了。 ☆、第一部 埃及古墓 16疑云重重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44本章字数:2562 “啊?什么?”苏伦的声音显得十分惊骇,同时目光向我投来,顾不得跟卫兵争辩。 营地里的夜,突然变得异样的清冷。稍远些的高台上,特种兵的冲锋枪烤蓝在月光里泛着蓝幽幽的光。我仰面看天,月亮出来了,遥远冷漠,照着大漠里的混沌苍生。 对自己失去记忆的事,我那种害怕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大的迷惑:“对面胡夫金字塔上到底有什么,怎么可能发出那种神奇的光线?” 导师曾经教过我们:“对于世界上的种种稀奇古怪的事,永远不要抱着先入为主的否定态度,一定要虚怀若谷地接受、剖析,这才是科学的研究态度。”正是遵从导师的这句话,我才会对面前发生的所有事平静对待。 苏伦挂了电话,走近我,低声说:“哥哥的人,在胡夫金字塔那个位置发现了一枚银币。”她拖着我的手向吉普车走过去,从工具箱里取出一部军方专用的夏普笔记本电脑,在驾驶座上打开,手脚麻利地接驳好各种线缆,然后按下开关,电脑马上进入无线联网工作状态。 画面一闪,有收到电子邮件的提示。 她在触摸屏上轻轻一点,电邮打开,却是一张清晰异常的照片,上面拍到的是一枚银币。 “这就是哥哥说的,金字塔上的银币——”图片下方,详细罗列了硬币的成分分析,银、镍、铬的成分,各占百分之九十、五、五。银币的图案,则是一幅稍有旅行常识的人都能叫出名字的狮身人面像,地球上独一无二的东西。 “银币?说明了什么?银币的另一面是什么?” 人所共知,一个硬币有正反两面,历来如此。 “没有另一面,它似乎是被人完整地从中间剖开了,背面是光滑的切面,没有任何图案字迹。风哥,你不觉得它的出现有些古怪?” 当然古怪,胡夫金字塔每天都要被参观超过五千次,如果塔身上嵌着这样的硬币,还不早就给游客抠走了?硬币直径为两厘米,跟中国的一种叫做“袁大头”的钱币规格相同。它非常新,不带一丝一毫的泥沙污垢,表现出一种闪闪发光的状态。 “苏伦,你的意思,是它发出了能消除人类记忆的光线?”我把手按在电脑屏幕上,可惜没有实物,否则也许会第二次感应到它的神奇力量。 “不清楚, 所以,哥哥希望我们能连夜赶回别墅一趟,大家坐下来好好计划一下。另外,有个人,已经应哥哥的邀请很快便赶过来——”说到这里,苏伦歪着头,又露出了轻松顽皮的笑:“你猜,这个人是谁?” 我略皱眉头,能让手术刀说一声“请”的,全球不超过一百人。能完成连手术刀都感到头痛棘手的问题的,不超过十人,而能让手术刀真心邀请并且委以重任的不超过五人。我心里把这五个人挨个历数了一遍,倒吸了一口冷气:“莫非是传说中的越南怪侠天鹰老人?” 苏伦“哈”的笑了一声:“哥哥说,你一定能猜到,果不其然。不过,还有一个人,陪他同来,你还能猜到?” 我苦笑起来:“当然能猜到,天鹰老人出动,怎么少得了他的红颜知己越蕉红?”那两个已经成了江湖一代传奇的高人,向来同来同往,没有须臾分开。 苏伦啪的一声合上电脑,脸上满是调皮的笑:“都猜对了,咱们这就走吧?” 一阵马达绞索的吱呀声骤然响起,井口上搭建的支架摇摇晃晃起来,是井底的简易电梯在向上升。 我按住了苏伦的手,暗示她少安毋躁。 三分钟过去之后,井口露出四个人的头来,那是谷野、班察、耶兰和特纳。特纳第一个跳下电梯,踉跄了一下,扶住支架站住。班察神色慌张,低头向自己的帐篷匆匆走过去,而谷野和耶兰都在井口愣了愣,茫然对视了一眼,才慢慢地分开,各自回自己的帐篷。 卫兵得不到新的命令,只能守着那架空电梯发愣。 我预感到有事发生,否则老狐狸谷野不会有这种失魂落魄的表现。 苏伦的眼珠急速地转了转,手指在电脑盖子上慢慢划着圈,似乎心里正在犹豫不决。几乎同时,我们异口同声地开口:“不对,井下肯定有问题。” 在任何一次盗墓过程中,几乎都会遇到千变万化的新问题,可以说天下没有完全相同的两座古墓。但是,像谷野、班察这种绝顶高手,任何意外在他们眼里,都会变成“意内”,轻松化解,波澜不惊。 井下到底出了什么事,能把他们搞成这样?特别是班察,几乎像是逃难一样迅速逃开,仿佛井下盘踞着某种杀人恶魔似的。 “我要下去看看!” “电话报告哥哥!” 两句话,从我跟苏伦嘴里同时冒出来。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打倒警卫人员,下井探察。要知道梨 子的滋味,非得亲口拿一个尝尝不可。”在手术刀提供的先期资料里,我已经了解到竖井的一些情况,并非全然陌生。 “下去?要不要请示哥哥?”苏伦犹豫着。 井口的卫兵受了四人的情绪影响,撤退到远离井口的二十米外。特种兵也是人,也个个怕死。视线以内,只看到两个人,以我跟苏伦的身手,瞬间把他们打昏不是问题。 “不必,战机瞬息万变,赌一把好了!” 这句话,其实不符合我一贯稳重牢靠的做事原则。如果不是被那银光弄得莫名沮丧,我肯定还是老老实实请示完手术刀再做行动。短暂的失忆,让我觉得自己在苏伦面前很没有面子,急于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或者,每个男人在自己喜欢的漂亮女孩子面前,都容易变得冲动吧? 苏伦犹豫了一下,轻轻从后备厢里拿出那架弓弩,又抽出两支带着蓝色羽毛的短箭。看得出,那是狩猎专用的强力麻醉箭,我不禁佩服她的细心。毕竟,这次行动不是你死我活的敌我对决,千万不可以射杀无辜。 “我射中那两个卫兵,然后你就进电梯里去,按下开关。放心,这里有我守着。”苏伦一边把一支威力巨大的军用手枪递到我手里,一边压低了声音警惕地说。 ☆、第一部 埃及古墓 17危机重地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45本章字数:2545 苏伦的处事能力远远超出我的预想,她矮身消失在高高低低的帐篷后两分钟,我看到距离井口最近的那卫兵突然捂着肩膀倒了下去。那种强力的麻醉箭,一瞬间就能打倒老虎、狮子等巨型猛兽,对付一个壮年男人不过是大材小用。 我低着头冲刺了四十多米,到达了井口边。骤然间,一种难言的寒意从竖井里迅速浸润出来,将我全身上下笼罩住。我情不自禁地愣了一下,扭头向井下看了看,数不清的指路灯嵌在井壁上的不锈钢护筒内面,一直延伸到极幽深处。 那种寒意,不是天气意义上的“冷”,而是面对某种未知的危险时,人的第六感本能反应。 苏伦从第二个哨兵站立的地方,露出头向我做了个“ok”的姿势。 我定了定心神,踏进电梯,按下了绿色按钮。电梯剧烈地震颤了一下,然后钢索绞动,缓缓下沉。 竖井里的空气还算新鲜,并没有特别气闷的感觉,这要得益于工人们事先架设好的造价昂贵的通风换气设施。电梯下落的速度非常平缓,所以我有机会仔细观察着四壁的详细情况。 竖井的构造,犹如大型桥墩灌注水泥混凝土前挖空的井筒,直径五米,四壁用严密的护筒撑住,阻挡流沙灌入。 每隔三米距离,洞壁上就安装着一盏强力射灯,银白色的灯光灼灼亮着,让人觉得此刻不像是穿行在一个幽深的竖井里,而是要在观众座无虚席的国家大剧院里登台表演一样。 我用力深呼吸,让自己脸上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同时按了按腰带上别着的手枪。我的速射技术,曾创造过十发子弹九十九环,并且连射十轮这样的成绩,基本功扎实,非常稳定。所以,一枪在手,我并不害怕即将到来的任何危险——假如是来自“人”的危险的话。 抬头向顶上看,昏黄色的天空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圆形洞口,真的是“坐井观天”的感觉。 “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呢?害得谷野、班察如此惶然?”谷野那个茫然的表情给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像他那样的高手,就算天塌地陷、木乃伊复生都不一定能令他动容,到底…… 我突然感到一阵惊骇:“这么静?昼夜赶工的工人们总得发出点动静才对啊?”耳朵里除了绞索卷动的轧轧声,根本听不到任何人声和机械运作声。 我趴在栏杆上低 头下望,除了闪亮的灯光,什么都看不到。可惜,我衣领内藏着的,只是个单向发射的窃听器形式的装置,无法跟别人通话。刚刚下来的太急,如果能带上个营地里的对讲机就好了。 电梯下落了十分半钟,速度变缓,然后随着“喳”的一声,自动停止。 我面前出现了一个横向的隧道,方向对准土裂汗金字塔。这时候,我仍旧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看到四道极粗大的电缆线,像四条神秘的巨蛇向隧道深处延伸进去。 我有些犹豫,目前来看,除了超乎寻常的静谧,还看不出任何问题的端倪。 地上是用水泥混凝土浇铸过的简易通道,横向隧道自然也是由不锈钢护筒支撑着。这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地下工程,必定耗资巨大,而且要通过埃及政府当权人物的某种“默许”,只有像手术刀这样的超级大亨才做得到。 隧道内***通明,让我的自信心又重新得到了支持。下了简易电梯,手一直按在枪柄上,慢慢向隧道内走进去。坚硬的地面、良好的通风设备让我恍然觉得,这不是在几十米的沙漠地下的真实场景,而是某个游乐园里的虚拟游戏。 手术刀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大规模的通道,这次肯定是想一举打破土裂汗金字塔的神秘。每个人都有野心,只不过,大人物的野心通常也像他们银行账户上的数字一样,越来越大,呈几何级数增长。 我的脚步逐渐加快,因为我看不出目前这种状况下会有什么危险,到了最后简直是在隧道里奔跑。真是叫人难以相信,隧道里始终都是空荡荡的。这个位置,明明应该有超过四十名工人在干活,就算人和人之间不说话,但风镐、铲土运土的传送带机器声总该有的吧? 又向前跑了五分钟,我稍微停了停,但最终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一直跑了下去。 按照我的估计,从隧道入口到我最后停步的地方,总共前进了大概三百米上下,至多不超过三百二十米。 一个人都没有,一件工具也没有,隧道最后,竟是一块巨大的石碑。之所以说它“巨大”,是因为它横向堵住了隧道的去路,只能看到堵在洞口上的一部分。 石碑呈现出一种奇怪的银白色,上面用黑色的笔迹镌刻着古拙的埃及象形文字。 “前进一步者,杀无赦!”这就是那些文字翻译出来的意思,当然,那只是露在洞口处的一点,或许是十分之一、百分之一。我伸手抚摸着石碑,触手处冷冰冰的,像是按 在一块巨大的铁块上。 地上干干净净,没有沙土撒落的痕迹,没有工人遗留下来的工具,更没有一点点关于那群工人的任何足迹。那块石碑,被擦得干干净净,要知道它是被埋在几十米的地下,字迹的刻痕里原先总该有些沙土污泥留下来——但现在,它那么干净,像有人喷了洗涤剂后又用抹布细心擦过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那些工人呢?” 我并不以为谷野等四人是看了这块警告石碑后惊骇失色的,在埃及金字塔的挖掘过程中,曾经不止一次出现过这样的警告性石碑,不过是古代的法老王用来吓唬愚民的手段而已。那么,一定还有什么东西,是在我到来之前,被他们发现并销毁了—— 我在石碑前仔细搜索,并且用力伸手去推那石碑,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天方夜谭》里,阿里巴巴无意中念了“芝麻开门”的咒语,便打开了四十大盗的藏宝库,我希望自己也能又那样的好运。 石碑当然纹丝不动,我总觉得某个地方不太对劲,但脑子里并不十分清醒。在这种狭窄的空间里,人往往都会产生某些古怪的错觉,自己的判断力并不准确。 “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呢?” ☆、第一部 埃及古墓 18神秘石壁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45本章字数:2496 我用力盯着那石壁,虽然自己并没有用意念发力的超能本领,但在想像中,我总觉得石壁后面会隐藏着无穷无尽的秘密。按照路程推断,此地距离土裂汗金字塔的塔身还远,难道古代法老知道盗墓人会掘地而进,所以事先埋这块石碑在这里? 我试探着把双手全部贴在石壁上,恍惚中,石壁上的银色字迹都在磷磷闪动,像是某种荧光粉的效果。我用指甲去抠那些字迹的凹槽,却什么都弄不下来。 石壁是冰凉的,像世界上任何地方的石头制品一样,并且,我期待的那种古怪的召唤声并没有再次响起,只能失望地后退,重新隔着五步距离打量着它。 事实证明,我在此地将一无所获,一想到这一点,浑身像被泼了盆凉水,热情全部熄灭。 “那么,谷野等人真的是看了这石碑而惶然退走的?那些工人呢?工人被全部撤走了,在我跟苏伦去金字塔那边的空当里?”这样的解释,似乎合情合理。 “算了,还是先回到地面去好了,或许手术刀那边能提供更多有用的资料!”我自言自语地转身,骤然耳边传来一阵迟缓的“噗通、噗通”的响声。第一反应,那是某个人的心跳,就响在耳边,不过这声音给放大了十几倍,在空洞的隧道里格外惊人。 “谁?是谁?”我猛然尖叫起来,并且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强烈的日光灯下,没有任何一个角落能逃得过我的眼睛。我身边根本没有人,只有这块充满杀气的石碑。我把目光重新投射到石碑上,第二次走近它,那种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响,节奏也加快了些,约等于人的脉搏每分钟搏动六十次的样子。 我紧握着自己的拳头,在这块石碑面前,拔枪肯定是最无效的举动。 我把耳朵贴在石壁上,仿佛是妇产科医生附耳在孕妇肚子上听心跳的动作一样,怪异而冒失。于是,我实实在在地听到了石碑的心跳,一声又一声,实实在在地响动着。 “你有心跳?该不会也有思想,也会说话吧?” 一瞬间,我又听到了那神秘的召唤声:“1999,恐怖的王,从天而降,他来了……来了……来了……”其实,在营地时,几次听到怪声,都跟别人站在一起,心里会比较有底,不至于惊骇失色。现在,我是在幽深的地下隧道里,一旦有情况发生,毫无援手可以依托,自己难免 有些心虚。 啪嗒、啪嗒,接连两滴汗珠落下,砸在脚边的路面上。 “是谁在里面?是谁在说话?是谁——”我伸手出去,在石碑上用力捶了两下。虽然我练过外家硬功,却还没到铁砂掌、黑砂掌那种“碎石开碑”的境界,所以,等我清醒过来,才发现情急之下,自己的指骨都被石碑碰破了皮,鲜血直流。 血当然也沾在了石碑上,这也就让我有机会见识到了它的第二个怪异之处。那些血迹慢慢隐没,像是海水溶于沙滩或海绵那样,被石碑吸收了进去,最后变得干干净净。 “这是……一块会吸血的石碑?”我吓了一跳,向后连退十步。 这种情况下,要是想继续前进的话,很可能需要tnt炸药和定向爆破技术。这一点,难不倒钻井工人们,只要谷野一声令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相信很快就能炸碎石碑。不清楚它的具体厚度,但我想不会超过五米,那是组成金字塔塔身的石块的最大尺寸。 我把全身内力运到右臂上,骤然发力一甩,将指骨上渗出的四五滴血甩向石碑。我要确认一下,它是不是真的能够将血液吸收掉。不出所料,血滴沾到石碑后,在一秒钟内迅速渗透进去,丝毫痕迹也没留下。 我陡然拔出了手枪,因为我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如果石碑能够吸收血液,还有心跳,我可以姑且把它当成一个“**”。**,能否承受枪弹的射击?这块有思想的石碑,遇到枪弹会做何反应? 当枪口指向那些血滴消失之处时,我的思想也打了个愣怔:“会不会……我一枪射过去,会唤醒沉睡的猛兽?它会变成……” 这样的思想,的确像《天方夜谭》上的神话逻辑,石碑是古墓的守护神,将会杀死一切敢于觊觎墓中宝藏的盗墓者。 我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果断地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枪响了。 我敢确定,子弹射中了方才血滴消失的地方,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硝烟味,但我惊奇地发现,石碑上没留下弹孔,我也找不到刚才射出的弹头。 当啷—— 弹壳落地,在坚硬的地面上弹跳了四五次才老老实实地停下来。 我现在知道—— 弹头射入了石碑体内,的的确确是射中了它。它在极短的、肉眼难以察觉的时间内重新弥补好了那个小小的弹孔。 “天哪!它是活的,而且……而且是一种地球上从未见过 的物质构成……”我的思想有小小的混乱,幸好,石碑仍旧是石碑,并没有变成其它洪荒怪兽。 我还是冷静地摸了摸那弹头消失的地方,毫无异样,仍旧是坚硬的岩石。 我确信,石碑后面有我最想发掘的秘密。它、或者是躲在它后面的某种神秘力量,在召唤我进去,因为只有我能听到它们的召唤。姑且把那种力量叫做“鳄鱼大神”吧,我需要拿到所有的资料,然后采取下一步行动。 思虑再三之后,我乘着电梯重新回到地面。 情况,比我想像的要糟。井口四周,围满了营地里所有的人,包括那些工人。我的目光迅速在那群戴着橘红色安全帽的工人堆里一扫,马上得到结论:“这不是工人的全部,大概缺少四十个左右,也就是每轮一次班时进入竖井的人数。”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因为现在有个很恐怖的问题就摆在大家面前,工人们明显失踪了一批——假如此刻整个营地的人全部在场的话。 苏伦已经被特种兵挟持,她再厉害,也不会是整队特种兵的对手。 ☆、第一部 埃及古墓 19百岁长老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46本章字数:2494 “风先生,我想咱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谷野已经恢复了平静,皮笑肉不笑。 “误会?”我跃上平地。特种兵放开苏伦,她悻悻地甩甩手臂,走向我身边。这种场合,我没法向她说明一切。 “风先生,下面的一切,请暂且保密好不好?很多事,你我都搞不明白,不过我已经去请萨罕长老,十二个小时内,应该能得到一个比较中肯的结论。”谷野挥挥手,特种兵慢慢散去,继续执行警戒人物。 那群工人面面相觑,脚步沉重地各自回归帐篷,井下作业自然已经停止了。 直到回到帐篷里,我的心情仍然莫名其妙地压抑着。 苏伦并没急着追问,而是打开咖啡壶,添了两勺咖啡粉进去,扣上盖子。壶里的水慢慢沸腾着,一层乳白色的泡沫不断翻滚起来,帐篷里弥漫着巴西咖啡的微苦味道。 “有件事、很奇怪的事……苏伦,如果碰见这件事的是你,我想你肯定也会百思不得其解——”我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苏伦凝视着沸腾的咖啡,若有所思:“哥哥说过,你、还有以前的盗墓之王杨天,血液里都有一种非比寻常的魔力。你们,是天生的盗墓奇才,所以我才把下井去的机会让给你。但你必须知道,在盗墓、考古、历史三方面的造诣,我要比你深得多,也渊博得多。”或许觉得气氛太沉闷了,她抬起头,调整表情,妩媚地一笑。 咖啡煮好了,每人捧着满满的一个纸杯,相对而坐。 “说吧?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有妖魔鬼怪,还是木乃伊复活……”在沙漠里,最恐怖的事莫过于木乃伊复活。传说木乃伊由死到生,需要吸收几万个活人的气血力量,所以会在复活过程中杀死一切遇到的活人。 我笑了笑:“那只是传说中的神话,我没有那种运气,就算遇到木乃伊,也是支零破碎的骨架,毫无价值。” “那么——”苏伦无言,低头垂着杯面上的奶油泡沫。 “一个巨大的石碑,它挡住了隧道的去路。石碑上,是法老王的诅咒……” 苏伦笑起来,用力捧着杯子。我不怪她,任何一个像我们这样级别的考古专家,遇到带诅咒的石碑就像冬天下雪、夏天落雨一样平常。如果在盗墓过程中,不遇到这种恐吓性的警告标示才是最奇怪的。 “石碑是活的,吸血而且能吞噬子弹,我怀疑,是它把井下的四十多个工人‘吞’掉了。”这是我的揣想,当然毫无支持根据。 提到“工人”两个字,苏伦骤然警觉:“哦?工人?我知道在刚才的围观人群里,缺少了四十一名工人。我以为他们在井下,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被‘吞噬’呢?”苏伦脸色略显苍白。 在这个一望无垠的大沙漠的深夜里,没有什么比诡秘莫测的神秘事件更骇人的了。 我一边叙述,一边觉得后背飕飕直冒凉气。如果石碑是活的,焉知这附近地面上没有它的同类?等我完整地把自己的发现说完,苏伦第一个问题已经出口:“你说,石碑上的诅咒恰好堵在隧道的去路上。那么,这件事看起来岂不太巧?假如那石碑极大,刻着的字极多,又怎么可能恰好把诅咒的那个部分露在隧道口上?” 我挠了挠后脑勺,恍然大悟。其实自己看到那咒语的时候,心里觉得古怪而说不出口的地方就在于此。 “所以,我说那石碑是活的,而且有思想意识,懂得把写着警告的部分对准隧道口。”我的话很有逻辑性,也很具有说服力。 苏伦自言自语地笑着:“真想下去看看,到底是块什么样的石碑呢?”边笑,她边拨通了手术刀的电话。 手术刀声音很大:“正好,萨罕长老也在别墅,关于土裂汗古墓,他提供了些新情况,我马上发给你们看。” 萨罕长老的确切年龄大概在一百二十到一百二十五之间,已经历经了五代埃及总统,是官方和民间的“活字典”级人物,广受民众爱戴。他说话的威信程度,几乎超过了现任埃及总统。 对于他的身份构成,我最感兴趣的是这一条——“精通古埃及语言、地理、文字、秘闻、法术”。可以这么说,萨罕算得上是个“人精”,更是埃及的知名人物,在沙漠诸国里具有至高无上的民间威信。 “哥哥,其实挖掘工作过程中,也发生了些事,我要报告给你听……” 我摆摆手,衣领内匿藏的对讲机会告诉手术刀一切。他那种精明干练的人物,往往听一个字就能推断整句话的意思,根本不需要面面俱到的解释。 苏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无言地扣了电话。她比我更了解自己的哥哥,随手开了电脑,接收电子邮件。这封电邮里带着四张图片,前三张都很好解释,类似于埃及的旅游风光明信片的照片,有狮身人面像、金字塔像、沙丘俯瞰图。 最后一张,是一尊以蓝天白云做背景的雕像。雕像无比巨大,全身泛着幽幽的石青色,一只脚是抬着的,像是在大踏步前进。它的头,几乎已经伸进白云当中,面无表情,但五官跟人是相近的,都有两耳、两眼、鼻子、嘴巴。 如果不是出于对手术刀和萨罕长老的尊敬,我早开始骂“shit”了。 四张图片,毫无关联性,能说明什么?说明大漠里有一尊巨人雕像? 手术刀电话打进来,温和委婉:“你们两个看看这些图片,那是萨罕长老的孙子三年前在土裂汗金字塔附近拍到的。你们一定在骂我多事,知道吗?第四张那个雕像,萨罕长老把它叫做‘土裂汗大神’,是专门保护土裂汗金字塔的大神。能看到他的人,不是大富大贵,就是暴死街头。” 我哼了一声:“那他孙子怎么样?暴富了吗?还是——” 手术刀长吸了口气:“暴毙伦敦街头,死于流弹射击。” 我一时无言:“伦敦?流弹?”以伦敦的治安情况,行人在路上遭枪击的机率非常之小。 ☆、第一部 埃及古墓 20特纳队长自杀事件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47本章字数:2634 听筒里,手术刀的声音沉重悒郁:“风,这件事有些古怪,做不来不要勉强,听到了吗?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唯一的弟弟,因为我曾答应过杨天,要一辈子照顾你。” 我闷哼了一声,刚刚在隧道里的一腔闷气还没发泄出来:“长老还说什么?四张照片又能代表什么?”一个埃及小子的伦敦被杀,根本看不出与埃及金字塔有任何关系。那种石头雕像在全球各地都能找到,该不能随随便便指认它是什么“土裂汗大神”吧? “一句咒语,你听着,是‘奉它召唤的,做它脚下的奴仆,世世代代不得背叛。不奉召唤的,必将归于尘土,夭折于星空下’——风,小心些。随时保持联络,千万别擅自行动。”说到最后,手术刀的话也严厉起来。听得出来,他对我和苏伦刚才的擅自行动非常不满。 既然手术刀如此害怕关于土裂汗大神的传说,为什么还要处心积虑开发金字塔的秘密?我不解,但我知道,这个小小的金字塔下面,说不定埋藏的秘密要比巨大的胡夫金字塔更多。 结束通话后,我的心情更加沉重。幸好,萨罕长老很快便到达这边,发掘金字塔的任务是谷野一行来完成的,跟我没太大关系。我大可以高枕无忧,还有苏伦这样的小美人陪着,乐而忘忧。 放下听筒,才发现苏伦一直心事重重地看着我,睫毛深垂,风情无限。她的腰那么细,绝对是中国古人诗词里的“杨柳细腰”…… “风哥哥,我想……下去看看!”她吐出几个字,随即扬了扬长发,眼眸深邃,带着深不可测的幽光。 我眨眨眼睛,脑袋有些大了:“下去看?其实我已经描述得很详细了?有这个必要吗?” 苏伦轻轻揪着自己的长发,思索着慢慢说:“金字塔下面到处布满机关,我想那石碑肯定是机关控制的,打开它不是难事。为山九仞,岂可功亏一篑?”看来,她接受过传统的中文教育,引用起中国人的成语来恰到好处。 我拔出那支枪放在桌子上,对她的提议根本不赞同。 苏伦扬了扬手里的两个黑色塑胶袋子,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柄银色的小铲,微笑着:“至少应该把那石碑取一部分下来,送去化验。如你所说,一块‘有思想’的石头,肯定不同寻常,所以,完全有化验它成分的必要。风哥哥,这次换你望风,我下洞去。” 我摸摸 自己的鼻子,对她的大胆提议只能用“惊骇、敬佩”来形容。她的确是个不寻常的女孩子,面对危险,根本毫无惧色,这才是一个优秀的盗墓者最应该具备的潜质。但是,隧道里那么古怪,我可不想她去冒险。 我摇头:“苏伦,还的等萨罕长老到了再说吧,咱们不值得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再去冒险。”想想那突然消失的四十多个工人,我禁不住又一次不寒而栗。 苏伦挥动着手里的袋子,想了想,不再坚持,坐在电脑前,连线上网去查资料。 我仰面躺在床上,仔细回忆那石碑的怪异之处,潜意识里,我把它想像成一头怪兽的样子,非但一口吞噬了四十多个工人,还用肥大的屁股把隧道牢牢堵住。 蓦的,外面传来数声激烈的枪响,是从特种兵所住的那些帐篷附近发出来的。 我弹跳起来,走出帐篷,所有的人正在慌慌张张地向西面跑,特种兵们已经荷枪实弹将那帐篷包围住。不大一会儿,表情肃穆的特种兵,从帐篷里陆续抬出三具尸体。 最后走出的,是满脸哭丧的谷野,手里拎着一把短小精悍的手枪,一直向我的帐篷走过来。 “风先生……特纳死了,杀死了同一个帐篷里的两个小队长之后,吞枪自尽。临死前,他不停地说着一句话……你有没有兴趣听?” 他手里的枪,枪口上沾着暗红色的血,看上去诡异而恶心。 特种兵们迅速将现场清理完毕,拆除了那顶草绿色的帐篷。 在这种没有法律、法官的大漠里,死了的人就地掩埋,根本无须勘察、验尸等等烦琐的行政手续。围观者也司空见惯地退开,不以为然。这一大群人为财聚、为财散,除此之外,毫不关心。 我把目光收回来,冷静地看着谷野。 他呵呵干笑着:“怎么?不欢迎?” 说实话,我对心怀叵测的谷野的确不太欢迎,他的心机太深,我怕自己涉世不深,太容易就被他利用。 “当然欢迎,谷野先生请进!”苏伦代替我招呼客人,从帐篷里钻出来。我只能侧了侧身子,勉勉强强地说:“请进吧!” 苏伦第二次煮了咖啡上来,谷野迟疑着,满脸只是干笑,肯定是在反复权衡哪一条可以说,哪一条值得保留。我不屑一顾地大口喝着咖啡,只加了半块糖,味道略苦,但可以让我越喝越清醒。 谷野终于开口:“特纳……开枪杀人的时候一直 在叫‘土裂汗大神啊饶恕我吧’这句话,特别是他吞枪自尽的最后一瞬间,至少帐篷门口有十几个人同时听到,他平静而虔诚地向天祷告,说的,也是这句话。” 我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帐篷里出现了冷场,只有热咖啡的香气缓缓飘荡着。 谷野猛喝了几大口咖啡,倏地抬头:“我说的,两位不感兴趣?”他前额上的抬头纹折成十几道横向的“一”字,密密麻麻,像山地人世代耕种的梯田,极富观赏性。 我不说话,晃动着手里的纸杯。 苏伦始终跟我默契配合,同样保持沉默。要想让谷野这样的老狐狸吐出心里话,最好的方式就是保持不闻不问的沉默,让他摸不清我们的底牌。 “既然你们不感兴趣,我会直接见手术刀先生,他肯定……” 苏伦很有礼貌地打断了他的话:“谷野先生,我哥哥已经把有关土裂汗金字塔发掘的所有事宜,全部交给风先生来处理。他只会听风先生的报告。所以,大家最好不要轻易去打扰他,好不好?” 谷野受了挫折,困兽般向我望着,喘气声越来越响。 我淡淡地问:“井下的情况我了解一部分,但是,我想知道曾经发生的一切。想必,谷野先生愿意满足我的好奇心吧?”单单一个怪异的石碑,并不足以表现出土裂汗金字塔的古怪,我希望从谷野这里找到更多的证据。 ☆、第一部 埃及古墓 21凌晨来客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47本章字数:2726 帐篷里陡然寂静下来,只听见谷野大口喘粗气的动静。这个走南闯北历经大风大浪的盗墓界大人物,此刻变得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般情绪激动。 “你真的想知道?真的要知道?”他激动地发问,眼珠子瞪的溜圆。 我耸耸肩膀,在笔记本键盘上敲了一个键,让屏幕上显示出一幅隧道的简易示意图。按照尺寸标记,从石碑处再前进一百七十米,才是土裂汗金字塔的外壳部分。同时,地质资料显示,隧道所处位置只是毫无异样的沙子,不可能有那么大的石块出现。 苏伦很沉得住气,提起水壶给每个人的纸杯里重新注满咖啡,淡淡地说:“谷野先生如果想敝帚自珍,那就算了。我们有手有脚,也会下隧道去看,总比别人慌慌张张道听途说的好。” 谷野突然起身,失手打翻了纸杯,褐色的咖啡洒满桌子,并且沿着桌沿流淌到地上。 他并没有为自己的失态道歉,而是顺势跳起来,恶狠狠地丢下一句:“隧道里有怪兽,你这下该满意了吧?”然后,大步走出了帐篷。 我注意到,当谷野经过苏伦身边时,苏伦装作若无其事地轻轻弹了下指甲,把一个豆粒大的东西弹入他的衣领下面。 这下帐篷里真的安静下来,苏伦抽出纸巾擦抹桌子,我则是翻动着笔记本电脑上的资料,希望能从厚厚的地质学资料上,找到那石碑的来历。 沙漠的夜很长,这么小的一张床,又仅有一个睡袋,绝容不下我们两个人。看谷野的态度,似乎也没有留苏伦在此地过夜的殷切意思,当然也不会提供第二顶帐篷。 “其实,今晚我一点都不困,你可以用我的睡袋——”苏伦有些倦了,我看到她偷偷捂着嘴打哈欠。 她翘着嘴角笑着:“那……那就不好意思了……”接着,很快脱去靴子,钻进睡袋里。 我继续搜索资料,不过眼角余光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苏伦侧卧的背影。这种情况下,对男女间旖旎的风流韵事,我根本不可能有丁点多余的心思,我注意的是她正悄悄把一个隐形耳塞放进耳朵里。 不出我所料,她刚刚弹在谷野身上的是个微型窃听器,而假装睡觉,则是为了专心窃听。 营地东北方向,传来轧轧的直升机螺旋桨的转动声。我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钟,是什么人会半夜来临 ? 苏伦的背影一动不动,呼吸声异常平稳。 我不好直接揭穿她,毕竟大家在这场暗战里,各有各的立场,很可能是貌合神离的合作方式。 营地里,有穿着战靴的特种兵快速奔跑的声音,强力手电的光芒不停地扫来扫去,但没有大声喧哗的异动。那么,来的是谷野的客人了?还是他邀请来的帮手? 我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索性掀开帐幕走出去,站在一片黑暗的角落里。 直升机落地后,噪声小了。 谷野站在机舱门口,恭恭敬敬地垂着头,保持着日本人的微鞠躬样子。机舱里先跳出的是两个全副武装的黑衣卫兵,警觉地用黑洞洞的冲锋枪向营地里指着,自然也是埃及军人的装束。 后面,一个肚子微微隆起的四十多岁的胖子,身着整整齐齐的藏青色西装,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慢慢走出来,眼角向恭敬肃立的谷野斜了一下,才趾高气扬地落地,嘴里说了句什么。 隔得太远,听不清他们的交谈,但看外表可以知道,那胖子肯定是日本人,而且属于脑满肠肥的政界要员一级的人物。 在胖子的身后,一个穿着白色紧身运动服,头上戴着白色棒球帽的女孩子,利索地跳出来,身后垂着的马尾辫一直垂到腰间,看上去年轻漂亮而且活力四射。 搞不清这一行人的来历,索性向黑暗中走,在几个还亮着灯的帐篷之间穿行。其实,此刻的我,对于隧道内的情况仍旧是满头雾水。不过,特纳死了,我起码还可以找另外一个人,营地负责人耶兰。 沙漠环境恶劣,如果不是为了丰厚的报酬,耶兰这种人是不会成年累月在沙漠里工作的。基于这一点,我有信心从耶兰这里得到我需要的资料。 耶兰的帐篷比寻常工人所住的地方稍微大一些,毕竟这个帐篷还充任着营地办公室、资料室。帐篷里亮着一盏昏暗的灯,从帘幕缝隙里望进去,灯下,有两个人相对屈膝跪着,垂头合掌,似乎正在进行某种宗教仪式。 我顿了顿,等两人祷告完毕,同时站起来时,迅速地掀帘走了进去。 看见我,耶兰并不吃惊,脸上带着茫然的苦笑,只看了我一眼,又把目光投在对面的人身上。那人穿着肮脏不堪的工人服装,满头白发胡乱地打着卷,浑身上下都脏得厉害。 “龙,我该如何躲过劫难?请您头顶尊贵的神指引我、开导我……” 被 称作“龙”的男人,皱着眉,眼睛眯成一条细线,嘴里不停嘟囔着某种咒语,过了足有半分钟,才猛然双手一拍:“伟大的真神已经有明确的示下,离开沙漠,永远不要回来。你要做的事,随时都可能毁掉沙漠的和平安宁。真神教诲我们,不可害人,不可觊觎他人财宝,你做不到,最后就会赔上生命——醒悟吧……”龙把自己的手臂慢慢伸直,压在耶兰的头顶上,缓缓摩挲着,划出一个又一个圆圈。 脚下的地毯上,有个黑黝黝的木碗,里面装着土,插着三支同样黑色的香,正冒着袅袅的烟气。 “忘了那些恐怖的事吧,真神无处不在,真神会保佑他的孩子。”龙的声音晦涩而嘶哑,英文的发音吐字极不清晰,带着某种地方方言的浓重痕迹。他的双手,加起来只有六个手指,每只手的拇指、食指都被连根剁掉了。 龙并没有看我,说完了这些话,俯身端起地下的木碗,虔诚地围绕耶兰转了三圈,然后高举过顶,走出了帐篷。 耶兰“呼”的长出了一口气,乏力地坐在单人床的床沿上,伸手向办公桌前的椅子一指:“请坐。”他的脸,整个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灰白色,像是——像是医院太平间里经过冷冻的尸体。其实,他给我的第一个印象,应该是豁达、冷静、小心、谨慎的典型沙漠男人形象,绝不会为一点小事就吓得屁滚尿流。 “我知道你要问的问题,但我已经在真神面前发过誓,永远都不会说出来。”他开门见山,还没容我开口,已经封了去路。 ☆、第一部 埃及古墓 22井下怪兽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48本章字数:2503 埃及人信奉的神教五花八门,稀奇古怪,而且大凡信教的人,对本教之神潜心至诚,无论心里有什么秘密,都会告诉神灵,以求获得解脱。 我尽量让自己脸上的微笑看起来自然:“耶兰先生,我只是觉得你或许需要什么帮助,才过来探望一下。你该知道,这项工程本来是手术刀先生雇佣你来管理的,虽然中途易主,可是你对手术刀先生总该有个什么交代吧?” 耶兰的眉毛急遽地抖动着,嘴唇一个劲哆嗦,仿佛在极力咬牙忍着自己的痛苦。帐篷里,到处堆满蓝图、防护工具之类的钻井队必需品,正对着的墙面上,还贴着一张土裂汗金字塔的想像中的剖面图。图上,用红蓝铅笔潦草地标注着很多细小的专业符号,密密麻麻,几乎布满了那条已经挖掘成功的竖井两侧。 我看过耶兰的资料:埃及国立大学钻探系毕业,自修沙漠地质学硕士,有超过十五年的沙漠钻井实战经验。此前,曾成功地为美国公司在埃及沙漠里找到四十余口油井、水井。 毫无疑问,他是个沙漠工作里的佼佼者,绝对具备埃及人坚忍不拔的骆驼气质。这样的人,轻易不会被怪事吓倒,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我知道……手术刀先生是个大人物,也给了我很多钱……但是,我已经在真神面前发过誓……”他漆黑的眼珠子里射出绝望的光芒,双手用力握着自己的膝盖骨,不停地扭来扭去。 “每个人都需要有信仰,你是对的,但如果井下发生了那么恐怖的事,四十一条人命啊——如果你真的是正义的,就该把真相说出来,营救那些陷入困境的工人,对不对?” 我试探着把话题引到失踪的工人身上,但耶兰突然尖叫起来:“营救?怎么营救?他们、他们已经被怪兽吞进肚子里,这会儿只怕早就融化腐烂掉了,怎么营救?” 他猛地跳起来,从桌子边的墙上,抬手摘下一杆双筒猎枪,以极熟练的动作喀啦一声拉动枪栓,紧握枪柄,指向帐篷门口。 我愣了愣,因为谷野也同样提到过“怪兽”两个字,难道地下真的——我一下子笑起来,这是二十一世纪的科学世界,不是古老荒诞的神兽横行年代。在科学家们已知的近十万种动物里,并没有“怪兽”这种东西。 “冷静些朋友,我想你是紧张过度,产生幻觉罢了,冷静些!” 桌子上,放 着一瓶开了盖的埃及土酒,旁边则是半碗没喝完的酒。我把那酒碗倒满,端给耶兰。他咬着牙接过碗,咕嘟咕嘟灌了几口,脸上被酒精烧得有了血色。 我顺势接过他手里的枪,悄悄退膛卸掉了子弹。这种德国出产的猎枪,射程远、劲头足,能轻易杀死一头成年骆驼,拿在一个疯子手里,绝对不是件爽心悦目的事。 “说说那怪兽吧耶兰先生?如果你的那些资料有用,我可以付五百美金给你。”我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仍旧不相信关于“怪兽”的言论。 帐篷里瞬时弥散满了酒精的辛辣气息,酒精顺带烧红了耶兰的眼珠子:“怪兽,把工人吞掉了,我们、眼睁睁看着,怪兽的舌头鲜红鲜红的,像总统在国庆日那天铺在国会前的红地毯。工人们踏上去,舌头一卷,工人就不见了……” 耶兰喃喃地说着话,整碗酒很快灌进去。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种状态下,耶兰根本不可能讲出什么新鲜内容来。说来说去,他坚信地下有只无以名状的怪兽,生生把那四十一个工人吞吃了。 一阵脚步声急促传过来,有人在帐篷外请示:“耶兰先生,谷野博士有请。” 耶兰醉醺醺地问:“什么事?他有什么事?” 那人从帘幕下露出头来,是个胸前横枪的特种兵,目光溜了我一眼,继续说:“日本国来了位大人物,对先生您很感兴趣,请过去叙谈。” 我想起了直升机上下来的胖子,还有那个清纯活泼的白衣女孩子,他们会是什么大人物呢?再说,日本本土的大官,到这穷山僻壤的大沙漠里,会有什么要务?众所周知,日本人向来是“无利不起早,无事不登三宝殿”,没有利益的行动,他们才懒得理。 一瞬间,脑子里似乎触动了某些线索,却虚无缥缈,没法联结在一处。 耶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傻笑着,跟着那特种兵慢慢离开,向谷野的巨大豪华帐篷走去。 我出了帐篷,狠狠地在额头上拍了一掌:“怎么办呢?怪兽出现,发掘土裂汗金字塔的工作暂停,唉,夜长梦多!再耽误下去,不知道还会出现什么事呢!” 依照原先手术刀的发掘计划,一切都是在埃及政府的特别关照下,借挖掘油井的幌子,偷偷进入塔里去。为这个计划,他向埃及总统府的行贿额度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天文数字。可是,谷野一行人的发掘工作一开始,就出了岔子,再明目张胆地请日本本土高官来参观, 这与最早手术刀的秘密发掘思路,已经差得十万八千里。 “嚓”,黑暗中,有人正在擦着打火机点烟。 我一扭头,半秒钟内便认出了“龙”那种皱纹堆叠的脸。他正佝偻着身子蹲在帐篷侧面的黑影里,贪婪地吸烟,像只在夜晚出动的卑下的地鼠。 我心里猛然一动:“方才情形,龙肯定是教中真神的灵媒。所以,耶兰才虔诚地向他祷告,那么,耶兰心里的秘密,岂不全都告诉了他?”这下好了,我完全可以从龙嘴里套到耶兰的全部秘密。 我摸摸口袋,取了一张一百美金的钞票握在手心里,慢慢踱到龙的眼前,轻轻咳嗽了一声。 龙仰面看了看我,继续低头抽烟。 “朋友,我手里有张一百美金的钞票,你想不想要?”我用力攥拳,那张崭新的纸币发出必必剥剥的响声。 金钱是最好的诱饵,无论谁都会应声而来,龙当然也不例外:“要要,我当然要,先生有什么吩咐?”他丢下手里的烟卷,手忙脚乱地把工装上的扣子系好,再用力挺挺胸膛,让自己的仪表精神重新焕发。 ☆、第一部 埃及古墓 23耶兰的祷告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48本章字数:2551 “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耶兰刚刚对你说了什么,然后这张钞票就是你的了。”我慢慢把纸币展平,一百美金,够他们这样的穷工人在开罗的红灯区疯狂一个星期了。 龙急速地眨着自己那双浑浊的眼睛,贪婪地盯着钱。他的脸黝黑粗糙,脸型五官显露明显的埃及土人的特征。 “好的,钱先给我,我就说!”他贪婪地咽了口唾沫,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响。四周很静,似乎所有的哨兵都围拢到谷野的帐篷那边去了,可能是为了加强对大人物的保卫工作。 我拉着龙的袖子,示意他蹲下来,全部隐藏在黑影里,并且把钱递给他。 龙又咽了口唾沫:“耶兰说,井下隧道里,有怪兽。工人们正在向前挖掘,突然间前面的泥沙自动坍塌下来,出现了另外一个洞口。洞里铺着血红的地毯,工人们很好奇,有几个以为是挖到了埃及王的宝藏,大声嚷着兴奋地向前跑,全部进了洞,然后……” 沙漠里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神话传说里,几乎任何一个故事都带着“沙漠宝藏”的情节。古埃及王抢掠来的财宝,都埋在大漠黄沙之下,却没做上明显记号,所以,表面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沙漠,下面必定有成千上万的金银财宝。 总之,全世界穷人的心思都是相同的,都想不劳而获,被天上掉下来的金子砸中。 龙停住嘴,又伸出手,狡黠地坏笑着。 我又取了张钞票放在他手里,他才继续讲下去:“那个洞突然晃动起来,地下的红地毯一卷,那些工人就不见了。知道吗?那是怪兽的嘴,吃掉了四十一个工人之后,又挪过来一块石碑,把洞口堵住。要知道,埃及王的宝藏,都是有神兽守护的,挖宝的人,一旦惊醒了神兽,肯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耶兰已经决定退出这次行动,唉,再多的钱,都不如命重要啊!” 龙絮絮叨叨地说着,把钱放进贴身口袋里。他的英语带着某种古怪的地方口音,听起来别别扭扭,而且他的目光一直闪烁不定,似乎在掩藏着什么。 “还有吗?” “没了,就这么多。不过或许您有兴趣听听关于埃及王宝藏的传说,我只要半价好了,怎么样?”龙的目光偷偷打量着我的口袋。 那些传说,我都能倒背如流了,懒得听他胡说。 当我起身时,脸是向着 西面的,正对土裂汗金字塔的方向。一刹那,我倏地想到:“难道这么多年,没人能打开金字塔,就是因为有怪兽守护?” 这当然是贻笑大方的无稽之谈,所谓神兽、古咒语、诅咒、蛊毒都是法老为了统治奴隶们才想出来的怪招,作为唯物主义者,对此根本就嗤之以鼻。 “龙,你是哪个地方的人?”临走前,我问了这么一句,因为我感觉到这个人不简单。 他笑了,摇摇头:“每个飘泊江湖的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看得出,他是走南闯北的老江湖,每句话都答得很圆滑,不轻易露出破绽。 我斜了他一眼,脸色沉下来:“龙,这里是手术刀先生的地盘,谁要想乱七八糟地搞事,都得掂量掂量,你知道吗?”不等他回答,我已经沿着帐篷的空隙向回走。 挖掘土裂汗金字塔这样的大事,一旦败露,江湖上不知会有多少神秘帮派盯着,所以,进入营地的每个人都可能是身怀绝技的江湖异人,不可轻敌。 离开龙蹲着的地方大概有四十步,看看四下没人,我迅速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微型耳塞,放进左耳。刚刚耶兰离开时,我在他的球鞋上做了一点小小的手脚,把一枚窃听器沾在了鞋帮上。 “不不、不,那是古墓的守护神,不能那样——”是耶兰的声音,清晰从耳塞里传出来。随后,有人吐出一长串的日语,边说边狂妄地大笑。 我的日语不太好,但简要的意思可以听懂,那人大意是说:“我们大日本帝国的钱,可以把整个埃及、整个非洲都买下来,管它是什么守护神,一律用穿甲弹干掉。”这样的话,让人忍不住哑然失笑。在这种沙漠地形的地下,使用穿甲弹,何其愚蠢?轻微的爆炸动作,都可能引起所有隧道的完全坍塌。 谷野很冷静,一直在说:“耶兰先生不要激动、不要激动,不管那是什么东西,都得处理掉。相信我们,相信我们日本军方的力量,一定可以……” 我吓了一跳,这是在埃及境内,日本人难道敢派遣军队过来行动?再说,在非洲各国中,埃及的军事力量是首屈一指的,一旦公然发生战争,只怕沙漠里的百姓和文物都得遭殃。 耶兰在拚命跺脚,我感觉到耳塞里传来的声音忽高忽低:“不行!不行!沙漠神灵不会答应,沙漠神灵会降罪给你们,不要——” 谷野与那日本胖子换了日语交谈,声音又低又快,我只听清了“爆破、箭、射击”等几个词汇,其余根本听不懂 。 如果洞里那石碑是怪兽所设,只能动用武力,这是势在必行的大事。我担心的是,发掘土裂汗金字塔的工作刚刚开始,就要动用武力,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接下来,一直都是两个日本人在交谈,其他人鸦雀无声。奇怪的是,我根本没听到班察和那个日本女孩子的声音,似乎现场,只有谷野、日本胖子、耶兰三个人。 我收起耳机,迅速回了自己的帐篷。这种复杂的状况,除了跟手术刀报告外,我还需要个帮手。 苏伦还在假寐,听到我进来,睡意朦胧地起身:“风哥哥,你去哪里了?” 我笑了笑,赶紧打开电脑,进入了一个设置了四重密码的文字档案。档案里是十九行阿拉伯数字,每行都超过三十个以上字符。根据某种奇怪的编码组合,我很快找到了自己需要的那个,输入手机里。 苏伦翻身下了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风哥哥,刚刚哥哥来过电话,说你的一位朋友急着见你,正在别墅里等候。”她的头发十分蓬乱,睡眼迷离,分外惹人遐思。 我避开她意味深长的目光,假装满不在乎:“朋友?谁?” 她只说了两个字“老、虎。” ☆、第一部 埃及古墓 24二次下井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49本章字数:2602 我无声地扬了扬手机,做出一个惊讶莫名的表情。我刚刚找到的那号码,就是老虎的秘密手机号,连我在内,地球上知道那号码的不超过十个人。 弄不清是老虎凑巧杀到开罗来呢,还是手术刀有意找这个人来帮我——我心虚地笑了笑:“太好了,他是我朋友,也是盗墓行当里的高手,也许这次来会对我们有帮助呢!” 老虎的经历非常复杂,不是一段话两段话能交代清楚的,但他在江湖上大大有名,仿佛“老虎”这两个字,一旦他用了,别人无论怎么标榜自我,都不可能比他更有资格使用“老虎”这个名字。 苏伦的耳机已经摘掉了,我想她肯定把谷野的所有谈话都听了个一清二楚。那些谈话资料,我同样需要,因为我不清楚下一步谷野要怎么应付隧道里的情况,假如那怪兽真的存在的话。 晨曦已经悄然降临帐篷门口,整夜没睡,苏伦看起来仍旧精神抖擞,让人佩服。 外面,直升机的螺旋桨又轧轧转动着,没出门,我们也能听得出,那直升机已经离开营地,向着开罗城东方向飞去。 营地里渐渐喧嚣起来,新的一天开始了,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多耽误一天就会多一份巨大的开支。 钱的事我并不担心,无论是谷野还是手术刀,支付这么一笔小钱,都是九牛一毛的事。我实质上是在担心消息走漏后,天下盗墓高手,都会蚂蚁闻到蜜糖一样闻风而来,那时候,就算土裂汗金字塔全部是黄金铸造而成的,都不够大家来分。 苏伦屈膝坐在床头,闭目垂头,在用一种类似于印度瑜珈术一样的功夫调神养息。 现在,我俩之间似乎有了某种隔阂,似乎彼此并没有深度信任对方,否则,能够交换一下彼此的情报,应该对事情的进展更有把握。我相信目前为止,苏伦得到的资料要远胜于我,她不先开口,我只能被动地等待着。 用过早餐之后,眼看着太阳慢慢升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额头上渐渐有了汗珠,盲目地打开电脑,翻阅着关于土裂汗的旧资料。当谷野掀开帘幕走进来时,我浑身的衣服都被湿汗粘在身上,邋邋遢遢非常难受。 “风——”谷野故作神秘地先扫了苏伦一眼,搓着双手,有些装腔作势地:“风先生,有些事,能不能单独谈谈?” 苏伦跳下床,乖巧地笑了笑 :“屋里闷,我出去走走。”有窃听器在,她乐得躲开现场出去偷听。 谷野坐下后,有条不紊地掏出香烟和打火机,放在桌面上,略微沉思了几分钟,缓缓开口:“风先生,我想邀请你第二次下井,有没有胆量?” 风卷动帘幕,不停地送进来外面车辆挪动、铁链乱拖的响声,似乎在进行着某种极重的机械的运转。我的大脑迅速转动着,试图分析他这些话的真实意图。 “风先生,昨晚我的客人,或许你已经远远地看过。不瞒你说,那是我国的国家安全长官渡边俊雄——” 我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日本国家安全长官一职地位非常尊贵,几乎与国家总理平级。而渡边俊雄其人则是全球有名的军事天才,曾任美国五角大楼的首席军事总参,深得美国近期三代总统的青睐。 昨晚所见,光线不太好,我一时没往他身上去想,所以才联系不起来。不过,盗墓工作跟国家安全长官的管辖范围相差甚远,他来干什么? 谷野很满意自己的开场白,顺畅地说下去:“风先生,不管隧道里有什么、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必须下去解决这件事。现代军事力量,如此之强大,区区野兽还不是手到擒来的小事?所以,我冒昧过来邀请,就是要你见识见识我大日本国的先进武器……” 谷野的狂傲激怒了我,或许,他是故意在我这个“中国人”面前炫耀武力罢了。五十年前的战争,这个东海弹丸小国败得并不甘心。早听说,日本国内的民众对大陆留学人员极度歧视,现在从谷野对待我的态度上,可见一斑。 我冷冷地笑着:“哼哼,怪兽?看了那么多各**事调研报告,还真没听说日本人有降服怪兽的法宝。谷野先生,你该不是看‘奥特曼’的卡通肥皂剧看多了吧?” 在日本人出品的“奥特曼超人”这部系列剧里,到处都是怪兽,到处都是日本作家虚拟出来的弱智怪兽,然后被同样弱智的奥特曼超人杀死。这种垃圾电视看多了,肯定会神经兮兮地以为地球上到处生存着超级怪兽。 谷野啪的擦着了打火机,点上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态度倨傲地说:“风,你只说敢不敢跟我下井吧?放心,我大日本军队里的精英,会好好保护你的……” 我觉得浑身的血都在向头顶涌上来,几乎想甩袖子离开,或者干脆在他那张傲气十足的脸上狠狠来上一拳,打他个满堂彩。 谷野站起来,把打火机和烟盒在手里抛来抛去 ,不屑一顾地嘟囔着:“我就知道,中国人是……” 我举起手指向门口:“谷野先生,下井的事,随时奉陪,到时候,你可得小心点,万一被怪兽咬死了,可就是你们日本国的最大损失——”我发誓这是跟日本人合作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苏伦没回来,我借着盆里的水擦了把脸,让沸腾的血液慢慢降温,然后在桌子上匆匆留言给苏伦:“我下井去,如果营地发生问题,你马上撤离,回去告诉手术刀。” 到现在,我还觉得关于怪兽的传言,根本就是自欺欺人的幻觉编造。 井口的简易电梯已经准备好,我发现,电梯的围栏已经被五毫米厚的镀锌钢板重新焊接过,已经变成了一个四壁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四方铁箱子。箱子上留了很多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是给特种兵们预留的射击孔。 电梯上,四个全副武装的大汉,环绕着一杆微型钢炮。我没看错,那的确是经过细致改装的钢炮,炮筒子上刷着黄绿交错的迷彩伪装色,旁边还放着一个敞开的木箱,里面摆满了与成人小腿同粗、同长的灰色炮弹。 我有些恼火了:“这种杀伤力和震动都同样惊人的火器,怎么可以在沙漠隧道里用?这不是自取灭亡吗?” 营地里的人们,包括工人和剩余的特种兵们,都无声地向井口方向围拢过来,神情严肃。 ☆、第一部 埃及古墓 25藤迦小姐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49本章字数:2561 见到这种阵势,谷野的脸不知不觉变得蜡黄,我偷偷觉得好笑。凡盗墓高手,必定应该是心理自卫能力极强之辈,现在他自己方寸大乱,拖我下井,与其说是示威,不如说是找帮手。 我走进电梯里,立刻旁边又踏上来两名膀大腰圆的特种兵,手里的武器已经换成了只有在阵地攻坚战中才用得到的轻机枪,神态如临大敌。 “可以走了吗?”我向仍在电梯外搓掌、跺脚的谷野招呼着。 一边的班察突然急急忙忙地插嘴:“要不要……再等等看看萨罕长老……” 这句话提醒了我,此地距离开罗,不过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为何萨罕长老还没到?难道手术刀一直留住那老头子,还有什么秘密要探讨?在此之前,我对手术刀满心敬畏,因为他在盗墓界创下的赫赫威名,还有,他是大哥放心托付的监护人,对我而言,有“长兄如父”的意味在里面。 不过,随着土裂汗金字塔事件一点点展开,我对手术刀兄妹渐渐有了怀疑,似乎他们有很多个秘密瞒着我。 再扫视了人群一遍,还是没有苏伦的影子,不知道她做什么去了。 谷野干笑着:“不必等,这些小事,咱们能做好,肯定能——” 他向自己的帐篷方向又看了看,昨晚那个活泼的长发女孩子正在大踏步走出来。她换了一身特种兵的迷彩服,腰带上左右各挂着一个枪套,露出两柄“沙漠之鹰”的银白色枪柄,昂首挺胸,高傲无比。 谷野脸上的笑堆得更高,扬起手臂:“藤迦小姐,藤迦小姐,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藤迦小姐的头昂得更高,在所有工人和特种兵注视的众目睽睽之下,大步走到电梯边,噌的跳了上来,站在我身边。立刻,一股浓烈的熏香气息冲入我的鼻孔,让我几乎闭过气去。那种香气,是日本特有的一种叫做“千花之鸟”的香料发出的,据说要耗费一百多种鲜花的精华,混合以高精度的橄榄油制成,极为昂贵。 我后退了一步,跟她拉开距离。 我的心思全在井底怪兽身上,根本对她丝毫不感兴趣。 谷野跳上电梯,打了个手势。班察按下电钮,电梯缓缓下降。 井壁上的灯依旧亮着,把一节一节不锈钢护筒照得闪闪反光。我手里并没有武器,更没有人注意这一点再将武器配 发给我,或许大家觉得,我只是参观者,根本不需要武器。 绞动的钢索发出轻微的咝咝声,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极富攻击性的沙漠响尾蛇的动静。我习惯性地仰面向上看,那圆形洞口里露出的天空越来越小。 藤迦开口,说的是又快又轻的日语,当然是诚心要避开我的耳目。一阵恼火,我索性背转身,面向井壁,省得遭人猜忌,但我的耳朵却一字不漏地把那些话记下来,试探着翻译过来—— “金字塔,天皇陛下对此很感兴趣,事关岛国生死存亡。国内的几大物理天才,经过论证,我们的日本本土,极有可能,像亚特兰蒂斯一样,沉入海底……” 我咬牙忍着笑,原来小日本竟然这么害怕本土沉没吗?还有,这些自恋狂们竟然把日本跟传说中伟大的亚特兰蒂斯相提并论,实在可笑之极。 谷野回答:“七大宝石全部到手,才可能产生令宇宙逆转的力量,等咱们拿到第一颗再说吧!”他在藤迦面前,一本正经,恭恭敬敬。 我猜藤迦或许是渡边俊雄的女儿?情妇?此来,绝对是监视谷野的行动。看她的样子,肯定身怀武功,而且是绝对的精英高手。那么,日本人对“月神之眼”的觊觎,难道只是觊觎全世界、全宇宙的一小部分?幕后还有更大的贪婪计划? 我觉得自己正陷入一个矛盾的漩涡里来,被各方势力左右、利用,无法自主。这种感受,是任何人都不想接受的。 竖井里非常静,静得让人有点心慌。电影里的怪兽都是会吼叫的,按照导演们的想像思路,我该在这里听到怪兽叫声才对。我又想起了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鼓声和召唤声,会不会跟怪兽也有关系? 正想着,电梯摇晃着震动了一下,已经到底。 藤迦正说到:“天皇已经下了必胜的命令,否则,谷野君,等着剖腹谢罪吧!”表情越来越严肃,阴沉着脸。她的手压在腰间的枪柄上,英姿飒爽,但身处地下隧道,摆样子是不管用的,这儿又不是巴黎时装展上的t形台。 谷野躬身施礼,答应着:“是、是!一定完成任务。” 下了电梯,我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在专业的挖掘人员和机械的操作下,地面平整,护筒扣接得也很妥贴。上次偷着进来,来去匆匆,根本没心情注意细节,现在不得不佩服耶兰和工人们的专业素质。 藤迦当先进了隧道,像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女战士一般,让我渐渐对她有了点异样的 感觉。人在江湖,最佩服的就是胆子大、武功高的异能之士,我能够感觉出她身上的不平凡,而且在她迷彩服的两个肩膀部位,都高高鼓起,像吹足了气的气囊。那里,肯定藏着某种武器—— 谷野踉跄着跟在后面,然后是两名平端轻机枪的特种兵。 钢炮已经被搬下电梯,四个人两前两后牵引着一直向隧道深处而去。大家都很忙碌,只有我,两手空空,形如看客。其实,我最该了解的应该是逃生路线。世界上的事,没有绝对成功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如果“怪兽”的事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那,这些武器,恐怕不足以应付那种一张嘴就能吞掉四十一名工人的巨大怪兽。所以,我得先把逃生线路设计好,免得大家一起葬身于怪兽腹中。 隧道里弥满着藤迦小姐身上的香气,除此之外,不知从何处吹来若有若无的冷风,轻轻拂在我头发上,让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我下来的目的,是真心要弄情隧道的真相,而不带丝毫功利色彩。 向前紧走了一段,赶上前面的队伍,坠在队伍最尾巴上。这一行人的脚步声在隧道里响起巨大的回声,特别是藤迦小姐足下的战靴,在水泥混凝土上清晰地发出“咔咔”声,像是阅兵式上标准军人的正步。 ☆、第一部 埃及古墓 26隧道奇画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50本章字数:3956 上次下井,我没看见什么怪兽,只见到了奇怪的石碑,而从谷野、耶兰、龙嘴里,却听到了关于怪兽的事,这一点不能不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脑子里一直在不停地紧张思考,不知不觉又跟前面的队伍落下了一段距离。不锈钢护筒反射出的光芒灿烂耀眼,让人更觉得心神恍惚。向前面看,谷野跟藤迦边走边不停地低声交谈,当然使用的全部都是日语。 这段隧道很长,四个牵引钢炮的特种兵已经开始气喘吁吁了。 谷野与藤迦突然停了下来,一起盯着左上方的隧道顶,似乎有所发现。 我猛跑了几步,站到谷野身边,也随着向上看去。那个位置的钢板护筒上出现了一幅简笔画,用极为粗硬的线条勾勒着一只非牛非马的动物。画是黑色的,线条粗细约等于人的小拇指,至于绘画的水平,只能用“儿童涂鸦”来形容。 “画,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上次来,我没发现……”谷野喃喃说着,额角冒出闪亮的汗珠。自从接管营地以来,他每天要进出隧道不下二十次,对这里的一切再熟悉不过。他说没见过,就证明画是刚刚出现的。 藤迦从口袋里取出一块白色的手帕,用力一抖,空气里顿时又多添了法国香水的味道。 谷野挥手示意,让两个特种兵搭成人梯,拿着那块手绢,去擦拭这幅古怪的画。 其实,这个行动是每个人都会下意识去做的,或许只是想看一看,那画是否是因为潮湿水气自然凝结而成的无意识的图案。 “你们四个,继续向前谨慎搜索。”谷野发出了第二次命令。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四个特种兵毫不犹豫地继续拖着钢炮前进。 我本想跟着他们向前,因为在这种沙地隧道里,盲目开炮的危险无异于自掘坟墓,但谷野拉住了我的手:“风,稍等一下,或者咱们该看看那壁画到底是什么人弄上去的?” 他的手心里已经满是冷汗,脸色也忽青忽白,不是正色。 特种兵行动很快,站在同伴肩膀上的那个,已经拿着手帕在洞顶擦了几把,回头报告:“擦不掉,就像蚀刻在上面的一样!”他的声音透着古怪和疑惑,因为没有人会特意在这个高度弄一幅画出来。 洞顶距离地面接近三米,一个人的身高无法到达这个高度。真的,手 帕在洞顶抹过时,对那幅画丝毫无损。 藤迦仰着脸向上看着,细致的鼻子皱起来十几道浅浅的纹路,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我不喜欢在公众场合只讲本土语言的人,只有自高自大的人才只顾以自我为中心,一看就没什么修养。我宁愿大家都用英语交流,那样更开诚布公一些。 藤迦垂下头,用力捏着自己的指骨,发出“喀吧喀吧”的声音。那么白白嫩嫩的一双手,竟然能像壮硕的男人一样发出骨节响声,我推测她的武功已经练到传说中“精华内敛”的程度,绝不在我之下。 “你,下来!”她指着那个站在高处的特种兵。 “你、我,上去看看。”这次,她指着我,并且重新让两个特种兵靠墙蹲下。 能被她如此赏识,我应该感到非常荣幸才对,但我不想领她的情,因为我既不是日本人,更不是日本人雇佣来的走狗特种兵。我倒背着手向后退了一步,摇着头做了个“敬谢不敏”的表情。在这样处处凶险的古墓里,是不适合跟女孩子漫谈风花雪月、听她任意摆布的,一切以大局为重、大事为重。 她略有些惊愕,大眼睛狠狠地盯着我,良久,才仰着鼻孔哼了一声:“懦夫!” 这样简短的日文词汇,我还是能听懂的,马上用中文回敬了一句:“悍妇!”这个词,不属于中文里的常用词汇,外国人一般不会听懂。没想到她瞪着我的脸气咻咻地怒目相对—— 谷野苦笑着打圆场:“风,藤迦小姐是北京清华大学的高材生,中文水平称得上是标准的‘中国通’。” 我的脸唰的红了,没料到这叫藤迦的女孩子背景竟然如此了得。本想用中文里的半文言词汇“刺”她一下,却——幸好,我还算修养到家,没用中文爆粗口。 我尴尬地扭过头,向隧道深处望着那四人的背影,装作没听见谷野的话。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那四人向里推进的速度太快了,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他们已经离开我站立之处超过五十米。要知道,钢炮支架下的轱辘并不灵便,所以才派了四个人牵引。并且,刚刚我跟在队伍后面,完全能步测出钢炮的前进速度。 要想走完五十米的距离,最少要耗时五分钟以上。但这次,还没过两分钟,他们的背影都看不太清楚了。 “嗯,好像有什么不对?”我自语着,可惜没把望远镜带在身边,否则看他们迈步的频率,便能发现些什么。 当然,地面、墙壁、隧道顶上,都没什么异样。包括风声、空气也没发生变化,可我的感觉却变了,无论是头顶的画还是迅速远去的四个特种兵,都似乎在给我某种危险的启示。 “什么不对?”谷野的身手似乎并没有传说中那么敏捷,正缓慢地踏上特种兵的肩头,而藤迦已经利索地登上特种兵肩头,随着下面的人起身,她握着手帕的手,已经碰到洞顶。 第六感的预测自古有之,而且灵验率达到百分之七十以上,所以我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哪里不对?我只是有了感觉——”没法详细回答谷野的话,因为就连我自己也没发现危险会从何而来,只能再次把目光收回来,投向洞顶。 那幅简笔画的内容,随便搭眼一看,就会把它归类到埃及金字塔最常见的壁刻中去。 埃及人喜欢在壁画里表现人与动物的合体,比如著名的斯芬克司狮身人面像,就是一个人面狮身的怪物复合体。这幅画表现出来的,应该是一匹长着牛角、马脸、牛身的牛马的组合动物。 埃及金字塔壁画里,两种或者两种以上的人兽复合体比比皆是,一大部分,要比这牛马合体更诡异一百倍,但以我们三个的知识分析,竟发现这样的合体,从来没在其余壁画里发现过。 藤迦连连“咦”了几声,擦拭洞顶的动作,不断加快。 我凝神向上看,只觉得那幅画的笔画似乎有渐渐膨胀的感觉,并且如水中涟漪一样不断地发生着弯弯曲曲的改变。一瞬间,我的头,骤然天旋地转般胀痛起来,眼睛也针扎般的疼,禁不住大叫一声,向后连退四五步。 眼前的一切,变得像镜子里的世界,距离我越来越远。 这种奇怪的变化让我猛然吼叫起来,像是要把自己从噩梦里唤醒。陡然间,我明白哪里不对了?是空间、空间——空间距离在不知不觉拉长,无论是我跟藤迦、谷野之间的,还是我们与操纵钢炮的四个特种兵之间的,距离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拉长…… 换句话说,有什么力量使得隧道的长度慢慢拉长了数倍,但比例不变,所以我们只感觉到距离的纵深感在加剧,却一时半会无法察觉。 “谷野先生,谷野先生——”我大声叫着。 谷野的手向那幅画伸过去,在我眼里,他的动作变得迟缓而呆滞。这种奇异的景象,颇似在水族馆里隔着强化玻璃看水里的训鲨员表演,任何一个动作都因为水的阻力作用而 变得慢半拍。 猛然间,我发现洞顶那渐渐模糊的怪物活动起来,两只牛角向藤迦的身体俯冲,马头部分也张开血盆大口—— 整幅画的面积,大约有中号洗衣盆那么大,一旦那动物复活,肯定会伤及藤迦。 我突然前冲,双手伸向那特种兵胸前的轻机枪,像是做了一个标准的俯冲跳水动作般。实际在我的感觉中,自己的双手真的产生了“劈波斩浪”的感觉,仿佛就是真的跳入了一大片看不见的静止的水中。 于是,我的动作也被那水波阻挡住,变得迟缓而古怪,但我的意识无比清醒,双臂左右分开,像滑水一样,在纵跃的动作里,突破五米远的距离,摸到了枪柄,同时扭动枪口向上,来不及瞄准,已经哒哒哒地射出了一串子弹。 枪口冒出一阵灿烂的火花,子弹全部是贴着那特种兵的鼻尖飞出去的,射在那幅画上。意料之中,那些子弹如泥牛入海般钻入不锈钢护筒,射入遥远的虚空中去了,就跟我上次射中石碑一样。幸好,子弹阻止了怪画的继续变形,它又重新静止下来。 “风,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谷野第一个反应过来,恶狠狠地训斥着。 他的脸色、动作、表情全部恢复原状,又成了那个高傲不可一世的日本盗墓专家,并且同时指着洞顶的那幅画叫着:“这种世上绝无仅有的怪画,有可能将埃及人类的历史再上推几千年甚至几万年,考古价值无可估量。你这蠢……” 他直着脖子把那个“猪”字咽回去,脸涨得通红,伸出左手,细细地抚摸着那些古拙更古怪的笔画。 我慢慢站直身子,在那特种兵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冷笑着:“不好意思朋友,受惊了!” 射击留下的硝烟还没飘散,现场所有的人都发现了隧道深处的异样,并且我身前的特种兵已经叫起来:“天哪,他们、他们走了那么远……那么远?”他一边叫,一边扭过脸对着肩膀上扣着的强力步话机呼叫着:“雅克、雅克,情况有变化,请回话,请回话……” 没有回音,隧道里只有他声嘶力竭的回声在飘荡着。 ☆、第一部 埃及古墓 27危机猝生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50本章字数:4041 这种通话设备,直线通讯距离可以达到五公里,是伊拉克战场上美军的最主要通讯工具之一。整个隧道的长度才不到五百米,完全能听得到,我知道,事情肯定是起了怪异的变化,并且目测那四个特种兵前进的方向,感觉已经拉开了接近一公里的距离,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他们的背影。 “望远镜,给我望远镜——”谷野大叫,不巧,所有的人都以为在隧道里属于近距离作战,根本没准备望远镜。 谷野跳下来,命令那特种兵:“快去,追上他们,回头,先撤回来!” 这个命令本身没什么错误,那特种兵一边继续向步话机吼叫着,一边拔腿向前飞奔。 我捏着下巴,紧张地看着他的双腿,暂时来看并无异样,这个特种兵的奔跑速度非常正常,而且保持着随时备战姿势,双手平端轻机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藤迦从高处俯望着我,大眼睛熠熠生寒。 我知道,她在怪我盲目开枪,不便明说罢了。 “我觉得这壁画有些古怪,咱们最好撤出去,否则只怕——”我的话没说完,就给藤迦的冷哼声打断了:“中国人,没胆量,胆小如鼠!” 听了她这几句流利的中文,我蓦的仰天大笑,同时向来路上张望。这种情形下,保持顺畅的逃跑路线是最重要的,但在笔直的隧道里,因为有强烈的灯光照射,视线迷离,根本无法确定退路有没有发生奇异的变化。 “藤迦小姐,难道你没发觉刚才的壁画有些变化吗?” “哈哈哈哈……”藤迦狂妄地大笑起来,用尖细的食指指着我:“风,你不会连西方盛行的立体画派都不知道吧?这不过是添加了某种立体元素的绘画手法,在某个角度下会产生呼之欲出的立体效果,哼!” 她仰着脸,继续用手帕擦着洞顶的画。 我再孤陋寡闻,也不至于没见过立体画派的作品,但这是在大沙漠的地下隧道里,哪个艺术家有闲心在洞顶画这东西出来? 谷野就站在我身边,沉思着望着隧道深处,忽然问:“风,刚刚你发现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开枪?” 我一下子记起自己在半夜里听到古怪鼓声时的情况,莫非——连这些古怪的变化,也是只有我自己能看到,而别人一无所知? 我深吸了一口气 ,让自己波荡的心情平静下来,指着那奔跑中的特种兵:“看,他的脚步频率是不是正在减慢?”不出我所料,那人的脚步正在以“慢动作”的频率向前奔跑,远远地看上去,像是滑稽的月球漫步一样。 谷野看了几眼,摇摇头:“风,你的话越来越古怪了,我根本不懂你的意思。” 他的表情非常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我彻底明白了,在土裂汗金字塔附近,只有我的视觉和听觉发生了变化,其他人根本一无所知。那么,这是为什么?难道是金字塔内的某些神秘射线所致? 巨大的变化,猝然在我低头沉思的一刹那里发生了,我听见谷野跟那做人梯承载着藤迦的特种兵同时大叫:“啊、啊、啊,那是什么……” 隧道深处,猛地出现了一条红色的地毯,不是地毯,而是像地毯一样的柔软的带子,从最深处一下子席卷出来。我第一眼看到那东西的感觉,觉得它像是京剧里小旦演员的水袖一样,呼拉一声抖出来,然后手腕一翻,水袖又回去了。 那红的奇异的“水袖”向这边袭来的速度极快,不到一秒钟时间,已经把钢炮连同五个特种兵全部卷住,并且以一种汹涌磅礴之势,继续向前卷来。 哒哒哒、哒哒哒—— 特种兵胸前的轻机枪骤然吼叫起来,半梭子弹射出去,弹壳叮叮当当在地面上乱跳。 人类制造出来的这种杀伤性武器,似乎只对同类有效,在这血红色的“水袖”面前毫无作用。 谷野大惊失色地叫:“舌头!怪兽的舌头,那就是怪兽的舌头!” 轻机枪继续吼叫着,枪声震耳欲聋。水袖暂时退了回去,来得快收得更快,隧道深处马上恢复了惊人的平静。不过,原先在上面前进的人和钢炮,全部消失得干干净净。 谷野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似乎唯有如此,才不会让自己失声狂叫。 特种兵额头上冷汗淋漓,看着脚下满地的弹壳,嘴巴一直大张成“o”形。 这真是我有生以来最恐怖、最惊险的体验,如果那红的水袖真的是怪兽的舌头——所有的人就是都被怪兽吞掉了? 我想笑,但脸上所有的肌肉都僵硬住了,根本堆不起半点笑容。 此时,藤迦小姐才垂下头,看着脚下喝问:“又发生了什么?” 我们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谁都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刚才的一幕,若非亲眼所见,根本无法相信 。 “一个、一个怪兽,把、把前面的人都……吞……吃了……”特种兵艰难地咽着唾沫,结结巴巴地说完了这句话。他的手指僵硬地从扳机上挪开,看来头脑还算清醒,这样做是为了避免无意中走火。 我仰面向上,僵硬的颈骨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也就在此时,我看到了那幅画的第二次变化,那牛马怪物张开大嘴,一下子咬住了藤迦举着的手。怪物背后,蓦的出现了一道灿烂的光柱,笔直向上射出去。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根本来不及判断那是幻觉还是现实,已经弓腰向前一扑,横着撞在特种兵的腰间,把他撞得跌出两米多远。人梯倒下,按理说上面的人该噗通一声掉下来才对,但现在藤迦的手臂已经被怪兽咬住,竟孤零零地悬在半空中。 我的身子也同时扑倒在地,借势抓住那支轻机枪,用力一拽,嘎叭一声,轻机枪的吊带被我拉断。我在地上打了个滚,使了一招“乌龙绞柱”的功夫,闪电般跳起来,枪口一顺,指向牛马怪物的脑门,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事实上,我已经把它当成了最危险的敌人。 哒哒哒哒哒哒,六发子弹射出去之后,不待弹壳坠地,我已经抓住藤迦的右腿,发力向下一扯。还好,那怪兽的力气比我想像得要小,我只感受到很小的一点阻力,就把藤迦拉了下来,跌在特种兵身边。 我的手指一直压在扳机上,准星仍旧对准牛马怪物的头顶。 我想这怪物该不会给我换弹夹的时间差,所以还是稍微保留点子弹的好。 一连串动作下来,藤迦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子一着地便鲤鱼打挺,啪的跳了起来,身手极为高明。 结果,怪物并没有进一步发动袭击,而是慢慢退了回去,再次变成洞顶的怪画。不过,不锈钢护筒的顶上,已经出现了盘子大小的圆形光柱,一道暖洋洋的光投射进来,照在脚下一堆凌乱的黄铜弹壳上。 画仍然是画,只是多了个洞。等到我们四个人全部回过神来,藤迦缓缓走到那光柱下,仰面向上看,神色一下子古怪到了极点。 “有什么?洞里有什么?”除了恐怖之极的特种兵,我们三个现在同时站在光柱里。那光柱浑圆而通透,但我们的视线渐渐适应了强光之后,发现通过这个圆洞,可以看到一大片蔚蓝色的背景和一个遥远的金色的火球。 谷野也深吸了一口气,舔舔嘴唇,低声咕哝着:“风,你能不能告诉我,咱们看 到的是什么?” 惊变之后,他的高傲冷漠彻底被敲碎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惊恐。 其实很简单,我们通过这洞口看到的,跟所有地球人能够看到的一样,那是蓝天和太阳,地球人赖以生存的一颗最伟大的星球。 谷野从口袋里摸索着香烟,叼上一根,颤抖着摸出打火机点着,大声地吸了一口,再狠狠咽进肚子里。 隧道里突然有了男人低低的抽泣声,是那唯一幸存的特种兵,坐在地上,后背倚着洞壁,垂着头像个颓丧的女人一样哀哀哭泣着。他的腰间虽然还有另外的战斗武器,但他的斗志已经被彻底消灭干净了。 隧道深处很静,那条被谷野称为“怪兽的舌头”的血红色水袖,并没有再次出现骚扰我们。 藤迦用力在地上跺了跺脚,冷笑着:“很好,很精彩!真的很精彩!”目光灼灼,在我们三个男人脸上依次扫过,满是鄙夷。阳光在她的鼻翼两侧打出美丽的暗影,看上去娇媚艳丽但又杀气腾腾。 刚刚是我救了她,但我并不希望得到什么感谢的话。那一幕的震撼像一针强心剂,让我的大脑空前高速地运转着:“到底是什么力量能在一瞬间打通这个直径接近半米的通道,并且不用护筒支撑就能阻挡住沙粒倒塌下来?” 自然界的种种神秘怪异,记录在案的超过几千万件,但那些都是在前人的典籍里,或者道听途说、或者胡编乱造痴人说梦,都不足以令人信服。这一件呢?如果有摄像设备记录下来发在报纸或者互联网上,绝对的惊天猛料,足令全世界的探险者们疯狂。 可惜,我们手里什么工具都没有,无论是摄像机还是数码相机。 “我们……我们先撤出去?”谷野的后背开始佝偻下来,眼神迷惘。 我指着那壁画,认真地向着藤迦:“那壁画肯定有古怪,需要把它临摹下来,拿出去研究。咱们今天的行动,最好到此为止!” 不管藤迦如何回答,我已经做了自身的决定,而且丝毫不会被别人的言论所左右。 ☆、第一部 埃及古墓 28老虎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51本章字数:4063 没想到,藤迦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几秒钟,居然默默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取出铅笔和记事本,迅速在纸上勾勒出那幅画的轮廓。当那牛马的形象被同比例缩小,落在纸上时,我感觉它的样子开始变得眼熟。众所周知,由于人的眼球结构自身的缺陷,仰视、俯视同一幅画的时候,在视网膜上构成的图像是完全不同的。 我习惯性地咬了咬铅笔头,把这个疑惑先留在心底。这个地方,不宜久留,还是赶快离开的好。 那特种兵几乎是被我硬拖起来后撤的,在巨大的恐怖惊骇面前,他已经失去了自由行动的能力,下身几近瘫痪。由此可知,这些在战场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杀人如麻的战争机器,在未知的神秘力量面前,随时都可能彻底崩溃。 我在心底里暗暗嘲笑谷野:“雇用这么多特种兵回来,只是装装样子,真正到了用人之时,用谁都不如靠自己。”不知不觉,我开始无意识地引用手术刀的名言,可见他在我的人生成长历程里,对我的影响力深远巨大。 井口四周的人并没有散去,等我们四个恍如隔世逃生般升出井口时,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难怪他们如此反应,刚刚下井前,每个人都雄赳赳气昂昂,带着天下无敌的勇气。现在倒好,灰溜溜的像斗败了的公鸡,特别是那个瘫软在我脚边的特种兵,更令大家惊讶得目瞪口呆。 我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心神俱疲,只想闭目养神,让自己饱经忧患的心脏得以将养。 这种情况下,我几乎忘记了营地里还有苏伦这个人,所以当她神奇地在我眼前出现时,我的思想根本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风哥哥,井下情况如何?”她笑着把椅子拖过来,坐在床前。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脸也有点脏,似乎刚从沙漠里钻出来,精神并不饱满。 我眨着眼睛思考了半分钟,忽的坐起来,从桌子上扯了一张信笺,飞速画了一个简易的地标图,在预想中隧道圆柱孔洞的出口位置,用力打了个叉:“这里!苏伦,快去这里看看,有一个直径在三十厘米的洞口,一直通到地下隧道里。快去看看,记得拍照,如果找到了,赶紧通知营地里的所有人!” 我的手下笔太重,最后那个叉把信笺都捅破,铅笔尖撞在桌面上,喀吧一声断掉了。 我的话虽然语无 伦次,但苏伦已经听懂,接过信笺,毫不停顿地向外走。 这是我的疏漏,其实一上到地面,就应该去找那个孔洞才对。 重新仰面躺下后,一点一点回想着隧道里的恐怖情况,简直步步惊心。如果不是发现了那奇怪的壁画停下来,我们一行人只怕都要给那水袖卷走,永远葬身于不见天日的地下。 手机铃声响起来,那是苏伦的手机,刚刚随手放在桌子上,匆忙间忘记带走了。 显示屏上,是手术刀的号码,我随手接通了电话,先自报家门,以免对方误会。 手术刀豪爽地笑起来:“风,老虎说要过去看你,可惜他带着的这位漂亮小姐太娇气,怕吹朔风,他又不忍心把人家一个人抛下。怎么办?你回别墅一趟好不好?” 我无声地苦笑:“做手术刀那样的江湖前辈真好,不必亲自动手,只要安排吩咐几句,自然有大批兄弟替自己卖命。唉,我们在隧道里冷汗满头的时候,他想必是坐在阳光明媚的豪华客厅里,舒舒服服地品酒聊天……” 其实,我的人生理想,便是做一个超越以手术刀为标杆的业界前辈的绝顶高手,并且深深相信自己一定会实现自己的誓言——但是,超越以后呢?也高台华屋、美女醇酒地休养起来,养尊处优? 我喜欢手术刀这样的华贵生活,但那不是我人生的全部。 “怎么不说话?出了什么事?”手术刀很警觉。 我顿了顿,反问:“萨罕长老呢?怎么没来营地?”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听筒里已经传来一阵豪爽之极的大笑声,如龙吟虎啸,震得我耳膜都在深深作痛。那种发自丹田的笑声,没有二十年以上的内家真气是根本无法发出的,而且,就算有了内家真气,缺少大陆蜀中神秘门派的调息运气秘术,也笑不到这么响亮、厚重。 所以,听到笑声,我就知道是老虎到了。 “小风,要不要我帮忙?据古籍资料上说,金字塔下颇多毒虫蛇蝎,我请了一位高手过来帮你,而且是绝顶聪明美丽、毒术绝对一流、天上人间无双的高手,就在我身边。这样,你先回来,见见小心,咱们兄弟痛痛快快喝上三天三夜,然后再合伙去搞定那个什么破烂古墓……” 老虎连笑带说,根本不容我插嘴,足足有三分钟时间,听筒里一直回荡着他的笑声、口沫横飞的说话声,连带着一种重拳绞动空气的呼啸声。他说话的时候,喜欢打手势比划,外家硬功 又高得出奇,随随便便挥手,就会发出拳风呼啸。 我了解老虎的一切习惯,重新躺下,准备等他大江奔流一样说够十分钟再开始正常通话,反正苏伦的手机电量还是满满的,不必担心突然断电,耽误正事。 老虎只说到第四分钟上,我突然听到一声浅浅的叹息,从话筒里清清楚楚地传出来,令老虎发出一切动静刀斩般顿时静止。 我陡的一惊:“这是谁?武功如此之高,竟然凭着一声叹息就把老虎的所有噪声压下去了?”听得出那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娇娇弱弱的,微微带着病态,一声叹息后,再没有别的声音发出。 再过了一会儿,听见老虎用一种最不正常的语调,轻之又轻、慢之又慢地问:“小心,你慢些走动,当心地滑。” 又隔了一会儿,老虎再次开口:“那张云丝石椅子太凉,我来帮你铺个软垫,稍等一等……”电话里当的一声,应该是话筒被丢在桌面上的动静,然后,再听不到老虎说话了。 话筒里最后出现的是手术刀的声音,不过已经压得很低:“萨罕长老病了,就在别墅里,是最急性的病毒性疟疾。我请了开罗最好的医生在这里,你们回来吧,有什么事回来说……” 我感觉自己空前的郁闷,因为老虎向来是说话像打雷、喝酒像喝水的江湖豪杰,怎么会突然为了一个女孩子变得娘娘腔起来了?这个叫“小心”的女孩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轻易将老虎降服? 既然萨罕长老出了状况,或许我们真的该回别墅去商讨一下对策才是。 苏伦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帐篷门口时,鬓发散乱,大汗淋漓,更是狼狈。 她的话让我陷入了极度的沉默:“没有洞口,我按照你指出的位置,方圆一百米内地毯式搜索,什么都没发现,只有沙子,数不尽的沙子。”她走到桌子边,颓唐地坐下,拿起自己的手机。 “手术刀先生来过电话,萨罕长老病了,咱们是否能先回别墅一趟?” 我茫然地重复着手术刀说过的话,一直都在猜疑萨罕长老突如其来的病倒会不会跟地下的怪兽有关? 苏伦倒了杯水,小口啜吸着,不发表意见。 “回去?还是不回去?”我追问。 苏伦依旧沉默,点点头,用力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水花飞溅。无形中,我们的隔阂又无故加深了,但我没力气更没心情解释。 简单地向谷野告了个别,什 么也没提,只说是回手术刀的别墅查些资料。这狡诈的日本人,肚子里肯定也有更诡异的资料瞒着我,对他真的需要两分真诚、八分提防才是。 谷野已经变成了标准的苦瓜脸,我告辞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藤迦一直在一架白色的帐幔后面专心地翻阅一本足有半尺厚的泛黄的典籍。相比我而言,谷野一方觊觎土裂汗金字塔日久,肯定是资料翔实地有备而来。 我很想知道那典籍上写着什么,可我没有任何继续留在帐篷里的理由。日本人的脾气都很古怪,拚命救了藤迦,她却连半个感谢的字都没有,令我齿冷。 这个年代,信息就是金钱或者生命,如果不出意外,这群日本人才不会拿出自己的底细跟我共享。 一路上,苏伦把悍马吉普车的油门踩到底,噪声把我震得头疼欲裂、昏昏沉沉。 出了沙漠,重新闻到城市里的新鲜湿润空气,我忍不住想大声欢呼。沙漠里那种枯燥干涩的环境,根本不是正常人待的地方,还是红花绿草的城市生活比较适合我。 苏伦一直沉默不语,用一幅巨大的墨镜遮住脸,紧抿着嘴,仿佛跟我八辈子世仇一样。 古人说:女人心,海底针。我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因为她是手术刀的妹妹,得罪她就是不给手术刀面子。 吉普车在别墅的主楼前停下,我想像中的老虎大步流星赶出来迎接我的动人场面并没有出现,台阶顶上,只站着满脸淡淡微笑的手术刀。同样是剪裁合体的名牌休闲服饰,掌心里同样握着一杯红酒,脸上同样堆砌着优雅的笑,但我一眼就看出他内心的不安。 “风,几日不见,晒黑了!”手术刀拍着我的肩膀,手指上的几个戒指傲然反射着珠光宝气。 苏伦把吉普车丢给仆人们,拾级而上,径直进了客厅,根本没向手术刀打招呼。 手术刀愕然向着我:“怎么?你们——闹矛盾了?”他晃动着酒杯里的冰块,忽而下意识地长叹一声。忧愁的人总会无意识地叹气,只是不自知而已。我的心不断地向下沉,因为能令手术刀如此担心的事,不会比隧道里出现怪兽那件事更容易对付。 ☆、第一部 埃及古墓 29蜀中唐门,美人唐心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51本章字数:4041 我走进玻璃雕花大门,才发现原先的大理石地面上全部铺了厚厚的波斯地毯,五彩斑斓,踩在上面柔软无比。 “这——怎么?别墅要换装修风格?”我有些疑惑,原先的顶级大理石地面造价昂贵,又何须画蛇添足地加层地毯在上面? 手术刀苦笑:“老虎说了,小心身体纤弱,畏寒怕冷,所以单独要我铺层地毯。不知道他犯了什么毛病,弄了两个怪人在身边,一白一黑,要是换了我,愁都愁死了。” 我们边走边聊,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那些核心大事,要等到书房里坐定后才能细谈。 老虎跟我,有过命之交,按说老朋友见面,早该冲出来紧紧拥抱相迎才对啊? “他们在二楼的主卧室,那个叫唐心的女孩子看上去非常怕冷,这种天气,已经穿了两层狐裘,还带着暖手炉。风,你跟老虎交情深,替我问问他到底弄这两个黑白怪人来干什么?” 手术刀喝干了杯子里的酒,径直去了书房。 我不知道他跟老虎之间是什么关系,也不好细问。江湖上的事,问的越少越好,别人的秘密并非都愿意直接抖落出来。 沿着古老的石砌楼梯向上,阶梯上细密地铺着地毯,根本不露出原来的一点点石头底子。 我忍不住笑了:“搞什么啊?也太兴师动众了吧?”自己不喜欢矫揉造作的女孩子,如此高调行事,看来那女孩子非富即贵。 按照我的江湖阅历,听到“唐心”两个字,应该本能地联想到江湖传说中的一个著名门派,但我太累了,全部心思都在土裂汗金字塔上面,根本没把这个怕冷的女孩子当回事。 二楼的走廊宽大干净,一人搂抱那么粗的石柱上,刻满了古埃及传说中的神秘故事和图腾雕像。 “老虎,老虎,我来了,快出来!”隔着主卧室的胡桃木门还有十步,我放开喉咙大叫,声音在走廊里回荡着,吓得旁边鸟笼里两只花花绿绿的非洲鹦鹉扑扑楞楞直跳。 老虎并没有应声而出,但那门无声地向里面打开了。我紧赶了几步,走到门边,张口叫着:“老——”只叫了一个字,有一柄雪亮的软剑已经劈面而来,颤巍巍地点向我的喉结,剑尖又亮又细,带着咝咝呼啸的寒气。 我吓了一跳,急忙侧身缩颈,间不容发地避开这一剑。 软剑轻飘飘地一颤,幻化成四个精光闪耀的光环,层层叠叠向我头顶套下来,杀气澎湃,变化精妙,这出剑的人绝对是个剑术中的绝顶高手。 我胸中的郁闷无处发泄,索性兵行险着,矮身中宫直进,脖颈发力,一下子用头顶在对方心口窝的部位。贴身搏斗,对方的剑已经派不上用场,在我的大力头顶之下,借力后翻,曼妙无比地后退五米,站在大卧室中央。 我这时才看清,向我出剑的人不是肩宽背厚的老虎,而是一个瘦削到极点的年轻男人,浑身穿着紧身黑衣,腰杆细得像发育不全的小女孩,但他明明白白是个面目清瘦冷静的男人。 “咳咳……”有个女孩子的咳声从床边响起来,床上铺散着至少有两层厚厚的白色鸭绒被,全部覆盖在那女孩子身上,直盖过胸口。她的两只手紧紧握着一只青花骨瓷的精致暖手炉,一本正经地倚着床头而坐。 黑衣男人的剑尖仍旧遥指向我,颤动着,如一泓粼粼的清泉。 我终于看到了自己最想见的老虎,他手里职业性地握着一柄三寸小刀,不过另一只手握着的却是一个硕大的鲜红色的苹果。刀是他惯用的杀人武器,现在却用来削苹果,唯一相同的,是驾轻就熟的手指上的灵活动作。 每次看到那种精致小刀在老虎粗大的手指间运转自如,我就由衷地赞叹造物主的神奇。像老虎这样外型彪悍的壮男,偏偏有一手绝佳的轻功、暗器、药材、盗墓功夫,更难得的,他的“缩骨功”练得出神入化,能把自己庞大的身子隐藏进一个普通的旅行箱里去。 关于老虎的传奇故事,就算再开一本书,都不一定能详细讲完。 他低着头专心削苹果,所有被削下的皮连成窄窄的一条,一直垂落到地下。 我张嘴要问话,老虎翘起左手的小指,向我悠闲地摆了摆,示意我噤声。我更郁闷,横眉怒目对着那黑衣男人。他脸上生着一双修长的眼睛,单眼皮,小鼻子、小嘴,人中跟颌下没有一根胡须,让我不期然联想起历代皇帝深宫里的小太监。 他慢慢把软剑插进黑色的腰带里去,双眼凌厉如剑地看着我。 女孩子接过苹果,轻轻咬了一小口,嘴角露出微笑。她的眼睛大而亮,睫毛黑且密,又出类拔萃的修长,向上自然而然打着卷。她的发很长,轻松地披拂在肩后,显得超凡脱俗般的纯静。 老虎长出了口气,轻声问:“好吃吗?”那种甜腻的声音让我浑身倏地起 了一层鸡皮疙瘩。能说出这种甜蜜蜜的情话的男人,绝不可能是我从前熟知的江湖豪侠老虎。 女孩子点点头,紧了紧雪白的狐裘领子,翘着指尖,向黑衣男人一指:“宋九,你可能不是风先生的对手,小心些。”她的动作高雅华贵,带着大国公主般的与生俱来的倨傲,让人下意识地生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敬畏。 初见藤迦之时,觉得她很高傲,但心里总是不以为然,对她的美、艳、傲并不认同。 现在见了面前的这个女孩子,打心底里觉得她纯美的像块未经开凿的绝世美玉,只要能远远看着她、听着她,心情便无比愉悦。 老虎起身,晃动着宽厚的肩膀,轻声呵呵笑着:“小心,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我的好朋友杨风。” 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连老朋友见面时的拥抱都免了,只赖在床前,不肯挪步。 “咳咳,风先生好,久仰了。”她微笑着,半仰着下巴,露出脖颈上两条清晰动人的“美人骨”。她眯着眼睛笑的时候,眼底会流露出一阵阵波光潋滟般的动人柔情,直逼进我的心里。 “风,这是小心,唐心。那个是宋九,小心的保镖。” 黑衣男人充满敌意地向后退去,一直退到唐心的床边去,手指一直按在软剑剑柄上,神色凄清孤傲,如同一只被惊动的夜枭。特别是那种对任何人都不信任、都有敌意的眼神,不像人,只像一头被自然放纵坏了的野兽。 不清楚老虎在哪里捡了这两位高人回来,我只能装出笑脸:“唐小姐好,宋先生好!” 宋九弹了弹剑柄,洒脱地昂着头哼了一声,算作应答。这家伙虽然装束怪异,但在剑术上的造诣却十分了得,刚刚出了那两招,竟然融合了中国剑术与西洋技击的精华,虽然只是两剑,足见变化万千、师出名门。 “风,小心知道你已经参与了发掘土裂汗金字塔的事,才催我急促赶来。她需要金字塔下面特有的千年尸虫配药,想必你不会驳老朋友这个面子吧?” 老虎的表现早就失去了应有的方寸,像个傻乎乎的乡下农夫般喋喋不休,最可气的是他每说一句话都要献媚地回头去看唐心的脸,简直像极了第一次坠入爱河的青涩毛头小子。 我坐进桌前的欧式圈椅里,舒舒服服地伸直了腿,慢条斯理地问:“配药?唐小姐是大夫吗?” 千年尸虫这种东西,是金字塔里木乃伊身上的特产,能够在毫无氧气、毫 无食物的情况下,把身体里的呼吸、运转器官自闭起来,经几千年不死。尸虫身上寄生着很多金字塔里特有的奇奇怪怪的细菌,哪怕仅仅指甲盖大小的一片肢体,都有极高的科研价值,是全球医生疯狂求购的宝贝。 “不是。”唐心笑着,又咬了一口苹果,笑不露齿地嚼着。 “那么,这尸虫你弄来做什么用?” “这个……我是用来配药,克制天下五毒,风先生对下毒、解毒的事也有兴趣吗?”唐心将苹果向旁边一递,老虎立刻伸手接过来,配合得像世间服务最周到的奴仆。 我认真地盯着唐心的脸,心里一阵毛骨悚然。 天下五毒,指的是地球上生长的毒性最烈的五种生物,每个地域、每个大洲、每个民族对这“五毒”的定义都不同。据我所知,在亚洲大陆,五毒指的是天敌蝎、白花蛇、青面蜘蛛、千足蜈蚣、金眼蟾蜍。这五种毒物身体里包含的毒素,只要有十分之一毫克进入人的血液,受者立毙,无药可救。 “你是……你是什么人?”我知道自己的牙齿在打颤,但强行忍住。 “蜀中唐门,唐心。” 我“啊”的叫了一声,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忙不迭地又后退了十步之多,停在窗前。 蜀中唐门,不仅仅是武侠家故事里杜撰出来的东西,而是实实在在存在于江湖之中,具体居住地址大致在云、贵、川一带高山峻岭莽苍丛林里。这一派的人,个个精于制毒、下毒、解毒,而且因为居住环境和江湖恩怨的缘故,唐门的每一个孩子生下来后,就被日日夜夜灌输于狭隘、偏激、暴戾、残忍的思想知识,直到成长为一个标准的与天下为敌的毒人。 “风先生如此聪明的人,早该猜到我的来历了吧?”唐心唇角弯成动人的曲线。 我暗骂自己该死,听到“姓唐、怕冷”这两条,早该猜到其人跟蜀中唐门有关了。老虎带这么两位危险的高手回来,怪不得手术刀会发愁成那样子。 (《盗墓之王》☆、第一部“埃及古墓”完,请看☆、第二部“地底惊魂”) ☆、第二部 地底惊魂 1帝王蛊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52本章字数:3863 我早就预想到一旦发掘土裂汗金字塔的消息被散发出去后,各路江湖人马必定会纷至沓来,应接不暇,但没想到,第一个露面的竟然是蜀中唐门的人。 “千年尸虫对你们来说,根本毫无用处,反倒是个祸害。而且,我们唐门可以提供抵御一切毒物、毒气、毒素的方式……咳咳……”说到这里,唐心又咳嗽起来,伸手捂着嘴唇,脸色越发苍白。 仔细看过去,她的黑发中,微微的有绿色的磷光闪动,好像掺杂着许多绿色的头发一样。 我定下神来,转向老虎:“这个忙,一定得帮吗?” 老朋友见面,出手先给我个难题,而且地下隧道里发生的所有怪异变化,还没来得及通告手术刀——连金字塔都进不去,何谈什么尸虫不尸虫的? 老虎耸耸肩膀:“当然,小心说的话就是圣旨,一定得照办。你说,需要什么条件?”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默默地攥紧了拳头。因为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江湖记载蜀中唐门所精通的蛊术里面,有一种叫做“帝王蛊”的,会令中蛊的人对下蛊者顶礼膜拜,如同草民叩拜帝王一般,俯首帖耳。 依照老虎的性格,对某个人如此恭敬服侍,就算从前对自己的爹娘、对族里的长辈都从没有过。云贵川一带的蛊术神秘莫测,多达上千种的蛊毒让人防不胜防,就算老虎是高手中的高手,也难免会着了对方的道。 我强笑着抹了把脸:“没条件!没有一点条件,大家是好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没问题。” 唐心陡然冷笑了一声,唇角仍在翘着,左腮边显出一个又小又浅的酒窝。她的目光虽然并没望着我,但有一股深切的寒气从我的头顶直落到脚心。 生着绿色头发的人,本来就透着万分诡谲,再一想到她的神秘身份,忍不住令我浑身一阵颤慄。那面容冷漠的宋九仿佛石雕木刻一样,手指压在剑柄上,双目平视,目光空洞。这三个人此刻的情形,都不算正常,特别是向来豪爽侠气的老虎,突然变成好好先生一样的娘娘腔,尤其让我从心底里恶心。 退出主卧室,有个白色长衫的仆人恭恭敬敬地在门外等候着:“风先生,主人在露台等您,这边请——” 我心事重重地跟着那仆人穿过几道拱门,走到露台上,根本无心他顾。 手术刀的心事似乎 并不比我轻,手里握着杯酒,另一只手支着太阳穴,侧着身子缩在一张古式的香檀木椅子里。他的脚边,老老实实地卧着一条土黄色的沙皮狗,正埋着头呼呼酣睡,庞大的身子缩成一圈。 桌上的酒瓶开着盖子,已经去了一半。 “风,开门见山说吧,你跟苏伦之间绝对有误会。事情紧急而古怪,咱们把那些客套话全去掉,只描述事实好了。”他随手按下旁边的一架高精度录音机的播放键,一阵轻微的交流电波声之后,传来谷野的声音:“渡边长官阁下……” 我的思想一下子警醒起来,那应该是苏伦弹在谷野身上的窃听器留下的所有录音。 手术刀淡淡地笑着,晃动着杯子里的酒。夕阳的光影映在水晶杯里,留下动荡不定的美丽幻影。他的手指依旧修长稳定,归隐这么久,好像他从来都没停止过体能的修炼,所以,目前无论从哪方面看,他仍是盗墓这一行的高手。 “你误会了苏伦!资料太长,情况那么急,如果没有适当的剪接,你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消化这些资料。风,苏伦做事,向来精简得当,进退有度。我希望,你们两个成为好朋友、好拍档,甚至……” 他笑着,仰面饮尽杯中的酒,苍白的脸上浮起一阵酡红。 对他的话,我不置可否。导师曾经明确地告诉过我:“财帛动人心,在盗墓、考古这一行里,永远把要把自己的后背卖给任何人,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妻儿。一旦你开始相信某个人,推心置腹和盘托出,那就是你的死期到了。” 我相信手术刀,不过是有限度的相信。 录音带经过剪辑后,大部分是那个日本胖子渡边俊雄在讲话。他谈到日本目前在亚洲的地理位置、经济形势,似乎有某种迫在眉睫的危机剧变,类似于“日本沉没”那样的危机。所以,他命令谷野无论如何打开古墓,找到“终极镖靶”,解脱日本面临的灭顶之灾。 “终极镖靶”这个词汇,只是我的转译,而渡边俊雄说的,则是类似于“标志、信号堆、空中打击标记”的意思。 录音带明白无误地传达了这么一个信息:古墓里,有件关乎整个日本本土兴亡的法器,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前途,他们必须拿到它。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挽救或者毁灭日本本土呢? 现成的答案有一个,那就是——“原子弹”。二战末期,美国的原子弹小试锋芒,让日本天皇 最后束手投降。所有的战争教科书里,都或多或少地提到过,日本最怕的又最渴望得到的就是原子弹这样的重型核武器。 我脱口而出:“金字塔里——原子弹?核武器?” 这样的信息的确够让人震惊的,最古老的历史跟最现代化的武器怎么可能同居一室?如果土裂汗金字塔里有原子弹,日本人是如何得知的?迄今为止,金字塔还没有被突破打开,原子弹又是谁放进去的? 疑问一个连一个,我脑袋又开始疼了,赶紧倒了杯酒,灌下一半,让酒精无声地暖化着自己的五脏六腑。 苏伦是何时走进露台的,我并没发觉,但我鼻子里闻到了重重的西药和血腥味道。 她已经换了一件宽松的阿拉伯式白色长袍,腰间束着一条花团锦簇的丝绸腰带,可能是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地披垂着。 “你还好吗?”手术刀疼惜地看着她,伸手示意,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的藤椅上。 药味越来越浓,我骇然问:“苏伦,你受伤了?” 这是在手术刀的别墅重地,不可能受伤,难道是在回别墅之前—— 苏伦浅浅一笑,态度冷冷淡淡的:“是,一点小伤,没事。”我们之间的隔阂仿佛寒冬里的冻云,沉甸甸地架在两人中间,无法粉碎更无法顺畅沟通。我是男人,其实应该大度一些,就算她隐瞒了什么资料,我也该一笑置之才对,但手术刀的话突然让我跌入冰窖—— “风,苏伦的伤,是‘雾隐一刀流’的忍者留下的,你能想到吗?你让她去寻找意外出现的光柱洞口,她去了,结果遭到的却是忍者的伏击。感谢上天,她能杀退强敌,活着回来,否则……否则……” 他眼里露出要吃人的饿狼般的凶悍的寒光,潜台词当然是“不会放过你”之类的。苏伦向他身边靠了靠,两人双手紧握,兄妹深情溢于言表。苏伦的腰间鼓鼓囊囊的,我猜长袍下面至少缠了四五卷绷带。 雾隐一刀流,是日本忍者门派里出手最残酷的,而且向来不遵循“一对一单挑”的日本武士法则,最擅长群殴、伏击、偷袭,是江湖上最下流的杀手之一。能杀退他们的进攻,足以看出苏伦的武功之高。 “苏伦,我不知道……我错怪你了……” 去搜索那个光柱孔洞的事,是由我而起,我必须得道歉。一瞬间,原先对苏伦的怨恨、不满都化做烟消云散。 手术刀拍了拍掌,白衣仆人端着一架 小巧的投影机进来,打开开关,立刻有影像投射到侧面的白墙上。 “这是关于土裂汗金字塔的一些新资料,请看一下。”等那仆人走出去,手术刀才淡淡地指着那面白墙。影像里首先出现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埃及老头子,身上穿着华丽的五彩锦袍,脖子是悬垂着四五条漆黑的法珠项链。 老者从一辆豪华房车上走出来,与前来迎接的手术刀亲热握手。 不必问也也知道,老者就是埃及人的精神偶像萨罕长老,一个号称“永恒不死”的真主仆人。 “其实,我只要听到最简要的文字资料就好,不必全部看完吧?”目前来看,时间异常宝贵,多耽搁一小时,沙漠营地里还不知道要发生多少变化。 画面开始快进,描述的都是手术刀与萨罕交谈的情景。他们的谈话内容早已经被打印出来,就放在投影机旁边,除了那个神奇地被流弹击中的事件,似乎并没有太引人注目之处。 “风,我感觉……老虎是不是……”手术刀取出烟盒,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玩弄着,并不急于表达出自己的意见。我扭头与他对视着,相互微笑,同时慢慢地吐出“帝王蛊”这三个字。 手术刀满意地擦亮了火机,没有点烟,只是凝神注视着zippo火机稳定优雅的火焰。如果他也觉得老虎是中了帝王蛊的话,那蜀中唐门的人必定是带着敌意而来,而老虎不过是他们的一架梯子。 人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像老虎这样的江湖高手,也会偶尔栽跟头,再说,败在蜀中唐门手里,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帝王蛊、帝王蛊、帝王蛊……”手术刀喃喃地自语着,伸手取过一张资料纸,在火焰上点燃。空气中飘过一阵焦糊味,那张普通的白色打印纸,飞快地被烧得卷起来,最后在手术刀的两指间化为灰烬。他弹了弹指甲,最后那一点小纸片也燃起来,随后,黑色的灰烬忽忽悠悠地从半空飘下。 ☆、第二部 地底惊魂 2幻像魔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52本章字数:3680 “风,你看到了什么?”他沉沉地问。 一阵风吹过来,焦糊味全部消失了。我看到什么?除了那些灰烬,什么都没看到。 他继续自言自语下去:“萨罕长老说,每一个金字塔里都埋藏着一只幻像魔,或大或小,或年轻或衰老,都有,无一遗漏。金字塔是法老王的墓穴,幻像魔则是守护墓穴的忠仆,永远护卫着法老王的英灵。那些刻在石门、石壁、石棺上的咒语,并非人为涂抹上去的,而是幻像魔的杰作……” 夕阳半落,露台陷在昏黄的光影里,手术刀的声音阴郁而迟缓,仿佛在故意模仿沙漠巫师的口气。 关于幻像魔,许多典籍也有记载,最典型的莫过于《天方夜谭》里渔夫和魔鬼的故事。那个魔鬼,就是被囚禁于所罗门王铜瓶里的幻像魔,体型能大如高山峻岭,也能瞬间化为青烟缩于狭窄的瓶子之内,变化无穷无尽,法力千奇百怪。 苏伦吸了吸鼻子,把长袍裹紧了些。 “谁想打开法老王的墓穴,都会遭到幻像魔的报复,死无葬身之地并且祸及全家、全族。所以,真正信奉法老王的臣民,是永远都不会动盗墓的念头的,无论贫穷贵贱,都会远远避开幻像魔的侵扰。而它的主人,伟大的法老王,也会施加咒语在幻像魔的身上,让它分清敌我好坏,不得滥杀无辜……” 这些话,典籍上面都叙述过,不过,我总以为那是埃及法老欺骗震慑无知百姓的谎言。所有的统治者,为了巩固自己的江山天下,都会制造出种种神奇之极的传说,以表明自己受命于天来管理国家。谁若反抗他,就是反抗上天的旨意。 我站起来,准备离开露台,先去洗个澡。在沙漠里这么多天,身上脏得厉害。 “风,记得这些话,萨罕长老说,一定要你记得这些话!”手术刀匆匆结束了自己的转述,也站起来,揽着苏伦的肩膀。他们兄妹望着我的目光,充满希冀和期待,仿佛我是某个拯救世界的英雄。不过,我知道我不是。 “风哥哥,我也要说声——对不起……”苏伦眼角带着泪光。她当然应该明白,我不会故意设下“雾隐一刀流”的圈套来害她的。至于那些诡异的忍者为何在营地附近出现,大概只能去问日本人谷野了。 在别墅巨大的温泉浴室里,我脑子里始终盘桓着“幻像魔”和“帝王蛊”两件事。在地下隧道里看 到的情景诡秘得无法言喻,如果按照萨罕长老的理论,那应该就是守护土裂汗金字塔的幻像魔才对。 既然是幻像魔,一切都会是幻像,那么,那些无辜被吞没的人呢?都只是暂时被禁锢搁置起来了?他们仍然活着? 如此一想,心头如释重负,毕竟四十几条人命不明不白地消失了,会让我一辈子都良心不安。 中了蛊的老虎,也需要解蛊高手帮忙—— 面对蜀中唐门的人,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小心谨慎,的确是个极为棘手的问题…… 边想边洗,一直耽搁了近一个小时,我才浑身干干净净地从浴室里出来,换上了仆人为我准备的绣花长袍,踏着黑缎子拖鞋,缓缓走到餐厅。 餐厅装饰风格为传统的埃及风格,到处张挂着五彩斑斓的纯羊毛挂毯。 所有的餐具都是纯银制成,擦得亮晶晶的,而长达四米的长条餐桌上,铺着雪白的绣花桌布,银盘子里摆满了整只的烤羊、烤鸡、烤牛腿、烤大雁、烤火鸡。 空气中到处都是薄荷叶和迷迭香的味道,让人禁不住胃口大开。 每张座位前的酒杯里,都斟满了粉红色的上等埃及红酒,那是用大漠里产量极低的原生野葡萄秘法酿制而成的,非但鼎鼎大名,并且价格昂贵得让苏格兰威士忌生产商无不汗颜。 我先看到了高傲华贵的唐心,身上的狐裘白得耀眼生花,而她脸上若有若无的笑,伴着红唇之间两排时隐时现的细密的白牙,仿佛生来便公主、女王般高贵无比,人人必须仰视才能表达出心里的敬慕。 她身边坐着满脸柔情蜜意的老虎,身后隔着五步远,则是笔直地站着的宋九,永远板着脸,手指永远按在剑柄上。这三个人仿佛连为一体似的,永远都会同时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苏伦起身向我点头微笑,她旁边,坐在主人位置的手术刀则略带悒郁地看着酒杯发愣。 我坐在苏伦身边,鼻子里闻到她袍袖上淡淡的薰衣草幽香,心神为之一振。与唐心相比,她毫不张扬,沉着干练,是个理想的工作拍档。 “各位,请举杯,欢迎我们伟大的客人,来自蜀中唐门的唐心小姐、宋先生,还有名满江湖的大侠老虎。中国有句古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请大家开怀畅饮,不醉无归。”手术刀的祝酒词说得婉转得体,但宋九一直都老老实实站着,眼皮都不眨。 “宋先生请入座好吗?今天到场的,都 是我的朋友,请坐下来……” 唐心轻轻翘了翘兰花指,不动声色地打断了手术刀的话:“他只是我的仆人,手术刀先生,如果要他入座,您最好把别墅里所有的仆役女佣都请来入座,那样方便吗?” 老虎正殷勤地剥了一粒葡萄,放在唐心面前的餐碟里,哈哈大笑:“对对,仆人可以上桌,我们主人是不是就该去旁边站着伺候?”他的心思全在唐心身上,根本看都不看手术刀一眼。 唐心扭转脸,仰着下巴向宋九一点:“你说话吧。” 宋九流利地张嘴,像是背书一般:“宋元明清杜胡,六大家臣,世世代代做蜀中唐门的奴仆,永不背叛,否则甘愿坠入万蛇之窟,葬身蛇穴。” 的确,云贵川一代的几大姓,唐、宋、元、明、清、杜、胡之中,以唐门最为尊贵,其他六姓,不知从何时起,世世代代都会心甘情愿给唐门做奴仆,忠心耿耿,绝不背叛。 江湖,本来就是个奇形怪状、枝枝蔓蔓无比混乱的地方,很多门派里的奇怪规定,只是听听就够人匪夷所思的。 “哈哈,有趣有趣……”手术刀打了个哈哈,微微有些变色,不过仍旧维持着主人的风度身份,招呼大家进餐。 整顿饭的进餐过程里,我的目光始终盯在老虎身上,并且最终确信,唐门的人肯定在他身上动了手脚。就算下的不是“帝王蛊”,也肯定是另外的**药之类的,总之让他变成了能吃能睡能说话、更能听话的白痴,步步听人安排。 进餐将近尾声,有个仆人匆匆进来,手里的银托盘上放着一架黑色的无绳电话。 手术刀接起电话,听了几秒钟,蓦的变色,脸上掠过一阵狂喜,连声说:“好、好、好!”喜不自胜。 唐心、老虎、宋九脸不变色,根本都不看手术刀一眼,仿佛这偌大的餐厅里只有他们三个似的,而唐心则是世间万物的焦点,令老虎、宋九甘心臣服。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在唐心的手腕上,左右各纹着一件东西。左腕蛇头,右腕蛇尾,墨绿颜色,细致诡异。 纹身一直延伸到她袖子中去,我脑子里一转,偷偷揣测:“这道纹身会不会贯穿她的整个身体?”我并不反对纹身,但一个娇小的女孩子纹一条墨绿色的长蛇在身上,一旦袒露相见,肯定不会给人以惬意的享受吧? 再有,她的耳朵上、颈上、手腕上、手指上没有任何饰品,头发也是自然而然披拂,没有发夹头绳之类。细看过去,她身上 的狐裘也未经过机器处理,纯粹是天然狐皮加以手工缝制而成。 总之一句话,她身上没有任何一件出自于现代社会机器加工的东西,包括脚下的鞋子,亦是手工缝制,使用的应该是某种坚韧之极的兽皮。 我脑子里高速运转,不能分心,未免对她多看了几眼,惹得宋九几番用手指敲打着剑柄,狠狠地盯着我的脸。 餐后退席时,手术刀扯了一下我的衣袖,示意我跟他走。 我们一前一后直走到一楼走廊尽头,在一根两人合抱粗的滚圆石柱前停下。他转过身,压抑不住兴奋:“萨罕长老醒了,要见我,更要见你。”他兴奋地搓着手,来回踱步,左拳狠狠地在石柱上捶了一下,发出“嗵”的一声。 “见我?他知道我的名字?”我有些奇怪。 “对,他知道。并且,他说过,你将会成为克制幻像魔的无敌勇士。风,萨罕长老绝不随便开玩笑,他说你是,你肯定就是。” 石柱内部发出“叮”的一下电梯开门声,紧跟着石壁左右分开,露出一架狭窄的两人电梯。早知道手术刀的别墅内部,构造非常精密复杂,今天是第一次领教。我跟在他后面踏进电梯,立刻,门迅速关上,脚下一轻,电梯开始高速下坠。 ☆、第二部 地底惊魂 3萨罕长老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54本章字数:3976 手术刀的表情非常复杂,时而激动兴奋,时而悒郁沮丧,显示他的心情正在急骤地变化。我一直都在把他的最终意图向最好处想——是为了找到哥哥而做最终的努力,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甚至亿分之一的希望。 他已经把土裂汗金字塔的发掘权出让,而且亚特兰蒂斯的遗物,最后也会任谷野他们挑拣。 若是向最坏处想呢?手术刀的意图到底何在? 电梯一直下降,足有六分钟之久,我估计这条通道会一直下降到山腹深处。 电梯是日本三菱公司的产品,小巧而精密,急速下降过程中,轻快无声,更没有丝毫的失重不适感。 “萨罕长老还有一个弟子陪同,女弟子。”手术刀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回想看到的萨罕长老下车时的录像,的确有个灰纱遮面的女孩子跟在后面,瘦骨伶仃,皮包骨头一般。我没太注意那个女孩子,而且对萨罕长老,也并非太过相信。从很多杂志报章上见到过采访萨罕长老的资料,记者对他极尽吹嘘之能事,浓墨重彩地把他描述成法老王一样的神奇人物,比如隔空取物、吞刀吐火等等诸如此类的魔法妖术,信手拈来,无所不能。 在我看来,越是埋藏深沉的江湖骗子,往往吹嘘得越是厉害。 我沉默地点点头,不作评价。 隧道里的一切资料,苏伦自然会转述给手术刀听,无须我再费心。此时此刻,我的资料,别人一清二楚;别人的资料,我一无所知。这种情形,就想蒙在弥天大雾里的旅人,找不到方向,郁闷之至。 当然,害苏伦无辜受伤,我有一丝丝内疚。 “很多资料,等见过萨罕长老后,咱们再慢慢商讨。”手术刀用力拍着我的肩膀,灼灼地盯着我的眼睛,非常郑重严肃地补充着:“风,好好听萨罕长老讲话,放平心境,我保证你会从他的话里领悟到真知灼见,一定的。” 我无言地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恰好在此刻,电梯轻轻一震,已经到了底层。 门打开后,是一条长长的不锈钢四壁的走廊,空无一人。我们踏出去,电梯门自动关闭,四周静得仿佛连绣花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到。乳白色的顶灯,也是隐藏在不锈钢里的,散发着幽幽的白光,照在手术刀的衣服上,变幻出一种若有若无的浅蓝色光芒。 手术刀大步前行,走廊里可能安装了最顶级的吸音装置,他的皮鞋踏在钢板上竟然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这段走廊共长七十步,到了尽头向左手边拐,进入一个宽敞的大厅。四壁的墙全部都是不锈钢支撑,大厅里整整齐齐地排着四列大型计算机机柜,数千个红红绿绿的指示灯飞快地闪烁着。 仍旧听不见声音,但这个大厅里有人,十几名穿着雪白工作服的年轻人正在机柜前有条不紊地记录着什么。 “森——”手术刀叫着,有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放下手里的资料夹,快步走过来。他的鼻梁上架着厚厚的近视眼镜,手指修长,一如顶级钢琴家的双手。 “情况还好……生命机能运转正常,有加速好转的迹象。至于脑细胞和心肺器官,正有一种强劲的转变发生,目前看,不能分辨是好是坏……”年轻人的美式英语流畅简练,而他的黄头发、蓝眼睛,也同时证明了他来自美国本土。 “那么,会不会是回——” “回光返照?中国人说的回光返照?不能确定!目前只能给他注射超量的强心剂,让他的心脏维持剧烈跳动。同时,加注二十四种维他命之类的超强营养激素,希望其中有几种可以对他起好的作用,就这些。” “森,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请你——”手术刀对年轻人的态度非常随和,但森却毫不留情地冷着脸,右手重重向下一劈,打断了他的话:“我们知道,我们会做好该做的事。”然后,他转身退了回去,按动了附近桌面上的一个绿色按钮。 我们右侧的不锈钢墙壁上无声地出现了一个两米见方的洞口,那段墙壁看上去本来毫无破绽,但这洞口一下子就出现了。推而广之,我猜想刚刚一路走来的那走廊两边,可能也隐藏着无数个这样的洞口。 进入洞口之前,我又一次环顾大厅,三十米见方的大厅,粗算起来,周长一百多米,足以容纳下这种形式的洞口多达四五十个,也就是说,手术刀的地下密室里,埋藏着说不清的秘密。 我长出了一口气,跟在手术刀后面进入了那洞口。开始是一段不锈钢墙壁,接下来我发觉我们正行走在一条石砌走廊里,乳白色的灯光一直向前无限制地延伸着。 “森是这个研究所的首席执行官,年轻,无比优秀,是比尔盖茨亲笔钦定的微软帝国接班人。不过,现在,他属于我,属于我的运转体系……”说到刚才那年轻人,手术刀微有得色。 我耸耸肩膀 ,别人的商业机密,我不想多听。 四周的空气充满了阴森冷清的味道,不知从何处传来水珠滴落的声音,蓦的侧面有人低声拍了一掌,发出木然的“噗”的一声,像敲响了一个干瘪的破鼓。我吃了一惊,双臂发力,先横向护住心脏和下档要害。 多年行走江湖的生涯,养成了我随时戒备的良好习惯。要想不在江湖阴沟里翻船,小心谨慎最妙。 发出声音的地方是个稍微凹进去的石龛,正是灯光照不到的死角。石壁上的苔藓极厚,散发着碧油油、湿漉漉的光芒。一双灰色的死气沉沉的眼睛,正靠在苔藓边,空洞地盯着我。乍看上去,这双眼睛极为古怪,大而深凹,没有常见的黑眸和眼白,只是毫无生气的一片灰色。 我感觉自己在大眼睛的逼视下,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犹如在几千米的地下古墓里,给皮肉腐朽风干的木乃伊死死盯着,浑身毛骨悚然。接着,我发现大眼睛的主人,是在石壁上倒悬着的,头下脚上,似乎正在修炼某种神秘的功夫。 “噗”,这人的双掌又是一拍,跟着走廊深处,有人回了一掌,也是干瘪的“噗”声。 大眼睛眨了一下,慢慢合上。我的眼睛在最短的时间内适应了黑暗,并且看清楚这人是个女孩子,身材瘦如薄纸,双脚倒勾在石龛顶上的一道横缝里,全凭脚尖的力量把自己悬挂在这里。 无疑,她就是录像上跟在萨罕长老身后的女孩子,也即是那老头的女弟子。 她的灰色衣服松松垮垮地缠绕在身上,像一只白天休息的巨大蝙蝠一样,充满了诡异的味道。 再向前走了二十步,两边石壁上出现了层层叠叠的红色符号。那些弯弯曲曲的象形文字,可能是以红颜料涂上去的,怪异之极,像鱼、像鸟、像星辰、像走兽,千奇百怪。于是,空气里又多了红颜料的苦涩味道,让我一次次皱起鼻子。 再向前,没有了灯,只有无边的黑暗。想像不到,萨罕长老竟要深藏这种地下黑洞里,仿佛在躲避什么仇敌一样。我的思维触角一直很灵敏,从前江湖上的高人躲避仇家时,很多就会在地下挖一个极深的地洞,设置重重机关御敌。 “萨罕长老,是我,是我们。”手术刀低声叫着,声音谦卑温和。 我伸手抚摸着近处石壁上的红色符号,脑子里回想的却是地下隧道顶壁上那个非马非牛的奇怪图像。埃及文字博大精深,分支错综复杂,没有人能识别全部的埃及文字,所以,历史上流 传下来的那些壁刻、图书基本属于“天书”,对现代人类社会没有任何意义。 在我的手指触摸下的,是一个类似于卷曲的长蛇的符号,它有点像潦草的中国北方的蒙古文字。与它相隔最近的符号,一个像挖掘泥土的铁锹头,一个像某种具备很多钻头的挖掘机械。在我眼里,这些天书文字,毫无实用价值,就像过了期的报纸新闻,除了当垃圾清除掉,再没有其它用途。 黑暗中突然亮起了灯,我的眼睛给晃了一下子,重新睁开之后,方才知道前面是个巨大的圆形石室。高度五米,直径二十米不少,真的很难相信,在黑咕隆咚的地下,能有如此中规中矩的石室,不得不佩服手术刀为了建造这地下研究所花费的巨力。 四壁全部呈现一种深沉的铁灰色,犹如暮气沉沉的夜空。那些遍布四周、顶、地的红色符号,犹如夜空上绽放出的红色礼花,无处不在,汹涌热烈地涌入眼眶中来。置身其中,犹如身在红色的古怪海洋里。 石室中间,有个两米直径的地球仪墩在一座黑色的木架上。地球仪是在全球各地随处可见的地理工具之一,唯一不同的,就是上面标注的各国文字,而它们无论体积大小,图形线条比例完全相同。 地球仪如此庞大,显得站在它旁边的老人非常渺小。 “萨罕长老,您觉得还好吗?”手术刀的声音透着无比热情,大步进了石室,向萨罕走过去。 我犹豫了一下,举步进去,突然觉得心神不宁。我自小就讨厌这种无处不在的大红颜色,为此曾多次咨询过生理医生,害怕自己患的是某种怪病。 萨罕与手术刀握着手,目光却转过来盯着我。他的眼睛里带着“耀眼”的光,那种精神熠熠的感觉犹如两道热流扑面而来。他身上披着一条灰色的毯子,当然上面也无一例外地画满了红色符号。他的白头发极长,直拖到腰间,嘴唇和下颏上的白胡子则耷拉到腰间,柔顺安静。 我试图避开他的直视,又前进了几步,站在一个四米见方的沙盘前面。 地球仪与沙盘,一个是新时代科技的产物,一个则是古人打仗时用来调兵遣将的工具,同为地理学上的专业用具,却是一个在今、一个在古,毫不相干。 ☆、第二部 地底惊魂 4幻像魔突袭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55本章字数:3899 “风,你看到了什么?”萨罕长老开口,声音雄浑,在石室里不仅带起了回声,更似乎将他体内饱满澎湃的力量一起释放出来,连空气一起震动。 沙盘里高高低低的山脉河流连绵不绝,最中心处摆放的竟然是错错落落的十几座金字塔。既然有这种建筑物,沙盘代表的必是埃及国土无疑。很快的,我辨认出了埃及人赖以生存的尼罗河,弯弯曲曲横亘在沙盘中央。 “风,我知道你心里的疑惑,来吧,让我们一起把它解开,一起解开幻像魔的秘密。”他放开手术刀的手,双臂上举,仰面向上,低声诵念了一句古怪的咒语。随之,石室里的亮度至少提高了三成,就连那些铁青色的石壁也仿佛能自动发出隐隐约约的光芒来。 这一瞬间,萨罕长老浑身散发着一种神秘而高亢的力量,像沙漠里矗立着的某些巨大石刻雕像般,让人屏息仰视。 室顶,除了红色符号,竟然星星点点分布着很多闪闪发亮的银点。以我丰富的天文学知识,迅速辨清沙盘上方的星星分布与埃及人观测星空时得到的结果完全相同,并且星星间的距离比例分明,丝毫不差。 萨罕长老在地球仪上轻轻一拨,那个巨大的球体缓缓转动起来,上面黄色的土地和蓝色的海洋,不住地交替闪现。 手术刀沉默地看着他的动作,让开在一边,不住地眨着眼睛。 “我心里的疑惑?长老,您知道我的疑惑?” 他没有回答,缓缓呼出一口气,双手握在一起,微笑着向我走过来。 灯又熄灭了,黑暗中,益发显出室顶的星光清晰闪烁,而地球仪上、沙盘里到处都有银光闪动着。 “风,我认识你的哥哥,相信我!相信我所说的一切话,它们对你的生命有莫大的意义。”他已经来到我身边,向我伸出双掌:“来,把你的手给我,放在我掌心里。” 我骇然发现,他白皙的掌心里,竟然没有一条手纹,平滑干净。 按照中国古老的掌纹相法所说,没有手纹的人,前世必定是遭神佛诅咒过,而且今生不得善终。所谓“天机不可泄露”,这种人都是妄发言论、揭破天机之辈。所以,世间看相算命、行巫拜神的人多是瞎子、聋子、瘸子、瘫子之类的天生残废。 “来吧,来吧……相信我……”他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催眠功效。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平放在他掌心里。 “看着……看着我的……我的眼睛……”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无比遥远空洞,手心里传递过来一种缓慢的暖意。我凝视他的眼睛,那双黑而亮的眼珠像清晰无比的黑色镜子,反映出我略带惶惑的脸。 耳朵里,突然有了缓慢的诵经之声。我听不懂那些晦涩古怪的字句,但从每个字的节奏、语气里完全感觉得出那是诵经声,因为那些声音跟中国僧侣、尼道们的诵经声一模一样。而后,我又听到了早先在沙漠营地里听到的神秘鼓声。 “长老——”我开口要说话,手心里吹过一阵风,萨罕已经先开口,不过声音仿佛是从手心里传过来的:“别说话,用你的心去听、去想、去思考,我就能知道,诸神就能知道。” 以前在梵蒂冈时,教廷里的一个“传心术”大师曾带给我同样的体验,根本无须开口,对方便能听到我心里的话。现在,萨罕长老使用的,正是类似于“传心术”的功夫,不过比教廷里那位高人,更高明数倍。 “风,所有的秘密,都是围绕你的哥哥产生的。他仍旧活着,你知道吗?用心倾听,你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心跳、他的声音……如果不是我的法力受损,我甚至能让你看到他目前所处的环境,可惜……可惜……” 我真的仿佛听到有人在缓慢粗重地喘息着,伴随着微弱的呼救声。不过在半催眠的状态下,根本无法肯定到底有没有那种声音。我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斜瞟着室顶的星空,在星空分布的东南角,有一颗中等亮度的星星,一直在剧烈地闪耀着,频率非常快,而且发出的白光中,掺杂着另外的一道红光。 从天文望远镜里看到过宇宙中的火星,的确是赭红色,状如烧焦了的土地,但跟这星星的红光又不尽然相同。 “风,去救他吧,去救他吧,在他行走的路上,历经一切,最终揭开地球的秘密……” 我努力地挺起腰板,要从催眠状态里醒过来,因为我最不喜欢被别人掌控的束缚感。凭着我十几年的神秘内功修炼,在退了小半步后,脑子一阵清凉,手掌也脱离开了萨罕的掌控。 “地球的秘密?”我对他的话一点儿都不理解。 “对,地球的秘密!”他回手向地球仪方向指着,黑暗中,那个巨大的球体仍旧在转动,速度平缓。 我到这里来,本来是想请教关于“幻像魔”的事。隧道里发生的一切,无法用人类的物理知识解释,只 能求助于神话传说。 我看不到手术刀,黑暗中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寒风悄无声息地吹过来,令我裸露在外面的脸、脖颈、手如被刀割一般。 “好好看你哥哥留下的日记本,看懂了他,你可以少走很多弯路。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多了……” 说完了这句话,石室里的灯就亮了。 手术刀呆呆地站在沙盘前面,如同泥塑木雕。 刚刚经历的一切,犹如一场不算完整的短梦,让我摸不着头脑,非但疑惑未解,又平添了很多新的问题。求人不如求己,这些问题只怕世间没有人能解得开。 陡然间,萨罕长老浑身一震,向走廊方向遥指:“你们两个过来时——可曾看到了什么?”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惊骇恐怖,双手用力压在沙盘上,深深插入沙子里面,额头上同时蹦起四五条粗大的青筋,蜿蜒颤动着。 “你们、你们……你们看到了什么?什么?”他又再次重复同样的话,并且飞快地抬起手,凑近唇边,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哨。他的动作又仓促又混乱,双手扬起的沙子四散飞溅,更有一部分随着手指一起沾在嘴唇上。 手术刀惊醒过来,右手一下子探在裤袋里,凝神戒备。 “我们看到了什么?”我皱皱眉,从电梯里出来,除了大厅里与森在一起的工作人员,再就是走廊旁边倒挂的女孩子。在我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何须大惊小怪? 萨罕长老脸上的青筋越来越多,仿佛脸部的皮肤越变越薄,那些深陷在皮肉下的血管要全部暴露出来。他的手,重新插入沙子里,握住满满的两把,用力攥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走廊入口。 女孩子像阵无声的风滑了进来——不,她的动作更像是一缕青烟,轻快而飘逸,身上的灰袍笔直拖在身后,像一只滑翔着的蝙蝠。 萨罕长老的手臂乍然飞扬起来,把手里的沙子猛然向女孩子满天花雨般掷了出去。看不出他的武功竟如此惊人,沙粒破空声呼啸不休,这一掷的威力不亚于一支霰弹枪连续发射的杀伤力。 整个石室里充满了这种恐怖强劲的“嗤嗤嗤嗤”声,女孩子的灰袍一抖,滑翔机一样曼妙地在空中盘旋了半周,轻飘飘地落在沙盘旁边。同时,她的两腕袖子里喀啦一响,手背上同时弹出两柄半尺长的锋利弯刀。 那些沙粒并非是要射她,似乎是要杀伤空气中某种看不见的敌人。 “是什么?是什么?”手术刀在紧张气氛中仍然能保持冷静,他在盗墓界绝非浪得虚名,实力非同一般。 萨罕长老全身肌肉都在绷紧,身上裹着的灰色毯子一停不停地簌簌抖着,等到千万颗沙粒全部落地、走廊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之后,他才缓缓的、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幻像……魔……” 手术刀“啊”了一声,露出苦笑,额头上开始冒出了冷汗。 又停了大概五分钟时间,我们四个人一直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走廊之外时刻都会有凶神恶煞、索命恶鬼闯进来一般。五分钟,比五个小时更漫长。 无知者无畏,我从来没见到过什么“幻像魔”,一直觉得萨罕长老在故弄玄虚,故意制造紧张气氛。空气中明明什么都没有,如果有什么异常事件发生的话,最先倒霉的应该是大厅里的工作人员。 “萨罕长老,危险解除了吗?”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借以缓和紧张空气。 萨罕沉着脸,慢慢放开手掌里的沙子,低声地问:“幽莲,你察觉到哪里不对了吗?” 那叫做“幽莲”的女弟子摇摇头,手腕一扭,两柄弯刀嗖的缩了进去。隔着这个巨大的沙盘,我仍然能感觉到那两柄刀刃上散发出来的凛凛寒气。 沙漠里无论男人女人,几乎人人随身携带弯刀,这种武器已经成了沙漠人的标准工具之一,与水、干粮、骆驼一样不可或缺。而幽莲所拥有的弯刀,无疑是百炼成钢的精华中的精华。 萨罕不放心地向前跨了几步,伸出手掌,按在幽莲的眼睛上,若有所思地问:“你再去检查一遍,我觉得走廊里的经文似乎……似乎不太正常……” 这种手法更是玄妙到极点,他只触摸到幽莲的眼睛,似乎就能把她看到的内容读取出来。 现在,我不敢再把萨罕长老等同于一般的江湖巫师了,他所拥有的异能,根本超乎我的设想。到目前为止,那些天马行空的关于他的文章,基本属实。 ☆、第二部 地底惊魂 5看不见的危机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56本章字数:3629 幽莲向外走去,灰袍拖在地上,那么瘦削干瘪的一个人,真的像纸扎的一般。她的头发仿佛也是灰色的,短短地垂在后颈边。 我咽了一口唾沫,她给我的感觉太像一只巨型蝙蝠,以至于差点让我产生奇异的幻觉,仿佛面对的是无名古墓里的巨大史前生物。 “风,你该知道,埃及古传说里,每一座金字塔里都藏着一只幻像魔,它们是永远忠于法老王的奴仆。” 我点点头,有关幻像魔的资料,我已经看得烂熟。 手术刀如释重负地缩回了裤袋里的手,在衣襟上用力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插嘴问:“长老,您说过,金字塔自然毁灭或者被人为打开后,幻像魔便能得以释放,杀伤觊觎法老墓葬的贪婪者。那么,杀伤之后呢?这些幻像魔又去了何处?” 他一边说,一边用衣袖挥去额头的汗,轻声笑起来。 幻像魔的下落,已经被史学家、神学家演绎得五花八门、千奇百怪:有的说,它们将汇入水气云彩,最终烟消云散;有的说,幻像魔会隐蔽在人间,附着在山石、树木等等的阴暗角落里,随时会出来害人;也有的说,它们自动被长生不死的法老王收回,重新成为忠仆…… 这些,都是杜撰的无知怪谈,只供闲人们茶余饭后聊作谈资罢了,难怪手术刀会笑。 “它们,都去了大海,就像陆地上每一条河流最终都要并入大海一样,它们也是如此。” 萨罕神情严肃,双手在沙盘上指指点点着尼罗河,一直向前指。我猛地发现,这沙盘里所演示的,并非只是埃及本土和周边非洲国家。它的内容涵盖广阔,竟然是一个平铺的地球仪的样子,也就是我们日常所见的世界地图的内容。 他的手指,点向一片代表海洋的凹处,严肃地继续说下去:“那里!它们都在那里!没有人看得见,但我知道,它们全部都在那里,都在那里。七十四万九千多只幻像魔,都在那里,地名是……” 我跟手术刀同时“啊”的尖叫出声,他在地上用力跺了一脚,而我则是在沙盘边缘猛击一掌,搅得沙粒乱飞。只有如此,才能发泄出我们心里巨大的惊骇,因为萨罕说的那地名非常之长,简要的说它的代号,相信地球上有百份之八十的人都有所耳闻——魔鬼三角。 对,就是那个全球闻名的“海上神秘死亡三角”。 我长长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听到手术刀不住地捏着指骨的噼啪声。 “长老……您不是开玩笑吧?”我极力让自己的口气变得轻松些。如果这些话,是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的,我只会当他们是在说笑话,绝不当真。不过,从萨罕长老嘴里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值得我用心去听、去想。 关于魔鬼三角的传闻,足够记载满一万本厚厚的航海日志,我不想一一赘述。 手术刀则问了另外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长老,七十四万九千多只?哪里会有这么多?地球上所有的金字塔加起来,也就那么多——七十四万多,绝不可能!绝不可能!”他又在地上跺了几脚,仿佛是为了加强自己说这些话时候的信心。 的确如此,就算把地球上的玛雅金字塔、海底金字塔、墨西哥金字塔全部算上,甚至再加类似于金字塔形式的上古遗留建筑,通通集合在一起,不足一万座,哪里来的什么七十四万九千多? 萨罕嗤的一声冷笑,神情古怪,似乎在笑我们的无知。 我跟手术刀对望了一眼,仍然觉得萨罕的话根本是空穴来风、故弄玄虚。 “风,中国佛经里有句话,叫做‘一沙一世界,一花一佛国’对不对?” 我默然点头,那是中国佛教徒们经常诵念的宗师偈子之一,但那又说明了什么? “那么,印度人引经据典时最爱用的‘恒河沙数’呢?你们不会不懂吧?在几万年、几亿年的历史长河里,曾有多少伟岸的建筑和人文遗址被风化剥蚀,最终化为灰烬随风?那些,就是古印度人用‘恒河沙数’来形容的人类历史……” 萨罕说到这里,我突然醒悟了——“目前我们看到的埃及金字塔,并非是自古至今唯一存在过并存在着的!在人类具有历史记载之前,甚至在地球上出现人类之前,焉知不会早有几万个、几亿个金字塔存在?如果将地球时间无限向前推进,那么,金字塔的数量可以推算到无数个?” 从这种意义上说,幻像魔的个数根本无须细细查数,可以是从零到亿,甚至到亿之后的任何一个数字。 “这是……真的吗?”我也抓起两把沙子,让那些土黄色的沙粒从指缝里缓缓流泻下来。 萨罕轻轻咳嗽了一声,又念了一句拗口的埃及经文,才郑重其事地指着沙盘,一字一句的说:“其实,在埃及的古经文里,是不存在沙漠的。那时,覆盖在这一片地球领域上的,是葱茏绿树 和漫长河流,并且还存在过一望无际的海洋,规模丝毫不逊色于四大洋的任何一个。” “哈哈、哈哈!”手术刀干笑了两声,用力在脸上抹了一把:“埃及人的传说不下几千几万个,按照萨罕长老的解释,只怕一切都会变成可以追根溯源的现实了?”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再加上方才不停流着冷汗,所以轻轻一抹之后,便成了层层道道的大花脸。 萨罕长老不理财他的冷嘲热讽,挥动着手臂:“风,想想你的名字!风是怎么形成的?大家都知道,物理学家说‘空气流动形成风’,对了,是因为空气的流动形成风——可是,大家为什么不再问,空气为了什么流动?” 我茫然:“空气为什么会流动?”物理学的概念里对风的描述比较含糊,据概念的解释,是因为高气压带和低气压带的区域对比、对倒现象才形成了风。再打破砂锅问到底地追问下去,为什么有高气压带和低气压带呢? 如此循环的问句,是没人能回答清楚的,就算把爱因斯坦从古老的坟墓里拖出来,再把国际上最厉害的深蓝电脑机组拿给他做查询工具,他也未必能回答了这一系列看似浅显的问题。 我望着萨罕,他镇定自若地微笑着:“是幻像魔的移动才形成了风,是它们让陆风自陆地流向海洋,又让海风从海洋回到陆地。某些时候,幻像魔彼此间的战斗、吞并、聚合,又形成了海面上难以想像的风暴、海啸、海底地震……” “哈哈!”这次,手术刀的干笑声没有那么响亮了。在萨罕长老这个一百多岁的埃及巫师面前,我们两个显得像婴儿一样无知。 外面走廊里似乎有某种声音响起来,萨罕长老扭过头,看着室顶东南角那颗仍旧在急速闪着的星星,重重地在自己胸口上捶了一拳,发出“嗵”的一声回响。 “那是什么……那是哪颗星星?”我的天文星相学不算太精妙,一时间无法辨别那星星的角度和方位。 手术刀冷静地笑起来:“那不是星星,或者说,天文图上根本没有那颗星。长老,您说呢?”他试图挽回一点颜面。在地球盗墓者这个群落里,他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对名号、脸面肯定有所看重。 萨罕长老急速地向我说了一句:“晶梭娜拉,晶梭娜拉——风,记住这个名字,记住它,永远记住它!” 几声弯刀削在石壁上的“叮叮”声骤然响起来,随即幽莲拖着灰袍出现在走廊入口,两腕的弯刀赫然流光闪烁,急速地在半空挥舞着。埃及 人的刀法招式类似于西洋剑法招式,极多砍削劈刺的实用动作,毫无中国刀术里的华丽表演成分。 四秒钟内,幽莲至少出招四十余次,平均每一秒要砍出十刀以上。整个石室里充满了那两柄弯刀劈开空气的声音,没错,弯刀砍中的只有空气,她像是在跟空气凶险搏斗,因为走廊里现在***通明,真的没有值得动手的敌人存在。 “长老,她在做什么?”手术刀惊问,双手同时飞插入口袋。此刻幽莲出刀的速度已经超过了枪械发射的频率,所以,手术刀就算要帮她,也根本无从帮起。 萨罕急急忙忙地说完了那句话之后,一直楞楞地向那颗星星望着,根本没说话也没移动过。 突然间,那颗星星灭了,不再狂闪,平静得像浅溪里普普通通的一块鹅卵石。而幽莲的刀也停止动作,缓缓地在走廊入口转过身来,向着萨罕。 这一连串变化,来得快,去得也快,眨眼间重新恢复了风平浪静。唯一不同的,萨罕长老沉默得像个巨石刻成的雕像。 幽莲一步一步向前挪动着,双臂下垂,弯刀上的锋刃在灯下闪着熠熠寒光。她的眼睛里更是带着凶悍的凛凛杀气,我第一次发现灰色眼珠的人一旦目露凶光,竟然要比正常人诡谲十倍。最起码,我一接触到她的眼神,浑身便跳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由喉头至胃脏,透着十二分的不舒服。 ☆、第二部 地底惊魂 6特异功能高手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56本章字数:4051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手术刀叫起来。 萨罕长老已经回过神来,双手缓缓按在自己的心口位置,神色虔诚,仿佛在向着那颗星星致礼。 幽莲停下脚边,脸上充满了深深的迷惘,咬了咬牙,手腕上的弯刀“嚓嚓”两声收了回去。 “没事没事,没事的……放松些……放松些……”手术刀已经走到了幽莲的前方,挡住她的去路。 我觉得事情最诡异之处在于,幽莲独自跟空气搏斗之后,转身逼近的方向,应该是静默中的萨罕长老。“为什么呢?她要做什么?”我非常纳闷,如果向深层次里想,世间真的有来无影去无踪的幻像魔的话,刚刚幽莲向着空气出刀,应该就是为了抵抗迅速切近的敌人。 那么现在,敌人呢?幻像魔呢? 我向萨罕长老仔细地望着,希望能在骤然纷乱又骤然平静的局势下,看到他身上的破绽。只要是有点想像力的人,总会知道关于“鬼上身、灵魂转移附体”之类的灵异理论。我怕的是那个想像中的强大无比的幻像魔,已经切入了萨罕长老的头脑里。 “我没事,大家别担心。”萨罕长老放下双臂,用力挺了挺腰,推开挡在面前的手术刀。 “幽莲,你看到了什么?是幻像魔吗?”他微笑着,伸出手,罩向幽莲的天灵盖。 手术刀蓦的叫了一声:“等等、等等!”倏地近身,拖着幽莲的手臂,跳开一步,避过萨罕的双手。 他做的这个动作,也就是我想做的,因为看萨罕刚才的奇异表现,我们完全有理由怀疑,他的身体和思想已经发生了某种难以解释的变化。 “幽莲,告诉我们……幻像魔在哪里?”手术刀几乎是在对着幽莲的脸孔吼叫。 幽莲的神情更迷惘了,灰色的眼珠迟滞地望着前方,对手术刀的吼叫置若罔闻。 目前的局势,我跟手术刀都是东方武术高手,就算萨罕长老被幻像魔控制,我们两人联手应该也能顺利逃出石室。不过,我还不想莫名其妙地就开始逃跑,我一直想弄清楚关于幻像魔的问题,以及如何通过沙漠隧道进入土裂汗金字塔的内部。 萨罕猛然拍了一下巴掌,发出“噗”的一声响。 幽莲如梦方醒,甩开手术刀的手,跨过去,站在萨罕身后,眼帘垂下来,服帖无比。 “两位,幽莲根本就是天生又聋又哑,无法用正常方式与人沟通,你们再大声都没用的。不过,我知道你们在怀疑什么——我仍旧是我,有这身法老王的禁锢咒语护体,幻像魔伤害不了我……”他扬了扬身上的灰色毯子,那些弯弯曲曲的红色咒语像是原野上开满了的鲜艳的罂粟花一般。 手术刀如释重负,脸色开始缓和下来。 “手术刀先生,咱们可以出去了。我的病,已经完全痊愈,应该足以胜任任何事。天神留给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再耽搁下去,每一秒钟的变化,都会影响到地球的未来安危——” 我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动辄拿“地球安危、人类安危”做借口,仿佛讲话的人是地球唯一的拯救者似的。 我“哼”了一声,当先向走廊里迈步过去。这间遍布红色符咒的石室给我精神上造成了巨大的压力,我巴不得早些离开。 在研究所的大厅里,我跟森打了个照面。他真的很年轻,应该比我还小几岁的样子,嘴唇上带着淡淡的茸毛,眼神专注而严肃。比尔盖茨是全球首富,被他看上的接班人,自然会是高手中的高手。 “你……请等一下,请等一下!”他一步跨上来,拦住我的去路,白色工作服飘动着,带过来一阵消毒药水的怪味。 “怎么?有什么事?”我双手插在口袋里,揣测着他的来意。 “知道斯芬克司之谜吗?”他没头没脑地这么问,顺手推了推眼镜,亮出掌心里的一枚硬币。 高手的问题总是看似古怪,实际蕴藏着无与伦比的智慧。 我相信森还不会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专门停下手里的工作跟我聊天。我微笑着看着他,等他说下去。沙漠里流传的“斯芬克司之谜”讲述的是那个著名的恶魔和谜语的故事,我可没心思听下去。 手术刀、萨罕、幽莲已经跟了上来,就在我的身后。 “猜,字还是人头?”他用拇指的长指甲轻轻一弹,那枚硬币离开掌心三尺,跳上半空,滴溜溜地翻滚着,最后又落回他的掌心里,被他紧紧攥住。 手术刀笑起来:“风,我们先走,你跟森慢慢聊,说不定,他能启发你的无上智慧,也获得比尔盖茨的青睐。” 他跟萨罕并排着向来时的不锈钢走廊走去,幽莲慢慢地跟在后面,像一只没睡醒的巨大蝙蝠。 “猜对了,我给你一百万美金;猜错了,你输 给我身体上的一样东西。”科学家不懂得虚与委蛇,说话做事都是直来直去、开门见山。森抿着嘴,带着固执的表情。 希特勒说过:只有偏执狂才能成功——我觉得森就是属于这种带点“偏执狂”的心理病人。 我身上好像没什么值得对方觊觎的,除了哥哥留下的日记本。 “你要什么?” 他晃晃拳头:“你先猜,分了胜负我再告诉你。” 如果不是故意要避开跟手术刀他们通行,我是不会理会森的毫无道理的拦阻的。我脑子里很乱,需要自己静一静,把刚才石室里发生的事梳理梳理。到此刻为止,我对萨罕还是不能百分之百的信任。 我凝神盯着森的拳头,低声笑着:“你知不知道,古老的东方中国,有一种最神秘的‘隔空透视’的法术?” 在外国人眼里,历史悠久的中国,到处都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怪事、怪招,比如他们最不理解的针灸和中药。所以,我的话一出口,森已经眉梢一挑,另一只手伸出来,把拳头覆盖住,当然是为了防备我的透视。 有件事,可能目前还没有人知道。 在意大利的赌场里,我已经练成了超强的观察力,足可以在百分之一秒的时间里,看清楚令普通人眼花缭乱的老虎机上的每一行图案。我试验过很多次,玩老虎机中最高奖金,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我在森弹出硬币的刹那,非但看清了硬币翻滚的次数,甚至还能说出硬币落在掌心里时的人头偏向角度。 我不想要钱,只想从森嘴里知道萨罕的身体资料。 “森先生,咱们不妨来谈谈条件,如果我赢了,你想要的东西,照样给你。作为交换,你得把萨罕长老检查身体的所有资料给我,不许有一个字的遗漏,怎么样?” 大厅里的所有人只是埋头工作,对我们的打赌游戏丝毫不感兴趣。 森毫不犹豫地点头:“中国人有句话,君子一言——” 我接下去:“驷马难追。”要知道,目前全球各国的有远见的各界人士,都在努力学习汉语,希望能参与到开发中国这个巨大的商机市场里去,所以,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中国人有句话”这样的固定短句。 硬币向上的一面是人头,我不会猜错的。 森伸开手掌后,并不懊恼,指着对面墙壁上开着的另一个洞口:“我要的,是你身体里的一个单细胞,作为人 体克隆的科学研究样本。当然,我会绝对保证这个样本的安全性和隐密性,不会对你造成危害。” 他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猛然吹了一声口哨,一个略显矮胖的女孩子,推着一架摆满了瓶瓶罐罐的四轮车,飞快地跑了过来。 科学家讲求速度和效率的运作方式,快得让我汗颜,因为只用了三十五秒,取单细胞和调出萨罕资料这两件事便同时完成了。 资料明明白白地显示,萨罕长老进入研究所时,病体症状,应该是属于细菌性的急性疟疾,体温已经突破了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记录表上每隔半分钟就有一次对病人体温的精确测量,我骇然看到,其中一次,萨罕的体温罕见地达到了摄氏五十五度。 大厅里依旧安静,空调系统对于温度的控制,是人体最适应的摄氏十八度左右,但我脑子里却像有团火在轰轰烈烈地燃烧着。 “体温五十五度,那是什么概念?”我在心里默默问自己。 森还没离开,指着电脑屏幕,用一种司空见惯、见怪不怪的口气,笑着问:“奇怪吗?” 人体的安全体温应该在摄氏四十二度左右,再向上升,脑子肯定会因为高热而被迫瘫痪,有百份之九十的可能性成为植物人。 仔细回想着关于萨罕长老的种种资料,包括刚刚跟他见面的近一个小时时间,我脑子里乱得像一锅粥。病理记录,在某种程度上,只会给人添乱,丝毫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森扬了扬手臂:“风先生,我在奇怪你脑子为什么不会拐弯?知道吗?人体的异能千变万化,据资料显示,全球四十亿人口里,每一千个人中便有一个俱备特异功能;而每一千个俱备特异功能的人里,就会有一个能——” 他举起手里的一支黑色圆珠笔,向我晃了晃,张嘴吐出一口气。那支笔被施了魔法似的,缓缓弯过九十度,变成了一个奇怪的钩子。 “这不是魔术,这就是特异功能。风先生不是寻常人,肯定能理解其中的道理。萨罕长老作为埃及人的精神支柱,能取得今天一呼万应甚至十万应的地位——想一想,他会是最普通的地球人吗?” 他用那变成钩子的圆珠笔在电脑屏幕上敲了敲,满不在乎地接下去:“他的个体特殊性,远远不止于此。我已经取得了他的单细胞,相信假以时日,绝对能……” ☆、第二部 地底惊魂 7重重困惑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57本章字数:3806 我禁不住连连倒吸凉气,萨罕长老的异能高不可测,似乎已经超越了我的想像范围。 “风先生,我感觉得到,你也不是普通人,但是……我需要一些时间……” 森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屏幕上迅速显示出一幅虚拟合成的太阳系俯瞰图。背景是一片深得令人眩晕的蓝黑色,而所有的星星或明或暗地点缀其间。 我们最关注的地球,在这幅图片里,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微弱的小亮点。 “我想,你能从这里感觉到什么,对不对?集中精神,看着它——” 森把双掌贴在自己的左右太阳穴上,采取的竟然是沙漠巫师招魂时的标准姿势,一寸一寸地凑向电脑屏幕。 “看,风先生,你看……我们正在一只宇宙航行器上,向太阳系靠近靠近……靠近……我们正在回家的路上,知道吗?地球是人类的家,而它对于我们,只是匆匆过客——我们的家呢?我们的家……在哪里……” 他的声音像极了招魂的巫师,到了后来,已经变成喉咙深处的窃窃私语,含混不清,整张脸也完全贴在了电脑屏幕上。 我猛然向后跳了一步,强迫自己从这种被催眠的状态里清醒过来,厌恶地挥着手,像是要躲避某种丑恶之极的东西。对埃及巫师那套杀鬼驱邪的古怪仪式,我向来都是极为排斥的。我的袖子带翻了桌面上的咖啡杯,呼啦一声,褐色的液体洒了满桌。 森的脸离开了屏幕,扭头望着咖啡杯子,脸上的表情冷漠而古怪。特别是他的眼睛,竟然不停地散发着一种奇异的绿光。地球的人的眼睛,有黑、黄、蓝、褐四种颜色,因地域分布不同而颜色不同,但从来没有资料表明,某些人会具有绿色的眼珠。 更为古怪的事情发生了,所有洒掉的咖啡,像电影里的慢动作回溯一般,重新回到了杯子里。而那个杯子,也自动竖立起来,咖啡仍旧是半满的,还冒着淡淡的热气。 我咬着牙,用力控制着脸部肌肉,不至于让自己严重失态。 这个研究所里的一切事情都是万分古怪,怪不得先前手术刀对森的态度如此友好谦恭。若换了我,也不会随随便便招惹这个被比尔盖茨看中的特异功能大师。 “风先生,这些雕虫小技,你也可以做到——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些时间,我会交一份完整的测试报 告给你,当然是关于你身体细胞的内容……” 我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仓皇逃离大厅。 跨进电梯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的胸膛正在快速地一起一伏,心脏跳动的速度至少加快了三倍。我蹲在地板上,双手抱着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到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我像中箭的兔子一样,飞快地奔出去,一直跑到主楼前的花园里,在一棵巨大的芭蕉树下,猛烈地呕吐起来。 等到吐得全身发软、四肢无力之后,我就地躺下来,身体几近虚脱。 天那么黑,我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放松下来睡一觉,免得让紧张的神经被高速运转的大脑撕扯得崩溃掉。 “手术刀为什么会挖了森过来,又组建起如此庞大的研究所呢?目的何在?” “他只是个靠盗墓为生、又靠盗墓起家的江湖人物,有必要跟这些特异功能大师搅在一起吗?” “土裂汗金字塔的危险程度世所共知,他却一意孤行开始发掘计划,转而又心甘情愿地把全部发掘计划送给谷野。这一点,根本不符合一个盗墓专家的个性,难道他真的只是想换取谷野手里的照片资料?” 到现在为止,我对那些照片的相信程度仍然不高。 医学专家的研究成果表明,从dna分析的结果演算得出结论,同一父母所生的兄弟之间,无论是否孪生,都会俱备“心连心”的特殊脑电波相通功能。我的感觉比常人要灵敏得多,而大哥作为“盗墓之王”那样的高手,必定也具备最发达的“第六感”,如果他还活着,我们兄弟之间,一定会产生某种心灵感应。 所以,我不相信大哥还活着,并且十五年来,一直活在某个阴暗的古墓里。 再假如,谷野的资料真实可信的话,随随便便公布给哪个国家的研究机构,都会引起山呼海啸般的震动,何必明珠暗投地找手术刀做这个交换? 越来越多的问题缠绕交织着,我闭上眼睛,感觉天旋地转,渐渐昏睡了过去。 黎明是怎么到来的,我浑然不知,醒来时,只觉得头昏脑胀,寒意逼人,身子底下冰冷一片。 “小白,小白,等一等——小白……” 骤然间,一个女孩子娇滴滴的声音响在不远处,接着我的鼻子里闻到一股剧烈的腥气。不是鱼腥,而是某种剧毒的蛇虫类张嘴捕食前散发出来的气味。 对于危险,我有天生的敏感,但这次刚刚睁开眼 睛,还没来得及做下一步动作,已经看到近在咫尺间,一条身披银色鳞甲的两尺多长的毒蛇正凶悍地盯着我。它的头颈是标准的三角形,死灰色的眼睛冷漠地向前直视着,血红的蛇信每次吞吐时,都露出嘴里的森森利齿。 如果我有枪在手的话,或许可以冒险一搏,但那要在我体力无比充沛的时候。现在不行,我明白自己翻滚趋避的动作绝对躲不开它闪电般地噬咬。而且,澎湃弥漫的腥气,充分表明,它的毒性之烈,远远超过平时比较常见的眼镜王蛇。 当它颈部的鳞片全部直竖时,竟然发出了“嗤啦、嗤啦”的刺耳摩擦声。 我重新闭上眼,开始绞尽脑汁搜集被毒蛇咬到后的自救措施。如果够幸运的话,我或许能闭住经脉,挪动到主楼那边去。希望老天保佑,手术刀这边会有最灵验的解毒药品。印象中,被地球上最毒的蛇类咬中的人,最快死亡记录是十六秒,我只希望这条白花花的小家伙不会名列最毒的十大蛇类之一。 “小白,乖乖听话,姐姐给你找了两只公鸡补补身体。唉,这么远的长途旅行,姐姐当然知道你很累也很烦,不过没办法,为了咱们蜀中唐门的事业,大家都得努力,对不对?乖乖过来……” 那是唐心的声音,该死的蜀中唐门妖孽,这条突然出现的怪蛇竟然是她带来的? 我在心里默默诅咒蜀中唐门的列祖列宗,一直骂到他们在唐朝末年创宗立派的王仙芝老祖宗身上,历数唐门中那些不得好死的、成名于毒也灭亡于毒的历代高手们—— 我不想再睁眼,免得给她看到我狼狈不堪的样子。 一阵翅膀扑扇声,应该就是她嘴里说的要给蛇进补的公鸡的动静。 等到鼻子里的腥气稍微淡了一点儿,我重新睁开眼,蛇已经离开了我的身边。我扭头向唐心那边望着,天!不但是唐心,就连老虎跟宋九都在。他俩凝神静气地随在唐心后面,两双眼睛同时盯着地上蜿蜒游动的白蛇。 两只体型庞大的五彩公鸡瑟缩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白蛇游动靠近,竟然毫无反抗。 公鸡应该算是蛇虫、蜈蚣类的天然克星,但这次,直到白蛇凶猛地跃起来咬中其中一只公鸡的冠子,公鸡仍然缩成一团,不敢动弹。 唐心松了口气:“终于没事了!小白有东西吃,凶性会收敛大半,还好还好,没伤到人。”她斜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瞟着我。 这次洋相出大了,在他们三个面前,吐得满 地狼藉,还死狗一样整晚躺在这里,险些成了毒蛇的盘中餐。 “风,苏伦让我带话给你,军方的人也介入了,请你赶快过去,就在……在那个什么露台上!”老虎急匆匆地跳过来,暂时顾不得伺候唐心了。他伸出大手,猛地把我拉起来,又是一阵急速的晕眩,我差点一头倒进他怀里。 “怎么了你?快点过去吧,看样子,她很着急——我看过对方的制服军衔,肯定是军方的大人物,最起码也是将军……” 我在额头上捶了两拳,让自己尽量清醒,摇摇晃晃地转身向主楼那边走,一路东倒西歪的,必须得不断地扶着两边的树木才能维持身体的平衡。刚刚走到一半,两个身材健壮的白衣仆人迎了上来,操着半生不熟的英语:“先生,小姐找你,在阳台。” 埃及军队里的情况非常复杂,从政府内部资料上得知,在野党的势力几乎控制了军队的七成以上。二十五名师长级别以上的大人物,在野党占了十九个,所以,一旦时局有变化,总统的地位立刻岌岌可危。特别是在非洲这种半现代、半蛮族的世界里,往往是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其它小国经常有军方要员发动兵变取代总统的骚乱发生。 那么,“军方介入”代表什么意思?是说军方的人也对土裂汗金字塔产生了兴趣吗? 手术刀与埃及政府的关系非常好,相对的,与军方的人就得一直保持适当的距离,不可能脚踩两只船。由此看来,发掘金字塔的事已经越闹越大,纸里包不住火,很快就掩盖不住了。 在两个仆人的带领下,未进正门,而是从一架隐秘的防火通道里,进入了露台。 苏伦沉静地坐在藤椅里,面向太阳升起的方向。她的右手里夹着一支香烟,已经快要燃到尽头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第二部 地底惊魂 8军方介入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57本章字数:3890 “风哥哥,实在对不起,我们整晚都在开会,事情太紧张,直到方才,才发现你整晚没在客房……”她的眼睛里布满了浓重的血丝,脸色苍白,根本没经过梳洗。 我坐进沙发里,浑身每一根骨头都酸痛难当。沙漠之夜,寒湿之气对人的身体损伤极大,只盼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昨晚的状况,我的表现糟糕透顶,想想自己禁不住有点脸红。 “军方介入了吗?他们到底什么意思?”我直截了当地问。 金字塔的发掘工作受挫,八字还没有一撇,各路人马就蜂拥而至,情况显得有点可笑。 “军方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在土裂汗金字塔里保存有史前流传的神秘武器,所以,以泰南将军为首的埃及国防军沙漠兵团强横地下了最后通牒,埃及境内的一切军事武器,拥有权为埃及军方,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匿藏、转移,否则将以投敌叛国罪和危害国家安全罪并处。” 我忍不住笑起来:“史前?武器?这一点,跟日本人渡边俊雄的谈话录音岂不是正好吻合?” 本来以为只有日本人才会相信子虚乌有的神话故事,想不到连埃及军方也被这些荒诞无稽的传言弄得兴师动众。 苏伦把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裹紧身上厚厚的睡袍,无心说笑:“不管金字塔里有没有什么史前武器,现在的问题是,泰南将军已经派人加入我们的队伍。来的,只有一个人,卢迦灿,你该知道这个名字吧?” 我的笑容立刻凝固在脸颊上,因为卢迦灿的大名早已经传遍了整个美国。他曾连任布什总统与克林顿总统的首席安全顾问兼保镖团领队,是个令全球恐怖分子想起来就头痛的殿堂级反恐高手。 “先前只知道克林顿总统离任后,卢迦灿便销声匿迹了,想不到,他竟回了埃及?” 对于这个传奇中的神话人物,我也是景仰万分,如果能与他在一起合作,堪称荣幸之至。不过,手术刀的话转瞬间便让我如坠冰窟:“风,这次大家不可能是合作,而是绝对的竞争对手,你明白吗?” 他把手插在裤袋里,就在露台入口处,与苏伦一样满脸疲惫。 “军方插手后,按照泰南将军一贯的行事作风,所有的好处他会一手独占,根本没有什么江湖道义可言。所以,我们必须要采取隐蔽的防范措施,既要保证发掘工作的顺 利进行,又不能让战利品流落到军方手里……” 简短的休息后,我、手术刀、苏伦再次聚在一起,开始紧急磋商。 事实上,我们三个会抱成一个紧密的整体,把蜀中唐门、军方、萨罕长老排除在外。按照手术刀的设想,不管土裂汗金字塔里有什么,我们将是第一个拥有它们的人。现在我懂了,转让金字塔的发掘权,不过是手术刀的欲擒故纵之计。 “为了这次发掘计划,我前后已经准备了四年,其间不止一次地请萨罕长老帮忙研究。刚刚我已经请教过他,隧道里的奇异事件,的确是幻像魔在作怪——” 我忍不住又想笑,因为我总觉得,三个二十一世纪的盗墓高手,在这里一本正经地讨论什么“幻像魔”,实在是非常可笑的事情。 “那怎么办?他会降妖伏魔?还是念咒画符?”这些东西,在江湖骗子那里是必备的招数。一瞬间,我想到了古怪诡异的森,脸上唰的一变,突然噤口,不再说话。 “不错,他的确是要去营地里,收服幻像魔!” 我跟苏伦面面相觑,连连交换了好几个眼神。我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无神论者,似乎并不相信几句咒语、几张符咒就有击败一切邪恶力量的神奇功效。 此刻,我们是在手术刀的书房里,已经没有闲情逸致喝酒了,每人面前都放着一份土裂汗金字塔的资料。 到这时,唯一遗漏的一点,便是苏伦遭遇的“雾隐一刀流”的杀手问题。 “他们究竟会不会是谷野的帮手?茫茫大漠,他们住在哪里呢?如果同是谷野的人,为何不一起进入营地?再说,谷野明知道苏伦是手术刀的妹妹,他敢放胆让人围攻苏伦?” 我指向桌角的红色电话,挑了挑下巴:“打个电话,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对于日本人的信誉程度,我几乎不抱任何期望。 手术刀稍一犹豫,拿起一支铅笔在沙漠地图上画了几笔,若有所思:“风,你知道吗?班察在泰国的身份,并不仅仅是盗墓专家,而且是热带丛林巫术协会的理事。他看似毛躁鲁莽,其实大部分都是装出来的,那些忍者杀手,会不会是他的人马?” “你是说——”我心里掠过一阵狂喜。 “我的意思,谷野与班察貌合神离,可能会每人都带一支人马进大漠,你说呢?” 我跟苏伦同时鼓掌,为手术刀的奇思妙想而赞叹不已。我一直忽视了 班察的存在,回头想想,在盗墓界排行榜前百名之内的高手,每个人背后只怕都得有一整套的创业人马,绝不可能一个人单枪匹马闯荡江湖。 如此看来,离间谷野与班察的关系,才是打败他们的关键。 从事情的一开始,我就对谷野提出的条件感到难以接受。 亚特兰蒂斯的遗物,全球范围内所存的不超过一千件。很多资料表明,通过这些碎片的文字连缀,极有可能找到沉没于大海中的古城遗迹。这的确是一件令人神往的旷世盛事,一想起来就让人热血沸腾。 在学校时,我曾经发誓,将来有一天自己的成就和名望一定要超过大哥杨天,做地球上第二个“盗墓之王”。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来,露台四周的小鸟又开始欢唱了。 昨晚,我们三个过得都不好,几乎同时深深地打了个哈欠,再相视哈哈大笑。越在逆境重压之下,人越该经常让自己笑笑,疏解一部分压力。 “手术刀先生——” 手术刀挥手截住我的话:“叫我哥哥,跟苏伦一样!从现在起,咱们三个,就是一个牢不可破的整体,继续追查下去,直到……找到‘盗墓之王’——” 看来,他仍旧固执地相信大哥杨天是活着的? 仆人送上来热咖啡,香气扑鼻,让我精神一振。 “今天,我会联系谷野,准备请萨罕大师去营地隧道,破解幻像魔,清除障碍,尽快进入土裂汗金字塔。”手术刀的话很简短,咕嘟咕嘟喝完了一大杯咖啡,站起来,用力扭腰挥臂,似乎要把满身的疲惫驱除干净。 我感觉到苏伦的眼角余光,一直瞟在手术刀身上,带着些许疑惑。 “我去打电话,你们两个研究一下,进入营地后的下一步行动。最关键的一点,保证萨罕长老的生命安全,他是目前唯一对‘幻像魔’有杀伤能力的高手。” 手术刀的脚步声很快远去,我不自禁地耸耸肩膀,笑着摇头:“苏伦,你相信‘幻像魔’那种匪夷所思的事?” 苏伦又裹了裹衣角,脸埋在咖啡杯里,低声地、嗡声嗡气地回答:“为什么不相信呢?要知道,世间一切,任何一种传说都不是空穴来风。比如目前国际灵异协会方面讨论最热烈的‘时间逆流’或者‘闪灵’,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这两样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一瞬间,我觉得她有些茫然无助的哀伤。 “风 哥哥,你有没有发现,哥哥有些异样?”她撩起额前的头发,声音悒郁不安,并不抬头,借着咖啡杯子遮掩着自己的表情。 “异样?”我眨眨眼睛。自从来到开罗,介入谷野与手术刀的交易开始,每一天都很不正常。在这种风云骤变的环境里,任何人的思想变化都有些不正常反而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苏伦,你发现了什么?” 苏伦陷入沉默,身子缩成一团。 走廊里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又一个白衣仆人端着巨大的银色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的是热牛奶和面包。 “苏伦,吃些东西吧!今天,我们将会有很多事做!”我站在露台边,向着太阳大口吐出胸膛里的浊气。露台边的那些茂盛的绿色植物,散发着淡淡的甜香,让人闻了之后,精神倍增。 主楼前的院子里,萨罕长老正在幽莲的陪同下,慢慢地在草地上散步。幽莲仍旧拖着那件古怪的灰色长袍,像蝙蝠更像暴露在阳光下的幽灵。草地侧面的喷泉,仰天射出几百道细碎明澈的水珠,在阳光里幻化着五颜六色的虹影。 我注意到主楼前多了一辆半旧的奔驰轿车,毫不起眼地停在一棵芭蕉树旁边。有个身穿灰色西装的中年人正拿着一块抹布,擦拭着车窗玻璃。他背对着我,心无旁骛地擦车,动作仔细轻快,但我看到他的第一眼,神经为之一紧,仿佛连眼珠子都被刺痛了。 “苏伦,他是……那个擦车的人是不是……” 他背对着我,给我的感觉像是一只隐忍匿伏的巨型华南虎或者尼罗河超级巨鳄,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难以估量的危险。只有真正的高手,才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这种澎湃的杀气。 ☆、第二部 地底惊魂 9藤迦失踪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19:59本章字数:3828 苏伦并没起身离座,轻轻叹气:“那是卢迦灿,一个……无所不能的绝顶高手。” 其实我心里也能判断出他是谁,这个令全球恐怖分子恨之入骨也怕得要命的传奇人物,只怕会成为我们这次行动的最大障碍。 唐心、老虎、宋九从草地的一边踱着步走过来,站在晶莹的喷泉水池边。 老虎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引得唐心轻轻笑起来,声音像沙漠驼队里最动听的驼铃,一直悠悠荡荡地在庭院里飘散开来。 笑声同样吸引了卢迦灿的注意,他停下擦车的动作,缓缓转身。即便是在安全环境里的一个小小的转身动作,他也做得完美无缺,毫无破绽。如果我是他的敌人,将很难找到一丝一毫的进攻路线。 宋九的身子突然灵蛇般一扭,挡在唐心面前,隔着灿烂的水花,迎接着卢迦灿的视线,仿佛那普普通通的一望,竟相当于两支破空利箭一样。他的软剑嚯的刺了出去,插入半空的水柱之间,然后,这个动作便一下子静止住了。 高手过招,往往一瞬间定胜负,宋九的身手之快、应变之速真的出乎我的预料,比如方才拔剑那一式,竟快得仿佛蜻蜓点水一般。但他与岿然不动的卢迦灿相比,显得便太渺小、太稚嫩了,因为对方只有意无意地向这边看了一眼,就逼得他仓促拔剑迎击。 澎湃的对决敌意,正在庭院里不知不觉散发开来,引得萨罕法师和幽莲也停下脚步,驻足观看。 就在此刻,别墅外的公路上有辆三菱吉普车以发疯般的速度直冲过来,眨眼间到了大门便,竟然毫不减速,呼啸着直奔主楼这边,然后才听到空气中爆发出的撕心裂肺般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刹车声。 门开了,令我惊骇的是,从驾驶座上跳下来的竟是谷野本人? “手术刀先生!手术刀先生——”他把手掌拢在嘴边,声嘶力竭地大声吆喝着,缩着身子靠在门边,似乎没有车门的支撑,他随时都会瘫倒下去。 “出事了,苏伦,我们下去!”我拖着苏伦的胳膊,无暇再走楼梯,直接从露台上跳了下去。同时臂膀发力,托在苏伦腋下,像是电影片场的“吊钢丝”一般,轻飘飘下落。在一楼的青石遮雨檐上一点,卸掉巨大的冲击惯性,腾身落地,然后才将半抱着的苏伦放下地。 这一手轻功功夫,极为高明,可惜大家的注意 力都在谷野身上,根本没有心思看我的动作。 手术刀已经奔出门口,一步三跃地下了台阶。 这么多人之中,最先靠近谷野的反而是距离最远的卢迦灿。他的左手拤在谷野喉结上,右手中指迅速无比地戳中了谷野的右边太阳穴,又挥掌切在谷野后颈大动脉上。两个动作一气呵成,电光石火间已经完成。 谷野翻了翻白眼,咕咚一声瘫软在地。 在场的都是高手,谁都明白,卢迦灿是在以一种极度危险的非常手段,刺激谷野的身体自救系统,好让他迅速清醒下来。 此刻,只有宋九还站在水池边,保持着出剑的姿势一动不动。 卢迦灿扬起脸向着唐心:“小妹妹,那位兄弟是你的朋友吗?麻烦你转告他,我根本没有敌意。” 他生着一副标准的埃及土人的脸庞,显得略有些黛黑色,眼睛不够大,也不够明亮,至于眉、鼻、嘴、耳各个部位都是最普通的样子。如果没有身体里偶尔散发出来的澎湃杀气,我猜他走到埃及的任何一条大街上去,很快便融入人流,很难再被人认出来。 他的手也很普通,既不像练过外家硬功的高手那样皮肤粗粝干硬,也不像内家高手那样皮骨匀停柔滑——只是最普通的手。 我想要表达的主题是,大名鼎鼎的卢迦灿,外表看上去,只是个普通角色,像一个四十岁出头的寻常埃及平民。 唐心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向后退了几步,离开人群,才不动声色地摁了摁左臂外侧的肘关节部位,极为悠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我之所以这么关注她,全都是因为那条剧毒的银鳞白蛇。如果我没猜错,那条小家伙就藏在她的袖子里。江湖上很少有人敢明刀明枪地跟蜀中唐门的人过不去,这些浑身带毒的高手,杀伤力大得无法想像。 苏伦悄悄扯动着我的袖子,示意我向车里看。 从车窗里望进去,后座上胡乱堆放着十几张地图和不下十本厚厚的泛黄的典籍。我想起从营地撤退前,在谷野的帐篷里曾经窥到藤迦在翻看着一本这样的古书。 我们也退出人群,眉头同时皱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令谷野如此疯狂?竟然一个人驾车狂奔到别墅里来?” 目光再次落在萨罕长老身上时,我想到了他的读心术:“此刻,他若把手掌放到谷野头顶上,会不会能早一些得到谷野的思想?” 苏伦低声问:“风哥哥 ,我想……我想营地里肯定有人失踪,而且是个大人物……” 女孩子的第六感往往异常强烈,并且预感到的事准确性高达百份之八十以上。 “大人物?班察、藤迦,还是渡边俊雄?”不排除在我们离开营地后,那个日本高级官员又重回营地的可能性。 “我猜是……藤迦!对,是她,应该是她!”苏伦垂着眼帘,双手交叉握在胸前,如同老僧入定一般。这样的第六感感应,根本没法说清其中缘由,只是突如其来的一点灵光闪现罢了。 不知为什么,我也强烈预感到,如果营地里有大人物失踪的话,一定是藤迦。谷野一行既然从日本千里迢迢地带这些古籍过来,其中必定藏着极大的秘密,并且是有关土裂汗金字塔的秘密。 “啊——”谷野从昏迷中骤然苏醒,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吼叫,整个人像打足了气的皮球,嗖的一声蹦起来,脚下离地两尺多。 “公——”这是他说出的第一个字,如果不是卢迦灿及时伸出双掌在他腰间一拍,只怕谷野会一下子跃上半空。一拍之后,谷野的身体又迅速软了下来,直冲出口的那股气流也迅速消弥殆尽,瘫软在卢迦灿两掌之间。 卢迦灿露了这手类似于中国功夫中“拍穴”的绝顶武功,令我又是一声暗自赞叹。 “公主——不、不,是藤迦小姐失踪了,手术刀先生呢……快去……救她……” 我一愣,转瞬即领悟过来:“失踪的果然是藤迦!公主?她的身份竟然是什么公主?” 谷野开始恢复了冷静,一手抓着车门,一手向手术刀指着:“手术刀先生,藤迦小姐失踪在隧道里,请你去救他,无论如何,请你快去……” 我留意到,谷野刚才在极度激动的半昏迷中出现了口误,说出了“公主”这两个字。 苏伦在喃喃地重复着:“公主?公主?她是哪一家的公主?”在日本,只有天皇的妹妹或者女儿才会被称为“公主”,众所周知,这一代天皇并没有一个跟藤迦年龄相近的姐妹或女儿。所以,谷野的话让人更加迷惑。 半小时后,彻底冷静下来的谷野,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切事情的经过—— “藤迦小姐到达营地时,带着十二部《碧落黄泉经》……” (听到这个名字,我心里噗通一声,然后心跳疯狂加速。因为这套经书里讲述的全部都是驱鬼捉妖的神秘法术,相传是来自唐朝玄奘法师不远万里 去天竺国取经时带回来的,并且是全部经书典籍里最珍贵的一套。相信手术刀、老虎、唐心他们心里也跟我是同样的感受吧?) “第二次下井失败后,又损失了五名特种兵,小姐很恼火,一直不停地在翻阅经文,嘴里念叨着一个中国字——”谷野拿起笔,在自己手心里写了一个字,是个清清楚楚的“犇”字,由三个“牛”字组成。 这能代表什么?犇?藤迦到底发现了什么? 下意识的,我在心底问自己:“三个牛字,等于‘犇’;那么三个‘马’字呢?等于什么字?”我怀疑藤迦是看了隧道顶上那个非牛非马的怪物之后,才领悟到了什么。当然,在中文里,根本没有我猜测的可以用三个“马”组成的汉字。 “小姐翻阅资料的时间持续了十一个小时,突然停止了,披着一件大衣出了帐篷。那时,我正在上网查阅资料,根本没太在意,以为她不过是去厕所或者是出去透透气。然后,她就再没回来——” 谷野不是胆小怕事的雏儿,一发现情况异常,马上把营地里全部人员集中起来查找线索。唯一有效的线索,便是把守井口的两名彪悍魁梧的特种兵。他们报告说,藤迦小姐是下了竖井,并且说是得到了谷野的批准。 “从小姐出帐到发现异常,前后只有六分半钟的时间。于是,我马上带十名特种兵下井,向隧道里猛追,结果只发现了那件小姐披过的大衣,大衣是丢在隧道尽头的,再向前便是未经挖掘的沙地。” 他尽可能用平实、简练的语言描述当时的过程,但我能想像的到,原先隧道尽头有一次是红色的地毯、一次是神奇的石碑、一次是可以将寻常人前进速度加快的红色飘带,最后一次,当然也该是最正常的一次——沙土。 在半成品的沙漠隧道施工过程中,尽头当然应该是裸露的沙土。 ☆、第二部 地底惊魂 10 重回沙漠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00本章字数:3901 “沙土?大衣?”我反复咀嚼着这两个词。那么,人呢?活生生的藤迦小姐人呢?去了哪里?又被那红色的飘带卷走了,像此前所有的工人、特种兵一样,被幻像魔拖到未知空间里去了? 看似简单的描述,实际其中蕴藏的诡异情节、诡谲变化,足可以拍成一部惊心动魄的灵异电影。唯一让人头疼的是,现在确确实实的又有一个人失踪了。 最镇定如常的应该算是萨罕长老,他坐在手术刀侧面的沙发里,一直都在闭目沉思,脸上没有丝毫震惊、骇然。 谷野的叙述告一段落之后,萨罕缓缓睁开眼睛,面向手术刀:“幻像魔已经攫取到了足够的粮食,我猜,咱们可以趁这个时机,迅速掘进,打开土裂汗金字塔。” 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每个人的发言都会尽量简短,毕竟大家都不太熟,又分属于不同联盟流派。 会议的探讨结果,手术刀留守,然后所有的人分乘四辆车,赶赴营地。 我仍旧在苏伦的悍马吉普车上,落在车队的最后。吉普车的后座上,堆放着四个半米见方的铁箱,里面装的是手术刀所能提供的最先进通讯设备、x光探测设备、防毒设备,然后还有两套单价过百万的美军单兵作战系统。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依照日本人的吝啬个性,谷野在设备应用方面,肯定会有所藏私,我们干脆不去占他便宜,免得让自己的生命攥在别人手里。 悍马前面,是卢迦灿的黑色奔驰,车速并不快。 苏伦指着奔驰车留下的车轮痕迹,忽然重重地长叹:“这个人,真是深不可测。从他出现的第一刻起,我就明白,这次遇到的是个世间最强劲的对手……” 从那些细微的车轮痕迹可以看得出,奔驰车应用的是全球最顶级的全天候、自适应轮胎,无论是沙地、石地、湿地,还是普通柏油公路,都俱备最好的抓地附着能力。换个简单的说法,就是说,那辆车可以在任何地面环境下,做出任何高难度动作。 我敢打赌,那辆外表毫不起眼的车,其内脏系统,就像它的主人卢迦灿一样,肯定也是深藏不露的顶尖配置。 苏伦又叹了一声,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取出手机,拨了一个很长的号码。 我闭上眼睛,仔细回想着那个非牛非马的怪物图案。中文汉字里,跟马接近的动物大 致有驴、骡、马鹿、斑马几种,它们的名字无一例外地是应用了马字做偏旁部首。此刻,我的精力全部集中在那种被叫做“四不像”的动物身上。 苏伦的电话接通了,但她对着话筒说的,竟然是一长串阿拉伯数字,足有七八十个,然后便挂了电话。 我知道,那肯定是某种奇怪的密码,无心听也无心破解。 车队进入沙漠之后,空气马上变得干燥起来,每次呼吸之间,似乎总有无数细小的沙粒随着气流侵入人的鼻腔、喉咙,痒痒的,十分难受。 “风哥哥,四个‘马’可以组成什么中国字?”苏伦突然提问。 毫无疑问,她已经由藤迦念叨过的“犇”字,联想到了非牛非马的怪物,然后再想到用“马”来组字。当然,她的思索路线也会延伸到“四不像”身上。 “四个马?哈哈,没有这个字,那就只能是‘四不像’喽——” 四不像——“角似鹿而鹿,蹄似牛而牛,身似驴而非驴,头似马而非马”,学名麋鹿。不过,在一百多年前,野生的四不像已经彻底灭绝。 我莫名其妙地干笑起来:“难道……难道金字塔下面会有四不像?” 这种想法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因为四不像属于百分之百的亚洲野生动物,在沙漠地带根本无法成活。更何况,在金字塔建成的年代,怎么可能有人不远万里从亚洲大陆带四不像这种动物过来? 人类的联想真是天马行空、无所不能,既然能把大西洋上空的一场毁灭性风暴与中国西双版纳草地上的一只蝴蝶展翼——这两种动作都联想成俱备相关性,那么,还有什么不能随便联想的? 比如类人猿是外星人与地球猿猴的杂交产品、地球生物的灭绝会每三亿年重复一次、秦朝长城是外星人的降落跑道……几万种猜想,足够写成几亿本科幻,不过那都是无聊小报作家们的工作。我们是盗墓专家,是正常的无神论者、科学工作者,没时间做这些无聊的“哥德巴赫猜想”。 苏伦按下了唱机的播放键,杰克逊的嘶吼狂野地响起来。 刚刚在别墅的台阶下,临上车之前,谷野曾问过我是不是对《碧落黄泉经》感兴趣,还说他会请示上级,看能否将这些经卷向我开放阅览。 此刻想起他那副沾沾自得的嘴脸,忍不住一阵反胃。 众所周知,这部神奇的经卷是在清朝末年,八国联军杀入北京城时,被日本军队从皇室的 藏经阁里半偷半强带走的。而近几年,每次谈及宝经,日本人总会恬不知耻地说它是唐朝神僧鉴真东渡时,送给当时日本幕府的见面礼。 这种颠倒黑白的话,是日本人惯用的伎俩,我根本懒得跟他解释。 营地在望时,隐隐约约听到风中传来铁管、铁链叮叮当当的敲击拖拽声,看来工人们正在准备恢复开工。 苏伦苦笑着:“看来谷野对土裂汗金字塔的开发,志在必得,根本不管前路有多危险。” 由此可见,日本能在二战后迅速崛起腾飞,跟他们急功近利、百折不挠的“狠劲”是分不开的。如果换了另外的中国人来领导开掘工作,一有危机发生,大家早就树倒猢狲散了。在这个角度上,每个民族的创业者都值得借鉴这种精神。 营地的危机感暂时性地消失了,工人们之所以还肯留在井下作业,完全是因为谷野已经把他们的工钱提高了二十倍。虽然是日本人,谷野却深谙“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而那些淳朴的工人们,一看到崭新的美钞,不必费力做动员,便抢着下井挖掘。 “七十二小时后,我们将会到达金字塔的外壁——”在谷野的大帐篷里,他踌躇满志地在地形图上指点着。 萨罕长老已经毫无用武之地,甚至连隧道里都没去过,在另外一座帐篷里盘膝打坐。 我跟苏伦住在同一个帐篷里,不是为了某种暧昧的男女关系,而是为了两人的安全。 我追问过谷野关于苏伦遭袭的事,他当然一口否认“雾隐一刀流”的存在。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那群冷血忍者,是在谷野的某种默许下,一直匿伏在营地周围。 时间仅仅过了五十五个小时,也就是在第三天的黎明时分,隧道已经打通。 对于工人们而言,工程完成,便等于大把的美钞拿到了手,每个人都在欢呼雀跃着,不停地把安全帽、鞋子、水壶扔向天空,以此来庆祝最后的胜利。 那个时候,我跟苏伦并肩站在帐篷门口,冷眼观望着眼前狂欢的人群。 夜那么冷,但工人们的热情却始终高涨,直闹了两个小时才平息下来。前几日笼罩在营地上空的无名恐怖,已经被人扔到脑后去了,反正他们知道,拿到谷野的钱之后,明日一早,便可以一头扎去开罗城里,尽情放纵。 “其实,隧道通了,工程只算是完成三分之一而已,对不对?”我用蔑视的口吻冷笑着。 土裂汗金 字塔的外壁很难攻破,已经有无数人做了前仆后继的努力。结果,那些人都已经埋骨黄沙,而金字塔依旧完好无损地屹立着。 我转过身向着西北方向,遥望着已经被科学家们探索了一半的胡夫金字塔。为了进入那座伟大的建筑,已经有很多人神秘的失去了自己的生命。有明确记载的,多达一百四十人,包括学者、盗墓专家、测量学家、生物学家,还有很多接触过、搬动过墓室里的物品的无知工人。 毋庸置疑,金字塔里深藏着某种可以随时置人于死地的神秘东西,不管是致命病菌还是法老王的咒语,总之,那些死掉的人,是永远不可能复生的了。 明天,一旦我们打开土裂汗金字塔,释放出来的会不会又是某种杀人的恶魔? “风哥哥,这次不同。哥哥调用了美国航天建设局方面的关系,已经取得了他们建造火星钻探机的图纸和原材料——现在,这台盗墓界绝无仅有的钻机,正在从太平洋中心海域的某个神秘军事基地向开罗城运送的飞机上。明天,将是一个创造历史的时刻……” 苏伦抱着胳膊,显得分外激动。很显然,她对发掘土裂汗金字塔非常有兴趣,等这一时刻已经很久了。 从这里向正西看过去,土裂汗金字塔的地上部分渺小而简陋,根本无法像它的同门兄弟们一样,光明正大地接受世界各地游客们的瞻仰膜拜。 我总感觉,它的存在,与其它大大小小的金字塔完全不同。x光探测资料的结果显示,它内部那种每层都具有三百六十一个房间的奇怪墓室结构,在金字塔的发掘史上,从来都没有过。 甚至已经有人开玩笑说,土裂汗金字塔根本就不是一座合格的地球建筑物,而是一只外星球坠落在地球上的宇宙飞行器。 ☆、第二部 地底惊魂 11神秘金牌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00本章字数:3837 “风哥哥,要不要……要不要现在下井去看一看?”苏伦忽然来了兴致,向***通明的井口位置指着,脸色因为过度激动而发红。狂欢的人们早就散开,回帐篷去睡觉,井口位置只有两个抱着冲锋枪的特种兵,在警戒站岗。 “没必要吧?明天一早,随谷野一行人下井不好吗?”对那条屡出状况的隧道,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不,我想现在就去,看看在钻探开始前还会不会有发现。” 我猛然一惊,因为藤迦失踪的阴影还没有完全从我心头抹去。苏伦现在的表现,似乎思想正被某种神秘的东西所左右,否则也不会轻率地要求马上下井。她的额头正散发出淡淡的油光,两颊红得像枝头最完美的红富士苹果,眼睛里更是放射着炯炯的精光。 “苏伦,你没事吧?我建议你还是回帐篷去,喝杯咖啡,再睡四五个小时,等谷野通知咱们下井时再行动,怎么样?” 她的胸膛一鼓一鼓的,无比激动地低声叫起来:“风哥哥,如果明天真的会打开进入金字塔的入口,那么,今晚就是它在地球上完整存在的最后一夜。咱们下井去搜索,会有无比重大的纪念意义。算了,你胆小怕事不敢去,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这种激将法对我无效,但我在疑惑,到底什么力量让苏伦的情绪变得如此激动呢?是否像上次我的奇遇一样,她也单独听到了鼓声和召唤声吗? “苏伦,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我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腕,极目向西眺望。突然之间,我有了另外一个不合时宜的疑问:“为什么手术刀要从这里开始挖掘?选择竖井位置的时候,如果适当地放在土裂汗与胡夫金字塔中间,岂不可以左右逢源,在同一个竖井里,向南去土裂汗金字塔,向北去胡夫金字塔?” 按照埃及当局披露的发掘资料,胡夫金字塔的掘进工作,勉强可以算是到达了三分之一的样子。其实在已经公布的地下墓室剖面图上,任何有盗墓常识的高手,都可以推测出,在地下墓室的垂直方向,至少还有三层之多的地下结构,足足能够深入地下近千米。 地基不稳固,上层建筑肯定无法抵抗飓风狂沙的袭击,这是任何一个沙漠建筑师都明白的道理。 按照建筑原理推算,要想在胡夫金字塔附近位置,重新仿造一座同样的建筑,其根基采 用水泥灌注桩形式的话,至少要深入地下八百米以上。因此可以得出大致的模糊结论——“胡夫金字塔埋藏在地下的部分,不可能少于五百米。” 没有人敢在沙漠黄沙的表面起造如此庞大的建筑,古埃及人的数学和建筑学已经高度发达,他们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风哥哥,我没事!”苏伦甩开我的手。 帐篷侧面的暗影里,突然有烟头的火光一闪,原来有个人一直蹲伏在那里偷听我们的谈话。 “谁?”我恼火地低喝一声。 那个人踩灭了烟头,佝偻着背走出来,仰着脸讨好地笑着:“风先生,是我,龙。” 人还没走近,我已经被他满嘴的土酒气味熏得头昏脑胀。他仍旧穿着那身破旧的工作服,左面的大口袋里斜插着一只酒瓶子,一副标准的下流酒鬼模样。 “风先生,明天我们就撤离工地了,我过来看看您,顺便有样东西给您看,或许您会感兴趣吧?”他举起脏乎乎的右拳晃了晃,示意有东西在掌心里。 “什么东西?”我厌恶地用手遮挡着鼻子。对这种不修边幅的醉汉,我向来都是遇到了绕道走,根本不想与他们发生任何联系。 他的拳头又晃了晃,大声地吸吸鼻子。 井口方向的特种兵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强力电筒唰的照了过来,但看清楚是我之后,又赶紧把光柱挪开。 “有话快说,有东西快拿出来,我没时间听你废话。”我的注意力仍在关注着苏伦的情绪会不会进一步激化。像龙这样的人,眼里只有钞票,拿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骗钱,是他们最常用的发财手段。 我用力在地上跺着脚,沙漠里的夜间气温非常低,我感觉自己穿着皮鞋的脚,几乎有冻僵的危险,只想尽快拖苏伦进帐篷,钻进自己的睡袋里取暖。 不过,当龙不情愿地摊开手掌时,我的眼睛突然一亮,而苏伦早就脱口而出:“天皇金牌?哪里来的?你从哪里找到的这东西?” 那是一面一寸见方的白色金属牌子,向上的一面,镌刻着一支怒放的樱花,旁边用流畅的日文刻着一个“樱”字。日本作为地球上唯一一个“樱花之国”,其国内的樱花品种为全球之冠,而金属牌子上刻着的这种,花瓣外翻、状如七角星的品种名为“天赐之花”,是专属于日本皇室培植、观赏的,所以又被世人称为“天皇之花”。 龙的手掌迅速攥起来,嘿嘿笑着,涎着 脸不说话。 我跟他打过一次交道,知道要想让他开口,只有美金最管用。 我付出第一张百元美钞后,龙才开口:“昨天晚上,在隧道工程的最后阶段,我清理现场碎渣时,一镐头下去,刨在金字塔外墙上,便突然在一条石缝里发现了它。” 那么深的地下竟然能发现日本皇室的东西,的确奇怪,但我没向别处联想。突然间,我听到苏伦的牙齿在“咯咯”打颤的动静,她的手反过来,用力扣在我的腕子上。 “怎么了?你冷吗?”我担心地问,生怕她会被某种“脏东西”附体,或者生什么怪病。 苏伦摇着头,脸色煞白,虚弱地示意龙讲下去。 龙顺利地拿到了第二张百元美钞,再把话接下去:“它是在某条链子上拴着的,链子在石缝深处。我着急,用力一拽,链子断了,我只拿到这牌子。有点奇怪的是,链子一断,就很快地落进石缝里去了。” 他所能提供的资料就这么多,并且在讲述过程中,不停地摇晃着拳头,仿佛那东西是他神奇经历的佐证。 “把它……把它卖给我们吧?怎么……样?”苏伦靠在我身上,身子也在剧烈地打颤。 “卖给你们?不行,耶兰说,他会出五万美金买这个东西,而且转手卖到日本去,价钱至少能翻两倍。除非、除非你们能出八万美金的价格,否则免谈!” 我知道这个满嘴胡说八道的流浪汉在漫天要价,如果这牌子真的是白金铸造的天皇金牌的话,价值最多不超过两万美金。 因为脑子里一直在考虑苏伦的异样变化,心思并不在那牌子上。 其实,这里有个再明显不过的问题——“牌子为什么会在金字塔外墙上?链子怎么可能嵌在石缝里?除非是这条链子在进入金字塔时,金牌卡在外墙上了,所以才会露在外面。那么,是什么东西在石缝里勾着链子的那一头呢?” 最重要的,链子到底是属于哪一个日本皇室成员的? 显而易见,本地唯一一个皇室成员,该是谷野无意中吐露出的“藤迦小姐”。姑且不管她是哪家的公主,既被尊称为“公主”,就肯定有可能拥有这样的天皇金牌。 于是,一个更为惊世骇俗的答案浮出水面了:“失踪的藤迦小姐已经进入了金字塔,而链子被卡在外面。” 这个逻辑不算严密的推论,是半小时后,我、苏伦、龙行走在地下隧道里的时候,自 己才静下心来慢慢想通的。 我划下了十万美金的支票后,不但买下了链子,还买下了龙的二十四小时工作时间,要他带我们去看发现链子的地方。 井口那两个特种兵轻易地被两千美金买通了,再说,他们的任务只是负责阻止外部力量侵入营地,而我跟苏伦是谷野的贵宾、龙是工地的小头目,他们当然没理由阻止我们三人下井。 现在,那金牌就攥在我手心里。它的背面,是日本皇室的“菊花与武士刀”的标志性图案,抛开它的白金流通价值不算,牌子本身就是一件精美之极的艺术品。 “她绝对属于藤迦小姐,因为在窃听谷野与渡边俊雄的谈话过程中,曾听到谷野向对方询问过这样一个问题——‘那戴着天皇金牌的女孩子真的是公主吗?’。天皇虽然不像其他国家的君主一样风流成性,但他那样大权在握的大人物,有三个五个的私生子、私生女,应该是最正常不过的事。风哥哥,现在的问题就是,她怎么会……进入金字塔呢?” 最后几个字,苏伦压低了嗓音,免得惊吓到龙。 想想吧,藤迦小姐失踪的时候,隧道尽头距离金字塔外墙,至少还有一百米的泥沙距离阻塞着。她可能像一条蚯蚓或者一只穿山甲一样,钻过这段泥沙,但我绝对想像不出,她能以何种方法进入石缝之中。 就算她俱备一千种特异功能,也不可能像《西游记》里的孙悟空一样,化成一阵风、一只小虫、一溜烟钻到金字塔里。 “不可能!不可能!”不知不觉,我咬着牙叫出声来。 “什么不可能?”苏伦捏了捏我的手腕,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变成了一直牵手前行。 “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任何事,只要承认它的真实存在就是了,不必用现行的物理学理论来试图解释它,对不对?” ☆、第二部 地底惊魂 12隧道尽头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01本章字数:3982 猛然抬头,已经到了上次看到那奇怪壁画的地方,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苏伦警觉地随着我抬头,低声问:“就在这里?就是那地方?” 此刻,顶壁完全正常,不锈钢的护筒反射着日光灯的白光,冷漠而稳定,毫无异样。 隧道里有微风轻轻吹拂着,其实那是换气系统营造出来的“自然风”。我忽然想到萨罕长老提到过的“因为有幻像魔的移动,才会产生地球上物理意义的‘风’”——这种振聋发聩的古怪想法,一旦在新闻里传播出去,不知道会引发多少奚落和谩骂呢? 苏伦轻拍我的手背:“风哥哥,多想想哥白尼的遭遇,嗯?很多稀奇古怪的学术结论,只能一次次揭示地球人的无知,对不对?” 这一刻,她比我表现得要镇定。 哥白尼当年发表“太阳中心说”的言论,而被反对者活活烧死,堪称是“为求真理,不惧牺牲”的典范。若是萨罕长老提出“幻像魔形成风”的理论,或许将成为地球上的“哥白尼第二”。 脚下的路依旧平坦,再向前走的时候,我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生怕像上次亲眼目睹的几个特种兵一样,加速滑向深渊。幸好,一切正常,仿佛先前隧道里发生的种种怪异现象一下子跑光了,不复存在。 龙在前面领路,把酒瓶子抄在手里,隔十几步就会仰着脖子灌上几口。 隧道里渐渐有了劣质土酒的涩味,不过这种味道似乎更让我感到亲切。因为这条全部由不锈钢和水泥混凝土打造出来的隧道,几乎时时给我一种“不在地球、不知在何星球”的幻觉。 酒是地球人类的独特产品,只要能闻到酒味,至少可以证明我们仍在地球上。 照明灯一直向极遥远处延伸着,仿佛这条光明之路永无尽头。 为了打破压抑的沉默,我向苏伦问了刚刚想过的那个问题:“当初选定隧道入口时,为什么不直接定在土裂汗与胡夫金字塔中间?我想任何盗墓专家出于经济上、利益上的考虑,肯定会那么做,是吗?” 与进入古怪诡异、神秘莫测的土裂汗相比,我更希望自己会成为发掘胡夫金字塔残余部分的全球第一人。在某些宗教神话传说中,真正开启了胡夫金字塔秘密的人,将成为斯芬克司的主人,统御传说中的狮身人面部落,成为宇宙的主宰。 我查阅到的大量埃及资料,可以汇编成这样一条明晰的路线—— “狮身人面的斯芬克司,原先属于‘天神’的坐骑。天神从‘光明之舟’里骑着它走出来,然后,黑暗的埃及大地,便有了光、河流、食物、树木。斯芬克司怪兽每一万年进食一次,它能吃掉埃及大地上的瘟疫、疾病、邪恶、战火,让埃及人在一万年的轮回更替里,重新得到心灵的净化。” 路线断在这里,或许那些记录资料的人,并没有把“天神”和“斯芬克司”的言论延续记录下来。文字的断代,造成了这个神奇传说的断代。 所以,每次无论在资料片里或者是在杂志书本里看到狮身人面像,我都会联想到关于“天神”的传说。 如果真的有那种天神和“光明之舟”的话,只能把他们解释为外星球飞船和外星人。 非洲的战火已经连绵延续了几百年,瘟疫和艾滋病更是肆虐到了连蚊虫都可以代为传播的恐怖之境。如果有斯芬克司那样的神兽张开大嘴,把一切人类的灾难吞噬消弥掉,相信全球的宇宙航天学家、灵异学家、宗教专家都会拍手欢迎。 “我知道,我知道……风先生,您是好人,我可以免费……回答您的问题……” 龙口齿含混地回了一句,又灌了两口酒,身子歪歪斜斜地向前晃荡着。我真害怕他会醉倒在隧道里,还得劳烦我拖他出去。 “你知道?”我对他的话表示怀疑。 “我……当然知道,耶兰告诉我,全部都告诉过我。你们、你们得到的汇报资料……我早就知道……” 这倒完全有可能,他是耶兰那个教派的神媒,虔诚的耶兰有什么话肯定先向他祷告。 苏伦捏了捏我的腕子,又神秘地眨眨眼睛,做了个“噤声”的表情。她的手指那么滑腻,我忍不住有一点小小的心动,放胆伸出胳膊,环住了她的细腰。 这段时间的接触,我们之间似乎慢慢达成了某种默契,特别是面对未知的危险时,更会越来越紧密地团结在一起。 “说说看,要是有参考价值的话,我可以付一百美金给你。”跟龙的交易,已经完全到了以“一百美金”为基架的水平上。 “第一次扎营,就在土裂汗跟大金字塔之间的。你们知道吗?耶兰……这家伙胃口不算小,他曾跟我说,会……利用同一个竖井,先帮、先帮手术刀先生达成愿望,然后再秘密地向北掘进,一直向北,采取三十 度倾角——” 他摇晃着回过头来,用酒瓶子敲打着两边的不锈钢墙壁,发出当当当的单调动静,瞪着被酒精烧红的眼珠子,满嘴酒气地盯着我:“向北,年轻人,你知道向北会到达哪里吗?”不等我回答,他又放肆地大笑着继续向前走。 耶兰的野心真的不小,以他那样的普通工程技术人员,竟然觊觎胡夫金字塔下的秘密,简直是被利益冲昏了头。他也不想想,在全世界盗墓狂人的虎视眈眈之下、更有埃及军方精良先进的飞机大炮,他的小算盘能得逞吗? 我忽然悠长地叹了口气:“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点都不假,后来呢?” “后来?嘿嘿,怪事!真是怪事!耶兰告诉我,接连选定了四个地方……钻井架设完毕后,只向下掘进二十五米,就给坚硬的岩石层挡住了,根本没法前进。” 我不自禁地要脱口而出:“胡说八道!荒谬!整个埃及大沙漠下面,别说是二十五米,就算二百五十米之内,也别想发现什么坚硬的岩石层——”但我用力忍住了,因为视线里已经出现了一片黑魆魆的东西,那该就是隧道尽头,也即是土裂汗金字塔的外壁。 我的手掌狠狠捂在嘴巴上,满肚子喝斥变成了巨大的压抑不住的惊叹。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怎么连蹦带跳地跑到金字塔外壁前面的,等我脑子里的狂热消退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跪在石壁前,浑身颤慄,满脸都是纵横的眼泪。 那的的确确是货真价实的石壁,工人们已经细心地清理掉了沾在上面的每一粒泥沙,第一眼看上去,就知道石头的成分结构,完全等同于胡夫金字塔等等所有尼罗河沿岸的它的同类们。 我的脸贴在石壁上,感觉着石头天然散发出的无边冷硬。 隧道尽头暴露出来的这片石壁,三米见方,非常完整。石壁表面基本平滑,能够分辨出当年工匠们用最尖细的凿子在上面凿刻的细微痕迹。 我一遍一遍用双手抚摸着它,并且把自己想像成站在四十大盗藏宝洞前的阿里巴巴,只要说一句“芝麻开门吧”,它就能豁然打开,向我呈现出一个美轮美奂的古埃及世界。 “冷静些,风哥哥,只不过是一片普通的石壁。相信等到钻机运到,将会有更震惊世界的发现。”苏伦弯腰蹲在石壁的右下角,用指甲挑动着石壁的最下边,回头向龙问道:“发现链子的地方是这里吗?” 她很细心,一直在寻找龙说过的可能存在石缝的位置,以验证这个酒鬼 是不是在说谎。 龙倚在旁边的墙角下,已经醉得舌头发硬:“对,对,漂亮的小姐,就是那里……就是那里……” 苏伦迅速地从口袋里取出一只放大镜,贴近那个角落,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把尖头镊子,不停地在石壁与隧道地面的接缝处拨拉着。 我摊开身体趴在地上,眼睛睁到极限,当然,事先早就准备了一只强力电筒。在刺眼的白光照耀下,相信半根头发丝都无所遁形。地面是用水泥、沙子搅拌混合,再用平板式振捣器夯实而成,与石壁的接缝处并不完全贴合。 我失望地松了一口气,因为在此前我的想像中,龙说的“石缝”是指两块石头之间立面上的缝。如果是那样的“缝”里夹着那条链子,才可以称为“怪异事件”。目前这种状态,完全可以解释成,链子是落进沙土缝里去了,跟金字塔无关。 很明显,苏伦脸上也写满了失望。她甚至故意把一些沙粒拨到那条缝隙里去,懊恼地站起来。 “也许,我们可以用放大镜仔细观察整个石壁的立面,看有没有发现?”我的话一说出口,立刻满脸通红,因为这是个再愚蠢不过的建议。三米见方的石壁,总面积为九个平方。如果要以科学严谨的态度在放大镜下搜索完这九个平方,只怕忙活一天都未必能做到。 为了掩饰我的窘态,假装伸开掌心观察那只白金牌子。十万美金的代价,到最后一无所获,未免大为沮丧。 “风哥哥,无论如何,我们能够证明,藤迦小姐曾经到过这里——虽然我们并不知道她到达此处的方法、方式。她来过!一定来过!”苏伦双臂展开,把身体慢慢地贴在石壁上,像是一个疲倦之极的旅人要平躺在一张又大又软的席梦思床上一样。 我脑子里忽然跳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当法老王的尸体被臣民们运进金字塔大门的时候,倘若他们的灵魂还飘荡在空气里,会不会想当然地以为,进入金字塔就是回家?就是永远地让自己上床休息?” ☆、第二部 地底惊魂 13还魂沙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01本章字数:4072 如此一想,顿时觉得四周阴风阵阵,也不再渴望能用“芝麻开门”这样的咒语将古墓之门打开了,因为面前未知的建筑物,不是帝王将相的藏宝库,而是实实在在的法老王安息寿终的寝陵。 因为白白损失了十万美金,我对龙的厌恶更深了一层,走到墙边,踢了踢他的鞋子:“喂,老兄,你不会告诉我们,链子就是你在沙土地上平白无故捡到的吧?世上哪有那样的好事?那么多工人,偏偏被你捡到?” 他的脸上带着痴痴呆呆的笑容,歪着头,嘴角不住地流下透明的口水来。那副样子,真让人恨不得把他揪起来,扔到永世不得翻身的垃圾坑里。空酒瓶倒在他的手边,土酒一滴都没剩下。 “朋友,起来!先证明给我看,你说的链子和石缝……”我弯腰去抓他的工作服衣领。 苏伦忽然叹息着:“他死了。” “什么?”我没听明白,右手搭在龙的衣领上。 “他已经死了,我能感觉到。他的灵魂,已经升入天国。”苏伦的话深沉而晦涩,并且她一直背对我们,脸向着石壁,声音是从石壁上反射回来,再进入我耳朵的,所以每一个字听起来都带着重重的回声。 “谁死了?你说谁死了?”我已经拎起龙,他的身子显得有些超乎寻常的重,呼吸平缓,竟然已经睡着了。 苏伦转过身子,离开了那面石壁,指向龙,表情无比严肃:“我说的是他,你手里抓的,已经是个死人。” 又是一阵惊悸掠过我的全身,我手里抓的是个死人? 当然不会,我知道龙还有呼吸,当我把手按在他的颈部侧面时,仍旧感觉到明显的脉搏跳动。他当然还活着,有什么人都死了还能自由顺畅地呼吸、心跳。 “苏伦,别开玩笑了!如果没有发现,咱们还是暂时撤回营地吧?”隧道尽头鬼气森森,我怀疑是自己的心理问题,不过现在已经满身都是细密的鸡皮疙瘩,后背上也一阵阵寒气乱冒。 不知为什么,苏伦突然变得无比悒郁,除了眼神、面容所能表现出来的哀伤外,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让人心情沉重的萧索。 “他真的死了,风哥哥,刚才,我能感觉到他的灵魂,已经进入了——”她指向那石壁,脸色苍白地闭嘴。 我“啊、啊、啊”地接连大叫了三声,下意识地手 臂发力,把龙的身体抛出三米多远,咚的一声沉重落地。 我明白苏伦的意思了,但我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她所说的话——“龙的灵魂进入了土裂汗金字塔?而且能被苏伦感应到?天啊,这是做梦,这是做梦吧!”我拚命在衣袖上擦拭着刚刚抓过龙的衣领的那只手,拚命地擦,仿佛上面沾染了世间最致命的细菌一样。 龙仍旧在昏睡中,我感觉自己脑子里“轰”的一声响,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要涌到头顶上来。 “苏伦,你、你感觉到了什么?你还知道什么?” 我跃过去,也学着苏伦的样子,两臂张开,胸口紧贴石壁。冰凉的石壁,让我全身沸腾的热血冷却下来,但却没能给我更多的启迪。 龙的样子,似乎已经变成了医学上所说的植物人,任我怎么拍打他,始终昏睡。如果苏伦的话可信,那么这金字塔里肯定藏着摄取人类思想灵魂的怪物,可是为什么它只夺走了龙的灵魂,而放过了我跟苏伦? 一切没有答案,我们颓然地拖着龙的身体,重新回到地面。严重的挫败感让我三缄其口,谁都不想见,直接逃回帐篷里。 整个上午,几乎营地里所有的人都参观过隧道尽头的石壁了,但没有一个人的运气像龙一样差,他们走出井口的时候,灵魂都还健在,并且神态兴高采烈。 龙的身体已经送去耶兰的帐篷,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工人们又是一惊。不过,没有人会在意龙这样的流浪汉的死活,除了耶兰略有些伤心迷惘之外,大家很快就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从他们以各种放言发出的欢呼声里,我大略听懂了一些:故老相传,土裂汗金字塔里埋藏着金山银海,数不尽的宝藏,每个有幸进入它内部的埃及人,都能分得一大笔令人眼花缭乱的珍宝。 人们总喜欢把传说中美丽的光环争相往自己脖子上套,却从来都不愿意承认在巨大的财富诱惑背后,埋藏着何等凶险的机关。 我曾经四次参观过胡夫金字塔已经开发的墓穴部分,对其中的某些诡秘阴毒的机关陷阱设计印象非常深。既然是自己长眠之地,法老王生前肯定动用了所有的智慧,来设置阻挡盗墓者进入的机关埋伏。 在一个草菅人命的奴隶社会年代,法老王麾下的设计工匠们当然不会顾忌一蓬毒箭发出去会杀死多少条人命。在他们的设计理念里,只要对法老王的珍宝起觊觎之心的,一律该死,并且被投入地狱,永远不得升入天堂。 耶兰的脚步声响起在帐篷外边,缓慢而坚实。 “风先生,可以进来吗?”他的声音涩涩的,似乎满怀心事。 早晨送龙的身体给他时,他伤心的样子显得古怪而惶惑,曾经让我起过疑心。我怀疑他知道某些复杂的内幕—— “请进。”我从床上坐起来,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两把,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耶兰挑开门帘走进来,身上刚刚换好的名牌西装和铮亮的皮鞋,让他显得年轻了至少十岁。他的胡子也刚刚刮过,头发也换了一个很时尚的中分发型。改头换面后的他,略显局促,脸上堆满了拘谨的笑容。 没有过多的开场白,他先举起了右手:“风先生,有件事、有样东西……我想来想去,希望能托付给您。” 我精神一振,因为他伸开手掌时,手心里托着的是一个锡制的小铁盒,半寸见方,是个朴实无华的正方体。锡制品是马来西亚人的专利,近十年来,这个国家的锡制实用工艺品,已经行销走遍全球,并且广受欢迎。 耶兰手里这个锡盒,颜色晦暗,毫无光泽,并且盒盖上也并没有常见的精致雕花,仅仅有一层细密的沙粒状勉强算是花纹的东西。就其工艺品价值来说,微乎其微。 我皱了皱眉,耳朵里又钻进来那些粗鲁的工人们尖利的口哨声。他们在沙漠里憋了近两个月,对开罗城里的花花世界已经盼得饥渴发狂了。 “风先生,这个锡盒,是龙让我保管的。”他慢慢揭开锡盒的盖子,走近我,放在床边的桌子上。盒子的内面,比表面要稍微干净些。不过,一想到龙的肮脏劲儿,我还是忍不住反胃。更令我惊讶的是,盒底只放着一个极小的透明塑料袋,而袋子里装的,却是跟沙粒差不多的一些黄色粉末。 我疑惑地苦笑着:“耶兰,这代表什么?你要委托我做什么?” 耶兰郑重其事的合掌在胸,向着打开的盒子弯腰拜了拜。 “风先生,这是我们教派里的一项镇教之宝,它的名字,叫做——‘还魂沙’。” 我没看错,那袋子里果然是沙子。要知道,我们目前身处沙漠,别的不好找,要沙子的话,简直可以十吨百万吨地供应,何须把这一小撮沙子珍而重之地放在锡盒里。 耶兰不应该是个喜欢恶作剧的人,看他的虔诚程度,这沙子定有来历。 苏伦猛然掀帘子走进来,像一阵风那么急骤,看来是又有事发生了。 但她反应非常快,一见到耶兰在场,马上停下脚步,用微笑代替了急得冒烟的表情。 “哦?两位有事情谈,我可以听听吗?”她笑着,就近坐在门边的矮凳上。她左手里捏着一张传真纸,一边落座,一边把那张纸藏进袖子里。 耶兰有些紧张地连连点头,向她笑了笑,接着讲下去:“我们的教派声势衰退后,名字已经轻易不再向外人提起,免得别人笑话。龙,是教派里最后一位教主的传人,也就是这‘还魂沙’的唯一拥有者。我们这一派,世代以黄沙为图腾,深信大漠里每一颗沙粒之中,都蕴藏着一个死去的灵魂。所以,沙漠的力量,纵横天地之间,无穷无尽,无所不在……” 我扭了扭发涩的脖颈,显露出一点点不耐烦。这时候,根本没功夫听别人长篇大论的喋喋说教,我只希望耶兰能给我一些关于龙的新消息。 耶兰很识趣地加快了叙述的速度:“上次,我们在井下遇到了那吞噬工人的怪物,龙告诉我有大事将要发生,并且把盒子传给我,他说——‘如果有一天他的灵魂消失了,只要珍藏这沙子,便有还魂的机会’。” 我看着这个脏兮兮的盒子,如果不是为了顾及耶兰的面子,早就哈哈大笑了。 在中国的神话故事《聊斋志异》里,记载着数以千计的“还魂”故事,想不到远在非洲的埃及人也跟中国三流文学家一样,具备天马行空的想像才能。 “风先生,我知道这些事很古怪,但我读过你们中国人的那本荒诞集。中国人最信灵魂出窍、还魂这样的情节,对吗?希望把盒子托付给您,能对龙有所帮助。” 我知道龙肯定读过英文版的《聊斋志异》,在欧美国家,那本书大部分时间是做为父母吓唬孩子的教材来用的。 苏伦保持沉默,脚尖在地上不断地敲打着,发出轻微的“噗噗”声。 那是密码,翻译过来便是:“快打发他走,有急事。” 我合上盖子,忍住笑:“耶兰先生,我接受你的委托,希望能借此帮助龙,早日还魂。” 事情紧急,我不等耶兰把全部的话说完,便不动声色地下了逐客令。在这里,我可能犯了一个大错误,因为或许龙的身世历史,跟发掘土裂汗金字塔的事密切相关,我应该跟他深入交谈,以获取某些最有用的资料。 可惜,因为苏伦的误导,我在这个关键点上做得有些本末倒置了。 ☆、第二部 地底惊魂 14高手云集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02本章字数:3783 耶兰一出帐篷,苏伦便跳起来,在我面前展示着那张传真纸:“风哥哥,跟谷野的交易有新情况。” 传真来自手术刀,其中的意思,大致是说会跟谷野重新谈交换那些卫星图片的条件。目,前,从发掘土裂汗的进度来看,谷野单方面的力量,已经不足以胜任挖掘工作。很多方面,都需要手术刀的配合,所以,手术刀要求:只付出土裂汗金字塔的发掘权来交换谷野手里的全部图片以及跟“盗墓之王”杨天有关的所有资料。至于先前提到过的亚特兰蒂斯的遗物,手术刀会无条件收回。 我笑了,原来自己错估了手术刀的深沉心机。 苏伦“笃笃笃”地敲着桌子,有些焦躁地说:“哥哥此时来讲条件,似乎为时过早了点!毕竟在没打开金字塔之前,太多不确定因素、太多不确定变化。何必如此急躁地逼谷野狗急跳墙?对大家的合作有好处吗?” 四周的呼哨声、喧嚣声渐渐低了下去,我敢肯定现在还不是欢呼庆祝的时候。 我不以为然:“那些照片本来就不能肯定百分之百是真的,何必管谷野他们这群日本人的感受?” 日本人的心机比虎豹狼豺更残忍狡诈,跟这样的一个种族打交道,不是件明智的事。我巴不得早些跟他们分道扬镳,图个清静。 苏伦用力在桌子上一敲,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风哥哥,现在根本不是讨论民族大义、中国人日本人种族歧视或者是历史遗留问题的时候——你可以鄙视日本人的狭隘民族主义,鄙视他们在战争期间犯下的种种罄竹难书的罪行,但是,现在来看,日本人手里掌握着很多至关重要的发掘资料。为什么你也像哥哥一样固执己见?不肯正视严重的现实问题?” 我耸耸肩膀,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 我从来都不承认在盗墓技术上,中国人会输给日本人,并且一直以来,我所接触到的任何一个中国人都与生俱来地带着对日本这个弹丸小国的仇恨。 看着苏伦激动得涨红了的脸,我突然想起来,她有一位著名的日本籍恩师,当然思想血液里会有“亲日”的成分。一想到这里,我脸上自然而然带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苏伦一下子变得冷静下来,略有些颓然地苦笑着:“我知道风哥哥怎么想的了,其实恩师他老人家一向都是站在反对战争、反对军国主义的一边,并且 、并且、唉……”她用长叹结束了自己的雄辩。 我迅速转移话题,免得大家尴尬:“那么,谈判结果如何?谷野答应了吗?” 经过了几次发掘过程中的大变故,也包括今天早晨,龙变成植物人的事,谷野的嚣张气焰已经收敛了许多。 苏伦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盖着大红私人印章的通知函,放在我面前,放缓了声音:“同意了——看在这张名单的面子上。” 那个印章的图案是三把刀尖架在一起的小刀,形状与中国武林中常见的“柳叶刀”非常相似,只差了刀柄上系着的红绸子。这是手术刀的私人印章,并且相当于武林中的盟主令牌,全球的盗墓同行们,只要见到它,便犹如见到手术刀本人,无比俯首帖耳。 “明日午后,名单上的人就会乘私人专机抵达这里。”苏伦强装微笑走了出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在“中国、日本”这个犬牙交错的超级困难话题上,我们之间重新树立起了隔阂。 看完了这份用中文、英文、日文分别排列的名单,我终于明白谷野为什么要答应手术刀的条件了—— 名单一共列了四个人的名字,汤、詹姆斯、伯伦朗、切尼。 四个很普通的美国人名,但我相信如果将他们的头衔、功绩、事迹罗列其后的话,会令所有的新闻媒体人声鼎沸,然后把所有的焦点视线投射到这片荒无人烟的沙漠里来。因为,在此之前,没人会想到手术刀竟然能够将这四个人集合到一起,并且编为一个发掘土裂汗金字塔的整体。 据我所知,汤是上三届诺贝尔化学奖得主的恩师;詹姆斯是六届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提名获选人;伯伦朗则是全球细菌学的权威之冠——至于切尼,已经称为当之无愧的全球建筑学大师,曾经亲自遥控指挥过胡夫金字塔的钻探开发工作。 他们的业绩,若是详细述说,只怕至少要耗费一个星期的文字记录工作。 手眼通天的手术刀,神不知鬼不觉地请到了这四个人,让他们发挥自身的特长,完成挑战土裂汗金字塔的盗墓极限。 看完名单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仰面躺在床上,满脑子尽是无人可以解答的疑惑。 一个最根本的问题——“既然手术刀处心积虑,安排了这么多步骤要打开土裂汗金字塔,那么他到底居心何在?只为了传说中的‘月神之眼’吗?只为了自己在维持盗墓界的盛名?甚至是只为了穷其生命,要看清楚地球上 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不,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我相信,在整件事背后,会隐藏着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残酷事实。 我跳下床,整理了一下揉皱了的衣服,直奔谷野的帐篷。 我希望能单刀直入地跟他谈谈,毕竟渡边俊雄与藤迦无意中说过的“超级武器”的事,也是在我心头盘踞不去的问题之一。 整个亚洲大陆,每一个具有野心的弹丸小国,都在觊觎中国那片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天地。特别是日本、韩国、马来西亚等等几个饱受海啸祸患的岛国,更是急于摆脱孤立悬浮于大海中央的困境。 从最近连续重拍的《日本沉没》等等海难性题材的电影,足以察觉日本人难以掩饰的对大海的恐怖。做为他们的近邻,中国大陆将是最理想的就近栖息地。所以,世界各国的军事研究专家们,每个人的研究课题里,都不会缺少“日本会再次发动向中国的军事打击吗”这样的研究课题。 “假如土裂汗金字塔里存在某种可以改变世界格局的超级武器的话,就是粉身碎骨,也不能让它落在日本人手里!”这是我的个人想法,才不管谷野与手术刀之间勾心斗角的商业谈判书。 谷野正坐在一张宽大的书桌后面,肘边摞着高高的一叠古书闭目养神。 书桌侧面的电唱机,正用极低的音量播放着一张日本古乐的唱片,一派安宁祥和的大好气象。 那叠古书,绝对就是他去别墅求救时胡乱扔在汽车后座上的《碧落黄泉经》,世界历史长河里难得的十大古书之一。 古书后面,是一瓶刚刚打开的清酒,瓶子莹白如玉,淡淡的酒香伴着略显单调的日本古乐在帐篷里回荡着。这个时候的谷野,已经不是惶然如丧家之犬去别墅求救时的他了,早就恢复了温文儒雅的考古学教授风度。 “风,正好,来尝尝我们大和民族地道的北海道清酒,还有这个——九州岛三宝之一的‘海风干蟹’。知道吗?这是你们中国人最喜欢的两样日本美食,很多人一听到它们的名字就会趋之若鹜,抢着掏腰包……你们中国人啊,真是……” 我沉着脸,拖了张椅子坐在书桌对面。、 几次话不投机之后,我发现很多时候,谷野是在故意激怒我,因为像他这种终生在全球活动的高手,绝不会故意去触犯这个“民族仇恨”的敏感话题。 清酒的确是好东西,干蟹的滋味也非常鲜美,但我此来的目的,不是 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所以,我们的交谈并不投机,说的都是些天气啊、国际形势啊、盗墓秘闻啊之类的,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开藤迦失踪的那个话题。 一瓶酒很快便喝完了,趁他起身去冰箱里取第二瓶酒的间隙,我悄悄取出了那枚天皇金牌,放在他的酒杯旁边。 等他回到座位时,看到那金牌,陡然“呀”的一声愣住了,手里的酒也不自禁地掉落下来。我早有准备,隔着桌底伸脚,脚尖一勾,已经将酒瓶接住,再拾起来,轻轻地放回桌面上。 我已经将金牌反反覆覆看了超过一百遍,并且调出电脑里的资料对比,最终确定,它百分之百是属于日本皇室特有的东西。 “风——风,这个、这个你是从哪里……哪里得来的?”谷野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像被风干了的一条日本海大马哈鱼。清酒的酒精度并不高,但短短的一瞬间,他的眼珠便被热血激得血红一片,两腮上的肌肉也一阵阵乱颤,近乎抽筋的痉挛状态。 我拔开酒瓶的樱花木瓶塞,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我没回答他的话,我知道人在如此惊愕的状态下,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缓和情绪。 谷野狠狠地咬着牙,不再开口说话,发出“咯吱咯吱”的牙齿摩擦声。高手自然有独特的缓解压力的方法,他拉开书桌最下面的一个抽屉,取出一支细长的白色女士香烟,点着火,贪婪地用力吸了两大口,把所有的烟雾一丝不剩地全部吞进肚子里,发出“啊”的一声心满意足的悠长叹息。 ☆、第二部 地底惊魂 15枯蝶大师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02本章字数:3788 毒品能带给人无穷无尽的能量,几分钟后,谷野重新变得精神奕奕,捏起那面金牌看了看,又狐疑万分地看着我。 金牌是我唯一的杀手锏了——从苏伦提供的那份高手名单上,我知道自己将面对的是全球顶尖高手的合作团队。而我自己,什么头衔、任何业绩都没有,完全属于无名之辈。如果不是有手术刀的全权委托,没人会把我放在眼里。 有金牌在手,最起码会令谷野不敢轻举妄动。 身为“盗墓之王”杨天唯一的弟弟,我的身份只有手术刀与苏伦知道。就算最要好的朋友老虎,也仅仅了解我的公开身份,一个极富天分的未来的盗墓专家。年轻虽好,但一清二白的历史,在这个以资历说话的社会里,肯定会处处碰壁。 “牌子?风,你要多少钱?” 谷野拉开抽屉,取出一本支票簿,随手提起签字笔,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我伸出右手食指,缓缓摇了摇。出示金牌,只为引起谷野的注意,跟金钱无关。 谷野皱着眉,又看了看金牌,铮的一声将它弹起在半空,亮闪闪地翻滚着,在半空里翻了四十二个跟头,跌落在那叠古书上面。 “风,那你要什么?说吧,只要是我拥有的,可以拿任何东西换这面牌子。” 他有意无意地拍了拍古籍,以为我肯定对那些泛黄的书卷感兴趣。 我又摇摇手指,漫不经心地回答他:“这块牌子是非卖品,不过,如果谷野先生需要研究它,我可以无偿提供。唯一的条件,等你观察测算够了,需要完完整整地还给我。因为它是我的一个朋友从金字塔里捡到的——” 这种含糊其辞的回答,让谷野的皱纹变得更深:“风,别卖关子,把金牌送给我,你可以提任何条件。” 我第三次摇头,伸手取回金牌,握在掌心里。 门口突然有了另一个人影,那是脚步匆匆的班察,低着头,一步跨进来,双手焦急地迅速搓着,显出焦头烂额的样子。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干了杯子里的残酒,笑着站起来告辞。 就在大帐门口,我跟另外一个正要走进来的光头瘦子迎了个面对面。 那人的个子比我要矮半头,所以我能清晰地看到他头顶的戒疤,标准的寺院僧人才具有的特殊记号。不过 我知道,大部分时候,只有亚洲僧侣头顶才会有这种东西,现在是在埃及,应该很难看到来自亚洲的僧侣。 那人身上穿的是一套国际名牌的黑色运动服,脚下穿着高筒运动鞋,步履矫健轻捷,竟然是个身怀绝顶武功的高手。 “谷野先生,枯蝶大师到了。”我听见班察在向谷野汇报。 双方侧身避让的刹那,目光也对接相视,我惊骇地看到,他的两只眼睛的颜色竟然完全不同。一只是蓝色的,而另一只竟是标准的中国式黑眼珠,鼻子高挺,唇红齿白,面相十分年轻。 我愣了愣,对方已经把右掌竖在胸前,谦和地点头,做了个佛门中“问讯致礼”的动作。 我也点头还礼,擦肩而过。 这种眼珠怪异的僧人,我印象里有一位,修行之地是在泰国的契卡师师山上,一处隐蔽之极的岩洞里。不过,那位高僧的名字叫做“沉茧”,四岁进入佛门,已经修行了七十多年,算起来年龄要超过八十岁之多,跟刚才这位自然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营地里已经安静下来,我把金牌小心地放在贴身的衣袋里,漫无目的地向西走。潜意识中,我希望自己能靠近西面那裸露在外面的土裂汗金字塔,希望能接收到关于它的更多信息。 营地方圆不到一百米,以钻井现场为中心,周遭分布着超过五十个土褐色的帐篷。高级别的像耶兰、谷野、班察以及客人们的帐篷,则是草绿色的,看上面被抹拭得斑驳不清的标号印记,不知道又是出自那个国家军需处的违禁品。 走到营地最西边时,我发现苏伦坐在一堆报废了的钻井杆上,抱着膝盖向西面太阳就要落山处望着。她的下巴垫在膝盖上,浑身散发着纯洁干净的光辉。如果换了另外一种环境遇到她,我猜自己有可能会爱上她,毕竟她是那么年轻、漂亮、干练—— “苏伦,有心事?”我搭讪着。其实这完全都是废话,明天即将开始的高手大会,绝对会给任何一个关注土裂汗金字塔的人带来压力,甚至包括谷野和班察。 苏伦笑了笑,动作保持不变。 西面的沙漠里,有条沸沸扬扬的土龙忽然闪了出来,飘上天空足有十几米高,一路向营地奔驰。 我知道那是一辆风驰电掣的越野车弄出来的奇景,顺手拿起苏伦身边的望远镜,向西观察。 那是营地里的一辆三菱越野车,驾车的是老虎,另外两人,自然就是唐心和宋九了。 老虎属于“天不怕地不怕、没有王法、老子天下第一”的那种人,我跟他交往数年,现在是唯一一次见他如此老实的时候。放下望远镜,我禁不住捏着自己的下巴陷入沉思:“他们三个,难道真的是只为‘千年尸虫’而来?” 在中国内地的江湖朋友,每个月都会传一些江湖轶闻给我,据那些资料上的蛛丝马迹显示,蜀中唐门的野心很大,似乎有处心积虑、一统江湖的野心。 “江湖”这个特殊的称谓从古到今根本就没有消亡过,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 从刺客游侠的暴秦到懦弱昏庸的晚清,从白山黑水的黑龙江到四季如春的海南,任何一个或繁华热闹或冷清寂寞的都市,都会有江湖的存在。所以,“统一江湖”即是统一城市黑社会的代名词。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新动向,便是有充分的证据表明,蜀中唐门已经与日本山口组、台湾三联帮、意大利黑手党、美国的七九旅这四个全球闻名、臭名昭著的黑社会帮派达成了“合作共享”的周边联盟协议。 最后一条,更能说明事情的真实性:大陆公安部的秘密蓝色档案里,已经把蜀中唐门定为第一号严密监视对象,并且在半年内连续三次加强了云贵川一带的军事力量,将武警、特警、刑警、军警、便衣警的人数提高了五倍以上。 “看到了什么?”苏伦抬起头。 那辆三菱车已经呼啸着驶近,速度略减。 此时,有另外三个人也正从营地里踱着步出来,那是卢迦灿、萨罕长老和幽莲。 幽莲一如既往地拖着灰袍,那件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古旧袍子,下摆在满地沙粒上摩擦着,每一步都会带起一阵轻微的扬尘。萨罕长老脸色平静,根本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而走在另外一边的卢迦灿则是心平气和,步伐沉稳,在鼻梁上架了一幅宽边的墨镜,丝毫也不张扬。 于是,所有的不属于营地内部的我们八个人碰面在一起。 老虎跳下车,殷勤地绕到另一边去给唐心开门,再伸出胳膊搀她下车。再次看到这个深不可测的女孩子,我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唐心径直向我走过来,等到距离这堆钻井杆还有五步距离时站住,弯了弯腰,燕语莺声地叫着:“风先生,我有几个小问题,能不能耽误你几分钟时间,到我住的帐篷里聊一聊?”她伸出洁白得耀眼的手,向营地里指着。 我虽然不知道她的用意,但第一反应便是毫不犹豫的 拒绝:“对不起唐小姐,我跟苏伦小姐有重要的事在商量,恕难从命。” 我没兴趣跟唐门的人打交道,哪怕她是老虎心目中的偶像。 唐心遭到拒绝,居然仍旧微笑着:“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说完带着老虎与宋九进了营地。 另外三个人笔直地向沙漠深处踱着步,萨罕长老忽然弯腰掬起满满一捧黄沙,高举过顶,然后顺风扬洒下来,在夕阳的光影里形成一道“沙虹”。沙子形成的彩虹同样光彩夺目、绚丽多彩。 他又开始低声诵念咒语了,使用的是一种高深晦涩的古埃及语言,我想听都听不懂。 “风哥哥,有美女相邀,为什么不去呢?”苏伦笑得无比甜美,暂且把满面愁容放下。龙的事给她打击极大,因为在那道奇怪的石壁前,她亲自感受到了一条离开原体的灵魂,像阵风滑进了金字塔内部。 这不是早已经改编好剧情的二流电影里的桥段,而是切切实实发生在眼前的真实事件。 我也无可奈何地笑了:“正事没做完,哪有心思跟什么美女约会?再说,跟蜀中唐门的人搅得近了,到时候不是送命就是被下蛊,有什么好玩的?” 一想到老虎可能中的“帝王蛊”,自己脑袋就开始涨得头疼。等土裂汗金字塔的事告一段落,先得想办法解老虎中的蛊毒再说。 苏伦踢着脚下的钻杆,发出乒乒噗噗的动静,愁云重新聚合起来:“我知道,中了苗疆排名在二十位之前的蛊毒,除非下蛊的人甘心为中蛊的人解毒,否则其它用蛊大师很难帮上什么忙。并且,一旦下蛊的人自动收回发出去的蛊苗,自己马上深受其害——所以,老虎如果真的被人下了‘帝王蛊’,只怕这辈子……” ☆、第二部 地底惊魂 16专家大会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03本章字数:3676 的确如此,练蛊师世代家族相传,只要入了这一行,首先要泯灭自己的人性和仁心。一个毫无人性的人,怎么可能为救别人而荼毒自己?只能默默地祈祷老虎能得到好结果了—— “风哥哥,刚才,那个女孩子、幽莲一直在偷偷看你,知道吗?”苏伦指着已经湮没在黄沙暮色里的萨罕长老和幽莲的影子,用力皱着眉。 我不喜欢别人在男女关系上取笑我,特别是跟幽莲这样的诡谲的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孩子。 “真的,她的目光一直斜盯在你身上。如果我没会错意的话,她该是有什么话要对你说……”苏伦陷入沉思,而我却“哈”的一声笑出声:“对我说?苏伦,你的想像力未免也太丰富了些吧?我们仅仅见过一次面,她又聋又哑,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并且跟我毫无关系,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算了,还是多想想明天的专家大会该怎么应对吧!” 这个小插曲很快在晚餐之后,就被我彻底遗忘了。 谷野拿到了一份最新的传真文件:专家明日午后,十四点前后,分乘四架私人直升飞机到达营地。 谷野显得无比兴奋,竟然在众人面前得意忘形地哼哼起了《樱花之歌》。 营地里的警戒,比平时加强了两倍以上,可能谷野知道这是个关乎胜败的关键时刻吧?小心驶得万年船,他是个中国通,自然懂得这句中国古话的意思。 第二天,我一直在睡袋里赖到午饭时间,才懒洋洋地起床。每次有大的行动之前,我最喜欢在床上休整我的体力,并且借着身体放松的时段,大脑全力以赴地飞快运转。 我一直都在想:“墓穴里有什么?会不会像胡夫金字塔里那样干净整洁地安置着石棺、石桌?四壁上是否也会绘满了金碧辉煌的壁画?有没有无影无形便能置人于死地的细菌、昆虫……” 奇怪,我很少想到关于“幻像魔”的事,仿佛先前发生过的所有关于这种神奇怪物的事情,都成了昨晚噩梦里的情节。光天化日之下,人的胆子总会特别壮,也根本不惧怕、不相信地球上存在妖魔鬼怪这种东西。 对面的小床上,苏伦用过的睡袋早就叠放得整整齐齐。 我起身穿好衣服,不免对墓室里的情况进行了一系列天马行空的想像。按照目前已经成功发掘的金字塔惯例看,古埃及的法老王喜欢在自己的墓 穴里放置大量的黄金制品,纯度极高,数量惊人。 古埃及人从黄沙里淘金的技术非常先进,某些淘金的方法和工具就算现代来看,也是令人叹为观止的,这也就非常合理地解释了为什么金字塔内黄金存储量极大的原因。 甚至有些专家大胆地想像,金字塔之所以得名,并非完全因为它的形状像是汉字里的“金”。而是因为,在最古老的撒哈拉沙漠上,黄金还没有成为世界性的流通货币之前,所有的金字塔建筑都是在黄金覆盖之下的。 这一点,并非耸人听闻,因为撒哈拉沙漠里的石油、天然气、金沙三样宝贵资源的蕴含量,至今无可估量。 营地里笼罩着一种紧张而压抑的气氛,有几个手脚利索的工人正在谷野的帐篷门口洒扫擦拭,并且在地上铺了一条巨大的红地毯,给荒凉的沙漠营地总算增添了一些喜庆气氛。 这应该算是对那四位专家们的一个简陋的欢迎仪式吧? 我看到卢迦灿抱着双臂,站在另外一个帐篷门口,冷眼旁观。而在唐心的帐篷内侧,似乎是老虎吧,正在偷偷掀着门帘向外张望。 每个人都很关注专家大会,渴望知道他们将会以何种先进工具打开土裂汗金字塔的第一个入口。 轧轧的直升机机翼转动声打破了营地的宁静,四架喷着花花绿绿的个人标志的私家直升机,翩翩降落在营地东面。 四个专家从机舱里跳出来时,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其中一个留着金色大胡子的高大中年人,只向井架方向望了一眼,便兴奋地在胸口用力划着十字,大声惊呼着:“上帝啊,进入天国的通道就在那里吗?谷野先生,你们日本人真是……” 我在脚边狠狠地呸了一声:“整个发掘工程应该算是手术刀的杰作,谷野只不过是坐享其成罢了。” 另外三人还算没失去理智,在井口周围略作参观后,并没急着下井,而是直接进了谷野的帐篷。我想像在通讯手段如此发达的今天,谷野早在传真机上向他们发送了一切关于隧道工程的图纸和文字说明,所以,根本无须亲自下井,便对整个竖井、隧道的情况一目了然。 飞机上还搭乘着总共十名穿着银白色防护服的年轻人,迅速干练地将十几个正方体木箱搬出机舱,直接抬进帐篷。箱子里装的应该就是所谓的“先进钻探工具”,对此,苏伦应该略知一二。 专家大会准时在下午十五点开始,有 幸列席的“外人”包括我、苏伦、萨罕长老、埃及军方代表卢迦灿,而唐心三人则被有礼貌地拒之门外。 帐篷被改成一个临时的会议室,墙上悬挂着一幅银白色的投影屏幕,一架已经打开的投影机,镜头也对准了幕布。 没有冗长的致辞说明,更没有鼓掌欢迎和自我介绍,那大胡子已经开始了第一个陈词叙述。我此前见过他的照片,是在最新一期美**方的《超级武器》杂志的封面上——汤,全球化学研究的顶尖权威。 “各位,我带来的是最新研发的钻探‘武器’。之所以称为武器,是因为在这架外表普通的大型钻机里,我加入了可以用电脑做细微控制的‘微型定向爆破’系统。针对此前考古专家、盗墓专家们对土裂汗金字塔的失败钻探记录,我得出的结论是——金字塔的石壁内部存在某种柔性或是黏性的物质。它们的性质类似于我们在防弹衣中常用的高强度石棉,专门起到‘以柔克刚’的作用……” 这一点有道理,我看到苏伦也在下意识地点头表示同意。 汤的蓝眼睛好几次色迷迷地从苏伦脸上瞟过,有可能把她当成勤奋好学的考古系大学生了。在美国的科研机构里,知识渊博的教授跟青春美丽的女学生上床是司空见惯的事,并且还很有可能被传为佳话。 汤提出的“石棉”论,已经得到了很多钻探高手的承认,因为高速旋转的钻头携带着巨大无比的尖锐冲击力,足可以把五厘米厚的合金钢板贯穿。这样锋利的系统,偏偏无法突破土裂汗的外壁,这才令钻探高手们束手无策。 “我的设计理念,当钻头碰触到这些柔性物质时,通过电脑遥控,在钻头的二十四个隐秘小孔里,会释放出最先进的‘气体炸药’,产生震荡微小但却在直线方向上穿透力巨大的爆炸,相当于十分之一毫克的tnt炸药的爆炸功效。这样的爆炸可以在一次钻探过程中轻易地操作一百次,所以我认为,冲击、爆破、推进,然后再爆破、再推进,很轻易地便能打开金字塔的缺口。” 没人鼓掌,因为大家都被他的震撼性的“气体炸药”理论而慑服了。 有关“气体炸药”的系列理论和传闻,在去年的全球武器专家研究大会上,还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仅仅存在于“理论上可行”的产品,现在汤就大言不惭地宣称,已经制造出了这种东西。 这样的谬论,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必定会遭人嗤之以鼻,但现在,是从汤嘴里侃侃而出。要知道,他可是当年液体 炸药的两大发明人之一,并且在tnt炸药的突破性改良试验里,也正是他的研究理论在指导着全球超过二百家炸药研究室夜以继日地工作。 所以,他说的关于炸药的一切理论,全都可以称为铁板钉钉的真理。 那架已经组合成功的钻机就放在幕布的左侧,体积大概两米宽、两米高,纵深长度不超过五米。全身都是亮闪闪的,仿佛涂抹了某种反光涂层。总得来看,跟普通石油钻探机没有太大区别,只是钻头部位被黑色的防辐射布料紧密地包裹着。 汤有些狂热地走到钻机前,大力拥抱着这个铁家伙,用一种令人忍不住热血沸腾的煽动性语调叫着:“看吧,大家看吧,就是这个家伙,将会让全世界盗墓贼们汗颜得无地自容!” 帐篷里的人终于开始有气无力地鼓掌,我发现卢迦灿一直都在紧皱着眉,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汤博士的一举一动。 我在心里暗自告诫自己:“千万得小心卢迦灿的行动,时刻不能忽视了埃及军队的巨大破坏力。” 科研考古方面,军队是百分之百的外行,但他们的飞机大炮却对这片沙漠有足够的控制力。如果不能早加防范,到时候我们所有的人做的工作,就会沦为“替他人做嫁衣裳”,并且随时都有被“杀人灭口”的危险。 ☆、第二部 地底惊魂 17唐门剧毒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03本章字数:3961 汤博士下台的时候,别有用心地坐在了苏伦的身边,并且故作绅士地向苏伦微笑着:“漂亮的小姐,对我的武器理论如果感兴趣的话,咱们可以去我在加州的豪华实验室里慢慢聊,怎么样?” 对美国人花花公子的民族劣根性,我实在难以忍受,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然后狠狠地瞪着他,直到他识趣地把毛茸茸的大手从苏伦胳膊上拿开。 伯伦朗的发言比较简洁:“我要做的,是从竖井的井口位置做一个严密的屏蔽层,然后抽空整个隧道里的空气,造成局部的真空状态。当然,我会向这个空间里继续注入氧气——请大家注意,我说的‘氧气’不是我们通常意义上说的采集自地球上的‘压缩空气’,而是通过特殊条件下进行‘水分解’而得到的绝对意义上的氧原子。按照此前发掘金字塔的经验,很多细菌和甲虫会在地球空气中重新苏醒、繁殖,造成难以估算的破坏力、杀伤力。使用我的理论和氧气产品,这些微生物苏醒的机会不超过十万分之一,所以我们进入墓室之后,可以尽情地观察研究,而不必为破坏地球的生物环境而忧心忡忡。” 他属于标准的大学教授形象的人物,脸孔白皙,神情温和甚至带一点点莫名其妙的害羞。当他说到氧气、细菌、原子之类的化学专用名词时,略带褐色的蓝眼睛里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一种宗教式的狂热。 他的出现,足以令来自蜀中唐门的人物变得鸡肋般无用。唐门的制毒、下毒,只是基于土办法和老传统,毫无科学理论做为支持基础,与伯伦朗这样的化学专家比起来,云泥之别。 另外两位,詹姆斯和切尼并没有做任何发言,两个人同样属于脸孔黝黑、看起来经常进行野外作业的人士。 专家大会到此告一段落,衣饰整洁的谷野做结论发言:“明天早晨,咱们这项震惊世界的创举就将拉开序幕。所以,我希望各位在营地的第一晚能过得愉快,更希望我们这次跨国界、跨学科的联合考察能够圆满完成——” 汤挥手,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谷野的话:“谷野先生,我们美国人最讲究这么一条做事原则,‘今日事、今日毕’——既然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何不现在就开始下井工作?你知道吗?从现在到明天早晨太阳升起,还有超过十二个小时。若是合理利用这十二个小时时间,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已经能够坐在法老王的石棺顶上喝咖啡了,哈哈哈 哈……” 美国人的狂傲自大,在汤博士身上得到了一览无遗的展示。早听说他是个学术界的狂人,敢于藐视一切、横扫一切,现在看来,可见一斑。 他的提议,竟然得到了其余三位专家的一致赞同。 这些各行各业的精英们,绝对是把时间看到比黄金更珍贵的工作狂人一代。 于是,两小时后,专家们的随从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将钻机送上简易电梯,向竖井下送去。 我并不急着跟随下井,因为我知道,盗墓探险这种工作,首当其冲的往往并非最大受益者,而是最先受害者。 略做权衡之后,我去了唐心的帐篷。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她正在桌子前面涂指甲油,细致入微地如同在操作一项极富研究价值的科学工作。 老虎跟宋九在一张竹床上盘膝静坐,中间摆着一盘只落了寥寥几个黑白子的围棋。 老虎对于围棋有天生的痴爱,并且很有天分,曾经参与过当年令“棋圣”聂卫平一战成名的中日围棋擂台赛。如果不是最后转入盗墓、游侠这一行,他完全有可能成为跟聂、马齐名的专业棋手。 “风先生来了?请坐——”唐心招呼着,并不起身。 老虎、宋九两人老僧入定一样,目光全部倾注于棋盘上,连眼皮都没抬。 对唐心染指甲的动作,我感到有些意外,因为想像中的蜀中唐门虽然存在于二十一世纪,却应该仍旧遵守门中历代高手留传下来的种种古怪规矩,跟现实世界里女孩子们描眉画眼、梳妆打扮似乎并不沾边才对。 她的指甲已经涂到一半,用的是一瓶来自法国的某个国际品牌的粉红色指甲油。 凭心而论,唐心可以算得上是令人“惊艳”的漂亮女孩子,瘦弱、骨感,正是目前东方城市里流行的新一代美女标准。如果去掉她背后“蜀中唐门”这个身份,挟着这份柔柔弱弱之美踏入华人影视圈的话,何愁不能成为另一个“章子怡”? 一想到令中国江湖一千多年来随时都会血雨腥风的蜀中唐门,我不免惴惴不安地给唐心加上“艳若桃李、毒如蛇蝎”这样的恐怖定语。 “风先生,那个什么专家大会开完了,可有什么指教吗?”唐心文绉绉的,正在涂抹最后剩下的一个小指甲。 我踱到唐心的桌子前,不动声色地微笑着:“唐小姐,伯伦朗这个名字,你该听说过吧?” 唐心一笑:“对,听说过。风先生的意思,伯伦朗在这里,我们蜀中唐门就没必要为金字塔里的毒虫瘴气担心了对不对?” 我们相视哈哈一笑,一切勾心斗角,尽在不言中。 她涂完了最后的指甲,仔细地旋紧那个装着指甲油的小瓶,然后满意地叹息着,轻轻在自己整齐修长的指甲上吹了口气。此时她的神情,完全像个毫无防人之心的邻家小妹妹,让我也放松了警惕。 我向那指甲油伸出手,笑着:“让我看看这是什么牌子——” 唐心做了个恶作剧的恐吓表情:“吓,风先生,这个东西你最好别乱动,它是‘穿肠腐骨化尸丹’的改良替代品——” 我伸出的手臂立刻僵直地停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化石一样僵硬。不过,在这种静止状态下也有好处,就是能清清楚楚地听到汤博士的美式英语大嗓门谈笑风生的声音。我知道,苏伦一直都在外面,随时监视着专家组的一举一动,正好给了汤博士献殷勤的机会。 “没骗你,真的。”唐心笑盈盈地走了出去,半分钟不到便返回来,右手里捏着一只沙漠毒蝎。 我用力扭着颈椎、腰椎,向后倒退了两步,尽量让自己浑身的僵硬肌肉缓和下来。 刚刚唐心说的“穿肠腐骨化尸丹”可谓是蜀中唐门世代流传的“特产”,物如其名,主要有“穿肠、腐骨、化尸”三种神奇功效。如果是“改良品”,不会像汤博士的“气体炸药”一样超级神奇吧? 据人类生理学专家研究表明,人类的聪明程度每隔六个月就会翻一倍,并且从生命的十八岁到四十岁之间的这二十二年里,智慧增长速度更是达到了叫人瞠目结舌的三倍以上。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人类的各项技术才会不断地“改良、创新、长江后浪推前浪”。 “风先生,你看看这只可怜的小家伙,在我们唐门的改良产品面前……” 那只毒蝎的背盖呈现出一种深黄中隐隐发黑的颜色,在背盖中央有拇指甲大小的一块,简直已经变成了深黑色。从它接近两寸长的巨大体型看,它的成长年龄应该接近两年,正是蝎群中最凶悍的成年公蝎。 背盖颜色的深浅,预示着它的毒性强弱,那个隐隐发黑的部位,正是它的毒液存储器。 “我知道,一毫升成年公蝎的毒液若是滴入沙漠深水井中,足够毒死十个绿洲的人畜骆驼,但是你看,它现在对我的指甲竟然怕得要命——” 果然,那毒蝎在唐心粉红色的指甲挑动下,乖乖缩成一团,尾巴上的尖刺和前爪的两只钳子也老老实实缩在身体下面。 “风先生,不是自吹自夸,我们唐门研制出来的毒药,在全球范围内根本没有对手。而我们的实验室设备,更是全球最顶尖的,有时间,你可以问问伯伦朗,他的俄罗斯师父最钦佩的地球人是谁?” 唐心的话里带着淡淡的英雄怀才不遇的忧伤,她最后说的那句话不知什么意思,有空真得问问伯伦朗才好。 骤然间,那只明明已经彻底拜伏的毒蝎,闪电般地跃起来,挥动尾巴上的尖刺,狠狠地刺入唐心的手背。它的确惧怕唐心指甲上的剧毒,但手背位置的肌肉根本不可能涂抹毒液,毒蝎的变招不可谓不聪明。 这种攻击方式,也验证了科学家说的“沙漠毒蝎是俱备高等智慧的动物”这一空想学说。 唐心苦笑着甩了甩手,一滴紫黑的血珠从被刺中的小孔里冒出来。毒蝎已经惶急地后退逃命,跌下桌子,看样子是要向帐篷门口逃走。不过,它落地后只歪歪扭扭地爬出了半米远,便酒醉了一样地斜着趴下,露出半边略微泛白的肚皮。 “它……死了?毒蝎被你……毒死了?”我惊骇地看着唐心,这种只有在武侠里才会看到的桥段,真真实实地在我面前发生了。唐心身体里蕴藏的毒性,比这只骄横嚣张的成年沙漠毒蝎更厉害,它刺中了唐心的瞬间,毒血倒灌,自己反而中招。 我摸摸后脑勺,目瞪口呆地傻笑着。 对于蜀中唐门的了解,即使“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也不如方才这真实上演的“人蝎之战”更清晰明了。 我悄悄向后又退了一步,对“蜀中唐门”这四个字的了解一下子深了十几倍,甚至怀疑今晚自己会不会做噩梦。 “风先生,我们仰慕手术刀先生的大名而来,不想生事,我们真的很有诚意。” ☆、第二部 地底惊魂 18再次神秘失踪事件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04本章字数:3934 “诚意”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我跟手术刀不能乖乖地献出“千年尸虫”,蜀中唐门的人肯定不能善罢甘休。 “谢谢贵派的诚意,我想手术刀先生一定也感受到了贵派上下的无比诚恳——” 我知道,跟唐心实在没什么好谈的,对于这样一群始终与毒为伍的人,谈人性、讲道义都是白费。我只希望他们得到“千年尸虫”后,别用来制造惨绝人寰的生化武器就好。 在上下五千年的浩渺中国历史上,发生过的怪事、出现过的怪人如果能编订成书,肯定会让全球各国的所谓“百科全书”瞠目结舌。与中国人的历史相比,他们的知识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比如前几年巴西盛传的制毒邪教,曾令整个南美洲十一条河流主脉出现了轻重不同的污染反应。饮用河水后的居民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一,引起了联合国卫生组织的高度重视。这已经是全球“下毒史”上的严重事件了吧?但如果换了蜀中唐门去做这件事,沿河居民死亡率只怕会创纪录地达到百份之五十以上甚至百分之百都是不难实现的。 蜀中唐门,历年历代,令江湖中的人谈虎色变,不是单单靠空穴来风吹出来的。 这个时候,我想外面的人已经做好了一切进入墓穴的准备,因为很明显的,所有的嘈杂声都平静下来。 “千年盛举,风先生不想第一个进墓穴去看看吗?”唐心拿了一张纸巾,仔细地擦拭着闪闪发亮的指甲。涂满剧毒的指甲盖足令沙漠毒蝎蛰伏,如果刺入人的皮肤,或者在人饮用的酒水饮料里轻轻搅拌几下,那么后果…… 外面,只剩下风声。 我摇摇头:“没什么兴趣,而且隧道狭小,下去人太多了,只会碍手碍脚。” 唐心蹙着眉,略带惋惜地笑着:“不感兴趣?抑或是不敢?” 老虎和宋九两个,垂着头打坐,对帐篷里发生的事根本丝毫不顾。 “只是一盘棋而已,何必这么认真?”我避开唐心咄咄逼人的气势,退到老虎身后。 他的右手食指、中指之间正挟着一枚黑子,要向棋盘上落下。这种下子手势,是他做专业棋手时保留下来的习惯姿势,与电视直播上,聂、马二人的出手姿势,一模一样。 棋盘上已经落了十二颗棋子,我赫然发现,他们下棋的规则竟然是遵循古代 围棋高手“先布阵子”的方式。四角“星”位,早摆好了两黑两白四颗棋子。再有,所有的棋子攻势,竟然是全部围绕棋盘最中间“天元”位置上的一颗黑子展开。 围棋之道,自古至今一贯遵循“金角银边草肚皮”的价值估算方法,下子占棋盘中央“天元”,除了表现棋手自高自大的气势之外,毫无实用价值。 眼看老虎下了那颗子之后,整个棋盘上边角空旷,黑白两方全部纠缠在中央这一小块地盘上。只要是有两年以上下棋史的棋手,都绝不会走成这样的棋局。 突然间,营地扩音器里响起谷野的声音:“班察先生、枯蝶大师……班察先生、枯蝶大师,请听到我的声音后,火速赶到井架位置……火速赶到井架位置……” 下井工作即将展开,谷野自然会当仁不让地第一批进入隧道,并且要亲眼目睹钻透墓穴外墙的盛况。为了保证营地里的控制权不被别人攫取,自然而然的,他会要求班察在地面上主持工作。 不过,看他的广播内容,应该是班察突然不见了,并且是跟那神秘的枯蝶大师一起失踪的。 苏伦的身子几乎是轻飘飘地飞进来的,帐篷的门帘哗啦一闪,连脚步声都听不到,她已经站在我身边。她显露了这手上好的轻功之后,并没有引起唐心的太大注意,仿佛天下所有的武功在唐心眼里,都不足为道。 我知道,外面一定是又出了怪事,否则苏伦不会在光天化日下施展惊世骇俗的绝顶轻功。 “风哥哥,班察失踪了……” 我向自己的后脑勺拍了一掌,刚刚听广播,就已经隐隐约约猜到。 “十五分钟里,特种兵已经严密搜索了营地四周一公里半径内的所有角落,可是,泰国人跟他带来的那神秘的佛门高手,蒸发一样消失了,毫无踪迹可寻。”苏伦的脸色有些苍白,因为我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同样神秘失踪的藤迦小姐。 高音喇叭里传来的吼叫声,夹杂着谷野压抑不住的剧烈喘息,里面混合着无比的焦躁和无名的恐惧。 如果这样的神秘失踪接二连三地发生,搞不好什么时候会降落在他头上,焉能不害怕? 对这件事置身事外的只有唐心、老虎、宋九三个人,仿佛所有的掘墓、搜索、探宝行动,都与他们无关。他们要做的,就是在这个舒舒服服的帐篷里下棋聊天,然后心平气和地得到“千年尸虫”后离开。 苏伦的目光在棋盘上瞟了一眼, 又迅速挪开,向我眨了眨。 下棋的两个人有点古怪,并且那盘棋更是透着古怪——我随着苏伦出了帐篷后,仍旧对围棋的事念念不忘。毕竟,土裂汗金字塔的透视资料上显示,那个纵横各十九间墓室的平面结构,无巧不成书地跟中国围棋棋盘一模一样。 我们迅速绕过了几个破破烂烂的工人帐篷,走到一个别人看不到的角落里。 苏伦停下脚步,满脸阴郁:“风哥哥,我在想,班察的失踪,跟你发现的隧道里奇怪的圆柱形洞口会不会有关系?” 在我们此前交换资料的时候,我已经把上次进入隧道的奇怪经历原原本本详细做了描述。 一提及此,“雾隐一刀流”这几个字倏地跳进了我的脑海:“洞口?雾隐一刀流的杀手?难道,那群忍者不早不晚就在这时候出现了?不过,原先判断他们是班察故意匿藏下的后援,怎么可能向班察下毒手?” “竖井入口把守严密,没有人能隐身进入而不被人发觉——这一点,与藤迦小姐的失踪线路是完全不同的。”苏伦向西凝视着土裂汗金字塔的方向,焦虑地不停地用手揪着自己额前垂落下来的头发。 我蹲下身子,无意识地用手指在沙地上划着,大脑急速运转,很快出现了另外一条思路:“班察知道那个奇怪洞口的存在,然后带着枯蝶大师由那里进了隧道,然后……” 然后怎么样?我开始轻声苦笑:“他下了隧道,也会像藤迦小姐那样化一阵轻风、青烟沿着某种看不见的缝隙进入金字塔?” 如果这些情节是电影的“蒙太奇”手法,我可以相信,观众也可以接受,但现在事实是,没有电影剧本,更没有“蒙太奇”的瞒天过海摄影手法。 “风哥哥,我查过枯蝶大师的资料,或许你会感到有一点点惊奇——”苏伦也蹲下来,抓起一把沙子,看那些沙粒缓缓从指缝间滑落。 谷野的声音停了,喇叭里传出他无比气急败坏的大口喘息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如果捱到黄昏的话,今天的下井计划只能被迫推迟了。 我抬起头,苏伦一刻不停地说下去:“我得到了他的体毛、汗液、头皮屑,然后扫描传递给……”她含混地略过了那个神秘的组织名称,至于她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是如何得到枯蝶大师的身体样本的,细节自然不重要。但是,我从这些可以想像到的细节上,能够判断出她曾受过某种精密的间谍手段训练。 “反馈回来的信息,他的所有dna特征,跟一位泰国高僧相似度百分之百——” 我挥手打断她,不信任地笑着:“百分之百?开玩笑!自从人类发现dna特征链条以来,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两个完全相同的人体样本,最接近的相似度,不过是前年检测到的墨西哥境内只有右手五指相连的‘连体婴儿’。即便是那样的情况,检测数据仍旧存在四千万分之一的差异。” 我虽没有“过目不忘”的神奇本领,但这些怪异的资料,已经研究过无数遍了,都已经电脑资料般储存在大脑里,可以瞬间随意调用。 苏伦冷静地看着我,她已经说过“我会惊奇”的话,所以我的反应,应该在意料之中。 “要想百分之百相同,除非他们是同一个人——” 说到这里,一个怪异的想法闪电般地从我脑电波深处弹了出来:“啊?同一个人,除非、除非、除非……” 我说不下去,苏伦替我接下去:“除非这个人就是那位佛门高僧。” “沉茧?泰国高僧沉茧大师?”我情不自禁地青蛙一样跳起来,扬起一阵飞沙,然后像只撒了气的皮球,重重地颓然坐倒在地。 这样的结论,太荒谬,也太怪诞了。 一个八十多岁的隐世面壁高僧,竟然神奇地出现在埃及沙漠上,变成了非常年轻的另外一个人。时间、空间、年龄、体型、名称全部变了,除了那对怪异的不同颜色的眼珠,其它一切,全然不同。 dna的检测手法,是现代科学中的精髓,如果真的检测到dna链条是百分之百相同的话,枯蝶大师与沉茧大师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并非不能存在。 “枯蝶、沉茧?沉茧、枯蝶?这两个名字,会不会预示着作茧自缚之后然后化蝶重生的寓意?” ☆、第二部 地底惊魂 19平静的开端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04本章字数:3768 如果沉茧就是枯蝶大师,那么,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证明了什么? 泰国佛教鼎盛,佛门中有很多高僧常常通过几十年的面壁来参悟佛法,并且留下了数以千计的关于“得道升天”的神奇传说。 “风哥哥,我想沉茧这个人,一定是‘返老还童’或者是‘死后重生’了。”苏伦的话透着无奈,因为在地球人类的漫漫时空中,不可思议的事太多,有关生死、轮回、转世的话题,大多没有确切答案。 井架那边沉寂了下去,所有的工人都在等谷野的号令。 再次回忆起遇见枯蝶大师的擦肩一瞬间,我把每个细节都连缀起来,觉得最可疑之处,就在于他的那种洞察一切的眼神上。那种眼神,与绝代高僧的“睿智、大智慧”根本无关,而是透露出一种无比强大的奸邪之气。 我用力在地上拍了一掌,说出了一个最恰当的比喻:“苏伦,当时枯蝶大师的眼神,如果用‘伊甸园里的蛇’来形容,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这句话十分晦涩,但苏伦眼珠一转,还是明白了我的本意:“你是说,他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引诱别人去做什么……” 苏伦真是聪明,我要表达的正是这种意思,因为我怀疑班察是受了枯蝶大师的某种诱惑,才突然在营地里消失。 当然,若是换了我,如果自己最相信的人提出“通过另外的秘道进入墓地”这样的建议,我也会马上抛下一切跟他走。 事情最合理的解释,便是班察被枯蝶大师引诱,偷偷下了隧道。 “那事情就简单了,只要现在进入隧道,应该能看到他们——”苏伦苦笑着说完了这句话,我们两个相对无言,浑身冰凉。因为“看到”两个字,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像藤迦小姐消失的事一样,运气好的话,我们也许能发现在隧道尽头遗落的班察的某些私人物品。运气不好,那就只能任由两个大活人凭空蒸发掉了。 高音喇叭静默了五分钟,又响起谷野故作平静的声音:“风先生、苏伦小姐,请你们到井架这边来,我有最要紧的事……” 他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声音颓然沮丧。 苏伦长吁了一口气:“风哥哥,看来,谷野在无奈之下,要把营地托付给你了。也许,咱们可以顺便提提条件,让他雪上加霜一次……” 苏伦当然只 是在说笑话,一切以发掘土裂汗为重。 再次见到谷野,发现他的样子变得十分狼狈,本来穿得严严实实的防辐射工作服衣领已经拉开,头顶的银色安全帽也一直抓在手里,两眼瞪得像一对铜铃,胸膛起伏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爆炸一样。 现在他的情形,不会比去别墅求救时好到哪里去。 “风,事情有些变化,营地的事先拜托你,希望能督促他们保持高度警惕性,以防其它势力会趁火打劫。”他无力地指向荷枪实弹的特种兵们。 他的担心应该是来自沙漠军团的威胁,并且眼角余光一直向混杂在人群中的卢迦灿瞟着。 在这种气候、形势变化莫测的大沙漠里,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卢迦灿越是面无表情,便越令人心里没底。 太阳已经开始西坠,谷野一声令下,营地里的四十台最新型的本田汽油发电机组全部发动起来。 “从现在起知道发掘工作结束,所有发电机组二十四小时运转不停!”这是谷野的死命令,看来已经下了“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决心。他的血液里,流淌着固执疯狂的盗墓者的血液,眼看宝库就在眼前,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可能都已经沸腾了。 据苏伦的资料,那些发电机组中,至少有三十多台,自从运到营地就闲置着,根本没有动用过。 井架北面,已经搭建起了临时帐篷,二十台带自动录影功能的监视器全部架设完毕,井下一切情况会通过无线摄像镜头,事无巨细地反馈到监视器里来。 做为地面总指挥,我接过了谷野手里的喊话器。像他这么狡猾的人,除非万不得已,肯定不可能放心地把营地事务交给我。 进入竖井的人员包括专家带来的十个工作人员、汤、伯伦朗、切尼、詹姆斯、谷野。每个人都穿着高强度的“防火、防水、防辐射、防穿刺”的防护服,在每个人的安全帽上,全部安装了高分辨率的矿灯式摄像头,可以清晰无比地视线范围内的实地情形捕捉下来。 伯伦朗说过的“制造真空环境”的措施已经完成——所有的人员进入竖井后,耶兰指挥着工人们将一个巨大的葡萄酒瓶塞形状的气囊放入井筒里。在距离竖井出口二十米的深度,气囊自动打开,将井筒里所有的缝隙塞满。这个装置真的是将上下两个世界完全分离开来了,从监视器里可以看到井下的人行动自如,丝毫没有缺乏氧气的痛苦状。 我不禁对伯伦朗的发明暗暗赞叹:“在长 达数百年的金字塔挖掘历史中,能够完全兼顾到大气环境、生态环境的维护工作,他应该算是考古史上的第一人。” 到达隧道入口后,十名工作人员站在钻机架子上,缓缓向前。原来钻机自己带着动力行走系统,这个设计考虑得实在周到之极。 从大局上考虑,我实在不希望隧道里再出现什么异常状况了,只想顺利打通进入土裂汗金字塔的通道,令这次跨国联合行动有一个完美的结局。此时此刻,我觉得应该给手术刀打个电话,他在别墅里坐镇,或许更担心井下的情况。 刚刚取出手机,苏伦在帐篷外开始笑着叫我:“风哥哥,不必打电话了,我刚刚已经汇报过。” 她的笑声重新恢复了干净爽朗,应该是在电话里接受过手术刀的谆谆教诲,放下了所有的心理压力。回头想想,失踪的是班察,又不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是生是死,是下地狱还是上天堂,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只要我们好好地活着,应该畅快大笑而不是愁云惨淡地一个劲儿沉默。 我走出帐篷,把观察监视器的任务交给耶兰。他在盗墓、探险、监察方面的实战经验,要比我丰富得多。他另外差遣了六名年轻干练的手下技术人员坐在监视器前,视线两两交叉地盯着全部监视画面。 有了前几次诡异事件的经历,耶兰已经变得草木皆兵,自己倒背着手,一直站在监视器前,精神高度集中。 “风哥哥,你说,他们会不会在隧道尽头发现班察的遗物或者遗……” 她差一点就把“遗体”这两个字说出口,紧急刹住,顽皮地吐了吐舌头。无论她的行动有多干练睿智,毕竟还是个没满二十岁的小女孩,有些时候不自觉地表现出一点点女孩子的幼稚顽皮来,惹得我不停地露出揶揄的微笑。 “管他呢!班察在国际考古界声名不是太好,这次又是莫名其妙地提前单独行动,就算出了大事,也只能怪自己运气差——哎,小心些,注意看萨罕长老那边……” 我示意苏伦偷偷向萨罕长老的帐篷那边看,不知何时,他已经在帐篷门口铺了一条五颜六色的绣花毯子,在上面盘膝打坐,面向西方,只留给我们一个背影。 大蝙蝠一样的幽莲木然站在地毯边的沙地上,垂着头,像个没有知觉的诡异木头人。 此时,我们之间大概相隔四十步,苏伦第一时间取出了望远镜,瞄了一眼,马上递给我:“风哥哥,看她的手、看幽 莲的手!” 从望远镜里,清晰看到幽莲双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陶碗,碗里盛着满满的冒尖的黄沙。 “那肯定是某一个宗教仪式,苏伦,我总觉得萨罕长老满肚子的话都没说出来——”一股强烈的担心忧虑浮上来。 在来营地之前,萨罕长老便去掉了那条写满血红色符咒的毯子,现在穿的,只是沙漠旅人最常见的灰色长袍,头顶上则戴着一顶普普通通的灰色小帽。他的服装毫无异样,但现在幽莲手里的黑陶碗,却给了我莫名的恐惧。 黑色,总是跟宗教的诅咒、惩戒联系在一起的,比如华人世界里,任何一个邪教组织在举行大型集会时,都会用黑狗、黑猫的血来基奠、祈祷。刨除迷信色彩不谈,按照生物解剖学的资料观点,黑色外表的动物,自出生起便能比同类吸收更多的太阳能量——对于太阳的能量,人类知之甚少,目前只会用来发热、发电。 于是,生物学家大胆地做了耸人听闻的预测:“万物生长靠太阳,植物有了阳光之后才能进行光合作用、顺利成长;动物呢?吸收了太阳能量的动物,是否也会俱备这种异类的‘光合作用’?吸收足够的太阳能量后,动物的脑垂体是不是可以发生从量变到质变的飞跃?从而具有某种‘通灵、通神’的能力?” 这种说法,真的是太疯狂了,所以被世上大多数的科研机构斥为“异端”,仅仅在几本名气很小的科研杂志上小小地露了露脸,便被国际权威生物组织联手扼杀了。 ☆、第二部 地底惊魂 20再次受阻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05本章字数:3810 “风哥哥、风哥哥……”苏伦推了推我,一阵冷风吹来,我从沉思里醒过来,刚刚看到那只黑碗后带给自己的震撼无法自控。 夕阳已经压在土裂汗金字塔的顶上,我笑了笑,让脸上不知不觉紧绷的肌肉放松些,正在犹豫要不要去萨罕长老那边看看,耶兰已经在帐篷里叫着:“风先生,请过来看,钻探就要开始了!” 我定了定神,拉起苏伦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帐篷。 最后的挖掘工作,属于营地里的中度机密,所以唐心等三人并不在被邀请参观之列,至于卢迦灿、萨罕长老又没主动要求过来现场观摩,所以帐篷里只有我们和耶兰等工作人员。 监视器里已经出现了那面石壁,令我和苏伦既失望又欣慰的是,现场没有班察留下的痕迹。我跟苏伦相视一笑,有两种可能,要么班察的失踪跟我们的推论完全相悖,他根本就没进入隧道;要么,他已经神秘进入隧道了,就像先前的藤迦小姐一样。 “风,我们马上要开始了。”其中一架监视器上,谷野面对屏幕,做了个“ok”的手势。他的脸上虽然满满地堆着微笑,但我看得出他是在硬撑,肯定已经心虚到了极点。 工作人员把钻机贴近石壁,动作井然有序,想必这些操作步骤已经演练了不下几百遍。 耶兰不以为然地耸着肩膀,他是钻机行家,对这些动作步骤再熟悉不过。 苏伦俯身盯着桌面上的那张巨大图纸,那是假想中的土裂汗金字塔的纵向剖面图。据射线扫描得出的结果,此处外墙石壁的厚度大概在四米左右。只要穿过了这段墙壁,便可以进入一个四四方方的墓室,而那墓室的边长粗略估计为十米。 耶兰清了清嗓子,演讲一样地大声说:“汤博士拥有目前地球上最先进的钻探设备,按照这台机器的工作效率,钻透四米石壁,保守估算不会超过十五分钟。” 同行是冤家,他做为营地的主要领导人,只有挖掘隧道的权利,却得不到赞助商的信任亲自去打通金字塔外墙,难免心里有些怨气,完全可以理解。 保守估计十五分钟的话,正常速度应该在十分钟左右,便可以—— 苏伦突然长吸了一口冷气,发出“咝咝”的声音,并且被我握住的小手开始变得冰凉。 “怎么了?苏伦,你不舒服?”现在, 我对她已经有了大哥哥疼爱小妹妹的关切感,不过并没上升到男女之间的感情吸引。 她皱着眉,抽出手,取了一个纸杯,向帐篷里的饮水机走过去。 她的反常现象也引起了耶兰的注意,回头惊诧地叫着:“苏伦小姐,你的脸色好难看,要不要给你找些药品出来?” 当我的注意力从监视器上挪开时,觉得营地里一下子变得好寂静,傍晚的沙漠朔风呼啸着卷过帐篷顶端,弄得篷顶呼呼啦啦响个不停。除此之外,井架旁围着的工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那些本田发电机组工作时发出的噪声非常低,不用心倾听的话,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苏伦,要不要我帮忙?”我再次追问,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但勉强抬头笑着:“没事,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发掘工作有点……有点冒失……似乎应该再做更多的准备才可以动手。风哥哥,你说呢?” 她在近处的椅子上坐下来,双手捧着纸杯,让纯净水的热气直扑在两颊上。 这时候提这种问题,似乎有“马后炮”之嫌了。 我在心里偷偷自问:“更多的准备?” 对于汤博士提出的马上展开发掘工作的论调,我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古墓已经存在了几千年,早一天晚一天,甚至早一年晚一年,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我倒是觉得,早一些打开通道,似乎对找寻藤迦小姐更有好处。当然,那是建立在“她真的进入了古墓”的基础上的。 确信苏伦没事后,我把目光重新投向监视器。 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那台钻机正在无声无息地工作。在钻机尾部的一个弯向地面的出口位置,不断有灰色的粉末流淌下来。就算我这样的外行都看得出,那是钻机在高速掘进的瞬间,将挖掘下来的石壁碎块粉碎为尘末传送出来。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最普通的平台钻机而已!”耶兰不满地嘀咕着。这样的工作,并不比横向隧道的挖掘工作更富技术挑战性,他大概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胜任。 十分钟后,隧道里的粉末已经堆积了接近一个立方的体积。 耶兰在一张信笺上急促地划了几下,列出几个等式,自言自语着:“钻头最粗的地方直径五十厘米,掘进四米之后,可以获得的空间约为一立方,如果没有意外,应该马上就能掘通了……” 我们都不自觉地摒住呼吸,期待孔洞完 成的伟大时刻的到来,相信隧道里的每个人,都跟我们是同样的心情。 时间到达十五分钟后,耶兰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一会儿俯身去看那图纸,一会儿又把眼睛贴到监视器屏幕上,看着那面再清晰不过的黝黑石壁,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时而仰面祈祷,时而又咬牙切齿地狠狠诅咒。 接下来,时间变得万分难熬,每一秒钟都变得无限漫长似的,指针终于到达了第二十分钟。 苏伦的脸色更是白得惊人,靠近我的身边,低声说:“风哥哥,我出去一下,去看看萨罕长老那边的情况。” 我已经不知说什么好,握了握她冰凉的手,只说了一句:“当心,随时保持联络。”我可不想让她也像藤迦、班察一样神秘消失。 第二十五分钟,耶兰终于忍不住了,狠狠地把手里的铅笔掷向显示屏,用埃及的土语大骂了一句,随即,源源不断的恶狠狠的诅咒夹杂在乱七八糟的埃及土语里奔流出来。 钻机仍在工作,那些传送出来的粉末已经堆积了超过两个立方,完全超过了四米厚的石壁所能产生的矿渣数量。 其实,这里还有一个更诡异的现象,如果按照钻头的直径计算,产生两立方矿渣之后,钻头进入石壁的长度至少要达到八米到十米。现在,钻机位置根本没有发生移动,钻头推进的极限长度,绝对应该不超过五米才对。 我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帐篷里犹然冷汗乱冒,那么井下的十几个人身临其境,心里的怪异、惊骇就可想而知了。 我真的很庆幸自己没有选择第一批进入隧道里去—— 钻机停了下来,监视器里所有的动作都静止了,以至于让人怀疑画面是不是突然都定格掉了? 终于,谷野的声音响起来:“风、风……你在吗?这个情况……这个情况……” 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清晰地从墙上挂着的喇叭里传出来,我当然在,而且一点不漏地看到了整个掘进过程。 我凑近麦克风,先调整了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然后才开口:“谷野先生,我觉得射线探测到的石壁厚度结果值得商榷,你说呢?” 我的话还没说完,汤博士已经高声叫起来:“fuckyou风!你懂什么?什么探测不探测的?我的钻机就是最好的探测器!这些尘末就是最好的证明,你们中国人……” 我讨厌一切涉及侮辱中国人的言辞,在他还 没有把滔滔不绝的抱怨说出来之前,陡然大喝:“汤,fuckyou!还有你那台破烂机器……” 蓦的,我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因为我发现自己的情绪正在迅速失控。现在绝对不是发火斗嘴的时候,如果为大局考虑,我得充分理解身处隧道深处的他们此刻的混乱心情。 “sorry!汤博士,请检查你的钻机。”我降低了声调。 技术人员迅速将钻机后撤,我看到那黑黝黝的平坦石壁上,已经多了个直径五十厘米的黑洞。我浑身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因为那个洞不偏不倚,就在石壁的中心位置,像是凭空多了一只邪恶的怪眼,或者说是在一个具有生命力的物体上,残忍地开了一个大洞。 负责观察的几个技术人员不约而同地站起来,推开椅子向后撤,同时用埃及土语低声恐惧地叫着:“眼!眼……” 只有耶兰,醉汉一样扶着桌子生硬地挺立着。 任何语言不足以恰当地描述出我看到那黑洞时的感受,只是有一种强烈的不详的预感。 切尼蹲下身子,抓起一把深灰色的粉末在鼻子下闻了闻,再伸出舌头舔了舔,木讷地点了点头:“岩石的成分构成,与胡夫金字塔的岩石具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 汤已经取了一支强力电筒,趴在那个黑洞上向里照,并且用力扒着洞口,似乎要爬进去的样子。这时,那洞口给我的“大嘴”的感觉,更加强烈,而汤此时的动作,更像是要把自己硬塞进怪兽的“嘴”里去。 ☆、第二部 地底惊魂 21疯狂想法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05本章字数:3892 我下意识地叫了一声:“不要,汤博士,不要轻举妄动——” 急切间,我一掌击在桌面上,麦克风都被我震落在地,桌子上的各种记录本、铅笔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耶兰脸色铁青,同时吼叫起来:“那是死神之口,别做傻事!” 按照隧道里此时的形势,汤博士的动作并没有值得奇怪之处,他的本意只是想看清楚那挖到一半的洞里到底有什么。手电筒的强光射进黑洞后,他头顶的摄像头也清晰地把那个直径五十厘米的洞口情况反映到我们面前的监视器上。 其实并没有特别奇异之处,到处是被钻头打磨得十分光滑的弧形表面,颜色无一例外地是一种死气沉沉的深灰色。 汤扫兴地缩回头,不满地挥动着手臂:“不要指挥我该怎么做!”后面的脏话变成了小声的咕哝,随即跟他的十个助手低声交流着。 照明系统散发出来的刺眼白光,将隧道尽头所有的情况照的一清二楚。 耶兰忽然声调古怪地低声叫着:“风先生,你有没有感觉到这样的场景有些怪异?”他迅速退了三大步,把双掌遮在眼眶上,做成筒状,远远地向监视器望着。 “怪异?”我学着他的样子退后,用那种姿势观察屏幕,只有一秒钟不到的时间,突然降临的恐惧感,让我后背冷汗涔涔。犹如电影镜头的“拉长”动作,我们的观察角度后退之后,画面上所有的人物映像都变得出奇地遥远。 那个黑洞突兀地暴露在屏幕上,像是—— “像是法老王头顶王冠上的蛇眼,对不对?”耶兰的声音剧烈颤抖着。 历代法老王的王冠之上,总会嵌着一条凶残巨大的黑色眼镜蛇。不知出于什么目的,那条蛇的头是侧着指向斜前方的,所以任何人看到王冠时,只能看到向外的那一只黑色眼睛。 眼镜蛇做为法老王“严厉、酷虐、残暴”的象征,几乎贯穿了所有法老王墓穴的发掘考古历史。 耶兰放下手,像是在冷笑又像是在抽泣地呜咽着:“法老王的……诅咒……诅咒……” 古埃及的法典上,曾经有如此记载:犯了罪的臣民,被带到一个名为“万蛇之窟”的巨大的枯井旁边。枯井里,放满了饥饿之极的黑色眼镜蛇。罪犯被推下去,由这些蛇来定他们的罪。如果可以在万蛇之窟里安然无 恙地存活下来,则证明他自己是清白的,可以得到神的赦免。 所以,眼镜蛇这种动物在古埃及的传说里,又被定名为“惩戒之神”。 这些传说,对于谷野这个级别的盗墓专家而言,肯定毫无威慑力,否则他焉敢兴致勃勃地跑到埃及这片广袤的大沙漠里来? 汤和他的助手们检测了钻机的状况,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难言的茫然。 钻机当然没有坏,更没有失控,真正出状况的,是那面石壁的厚度。不过,在土裂汗金字塔被搬上全球盗墓者的私人议事日程上来之后,对它的射线探测,几乎每年都会或明或暗地进行几百次。相信手术刀在打它的主意之前,探测工作早就做到家了。 “四米厚度”这个数据是不会错的,所以汤博士的钻机有效控制距离才定在四米到五米之间。 五位专家沉默了一会儿,几乎同时取出手机,快速地在上面拨着号。 与此同时,我也拨通了手术刀的秘密电话。电话一接通,听筒里传出至少四五个人的吆喝声,大声叫嚷着。 “风,别惊讶,是谷野他们五个,同时打电话进来,而且是五个不同的号码。我知道营地里的一切情况,稍后咱们再联络。”手术刀苦笑着。 我挂了电话,突然感到深深的疲惫——“所有的进入发掘营地的高手,都是手术刀的朋友或者合作伙伴。我并没有什么特权可言,手术刀对我的温和照顾,只是看在大哥杨天托付的面子上。将来怎么办?我要依靠手术刀一辈子?一辈子要人家来照看我,像照顾一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 一刹那,关于家、关于亲人的某个金字塔在我心里轰然崩塌—— “这么多年,我一直把手术刀当成自己的亲人,其实只是一厢情愿。我仍旧是孤儿,大哥失踪之后,我像宇宙间的任何一个星球一样,都是孤立存在的,除了自强自立、靠自己拯救自己,谁都别想指望!” 我的脸色一定相当难看,以至于耶兰看我时候的眼神,无比可怜哀悯。 我在桌前坐下,取了纸和铅笔,略一沉思,便在纸上唰唰几笔画下了竖井、隧道的立体剖面图。在隧道尽头,我加上了一面四米后的墙壁,把它涂成浅浅的灰色。 现在,大家都在石壁这一面,与里面的神秘世界只有一墙之隔。 我犹豫着,在石壁另一面画了一张围棋棋盘,实际是在模拟金字塔内部的墓室分布。当我的笔 点落在棋盘最中央位置时,陡然间心里一动:“在这样的平面结构里,中央这一点代表了什么?” 金字塔的尖角结构,注定了上小下大的面积分布。所以每一层的总面积是向下依次递减的,如果墓室的总数量不变,则每一间的单独面积会依次减少。这就暴露了一个“重力支撑”的关键问题——上层墓室如果脱离了竖向承重墙的支撑,在地球重力作用下,会不会发生难以预测的连锁坍塌? 我把最中间的位置使劲涂成黑色,因为假定土裂汗金字塔的墓室是一张围棋盘,那么最重要的“点”就是在“天元”的位置,那是所有面积的中心交汇处。 我用力挠着头皮,绞尽脑汁地思索着。 画面里,其中四个人已经收起电话,只留切尼一个人与手术刀沟通。 他是金字塔建筑研究的高手中的高手,对这些奇怪的墓室结构最有发言权。我听到他用苏格兰风格的鼻音浓重的英语急促地叙述着:“我敢打赌对于石壁的射线透视肯定有问题,这些石壁的构造,与其它几十座金字塔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所以,我需要你的探测队伍,重新对金字塔进行地毯式穿透测量,从头到尾,不要放过暴露在沙漠里的哪怕是一平方厘米的地方!” 他的“从头到脚”的话启发了我,我猛地一摔铅笔跳起来,吼叫着:“对!从头到脚!从头到脚!” 我说的“头”是指土裂汗金字塔的尖顶,在短暂失忆的时候,我曾经感觉塔顶是可以用脚踩得动的,甚至设想着用力跺脚,就会从那个位置进入塔的内部。 那么,我们完全可以彻底放弃从隧道进入内部的原定计划,直接异想天开地从金字塔顶端开口进入。 我被自己疯狂的新想法震撼住了,一时间楞楞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生怕这一点灵感会突然消失,再也无法追索。 监视器上,汤正在指挥着助手调整钻机的工作高度,准备在那个洞口的左下方再进行一次钻探。他的“气体炸药”理论并没有得到恰如其分的表现,因为石壁根本就没有出现“柔性障碍”的迹象。 我向耶兰僵直地笑了笑,招呼那几个技术人员重新进入工作岗位。 这个时候,每个人都要冷静,要比井下的专家们更冷静才对,随时做好应对突发事件的准备。 我向帐篷门口走去时,耶兰也跟了过来,急促而气急败坏地请求着:“风先生,我希望能下井去,对地下钻探的工作,我也算是整个 埃及境内的最高权威,我或许能够——” 我打断他,拍着他的肩膀:“耶兰,回到你的工作岗位上去,现在是由我来主持营地的工作。相信他们、相信专家们的力量和见识,要远远高出普通人。” 他变得无比失望,眼神空洞而迷惘地望着外面已经昏黄的暮色,喃喃自语:“你不知道,法老王的咒语只会降临在外邦人的身上,而我则可以对这些难以估量的惩罚免疫……万蛇之窟的门已经打开,每一个触犯法老王威严的外邦人,都将受到‘惩戒之神’的遴选……” 我对这些神秘的古怪咒语并不感兴趣,若论咒语之恶毒残忍、动人心魄,首选中美洲丛林的巫术部族或者是中国历代流传下来的帮会戒律,法老王的符咒经过欧洲侵略者们的优美传译后,已经变得诗化,带着优雅的音节旋律,可怕程度早就大大削弱了。 我郑重其事地向耶兰命令着:“回到你的岗位上去,耶兰先生,你管的太宽了!” 不管他下井的目的是出于“拯救无辜生命”的好意,还是妄图在古墓财宝里大大地分一杯羹,我都不希望被他打乱了谷野最初制定的发掘计划。 暮色已经笼罩了营地,但是在几百盏照明灯的作用下,整个营地像是狂欢节之夜一样***通明。不过,营地里很静,没有人高声谈论或者做出任何产生噪音的动作,围绕在井架边的三十几个人,保持着双手下垂、身体僵直的动作,无声无息地肃穆而立。 我做了十几次悠长的深呼吸之后,再扭扭腰和腿,把紧张无比的神经放松下来。任何人只有在身体放松时,思想才能自由奔放地工作。 刚才我那个疯狂的想法,值得进一步细细推敲,而唯一能跟我做良好沟通的,应该就是苏伦。 ☆、第二部 地底惊魂 22古怪对局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06本章字数:3945 我知道,按照隧道尽头五位专家的工作习惯,至少也要在石壁上尝试三次才会罢手,所以这段时间,我可以先去找苏伦谈谈。 她此刻就在萨罕长老的帐篷门口,站在那块绣花地毯的旁边,位置是在萨罕长老的侧前方。萨罕与幽莲的动作保持不变,仍旧是一个盘坐向西,一个垂头捧着陶碗。 “那样的仪式,怎么会引起苏伦如此大的兴趣?”我一边向前走,一边无意识地扫了唐心的帐篷一眼。那边的门帘低垂着,毫无声息。这三个人倒是乐得清静,一直躲在帐篷里,对外面的大事小事一概不闻不问。 想像着老虎与宋九下棋的专注模样,只怕那盘棋落子速度慢过乌龟爬行,一盘棋就得下个三天五天的。 围棋一道,博大精深,在亚洲的第二围棋之国日本,以前的本因坊大赛,经常有一局棋下十日、百日的情况。 记忆里,古人早就说过:业精于勤而荒于嬉。 我一直认为若是把大好的生命浪费在日复一日的下棋这种“游戏”中,简直是对人类生存的无形谋杀。或许中国古人就是因为整日无所事事才发明了围棋这种东西,于是变得更加无所事事,才被欧美列强的坚船利炮…… 算了,那些黑暗的历史不想再提,这一次,我一定要给中国人争光,为自己正名。 走到距离苏伦还有十步开外时,她垂在背后的手掌突然摆了摆,示意我不要靠近。 我愣了一下,不知她的用意,但仍旧顺从地假作打了个哈欠,悄悄改变前进的方向,转向唐心的帐篷那边走去。 “如果萨罕长老的仪式不允许外人参观的话,那么为什么苏伦又可以站在地毯旁边而没有遭到驱逐?”我略有些不安地弹了弹指甲,眉头不知不觉便皱了起来。 我并不想进唐心的帐篷去见这三个人,金字塔还没打开,找不到“千年尸虫”,大家根本没有可以讨论的共同话题。 “风先生,请留步。”唐心的声音竟然是从帐篷后面传出来的,随即,她已经轻盈地出现,双手拢在狐裘的袖子里,瑟缩着肩膀。 沙漠上的朔风虽然寒冷,但这个季节,却不至于冷到如此地步啊? 迎着我怀疑的目光,唐心有些羞涩地笑着:“不好意思,风先生,近几年来,我一直在修炼‘百死神功’,所以身体的抵 抗力已经下降到极点,才会变得这样畏寒。” 我苦笑着狠狠抓了抓后脑勺,简直开始怀疑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出了问题:“什么?你练‘百死神功’?你这么小的年纪,已经有资格练那种功夫,你们蜀中唐门……不是一直传说只有辈分最高、天分最高的弟子才能……才能……” 进入二十世纪的枪械单兵时代后,中国历史上流传下来的种种武术、巫术、秘术、技击并没有一夜之间消失,而是转入更隐秘、更诡谲的地下。 在一颗子弹能顶过武林人士三十年功夫的颠覆年代里,剩余的那些仍旧刻苦练功的高手们,往往会变得要么默默无闻、要么一鸣惊人——能够做到一鸣惊人的高手们,早就超越了“拔枪对决、单挑杀人”的范畴。他们要刺杀的目标往往还没看到杀手的影子,便已经失去了自由呼吸的能力。 在这里,我只能大概说说对蜀中唐门“百死神功”的粗浅认识。 所谓“百死”,完全可以从字面上理解,要想练成这种武功,每一个练功者要经过一百道接近死亡的修炼程序。据我所知,这“一百种程序”里,入门的三种便是“刀砍、枪刺、服毒”。 身受几十种刀伤,遍体筋络寸断,然后弃置野外,全凭个人的求生能力得以生还。 身受长枪五十余次的穿透,不许服用任何药物,全靠自身的生理机能调和达到痊愈。 喝下七种剧毒药物调配的毒酒,在三日三夜内用内功与毒酒对抗,直到最后把毒素压制在胃脏里,全部呕吐出来…… 我不是唐门中人,只能根据江湖上捕风捉影的传闻来进行描述,由此更能看出这种功夫的极端机密性。 说到辈分和天分,我并不以为唐心能够达到这两个条件。 换句话说,江湖门派里的最高明武功,只有掌门人或者预定的准掌门人才可以修炼,难道唐心会是未来唐门的新一代掌门人? 她只说了几句话,我却退了两大步,还在脑子里至少思索了几十圈,在气势上明显落在下风。 唐心一笑,冷漠中突然绽放出一丝儿美丽女孩子的无瑕魅力。 “啪——”帐篷里陡然传来棋子拍落在棋盘上的巨大动静,随之老虎发出一声尖锐的吼叫:“宋九,你好——” 这个动静又把我吓了一跳,不过是普通的围棋切磋,老虎何必如此大呼小叫,这根本不符合他从前坚韧顽强、沉稳机智的性格。“唉,难道真的 是……真的是‘帝王蛊’的力量?”面对漂亮得如明月白璧一样的唐心,我真的不愿意承认这个既成的“事实”。 “风先生,要不要进账去谈谈?”她抖落出双手,在嘴边呵了两口气。 我有些颓丧地看着她闪闪放光的十根指甲,那些,根根可都是杀人的利器啊—— “请吧风先生,我们蜀中唐门虽然恶名昭彰,却绝非敌友不分的江湖匪类。最起码,对风先生本人,我绝无恶意。”唐心伸手挑起了门帘,有点“请君入瓮”的架势。 走进帐篷,发现下棋的两个人已经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宋九的软剑圆滑地缠在老虎脖子上,而老虎的右拳却还差两寸没击在宋九喉结上。 我知道,老虎的中指上戴着的那枚青色指环,其实是一件杀人利器。一旦与敌人身体接触,指环里就会弹出一枚三分之一寸长的尖刺。这不是普通的绣花针一样的东西,而是能够自动寻隙进入敌人血管、随血脉上行流动到身体的心脏部位的致命武器。 世界上任何动物的心脏,若是插进这样一枚尖刺的话,肯定活不过二十四小时。 像老虎这样的江湖游侠,根本不屑于使用枪械。对那些大众化的常规武器,他们向来都是不屑一顾的。 上好的紫檀木棋盘,已经被老虎下的最后一个棋子整个敲碎,变成四分五裂的十几片。不过,仍能看得出落子的位置是在“天元”侧面的线路上。看这情形,应该是宋九的棋艺略高,逼得老虎落子自救,然后要出拳动粗。 为下棋动手的棋迷成千上万,但两个既是棋迷又是江湖高手的对局者,一旦动手,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看来唐心对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了,清了清嗓子轻声笑着:“老虎,你又输了棋耍赖是不是?我早说过,你的暴烈性格根本不适合下棋。否则的话,只要你做棋手,今天的亚洲围棋界,哪里有聂马、曹李甚至日本十九棋王的活路?” 宋九转了转死气沉沉的眼珠,竟然对此深表同意:“不错,前五十步,我根本没有反击之力。你的棋艺之高,有目共睹,别说是聂马、曹李,就算是日本围棋鼎盛时期的十大高手也不一定能胜你。” 他的剑倏地一抖,已经回到腰带里。 对于这三个人之间的奇怪关系,我已经猜测了不下三十几种结果:宋九是保镖,唐心是主人,老虎是仰慕追随者,并且被下了唐门‘帝王蛊’。 不过我觉得,越 是从表面上看来顺理成章的结果,便越是有其荒谬偏误之处。 试想一下,唐心对老虎下蛊有什么用?用他做保镖?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蜀中唐门高手如云,多一个老虎这样的江湖游侠,虽然不能说是累赘,却也差不多了。 老虎也收回了拳头,把散落的棋子拾起来,放进旁边的黑白两色棋盒里。 我像个买票看戏的傻傻的观众,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幕。当老虎拾起嵌在“天元”位置上的第一枚黑子时,我发现那个交叉点上,已经被棋子印上了一个半厘米深的凹洞。 棋盘、天元、纵横十九道的棋盘、土裂汗金字塔结构……众多名词和纷纭意境交错重叠着铺满了我的脑子。 忽然听到宋九又喃喃地说:“老虎,你又不是从海外归来争夺天下的虬髯客,何必每次下棋的第一招都下在‘天元’?如果没有这一手莫名其妙的废棋,我哪会是你的对手?” 我心里又是一动,宋九说的“虬髯客”的典故,出自唐朝传奇“风尘三侠”的故事。 江湖豪侠虬髯客在海外创建了庞大势力之后,准备一举袭取中原,争夺唐朝天下。结果,在他孤身一人入长安打探消息的时候,遇到当时被封为‘秦王’的李世民。两个人对局十次,李世民每局的第一个子都下在“天元”,每局都是“一子定中原”,气势恢弘磅礴,无与伦比,终于从心理上击败了妄图中原逐鹿的虬髯客。 “老虎的奇怪对局说明了什么?他不会是要效仿虬髯客或者李世民,要争夺某个国家权力吧?” 这里是埃及,要想夺取埃及总统的控制权可不是那么简单的。隶属于埃及沙漠军团的特种部队“彩虹勇士”,其战斗力在全球特警排名中,绝对名列前十。 如果老虎要带着自己的江湖势力跟彩虹勇士对抗,无疑是自寻死路。 ☆、第三部 诡谲炼狱 1献祭经文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06本章字数:4175 “风先生,发掘计划是不是受到了阻挡?如果需要我的帮助,请……尽管说好了……”唐心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越是如此,我就越发觉得在她平静如水的表情后面,必定藏着某种复杂的秘密。 “唐小姐,难道你就这么肯定土裂汗金字塔里必定藏着‘千年尸虫’?万一没有,岂不白跑一趟?” 一边对她察言观色,我的耳朵里一边聆听着苏伦那边、井架那边的动静。 “我说有,就一定会有,风先生对这个消息有怀疑的话,其实查阅一部分古代典籍就能够了解到。风先生是来自意大利的名牌大学优等生,肯定博览群书,不会连中国的古籍都数典忘宗了吧?”她使了个圆滑的“太极推手”,把我的问题搪了回来。 我的确读过不少古籍,但中国历史上遗留下来的稀奇古怪的典籍那么多,单单是一部《山海经》、一部《搜神记》就够人研究十年八年的了。急切之间,我想不起哪本书里有关于金字塔的描述文字,但又不能厚着脸皮向对方请教。 “风先生,不怕明说直言,我们唐门要的东西,一定会拿到手,不管手术刀先生够不够大方。”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但这句话里每一个字都透着明显之极的威胁。 我仰面“哈哈”两声大笑,急速接了上去:“拿到?能拿到吗?最起码,据我所知,几百年来,你们一直想做一统江湖的最大帮派,就根本没拿到。而且,每一次出动都会损兵折将、高手死亡殆尽,然后需要至少三十年才能恢复元气,对不对?” 这是事实,并且是蜀中唐门在江湖使最被人诟病的“死穴”之一。 唐心脸色一寒,仿佛打了个深深的寒颤,手更深地拢进袖子里,抿着唇,倨傲无比地冷笑着:“那是过去,只要地球不灭亡,江湖便永远存在。只要江湖存在,你敢说我们永远拿不到想要的东西?” 我也一怔,被激怒的唐心似乎已经失言——我判断这次“千年尸虫”只是一个很小的引子,唐门真正的目的,应该仍旧是延续他们几百年来“统一江湖”的梦想。 这一点非常可笑,谁都直到,现在整个中国大陆国泰民安,政局稳定,而且在联合国组织里的影响力、控制力逐年上升。 蜀中唐门要在这样的政治环境里搞什么非法活动,简直是拿鸡蛋碰石头,愚蠢之极,就像老虎 企图在埃及沙漠里搞什么事情一样。 “哈哈,风先生,你想歪了,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随着唐心故作轻松、欲盖弥彰的解释,宋九陡然抬头,杀气腾腾地向我望着。很奇怪,每次我跟他目光交错,都会觉察到他心里澎湃的杀机,每次他的手指总是搭在剑柄上。 我可没心情跟这个冷血的黑衣怪人交手,礼貌地向唐心弯了弯腰:“唐小姐真会开玩笑,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 在女孩子面前,我一直都告诫自己保持谦谦君子的良好形象,无论她来自何处、背景如何。 唐心又在审视自己的指甲,展颜一笑,像一朵苍白但冷艳的花:“风先生,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想请你遵守对老虎的承诺,发现‘千年尸虫’后不要藏私,好不好?” 我默默地点头,瞄了一眼老虎宽厚的背影,向后退了出来。 唐心在帐篷里追加了一句:“风先生——我们要的是‘千年尸虫’,可不是那种普通的圣甲虫……” 我下意识地向西、再向北看了看两座体积差异极大的金字塔,不停地摇头轻叹。 圣甲虫是金字塔的壁画里常见的昆虫之一,形状像缩小了数倍的金龟子,并且在胡夫金字塔里,生物学家也发现了仍旧可以存活的圣甲虫的卵。埃及神话里,把圣甲虫当作法老王豢养的宠物,就像现代社会里,人们饲养乌龟、小狗、小猫一样。 我当然不会把那些黑色的小东西当成“千年尸虫”,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 关于“千年尸虫”的传说,存在于埃及人关于金字塔的神话故事里,流传甚广,而且传得神乎其神。 相传,尸虫是隐藏在法老王的骨骼中的,从他第一天戴上法老王冠开始,尸虫便突然出现。它的长度,是从法老王的右脚拇指尖一直上升到头顶天灵盖,贯穿于法老王身体内部最长的一根曲线之上。 每个法老王体内只有一条尸虫,按照古埃及历史的更新换代看,有几个王朝,就有几条尸虫,数量不会多更不会少。尸虫的神奇作用,是用来承载法老王的思想的,也就是说,有了尸虫的存在,法老王的思想才会跟上天直接连接,秉承上天的神旨,统御万民,统治沙漠。 这种迷信说法,早已经被生物学家们联手推翻,并且说那种“尸虫”其实就是尼罗河水域里常见的“巨型血丝虫”。尼罗河源远流长,水中的致命细菌和剧毒虫类不计其数,沿 岸居民患“血丝虫”病的,成千上万,那么,法老王也很可能从饮水这个环节患病。 出于对这个理论的支持,生物学家在某个完整出土的法老王木乃伊里,找到了类似于血丝虫原体的纤维组织。虽然与常见的血丝虫不同,但可以解释为后代的血丝虫是在漫漫历史长河里得到了改良变异的品种,就像现代人的智慧、体魄完全强于古代人一样。 “风哥哥,怎么了?”苏伦走近我,无声无息,像一只乖觉的猫。但她此刻的表情沉重严肃,就算像是猫,也是一只心事重重的猫。 她的身后,萨罕长老的法事已经结束,带着幽莲返回帐篷里。 苏伦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样:“刚才,我做手势阻止你过去,其实是不想引起萨罕长老的疑心。” 我大度地一笑,转身向井架那边望着。井架旁边的围观者跟放着监视器的帐篷都静悄悄的,显然隧道下面的钻探工作并没有任何进展。 沙漠里惯常的夜间寒气已经悄然卷地而来,我有个预感,今天的挖掘工作,肯定会无功而返。 “风哥哥,我得到一些萨罕长老做法事的录音资料,需要传回别墅,让哥哥鉴定一下。”看上去,苏伦的心情很不平静。 “怎么?那些祈祷文有问题?”我也警觉起来。 同时来营地的人当中,唐心一伙毫不紧张、卢迦灿没事人一样袖手旁观、萨罕长老也一直躲在帐篷里隐忍不动。其实,按照正常反应,他们都会对墓穴的发掘工作万分关心才对。漠不关心,便是他们三支人马最不正常的地方。 我跟苏伦并肩向我们的帐篷走过去,她迅速拨通了手术刀的电话,当然,那是另外一部秘密电话。手术刀与所有的人联系号码都不相同,我以前就知道,他的别墅里有一间特别的通讯室,层层摆放着超过一百部单线电话。 “哥哥,有一段经文,很重要,我至少听到了十次以上‘献祭、祭品、神兽、啮噬’之类的古埃及词汇。这些经文是在萨罕长老的神秘法事里出现的,请叫人翻译一下,看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取出一个火机大小的精密录音机,凑近话筒开始播放。 手术刀那边的所有电话机都接驳着同步录音系统,轻而易举地便能把这些声音记录下来。走到帐篷门口时,苏伦的传送工作已经完成,有些焦虑地回头望着我:“风哥哥,要你来猜测,萨罕长老做的是种什么法事?” 我脱口而出:“献祭经文罢了。” 古埃及的祭祀工作非常频繁,每月都会有日、月星辰的隆重大祭,会有活人、活马、活牛做为祭品。某些季节,这样的大祭甚至会每个月召开五次以上。除此之外,各种各样小的祭祀活动,每天都会在各个村落中此起彼伏地举行,由此衍生出的大小祭祀、长短祭文、各种各样的祭祀法器、礼节程序,形成了古埃及文化不可或缺的一种特色。 苏伦咬了咬嘴唇,松了口气:“我想也是,咱们的想法完全相同。” “有什么不对劲吗?”我暂时还没领会到苏伦的真实想法。祭祀、祭文在埃及是最寻常不过的东西,古代壁画里,随处可见成千上万人跪拜祭祀的盛大场景。就算在二十一世界的埃及各大城市,任何大街小巷里,都可以发现光头灰袍的祭司的身影。 苏伦若有所思地摇摇头:“只是猜测而已,等哥哥那边有了结果再告诉你。” 我向井架旁指着:“要不要再过去看看,今晚的发掘工作,只怕会一无所获。” 那面石壁的整个立面厚度肯定完全相同,不会厚此薄彼,所以就算汤博士的神秘机器能在石壁上钻出一百个洞,深度也只能到达鸡肋一样的五米进程,对打开墓穴毫无帮助。 之所以没有采取定向爆破,原因非常简单,其实我已经在前面的记录里讲过好几次。盲目的爆破行为,只会把隧道变成专家们的活葬墓穴,形成难以遏制的坍塌事件。 这样的挫折,对兴冲冲而来的汤,肯定是个致命打击。那么,是否会在手术刀的预料之中呢? 手术刀的办事效率已经达到了令人震撼的地步,只有四分钟,他已经回了电话:“苏伦,那个录音的确可以证明萨罕长老在进行祭祀活动,请你跟风都听好,他的祭祀对象就是土裂汗大神。” 我的两个手心里同时冒出了冷汗,静心聆听下去。 “祭祀,而且是活祭,祭文的结尾翻译过来,可以如此解释——‘向无所不能的土裂汗大神,献上胆敢冒犯天威的外邦罪人。就让万蛇之窟的惩戒之神,细致地遴选他们,啮噬掉罪人的内脏,还他们以干净的灵魂’。大致意思就是这样,我想说的只有一点,千万不可以轻举妄动,千万不能第一批进入金字塔里,听懂了吗?” 电话挂掉之后,苏伦放下手机,我这才发现,她的发梢已经被冷汗湿透,不停地向下滴落着豆粒大的汗珠。 ☆、第三部 诡谲炼狱 2首度失败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07本章字数:4154 萨罕长老在这个关键时候的祭祀仪式,毫无疑问地是把进入隧道的人当作了献给土裂汗大神的活生生祭品。 一阵毛骨悚然之后,我忍不住倏地转身,面对他帐篷前低垂的门帘。 苏伦抹掉了下巴上淌下来的冷汗:“风哥哥,我亲耳听到萨罕祷告时的语调和表情,充满了对土裂汗大神的虔诚,夹杂着对盗墓者的仇视。如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明里帮助咱们进墓,暗地里却是站在土裂汗大神的那一边。” 帮“神”来对抗同类,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但看看萨罕长老的身份,一个一辈子当自己是天神奴仆的人,俱备这种想法,就变得无比正常了。 “幸好、幸好……墓穴还没被打开……”我喃喃自语,原先为打不通那道石壁而焦躁,现在却是觉得这是天大的“因祸得福”。 那么,在萨罕心目中,土裂汗大神是真实存在的吗?他对手术刀、对我们每个人说的话,是不是都掺杂了邪恶的谎言在里面? 刹那间,在我心里,萨罕和幽莲简直成了狰狞凶恶的敌人。 “哥哥说,如果发掘工作受阻,大家千万不要盲目着急,他已经找了更得力的军方高手来帮忙。” 我知道,营地里紧锣密鼓地准备发掘工作之时别墅里的手术刀肯定不会太清闲。 “军方高手?是——彩虹勇士吗?”那是埃及军队里精英中的精英,最关键的时候,彩虹勇士才会出现。以手术刀与埃及政府的特殊关系,调用这支力量,也是意料中的早早晚晚的事。 “对,就是彩虹勇士,两个分队共四十五人,四十八小时内能够进驻营地,保护所有人的安全。” 我对此倒不是太感兴趣,保障安全倒是不必了,就怕军方觊觎金字塔里的财宝,到时候别血洗营地,殃及无辜才好。 在非洲的诸多小国,军方的某些秘密行动绝对不可能以“人道、法规”办事,一切全是枪口和子弹说了算,很多令人发指的血案、惨案往往在一夜之间成为怵目惊心的现实。法律,很多时候连建立法律的人都保护不了,更何况是一般的平民百姓了。 我拉着苏伦的手,几乎是强制性地把她拖到了井架旁的帐篷里。我不想两人分开后,会遭遇到某种看不见的危险。任何时候,我需要把她留在身边,好好保护她。 耶兰正在认真地工作,监视器上,汤正在指挥助手打第三个洞口。不必解释,也知道他的第二次钻探同样失败了。 石壁上,已经多了两个黑洞,看上去古怪诡谲。 耶兰满头满脸都是汗,面前的桌子上已经丢着十几支折断的铅笔,记录纸也东一张西一页地满地都是。 “又不通!第二个洞口又不通,我现在真的要怀疑射线探测结果了!风先生,你来得正好,看看那壁画现在的样子像什么?”耶兰用力拍着桌子,不断地发出“咚咚咚咚”的巨响。 两个黑洞,距离半米,第二个动口位置是在第一个的左下方四十五度角的方位。 “你看,是不是像一个三眼怪兽?如果第三个洞口成型,肯定是这样的,一个长着三只大眼的怪兽?” 耶兰的情绪有些失控,端起面前的巨大搪瓷杯,大口大口地喝着巴西黑咖啡。 世界上是不存在怪兽的,除非像弱智的日本漫画家一样,喝着咖啡吃着鱼生硬造出一群复杂的怪兽来。 “耶兰,你最好去休息一下。”我向他建议。 隧道尽头,已经堆积了很大的一堆灰色粉末,旁边的一个敞着口的白色尼龙袋子里,已经满满地装满了这种粉末,是要带回来做成分分析的。 这次,汤博士亲自操作着那台钻机,半小时后,颓然地停手,双手捂着脸,身子摇摇晃晃,疲惫不堪。 结果跟前两次一样,已经达到了钻头的最长运动极限,但石壁依旧没有钻通。 所有的人都失去了热情,只有谷野,握着一支强力电筒,在三个洞口里轮番探视着。洞只是洞,再怎么看也不可能令视线越过残存的石壁,直射进古墓里去。 在他的指挥下,隶属于汤领导的工作人员中,走出三个人,各自握着强力电筒,同时向黑洞里爬进去。 这样的情形,不能不让我联想到萨罕长老的恐怖祭文。把三个活生生的祭品直接塞入怪兽的嘴里,然后任由这些无辜又无知的人丧失生命。恍惚中,我觉得石壁后面甚至石壁本身就是一头蹲伏的巨大怪兽。 “天哪!这次的发掘行动还有必要进行下去吗?”我痛苦地抵住自己的太阳穴,因为它们正在隐隐作痛,并且越来越强烈。 “别担心,不会有事发生的。”苏伦为我端来了咖啡。此刻,我觉得我们之间会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对不起, 或许是我太疲倦了——”接过咖啡的时候,苏伦的手覆盖在我的手掌上,柔声安慰:“不必紧张,很有可能所谓的怪兽、祭文都是痴人说梦一样的天方夜谭神话。金字塔不过是古埃及人用来炫耀财力、武力、人力的纪念碑,跟怪兽无关的。” 我低声苦笑,安慰别人的话,总是同出一辙,向最好的方向去揣测。 果然,三个进洞的人很快便一无所获地爬了出来。 对讲机里传来谷野的声音:“风,三次钻探没有结果,我们决定暂时退出隧道,请做好接应准备。”这些话,无疑已经承认了第一次钻探工作的失败。 不知不觉,四个小时过去了,当我们在谷野的大帐篷里开完讨论会,时间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 四位专家的颓丧只维持了一小会儿,很快便愁云散尽。 汤博士在短暂的失败后,已经打电话去了洛克西勒马丁公司,迅速订购了一支长度达到十二米的超级钻头。马丁公司是世界第一的武器生产大厂,任何形状、任何尺寸的工具都可以订购。 “七十二小时内,各位,我们就会拿到最新的加长尺寸钻头,到那时候,相信一定能打开通向天国的大门。”汤信心百倍,挥动着毛茸茸的手臂,顺便色迷迷地向苏伦这边瞟着。美国男人就是这样,无论在多糟糕的生存环境里,总不忘了时时展示自己的雄性魅力。 我为他说的“天国”这个称呼感到心里一阵沉重的压抑——“天国、天堂?只有死了的人才会被送往这个地方,那是牧师们在葬礼上常用的词汇。” 发掘工作只能暂停,离开帐篷时,汤兴致勃勃地靠近苏伦:“苏伦小姐,我那里有关于金字塔考古的最新鲜咨询,而且有正宗的苏格兰百年威士忌,要不要做彻夜长谈?” 看来,汤对中国人的“人生苦短,何不秉烛夜游”这句话有非常深刻的认识。 苏伦礼貌地拒绝了他不怀好意的邀请,挽着我的手臂出了帐篷。 寒气四起的沙漠之夜陷在无边的静默广袤之中,以至于当我们回到自己的帐篷时,手脚都有几乎冻僵了的感觉。 “好冷——”苏伦搓着手,抢先钻进睡袋。 我突然觉得有些尴尬,毕竟中国人的传统规矩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一件名不正言不顺的事。 旷野里,陡然传来一声尖锐幽长的狼嗥,凄厉无比。 苏伦警觉地在睡袋里拉动枪栓,因 为那声狼嗥响起的地方,似乎就在营地正西,土裂汗的方向。 我随手关了灯,在黑暗里摒住呼吸静静谛听。埃及沙漠里本来就极少有狼群出现,因为根本就没有它们生存所需的食物,何况那声嗥叫代表了出现的是只孤狼。 等了十分钟,并没听到第二次狼嗥。 苏伦松了口气,疲倦地说:“风哥哥,早些睡吧,明天可能会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呢……” 孤狼并不可怕,外面营地里的警戒岗哨,轻易可以干掉几十头野兽。一想到彩虹勇士的特遣队很快能入驻营地,便更加放心,最起码不必为莫名其妙出现野狼嗥叫而担心。再有一点,先前我对谷野未打招呼就带这队特种兵进入营地,一直耿耿于怀。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中国古训,人人都该牢记。 “明天?明天会发生什么新情况呢?”监视器屏幕上那些画面片断跟萨罕长老的祭祀,交替在我脑海里显现着,思想活动频繁之后,刚才涌上来的睡意已经被全部赶走。 苏伦已经睡着,似乎她今天明显比平日疲倦得多,也睡得沉。 在睡袋里翻了个身之后,脑子里变得更加清醒,正想仔细将这次的发掘工作做一个详细的梳理,蓦的听到一阵夜行人从空中掠过的衣袍风声。 我猛然坐起来,手腕一翻,从枕下取出手枪。子弹早就上膛,当我无声地扳开保险时,那阵风声一直向西去了。 “苏伦、苏伦……”我低声叫,但回应我的只有苏伦均匀的呼吸声。 我下了地,先将门帘开了一条细缝,探出脸向西张望。半空中,似乎飘浮着一只巨大的灰色蝙蝠,双翼展开,呼扇着向西飞翔。其实,那是一个人,就是萨罕的弟子,那个神秘的女孩子幽莲。 我退回帐内,轻轻推着苏伦的肩膀:“苏伦,醒醒,有情况!” 苏伦只是沉睡,仰面向上,根本不理睬我。 我发誓,此时自己的神志是完全清醒的,因为从苏伦睡着到发现幽莲飞在半空前后只是二十分钟时间。我从没有过在二十分钟内便让自己进入深度睡眠的经历,在长期的内功修炼生涯里,我已经可以做到,即便是熟睡中也能永远保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半清醒状态。 ☆、第三部 诡谲炼狱 3神秘失忆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07本章字数:4002 苏伦一直都没醒,非常奇怪。 我只做了半分钟的耽搁,马上穿好鞋子、外套,顺手从桌上拿了苏伦的望远镜,急速出门。依照幽莲的飞行速度,我要赶上她绝对不可能,这才是我拿望远镜的原因。 营地里非常寒冷,我看到四名特种兵正缩着脖子在井架边巡逻,四个人的脸都面向东方,当然发现不了这边的情况。 我急速跑出营地,举着望远镜向西看,根本不假思索地把镜头瞄向了土裂汗金字塔的顶端,因为我有预感,幽莲要去的目的地,就是那里。 果然,她落地的位置,就在我曾经攀登过的塔顶。 望远镜里清晰看到她的身体,轻飘飘落下来,抖抖身上的灰袍,单膝跪地。我调整了望远镜的放大倍数,将她的动作拉近到极限。 镜头中,她的手腕一翻,亮出弯刀,如果隔得近,应该能听到刀刃弹出的“嚓”的声音。 “她要做什么呢?难道是要撬某种东西?或者是在塔上写字……”我感到无比困惑。 不知为什么,此时营地里一片死气沉沉,就连那四名岗哨也木然站在那里,没有动作也不发出任何交谈声。我甚至没听到发电机组的噪声,夜这么静,那些声音应该听得比较清楚才对。 “是不是什么地方出了状况呢?” 一阵心神恍惚,我的记忆中断在这里。 我醒了,帐篷外阳光灿烂,晃得眼睛隐隐作痛。 我坐起来,残存的记忆支使我第一个动作便是去找自己的手枪。它还在枕头下,子弹上膛,保险打开,处于随时都会发射的状态。 “怎么回事?记得我正在望远镜里监视幽莲,怎么?那是梦?一场噩梦?”扭过头,我看见苏伦的望远镜平放在一叠图纸上。 想起自己昨夜起床时,裤袋里装着手枪,手里握着望远镜;想起诡异如蝙蝠的幽莲停在金字塔顶…… “苏伦、苏伦、苏伦——”一阵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击中了我,我拚命地大叫,跳下床,紧紧地握着枪。萨罕师徒,一个邪恶祭祀,一个半夜上塔,他们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得先把这个事实告诉苏伦,营地里的安全最重要,必要时候,首先得把这两个神秘人物驱逐出去。 苏伦应声而入,顺手将帐篷的帘子挑高,让阳光放肆地 照进来。 “风哥哥,你醒了,可急死我了!”一晚上时间,她的脸都瘦了一圈,并且眼睛里满是血丝。 “什么意思?我醒——我醒了有什么好奇怪的?”我隐约感到不妙。 “风,你已经昏睡了超过四十个小时,如果没有萨罕长老的招魂术,只怕还得昏迷下去,呵呵,大家都很担心你……”谷野皮笑肉不笑地出现在门口,接着萨罕、幽莲、老虎、卢迦灿鱼贯而入。 我惊骇地几乎跳起来:“四十小时?” 苏伦伸手取过我手里的枪,满脸欣慰:“那没什么,一切都过去了!” 我看到幽莲依旧垂着头站在萨罕身后,感觉心里有一团烈火“轰”的一声燃烧起来。我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如果我真的曾经昏迷,肯定与她有关系。 幽莲的灰袍长长地拖曳在地,脸和头发依旧脏得不成样子,垂着头,面孔向下,两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腰间。 我知道,她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她的背后必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我在这种场合,只会三缄其口,就算有什么要说的,也只告诉苏伦一个人。因为现在,唯一值得我信任的只有她。 “敬礼!”外面似乎有立正、挥袖的动静,应该属于军人的标准姿势。 一个身材娇小的埃及女军官走进来,肩章、帽徽闪闪发光,而她眼睛中射出的光芒,更是咄咄逼人。 “风,这是铁娜队长,彩虹勇士特遣队的负责人。”谷野抢着介绍。 “我是铁娜,从今天起,负责整个营地的警戒工作,希望能跟大家精诚合作,把金字塔发掘工作顺利进行下去。”铁娜的话,干练简洁,带着斩钉截铁般的命令意味。 我的目光只是空洞地向前,注视着幽莲站立的方位,因为我经过苦苦思索之后,根本记不起昏迷前发生的情况。我能记起自己在望远镜里观察到她亮出了手腕上的尖刀,然后便什么都没有了,记忆到此中止。 唰的一声,一阵劲风从我鼻尖上掠过,我回过神来,卢迦灿已经开始用力鼓掌。 “风先生,希望你记住,在我讲话时,眼睛一定好看着我,ok?”铁娜的腿仍然以“朝天一柱香”的姿势抬在半空,然后缓缓下落。所有的人,目光惊骇,特别是苏伦,刹那间变得目瞪口呆。 我不明所以,伸手向脸上一抹,落下一只沙漠毒蚊的尸体。 “这种蚊子,毒性巨大 ,吸血的同时,会把一种来自尼罗河滩涂中的致命菌注射进人体,潜伏期长达两年以上。风先生,请注意个人安全。” 她伸手在战靴的鞋尖上轻轻掸了掸,钢盔下,一副不屑一顾的高傲神情。 特种部队里极少有女兵,用女军官来带队,更是史无前例。铁娜的身材很好,即便是在包裹严谨的军服下,仍旧风情曲线毕露,与她脸上的冷漠不成正比。 铁娜走出帐篷时,所有的人都众星捧月一样跟了出去,只有苏伦依旧留在我身边。 “风哥哥,这个女孩子……好厉害的腿上功夫,一抬腿就踢死了你脸前的毒蚊……”她取了一张纸巾递给我。 我的脑子仍旧昏昏沉沉,因为从醒过来开始,突然对时间的概念上,发生了巨大的迷惑。 苏伦望着铁娜一行人向井架走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重复着:“铁娜,西点军校的高材生,曾受过美军‘海豹突击队’创始之父邦塞迪的亲自表彰嘉奖,而且是埃及新一批特种部队的最高教官……” 这很多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定语,无疑给铁娜的身份蒙上了数道绚丽的光环,其中最亮丽的一道——“她是埃及总统休安顿最宠爱的女儿,而且是唯一的孩子。外界传闻,她将很有希望参加二零一零年的总统大选。” 我回到床边,用力抱着头,觉得太阳穴深处像有两把高速工作的钻头,在不停地侵袭着我的脑部神经。 “苏伦,帮帮我,我觉得自己好像又跟上次在金字塔顶上的情形接近了……”四十小时的昏迷,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已经是非常严重的意外,而且我敢肯定,有某种神秘的外力让我第二次陷入了“部分失忆”的状态。 苏伦走近我,右手放在我的后颈,按在颈椎与颅骨连接处,缓缓摁压着。 “苏伦,告诉我这四十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伦长叹一声:“风哥哥,你先不要多问,我希望能让你快速真正清醒……” 我还没反应过来,猛然觉得自己“大锥穴”上受了重重一击,眼前一黑,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做为连接头与身体的脉络桥梁,大锥穴的血脉流畅与否,很大程度上对人脑的清醒程度造成极大的影响。 我醒了,而且是无比清爽地醒了过来,这都要感谢苏伦的那次重重的点击。现在,我是躺在床上的,苏伦就坐在床边椅子上,凝神看着我。 “谢谢你。” 我坐起来,神清气爽,失忆后遗症全部消失了。 “风哥哥,关于你的失忆片断,我有办法可以回放出来,因为我在你身上放置了微型摄像系统,请……不要怪我好不好?” 苏伦的脸红了,因为在某个人身上放置窃听或者偷拍系统,都极大程度地危害了对方的人身权利。 我拍拍后脑勺:“我早该想到的,你可以在谷野身上安放窃听器,对其他人怎么可能放过?算了,快放给我看,我想知道幽莲在那塔顶上到底做了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土裂汗金字塔的顶上必定埋藏着某个大秘密。 苏伦迅速把一个四分之一火柴盒大小的灰色方块,与她的笔记本电脑联结起来。马上,屏幕上出现了昏暗的帐篷里的情景。摄像机是安在我身上的,一切当然也是以我的视点为主。我的动作极快,出门查看、返身拿枪和望远镜,然后再次出门向西…… 以拍摄角度来看,摄像机应该是放置在我的胸口位置,但我竟然丝毫没有发觉。 播放到幽莲降落在金字塔顶那一幕时,也就是我记忆的终点位置,画面突然没有了,只剩一片白茫茫的雪花。 苏伦一愣:“嗯?怎么了?”她在那个灰色方块上摆弄了几下,但屏幕雪花依旧,根本没有任何图像。所有的细节部分,只能显示到与我的记忆被掐断的同一个时段。 苏伦双手摁在桌子上,陡然陷入了绝望的沉默。 我明白,那播放器一定是出了问题,并且在给我观看之前,苏伦一定已经浏览了里面所有的内容。 “风哥哥——”苏伦的嗓音顿时变得嘶哑干涩。我的突然失忆已经够诡谲的了,那些摄制资料莫名其妙地丢失,更是让她始料不及。 “没关系,其实我们早该料到有一股神秘的不可知的力量笼罩在营地里,从我听到那神秘的鼓声时就开始了。” ☆、第三部 诡谲炼狱 4军事接管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08本章字数:3895 以下是苏伦的叙述—— “你急速地向金字塔方向奔跑,塔顶出现了一道冲天而起的白光,光线之强,像是漆黑的夜里电焊枪爆发出来的火花。白光直冲上天,然后塔顶的人就不见了,不知道是被白光屏蔽住了还是进入了金字塔——” 我苦笑着:“有可能是进了金字塔,上次我就对你说过,感觉到用力跺脚就可能落进塔里的。其实昨天我已经有了最新的创意性想法,或许可以改变钻探方式,直接由塔顶开始掘进。” 这个想法非常古怪,因为苏伦的脸色正在急骤变化,直到最后突然伸出大拇指:“风哥哥,你的想法真是绝妙!太绝妙了!” 这条路线可以做最大程度的改进——从塔顶进行小规模的局部爆破,层层下降,通过毁灭性的挖掘方式,把金字塔下面的秘密发掘出来。 历史上似乎还没有人如此做过,毕竟是在“毁灭”金字塔。 对于其它可以遵循正途进入的金字塔,没必要走这么极端的路子,这个想法,只针对土裂汗金字塔。 “你到了塔下,想不到你的轻功那么高明,根本不必用什么绳索之类的帮助,已经飞上了塔顶。我想那大概是类似于‘燕子三抄水’之类的轻功吧?什么时候也可以教给我……” 叙述到了这里便停了,我听得出苏伦是在顾左右而言其他。 “然后呢?”我希望听到后面关于白光、关于幽莲的下落。 “后面没有了。” 我一愣,但知道苏伦还有话说,便耐心地等下去。 苏伦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十几步,指着我身下的床苦笑:“其实,一切都是摄像系统拍下来的,我开始介入时,时间是早上七点,你已经躺在这里。如果没有摄像机的帮助,我只知道你睡了整晚,早晨陷入了昏睡状态,其它的,一概不知。” 我“啊”了一声,张口结舌。 苏伦的话,无疑是说,当我跃上塔顶时,摄像机的拍摄工作也被中止了。 我的第一反应与苏伦不谋而合:“问题出在那道强光上,它破坏了摄像机镜头读入工作!” 苏伦仰面长叹:“还好,你能平安回来,至少证明对方没有恶意,比起藤迦小姐和龙,甚至班察与枯蝶大师,你的际遇是最好的了。” 越来越多的怪事,给予我跟苏伦的并不是惧怕恐慌,而是越来越高昂的斗志。盗墓者的天性,让我们根本不去考虑继续追索下去可能遭遇的灭顶之灾,而是更加全神贯注地调动脑细胞,企图从这些混乱的片断里,找出可以直达核心的光明之路。 毫无疑问,发掘工作会持续不断地进行下去,无论是采用什么样的钻探机械,总要到最后见个分晓。 现在我担心的是金字塔内部匿藏着某种深不可测的力量,会对进入塔里的人造成难以估量的伤害。 与苏伦一道走出帐篷时,又近黄昏。 我惊奇地发现,铁娜带领的彩虹勇士并非是四十四名,而是至少有三百名以上。他们已经在营地周围搭起了连绵不绝的帐篷,像一道屏障,牢牢地把营地包围在中央。营地里的瞭望梯已经被撤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度为二十米的专业级别的军事瞭望塔,并且设置了简易电梯。 “天!这是干什么?军事演习吗?”我惊骇的不是手术刀的调动能力,而是觉得埃及军方已经大大方方地接管了营地,甚至包括所有的发掘工程。 在埃及的国家立法里,曾经有这么一条:如果发掘到的金字塔是完全封闭、未经盗墓的,其内部的所有财产、文物、包括沙子土壤乃至由此带来的新闻收益,都属于埃及政府。如果墓穴已经被盗,则发掘者可以与埃及政府平分收益。 按照这条法律,如果打开土裂汗金字塔后,发现它是完好无损的,一切所得,将全部归属埃及政府所有,谷野等人会一无所获。这大概也是埃及军方不遗余力地参与进来的主要原因吧? 瞭望塔上架设的应该是两台高倍率、高精度、自动摄像的军事专用望远镜,铁娜的设想不错,站在瞭望塔上,已经可以居高临下地俯视到土裂汗塔顶。 帐篷圈以外,停着至少二十辆军需货柜车,全部喷着埃及军方的巨大标志。 “不是演习,而是切切实实的军管。“苏伦更是无奈,早知如此,她就会阻止手术刀邀请军方介入的贸然举动。 马丁公司的效率非常高,晚餐还没结束,汤已经接到传真,钻头两小时后将到达营地。 这个消息无疑是最鼓舞人心的,连冷漠的铁娜也露出了难得的微笑,捧着倒满了葡萄酒的水晶杯站起来向所有的人敬酒:“为了我们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发掘工作,干杯!” 她站立的姿势略显得怪异,有点像自由搏击里的起手动作,一只脚 稳定支撑,另一只脚只有脚尖着地。就连她的两只胳膊肘,也是一高一低,仿佛随时都要发动进攻抑或是挥臂格挡一样。 “风哥哥,她的功夫,好像是来自截拳道的‘闪电脚’。”苏伦在我身边,借着喝酒的动作,扭头向我低语。 的确,铁娜的站立姿势根本就是来自曾经在美国最风行的截拳道自由技击术,所以看起来才会既怪异又眼熟。 “风先生,同为四大文明古国的后裔,我们来共同干了这杯?”铁娜已经走到我的桌前,手里端着一杯血红色的葡萄酒,带着蔑视的眼神。 我只好站起来,举起杯子,忽然向前一个踉跄,杯子脱手向铁娜身上飞过去。 这一次,我全神贯注地看着她的出腿。果然,她的左腿像毫无预兆的闪电,唰的踢上来,在平常人四分之一的眨眼时间里,啪的一声将那杯子踢得粉碎。 杯子里的酒洒了满桌,却没一滴溅在她身上。 其实,要想把杯子踢飞,我也能做到,包括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恰当的腿法踢出。但是,我的武功,无法凌空踢碎杯子。要想踢碎它而不是“踢飞”它,不但要求脚尖上的力量,更要求脚尖上的速度。 我开始鼓掌,甘拜下风地鼓掌,因为她在腿脚上的功夫,似乎已经超越了创立截拳道的美籍华人李小龙。 “从今天起,营地里所有人员的武器将统一上交,由军方代为保管。而我们,埃及军队里最出类拔萃的彩虹勇士,将会全力以赴、百分之二百地保证大家的生命安全。”说完,她又转身盯着我,冷酷无比地低声告诫:“我看过你的档案,不过在这里,别耍小聪明!你学过的那些东方武术,根本挡不了我一腿。” 我耸耸肩膀,摊开双手,无奈地摇摇头。 不知道铁娜小姐为何要单独针对我——“没有理由啊?大家初次见面,况且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我承认,她的那一腿,我无法破解也无法抵挡,并且我能想到“闪电腿”进攻的最厉害之处是双腿连环飞踢,力道和频率同样惊人。看看从前李小龙的搏击档案资料就知道了,那种依靠“电击”的手段训练出来的武功,根本已经超出了人类身体锻炼的最高境界。 李小龙出道时,以一招“飞脚踢碎空中木板”的功夫震惊了美国武术界,而刚才铁娜的“飞脚踢碎酒杯”更是惊世骇俗。 苏伦的情绪有些低落,跟手术刀简短地通过电话后,便钻进了睡袋 。 明天一早,五点钟,也就是朝阳刚刚升起时,钻探工作便会二次开始。 “风哥哥,我想……铁娜对你的反应有些不太正常,如果不怕冒昧的话,我想说,她对你……对你有某种好感……”苏伦在睡袋里探出头来,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酸意。 我对着一卷图纸,头也不抬地反问:“好感?什么好感?” 苏伦长叹一声,把下巴缩进睡袋里。 我对她的话心不在焉,因为我有个比较大胆的想法:“苏伦,我想明天一起进隧道去,跟随钻井,做一次实地考察。单单从监视器上观察隧道情况,只怕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苏伦吃惊不小,手术刀再三告诫过,要我们俩离井口远一些,免得身受荼毒。 我走到苏伦床边,凝视着她的长发:“我经历过两次奇怪的失忆,足以证明那种神秘的力量除了能令我‘失忆’之外,无法造成更大的伤害。这也许是我跟其他人差异最大的地方,所以我才会做这个决定。” 她的身子在睡袋里显得纤细柔弱,完全没有了白天的彪悍干练。 我没来由地叹了口气,走向帐外。从苏伦刚才的“微酸”里,我能察觉到某些奇怪的情绪已经在我们之间弥漫着。 被军事接管的营地,气氛已经变得十分紧张。瞭望塔上居然装了四只功率强劲的探照灯,雪白的光柱缓缓地从每一顶帐篷上扫过去。这里不像是考古发掘的营地,倒像是被武装到了牙齿的军事集中营。 据苏伦告诉我的消息,那些军车装载着目前埃及军方最先进的地对空、地对地导弹,并且士兵中有完整的爆破小组、雷达小组、生化小组…… ☆、第三部 诡谲炼狱 5凿壁偷光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08本章字数:4111 我用力展了展双臂,今晚不会有奇怪的事发生了吧?铁娜对我有没有好感,根本就不重要,像她那种标准的埃及血统的女孩子,我根本一点都不感兴趣。 苏伦呢?她的“微酸”代表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在营地里极度紧张的气氛重压之下,倒是真的可以放松心情,在大漠、黄沙、傲岸的金字塔这么一个强烈的异域风光环境下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呢…… 黎明如约而至,井架边传来铁器碰撞声时,我倏的醒了过来。没有梦,脑子异常清醒,浑身都充满了精神抖擞的战斗力。 我跟苏伦赶到井架旁边,铁娜正在指挥着士兵给即将下井的专家们分发高压缩氧气瓶。当然,此举遭到了伯伦朗的强烈抗议。因为这种行为是对他的最新空气隔离层成果的极大藐视。 “我的隔离层项目,已经申报了国际生物学联合会,即将被评定为二零零六年度最伟大的发明,铁娜小姐,除非你枪毙我,否则、否则我绝不会佩戴这个笨重的大铁罐——” 抗争的结果,在进入竖井的十六个人里面,只有他简装随行,其余十五人包括我在内,全部佩戴了整套的氧气瓶、生化面罩和全套的高强度抗菌服。 电梯在缓缓下降,我把自己的心情调整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心如止水的状态。我的衣领、胸口、大腿、臀部四个位置,都安装了苏伦的隐形摄像机。她会在帐篷里,秘密接收摄像机传回的信号。 我们已经把可能发生的突发事件做了最详细的计算估计—— 我盯着仍旧气哼哼的伯伦朗,笑他的不知天高地厚,因为封闭的金字塔空气中蕴藏的极度危险的气体或者超微细菌,其危害程度并不是人类现有的知识结构所能预知的。他那么相信自己制造的“隔离罩理论”,真的有点固步自封的愚蠢。 谷野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指着那个被均匀分成三段的新钻头:“汤博士,按照射线探测结果,那道石壁厚度应该在……” 汤博士愠怒地挥手:“谷野先生,不要再提你那个愚蠢的射线探测!”一张口,他的话里就充满了暴烈的火药味。 谷野讪讪地笑了笑,马上闭嘴。这五个人是每一个行业里无与伦比的精英分子,如果全部运用自己的专业知识辩论起来,三天三夜也难分高下。首先闭嘴的人,应该是最明智的。 我向上仰望,头顶已经被那个隔离罩重新封闭,但呼吸依旧顺畅。所有下井的人并没有带什么武器,这一点是铁娜特别安排的,因为她担心金字塔内的射线或者细菌,会有令人莫名其妙发狂的作用。有武器在手,只怕会误射误伤。 电梯到达井底,所有的人开始搬运钻机进入隧道。 我仍旧落在队伍的最后,因为我希望自己能把从井底到隧道尽头这一段,仔仔细细地观察一遍,期待能发现隧道顶壁上再次出现那种神奇的壁画。不锈钢护筒上干干净净的,并没有通常可见的水汽凝结现象,这应该归功于良好的通风换气设备。 汤博士站在钻机上带头向前,像是迫不急待要投入战斗的勇士,把牵引机构的动力提升到最高。 隧道里很平静,没有壁画,更没有上次看到的奇怪的光柱通道,当然也没有怪兽、长舌和石碑。什么都没有,这似乎只是一次最寻常不过的地下钻探。 我的脖子都仰得发酸了,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隧道尽头,汤博士已经指挥着助手们把加长钻头接驳完毕,伸入石壁上第一个钻出的黑洞里。按照此刻仪表上显示的数据,第一个洞的深度恰好是五米。汤博士又在大声嚷着:“去***射线透视吧,让我来告诉大家,这石壁的厚度到底是多少——” 我笑了,权威被怀疑时,总会忍不住暴跳如雷,不管是在哪一行哪一业。 汤博士已经开动了钻机,噪音并不太大。先前从钻机铭牌上可以看出,它同样是出产于马丁公司。以制造重武器、大炮、导弹为主业的超级公司,做这么台小小的钻机,真的是大材小用。所以,钻机和钻头的质量无须怀疑。 那些粉末,只是普通的被钻头打碎的石灰岩,毫无异样。 我站在钻机后面,远远地看着另外两个黑洞,正在考虑要不要爬进洞口去探测一下,突然之间,钻机猛然一震,伴随着汤博士的一声怪叫:“啊——” 接着,钻机便停止了工作,汤博士楞楞地站在钻机的操作台旁边,静默了有半分钟,猛地高举双臂,兴奋地大叫着:“打通了打通了……” 的确不假,钻机只工作了两分钟,便已经打开了第一个洞,厚度显示为六米。 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戴上防毒面具,把氧气瓶的开关打开,只有伯伦朗满脸不屑地抱着胳膊站在那里,带着不可一世的睥睨神情。 钻头抽回来,伟大的 时刻终于到来了,相信地面监测室里的人员会跟我们一样,心情异样兴奋。 每个人都在后退,离开那洞口大概有二十米。 隧道里此时处于绝对的寂静状态,所有人都尽量摒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响,仿佛洞口的另一边藏着史前最凶猛的异兽,随时都可能从那洞口里伸出攫人巨爪来。难以令人相信的是,随着钻头抽回,洞口里慢慢射出一道温暖的光,开始是淡黄色,接着转变成金黄色,把隧道两边十米之内渲染成一片耀目的金黄色。 “上帝啊,光……竟然有光……”切尼就在我身边,用一种梦幻般的呓语低声叫着。 金字塔处于完全的封闭状态,既不可能接收来自太阳的光芒,又不会自动发光——怎么可能有光? 长达半小时的望远镜观测后,对讲机里传来铁娜压抑不住的愠怒:“谷野先生,如果没有什么异样,我希望你尽快把发掘工作进行下去。大家是来探墓,绝不是来观光的——” 做为一名铁血军人,她的常识完全局限在“拼尽全力完成任务”的框架内,才不管石壁后面有什么。 谷野不理睬铁娜的话,忽然向我干笑着:“风先生……记得你们中国古代有一个读书人,为了在晚上看书,把邻居的墙壁凿了个洞,让光泄露出来。我们……我们现在就好像那个读书人一样……” 他的喉头哽咽着,发出咕噜咕噜咽唾沫的声音,好像紧张到了极点。 他说的,是古代“凿壁偷光”的故事。 切尼一边继续用望远镜向洞口里观望,一边提高了声音:“我倒是宁愿相信石壁后面堆满了夜明珠。” 汤博士放肆地大笑:“岂止是夜明珠?应该是成堆的黄金和夜明珠,否则何以能发出黄金一样的光芒?” 印第安纳琼斯的探宝盗墓故事在全球都有极大的蛊惑力,所以,现场每个人都同意汤博士的猜想。 我在望远镜里看到的只是金黄色的光,这种光似乎充满了不透明的像雾一般的介质,跟此前我所见的光并不完全相同。光把洞口全部遮掩住了,视线根本无法穿透进去。 对黄金的狂热渴望鼓舞了工作人员的士气,很快便重新打通了剩余的两个黑洞,接着用钻头反复贯穿,将石壁上开凿出一米宽、一米半高的门口。 金黄色的光始终恒定地向外散发着,直到我们穿过门口,站在一间至少有十米见方的巨大墓室里。墓室里布满了金黄色 的光,这光是从正前方的另外一个门口里宣泄出来的,那个门口非常宽大,粗略估算是在三米宽、五米高。 当然,具有这么大的门口的话,墓室的高度可想而知,应该也在十米左右。 那样巨大的门口层层叠叠一直向前远远地延伸出去,不知道有多远,不知道有多少门口,总之,我们已经到达了一个到处充满了金黄色光线的巨大建筑物里。 伯伦朗满不在乎地大口呼吸着,并且发出讥讽的嘲笑:“天哪!你们戴着这种丑陋古怪的面具,会把金字塔里的木乃伊跟外星人吓跑的……” 我费力地抬起已经发酸发胀的脖子,仰面看墓室平顶上绘着的那些金碧辉煌的象形文字。在这种时候,我已经把幻像魔、神秘召唤之类的怪事忘掉了,整个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好奇之中。平顶上,至少出现了几十个那种非牛非马的奇怪图形,混杂在数以千计的象形文字里,体积要比旁边的字大出五倍有余。 除了伯伦朗之外,每个人都在忙着四处观望,根本没心思开口讲话。 “谷野先生,我命令你一直向前!一直向前、向前……” 铁娜的话显得与这种静谧的环境格格不入,谷野不耐烦地伸手关掉了对讲机。 整体来看,这是一间四壁、室顶上都充满了金黄色的象形文字的完整墓室,除了被我们暴力破坏掉的那一部分墙壁之外,所有视线所及之处,空旷干净,连石缝、墙缝都看不到。 切尼若有所思地自语着:“咦?这里的建筑方式,肯定跟胡夫金字塔不同……至少可以肯定比其它金字塔的建筑水平要高太多,上帝啊!难道此前我们对埃及人建筑水平的估计是完全错误的?” 典籍显示,埃及人的建筑水平、数学水平、水利建设水平都已经发展到了非常高的层次,甚至有资料表明,他们能够轻松地使用“混凝土浇铸”技术。现在这间墓室里没发现有石缝存在,除了“浇铸”技术,其它方式,根本无法完成一百个平方的室顶工程。 地面是可以供我们仔细研究的,因为与四壁、室顶一样,地面上同样刻满了象形文字。 我突然有种预感,此刻我们好像是处于一只仔细修饰过的巨大箱柜里面,并且是巨人的箱柜。 ☆、第三部 诡谲炼狱 6纵横十九墓室的焦点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09本章字数:4038 虽然汤博士已经对射线探测的结果表示了极大的不信任,而且石壁的厚度也明白无误地指出了探测结果的偏差,但我还是相信射线试验的数据。至于为什么石壁的厚度会出现那么大偏差,只有老天知道。 我凝视着前面重重叠叠的门户和那种无所不在的金黄色的光,试着举步向前,穿过墓室,走到那道大得惊人的门边。 “风先生,停一下!停一下!”谷野气急败坏地大叫着,跑过来,揪住我的胳膊。 “我只是想随便看看——”我以为他是在担心我的安全,没想到他脸上的肌肉极度扭曲着,疯狂地咆哮起来:“不行、不行!整个墓室的财宝,都是属于我跟埃及政府共有!一丝一毫都不属于你,识相的最好别乱闯乱动,否则我将剥夺你进入墓室的权利!” 他的样子,像头护食的恶狗,呲牙咧嘴,令我望而生厌。 我甩开了他的手,强压火气:“好,我明白。” 大和民族的贪婪自私、诡诈多变的原始个性,又一次在谷野身上表露无遗。我退回到墓室的中心,反正我到这里来,没什么大的贪心,只不过是为了手术刀的一次托付。既然墓穴打开,我的任务似乎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切尼手里握着放大镜,趴在地上仔细搜索着,一边嘴里絮絮叨叨地咕哝个不停。 詹姆斯则是手握一只短柄的尖嘴小锤,不停地在被破坏的那面墙壁边四处敲打,发出“叮叮叮”的轻响。 我不得不钦佩伯伦朗的勇气,在这个不知几千年历史的古墓里,他自由呼吸着,用二十一世纪的肺不停地接收来自几千年前的空气。看来,他对自己的“隔离层”理论非常有信心。 谷野独自一个人,站在那个门口的正中间。在巨大的空间对比下,他像个孤零零的高楼大厦脚底下的钉子头一样可笑。 “我听到了召唤声,各位——我听到了召唤声!装满财宝的箱子、成千上万的箱子,就在前面,就在纵横十九座墓室的交汇点上,就在那里,就在前面……”他用力向前指着,另一只手拢在耳朵上,做成努力谛听的样子。 所有的人,放下手里的工作,齐刷刷地向他望着。 到这时候,从最初闯入墓室的狂热里,大家开始冷静下来,都不明白这光的来源之处。当他们用心思考这个问题时,不约而同地相信 了汤博士的理论——“黄金与夜明珠交相辉映产生了光”。再加上谷野极度蛊惑人心的话,更是让普通人心痒难耐。 “听,财宝在召唤!它们在召唤……”谷野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充满了整个空洞的墓室。 陡然间,汤博士的助手们呐喊一声,向前狂奔而去。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跑出去的六个人已经绕过谷野,从大门里冲了出去。 “停下、停——”汤博士只叫出一声,前面的人已经恐怖地大叫起来,随即叫声余音袅袅,似乎正在向深渊里坠落。 我浑身的血液急骤地向头顶涌上来,满脑子都是“怪兽、外星人”之类的恐怖意象。大门之外,究竟匿藏着什么样的神秘怪兽,可以在瞬间将这六个人吞噬掉? 谷野面向虚无缥缈的门外空间,愣了只有一秒钟,嗖的一声,向后跳了一大步,接着转身便逃,一直跑回到我们中间,已经变得面如土色。 “我的确听到了召唤声……召唤声……”谷野语无伦次。 再大胆的人,此刻恐怕也不敢冲出那道门去了,包括踌躇满志的伯伦朗,并且我相信大家心里都已经开始打退堂鼓。面对如此巨大空旷的墓室,我们几个人的力量渺小得不成比例。 就在此时,身后的隧道里响起整齐的跑步声,铁娜不满的吼叫声已经传出来:“各位专家听着,我以埃及总统的名义,宣布整个发掘现场实行军管。所有发掘步骤都要在我的主持下有秩序地进行……” 谷野猛地松了口气,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有这群彩虹勇士垫背,胆子总能大些了。 伯伦朗跳起来,不满地大声抗议:“铁娜将军,你破坏了隔离罩,将会让墓穴里的细菌生物自由传播到沙漠里去,造成的后果……” 铁娜从那凿开的门口跃进来,手里平端着乌沉沉的冲锋枪,枪口对准伯伦朗,冷酷无情地大喝一声:“闭嘴!伯伦朗博士,如果你不想把自己扔在沙漠里变干尸,尽管再开口吼叫看看!” 枪弹无情,即便是身份尊崇之极的人,也挡不住一梭子子弹的杀伤力。再说,这是在非洲的蛮荒之地,开枪杀人后,随随便便捏造一条“妨碍埃及国家安全”的罪名,死了肯定白死。 伯伦朗是个聪明人,脸色半青不白地闭上嘴。 墓穴里的空气并没有想像中污浊肮脏,再加上耶兰带领工人们迅速将通风换气设备延伸进来。短时间内,墓穴似乎已经成了铁娜的临时地下指挥 所。至少有十支突击步枪、二十支冲锋枪对准了那道神秘的大门。 可惜,那道性质古怪的光,依旧无处不在,并且毫不客气遮掩了人们的视线。 “至少,我们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铁娜的目光在我脸上瞟过。 接下来,耶兰指挥工人将凿开的门扩充为三米见方的洞口,与隧道完全沟通,并且调集了高速鼓风机,准备进入大门,驱散这种应该被叫做“半烟雾性质”的光。 我突然很想听听苏伦的意见,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在隧道外面的人,更能看清此刻大家的处境。 我走回隧道,按下对讲机的通话键。这个频段,是我跟苏伦早就调整好的,跟谷野等人的频率完全错开。 “风哥哥,我想,事情的关键点会在十九间墓室的交叉点上,也就是向前走,再穿过八间墓室之后看到的那间。别问我为什么,只是我的第六感。建造金字塔的设计者,绝对不会主次不分地在同一平面上造这么多同样的东西。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平面结构的中心点必定会极不平常。” 苏伦的话听起来并不肯定,这种古怪建筑,就算世界上最高明的建筑师到了都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摸到头绪。更何况,论到古埃及建筑考证专家的话,切尼就是最现成的一位大师级人物。 “风哥哥,你想没想到南美洲最著名的‘外星人蜂巢建筑’?如果土裂汗金字塔的奇特建筑结构,是跟著名的‘蜂巢’意义相同的话,那它也肯定是外星人建造出来的东西。目前,还看不出什么,不过你自己多保重。像哥哥说的那样,任何时候,要以保证自身安全为头等大事……”她的话,充满了情真意切的关心,一听便知道语出挚诚。 再次回到墓室,鼓风机已经开始工作,四个工人手持风筒缓慢地向前移动,通过那道厚度同样是六米的大门。 强风吹散了黄光,向前的地面上赫然横着一条宽度为一米的裂缝,笔直垂落下去。裂缝里同样被黄光充满,并且向两边延伸出去。刚才那六个人,应该是跌落在裂缝里。 汤博士试着呼叫他们的名字,根本得不到回声。 切尼在这道裂缝旁边观察了,忽然摸着下巴上的短须笑起来,满脸阴霾一扫而空:“那只是建筑学上最常见的一种防护措施——伸缩缝结构。不过是建造墓室的人,为了防止沙漠昼夜温差极大而造成的墙体频繁的热胀冷缩危害。目前看宽度为一米,或许到了夏天正午或者是冬 天的半夜,它会自由地在一米二到八十厘米之间变化。唔,这更证明了建造墓室的手段,采用的是最先进的‘混合浇铸’工艺。唉,我们此前对于古埃及建筑的考证,只怕存在更多的谬误臆想,需要从头推翻的地方太多了……” 众所周知,伸缩缝结构,在水泥混凝土施工中最常见的防护措施。混凝土结构的建筑物受热胀冷缩物理现象的损失极大,如果不预留伸缩缝做处理的话,建筑物墙体很可能会在涨缩过程中遭到毁灭性破坏。 切尼的解释不无道理,总之,那几个贪财的家伙不过是受了觊觎之心的小小惩戒。 看似神秘的现象,经过切尼“科学”的解释后,大家马上变得如释重负。 大队人马跨过裂缝,进入的是一间同样长十米、高十米、宽十米的墓室,同样金碧辉煌,四壁刻满了象形文字。唯一不同的是,这墓室里向前、向左、向右各有一个门口。 谷野在跟耶兰低声交谈,并且耶兰取出了一个记录本,用铅笔在上面迅速勾勒着某种草图。 我可以猜得到,他们是在商量向哪一个门前进。其实,这是最简单的选择题——如果能确定此刻我们是在土裂汗金字塔的正东轴线方向,大可以不理会三个门口的迷宫结构,一直向前好了,直到东西、南北轴心的交汇之地,也就是纵横十九座墓室的中心点。 铁娜悄悄走近我,用平和的商量口吻说:“风先生,我们是不是需要更多的士兵参与到发掘工作中来?” 她的双枪插在腰带里,冲锋枪也交给了其他士兵。面对如此宏大的地下宫殿,就算有什么怪物突然跳出来,她的两柄速射手枪,似乎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我的行事作风,向来是“吃软不吃硬”,既然她肯谦虚地求教,我自然而然地转变了敌对态度:“不必,看情况再定好了。” 我是不想由于军方的重武器蛮干,把整个墓室全部毁灭掉。 当然,我此前也想过采取“层层爆破”的方式,从塔顶进入,但那是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采取的“非常对策”,现在当然可以不再去想它。 ☆、第三部 诡谲炼狱 7黄金台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10本章字数:3923 近距离看着铁娜的脸,发现她皮肤黛黑的脸上,竟生着极为细致的五官。这种面貌特征根本不是标准的非洲人形象,特别是她的眼眶微微凹陷,眉骨向前高耸,再加上挺直秀气的鼻梁,完全是一副非洲、欧洲混血后裔的样子。 她不安地搓着手,环顾着三道诡异古怪的大门。其实算上我们进入的这道,整个墓室里,四面墙壁上总共有四道门才对。 “风先生,埃及人的古籍传说中,一直都把这座金字塔单独标示为‘鳄鱼大神’的安居之所。几乎所有的祭司都传达过天神的旨意,不要碰触金字塔下的‘水晶之棺’,否则将会带来……” 所有传说中的诅咒总是同出一辙,每个咒语的最后都要加上“难以预计的灾祸、难以想像的灾祸”这句话。 我更感兴趣的是“鳄鱼大神”和“水晶之棺”两件事,眼睛蓦的一亮。依照铁娜的特殊身份看,她能接触到的资料,绝对是整个埃及乃至整个非洲的绝密文件。 “铁娜、铁娜将军,我需要知道你说的‘鳄鱼大神’和‘水晶之棺’——你能提供进一步的详细资料吗?”不知不觉中,我向她靠近了一步,鼻翼里闻到的是一种甜甜的欧洲香水的味道。可以想像,她虽然生在非洲的蛮荒大漠里,接受的学业教育肯定是在欧美的某座顶级大学完成的,所以已经完全有别于传统意义上的埃及女孩子,身上有这种高级香水味也就不足为奇了。 耳中,恍惚听到苏伦的一声酸溜溜的轻叹。摄像机的镜头,肯定把我刚才靠近铁娜的动作表露无遗,引起了她的某种情绪变化。 铁娜从军服口袋里取出一只索尼标牌的电子记事本,随手按了几个键,彩色屏幕上显示出一副黑白扫描图像。 确切说,那是一幅鳄鱼与人的组合体。在一个高大的人的身体上,生长着一只鳄鱼头颅,背景则是远处大漠里高高低低的金字塔建筑。 我不禁哑然失笑,古埃及人留下的壁画和象形字里,夹杂着很多动物与人的组合体,一般的考古学家只把它们当成古代人的图腾谟拜而已。 “这就是鳄鱼大神?”我在那幅图像上轻轻指点着,看着那怪物浑身披满了鳄鱼的鳞片,只差一条丑陋的巨大尾巴了。 “对,这幅图画来自于最古老的典籍资料。”铁娜并不在意我的讥讽态度。 “那么,水 晶之棺呢?又在哪里?” 显示屏上出现了下一张图片,一根细长的接近透明的方柱横亘于地,背景仍然是沙漠和金字塔。 我对铁娜的资料大失所望,因为这些黑白图片并不能代表什么。特别是那根半透明方柱,根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东西,或许是冰棱(假如古代大漠上也有冰块的话),或许是某种树脂滴落形成的琥珀体,总之,跟“水晶之棺”这样神秘的词汇构成不了任何必然关系。 “风先生,你可以仔细看透明方柱内,其实里面藏着一个人,一个奇怪的人。”铁娜提醒我,将那图像迅速放大。果然,在琥珀体内有个人直挺挺地站着,这也就更加深了我脑子里把它当作“琥珀”的观点。 琥珀的形成过程,简单说,就是松脂之类的粘稠液体滴落,将各种各样的小昆虫封闭于内形成的透明体。将这个观点无限扩大化,如果一滴巨大无比的松脂落下来时,有个人正好站在树下,于是便像昆虫一样,被封闭其中,成为我们平日所见的琥珀,只不过体积增加了几千倍而已。 古籍记载,古代的原始树木高度可以达到几百丈,几乎能够直刺云霄。那么,如此巨大的树木分泌出几立方米大的松脂,不是不可能的事。 铁娜苦笑:“风先生,不要跟其他老学究一样固执,看那人的手臂——” 那个人竟然——竟然生长着六条手臂? 我情不自禁地一把夺过了铁娜手里的记事簿,仔细观察。没错,除了正常人的左右两臂之外,那人的前胸、后背还各自生长着两支手,类似于中国神话传说中哪吒三太子的“三头六臂”。不过还好,这个人并没有生长着三个头,只是多了四只胳膊而已。 “现在,请说说你的感受吧风先生?” 我无言以答,再仔细观察下去,这个人的面部特征跟非洲人并不相同,嘴巴突兀地占据了脸部的主要位置,将眼睛、鼻子挤到额头下很窄的一个位置。并且嘴是用力张开的,似乎正在大口地吐气。 他的上身袒露着,下身围着一张兽皮,双脚错开,形成一副大步向前的姿势。 我跟铁娜低语时,耶兰已经指挥工人架设了一条非常先进的换气系统,将墓穴里的空气通过管道抽向地面,而后再把沙漠里的新鲜空气注入进来。 隧道长度加上竖井的高度,延展距离已经拉得很长,但在工人们高效运作下,这条系统很快完成。 所有的人集中在第二间墓 室里,围成一团,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此刻,所有的人似乎都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请萨罕长老下来。在神秘莫测的墓穴里,只有见闻广博的萨罕长老,才能给大家更多的关于神秘空间的启迪。 我合上了电子记事簿的盖子,把它还给铁娜。在这种诡谲的环境下,还是少想多看为妙,任何恐怖的想像都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疑神疑鬼。 “我想,传说中的鳄鱼大神就在这里,而且只有大神的力量,才能造就如此宏伟巨大的建筑。风先生,别离开我,我……我会保护你!”铁娜的话明显底气不足,但她要强地把“请我保护”说成“保护我”,真的让我有点好笑。 女孩子的天性,让她们无论外表多强劲彪悍,内心里仍旧是胆小怯弱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是所有女孩子不可避免的弱点。 耶兰的工作效率极高,不到半小时,墓穴里四处弥漫的金黄色雾气便被抽掉了一大部分。向前面的门口望去,金黄色的光直射出来,晃得人有些发晕。 谷野举着望远镜,第一个大叫起来:“黄金!我看见了黄金……” 其他人的反应并不慢,兴高采烈地齐声大叫:“金棺,那是法老王的金棺,快快,我们过去……” 依据从前的金字塔发掘记录来看,法老王的木乃伊会被放在巨大的金棺里,并且覆盖以纯金战袍、纯金面具。所以,在发掘土裂汗金字塔之前,已经有“发现金棺”的预想。 我并没像谷野一样狂热,因为在对于金钱、财富的追求上,我没有过多的焦渴。 五个专家带头越过了一道道宽度一米的伸缩缝,一直奔向射出金光的地方。 我有个奇怪的感觉:“按照谷野过去的辉煌战绩,他的表现不应该如此肤浅、冲动。难道是土裂汗金字塔里的神秘力量,把他整个都改变了?” 我向对讲机里呼叫苏伦:“仔细查一下谷野的历史资料,不要有一丝一毫的遗漏,我觉得他有些异样。” 谷野既然能在国际考古学、盗墓行业里享有盛名,应该能随时保持冷静镇定才对。即使不能像手术刀那样任何时候都“稳坐钓鱼台”,也至少要表现出大家风范才对。 铁娜挥手,让士兵跟随五位专家向墓穴纵深跟进,她自己却原地不动,始终跟我站在一起。 黄雾散去,侧面左右两个门口里光线黯淡,显露出一种死气沉沉的诡异气氛来。 假如把墓穴真的当成一个围棋的棋盘,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天元”的东西轴线上,左右各有九间墓室。那么,上下位置呢?我们头顶会有多少层墓室直通塔顶,脚下又埋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这样内部空旷的建筑物,不像标准意义上的金字塔,倒像是现代化的尖角形高楼大厦。再加上电梯、走廊、窗户的话,完全可以称之为埋藏在地下的超级写字楼。 铁娜说得没错,我们的确需要十倍以上的特种部队参与行动,最好把每一个空旷的墓室都占满,让所谓的牛、马、鳄鱼大神们无所遁形。 墓穴深处,突然间变得人声鼎沸,狂笑声、吵嚷声、敲打声汇成一种奇怪的大合唱,把那些正在忙着架设线路的工人们也吓得抬头张望。 众多声音里,我又听到了熟悉的谷野的“樱花之歌”,只有在极度兴奋时,他才会得意忘形地唱起日本人的国歌。 铁娜厌恶地皱着眉:“怎么了?他们都疯了?” 我们同时举起望远镜向那边张望,视线里陡然出现了一座巨大的金黄色平台。不,那应该是一整块巨大的黄金,所有的人正围着它尽情地跳跃吼叫着,几近疯狂。 “上帝啊,上帝啊……”铁娜在胸口用力划着十字,看来她非但接受了欧美的文化教育,连他们的宗教信仰也全盘接纳过来了。 我们快步向前,因为在极度的狂热下,非常容易导致“集体狂躁症”的发生,并且酿成暴动和骚乱。 果然,我们刚刚到达第五座墓室,前方已经响起了冲锋枪“哒哒哒哒”的吼叫声。铁娜迅速拔出双枪,飞奔向前,边跑边大声喝叫着:“所有士兵听令,放下武器,列队站好!列队占好——” 她奔跑时的样子,像一只敏捷的羚羊,瞬间把我甩在后面。 ☆、第三部 诡谲炼狱 8神秘死亡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10本章字数:3944 那间墓室里已经乱成一片,五位专家全部站在那座黄金平台上,其余的荷枪实弹的士兵们正在拚命跺着脚打着拍子,嘴里大声地唱着一首古老的埃及民歌。 我知道那首歌的名字叫做“金骆驼之歌”,歌词大意是说,某个埃及商人丢失了自己的骆驼,然后从大漠之神那里,得到了十头一模一样的金骆驼。 每个人都如痴如醉,吃了摇头丸一样疯狂地摇头晃脑,不时有人抬起枪口射向室顶,弹壳落地的叮当声不绝于耳。 铁娜飞身跃上平台,反手开枪,当当两声,已经将距离平台最近的两个士兵击毙。那两个士兵刚刚把冲锋枪向天高举,眉心上就被子弹射出了一个拇指粗的血洞,仰面栽倒。 枪声和死人并没有压制住现场的狂躁气氛,有几个士兵冲动之下,竟然开始调转枪口对准平台上的铁娜,眼看一场血案就要发生。我不敢再袖手旁观,一把抓过旁边一名士兵胸口的冲锋枪,几乎来不及瞄准,已经向最先举枪的叛军做了一个点射。 三发子弹毫不留情地射进了那人的后心,立刻血花飞溅。 借这个机会,铁娜凌空一跃,脚尖在其中一个叛军肩头一点,双枪连发,准确无误地连续射杀了四个高举冲锋枪的叛军。随即双脚夹住脚下那士兵的脖颈,半空旋身,喀嚓一声,绞碎了对方的颈椎。 墓室里静了下来,只听见叛军身上的伤口在汩汩冒血的动静。 “谁敢阴谋骚乱,格杀勿论,全家灭门!大家放下枪,列队站好!” 想不到“全家灭门、株连九族”这样的词汇,在埃及人的字典里同样适用。我这时已经能理解下井之前,铁娜解除了所有特种兵的武装的必要性。古墓和财宝,随时都能令人发狂,武器集中管理是最正确的一步。 士兵们被铁娜威慑住,将手里的冲锋枪顺序放在空地上,然后乖乖后退,离开平台五步之外。 地上,只留下八具蜷伏的叛军尸体,血腥味渐渐弥散。 那座黄金平台四米见方,高度约一米五,光芒四射,诱人无比。 五位专家已经跳下地,啧啧连声地在平台上摸来摸去。 詹姆斯又拿出了他的小锤,沿着平台的底边仔细敲打了一圈后,断然下了结论:“各位,我很荣幸地宣布,这是一座纯金的实心金锭——” 简直难以置信,土裂汗金字塔的中心竟然藏着这么大的一块金砖。如果按照体积乘以密度计算,它的重量将是一个让人无法不疯狂的巨大数字。 铁娜露出了愉悦的笑容,因为引用埃及法律,这块巨大的金子是属于国家的。 金锭上刻满了缭绕的花枝形状的纹路,这种图案要表达的意义,好像是一棵枝叶茂盛的藤蔓植物,正用自己的须茎牢牢地把金锭抱在怀中。 这间墓室跟其它的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就连四壁和顶上的象形文字也是一模一样。于是不免让人产生疑问,如果每间墓室的壁刻都相同,是否当时建造时,动用了什么高精度的测量工具呢?否则何以能够刻画得如此精确? 无论怎么说,发现了大金子,已经不虚此行。 苏伦在对讲机里犹疑不定地告诉我:“风哥哥,为什么不尝试一下把那块金子挪开呢?再有,你四处查看一下,金子怎么会自动发光?我觉得肯定另有光源存在——” 她说的没错,金子不是夜明珠,本身并没有发光的功能。现场实实在在的情况就是,那座平台一直都在闪光,像一只巨大的方形灯泡,光芒慷慨地向西壁上的大门里倾泻出去。 如果有另外光源的话,秘密一定在台子下面。不过,要移动如此巨大的金锭,恐怕得动用推土机的力量。 铁娜将士兵们分为三队,向墓室其它三个方向搜索进去,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门扉、楼梯之类的。谷野则在吩咐耶兰和工人们尽可能多的接入电源,照亮每一间墓室。 我到此时才发现,卢迦灿并没有跟随铁娜下来,想必是在营地里主持大局。我对铁娜的指挥能力越来越佩服了,即便是在大惊大喜的情绪极度起伏之下,她仍然能主次分明,不失方寸,不愧是女中豪杰。 搜查的结果,果然存在三百六十一间墓室,除了放置金锭的这一间,其余的都是空的,毫一无所获。 接下来的工作,便是将金锭运出地面。这可是个难题,因为它的体积已经超过了隧道的尺寸,根本拖不出去,只能就地肢解掉,然后一小块一小块地搬运出去。 铁娜联络到开罗那边的彩虹勇士大本营,安排好一小时后马上派一个战术工兵小组过来,并且携带着最先进的熔炼工具。 做完了这一切,她毫无倦怠地回到了我身边。 “谢谢风先生,刚才的形势的确危险,幸好有你帮我。”她向我笑着,不 再冷若冰霜。 在非洲国家的俚语里有“伴君如伴虎,带兵如驱狼”的说法,军士哗变,首当其冲要受害的就是带队的军官。方才的局面,如果不是我及时出手,灭了叛军的锐气,很可能会演变成一场双方互射的血战。 我笑着摇摇头:“不必。” 经历过联手御敌的人,总有“同生共死”的患难之感,两人间的关系无形中深了一层。 “说吧,想要什么奖励?”她拔出手枪,检查着弹仓里的情况。 我不屑于她的傲气,再次摇头:“君子何必言利?我帮你,是想让发掘工作顺利进行下去,本来就不图你什么。” 铁娜在右手那柄枪的枪口上轻轻吹了口气,把它递向我:“风先生,这两把枪是父亲亲自向美**火商订购给我的生日礼物,整个埃及举国上下,见了枪,便如见了我本人一样。送给你,或许……或许能帮你些什么。” 我冷笑了一声,准备拒绝,不过苏伦在耳机里迅速提醒我:“风哥哥,接过来,对咱们的未来事业肯定有帮助。” 我顺从地接过枪,象牙镶嵌的枪柄上刻着一个大写的英文“t”。当然,枪柄上还带着铁娜手掌上的余温。铁娜眼睛一亮,细长的眉弯成了漂亮的月牙儿,顺便解下腰间的生牛皮枪套给我。 我并没把这个赠枪的动作当成“交换信物”之类的暧昧举动,别人怎么想我才不理会。 谷野一直都在绕着金锭转圈,好几次竟然趴在地上,用一柄小刀子去拨动金锭与地面相交处的缝隙。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如此专注,我走过去,抱着胳膊站在他身后。 我已经对他的身份发生了怀疑,因为他与我想像中盗墓界高手有很大的差距。 “谷野先生,发现了什么?”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工作。正是由于他的带头鼓动,才险些酿成刚才的血案。所以,横死当地的八个人,有一半死因要算在他头上。 “当然有,不过、不过要把金锭移开才知道——” 突然间,伯伦朗大叫起来:“啊……救救我……救救我……”他的双手用力搭在喉咙上,嘴张得极大,双眼极度惊恐地瞪得滚圆。从我的角度向他看,感觉他应该是想逃离面前的墙壁,脚在向我们这边迈步,但身子却牢牢地停在石壁前,仿佛有个人从他背后伸手攫住了他的喉咙一样。 他的背后,只是一幅刻满了象形文字的石壁,毫无异样。 谷野跳起来,张大了嘴,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救救我……救命……”伯伦朗的舌头吐了出来,再也无法发出声音,但是双手在喉结上用力抓挠着,拚命跺脚。 几个士兵跑了过去,分别拉住了他的手和脚,其中一个甚至跑到了他背后。他们的用意是要将他推离那面墙壁,而事实上他们也做到了,顺利地把伯伦朗抬到了金锭旁边,平放在地面上。 我打开氧气瓶,把吸嘴靠近他的嘴唇,不过他已经没救了,嘴角泛着白沫,眼睛正在慢慢翻白。 只有十秒钟的时间,伯伦朗便咽了气。 我把他的手拉开,平放在身体两侧,发现他的喉结正中有一个紫色的小点,仿佛给最细的针头刺过一样。 谷野在我身后大口地喘息着,仿佛陷入了惊恐万状之中。 汤、詹姆斯、切尼围了过来,脸色还算平静。其实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见证过无数次死亡了。死因虽然不同,但死者的结局都是绝对相同的——停止呼吸,灵魂升入天堂。 如果有足够条件的解剖室,我希望知道伯伦朗的死因,我甚至能够肯定他的死,是太迷信自己的“隔离罩理论”,肺部吸入了墓穴里的含菌空气所致。 谷野第二次抓起防毒面具扣在脸上,并且迅速含住了氧气吸嘴。这一连串的动作紧张得不成样子,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牙齿在咯咯打颤。 铁娜伸手搭在巴比伦的颈下,最终确定他已经死了,才挥手令两名士兵抬起他,先送上地面去。 “或许是被什么昆虫叮了一下,或许只是个意外!”切尼简短地下了结论。这样的先例,在发掘金字塔的过程中被无数次重复过,我们都是相信科学的高科技人才,还不至于把死因简单地归结为“法老王的诅咒”。 ☆、第三部 诡谲炼狱 9千花之鸟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11本章字数:3907 在等待工兵到达的这段时间里,我一直缩在墙角,遥望着那块巨大的金锭。其实,我觉得更需要积极探索的应该是向上、向下的通道才对。 当所有的烟雾被抽尽,墓室里只剩下令人目眩神迷的金子的光芒。我曾经用望远镜向那些所谓的“伸缩缝”里观察过,极深,连高强电筒的光芒似乎也被吞噬掉了。 最忙碌的只有耶兰,他正指挥着工人们将照明设施通向每一间墓室。如此庞大的器材需求,绝非一朝一夕能准备完成的,可见在谷野接管营地之前,手术刀已经做了无数细致入微的准备工作。 “风哥哥,你会不会觉得事情有些奇怪?至少应该有一道通向塔顶的门或者洞口?所有层与层之间的墓室不可能是封闭的,因为那样的建造方式根本毫无意义——” 我突然打断苏伦在对讲机里的话:“那么你说,古埃及人的建筑方式,遵循什么样的原则才是有意义的?” 由金字塔的巍然矗立可以明显看出,古埃及人的思维方式根本有别于现代人。因为那么笨重的建筑在现代建筑师眼里可笑之极,犹如花费了几十万的人力打完地基,却在坚实无比的基础上只垒了一座鸡窝。 那么,按照如此“愚笨”的建筑理念,他们建造出无数层层独立封闭的墓室,又有什么好奇怪的?犹如壁画里所显示的,他们会把鳄鱼头、牛头、马头、狗头安在人的身体上一样,有什么意义? 苏伦愣了愣,低声笑起来。 我接着叹息:“苏伦,只有你亲自面对这块庞大之极的金锭,才会体会到什么才叫做‘诡异绝伦’四个字。” 苏伦无言,就像谷野他们第一次进隧道钻探时那样,地面上旁观与地面下实地工作的人,感受截然不同。 谷野仍旧在围着金锭打转,似乎并不关心金锭的本身价值,倒是对金锭下覆盖着的秘密更感兴趣。 “哥哥会来营地,他已经重新集结了人马做为后援。而且……而且你知道吗?从三小时前,埃及军方已经将土裂汗金字塔四周一百公里内的区域里化为军事禁区,并且,军方会实行无线电干扰、通讯卫星扫描干扰……” 我“哈哈哈”地干笑了三声,不出我所料,一次普通的盗墓行动,最后发展成了军方的联合军事行动。施放卫星扫描干扰之后,太空轨道上,任何一颗卫星只怕都会对这 个方圆百公里的“盲区”束手无策。 那么,我们所有的人只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所有的发掘成果,将成为军方丝毫不必付出就唾手可得的战利品。 “只有……静观其变了,哥哥说,可以代表埃及总统施行权力的大祭司马上过来。整个发掘行动,将由哥哥、大祭司共同主持。” 手术刀终于出动了——大人物往往都在马前小卒们精疲力竭之时出来打扫战场。 看着那八具无辜的死尸,我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 蹲在这间金碧辉煌的墓室里,感觉总是怪怪的,因为它完全不同于其它金字塔的内部结构,包括……包括气味。我的鼻子向来都是很灵敏的,气味稍微重一些都会令我赶到窒息,这也就是第一次见到藤迦小姐时,被她身上的“千花之鸟”香气薰得头昏脑胀的原因。 现在,当我的鼻子距离地面只有五十厘米距离,莫名其妙地又闻到了那种香气。 “苏伦,我发现了……我发现了一件事——”我的神经蓦的高度紧张,因为按照我们此前的推测,藤迦小姐是通过某种神秘的力量进入了金字塔内部。按照龙说过的链子逝去的位置,应该是在隧道平面以下的某条缝隙里。 我迅速趴在地上,像条尽职尽责的猎犬一样,用力吸着鼻子,希望能将模糊的香味连缀起来,找到它的出处。 苏伦连声问:“什么什么?你发现了什么?” 我本来以为香气是从那些深不见底的“伸缩缝”里传来的,因为脑子里一直有“下面、向下”的概念,但是当我把住缝隙的边缘,尽量地把头向下面伸出去时,却闻不到那香味了。 “苏伦,我闻到了……好像闻到了藤迦小姐身上的香味。” 苏伦一声长叹,酸意毕现。 谷野听到我的话,呼的跳起来:“什么?什么藤迦小姐?风,你在说什么?” 我慢慢起身,控制着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绪,尽量保持镇静。藤迦小姐是在墓穴被打通之前失踪的,她身上的香味不会无缘无故在这里出现。除非……除非—— 我向前跨了一大步,抓住谷野的衣领,迅速从他的头顶、肩膀一直闻到脚下。 众人啼笑皆非,铁娜脸上更是露出既诧异又关切的表情。 谷野身上,什么味道都没有——这是一个疑点,因为我无数次看到谷野手里挟着香烟、嘴里叼着香烟,并且做为一个瘾君子,他 身上至少应该有海洛因的独特香气。结果,他像一个刚刚清洗过的瓷器,没有丝毫味道。 我瞪着他的脸,足足有一分钟,才故作幽默地耸着肩膀:“别担心,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大家太紧张了,请放松,尽量放松……” 铁娜摇头叹息:“风先生,你的幽默并不好笑!”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声问:“谷野先生,你的随身行李中有没有携带着本土香料?前天,苏伦小姐托我向您要一些‘千花之鸟’,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一个向美女献殷勤的机会?” 我拍拍手上的尘土,其实并没有什么尘土,金字塔内部干净无比,像刚刚被效能最高的吸尘器清理过。 谷野诧异地摇头:“抱歉,我并没有那种东西。千花之鸟,属于皇室专用,产量少之又少,在黑市上的价格几乎十倍于法国的香奈儿产品——而且,就算有,我也不可能带到非洲来,那毕竟是女孩子的专用品。” 我退后两步,做了个无比遗憾的表情。 谷野继续回身去继续他手边的工作,连刚才问的问题也不理会了,肯定是觉得我脑子有问题。 我退后了一间墓室,避开众人,急促地呼叫苏伦:“苏伦,我想退回到隧道里,重新进入墓室。我发现了藤迦身上的香味,我会从入口一直闻过来,看那香味到底出自何处?” 我大步穿过了这些巨大的门口,向隧道方向前进。金光从我背后射过来,像是某些电影里的超级电脑光影特技。 苏伦低叹:“风哥哥,你要‘闻香识女人’吗?” 稍停,她重新换了公事公办的口气,有条不紊地提示着:“墓室个数太多,如果你真的希望凭借那种香味发现什么的话,最需要的是一条上等的军方跟踪犬。” 的确,如果有一头跟踪犬的话,工作会比较容易些,但是在耶兰的高效工作下,随着抽风机的强劲工作,香味随时都会彻底湮灭。为保险起见,我还是抓紧时间采用人工方式来完成这项工作。 等我重新进入隧道时,迎面已经飞奔过来一队身着黑色工作服、头戴电焊工人专用头盔的士兵。他们对我视而不见,飞快地直接奔向墓穴中心,总共有十二人。他们手里,提着各种电焊和切割工具,看来是专为肢解那大金锭而来。 我静下心来,做了十几次深呼吸,然后开始慢慢嗅探。 越过隧道与墓穴的接口位置时,并没有任何发现。氧气罩之类的笨重 工具早就丢掉,为了工作方便,我早把伯伦朗的神秘死因抛在脑后了。 进入第一间墓室后,我尽可能地伏低身子,但是仍然毫无发现。贴近地面之后,我在大片大片的象形文字里,发现了几个比较有意思的符号。 那些符号全部是长方形的,所占的面积大小,正好跟一个标准尺寸的电脑键盘那么大,大概是四十厘米长、二十厘米宽。文字形状像一只独木舟,其中一头滑稽地高高撬起来,像是小丑的靴尖。 舟上站着一个线条简单的人的形象,拤着腰笔直站着,高昂着头。 我呼叫苏伦:“看看这个字,代表的是什么?” 苏伦不假思索地回应着:“风哥哥,你的脑子在想什么呢?它不就是埃及文字里最简单的‘太阳之舟’的代称?” 我的脸腾的红了,因为我为自己的荒唐愚蠢而感到自责。在过度的绞尽脑汁思索状态下,我竟然连最基本的埃及常识都想不起来,真是不可原谅。 “抱歉,我的脑子似乎……”我自嘲地在头上重重拍了一掌。古人的“大智若愚”可能就是我目前的状态吧?不过,“愚”肯定是“愚”了,“大智”倒是未必。 “风哥哥,问题的焦点,一定在金锭下面,还是别做无用功了。而且咱们的猜测并不一定正确,你能想像得出一个活生生的人是如何瞬间通过一百多米的泥沙——”她停了下来,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就是通过了那些泥沙,金字塔的外壁呢?又怎么可能说想过就过。 世界上存在很多地球物理学所不能够解释的问题,发现那条链子后,我最初的反应是:“虫洞”。 “藤迦进入了突然出现并张开的“虫洞”,突破时空,进入了金字塔。” ☆、第三部 诡谲炼狱 10超级金锭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12本章字数:3834 苏伦又是一声长叹:“风哥哥,要说藤迦进入了神奇的‘虫洞’,倒不如说她自己就是创造‘虫洞’的人,岂不更容易解释得通?”她的话,明显带着揶揄。看来,我对藤迦失踪事件的过度关心,已经让她又变得敏感起来。 “啊——” “啊啊——” 无数惊呼的声音,从墓穴中央传来,我眼前的金光突然消失了,一瞬间仿佛从光芒万丈的阳光下跌入了昏黄阴暗的谷底,浑身猛然一震。其实,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墓室里亮起了照明灯。不过,人造光与那大金锭的自然光无法相比,眼睛需要有比较长的适应时间。 这个变化的起因,是那金锭已经被从中切为两半,当切割线完成的刹那,金光便消失了。 彩虹勇士的工兵小组绝不是空吹出来的,只有三十分钟时间,他们便完成了初步的工作。 苏伦忽然急匆匆地说:“风哥哥,我的感觉,那金锭就像一个灯泡,你觉得呢?” 要把长方体的金锭想像成灯泡,需要最大限度天马行空的想像力才行。 “灯泡?”我重复着,一边快步向中央墓室那边走过去。 “风哥哥,告诉我什么是灯?灯如何定义的?” 广义地说,一切发光的物体,比如灯管、霓虹灯架、球形灯……这些通通可以称为“灯”。如果换个角度考虑,做一个四米见方、一米半高的透明体,在它的中间安置光源,它岂不也可以叫做“灯”。 “苏伦,你说得没错,那可以称之为‘灯’,不过它的光源在哪里?在这么深的古墓下,谁又能给予它电能?” 我的脑子很乱,未免提了一个愚蠢之极的问题,既然是古埃及时代的产物,何须电能?地球上的能量,人类得以开发的寥寥无几,就连太阳能的应用都只处于幼稚的蹒跚学步阶段,又焉知没有其它可以用来代替“电能”的东西? 假如金锭是“灯”,现在,灯被打破了,当然也就不能再发光了。 工兵们再次开始分割工作,将金锭二分为四。 铁娜抱着胳膊站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忙碌的工兵们。她的枪法非常高明,应该能够威慑住在场的士兵们。 这真是一幅古怪奇异的画面,几十个现代人,在数千年前的金字塔里,狂热地围着一块全 球罕见的金锭。它的下面到底有什么呢—— 分割工作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因为所有的切割工具在持续的使用过程中,损耗极大。他们不得不调整分割方法,准备先把其中一半分割成两米长、一米宽的长条。即便是分割到这种程度,其巨大的重量,也足以令人工搬动它们成为一项非常头疼的工作。 我靠近铁娜,低声请求着:“请拨给我十个人,我希望能在这段时间里,再次对墓室进行搜索。” 我希望能根据方才若有若无的香味,找到藤迦进过墓室的证据。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还活着,无论这种想法听起来有多荒谬。 “风先生,留在我身边不好吗?”她露出幽默的笑,半真半假地挽留着。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自作多情的男人,委婉地笑着,不露声色地拒绝了她。 铁娜答应了我的请求,命令十个荷枪实弹的士兵跟在我后面。 我们穿过中心墓室,一直向前,到达了墓穴的另一个边。这个位置,应该是金字塔的最西边,跟我们进入墓穴的位置处于同一轴线。 毫无意外,我们什么都没发现,除了满壁的象形文字之外。我的嗅觉很正常,能丝毫不差地闻到墓室里到处飘荡的切割机的焦糊味。正因如此,我才会更加惊讶:“墓室里难道不应该有其它阴暗潮湿的味道吗?” 假定伯伦朗是因为呼进了墓室里的细菌而暴毙的话,我们为什么不要紧?因为现在墓穴里的每一个人都放弃了氧气瓶和防毒面具,要是中毒的话,大家该都是同一下场才对。 士兵们一直都保持沉默,他们的神经似乎还没从同伴被铁娜击毙的震撼中放松下来,每个人都显得呆头呆脑的。 其实,埃及特种部队“彩虹勇士”在全球各国的特警中,能力不会比美军的“绿贝、海豹、三角洲、蝰蛇”四大顶尖特种部队差。在每年举行的全球特警战斗力比赛中,彩虹勇士次次都会挤入前十。 我靠在墓室的西墙上,也就是金字塔的外壁上,盯着脚下那些古怪的文字。渐渐的,我已经开始有所发现,每间墓室的四壁、地面、顶面都有四只“太阳之舟”,而所有的太阳之舟高高耸立的那一头是向着我的左方的,也就是北面。 我马上命令士兵们搜查了侧面近邻的两间墓室,不错,那个符号的方向是向北的,也就是说,“太阳之舟”驶向的方向是北方。 “向北?为什么不是向东?向着太阳 升起的方向?”我的头又再痛,像是要把自己绕住一样,不停地在嘴里重复着这个问号。 突然,有个特种兵低声嘟囔着:“那有什么不理解的?它们的朝向,正对金字塔前的‘太阳之舟’埋藏地。”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我发现自己真的该狠狠地反省才行:“我竟然把胡夫金字塔前出土的木制“太阳之舟”都忘记了!该死,真该死!” 看着那个道破天机的士兵,我真想扑过去狠狠地拥抱他。 我向着对讲机呼叫:“苏伦苏伦,所有的‘太阳之舟’都是驶向胡夫金字塔的,想想看,这代表什么?” 其实,细想起来,也没有什么好兴奋的。 这个发现或许可以说明,土裂汗金字塔对胡夫金字塔的顶礼谟拜?胡夫金字塔是土裂汗金字塔的核心? 就算如此,也仍旧证明不了什么,我们仍是站在一层上下同样被封闭的墓室里,不得其穴而下,更不得其路而上。 苏伦保持沉默,不过我听到快速的键盘击打的“啪啪”声,她应该是在迅速搜寻着什么资料才对。 我隔着那么多门,遥望着中央墓室里忙碌的人群,陡然有种梦幻般的不切实感涌上心头:“我们现在正处于几百米深的地下,一座刚刚被二十一世纪的高新技术攻破的金字塔的内部。数千年前,这里是什么样子?当这座诡异之极的土裂汗金字塔刚刚建成时,有没有人曾经站在我目前站立之处,像我一样,遥望着那块巨大的诱人的金锭?” 古埃及人的技术发达程度,远远超出现代考古学家的想像。比如在此之前,曾经出土过的黄金面具,其手工捶打的精细程度,令人叹为观止。如果没有精密的操作程序,他们怎么可能把金子熔化成那么大的金锭?再有一点,难道那金锭是先放置在墓穴中央,然后这一层的顶壁才被封盖浇铸起来的吗? “风哥哥,按照此前的金字塔发掘资料,有确切字数统计的完整的‘太阳之舟’为两万四千个。并没发现有这种集体指向胡夫金字塔的现象,就算有,也是杂乱无章、残破不堪的,如果……假设这层墓室里的所有‘太阳之舟’都是指着那个方向,只能证明,看似空荡荡的墓室里必定埋藏着更大的秘密——” 终于再次听到了苏伦的声音,她显得疲倦无比。 “秘密在哪里?你的意思是甬道和机关?” “嗯,应该是吧。”她不敢肯定。 古埃及人建 造金字塔时,之所以在每块材料的堆砌上,都计算得分毫不差,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架设机关的方便。甚至有人把金字塔里的机关设置,称为一只“不规则的魔方”。既然是魔方,自然可以做任意角度的旋转、变换,没有丝毫的阻碍、凝滞。 在这种严格控制的基础上,他们当然可以令千百块巨石中的任意一块,凭借几十公斤的推动力或者牵引力便能得到轻而易举的位移。 我颓然地仰面看着室顶,希望在那些千奇百怪的象形文字里找到可能存在机关的痕迹。 跟随我前来的十名士兵乐得清闲,抱着枪坐在地上,闲聊着那些象形文字代表的意思,气氛融洽,简直像个恳谈会的现场。 “难道真的像铁娜所说,需要几百个、几千个士兵进入墓室,掘地三尺进行搜查?”我不由得长叹,这么做的结果,只能是劳民伤财、超强破坏。 “其实,有个简便方法,让汤博士的钻机,在每一间墓室的顶面和地面都钻上洞口,不就轻而易举地发现墓室的秘密了?”苏伦故作轻松,不过三百六十一间墓室,一共需要钻七百二十二个孔,工程量巨大,就算把那个加长钻头磨秃了也未必能完成。 更重要的是,我们并不清楚钻透顶壁之后,上面会落下什么来。是流沙?还是毒虫猛兽?当然,最好的结果,是这么一层一层空荡荡地钻上去,直到金字塔顶。 “哈哈,或许,运气好的话,我们会在每一层里都发现一块超级金锭,那么,埃及的黄金储量,很可能立刻超越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成为非洲财富之王……” ☆、第三部 诡谲炼狱 11地下深井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12本章字数:4054 有苏伦在营地里,对地面上的一切形势变化,我似乎都不必担心。从她能击退“雾隐一刀流”的围攻那件事上,可以了解到她的武功绝不在我之下。更况且,还有手术刀这个强劲的后台? 其实,我希望老虎能下到墓穴里来,以他丰富渊博的盗墓知识,或许能给这群忙碌的专家们以建设性的意见。看来,今天大家的收获,只能是把那金锭分解开来,运出隧道了—— 我无聊地转身看着这面石壁,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苏伦,我是否应该去墓穴的南北轴线上看看?特别是距离胡夫金字塔比较近的北面外墙?” 她长叹着:“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正有此意。” 我毫不迟疑地带人循原路回到中心墓室,再急匆匆地向北前进。在十米高的墓室里,忙忙碌碌跑来跑去的我们,像是巨人脚下的蚂蚁。 “风哥哥,你希望能发现什么?”苏伦向我发问。 “我希望——”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内心里是希望找到一条通向胡夫金字塔的地下通道。所有的“太阳之舟”都指向那边的话,至少当初在建造土裂汗金字塔时,建造者的构想必定会跟胡夫金字塔有某种联系。 太阳之舟,历来被考古学家们认定为“法老王期冀死后奔向太阳的工具”。 法老王与古代的中国皇帝一样,自认为是“受命于天”,死后会被“上天收回”。既然要“上天”,必须要有一样交通工具,就是埃及文字记载下的“能够飞向太阳”的太阳之舟。 不过,到达金字塔的北墙,仍旧没什么发现,只是令跟随我的士兵们渐渐有了怨言,用埃及土语嘀嘀咕咕地发牢骚。 我并不感到失望,毕竟是进入古墓的第一天,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我至少有十次以上仔仔细细观察过那道石壁,可惜遗漏了根本的一条——“既然怀疑这里会有通道,为什么不直接调用射线探测机来侦察一番?” 人非圣贤,都会犯错误,我也毫不例外。因为此前自己关于“通道”的想法并不十分肯定,也就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随着一阵欢呼声,第一条两米长、一米宽、一米五高的金块已经被切割下来。这样壮观的景象,就算是想像力最夸张的斯皮尔伯格只怕也不敢尝试编撰,但它实实在在已经呈现在我们面前了。 更为神奇的是,由于切割上的微小偏差,留在另外一大块金锭上的分割线并非绝对笔直,于是露出了地面上的一条几毫米宽的窄缝。 第一个从狂热中清醒过来的是谷野,他急速趴在地上,举起手里的放大镜,观测了五秒钟后,发出一声不知是嗥叫还是呻吟的古怪声音:“一个洞!天啊,这里有一个洞……” 我始终抱着胳膊蹲在角落里,生怕被狂热者们的流弹击中。 如果金锭下真的覆盖着一个洞口的话,那也不足为奇,可以等同于“井盖和深井”。 众多中国大陆的盗墓资料里,十有**记载着古墓中间,会留下一眼深井。非常深,大部分会直接进入地下储水层,形成一口真正的“水井”,只不过井口是在地面以下几十米甚至几百米的地方。就算在特殊地质条件下,无法打到水源,也会把井里灌满水银,做一口“假井”。 在阴阳风水师的典籍里,水是万物主宰,万阴之母,可以上升为云、下降为雨、寒凝为冰、风化为雪。人死之后,要想继续在阴间地下有所作为,便一定要有水的存在。 所以,我认为金锭下盖着的也可能是一口水井。 同列四大文明古国之中,古埃及人跟古代中国人,当然会有难以用物理学解释的共同之处,这不值得奇怪。 粗略推算,如果金锭的中心与井的中心重合的话,那么下面的井口应该为两米见方。 现场气氛混乱,所以我的嗅觉根本派不上用场,稍作思考,我决定先回到地面上去清醒一下头脑。在混乱的墓室里呆久了,思想会比较混乱。 我向铁娜打了个招呼,独自一个人退出墓室,沿隧道向回走。 这应该算是我今天犯的第二个错误,没有沿“千花之鸟”的香气这条线索继续追下去。 隧道里铺满了凌乱的电缆、高强橡胶管道之类的东西,看不到人影。所有的工人已经进入了墓室,一个人要同时做三四个人的工作。 我蓦的想起了那条可以随随便便把人卷走的红色“水袖”,如果此刻现身,肯定能“饱餐”一顿。甚至不必卷来卷去,只要把墓室的缺口封住,等氧气耗尽时,这群人也就…… 一想到如此残忍的结局,我浑身一阵发冷,拔腿向前飞奔。 到了竖井井口,我仍然觉得浑身寒意不退,瑟瑟发抖,坚持着乘电梯上到井口,牙齿已经在猛烈地打颤。 其实地面上 阳光普照,是一个标准的沙漠里的大好晴天。 我回到帐篷里,苏伦正在专心地查阅资料,看见我先是一怔:“风哥哥,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我强撑着钻进睡袋,觉得颈部以下,已经像浸在冰水混合物里,彻骨寒冷。 “我好像是感冒……感冒……打摆子疟疾……”一阵阵寒意和燥热开始向我轮番侵袭着,牙齿咯咯打颤,腿脚不由自主地一阵阵抽搐着。以我的过人体质,就算再严重的急性病,也不可能这么快便击倒我。 我的思想陷入了半昏迷状态,眼前不断浮现出伯伦朗临死前的惨状。 “我要死了吗?我也被法老王的诅咒击中了?”此时此刻,我心来感觉到的不仅仅有恐惧,更多的是一阵阵好笑。因为在我所有的学习和研究过程中,从来都是对“法老王的诅咒”不屑一顾。 “风哥哥,别慌,我去找药品……”苏伦的话听起来非常遥远,像是灵敏度极差的对讲系统的声音。当然,营地里跟彩虹勇士的军需车上,都会有治疗疟疾的特效药物。 我昏迷了,最后的知觉,只剩下手脚不停地抽搐。 关于法老王的诅咒,是一个科学与迷信双方争执了几百年的问题,各执己见,谁都无法说服对方。 确确实实,有一部分人进入金字塔、接触过某些塔里的物品后,离奇死掉,但更多的人却还健康地活着,并且直到生命最终的“自然死亡”。 迄今为止,我认为最正确的解释是“细菌论”。当那些无法感知的远古细菌侵入人体时,体质好的,对细菌不敏感的便可以毫无妨碍地活下去,细菌敏感者在不知不觉中身体发生病变,而且是不同于地球上已知病变中的任何一种,所以看起来是“离奇死亡”。 我呢?不知道我死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解剖结果? 当然,我没死。 我醒来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空荡荡,像是标准的失忆症患者。我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一条银鳞白蛇,它吐出的信子每一下都几乎直舔在我鼻尖上,颈部的鳞片全部笔直陡立,像围着一条奇异而冷酷的披肩。 看这种情形,它应该是盘坐在我胸口上的。 这明明是唐心豢养的那条白蛇,怎么又要对我下手呢?到底在搞什么…… “小白,可以收工了。”是唐心冷漠的声音。 白蛇一闪,已经从我视线里消失。 我只当自己是睡了一觉,上次被幽莲搞的失忆昏睡时不也是这样?不过这次还好,身子轻快,神清气爽,猛地坐起来。 仍旧在我自己的帐篷里,床前只坐着紧拢着狐裘的唐心,那条名叫“小白”的蛇早就钻进了她的左腕袖子里,只剩一条尾巴尖在外面。 “不必谢我,救你,是为了换取千年尸虫。”她依旧冷淡,慢慢把双手抄起来,挺胸昂头,高昂如君临天下的女王。一阵风吹过,我的头皮猛然开始发炸,因为在她狐裘的长毛缝隙里,几乎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毒虫,并且正在不停地辚辚蠕动着。 胃里一阵猛烈地翻滚,如果不是已经一天没吃东西,只怕马上就要大吐特吐起来。 唐心忽然灿烂地一笑:“我是蜀中唐门的人,身上携带几只虫宝宝当然最正常不过了,可惜,它们像我一样,都很怕冷畏寒。只等风先生大力援手,拿到千年尸虫,改良它们的生长基因,必定能够……” “对不起,我已经、已经受不了了……”我跳下床,拚命跑出帐外,跪在地上,重重的呕吐了两大口。 我不惧怕毒虫,惧怕的是跟这些毒虫融洽地搅和在一起的唐心。这样的女孩子,似乎天生就是为“毒虫寄生”而生的载体。我不明白,老虎怎么会被她所掳掠? 吐够了,我抬起头才发现,老虎、宋九正站在我身前五步远的地方,用一种嘲弄、戏谑的冷漠神情看着我。 老虎的确变了,从前的他为朋友两肋插刀、江湖救急最热心肠,并且我们曾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在,他看着我,像看着一头落魄的野兽。 宋九的眼光像两根尖锐的绣花针一样,我毫不怀疑等唐心一声令下,他会在第一时间把软剑送入我的胸膛。 “我没下蛊,风先生,你跟几百年来每一个低估蜀中唐门的江湖前辈一样——你最好记住,我们唐门最厉害的并不是毒、蛊、暗器,而是我们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斗志与勇气。”唐心步出帐篷,腰挺得笔直,脸上泛着淡淡的象牙白色,五官精致得像汉玉里的刀工极品。 ☆、第三部 诡谲炼狱 12唐心的警告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13本章字数:4116 唐心带着老虎、宋九离开,我向着她的背影,发誓似的叫起来:“我会找到千年尸虫交给你,绝不食言!” 救我的人是唐心,因为从苏伦嘴里知道,我已经服用了营地里所有的抵抗疟疾的药物,可惜只能令我的身体像坐上了电椅一样,抽搐不停,并且频率越来越快,幅度越来越大。就在那个时候,唐心才出手救我的。 “不过,她要求大家不能在场——” “这可难不倒你啊?有那么多隐秘的摄像头和录音装置!”苏伦的窃听偷拍技术,其复杂程度和隐蔽性,已经够得上专业素质的间谍水准。 苏伦不好意思地笑了:“所有隐藏的设备,给人家慢慢走一圈就全部搜出来了——丢人吧?” 唐心的身份足够神秘,假定她是蜀中唐门的未来掌门人的话,这“千年尸虫”看来关系重大。说来好笑,进了墓穴大半天,连根木乃伊骨头都没看见,何来“千年尸虫”? 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有两个大人物已经到了营地,即是手术刀与埃及总统手下的红人,名字叫做“纳突拉”的大祭司。 我在谷野的大帐篷里见到了他们两个,作陪的是沉默寡言的卢迦灿。 纳突拉的外表并非宽袍大袖的传统意义上的祭司形象,他很年轻,还没超过三十岁的样子,浓眉大眼,身穿国际名牌的笔挺西装,头发也梳得油亮,一丝不苟。看看现在的祭司真是享受,连光头都不必剃。 他的右手拇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祖母绿戒指,暗绿色的戒面大得惊人,一看便知道是出自于欧洲名家的顶级工艺。 “风先生,多次听手术刀先生说起你,久仰大名。”纳突拉说一口标准的伦敦英语。 我知道自己没什么大名,更没什么值得对方久仰的价值。 “风先生,这次发掘工程完成后,有个不情之请,咱们一起去见总统,他一直都对来自东方的像你这样勇敢睿智的年轻人感兴趣……” 他的话很离谱,我也没心情去见埃及总统。 墓穴里的情况,苏伦已经向手术刀做了详细的汇报,所以,大家不必再啰啰嗦嗦地交流情况了。 纳突拉满脸喜气洋洋,因为在埃及沙漠里能出土如此雄伟的金锭,将是轰动全球的大事,会为埃及的旅游业带来又一个水涨船高的**。 做为埃及的支柱产业,旅游业每年为政府带来的收益超过八千万美金。 每个人对失踪的藤迦、班察等人,根本不放在心上,在这个豪华的大帐篷里,酒照喝、玩笑照开,丝毫看不出来对失踪的人的担心。 跟苏伦汇合后,我觉得自己的心情全部平静下来,可以仔细梳理一遍自己在墓穴里得到的信息了。 我的确需要一只搜索犬,因为自己对“千花之鸟”的香气耿耿不忘。要知道,香水附着在死人身上或者活人身上,最终得到的结果是完全不同的。我试验过很多次,自己的鼻子绝对能清清楚楚地分辨得开。 “苏伦,我知道,藤迦小姐还活着!”退出大帐后,我无比肯定地对苏伦说。 “那又怎么样?”她反问,目光向西面望着。 漫漫黄沙中,土裂汗金字塔孤零零的矗立着。从外表看,任何人都不可能猜到,塔下面此刻正进行着一场撼动人心的发掘。 我随着她的目光,向萨罕的帐篷扫了一眼。门帘低垂着,毫无动静。虽然同为埃及境内的精神领袖,纳突拉与萨罕却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当于一个在朝廷里做官,一个在山野中为民。 为了萨罕“献祭经文”的事,我心来一直疙疙瘩瘩地堵着,十分不舒服。 在他的祷告中,肯定已经把打通墓穴、破门而入的所有人当成了送给土裂汗大神进餐的食物。这种“借花献佛”倒是巧妙得很,只可惜,人太多,土裂汗大神吃不下。 “苏伦,我觉得应该想尽办法去救她,只要是地球上的人,不论国际,都得互相施以援手对不对?” 我对藤迦的印象并不好,但此时此刻在巨大金锭的狂热刺激下,大家都已经忘了她。我再不去救,谁还有这闲心? “我需要一只……”刚说到这里,我已经听到军犬不安的“呜呜”声。 一个身材矮瘦的士兵,手里抓着一条棕色的皮带,皮带的尽头是一只刚刚成年的土黄色长耳犬。产地为南美阿根廷的这种狗,虽然外形不够勇猛潇洒,但嗅觉和听力,却是军犬世界里的极品。 苏伦嫣然一笑,不等我道谢,已经走向我们的帐篷。 她给我准备了一件很古老的武器——弩箭,跟那只长耳犬一样,弩箭也是她要求手术刀带过来的。十二支短箭藏在一根手腕粗、半尺长的竹筒里,完全依靠绷簧的压缩力来射出弩箭。 “十米之内,直线偏差 小于两厘米。三米以内,可以轻松贯穿四厘米厚的松木板。希望关键时刻能够用得上。” 我知道,苏伦已经开始关心我了,否则也不至于单独为我准备这件武器。 女孩子的心,海底的针,最是令人难以琢磨。我索性甩甩头发,把一切跟儿女情长有关的事情全部放下。假如藤迦真的活着,这时候再多耽误一分钟,都会让她向死神多靠近一步。 即将下井前,我又见到了老虎。 他从唐心的帐篷里一溜烟地跑出来,拦在我面前,告诉我一句匪夷所思的话:“小心说了,千万不要动用明火。知道吗?触怒幽暗中的神灵之后,任何一点火星都会引发神灵之怒。对于未知的黑暗,最好不要执意强求地要去看清楚,那样只会有害无益。” 他背书一样的语调彻底激怒了我,而且他整个人都变得仿佛失去了灵魂似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此刻老虎的眼睛里仿佛蒙着一层灰色的荫翳,让我琢磨不透。 话是唐心说的,老虎只是传话人,而此刻,唐心的帐篷前面,门帘低垂,毫无声息。 “老虎,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你怎么会变成了蜀中唐门的走狗?”我真想跟老虎促膝长谈一次,然后联手下井,把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全部揪出来。 老虎缓慢地摇着头:“记住小心说的话,她没有恶意的。” 一想起唐心狐裘毛根下藏着的数百只毒虫,我的脖颈上唰的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浑身也连着打了三四个寒颤。 苏伦关切地问了一句:“风哥哥,没事吧?” 对苏伦的好感正在慢慢增加,她那么年轻漂亮,并且对我如此体贴关心——我报以微笑,才发现刚刚由于过分紧张,她的手已经覆盖在我的手背上。 长耳犬不安地呜呜低叫着,鼻子里“咻咻咻咻”地喷着鼻息,紧张地在井架边的地上嗅来嗅去。 此刻的井下,众多被黄金晃花了眼的士兵正在紧张忙碌着,因为铁娜已经传达了最新命令:“凡是参与地下发掘工作的士兵,每人升官三级,赏一万美金,并且可以带薪休假六个月。”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所以这群人才会玩命地工作。 老虎转身,想要沉默地离开。 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五指发力,像只冷酷无情的钢爪一般。如果他不加反抗,肩胛骨就会被我抓裂。 我希望他反抗,希望他重新变 回昨日热血豪情、叱咤江湖的“老虎”。 可惜,他没有动,只是闷声闷气地加了一句:“保重。” “老虎!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告诉我,你到底欠了蜀中唐门什么?告诉我……”即便唐心明确说没有在老虎身上下蛊,我该相信吗?这种情形,只要是稍有江湖阅历的人,总会往“中蛊、下蛊”上联想的。 我的五指不住地加力,老虎的肩胛骨发出“嘎吱嘎吱”的恐怖响声。 我的本意并不是要伤害老虎,而是希望逼帐篷里的人出声。 果然,帐篷的门帘一卷,黑衣的宋九像一支漆黑的箭,急速飙射出来,一眨眼的功夫便横在了我跟老虎之间,手里的软剑刺啦一声卷住了我的脉门。 “放开!”宋九的眼光不啻于被激怒的赤练毒蛇。剑是好剑,看成色应该是中缅边境上最好的精铁打造,相信轻轻一扯之下,就能将我抓住老虎的那只手给齐腕削断。而宋九本人,想必对我没存什么怜恤之心,之所以引而不发,或许是因为没得到动手的命令罢了。 “喀啦——”几乎在宋九出剑的同时,苏伦的枪口已经指在他的太阳穴上,并且是后发先至。 苏伦与宋九同是干练之极的高手,这种情况下,大家都明白,苏伦的枪弹会比宋九的软剑要来得更快。 “信不信我一枪打穿你的头?”苏伦冷笑着,根本就没把杀气四溢的宋九看在眼里。 老虎回过头来,用力睁大了眼睛,仿佛要由我的脸一直看透到我的心似的,稍停,一字一句地说:“相信小心的话,你一定要相信,她不会害你的。” “哼哼……哼哼哼哼……”我只能冷笑。 老虎打了个响指,宋九的剑唰的收了回去。宋九虽然动不动就冲动拔剑,但从来都是丝毫不打折扣地执行命令,这一点的确难能可贵。 “老虎,我们还是好兄弟吗?”我望着老虎的背影,不停地思索着唐心说过的话。除了下蛊之外,唐心还有什么力量能控制得了老虎呢?难道是苗疆的“摄心术、摄魂术”之类的? 老虎停下脚步,愣了愣,突然加快步伐,向唐心的帐篷走去。 ☆、第三部 诡谲炼狱 13长耳犬欧鲁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13本章字数:3895 “那是一个警告。”苏伦的脸色非常严肃。 “警告?”我拍了拍长耳犬的脑袋,让这家伙安静下来。刚才在谷野的帐篷里,我已经让它闻了藤迦小姐遗留下来的大衣,相信在地下墓穴里,它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能动用明火?”打火机、火把、火柴都是明火,我身上并没有带这些东西。唐心说出这些话,难道她对墓穴里的情况也有一定了解? 顾忌太多的话,干脆什么事都不要做,在家里躲起来好了。我牵着长耳犬进了电梯,按下了下降的按钮。视线降到地平线以下之前,我清晰感觉到苏伦关切的目光,恋恋不舍地在我身上逡巡着。 长耳犬又在不安地呜咽叫着,似乎对进入这种神秘之极的地下工程内部,感到非常不适应。 “欧鲁、欧鲁,从现在起,我需要你记住藤迦小姐的味道,小家伙,全靠你了!”长耳犬的名字叫“欧鲁”,曾经名列彩虹勇士军犬队伍里的十强之一。此刻,它略显紧张地趴在我的脚边,长耳朵偶尔掀动两下,一副重装上阵的模样。 与手术刀的会面,对解开墓穴秘密并没有任何帮助。特别是大祭司在场的时候,我们根本来不及详谈。 当我们出了电梯,进入横向隧道时,欧鲁突然兴奋起来,向前飞奔着,想要挣开我手里的皮带。我把它放开,小家伙低着头,飞快地向前跑,仿佛发现了什么。 当然,藤迦小姐曾经无数次进过隧道,在这里留下自己的身体气味是完全正常的。我忽视了一点,欧鲁的嗅觉灵敏无比,闻到的或许是以前藤迦留下的痕迹,而不是我需要的“千花之鸟”的香气。 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大步跟在后面,始终离欧鲁有十米距离。 突然间,它停下来,不安地呜呜了两声,蹲在地上,仰着头向上看。 洞顶当然没有任何异样,除了不锈钢护筒,就是悬挂在右上角的电缆和换气管道。 “欧鲁,发现了什么?”我蹲下身子,希望从它的视线角度出发,做详细的观察。可惜,洞顶的确什么都没有,只是光滑的护筒。 苏伦在对讲机里呼叫我:“风哥哥,有什么问题?” 我猛地一拍脑门:“唉,干嘛不叫驯犬员一起下来?至少他能明白欧鲁发现了什么!苏 伦,快问问他,不行的话,叫他直接乘电梯下来!” 欧鲁像个沉思的哲人一样蹲着,扬头看上四五分钟之后,会低着头,垂着耳朵,喉咙里哼哼着,仿佛在思索什么难解的问题。 对讲机里想起驯犬员的声音:“风先生,欧鲁通人性,如果我跟着,它会生气,以为大家不信任它。所以,请尽量与它沟通,相信它会给予你最大的帮助。” 驯犬员蹩脚的英语让我想起了埃及乡下愚昧的农民:“与狗沟通?临时抱佛脚,来得及吗?” 此前我并没养过任何动物,除了在大学里看过同学们的宠物犬之外,再就是国家动物园里的各种笼子里的动物了。可以说,我没有任何与狗交流的经验。 “这个地方——风哥哥,冷静些,最好集中精力,应该差不多是你上次发现光柱孔洞的地方了吧?”苏伦试着提醒我。 我当然记得光柱孔洞与“非牛非马”怪画的事,不过应该是在前面几十米外。 我直起身子,睁大眼睛向洞顶看,希望能发现另外一个神秘的孔洞。关于藤迦的失踪,除了可以用“突破空间”的“虫洞理论”来解释外,其它无从谈起。 欧鲁陡然跃起来,在我胳膊上一落,弓着腰向上一弹,如同一个优秀的三级跳运动员,噌的落在我肩膀上,随即再次跃起,凌空落在我的头顶上。然后,它又保持蹲立的姿势不动了,似乎已经把我当成了一架梯子。 顾不得向对讲机里喊话,我只能保持着静止不动的姿势,乖乖做它的垫脚石。 两个工人弯着腰从隧道深处走出来,沿路检查着地上靠边放置的各种管道,突然发现了矗立隧道中央的我和欧鲁,禁不住一愕,随即拚命地捂着嘴,爆发出一阵闷响着的大笑。 我当然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很滑稽,顶着一只小狗挡在隧道正中。 “欧鲁、欧鲁,可以下来了吗?你在搞什么?”我恼怒地低声叫着。 欧鲁不住地呜呜低叫,应该是有所发现,但却不能百分百地肯定,随即便从我头顶跳了下来,继续向隧道深处缓慢前进,边走边嗅。 我向两个工人叫着:“喂,你们两个,墓穴里的情况现在怎样?” 他们是耶兰手下的人,我以前在营地里见过的。 其中一个脸色黑得厉害的工人回答:“金子已经被完全分解开,知道吗?那下面有一个方形的地洞。” 我当然 知道了,当时金子刚刚被分解下八分之一,我就推测到下面的情形了。 “现在呢?现在专家们在干什么?” 两个工人同时摇头:“不知道、不知道……那个洞那么黑,队长试着垂了一只照明灯下去,可是线路增加到七十米后,仍旧没有到底。那是妖怪的巢穴,一定是的……所以,洞里的人正在考虑要不要用石块和水泥混凝土永久地把那个洞封闭起来。” 我嗤的一声笑了:“那么大、那么深的洞,需要多少石头才能填满呢?” 笑完之后,突然发觉自己已经一身冷汗。在我所具备的古墓知识里,某些墓中的古井,会一直打通到“海眼”,所费的工时人力不是三年五载能够完成的。 在中国的古代,王公贵族们往往从自己事业的鼎盛期开始动手修建墓地,费时十年、二十年的比比皆是。举个不算太极端的例子,我参与发掘过的北宋某宰相墓,单是一口红楸棺材,上面刷过的阳漆和阴漆便各达一百五十层。按照刷漆时的温度要求来测算,完成这三百层漆,至少需要费时四年。 所以,墓井通“海眼”那种巨大工程,绝非空穴来风、人云亦云的想像,而是真有其事。 那么,金字塔内部的井,会通向何处? 沙漠下面当然也会有水,有岩石储水层或者干脆是储油层、储气层,我现在开始怀疑:“当时建造金字塔的工匠们会用我们并不十分了解的挖掘工具,搞一个什么样的古井出来?” 欧鲁蓦的大叫起来,所处的位置已经正好到了上次发现光柱孔洞的地方。 当时在这个地方,我、藤迦、谷野曾经驻足过很长时间,欧鲁的确应该能闻到她的气味,但欧鲁瞪着眼睛向上看的时候,究竟能看到什么? 欧鲁蹲在地上的姿势,真的很容易让人想起“老僧入定”之类的词汇。 我们的祖先世代流传下来这样一句话:“狗通人性。” 狗,永远是人的朋友,无论基因和环境如何改变,它永远是地球上所有动物里,与人的关系最融洽的一个,可惜不会说话而已。 我摸着它的头,低声自语:“到底这小家伙发现了什么呢?难道它也能感觉到那些奇闻怪事的痕迹?” 隧道尽头,隐隐约约传来肆意的叫声、笑声,想必是那群分解金子的士兵们在不停地狂欢。 欧鲁忽然叹了一口气,扑棱扑棱长耳朵,起身再次向前。 我平生第一次知道原来狗也是能发出叹息声的,跟人叹气时一模一样。 这次,欧鲁一直走到墓穴的入口处,略显兴奋地嗅探了好一阵子,然后迈步进了金字塔。 欧鲁的表现让我的情绪时而高涨、时而低迷,因为它可能无法分清藤迦不同时间遗留在隧道里的气味,这样搜索下来,结果根本不足为信。 果然,一进墓穴,欧鲁便停住了,在地上不停地嗅探,却不得要领,鼻子里不断发出“咻咻”喘粗气的声音。 借这个机会,我仔细寻找着房间里六个平面上的“太阳之舟”图形,它们的船头指着的方向,的确是向北。再有一点值得注意的,便是所有的“太阳之舟”大小尺寸完全相同,仿佛是用巨大的印章准确无误地盖上去的。 我挠挠头,埃及人的象形文字里,很少有这么精确而讲究的。如果关于“太阳之舟”的图像的确是古人有心强求要做得一丝不苟、分毫不差的话,会不会代表另一层隐蔽含义? 出土于胡夫金字塔前地下的“太阳之舟”,其华丽程度,已经涵盖了考古学家们能够探究到的古埃及木制品加工的最高工艺。所有见过那艘木舟的人,都会惊叹于古埃及工匠们超前的想像力。因为上面雕刻的某些花纹,比毕加索的抽象画更令人目眩神迷,后来被大量地复制用于现代绘画与建筑设计作品中,甚至成为法国巴黎t型台上的一道亮丽风景。 我曾数次参观过那艘船,再次跟印象中的“太阳之舟”对比,发现壁刻里的船多了七种东西,那是七颗宝石。姑且称之为宝石吧,因为那七种东西被工工整整地镶嵌在船头,无一例外地显现出一种银白色,像是夜幕天穹上的巨大星星。 ☆、第三部 诡谲炼狱 14幽深古井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14本章字数:3936 七颗宝石排列成的形状非常明显地呈现出一个勺子形,即便再不具备天文学知识的人也知道,那是北斗七星的分别方式。 埃及人的天文学非常发达,金字塔里甚至发现过最古老的天文星相观测图和原始的宇宙飞船的图像。所以,在船头发现北斗七星并非什么耸人听闻的怪事。 蓦的,墓穴深处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哗哗掌声,并且夹杂着埃及土语疯狂的叫喊声。 我抬头看着墓穴中央的***通明处,不禁苦笑:“黄金的确能够令人发狂,即使它不属于其中的某个人。” 黄金的主人,只能是埃及和埃及总统,谷野等人只能干瞪眼着急看着。 记得我曾让苏伦查谷野的资料,她一直没提起这件事,想必还没有消息吧? 似乎是某种“心灵相通”在作怪,我的思想刚刚落到苏伦身上,她的声音便在对讲机里响了起来:“风哥哥,有什么发现?” 我无声苦笑:“没有,欧鲁似乎对藤迦的下落不得要领,正在嗅探。不过,我想这次是要劳而无功了。关于谷野的资料,你查到什么了吗?” 苏伦忧心忡忡地笑着:“没有,不过我的好朋友已经侵入了五角大楼的情报资料系统,正在查,相信很快就有结果。其实,另外一个人的资料,更值得查,我担心……” 一刹那的灵光闪现,我插嘴问:“另一个人?你要查的是——哥哥、手术刀?” 苏伦对手术刀的某种怀疑,我并不以为然。手术刀就是手术刀,绝不可能被另外一个人冒充或者变成另一个人。像他那样的高手,虽然还没到达金刚不坏、百毒不侵、天下无敌的程度,但无论什么人要想算计他,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况且,在我眼里,手术刀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啊? 苏伦长叹,简练地回答:“你猜中了!资料会告诉我们一切,随时保持联络,事情越来越复杂,除了你,我现在已经无人可以相信——” 说了这些话,苏伦似乎感到了自己的唐突而突然羞涩起来。 能被苏伦信任,于我而言自然是一种荣幸,不过我总以为她的怀疑是神经过敏。 她转述了驯犬员的话:“如果没什么发现,带欧鲁回来吧……”刚说到这里,欧鲁猛然狂吠起来,一路狂奔向前,把我吓了一大跳。 因为紧邻的墓室之间横亘着那条一米宽的深沟,万一它掉下去—— 马上放开对讲机,跟着欧鲁向前跑,一边大声叫着:“等一等!等一等……” 欧鲁不愧是埃及军队里的名犬,根本无视那些深沟,纵身而过,奔跑的速度比我要快得多。 五秒钟之后,我已经到了中央墓穴里。 怪不得刚才士兵们发出欢呼了,因为最后一块黄金也被剖开,地上平放着八片两米长、一米宽、一米半高的巨大金砖,在日光灯的照耀下,发出黄澄澄的迷幻光彩。 铁娜出现在我视线里,英姿飒爽的脸略显倦怠,正在指挥着工兵小组继续将金砖分割。 欧鲁的叫声惊动了所有的人,因为它一跳进中央墓室,便蹿到了井边,摇着尾巴,凶悍地狂叫着。 那口深井,的确是两米见方的幽深“方井”,井口以下五米之内能见度便降低到零,什么都看不到了。 “风先生,你干什么弄这条狗下来?”耶兰非常不满。 埃及人在关于“死人、墓葬”上的风俗,跟中国人非常相似,都非常忌讳让带毛的动物们进入墓地、墓穴,因为这种无意识的举动,会引起“炸尸”现象,让死人化为恐怖的僵尸。 欧鲁持续地狂叫着,绕着井口转圈,几乎要将脑袋伸入井里去。 我揶揄地笑了笑:“怎么?你是怕木乃伊炸尸?” 耶兰脸色大变,附近站着的几个工人同样脸如土灰,因为这是在法老王的神圣墓穴里,本土的埃及人最忌惮在法老王面前开这种玩笑。不过,这里根本见不到法老王的棺椁,甚至连最微小的能证明法老王存在的证据都没有。 我拍着欧鲁的脑袋,让它冷静下来,免得整座墓穴里都是它震耳欲聋的狂吠声。那么,它到底发现了什么呢?会是藤迦的踪迹吗? 我们一人一狗站在最靠近井口的地方,四周围观的士兵与工人,都向我们投以嘲讽的冷笑,仿佛故意要看我们的笑话一样。 众目睽睽之下,我趴下身子,五体着地,伸着鼻子认真地嗅探着,像一条无比专业的缉毒犬。藤迦是不曾进过墓穴的,欧鲁的反常狂叫,能证明它在井边、井口发现了藤迦的踪迹,换成我的嗅觉系统,会不会也能有所发现?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闻到了“千花之鸟”的香气,极淡,若有若无地从井口里飘出来。 “难道、难道藤迦就在这口 深井里?”我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井口旁边,堆放着一大盘电缆,想必就是工人嘴里说过的要投进井底照明用的电线。 欧鲁安静下来,眼珠子咕噜咕噜地看看我,再看看井下;看看井下,再看看我。这种环境里,它的作用只能发挥到这个程度了。 谷野走上来,搓着双手,高昂着被金砖映黄了的脸:“风先生,你在搞什么?我早警告过你,所有的财宝——” 我跳起来,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谁稀罕你的财宝?实话告诉你,藤迦小姐就在井底,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把她救上来好了!” 此言一出,四面围着的人一霎时全都安静下来,包括那些咝咝作响的电焊枪。紧接着,大家爆发出一阵声浪惊人的狂笑,几乎每个人都伸着一只手向我指着:“什么?什么?井下有人?哈哈哈哈……” 笑够了,汤挥舞着拳头:“喂,中国小子,今天不是愚人节,请你走开些,别在这里胡说八道,耽误我们干活!” 伯伦朗之死,对三位专家的兴致丝毫不产生影响,特别是汤的精力充沛之极,忙了一整天都毫无倦意。他们当然不相信刚刚露出的井口下面,会匿藏着什么人。那巨大金锭的重量大得惊人,如果没有起重机械,要想把它挪开,再丝毫不差地原地放回去,根本做不到。 我知道今天不是愚人节,但欧鲁与我这一人一狗同时肯定藤迦会在井底。至于她是如何进入井底的,那得由另外的高人来解释了。目前,我和欧鲁得到的结论便是:“井底有一个身上带着‘千花之鸟’香气的人,如果没有意外,那就是先前神秘失踪的藤迦小姐。” 欧鲁已经疲惫地在井边趴下,高强度、高频率的嗅探,似乎已经让它身心俱疲。 方井,又深、又黑、又静——汤挥着手,越俎代庖地指挥着士兵们继续切割工作,没有人理睬我的新观点。 “井里会有什么?毒蛇猛兽?史前怪物?甚至是可以自由穿越时空的时光隧道——”我的思想又像上足了发条的闹钟,飞速跳跃着忙碌思维着。不过,既然已经确定藤迦在下面(或者是曾经到过下面),我必须得看个清楚。 我对于藤迦的好感很少,之所以起意救她,只是想解开一系列神秘事件背后隐藏着的真实答案。 我走到那堆电缆前,伸脚踢了一下。 耶兰知趣地凑了过来:“风先生,您对这口深井,也有兴趣?” 我忽然想起龙讲过 的“耶兰的野心”,忍不住嘴角浮起嘲讽的笑:“对,有兴趣,你呢?”对于贪婪无度的人,我总是充满了与生俱来的厌恶。要知道,耶兰想顺路挖掘胡夫金字塔的异想天开的想法,根本就是在自掘坟墓。 我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两下:“朋友,别太贪心,贪心很容易送命的!” 他是钻探学家,对于考古和盗墓是绝对的外行,所以觊觎墓穴里的黄金财宝,绝对是件不明智的事。最终结果,肯定是把自己的小命送掉拉倒。 我的脑子非常清醒,在中央墓室四周墙壁上仔细察看着,希望能找到关于古井的任何一种提示。按照现代建筑学的习惯做法,在某个用途复杂的建筑单元旁边,都会贴有言简意赅的说明书或者操作图示。所以,我觉得古埃及人肯定也能聪明如斯,留下下井搜索的指示图。 回想一下,如果藤迦真的在井下,那么她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穿越超过一百米长度的泥沙层、通过六米厚的石壁、搬开重量惊人的金锭下井然后再把金锭复原……每一个环节都匪夷所思,无答案可解。 “虫洞?空间转移?时空隧道……”所有可供借鉴的答案,似乎都跟这些玄之又玄的名词们搅和在一起。 无法验证的答案,跟没有答案的结果是一样的。 欧鲁疲惫地呜呜叫了两声,我张开双臂,俯下身子,它便乖巧地跳到我怀里来,把头埋在我的胸前。 对讲机里,苏伦突然笑了起来:“风哥哥,想不到你是这样一个善良的好心人……” 如此逆境,或许用力大笑才是拜托思想阴霾的唯一办法吧?我无声地笑了:“苏伦,我想下井去看看——” 苏伦还没回答,耶兰已经惊骇地张大了嘴:“下井?风先生,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第三部 诡谲炼狱 15太阳之舟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14本章字数:3909 “下井”的想法是突如其来产生的,非但外人感到诧异,就连我自己也似乎被这想法吓了一大跳。其实藤迦和我素昧平生,她的死活根本不关我事,犯不着为她冒险。 古井里一片漆黑,感觉中好像有某种阴森森的寒气从黑暗中直卷上来。下面那么静,死寂中或许隐藏着无穷无尽的杀机——“苏伦,要是有‘顺风耳’和‘千里眼’就好了,不管什么样的古井,都可以看得通通透透。”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 对讲机里传来苏伦的长叹:“风哥哥,有这必要吗?” 铁娜也在旁边插话:“风先生,我已经安排人去营地里把红外线摄像机取来,那种机器足够探索到井下的秘密了,完全没必要冒险。”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她并不忌讳在下属面前暴露出对我的好感。 我蹲着身子,审度着井口上的花纹,真不明白古埃及人是如何开采出如此巨大的石块,然后再雕琢以精致的彩绘花纹的,想必那是一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超级工程吧?一想到藤迦匿藏在深不可测的井底,至少在平面以下七十米开外,我总会觉得面前的一切是不真实的,不过是恐怖电影里的诡异情节。 石壁光滑冰冷,仔细查看地面上显现出来的颜色之后,我惊奇地发现即便是在巨大金锭的覆盖之下,井口附近的地面与墓穴里其它部分的地面颜色并没有什么变化。这一点的确奇怪,按照地球常识,无论是何种光线都会对物体表明造成不同程度的辐射侵害,导致变色、变质。被遮盖处与暴露处的相交线位置,总应该有某种明显不同吧? 墓穴里的怪事太多,我都快感到麻木了。 欧鲁的精神缓和了些,不停地向着黑漆漆的井下呜呜低叫着,像是无奈的呻吟。 红外线摄像机的确是无光线状态下的最佳探索工具,不过有一点铁娜并没有考虑到——光线是可以被欺骗的,在这种诡秘莫测的环境里,我们的本体视觉、听觉都有可能被蒙蔽,何况是一架没有思想的人造工具? 比起摄像机来,我宁愿相信欧鲁这条狗。 我面无表情地向铁娜摇头:“摄像机只是辅助工具,希望你能马上准备沉降工具,再配备给我两个能力超强的突击队员。” 铁娜受了冷落,脸上有些挂不住,怫然不悦,不过还是挥手命人准备去了。 此时此 刻,最希望欧鲁能开口说话,告诉我它到底发现了什么。 我向对讲机吩咐着:“苏伦,要那个驯犬员下来,我需要他的帮助。” 随即,我听到那驯犬员的大声抗议,理由当然是他的愚蠢的驯犬理论。我笑了,因为我知道苏伦一定会好好“劝说”他下井来的,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从第一眼看到那个叫“巴弯”的士兵,我就能看得出他是个可以“动之以利”的小人物。 在等待巴弯到达的这段时间里,我抱着欧鲁在墓穴的中轴线上走了一遍,希望能改变它最初的判断。结果,它只对古井感兴趣,站在其它墓室里时毫无反应。现在基本可以判定,藤迦在古井里,或者说藤迦“曾经”在古井里。 想起莫名其妙失去灵魂的龙,我有种预感:“藤迦是被束缚在某个地方的,甚至往最坏的地步打算,她的灵魂也已经……” 提到“束缚”这个词,我会情不自禁地联想到谷野向手术刀出示的那些照片。那个“有可能是”大哥杨天的人,看上去是不是也被某种东西“束缚”住了?藤迦不会也落在那种怪物手里了吧? 其实,我该向谷野示好的,若是有机会翻阅那些《碧落黄泉经》古籍,以我的智慧灵光,肯定能发现什么…… 人的脑子总是能够天马行空、瞬息万变地思考,所以在某一间墓室里,我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满脑子风驰电掣般狂想着——直到欧鲁猛地抬起头,支起耳朵。这次它的表现,似乎比在古井边时,更为如临大敌。 长耳犬的耳朵长度,几乎超过三十厘米,但当它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时,这对长耳朵竟然像狼犬的尖耳一样笔挺地竖立着。前面,距离石壁仅有五大步。石壁上,是已经司空见惯的象形文字,表面毫无异样。 感谢耶兰的细心,在给每一间墓室连接上照明灯的同时,他还命人给每间墓室命名,采用的是地理学上最标准的坐标轴法。这面墙上,用白色的粉笔写着“0,9”两个符号,自然是代表横轴为零,竖轴为九,那是墓穴南北轴线上最顶端的一间,也就是土裂汗金字塔最北面的位置。 假想一下,若是在这面石壁上开一个无限高的大窗,将会从窗口里直接看到雄伟的胡夫金字塔。 那么,欧鲁发现了什么? 这种紧张状态维持了足足有三分钟,欧鲁呻吟了一声,身子一缩,重新钻回我怀里。 我对着对讲机吼叫:“***那个驯犬员还没到?再唧唧歪 歪,直接毙了他!” 我猜那家伙不想进入墓穴的理由,是害怕法老王的咒语,而不是怕影响欧鲁的判断能力。欧鲁在我怀里大口喘着气,舌头伸得老长,显得疲惫之极。 刚才它的动作,让我联想起旧时代高手过招时,全神贯注地戒备,虽然没有发招攻击,却已经耗尽了全身真气。可惜我既不是孔子的门生公冶长,能听懂兽语;也不是隔空透视的特异功能大师,能隔着六米厚的石壁看透对面的玄机。 骤然之间,某个问题在我脑子深处倏地一闪——我觉察到从钻探到突破那石壁的过程中,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肯定是有个问题被忽视了,是什么呢?是什么呢…… 我把手放在石壁上其中一艘“太阳之舟”表明,抚摸着那七颗宝石。 埃及壁刻里,除了对尊贵的法老王的脸精细雕琢外,其余无论是人、物、兽,所用的线条都非常抽象简练。我明白那是画工为了突出对法老王的尊敬——那么,对这七颗宝石的刻画,其精致程度,却远远超出了旁边图像里的山、河、房屋、树木,雕琢手法完全不同,从某些角度看上去,竟然能感觉到一种立体效果。 宝石全部都是标准的圆形,看不出尺寸,毕竟古埃及绘画的比例尺是非常混乱的,某些东西被夸大,另外一些又被缩小。大概推测的话,宝石的直径会有成人的拇指盖那么大,像些银色的扣子,更像—— “啊?不对,是、是……是像按钮!”我为自己的神奇想法简直要雀跃起来。 在船的表面镶嵌宝石的话,只能是装饰品,如果放任自己的想像力,尽情去推测,那该是七个银色的按钮。天哪——既然有按钮,那么必定会牵扯到动能、电能、推进力等等等等一系列复杂问题。这不是“太阳之舟”,这是高科技的交通工具,可以是陆地上的车、水上的快艇甚至天空中的飞机、飞船、航天器…… 一瞬间,我的脑子里“嗡嗡嗡嗡”乱响起来,混成一锅粥。 很早之前,在“太阳之舟”刚刚被发掘出来时,便有考古学家对它的造型大惑不解,因为此前尼罗河流域出土的独木舟、三桅海盗船、一百二十人划桨大船等等所有船的造型结构里,都没有像“太阳之舟”这么奇怪的。 按照它的结构来看,根本没有可供水手们坐着划桨的位置,甚至船的两侧平坦之极,连安置船桨的凸起都没有。 所以,当时考古学家做出的结论是:“‘太阳之舟’只是法老王用来 观赏的摆设品,根本没有实际用处。” 现在,我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推翻这个论点了,“太阳之舟”根本不需要木桨划水的推动力,它本身已经具备了现代动力甚至超现代动力的内部结构。就像二十一世纪满街飞驰的汽车、七海纵横的万吨巨轮、蓝天上呼啸的飞机、太空里随地球同步运转的航天器一样,它根本是个不属于古埃及时代的产品。 我的发现,足以让全球所有历史博物馆、考古博物馆里的精英们大跌眼镜的了。 我被自己的疯狂想法震惊得连连后退,身子摇摇欲倒。 无数考古学家和航天研究员,都曾把古埃及金字塔与太空外星人联系在一起,并且提出了上万条“可能存在”的证据,比如金字塔的建筑尺寸与天文历法的关系、比如埃及人的数学、农田灌溉方式、建筑艺术…… 据我所知,美国本土上最神秘的“51号地区”核心资料库里储存着近五十年来,所有外星人降落地球的资料,而其中超过一半的“外星人遗踪”事件,是跟埃及或者非洲有关的。 我拚命地做着深呼吸,压抑着自己混乱的情绪,向中心墓室返回。 这种疯狂的想法,一旦爆发,简直可以追溯到无穷远处。古埃及的人再聪明,也不可能自创自画出现代交通工具的样子,就像全球七大奇迹一样,从任何角度来看,都不像是古代地球人可以独力完成的。 在我跌跌撞撞返回时,那个子矮小的巴弯已经喜忧参半地跑过来迎接我。 欧鲁呻吟了一声,从我怀里跳出去,跑回主人怀里。 我在自己口袋里胡乱摸索着,因为我需要香烟来镇定自己的情绪,可惜没有。 “有没有香烟?香烟、香烟——”我向他吼叫着,嗓子因狂热而极度嘶哑。 ☆、第三部 诡谲炼狱 16探秘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15本章字数:4051 巴弯没有香烟,只有口香糖,不过嚼口香糖同样能缓和人的激动情绪。 他抱住了欧鲁,先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生怕它的身体受到伤害。然后,他把耳朵凑到欧鲁的嘴边,听任欧鲁的舌头在自己耳朵上舔来舔去。 “刚才,你们遇到了敌人?”他突然开口,神情立刻变得非常紧张。 在最北边的墓室里,欧鲁的确如临大敌过,但哪里有敌人?起码我没有看见。 “没有敌人!你能听懂欧鲁的话?”我听过至少一万遍公冶长与老鹰的故事,极希望驯犬员也能懂狗语。 他用力抚摸着欧鲁脖颈上的毛,慢慢摇头:“听不懂,但我能从它身体的紧张程度上判断,方才一定是跟强大的敌人对峙过。你看,它脖子上的毛都被汗水湿透了。风先生,咱们还是先撤走再说吧——” 看起来,他是个非常小胆的人,如果没有苏伦的“威逼利诱”,肯定不敢进墓穴里来。 那面石壁后面到底有什么? 按照常理推论,这个位置深埋在沙漠之下,外面只能是无边无际的沙土。难道沙土里有毒蝎窝子或者是沙漠毒蛇的巢穴?一不做二不休,我索性带着巴弯和欧鲁向回走,要重新返回那间墓室。 对讲机又响起来,苏伦的话显得非常急促:“风哥哥,下井的事,哥哥根本不同意。太危险了,而且你肯定知道,无论中外古墓,墓穴中央的井是用来驱邪伏魔、镇压妖怪的,里面不知道藏着多少邪恶的诅咒。大家都不同意——也包括我……” 我停下脚步,挥手示意巴弯带欧鲁继续向前,而我则是停在原地,向苏伦解释:“我们已经进了金字塔内部,除了金锭和古井,别的没有丝毫发现。对于一个伟大的盗墓者来说,最遗憾的事就是入宝山而空手归。苏伦,你不希望我留下终生的遗憾吧?”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巴弯抱着欧鲁进了最前端的墓室,瑟缩着肩膀、抱着胳膊傻站着。 临时安设的照明灯是用透明胶带纸胡乱固定在墙上的,灯光略有些昏暗。 我的本意,如果欧鲁在石壁前有所发现的话,我会通知汤,把钻机先拖过来,打通前面的石壁再说。这样的发掘工作,已经变得杂乱无章,我们约等于在同一金字塔上钻了两个相交九十度的洞口,对石壁造成了双重破坏。 此时,我还没有意识到巴弯和欧鲁会有危险,因为我一直以为隔着六米厚的石壁,每个人都是安全的。 对讲机里有一阵嘈杂的信号干扰声响起来,苏伦的声音变得非常模糊:“风哥哥……我……日本人……” 我认为苏伦之所以不同意我下井,是因为要去搜寻的是个无关紧要的日本女孩子。根据同性相斥的原理,她跟藤迦之间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对路。 隔了一会儿,她的声音重新清晰起来:“风哥哥,那么多彩虹勇士都在,还有谷野的特种兵、耶兰的沙漠钻探工人,你何必去冒这个险?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果谷野真的想找到藤迦,他自然会派人下去。并且,红外线摄像机系统会证明下面到底有没有人,千万不能只相信嗅觉和直觉!” 对欧鲁的反常现象,她并不百分之百相信,与此相比,她更相信等一下摄像机的探索结果。 我不是盲目冲动的莽夫,当然也知道下井的危险性,也会在摄像机探索完毕后才能做出下一步的决定。 “手术刀先生怎么说?”我关心手术刀的看法。 苏伦的声音又充满了郁闷:“哥哥他……没有特别明显的意见。我觉得他变了……自从你们单独进别墅的地下密室之后,他变得陌生……” 地下密室的奇怪经历,我已经向苏伦全盘托出,她的想法大概是受了我当时对密室里奇怪变化的分析影响吧? 我长叹:“苏伦,也许你该跟他长谈一次,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 “也许吧……”苏伦的声音迷惘而不确定,但随即话锋一转,坚决无比地:“风哥哥,不管摄像机探索是什么结果,你在确定下井之前,一定要回到营地里来,数方人会谈后再做打算,答应我——” 很多年以来,从没有一个女孩子像苏伦这么关心我,这么不厌其烦地在我耳边一遍遍叮嘱。女孩子的唠叨,最能激起男人的豪情和柔情,刹那间,我对她的感情发生了本质上的巨大变化:“苏伦,别担心我,我不会蛮干。” 在女孩子面前,我从来都没有过多的花言巧语。 “风先生、风先生……”中央墓室里,耶兰大声向我呼喊着,声音在几百个巨大门洞的空旷通道里古怪地回响着。 “风先生,摄像机准备好了,您要不要检查一下?”刚才我的“下井”的言论,语出惊人,墓穴里的每个人都开始对我刮目相看,特别是那群自诩无所不能的彩虹勇 士们。做为埃及人的后代,骨子里对法老王根深蒂固的畏惧感,让他们自一进入墓穴开始便畏首畏脚,不敢撒野,更别说是贸贸然进入这口古怪的古井里了。 勇士钦佩勇士,我只说了那些话,几乎就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我又回头看了一眼木然对着石壁的巴弯,略做权衡,先向中央墓室那边走去。 铁娜准备好了四架摄像机,耶兰则是指挥工人们接驳了一条长达二百米的线缆,线缆尽头是四盏带着细密的铁丝罩的工作照明灯,并且迅速搭起了可以承托五百公斤以上重力的三角支架。 唯一可惜的是,我要求铁娜提供的两个精明干练的突击队员却没挑选出来。这群战无不胜的勇士们在法老王的威慑下,一个比一个后退得快。 “风先生,这项工作可以开始了吗?”耶兰向我请示,很明显地把谷野和三位高级专家扔在一边了。 我不得不重新提起对谷野的怀疑,因为此刻他跟汤紧紧靠在一起,瞪大了眼睛看着站在古井近旁的我、铁娜和耶兰,根本没有要凑上来的意思。我几乎可以断定,面前这个外表跟谷野酷肖的人日本人,根本不是近年来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盗墓界大人物。 古语说:狭路相逢勇者胜。 在这种诡谲阴森的环境里,勇者自然也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我点点头,看着工人们把固定着摄像机的简易铁箱放入井口。 这个长宽高各一米的铁箱,是由五毫米厚的镀锌钢板焊接而成,在铁箱地下加焊了四十公斤的配重铁,以维持它在下降过程中的平衡。铁箱的四个面上,各装了一架摄像机和一盏灯,这样的配置应该可以很容易地将井底的细微情况反映清楚。 距离井口两米远的地方,已经安放好了工作台,上面摆着四台高精度监视器。以目前发掘队伍的能力,半小时内完成这样的配备,肯定是举手之劳。 有铁娜这样的铁腕人物在场,任何事都可以迅速做出决定并传达下去,毕竟她是在代表埃及总统行使权力。 “风先生,这么仔细地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有玫瑰花!”铁娜在紧张的忙碌中,犹然不忘了打趣我,风情万种地向我抛了个媚眼。 我避开她别有深意的目光,后退几步,站在工作台前,马上有精明利落的士兵将一张钢架折叠椅摆放在我身后。 坐下之后,蓦的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感到隐隐酸痛。 这几天来,精神跟身体都处在高度紧张中,并且一个接一个的诡秘发现,时时刺激着我的神经系统。如果是在开罗城里就好了,找一个土耳其浴室,痛痛快快地泡个澡,做个土耳其式的全身推拿按摩,想必很快便能回复生龙活虎的精神劲儿。 那只是精神上的饕餮梦想罢了,现在我只盼能喝一杯咖啡—— 一阵雀巢咖啡的香气悠然升起,铁娜已经把热气腾腾的纸杯放在我手边,低声并且柔情万种地:“先生,请喝咖啡。” 顾不得谦虚客气,我双手捧着纸杯,贪婪地喝了两大口,绝对是地道的美国口味。 想不到手握重权、铁腕无情的铁娜竟然如此善解人意?我对非洲女孩子的好感马上提升了几十倍。不过,如此坦然接受铁娜的关照,可能又会让对讲机彼端的苏伦心生醋意了。 铁箱的下落过程,是在耶兰手里的电脑编程控制器的控制下匀速进行。 他比我更细心,已经在铁箱上安装了温度表、湿度表、氧气含量估算表,这三种关键数据会让地面的人对井里的环境有个大体的了解。 耶兰的脸色变得死板而沉静,眼睛死死盯着遥控器的液晶屏,以上三种数据,全部会在液晶屏上清晰显示出来。 他是个聪明人,所以才会起了觊觎胡夫金字塔的贪欲。聪明反被聪明误,聪明人往往都会比笨人死得更早。 我们的老祖宗庄子曾经说过:巧者劳而智者忧。聪明人会比别人付出更多、思维更多,最终因过劳、过忧而死。 我并不想夸大其词,如果耶兰一箭双雕的计划得以施行的话,能够在土裂汗与胡夫金字塔之间开凿竖井、从而循路进入胡夫金字塔……他可以凭借小聪明得手,获得金字塔下的秘藏,但最终等待他的结果,肯定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国际上几大犯罪巨头、黑社会集团乃至暴力小国政府的军队,目光都盯在非洲这块据说“遍地有黄金”的黑色天堂上。像耶兰这样的小人物,绝没有可能在列强的虎视眈眈之下,从胡夫金字塔下带走一粒金沙。 ☆、第三部 诡谲炼狱 17神秘符咒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15本章字数:4223 铁箱下降到十二米的深度,监视器里慢慢出现了怵目惊心的画面。四面石壁上刻着的不仅仅是土黄色的象形文字和古埃及壁画——壁画之上,用夸张癫狂的笔法写着一行又一行红色的咒语。 那些字迹,只能被理解为“咒语”,因为没有一个字能被顺利识别出来。字符的样子像是几百条凭空飘舞的红色丝带,奔放热烈,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我最先看到的那行字符,高度接近半米,直上直下,像个巨大的阿拉伯数字“1”,但是字符的头尾部分,又分别跟两道弯弯曲曲的波浪线连接着,根本看不出它的含义。 “哇,咒语!是法老王的诅咒……” 士兵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耳语着,如同一大群饥饿的蚕在咀嚼桑叶。 耶兰的脸色变了,推动了遥控器上的拉杆,让铁箱的下降速度加快。到处都是咒语,有很大一部分字符极长,几乎绕着整个古井转了一圈,那种比火更鲜亮、比血更艳丽的大红色,让人的眼睛感到一阵阵被狠狠刺痛着。 到了后来,四台监视器的画面,全部被红色的字符充满,诡谲无比。 我站起来,轻轻活动着四肢,因为那种红色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震慑力,几乎让我窒息。仰面喝完了杯子里的咖啡之后,我走到耶兰身边,不无遗憾地低声说:“可惜,要是在铁箱底下再装一部摄像机就好了,可以直接向井底看……” 耶兰冷冰冰地回答:“根本没用,在这种漆黑的环境里,就算是顶尖红外线摄像系统,能见度都不超过十米。” 他的全部思想都集中在遥控器上,勉强回答了我两句之后,便紧紧闭上了嘴。 没有一个士兵敢靠近井口,仿佛随时都会有埃及王的护法神兽从井里蹿出来,择人而噬一样。 我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仿佛有什么小东西被烧焦了一样,飘出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什么味道?”我扭头去问铁娜,当然,鼻子里闻到的除了焦糊味,还掺杂着藤迦遗留下的淡淡的“千花之鸟”的香气。那种层次繁复的香味太过出众,让人只闻一次,便终生都会铭记,或许这也就是当年研制出它的那位高手的初衷吧? 铁娜诧异地用力吸了吸鼻子,困惑地摇头:“没有啊?是不是电焊枪工作后留下的味道?” 所有的士兵与工人都停止了 手里的工作,摒住呼吸远远地窥探着监视器上的画面。 墓穴中的人,几乎已经遗忘了时间的流逝,看看表,时针已经指向晚上七点。 看表的时候,我注意到自己的脉搏突然猛烈地蹦跳起来,频率提升了两倍不少,两边太阳穴也在隐隐刺痛。 “铁娜,帮我一把——”我叫着,向侧面跨了一大步,坐回椅子上,同时攥起拳头用力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这不是病,而是某些奇怪的事将要发生前的预兆,连我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何种力量令我如此困扰。 铁娜跳过来,吃惊地看着我的脸:“风,你的脸色好难看,到底怎么了?” 太阳穴里像有两把高速旋转的钻头在拚命工作着,一直向脑袋深处钻。我感觉自己的眼珠在剧烈的头痛之下,已经开始拚命向外凸出。这种糟糕的状态下,脸色怎么会好看? “镇静剂、镇静剂……我要镇静剂……”在我的神志还没有彻底崩溃前,我费力地扭头望着谷野。他手里有毒品,此刻我真的需要毒品的拯救…… “来吧……来吧……我在等你……等你……帮我……帮我……” 一个神秘而晦涩的声音,就响在耳边,仿佛近在咫尺。我急速甩头,望着声音来处。太过猛烈的动作,导致自己的颈椎被猛的扭了一下,发出恐怖的“咔嚓”一声响。 声音来自井口,我的确没听错,就是来自井口或者井下的,而且这就是我最初到达营地时听到的那个召唤声。 按照我的判断,发出声音的人年龄在四十岁左右,男性,标准美语发音。 “呵呵、呵呵……呵呵……”我发出恐怖的干笑声。谁能相信在地面下几百米深的金字塔底,会有一个四十岁的美国男人向我发出恐怖的召唤?毫无疑问,铁娜是听不到这个声音的,不过,她做了一件更有意义的事—— 铁娜嗖的抓住了我的右手,她的另一只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支红色的针筒,尖锐的针头闪着耀眼的白光,一厘米粗的针管里至少灌注着超过四厘米的血红色液体。在极度激动下,我的双臂完全麻木,竟发不出丝毫力气反抗她。 “冷静些,注射了这管异型球蛋白,你会感觉好些……”她的注射动作冷静娴熟,准确无误地刺入了我的小臂静脉,随即将那些液体缓缓推入我的血管。 一阵极度清凉的感觉从小臂一直延伸进入大脑,我像个被掏空了的口袋,气喘吁吁地趴在桌面上。我敢 肯定这根本不是什么球蛋白,而是性质跟毒品非常接近的强力抑制剂。 对讲机不断发出“嗤啦嗤啦”的啸叫,我已经手脚发软,顾不得跟苏伦沟通。 “风先生,好些了吗?”铁娜的关心,只会令我更加惭愧。到目前为止,我在埃及沙漠的所作所为,只会令大哥杨天的“盗墓之王”头衔蒙羞,非但没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成绩,反而时时处处要别人帮助。 “我还好……多谢了……”脉搏恢复正常之后,太阳穴的刺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吃力地扶着桌子站起来,走到洞口边,徒劳地向下面望着。目前铁箱的下降深度为三十米,肉眼观看,能清晰看到那四盏灯发出的刺眼白光。除此之外,全部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和令人头皮发紧的死寂。 井的尽头是什么? 水?水银?海眼?抑或是堆积千尺的金银珠宝——我摇头苦笑,顺便将额头上、脖颈里的冷汗擦掉,顺势坐在井边。我希望那召唤声再度响起来,好让我能明确找到声音发自何处,偏偏等我有了准备,那声音却再不响起了。 等来的是苏伦的声音,她传达给我的讯息实在令我骇然:“风哥哥,刚才……刚才萨罕长老跟幽莲到了土裂汗金字塔附件。五分钟前,他们同时登上塔顶,直到现在我的望远镜里还能看到他们两个一坐一立,好像又在举行什么仪式……” 苏伦的声音极大,连铁娜也清晰听到了,忍不住抬头向上看去。 头顶,只有数不尽的壁刻,就算俱备再高强的透视法力,也不可能越过几百米的距离,看到萨罕长老和幽莲的存在。 “现在呢?”我喃喃低语着发问。 “他们仍旧在那里,就在你头顶。不过,这次幽莲手里并没有持着那个黑色陶碗,他们的脸向着北方,胡夫金字塔的方向。” 我不能肯定那种召唤声会不会跟萨罕长老有关,如果只有我自己能听到的话,可见发出声音的那人(或者不是人,而是某种神秘存在的未知力量)是要单独与我联络。 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木乃伊朋友,所以不可能在埃及古墓里遇到什么熟人。 苏伦在对讲机里困惑不已地喃喃自语:“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呢?这么多谜题,一个都解不开,缠绕得像乱麻一般,让人头痛死了……风哥哥,实在不行,咱们一起撤出这次行动吧……” 女孩子愁到极点,总会用掉泪来释放自己的压力,我听得出苏伦声音里已经 带着哭腔。 “苏伦,别太紧张,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找手术刀先生谈,相信他会给你帮助——” 苏伦用一声长叹阻止了我继续说下去的话。 铁箱下降到七十米时,耶兰按下了“停止”的按钮。 监视器画面并没有太大改变,仍旧是缭绕纵横的红色符咒,无人能解,如天书一般。 “风先生,前一次,我送入洞里的照明灯便是停留在这个深度的,咱们是不是继续向下搜索?”他的态度有些迟疑不决。 向井下看,灯光遥远渺茫,仿佛是潜水人隔着无尽的水浪观察一颗巨大的夜明珠一般,多看几秒钟便会感觉头晕目眩。 “当然继续!如果不能探明井下有什么,决不收兵!”铁娜代替我回答,目空一切地挥手下了命令。 空气中的焦糊味时隐时现,我四处张望了好几次,都找不到味道来处。 宋九转达唐心的忠告时曾经说过“不要动明火”,现在墓穴里除了电器开关按下时发出的隐形电火花之外,根本没有可能出现的明火,那这焦糊味到底…… 耶兰面无表情地在遥控器上一按,吊架上的钢丝缆绳继续转动,铁箱持续下行。深度渐渐超过一百米、一百二十米、一百五十米……所有人的心似乎都被缆绳绞索吊了起来,仿佛随着缆绳的绞动,危险越来越近。可惜,在场的人都看不懂这些咒语,包括神色忐忑的谷野在内。 如果萨罕长老不表现得那么神秘的话,我们大可以把他请下来,解读这些红色字符。但现在,他的数次异常表现,让人实在是该提防他而不是坦然相信他。 深度到达一百八十米时,耶兰肩头一颤,哑着嗓子叫:“到底了!好像是到底了!” 刚刚被扯得笔直的缆绳已经松垮下来,也就是说下面那铁箱已经被地面承托住了。 我、耶兰、铁娜几乎是跳到监视器前的。四个画面,反映出的都是四壁的红色符咒,但是画面的最下方,显露出一片洁白细腻的地面,像是某种质地坚硬的玉石。玉石上干干净净,既没有壁刻,也没有符咒。 耶兰咬着嘴唇,喉结一上一下地跳动着,不停地干咽唾沫。 摄像机到达井底后传达给我们的视讯完全出乎大家的预料,因为目前得到的情况,这仅仅是一个两米见方、一百八十米深的细长方洞。洞底什么都没有,只是坚实的玉质地面。我们之前的猜测与恐惧都一扫而空, 如艳阳照射下的初雪,飞快地熔化掉了。 “不过是个空洞而已——”铁娜长出了口气。收获了这八块巨大的金砖,她已经心满意足。 “挪动吊架,贴住方井的一边。”耶兰恢复了工程师本色,有条不紊地向工人们下达着命令。 ☆、第三部 诡谲炼狱 18藤迦和玉棺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16本章字数:3802 铁箱的尺寸只有方井的四分之一,所以将铁箱靠近井壁一边时,监视器的画面里会出现更多的井底情况。 我一直站在监视器前面,随着画面一阵轻微动荡,我的视线里蓦的出现了一片金黄色。第一反应便是:“黄金?井底有黄金?” 等到画面稳定下来,我才发现那片金黄色来自于一件黄金护膝,大概五十厘米长,弧形面的宽度在二十厘米左右。这样的东西,会教人联想到古战场上的武将打扮,难道井底还丢弃着古埃及的铠甲? 由此前金字塔出土过的黄金面具不难推断出,古埃及人像现代人一样,喜欢把黄金穿戴在身体上,于是出现了黄金面具、黄金护腕、黄金战靴等等。如果井底出现了一只黄金护膝,我很期待找到一套完整的铠甲,那么我们这次的考古发掘行动,便可以暂时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了。 铁娜大受鼓舞,一只手忘形地搭在我肩膀上,像个获得了心仪玩具的小女孩,双脚用力向地上跺着,一边大叫:“换一个边!换一个边!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 在耶兰指挥下,工人们依次挪动吊架,将铁箱分别靠近方井的四边,最后得出的结论竟然—— 我们三个,我、耶兰、铁娜至少保持了两分钟以上的沉默,仿佛已知的结果必须要反复斟酌才能下定论似的。不过,我们三个人、三双眼睛,从四个监视器上看到的画面连缀起来,结论再清晰不过了。 井底放置的是一只透明的玉石棺材,棺材里有个人,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黄金护膝是穿在她身上的,我们看到她的身体上套着完整的铠甲,包括头顶的金盔和脚下的金靴。无法判断她的生死,因为摄像机的拍摄角度无法细微调整,始终没办法对准她的脸。 最先开口的是铁娜:“井下、井下的人……是……是谁?” 她的牙齿在打颤,右手又抓在我胳膊上,钢钩一般,指甲全部嵌在我的肌肉里。她虽然没见过藤迦,但却从谷野的资料里看过藤迦的照片,这一句话完全是多此一问,因为棺材里的人就是——神秘失踪的藤迦小姐。 我跟耶兰交换了个复杂的眼神,同时确定了这一点。 这是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结果:“一个神秘失踪的日本女孩子,最后出现的地点竟然是金字塔内部、一百八十米深度以下古井中,并且是浑身穿着黄金铠甲躺在一只玉棺 里。”天哪,这种结论,委实能让心理承受能力弱一些的人抓狂自杀。 探索古井的行动瞬间停止,因为这样的结论没人能够解释。 铁娜开始命人向墓穴外移动那些金砖,耶兰垂头丧气地将铁箱收回,而我则是靠近汤博士,要把自己凿开金字塔北壁的想法告诉他。 我们三个下意识地要先把古井下的怪事抛开,等到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再回头讨论这个问题。 汤博士的大胡子一翘一翘的,昂着高贵的头颅,正在装模作样地对着一幅壁画做研究。 那台曾经大显身手的钻机就在他身边放着,相信很短时间内,这部钻机将会被高价收藏进美国的某家私人博物馆里,成为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权威盗墓工具。 我向他说明了我的想法后,他冷笑着嗤之以鼻:“风,你脑子没毛病吧?你们中国人,最喜欢异想天开,最盼望天上掉馅饼。想一想、用你的东方小脑袋想一想,金字塔外面是什么?不过是数不尽、挖不完的沙土,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汤博士的傲慢在国际上都鼎鼎有名,我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心平气和地:“汤博士,在尖端化学与高科技武器方面,您是绝对的权威;但在盗墓考古方面,你的学问跟刚刚入门的小学生没什么两样。” 他“哼”了一声,倒背双手,不屑一顾。 我继续说下去:“手术刀先生已经全权委托我负责发掘土裂汗过程中的所有事务,无论您和他之间先前有什么样的君子协定,但您在营地工作期间所有的表现,都需要我来做评述报告。所以,为了保证您的个人权益,大家最好还是合作些的好。” 他干笑了两声,气焰嚣张之极,对我的陈述根本不予理睬。 这架超级钻机的主人是他,他不发话,谁都无权调用。 遭到拒绝之后,我的心情开始变得郁闷起来,只好向巴弯所在的墓室里踱去。 墓穴里重新充满了士兵们的脚步声、号子声,以及挪动金砖时的惊人摩擦声,好一派繁忙劳动的火热景象。不过,这一切似乎与我无关,我现在满脑子里都是井底的玉棺:“藤迦至少有百份之五十的可能还活着,怎么办?重金雇人下去砸碎玉棺救她……”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根本无法相信这件事的存在。到底是什么人将她攫取进来,放入深井,再用金锭盖住? 在中央墓室乃至所有的墓室里,根本没有发现大型起重机械 的影子,所以金字塔里的神秘力量更是匪夷所思。到底是何方神圣,能随手挪开金锭,又能将自己隐蔽得无影无踪? “该不会是幻像魔所为吧?”一想到萨罕长老郑重其事地讲过无数次的“幻像魔”,我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浮现出自我解嘲的苦笑。如果萨罕长老在的话,肯定又要宣扬自己的“幻像魔无处不在”的理论。 他的话说得很对:“既然幻像魔能在大海上形成龙卷风、涡流、滔天巨浪、百慕大魔鬼三角那样的超强磁场等等等等,搞定这块金锭还不是指甲盖一样的小事?”但前提是,那些神秘事件、热带气旋、超级龙卷风真的都是幻像魔造成的吗? 全球气象学专家队伍总数超过两万人,他们是不是都该坐下来听听萨罕长老的“幻像魔理论”。特别是那个“幻像魔移动形成风”的理论,专家们听了后肯定只会有两种反应,要么暴笑着喷饭,要么斥之为疯癫异端。 焦糊味渐渐浓了起来,我不满地叫着:“巴弯,你在搞什么?” 他是不吸烟的,那干什么点火玩?因为走到最顶端这墓室里时,满鼻子都是焦糊味,肯定是他做过什么。 巴弯呆呆地站着,向着金字塔的石壁,距离大概五步,对我的叫喊置若罔闻。 没听到欧鲁的呜呜声,难道是睡着了?我向前跨了一大步,放弃了拍他肩膀的冲动,因为我感觉到空气中有些异样的诡谲。 我看到了巴弯的脸,土灰色,平板呆滞。眉毛稀疏,小眼睛,鼻梁微微有些塌陷,嘴半张着,露出泛黄的牙齿。他的五官相貌的确不怎么样,有损于彩虹勇士的整体形象,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才被分配去与军犬为伍的。 “巴弯——”我又叫,并且看到他的眼珠一眨不眨地向前凝视着,散发出灰蒙蒙的死气沉沉的微光。 欧鲁的样子有些可怖,嘴巴张到极限,露出并不尖锐的两排牙齿,似乎正要全力投入战斗。它的性情异常绵软,从来就不是为战斗而生的,所以很少暴露出这种穷凶极恶的样子。保持大嘴张开的造型会非常累,但现在看来,它的嘴已经张了很长时间,雕塑一样停滞着。 我没有叫第三遍,而是伸出手去碰欧鲁的长耳朵。 指尖刚刚触及耳朵上的毛,扑簌簌的一声,它的整只右耳完全脱落下来,跌向地面并且在跌落的中途便弥散为烟尘粉末。 还没有完全从井底玉棺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又让欧鲁这么一吓,我噌地向后跳 了出去,后背嗵的一声撞在坚硬的石壁上,肩胛骨几乎立刻碎裂,痛彻心肺。 “欧鲁死了!风化掉了!半小时之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到底……到底是……” 死掉的并非只有欧鲁,看巴弯的样子,已经变得像个死了很久的风化僵尸。 “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才会产生这样的后果……”一想到他们始终面对这面石壁,我后背发力,猛然弹开,生怕石壁上再喷射出某种神情的物质,将我也风化掉。幸好,石壁静悄悄的,并没有发生异样变化。 现在几乎可以断定,这是一面恐怖的石壁,亟需钻探看个究竟。 我小心地绕开巴弯的尸体,免得衣襟带风把他刮倒,顾不上呼叫苏伦,快步穿越重重墓室,回到汤博士身边。 我当然知道自己的描述有多么荒谬,以至于汤博士目瞪口呆地瞪着我看了半分钟后,陡然仰面发出一阵疯狂的长笑,含混不清的咒骂声随着笑声一起涌出来:“中国人……真没用……” 他笑得弯下腰来,双手不住抹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汤博士,先别急着嘲笑,那件奇怪的事就发生在轴线尽头的墓室,咱们马上过去看看好了!”我觉察到铁娜异样的目光,不停地在我身上扫来扫去。她的耐性、定力还算不错,咬牙坚持着,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恐。 她是这群士兵的精神领袖,在几百米深的地下墓穴里,士兵们的神经已经高度紧张,接下来的任何风吹草动,可能都会引发一场后果无法估量的骚乱。 ☆、第三部 诡谲炼狱 19山雨欲来风满楼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16本章字数:3934 汤博士连连摇头,对我说的话,连一个字都不信。 我猛地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拖起来就走。看似信手一抓,其实我已经扣住了他的右臂脉门,令他半边身子麻痹,只能乖乖跟我走,就算已经恼怒到了极点,也无计可施。 我们走到轴线尽头的墓室里,他终于等到机会挣脱了我,恼火地大声咆哮:“你要干什么?这是挟持!无耻的挟持!我会像手术刀先生提出控告……” 我无声地向巴弯指了指,汤博士毫不在意地大步向前,他的身子带起一阵风,风过后,巴弯身上穿的迷彩上衣碎落下来,轻飘飘地跌在地上。 “嗯?怎么回事?”汤博士吃了一惊,跨到巴弯身前。他的个子要比巴弯高出一头还多,自上而下正好能俯视巴弯的头顶。他慢慢地把脸凑近巴弯的军帽,呼的吹了一口气。事情的变化,非常出乎他的预料,因为目前我们面对的是一人一狗的风化像,任何一点轻微动作都会把他们彻底毁灭。 “风,这是……怎么?”汤博士收敛起自己的嚣张气焰,不过即使是音量降低了数倍,嘴边呼出的气流还是扫掉了欧鲁的一只前爪。 “博士,我觉得问题出自面前这面石壁上。我刚刚离开墓室时,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不管是人还是狗。不到半小时,他们同时被风化掉,像是一张烧焦了的纸。所以,咱们很有必要把这石壁钻透来看看,你说呢?” 刚才我闻到的焦糊味道,肯定就是巴弯跟欧鲁被神秘力量“风化”时产生的。 表面上看,石壁没有丝毫异样,但我知道,目前地球人已知的几十种射线里,有不下十种能不知不觉地轻易置人于死地。在某些射线的辐射作用下,出现巴弯这样古怪的身体变化,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难道是射线?超强辐射……”汤博士向那石壁注视了一会儿,摇头否定了这个观点。他是化学界的专家,对射线和辐射再熟悉无比,绝不会搞错。 “风,这里没有任何辐射痕迹,如果有的话,哪怕是安全当量的十分之一那么多,我都会非常敏感地探知到。” 他靠近石壁,取出一柄放大镜,逐个看着石壁上刻着的字符、图画,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我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请求:“博士,我希望现在就把钻机调过来开始钻探,可以吗?”主要是那方 井里还有个等待拯救的藤迦,我们没有时间可以任意拖沓下去。 分析藤迦的身份可以得到以下结论:“若她真的是天皇家族的公主,谷野肯定拼上性命也要去救她。”问题是——“她是公主吗?面前的谷野真的是那个名满天下的日本盗墓高手谷野吗?” 汤博士头都没回,只伸出左手做了个“ok”的姿势。 我转身向中央墓室走,于是在这里又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石壁有古怪,我不该把汤博士单独留在这里的。再聪明的人,都不可能俱备“通天眼”的预知功能,我是凡人,而且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绝顶聪明的高手。 我离开前,眼睛里看到的汤博士的最后样子,就是他正握着放大镜紧贴在石壁上,半寸半寸地移动着自己的视线。 那些金砖非常沉重,需要八名士兵才能费力地抬起一块,如此的运送速度,至少要忙个通宵才能把它们全部搬出墓穴之外。 铁娜回避着我的眼神,因为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只要发现了藤迦,就必须采取营救措施。我们现在并不能确定她还活着,现场的事已经够多够乱、我们的心情也够跌宕够混乱,可能需要心情平静之后进行第二次探测才可以下结论。 向营地里的手术刀和纳突拉报告只是很轻松的一句话的事,但“谎报军情、引起骚乱”这个罪名也许会影响我们一生的名声。 铁箱到达井底时,我们三个曾经故意用身体挡住了监视器的画面,以求遮挡士兵们的耳目。 耶兰靠近我的身边,低声问:“风先生,什么时候,可以向营地进行汇报?” 他额头上的皱纹紧缩成一团,神情艰涩,嘴角已经起了两行花生米大的水泡。我猜这次发掘土裂汗金字塔的行动,可能是他有生以来最劳神费力的一次工程了。 “嗨,耶兰,不必着慌,半小时后,咱们改变摄像机的位置,再探测一次。”我安慰着他,尽量做出微笑。 他想了想,用力地点头:“四台摄像机全部转移到铁箱底部,我再命人加装两只强力探照灯——” 能跟耶兰这样的专业人士合作,实在是件省心的事。我拍拍他的肩,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放心,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而且,我敢保证,你会得到手术刀先生颁发的一大笔奖金!一大笔!” 钱,已经引不起他的兴趣,所以他扭头离开时,又向我报以苦涩深沉的一笑。 我招呼汤博士的助手,牵引钻机,向顶端墓室移动。钻机的性能非常强劲,但重量却并不因此而增加太多,所以助手们的推拉下,很顺利地跨过一道道石缝。 我敢保证,从离开汤博士到回到那墓室里,耗费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十分钟。 汤博士仍旧保持着那种潜心观察的姿势,头都没回。 呆立在石壁前的巴弯令助手们有些吃惊,不过能在汤博士手下工作,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有非常骄傲复杂的从业经历,应该已经属于这个行业里精英中的精英,早就不会大惊小怪了。 “博士,我们可以开始吗?”我的心情已经变得平静,或许几分钟后,我们就能破解石壁的秘密了。 汤博士仍旧没有回头,不过当助手们扯去钻头上的防辐射盖布时,带起一阵不算太大的风。汤博士手里的放大镜突然跌落,叮的一声掉在地面上。仿佛电影中的慢镜头一般,那黄铜柄的十二倍率放大镜缓缓碎裂,先是大小不等的铜片,然后铜片化为铜粉…… 空气中充满了助手们急速吸气的“咝咝”声,这种诡异的现象肯定是他们从没见过的。 “王水?”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人冒出了一句,不过几个人随即齐刷刷地向后退了十几步,直到离开这间墓室。的确,这种现象,有点像把金属扔进王水池里的反应。腐蚀性超强的王水,会在几秒钟内将红砖大的金属块融化成粉末,消失得无影无踪,更能够将动物的身体化为青烟和渣滓。 汤博士已经被风化掉,像巴弯一模一样。 我楞楞地站在墓室中央,恨不得自己也被风化掉,那么就不会被这个诡异的现象弄得抓狂了。我进入这墓室数次,身体却毫无异样,到达是怎么回事?难道那奇怪的“风化”射线,只对某些人有害? 我回头看看那群助手,大步站在钻机前,如果他们不敢再进这墓室,就由我来开动钻机向石壁开刀好了。 “风先生,发动钻机需要密码。”刚刚那开过口的年轻人叫起来。 我的手已经放在钻机尾部的一排绿色按钮上,不过按钮旁边的液晶屏明确显示,要想开启它,需要一长串的数字密码。 “四十九位密码,而且是混合了英文字母、阿拉伯数字、罗马字符在内。密码只有博士知道……”那助手一边说一边用力摇头,目光向着汤博士的后背不断逡巡。 汤博士已经死了,已经不可能再张嘴说出那么长的密码。如果真的像 那助手说的,四十九位的三合一密码,就算是用世界上最快的计算机群组“更深的蓝”来暴力破解,只怕耗费的时间也是个天文数字。 怀着一线希望,我走近石壁,从侧面看着汤博士的脸。很奇怪,他那张已经变得死灰一片的脸上,带着一个欣喜若狂的笑容,眉梢用力挑高,眼睛瞪得极大,嘴半张着,仿佛正要放声大笑一般。 我摸着下巴,沉吟着看着他的脸,这笑容目前看上去有些滑稽,因为很少能见到已经死掉的人脸上会有这么夸张的笑容。 “博士,如果你在天有灵的话,请告诉我开启钻机的密码,我想……我想为你复仇……”潜意识里,我已经把石壁后面隐藏着的某种“东西”,当成了有思想意识的杀人凶手。 博士当然不会在回答我了,我取出油性笔,比照他的身体,在石壁上标出了一个人形的粗框。如果博士是因为有重大发现而笑,粗框范围内的石壁,应该就是最有价值的区域。 做完了这一切,我才开始向苏伦呼叫:“苏伦,探索墓穴的行动遭到了、挫折……前所未有的挫折……” 如果一切诡谲变化都起自于此刻端坐塔顶的萨罕长老和幽莲的话,我很希望纳突拉能派士兵搜索塔顶,并且把这两个怪人抓起来。我的声音跟心情一样沉重,如果说伯伦朗的死还能算个意外的话,到现在汤博士、巴弯、欧鲁被“风化”简直就可以说成是“法老王的诅咒”了。 我把右手紧紧地贴在石壁上,不理会那些助手们恐怖而异样的眼光。手是按在一辆双轮马车上的,车的前面,是两只奋力低头向前的拉车的巨犬。 用狗来拉车,目前全球范围内已经不多见了,除非是酷寒地区的雪橇狗。不过,那些狗拉的是雪橇,而不是“马车”。两只巨犬都是黑色的,纯黑,像是用最浓烈的墨汁涂抹过,带着震撼人心的邪恶力量。 ☆、第三部 诡谲炼狱 20铩羽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17本章字数:3842 我的手,已经被沙漠里干燥的朔风吹得开始皲裂,青筋暴露,骨节突出,无名指和小指之间的那道两厘米长的伤疤清晰在目。手腕上,是一只来自日本的双狮金表,秒钟正在轻快地飞转着,表盘上牵着是二十四粒细钻和水晶石的表面同时熠熠生寒。 表是大学时一个日本女孩子送我的生日礼物,没记错的话,她的故乡应该是在樱花圣地,日本的厢根。 也许几秒钟后,我的手连同这块表,都会被奇怪的力量风化掉,是不是?我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手,全神贯注地感受着即将发生的变化。 “被风化时,会不会感到痛?或者,不是射线作用,而是某种俱备高速侵蚀能力的细菌——” “风哥哥,我知道墓穴里……肯定……发生了什么,先撤退出来好了。军方正在调集最先进的化学消毒部队,半小时后到达营地。纳突拉已经下令,加派搬运金砖的人手,只等金砖运完,马上对墓穴进行封闭式的全方位消毒……” 对我来说,这好像不算是个好消息,因为藤迦还在井底不知生死。 “风哥哥,你在做什么?我很担心你——”苏伦的声音有些哽咽。 目前的情况,岂是三句两句能说清的?我收回了自己的手掌,看来那神秘的力量根本无心伤害我。 面对着助手们面面相觑的诧异,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中央墓室,与铁娜、耶兰做了简短的磋商。全面消毒,是目前最可行的办法,不过墓穴里有没有致命的史前细菌,还是先做最坏打算再说。既然藤迦已经在方井里呆了那么久,那就继续呆下去好了,直到我们想到万全之策来救她。 在对手术刀、纳突拉的公开汇报中,我不停地听到纳突拉的惊诧怪叫声。他虽然坐在大祭司的位置上,但毕竟也只是被埃及总统赋予了某种特权的普通地球人,听到这些匪夷所思的描述,当然会做出地球人的惊讶反应。 汇报过程中,一直没听到手术刀的动静,我只能慨叹:“高手的确与众不同!” “风先生,依你来看,有没有可能完整地把汤博士的遗体运送到营地?如果能做到这一点,我们的开罗博物馆将会……”纳突拉不愧是埃及总统统治国家的左膀右臂,在这么诡谲的环境下,还在考虑国家利益。 我疲倦地向铁娜笑了笑,将对讲机摘下来,递给她, 由她去解释这个复杂的问题好了。 凌晨一点钟,我终于重新升上地面。墓穴里的三百多个形状相同的墓室,我已经来回走了四遍,毫无发现。如果非要给汤博士的遭遇做一个合理解释的话,我只能说,那种神秘的力量只有在遇到可以被左右的人类时,才会发生“风化”现象。 苏伦已经提议,可以运送一头牛或者一匹马进入那个奇特的墓室,看看它们会不会被风化掉。 这是个很有趣的假设,不过得等到对墓穴全面消毒之后再实行了。 见到苏伦的地点,是在营地中央的瞭望塔上。她面前的三脚架上,安装着二百倍的超大口径军事望远镜,镜头直对着西面的土裂汗金字塔顶。 “他们,仍旧在那里。”苏伦开门见山,省略了一切儿女情长的繁文缛节。 我向镜头里瞄了几眼,的确如她先前描述的那样,萨罕长老盘膝端坐着,高昂着头,向正北方向的胡夫金字塔望着。幽莲则是瑟缩着双肩,垂手站在萨罕的背后。我只能看见他们的侧面,就如同观看一幅平面静态画一样。 他们的静坐,根本证明不了什么,假设那神秘的“风化”力量来自他们——我突然笑了,因为过多的假设只会干扰人的思维,并且耗费大量的脑细胞,根本无济于事。 我喃喃自语:“算了,什么也不多想、不多问,由他们去好了。” 望远镜旁边有张黑色的帆布折叠椅,我跨过去坐下,整个身体都感到骨软筋酥,疲倦之极的睡意一阵阵涌上来,眼皮也开始打架。铁娜给我注射过的那种球蛋白,肯定添加了某种强力的安眠镇定成分,还好我体质优秀,能一直支撑到一个接一个的诡异事件结束。 “风哥哥,我扶你下去休息吧?”苏伦架起了我的胳膊,乘坐简易电梯下地。 探照灯的雪亮光柱扫过唐心住的帐篷时,我突然发现唐心他们三个人根本都没睡,笔直地站在帐篷门口。 我挣扎着推开苏伦,振作起精神:“苏伦,我需要跟唐心谈一谈,就是现在!” 唐心既然认定土裂汗金字塔内部藏着“千年尸虫”,那么,她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至少,她应该知道取得“千年尸虫”的位置和方法。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外来有用信息,也会对破解这些纷乱如麻的谜团有帮助。 “你来了——”当我距离那三人还有十步距离时,唐心露齿一笑。探照灯的光已经掠过,黑暗里,她的牙齿白生生的, 令我心悸。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但是你该清楚,世界上并非任何问题都有答案的,对不对?所以,人类才会想像出天、仙、神、鬼、怪,更想像出有外星人的存在……风先生,我的确很想帮你解开心里的困惑,可惜没有那个本领。”不等我发问,唐心已经封住了自己的嘴。 夜风很冷,我记起了自己曾经罹患过急性疟疾的事,突然开口:“我知道你的秘密,唐小姐——”同时我的目光对准了她的左袖,那里是藏着银蛇小白的地方。 “哦?秘密?”她并不为所动。老虎和宋九像是庙里的泥胎般岿然不动,双眼平视前方,根本不理睬我的存在。 “你在我身体里放置了什么?毒虫还是妖蛊?”我只是在诈她,此前她为我疗伤时,不许苏伦安置摄像装置,我觉得她必定是要秘密进行某种动作。 “哈哈哈哈……”她仰天一阵长笑。 沙漠之夜,星空清冷高远,我也随着她的动作抬起头望向天空。 不期然的,我记起了在手术刀别墅的地下研究所里,曾看到过萨罕长老居住的那个石室顶上,嵌满了按天穹方位排列的星空——“那些东西,是在萨罕长老入住之前便存在的呢?还是入住之后在他的示意下添加的呢?” 这个问题很简单,只要问过手术刀就会知道。 “什么都没有!”唐心简单而坚决地回答,同时举起右手,在我脸前晃了晃,不屑一顾地补充着:“如果我要做什么,就算现在做,都没人能拦得住,何须偷偷下蛊?风先生,如果说到秘密的话,我倒是很有兴趣跟你聊聊你的根底呢……” 在她面前,我毫无可以倚仗的进攻武器,只能以退为进:“唐小姐,我修炼的是北派道家内功,你做过什么,我全部一清二楚。现在,咱们可以谈谈‘千年尸虫’的问题了,因为我已经——” 我故意在关键时候停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反应,没料到她的笑更灿烂:“风先生,我发现你越来越幽默了!天没摇、地没动、井没枯之前,‘千年尸虫’是不会出现的,大家话不投机,还是改日再聊好了,不过,如果需要我的帮助,随时过来找我。” 她拂袖一笑,要回到帐篷里去,突然转头又是一笑:“谢谢你肯听我的话,没有在墓穴里动用明火。” 的确,曾经有一个机会,我可能会动用火柴或者火机,就是我向巴弯要香烟的时候,幸好他根本不抽烟。 “如果我动了明火呢?”我追问。 唐心停住脚步,抬手在鬓边轻轻摸了摸,吐出四个字:“玉石俱焚。” “你知道什么,唐——”不等我再叫,她已经挑门帘进了帐篷。 “玉石俱焚?”这个中文里最普通不过的成语,现在听起来,似乎带着某种神秘的警告意味。因为在一百八十米的井底,藤迦就是被安置在一只玉棺里的,“玉石俱焚”会不会是指这玉棺而言? 唐心到底知道些什么呢?隔着门帘,我一阵冲动,想要追进去问个究竟。不过,老虎和宋九并排横在帐篷前,如果硬闯的话,肯定大家要兵戈相向。比起宋九的软剑,老虎昔日最擅长的“大力开碑手”、“天涯缠玉带”两种功夫更令我忌惮。昔日跟他联手御敌时,他是我最放心的安全屏障,一旦反目成仇,则成了我最大的顾忌。 极度疲惫之下,我不认为自己能过得了他们两人联手的这一关。 我扬声向帐篷里叫着:“唐小姐,关于土裂汗金字塔,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请告诉我,我们或许会成为盟友!”不敢说跟她成为“朋友”,那样满身是毒药、毒液、毒虫、毒蛇的女孩子,谁会愿意拿她当朋友?大家还是只做战略盟友好了,等到合作结束,天各一方,最好谁都别再看见谁。 帐篷里的灯光突然熄灭,那当然是明白无误的逐客令,但唐心的声音又轻轻飞了出来:“要想知道塔里的秘密,为什么不去看看那套《碧落黄泉经》呢?很多以讹传讹的话,与真像已经大相径庭,不足为信了。” 这句话之后,帐篷里一直沉默下去,再也没有一点声音响起来。 ☆、第三部 诡谲炼狱 21碧落黄泉经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17本章字数:4191 经书的确对我会有帮助,但一想到谷野趾高气扬的嘴脸,自己不禁一阵反胃。 他既然将这套经书奉为珍宝,当然不会随便借阅给别人,我若是去求他,很有可能丢了面子却拿不到经书,还是暂时放弃好了。 整晚睡得好累,眼前一直晃动着古井下面那口玉棺,有好几次梦见藤迦突然从玉棺里坐起来,化为张牙舞爪的黑色木乃伊,扑在我肩膀上,大力地咬住我的颈后大动脉—— 我惊醒过来,帐外已经是阳光灿烂,又是一个大好晴天。 汇报情况的事,照例是由苏伦或者铁娜去做,我已经不习惯在某些人面前正襟危坐地做工作报告。 床头桌子上,苏伦留了字条给我:“风哥哥,下午两点钟,营地会召开绝密会议。”字体娟秀流畅,显示出苏伦良好的汉字功底。 我倚在床头,把笔记本电脑抱在怀里,漫无目的地翻检着过去几年里搜集到的全球盗墓轶闻。从自己第一天发誓要做“盗墓之王”起,就很有针对性地开始搜集这方面资料。这台笔记本里的东西,只是暴露在大众眼球下的公众性资料,至于那些绝密的人物和事迹,全部都拷贝在我脑子里,谁都拿不走。 事情进行到现在,除了黄金和古井,可以说根本没有接触到金字塔的核心,更没有其它金字塔里都存在的石棺和木乃伊。做为传统观念里的“法老王的墓地”,至少我们应该能发现木乃伊的痕迹才对,奇怪的是,搜索遍了三百多间墓室,全部空荡荡的,找不到哪怕是一丁点古埃及人留下的器具。 上天无路,入地的话,只有那口已经探明底部的古井。如果再没有什么发现,只能仔细地下探那些黑黝黝的伸缩缝了,不过那么多地缝,要想一一探索,肯定费时费力之极。 现在,营地里呈现出少有的安静,让我有点不太习惯,总感觉要出什么大事的样子,就像大战在即前的反常宁静。 我推开睡袋,走出帐篷。 天极蓝,万里无云,西北方向,凉意盎然的风一阵阵吹过来,正好能冷却我的头脑,可以顺畅地思考问题。 就在这时候,幽莲拖着灰色的长袍缓缓经过我的面前,双手捧着那个黑色陶碗,停在胸口位置,神色木然地向西边走着。 “我知道很多事都跟你有关!我知道你有秘密——不管你要干什么, 我都会揭穿你……”我恶作剧一样向她大声吼叫着,反正她又聋又哑,什么都听不到。 远远的,老虎钻出帐篷,皱着眉大步向我走来。 幽莲停住脚,怔怔地转身面对我,阳光在她那张麻木不仁的脸上打出了深深的阴影。这是我第一次与她如此近距离对视,陡然发现她的眼底深处,竟然跳跃着两朵碧油油的火苗,像是两块绿到极点的丝绸在高频率舞动着一般。 我一怔:“绿色?是天生绿色还是被外界的反光点映射生成的?” 那绿光闪烁的时间非常短,我只愣怔了半秒钟,绿光已经不复存在。 幽莲缓慢地仰面看着蓝天,露出脖子下面的皮肤,让我感到一阵好笑。那些皮肤竟然非常白皙细腻,根本就不应该生长在她这种人身上。 看幽莲的脸型五官可以知道,她属于标准的埃及土人。按照常理估计,她全身上下,从头发到脚尖,除去牙齿发白外,其它位置全部都应该是黑色或者棕色的,就像她黝黑的脸庞一样。 我压抑不住心里的偷笑,一览无遗地表现在脸上。 幽莲捏起一小把陶碗里的沙子,举到跟额头一般高的地方,慢慢松开手,任沙粒随风撒落。我敢保证那是最普通的沙子,无论颜色还是颗粒大小,都是沙漠里最常见的。 我伸出双手,做了个“我们谈谈?”的手势。几年前在意大利的社会收容院里,我曾学过半年哑语,可以熟练地比划二十几句简单的“手语”。 幽莲默然看着我,面部表情呆板到了极点,以至于若是不仔细看,根本都看不出她是不是还在呼吸。 “我们、谈谈?我、可以帮你、治病……助听器……”我迅速比划着,希望能打动她。但是她只雕塑一样停留了半分钟,又迈着沉重缓慢的步子,拖着长袍向西走去。 我沮丧地用力在地上踢了一脚,沙土飞扬。 老虎已经走过来,脸上带着阳光灿烂的笑容,仿佛已经恢复了昔日风采。 我突然觉得有了希望,因为营地里需要他这样的高手,只要摆脱了唐心诡异的控制,肯定能成为我的有力后援。 “风,打起精神来!别给中国人丢脸——”这是老虎经典的开场白,跟我一样,他一直都在为自己是中国人而骄傲自豪。 我敢确信他已经恢复正常了,因为他那张微黑的国字脸上,满是热情洋溢的笑容,并且双眼神采飞扬,灼灼有神。一笑起 来,露出两排健康整洁的牙齿——这才是老虎,中国大陆上横行长江以北的顶尖豪侠。 我伸出手,与他相握,感受着他粗粝掌心里的老茧,突然有种泫然欲涕的感慨。 “你……终于……清醒了……”之前对他的腹诽、抱怨全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只有我们从认识到成为肝胆相照的好朋友的那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清醒?我从来就没有迷失过啊?”老虎笑着,抬手摸了摸自己高挺笔直的鼻梁,又挑动着曾经迷死万千少女的俊逸漆黑的眉。 我歪着头盯着他的脸,真的怀疑之前看到的他在唐心面前唯唯诺诺的恶心样子不过是一场噩梦。 “风,我知道您心里藏着很多困惑,比如对小心、比如我怎么会跟在别人后面像条看家狗——” 哈,他打的这个“看家狗”的比喻真的非常形象。 我们正要深谈下去,铁娜已经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从军车上跃下来,迅速对着井口方向呈扇面状包围过去。那些士兵全部穿着刺目的银色防护服,嘴上套着猪嘴一样的防毒面具,每个人后背上则无一例外地背着一个巨大的方形喷雾器。 “哈哈哈哈……可笑……简直可笑之极……”老虎摸着鼻子大笑。 这绝对就是纳突拉安排的“化学消毒部队”,不过我并没看出有什么可笑的。既然地球上存在细菌,就一定得有“灭菌”行动,这种部队编制的出现,恰好体现了人与大自然抗衡的能力。 “可笑?怎么会可笑?你当然知道伯伦朗已经死了,死于——” 老虎打断我的话,满脸都是对彩虹勇士的不屑:“伯伦朗死于什么?死于致命感染菌还是急性肺气肿?风,你想想,目前的常规消毒药剂,有哪一种是明确针对古墓内部病毒的?只要是有点头脑的,都会明白‘对症下药’的法则。我们根本不清楚古墓里是何种致命力量,就盲目地喷洒药水,只会适得其反,起不到丝毫安全作用,understand?” 我无奈地耸耸肩膀,这道理人人都懂,但在这种情况下,谁还有比化学消毒更可行的办法?话好说,事难做,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如果按照最理想的安排,当然是先采集到古墓里的原始空气,在最短时间内送到伦敦医学研究院,做最全面的样本分析,得到细菌的原始分子结构。然后汇集全球细菌学专家,做会诊讨论,配置出针对性的灭菌剂。 这些程序我都 懂,可惜现在根本没时间那么做。 工人们已经在井口四周三十米范围内拉设了红色警戒线,那队士兵越过警戒线,训练有素地在井口周围列队,等候命令。灿烂的阳光,照射在他们的防护服上,反射出的光线不啻于一面面反光度极高的镜子。 老虎报之以冷笑:“只是多浪费些时间、多做些无用功而已。” 此时,不得不佩服铁娜的勇气,她身上没有丝毫的防护措施,竟然第一个带队下井,混杂在一群银白色的士兵群里,她的迷彩服格外显眼。 我轻轻吁了口气,觉得她的行动勇气已经远在大多数男人之上。 老虎“嗤”的一笑:“不愧是西点军校的高材生,将来有一天,或许她将成为下届总统的最有力竞争者呢!”从他的口气里,也能听出明显的赞叹之意。 我跟老虎进了帐篷,几乎同时相视大笑:“可惜!可惜没有酒!” 好朋友见面,没有美酒助兴,总是觉得美中不足。但他接下来说出的话,比酒精的力量更能鼓舞我—— “土裂汗金字塔的秘密,应该就在《碧落黄泉经》里,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取得古籍,不管用何种方法!你我都知道,那些古籍是昔日大唐玄奘法师天竺取经得来的,其间蕴涵的秘密并非关乎佛教兴亡的‘大乘、小乘’而是、而是……” 老虎又在摸鼻子,似乎想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汇来描述它。 玄奘法师西天取经的故事,每一个中国人都耳熟能详,因为四大名著里的《西游记》便是根据这段历史加轶闻演绎写成的。 佛教经文博大精深,从来都没人能真正探索其无穷深远的经意。比如一直流传到现在的一个佛门信徒说法——“《金刚经》诵念十万遍,可以消业障、度劫难、平鬼气。”没有人能在一生中头脑清醒地将这“十万遍”念诵完毕,就算是下生起便入佛门、一直修行到百年老僧的出家人,也不敢言之凿凿地承认自己已经诚惶诚恐、虔诚无边地念够了“十万遍”这个数字。 佛门弟子讲究的是“出家人不打诳语”,没人说“念够了”,当然就是“没念够”。 以前曾有日本的佛学家提出这样的设问:“如果真的念够十万遍,会不会就能达到我佛说的那些无上法力?”并且,北海道有四家佛寺的僧侣,已经在着手试验这个问题,选取了一百名公认的“有慧根”的五龄童,剃度出家,专心致志地念诵《金刚经》…… 我 的思绪有些飘得远了,老虎已经想出了合适的借喻:“那是外星人的‘天书’,因为在天竺国无法破译,才会经过万僧合议表决后,交由玄奘法师带回东土大唐,希望藉以东方大陆众僧的智慧,将其破译。” ☆、第四部 天人交战 1盗经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18本章字数:3756 老虎的说法,只怕又是一个无稽之谈。 江湖上关于《碧落黄泉经》的传说不下一千种,有是说它是佛门古籍,有的将它奉为道家经典,有的说它是古天竺国的国史记载……现在又添了老虎的“天书”说。 “风,其实要证明这个问题,很简单,拿回来看看不就行了?并且几分钟内就可以拷贝一本,到时候随便翻阅都没人管对不对?”他满不在乎地挥着手,仿佛取那套经书,不过是举手之劳,探囊取物般容易。 “老虎,关于那套古籍,你到底知道多少?”我站起来去冲咖啡,听见老虎悠然长叹,似乎满腹心事。盗经不是件小事,既然谷野敢把经书带到沙漠里,肯定有保护经书的办法,贸然出手,弄不好会鸡飞蛋打。 咖啡冲好了,老虎闷头喝咖啡,躲避着我方才的问题,岔开话题:“风,江湖险恶,其实你这么纯洁的人,不该踏进来的。如果你能加入意大利方面的学院派考古组织,前途肯定……” 学院派做的都是纸上谈兵的工作,站在局外,夸夸其谈,那些东西不适合我。我奇怪的是,老虎现在的表现,数次欲言又止,分明是满腔苦衷。 “我要盗经,风,如果牵连到你什么,包涵一些。”他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意图,并且坦言不讳地希望我能替他保密。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盗经,何必又来告诉我?”我有些奇怪,以他、宋九和唐心的伸手,盗经应该不是难事。特别是形容古怪的宋九,身手异常伶俐,貌似是轻功提纵术的高手,相信谷野带领的那群特种兵,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风,营地里这么多高手、枪手,小心只忌惮你,对你的关注,甚至在手术刀和他妹妹之上。嘿嘿,几年来,还从没见她对谁如此如临大敌地防范过,恭喜你呀兄弟……”他无意中露出了口风,原来他跟唐心几年前便是一路,只不过是我不了解罢了。上次唐心提到“没有对老虎下蛊”的事,看来没说假话。 营地里的扩音器响起卢迦灿的叫声:“全体士兵注意,从现在开始,封锁营地交通,任何人不得自由出入,直到管制命令解除为止。” 随即,彩虹勇士们的奔跑声、重武器碰撞声迅速响起来。 老虎微微变色,走到门口,挑起门帘一角向外望着。如果营地里真的实行了军方管制,就算盗经得手,恐怕也不能安 全撤出。 我努力回想起第一次看到藤迦翻阅经书时的情形,她的神情是那么专注急迫,仿佛是有了难题的人翻检字典找答案一样。“难道土裂汗的秘密真的……”对于墓穴下发生的怪事,只在我们几个主要人员之间小范围传播,唐心三人还没有获知的资格。老虎不问,我自然也不可能泄露秘密。 “风,我想告诉你,纵横江湖七年,你是我最看重的朋友。如果有一天我遭了不测,记得来我坟前浇几杯酒,来生大家再做兄弟吧!”老虎的话莫名其妙,仿佛临终诀别一样,并且神情严肃无比,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心里,肯定也埋藏着秘密,否则不会这么郑重其事地向我告别。 我心里一热,有他这样的朋友,又何尝不是我人生中的一大快事? 他掀起门帘,一步跨出去,步履异常沉重。我急促地叫着:“老虎,要我做什么?我能帮你做什么?告诉我!” 既然是兄弟,既然他肯先把下一步的行动坦白告诉我,我必须得做些什么才对得起他。 他停在帐外,隔着门帘,低声回答:“有异常变化时,将谷野的行动阻挡几秒钟,我就非常感谢了。” 又是满怀疑点的模棱两可的话,就像昨晚唐心对我说的话一样,让人不得要领。 我愣了愣,再追出去,见老虎的背影已经进了唐心的帐篷,禁不住皱着眉一声长叹。这次见面,老虎从起初的古怪到刚才的正言相告,每一步无不带着重重的谜团。特别是他们三人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手术刀的别墅,行踪古怪,要找的又是“千年尸虫”这样的古怪玩意儿,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井口方向又有了动静,铁娜带领的那队士兵已经出了井口,随即用一个巨大的铁盖子封闭了井口。 士兵们摘下防毒面具,发出一阵七零八落的欢呼声,看来消毒任务完成得比较顺利。 铁娜看见了我,用力挥了挥手,满脸带笑,并且快步向我走过来。真巧,苏伦也从谷野的帐篷里走出来,目标也是走向我。不期然的,我们三个在帐篷门口站在了一起。 太阳已经挪到头顶,暖意融融。 沙漠里昼夜之间巨大的温差,实在让人无异于在北极与赤道间每隔十二小时便穿梭一次,头疼不已。 “风先生,对于下午的特别会议,你有什么看法?”铁娜笑得风情万种、胸无城府,但我能感觉到两个女孩子间**裸的敌意。如果这敌意 是因我而起,实在不是我的本意。 苏伦也在向着我笑,嘴角微微翘起,左手提着一件最新式的黑色男式野战夹克,右手则是一大袋战地食品。她的样子,似乎已经“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从两手里提的物品上,明确无误地表示了跟我之间的亲昵关系。更为重要的是,自从怪事连连发作之后,我们一直同住一个帐篷,在外人眼里,关系自然狎昵得非同一般。 “我想多听听手术刀先生和纳突拉大祭司的意见,不过——铁娜,你的消毒部队没有对古井做什么手脚吧?”我苦笑着,暗暗替藤迦担心。如果经历了神秘进入金字塔的遭遇而不死、反而被埃及军队的消毒剂戕害而死的话,那可真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铁娜的笑声更放肆,细腰如春风摇摆杨柳:“风先生,似乎……对于藤迦小姐的安危,你比其他人都关心得厉害,莫非,她也是你的红颜知己?国际上都知道中国男人淳和多情,最懂得体贴女孩子,现在从你身上,可以看见冰山一角了——唉,可惜藤迦小姐没办法听到你对她的关心……” 她有意无意地向苏伦瞟着,带着揶揄的嘲笑。 对于藤迦小姐,我根本没动心思,再说,我的“大中国”意识也不允许我对一个日本女孩子动情。对于铁娜的挑拨,我只是报以难言的苦笑。 铁娜的笑声停止后,看苏伦只是一味地微笑沉默,她也就没机会再咄咄进逼了,简练地结束了自己的话:“古井附近,我特别吩咐士兵们多喷了几遍药水。暂时顾不得下面的事了,保全营地里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我用力跺了两次脚,发泄着我的不满。可惜自己昨天的体力已经透支到极限,否则肯定会一意孤行地下井去搜索。 苏伦接过了话题:“风哥哥,下井的事,必须从长计议,必须得到所有人的肯定与支持后才能实施。否则,没人同意你的蛮干。”她的声音虽轻,措辞却愈见严肃。 “那不是蛮干,而是……当然我相信同样的事,彩虹勇士也能做到,但我听到了那种神秘的召唤——只有我自己听到了,所以我只有亲身下井去看一看,才会放心!” 我宁愿固执己见地坚持自己的想法,那种神秘的召唤已经牢牢攫住了我的好奇心,如果不能亲自下井,必定终生抱憾。 营地中央的瞭望塔上,四挺速射机枪、六名狙击手居高临下地分别控制了营地的四面八方。特别是那种来自于欧洲武器公司的最新式重型狙击步枪,一千米之内射 杀迅速奔跑的兔子如同儿戏一般。 所以,卢迦灿一声令下,任何人都不可能逃出这片广袤的沙漠。可想而知,如果老虎动了盗经逃走的心思,该承担多么大的风险。 阳光下,狙击步枪的瞄准镜时不时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这是铁娜的地盘,所以她有理由傲然不可一世:“好吧,既然风先生执意要下井看看,那就等我们无所不能的埃及彩虹勇士们清理完井底现场后,我会派人专程护送你下去,怎么样?哈哈哈哈……” 不等我回答,她已经嚣张地向谷野的帐篷走去。那里现在已经改成了手术刀与纳突拉的临时办公室,只有后面小半间,才是谷野的私人卧室。 苏伦沉默地向瞭望塔凝视了一会儿,又低下头,不断地眨着眼皮默诵着什么。 我的精神还没完全恢复,对铁娜与苏伦的工作一概不感兴趣。既然手术刀与纳突拉都到达了营地,则她们两个的权力、职责都相对减小了许多。 一起回到帐篷里,苏伦把皮夹克放在我床上,微笑着:“这是最新型的超轻薄避弹衣,哥哥送你的。如果真的有必要下古井去,或许能用得上。”一边说,一边悒郁地长叹,双手捂在脸上,仿佛肩负巨大的压力,已经临近崩溃。 每个人都会有压力,只不过轻重不同、份量各异而已。比如现在,我一直都在为老虎担心,真的不想这个唯一的朋友被狙击枪的重磅开花弹射得暴尸荒野。 ☆、第四部 天人交战 2绝密会议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18本章字数:4002 “风哥哥,我心里很……很乱,你知道吗?我怀疑哥哥的神经出了问题,或者是他的脑子里被某种神秘的东西入侵了,他现在……现在是另一个人……另一个陌生人……” 苏伦的话让我大吃一惊,她脸上的悲哀与忧伤像暴雨将至的积雨云,厚重地堆积着。 这些话,我只听过一遍,就清清楚楚地记住了每一个字,但我还是不清楚她的意思。 “不懂?”苏伦苦笑,打开那个食品袋子,取出一小袋压缩饼干,撕开后拿了一块,用力握在手心里。 “不懂。”我去给她倒水,借着踱步的动作释放着满腔惊骇。 “其实,这件事的确很难理解。风哥哥,如果……你不明白,就当是一句玩笑好了。不过,来营地前,我已经把某些资料封存在开罗最大的银行储存库里,序列号为二一八,密码则是‘引渠而来尼罗河之水,也冲刷不尽我对你的爱’。” 我把纸杯放在她手里,故作轻松地笑着:“干嘛告诉我?” 她仰着头,眼底深处有晶莹的泪珠在不停地滚动着。 “放心,我们都会没事的,很快便能结束发掘工作,撤出沙漠。”我安慰她,即使知道这些话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风哥哥,能不能……抱抱我……”她的脸色一片苍白,根本没有少女的羞涩。 我一怔,张开双臂,俯身搂住她的肩头,觉得她的身体颤抖得厉害。当我的脸贴在她的左颊时,感到的只有惊人的寒意。 “我好冷……好害怕……”她放下纸杯,双手环住我的腰,用力扣紧。 我轻拍着苏伦的后背,脑子里紧张地回味着她方才说过的话:“手术刀到底怎么了?苏伦的感觉是神经过敏还是……” 这样的拥抱动作持续了足足五分钟,苏伦把头埋在我的怀里,声音无比低沉:“风哥哥,我知道自己说这些话,只能让目前营地里的局势更混乱。不过,任何时候,都不要完全相信别人,特别是牵扯到墓穴里的事情,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有可能引发永生难以弥补的错误,答应我——” 我努力地想大笑出声,以求打破帐篷里沉甸甸的郁闷空气,但咧了咧嘴,根本笑不出来。如果整件事的策划者手术刀都出了问题,发掘工作还怎么进行? 时间的流逝,总是 在不知不觉之中,我们分开彼此搂抱的身体时,太阳已经偏西,距离绝密会议开始的时间已经很近。 “苏伦,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开始怀疑?”我希望能证明她是错的。 苏伦取出手帕抹着眼角的泪痕,无声地摇摇头:“风哥哥,记住我留下的密码,或许……或许……” 营地里一系列诡谲变化还没有终止,苏伦又异军突起地提出这么一个古怪话题,真让我满脑子发胀,没法适应。 会议开始时,苏伦已经恢复了平静。 与会者共有九人,我、苏伦、手术刀、纳突拉、铁娜、卢迦灿、詹姆斯、切尼,还有一脸淡漠的萨罕长老。会议的核心议题,则是消毒完毕后,搜索井下秘密的步骤。 纳突拉高高在上,跟沉默地端坐一角的萨罕气势上根本是云泥之别,特别是他脸上志得意满、目空一切的矜持的笑容,益发令在座的人感到难以名状的压抑感。 “萨罕,说说那井壁上的符咒吧!你是埃及沙漠里最具睿智的智者,相信你肯定能提出高明的见解,对不对?”纳突拉手里端着一杯卫兵们刚刚冲好的雀巢咖啡,居高临下地看着萨罕,口气如同命令麾下的无名走卒一般。 幽莲并没有得到列席会议的权力,此刻应该是被卫兵们远远地隔离在大帐篷的安全线以外。 萨罕摇摇头,漠然回答:“无可奉告。” 纳突拉做出宽容的微笑表情:“哦?你不是在西部沙漠的几大绿洲里宣扬,自己具有‘通天神眼’的超能力,可以看透我们整个非洲大陆的上下五百年?难道,那些都是你愚弄民众的胡说八道?” 他们之间,明显是话不投机。 其实分属两大教派的首脑,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像美国人的共和党、民主党一样,除了你来我往的明争暗斗,再不会有其他的温和接触了。这次的绝密会议,如果不是手术刀的极力坚持,萨罕很可能被排除在外。 萨罕站起来,右手藏在左臂腋下,弯腰向前,对着纳突拉行了个古怪的鞠躬礼。 纳突拉嘿嘿冷笑:“萨罕,你是像‘问难’于我吗?” 萨罕鞠躬完毕后,又一言不发地坐下。 纳突拉将手里的杯子重重地向桌子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响,褐色的咖啡四射。 “问难”一词,常见于中国的佛教轶闻,相当于江湖高手之间的“挑战”,不过,僧侣采用的诘难方式更温 和些,用的是“参禅、悟道”的嘴上功夫。 萨罕方才那礼仪的含义,无异于“我不懂,请您来说”的意思。 纳突拉又是一声冷笑,嘴边左右各露出一颗白森森的虎牙,刹那间凶相毕露:“我解决问题的方式,便是如秋风扫落叶一样,以摧枯拉朽之势,派我们埃及沙漠里最优秀的彩虹勇士,下到井底,管他什么妖魔鬼怪,难道还能挡得住我们的重机枪扫射?” 这个蛮干到底的方法有时候会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倒霉的可能只有井底的藤迦本人。 萨罕长老点点头:“非常好,英明。”完全是一副嘲讽之极的语气。 纳突拉一阵狂笑,身子底下的木椅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叫声。他的身材并不肥大壮硕,但眼神、手势之间流露出来的凶悍狂野之气,虽在十步之外,还是令我的呼吸感到不舒服。 在埃及国内,大祭司的权势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很多时候,总统都会需要他出来安抚民心,所以,纳突拉的狂傲有情可原,任何人在他的位置上,只怕都会目空一切。 其他人,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特别是切尼与詹姆斯,几次张嘴要说话,都给纳突拉彪悍的眼神压制住了。 我的目光十几次偷偷瞟着手术刀,希望能发现他暴露出的破绽,但却一无所得。 他当然就是手术刀本人,无论从衣着穿戴还是面部表情、五官相貌上来看,他与别墅里那个稳坐钓鱼台的手术刀,没有任何不同。 唯一一点变化,他手里握着的已经不再是酒杯,而是一柄金色的超长左轮手枪。 那柄枪的长度足有一尺,从枪口到手柄,全部镀以金水,明晃晃地甚为抢眼。 我知道它的来历,由手枪名家勃朗宁公司出品,制造过程中除了机械切割加工外,有一百四十多个细节是由人工完成,绝对是左轮手枪中的劳斯莱斯,并且也是在短枪中唯一能跟“沙漠之鹰”对抗的超级武器。 “风,这柄枪,送给你。”他突然叫我的名字,并且微笑着扬起手里的枪。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我身上,我只能起身向前走,站在他身前两步远的地方。 “如果你执意下井——带上它,当年勃朗宁公司单独为我锻造这柄枪的时候,并没有给它一个阿拉伯数字的庸俗编号,而是起了一个中文名字。他们,把它命名为‘盗墓之王’。” 这段历史,我不止一次听他说过。那时候,手术刀 也以为自己是独步天下的盗墓之王,以为地球上只有自己才能配得上这柄枪。结果由于大哥杨天的出现,他羞愧得再不敢以这柄枪示人。今天拿出来送给我,可谓意义深远。 帐篷里鸦雀无声,等我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枪,纳突拉才猛然开始用力鼓掌,随即其他的人也各怀心思地一起鼓掌。 “我……其实我担当不起这柄枪的,手术刀先生,请您还是……” 枪柄上,还带着他手心里的余温。 “风,你能当得起的,肯定能。从你在墓穴里说要下井去看看时,我就知道,又有一颗盗墓界新星诞生了!你的勇气,犹胜过我当年,将来的盗墓界,必将为你骄傲!”他从来没对我做过如此高的评价,当着帐篷里另外八位精英的面,受到如此褒奖,我心里忍不住有一丝飘飘然。 “嘿,年轻人,这个给你……”纳突拉低头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一条黑皮绳,绳子上缀着一颗鸽子蛋那么大的狼头,足有几百克重。 “下井去吧,你将是彩虹勇士的榜样,成功归来,我们会用鲜花、美人、红地毯的至高无上的礼仪来欢迎你……”他已经换上了和颜悦色的笑,并且站起来亲手把那狼头戴在我脖子上。 两个人一唱一和,不动声色地把“下井”这个任务套在了我的头上。其实,原本我的意思就是要下井去搜索,指望那些只知道开枪杀人的士兵们发现有价值的线索,根本是异想天开。 我知道,手术刀跟纳突拉做这些动作时,苏伦心里肯定已经紧张到了极点。所以,我转身向着她,若无其事地使了个眼色,要她千万别发作出来。如果真的有人要为营救藤迦小姐牺牲,我情愿是我,毕竟那是唯一能接近那古怪召唤声的机会。 自始至终,谷野始终带着无声的苦笑安心坐着,仿佛古井里的藤迦跟他毫无关系似的。再次回到座位上时,萨罕嘴角上带着重重的嘲笑向我望着,仿佛是看着一个不自量力地要去送死的傻瓜。 ☆、第四部 天人交战 3老虎行动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19本章字数:4220 切尼终于找到了发言的机会:“各位,经过我的初步勘察,金字塔内部似乎充满了机关埋伏。并且,所有的墓室尺寸、墙壁厚度,都是按照二进制方式来安排计算的。这么做的好处,便是严格控制住了施工时的细小误差。如果能容许我带领一支大型的建筑勘察队伍,用一百五十天的时间,对这三百六十一间墓室做细致入微的搜索,相信我可以做出震惊世界的结论——” 他挥动着手里的一个笔记本,语气越来越激动。 笔记本摊开的页面上,绘着一个标准的围棋棋盘,在棋盘的“天元”和九个“星”的位置,各用红笔单独标注着一个重重的圈。 “一百五十天?切尼博士,算了!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根据总统的亲自批示,金子运送出来后,如果短期内没有重大发现,将会直接用炸药将金字塔整个毁掉,以免造成致命菌外泄,对埃及人民的生命安全造成危害。” 纳突拉的冠冕堂皇的话说得倒是流畅,看来他这个大祭司的位子并不是凭真材实料得来的。 切尼一声惊呼:“炸掉?上帝啊,你们、你们那是对人类文明的巨大犯罪!犯罪!” 他迅速又将笔记本翻了一页,露出另外一张图:“看看!看这里——知道吗?我已经推断得出,当墓穴里的某个机关被触动之后,纵横轴线上的十九间墓室,将会变成三十七级十米宽、十米长、十米高的阶梯。阶梯通向哪里呢?各位可以想一想,古埃及人怎么可能单独造一座金字塔来存放这块巨大的金砖?塔里的其它部分呢?会不会藏着更多的金砖?更多的比金砖价值更高的宝藏……” 他的话很有蛊惑力,并且那一页上画的,是类似于祭坛的一个东西,四面各有八级台阶步步抬高,直到在中间交汇。 这样的设想非常奇妙,不过目前中央墓室里是一口深陷地下一百八十米的方井,而不是什么阶梯。按照切尼的图示,每隔十米上升一级,那么机关触发后,阶梯的总高度将会达到九十米,难道土裂汗金字塔竟然是大半部中空的?出现这些阶梯,又要将我们指引向哪里呢? 纳突拉突然一愣:“比金砖价值更高?” 卢迦灿立刻跨到他身边,凑近他的耳朵低声说了几个字,纳突拉立刻眉开眼笑,不住点头。 我分辨出卢迦灿的口型变化,说的是“浓缩铀”三个字。 每个有化学常识的人都知道,浓缩铀是制造核武器的中心元素,其价值当然百倍、千倍于黄金。 不过,我对卢迦灿的天方夜谭式的猜测哑然失笑:“金字塔里埋藏着浓缩铀的话,各国的探测卫星能收不到辐射信号?特别是对浓缩铀视如禁脔的美国政府,还不马上找理由控制整个非洲沙漠……” 人不能失去想像力,但太离谱的想像力总会贻笑大方的。 卢迦灿感觉到了我无意中流露的嘲笑,温和地向我做了个手势:“年轻人,地球上很多问题需要我们充分地发动想像力去破解。我老了,跟不上世界发展形式,某些问题未免看得不够透彻。这个世界的将来,是你们年轻人的……” 苏伦的座位与我并排,此刻手里的铅笔突然跌落在地。借着弯腰捡铅笔的动作掩饰,她也在向我使眼色。 绝密会议进行的过程中,每个人似乎都满腹心事。 谷野忽然起身,要向帐篷后面走去,步履匆匆,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也就在这一瞬间,我耳边响起了蚊子哼哼那么大的动静,不过那是有人在用“传音入密”的绝顶内功向我传话:“拖住他。” 我根本没有考虑,便弹跳起来,向谷野大声叫着:“谷野先生,请等一下,有个很重要的问题——” 谷野停住脚,略显吃惊地看着我。 在营地范围内,能施展“传音入密”功夫的,只有老虎,那是他的独门绝技之一。他如此向我求援,肯定目前已经潜入账后,展开了盗经行动。不过,帐篷外那么多荷枪实弹的士兵,老虎是怎么悄无声息地钻进来的呢? 我并没有“重大问题”要请教谷野,所以在众目睽睽下向他快步走过去时,我的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 帐篷后面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可疑声响。 谷野耸耸肩膀:“什么事?请说。” 既然是“重大问题”,每个人、包括苏伦在内,都瞪着眼睛、竖起耳朵听着。 我咬了咬牙,提了一个一直埋藏在心里的问题:“如果方便,请告诉我关于藤迦小姐的身份。我需要知道,明日去古井下面营救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先前谷野失口透露过藤迦的“公主”身份,虽然过后一直没再提起,却已经表明了她的非凡之处。 谷野又耸耸肩膀:“风先生,这个问题重要吗?难道说,如果她只是 我们大和民族中的一名普通女孩子,你就要放弃援救?”他似乎对帐篷后面即将发生的事有所察觉,一边回答我,一边不住地向遮挡在帐篷中间的黑色布帘张望着。 那面布帘极其厚重,兼具遮光、遮影功能,视线根本无法穿过。 “当然,如果你执意不肯透露她的身份,我会考虑拒绝下井。反正营地里多的是彩虹勇士,你大可以请铁娜将军派人下去!”单以身手论,士兵中间,跟我相差无几的比比皆是。 铁娜迅速接话:“没问题,我们的埃及勇士最不缺少的就是胆量和身手,完全可以——” 看得出,她也不希望我亲自下井深入险地,所以才积极提出派遣手下代替我的建议,但她的话只说了半句,就给萨罕的大声冷笑打断了—— “埃及勇士?哼哼,他们早就给法老王的诅咒吓破胆子了,指望他们能做什么?你可知道,那些红色的咒语代表什么?那是法老王餐桌上的铭文,相当于……”他向切尼与詹姆斯指了指,轻蔑地接下去:“相当于你们信奉上帝的人,每餐饭前都要感谢上帝的祈祷经文一样——” 萨罕的气势远胜于铁娜,此言一出,满帐皆惊。 如果那些红色符咒真的是什么“餐前祈祷”的话,下井的人简直就是送到法老王碟子里的肉片。 “萨罕,你在胡说什么?先把你在塔顶上搞的恐怖法事交代清楚!我知道,墓穴里的很多古怪就是你搞出来的,来人,先把萨罕押下去!”纳突拉恼羞成怒,大声喝斥,紧跟着外面闯进两名高大彪悍的士兵,扭住萨罕的两臂。 这种变化,是我始料不及的,连谷野的注意力也被剑拔弩张的气氛所吸引,放弃了要进帐后去的动作。 没有人站出来劝阻,包括手术刀在内,只是冷眼旁观。如果牵扯到埃及境内的教派之争,外人的确什么话都说不进去的。特别是萨罕与幽莲几次诡谲行动时,总是伴随着诡异事件的发生,令我不得不怀疑他们来营地的叵测居心。如果真的临时扣押他们两个,也没什么不好。 纳突拉挥挥手,两个士兵押着萨罕走了出去。 帐篷里一下子沉寂下来,纳突拉的突然发怒,无异于向大家发出了“我才是营地的老大、一切我说了算”这样的暗示信号。 消毒剂的有效期,会一直延续到明天上午九点钟,于是绝密会议确定了明天大致的行动步骤后,便草草结束。 临出大帐前,我偷偷向账 后瞄了几眼,担心着老虎的安危。不过以他的身手,方才又拖延了接近十分钟的时间,完全可以做到任何事了。 “风哥哥,我想咱们该再次去土裂汗塔顶上看看,你说呢?”站在我们的帐篷前,苏伦心事重重地如此提议。 营地四周的士兵们如临大敌,特别是那座瞭望塔上,机枪手与狙击手已经进入了“紧急备战”状态,黑洞洞的枪口如临大敌地对准了四面的荒漠。 一次秘密发掘行动,到此已经演变成了军方的公开行动。反正是在埃及境内,得到总统授权的沙漠兵团早就习惯了横行无忌的行事作风,只要没有外国记者刺探消息,他们完全可以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金字塔永远都是沉默地矗立在沙漠里,几百年、几千年,除了偶尔的风化剥蚀,根本毫无变化,仿佛可以几百年、几千年地重复矗立下去,直到随地球一起寿终正寝。 我的心情有些烦乱,一部分是为了老虎,一部分则是为了明天的下井救人。 “苏伦,我的决定,对还是错?”我喃喃地低声问。 “什么?”苏伦一怔,方才她的注意力也很不集中。我知道,她脑子里压抑得最沉重的就是关于手术刀的身份问题。 我用力抹了把脸,慢慢在脸上挤出微笑,希望能带动她的情绪。 她却是一声长叹,扭过脸去,向北面巍峨高耸的胡夫金字塔遥望。 那座以广袤的蓝天为背景的超级建筑,散发出死气沉沉的冷漠气息,正好能配得上它“法老王墓穴”的身份。 据埃及古籍里搜寻得来的只字片语,预示着胡夫金字塔下面有一处叫做“死海”的地方,里面藏着法老王胡夫毕生搜掠来的黄金,其储量等同于四座胡夫金字塔的体积。 那是个极其庞大而疯狂的数据,当这个故事悄悄传遍了地球每一个角落时,听到的人,无不嗤之以鼻,觉得那肯定是某个疯狂的盗墓者发高烧时杜撰出来的超级笑话。 “苏伦,还记得那个关于‘死海’的传说吗?如果你有那么多黄金,会用来干什么?”我想逗她开心,哀莫大于心死,如果持续消沉下去,会对人的身心健康造成巨大的杀伤。 “哈哈……”她笑了两声,眉宇之间的阴霾稍微散了些。 “我会打造一座黄金的别墅,街道、围墙、花园、楼房全部用黄金铸成,还可以打造一个黄金游泳池……风哥哥你呢?”她仰起脸,悒郁脸色慢慢有所缓 和。 ☆、第四部 天人交战 4再探金字塔顶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19本章字数:3847 “我?”我一时语塞。 如果有那么多黄金,我会铸造一座金碧辉煌、全球独一无二的黄金屋,然后娶一个自己爱逾生命的女孩子,让她独自享用这份地球上无与伦比的快乐。那个女孩子,会是苏伦吗?想起跟她拥抱时,那一瞬间的旖旎,心里马上变得暖意融融。 “风哥哥,咱们去塔顶看看吧!这么多谜团,我希望能一点点拆解开。既然萨罕与幽莲同时被拘禁起来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意外!”苏伦的话非常坚决。 我们刚刚发动了苏伦的车,三名士兵已经飞奔过来,毫不客气地用冲锋枪指向我的前胸:“军事管制期间,没有大祭司与铁娜将军的批示,任何人不得动用营地里的车辆。”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苏伦在方向盘上猛拍了一掌,喇叭发出一声尖利的吼叫:“我是手术刀先生的妹妹,这位是他派来监管发掘工作的特使,我们需要……” 带头的士兵冷漠地摇头:“没有批示,谁都不能例外。”一边说,一边咔嗒一声挑开了冲锋枪的保险栓。 瞭望塔上的士兵迅速调转枪口,居高临下地对准了我跟苏伦。这群士兵都是非洲战场上身经百战的高手,心狠手辣,只认上级命令。 苏伦脸色发白,颓然地扭动着方向盘,空踩油门,悍马发出凌厉的呜呜吼叫声。我敢确信,只要吉普车的车轮一开始转动,这些士兵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我向苏伦笑了笑:“算了,还是回帐篷去休息,养足精神,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呢!”随即跳下车,替她关上了发动机的钥匙。 这种关键时候,小不忍则乱大谋,真的没必要跟彩虹勇士敌对起来,没有一点好处。这是在茫茫无际的沙漠里,两个人的杀伤力再大,也不可能跟整队特种兵相抗衡。 苏伦无奈地下了车,铁娜的声音已经随风飘过来:“两位要去哪里?要不要我送一程?”她刚刚从谷野的大帐篷里弯腰钻出来,手里握着一大卷图纸,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 苏伦横跨一步,挽住了我的胳膊,做出一副亲昵的样子,来对抗铁娜的嚣张。 铁娜挥手,令那三个士兵退开,扬着手里的图纸:“我正想去土裂汗金字塔顶上看看,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兴趣?” 苏伦用力咽了下唾沫,手指在我小臂上轻轻 一捏。我们两个心意相通,马上换了一副心情大好的笑脸:“当然当然,既然难得有半下午的空闲,去那边散散心也好。”面对铁娜,我跟苏伦绝对是同心协力、一起进退。 再者,如果苏伦对手术刀的怀疑成为现实的话,我们两个的确更应该紧紧团结在一起,以求自保。 铁娜的坐驾是一辆加长、加重的三菱吉普车,由她亲自驾驶,我跟苏伦则挽着胳膊坐在后排,悠闲地从车窗里向外瞭望着沙漠里的风景。 尘沙滚滚,满眼都是令人从心底里发怵的土黄色,根本看不到一丝植物的绿意。这样的环境里,如果老虎盗了经书在手,企图逃跑的话,其困难程度不亚于徒手从汪洋孤岛上逃生。我还是想多帮他一把,因为直觉上认为他要做的事肯定是对的。 驾驶座的靠背侧面,悬挂着一支雷鸣登霰弹枪,旁边整整齐齐地摆着两盒最新型子弹。这种枪的威力,可以三米距离内一击射杀成年黑熊,几乎是霰弹枪里最霸道的一种。由此可见,埃及军方的武器配备,直追美军部队的最新装备,其战斗力的确是非洲大陆几十个国家里最强悍的。 “风先生,想什么呢?”铁娜从后视镜里瞄着我。 我的手放在侧面的门把手上,无意中发现,门把手下的隐蔽枪袋里,竟然同时插着两柄mp5轻型冲锋枪。同样,在苏伦坐的那边,枪袋里插着的是两柄银白色的沙漠之鹰,再加十二颗美式微型甜瓜手榴弹。 “呵呵,向后看,后座背面还藏匿着轻型肩扛式火箭筒。如果需要炸药爆破,我还可以提供两颗威力巨大的tnt炸药包呢!” 铁娜的声音,极为自负。看来,她已经把自己的越野车布置成了活动战车,不必细看也明白,所有的玻璃都是a级防弹型的,可以挡得住ak47突击步枪的蜂窝式扫射。 我默默地向后一仰,避开她在后视镜里的窥视。铁娜这样的女强人,值得我佩服,却并不想亲近她。对于太强悍、太能干的女孩子,我天生就不感兴趣。 我们三个在一起,根本没有共同话题,所以车子里的空气异常沉闷。 铁娜扭开了唱机,响起的竟然是百老汇的经典歌剧——不愧是接受过欧美教育的女孩子,爱好趣向,跟非洲人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区别。 时间是下午五点钟,夕阳已经垂挂于西天,给土裂汗金字塔的尖顶镀上了一层淡金色。 铁娜蓦的喟叹:“风先生,要是这金字塔全部是 纯金铸造的,你说该多好啊……” 她的贪心,远远超乎我的想像,获得了那块大金锭不算,竟然渴望有进一步的猎获。金字塔全部变成黄金当然好了,不过,那时候围绕黄金展开的战争,只怕会让整个埃及化为恐怖的废墟。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铁娜将军,如果你学会中国仙人的‘点金术’,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别说是金字塔了,就算是珠穆朗玛峰、或者非洲的乞力马扎罗山都可以变成纯度最高的黄金,怎么样?” 苏伦语气古怪地调侃着—— “哈哈,点金术?那种无聊之极的传说,并非是中国人的专利。你知道吗?欧洲人的童话传说里,几乎每个国家都有点金术的故事题材……”她突然扭头向右侧车窗望了望,那个方向,视线里最显眼的建筑就是巍峨的胡夫金字塔。 我能猜到铁娜在想什么,应该是苏伦的话触动了她脑子里关于“死海”的传说。 果然,铁娜再次开口:“风先生,你该听说过‘死海’的美妙传说吧?一个巨大的金库,黄金储量是四个胡夫金字塔那么大。如果可以……” 苏伦冷冷地“哼”了一声,表示对铁娜的幻想不敢苟同。 冷漠沉闷又一次左右了车子里的空气,幸好,两分钟之后,我们便已经到达了金字塔下。 失忆的那晚,我在这里做过什么,根本毫无印象,苏伦的摄像机拍摄到的东西,实在证明不了什么。 金字塔表面非常干净,风化剥蚀的塔身碎片,随时都会被强劲的朔风吹走。所以,落在我们眼里的土裂汗金字塔,干净得像是每天都有专人清理打扫一样。 我站立的地方,是金字塔埋入沙层的一个横向分界线。按照四边锥体的延展率推算,塔基深入地下后,逐层下降,到了基础最底部,四条边长将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数字。 我想到的,也正是苏伦、铁娜同时想到的。 铁娜在沙地上重重踢了一脚,将数不清的沙粒踢得飞扬起来,落在塔身上,张开双臂向着广袤的天空,悠悠长叹:“竖井深度,再加一百八十米的古井深度,按照这种坡率深入下去,土裂汗金字塔的整体规模,只怕不比胡夫金字塔小太多。面对这些非洲大陆的神秘瑰宝,我们埃及人真的是太渺小了……” 每个有良心的人,都会爱自己的国家,铁娜也不例外。 只有爱国、爱家、爱别人的人,才是值得尊敬的。 我向塔顶望了望,低声询问苏伦:“我上去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你再上去。”下意识的,我想把她置身于我的羽翼保护之下,无论前面有什么危险,都由我探路。 铁娜一声长笑,屈膝弓腰猛然向上一弹,已经跃上了金字塔的外墙,同时双臂平展,保持着身体重心平衡,竟然以一种非常怪异又绝对快速的姿势向塔顶飞奔。 这样的飞奔姿势,我是绝对做不到的,但我们同时看到了铁娜脚下穿的一双颜色怪异的战靴上。 苏伦低声叫起来:“啊?是模仿壁虎的最新生化合成装备?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她连用了三个“好厉害”来表示心里的惊诧,因为这种最新装备,借用转换了壁虎四爪和腹部的吸盘装置,是目前最优秀的攀爬设备。 中国武术秘籍中曾有一门叫做“壁虎游墙功”的秘术,那是轻功中的巅峰身法,完全凭借着练武者自身超强的内力,令自己的掌心产生巨大的内吸力,可以随心所欲地黏附在任何物体的表面,借以攀登高处。不过,那种武功,没有三十年以上的日夜刻苦修炼,是绝对做不到的。 铁娜的壁虎战靴,一分钟的时间,可以抵得过武林高手三十年的苦苦修行,就像手枪子弹的杀伤力比练武经年的好武师威猛几十倍一样。 六秒钟后,铁娜已经威风凛凛地站在土裂汗金字塔顶上,向我们大笑着挥手。 苏伦惊叹着,嘴一直半张,可见心里有多震撼。 铁娜的行事作风,简直到了“滴水不漏”的境界,一决定要来金字塔,马上针对性地不动声色地换了壁虎战靴,抢占了绝对先机。 ☆、第四部 天人交战 5雾隐一刀流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20本章字数:7727 这种情况下,无论我跟苏伦以何种方式登顶,都不可能盖过铁娜的风头。相视苦笑之后,我牵着苏伦的手,准备登顶。 铁娜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开始大声接电话。 苏伦压低了声音:“风哥哥,我突然……不想上去了。你先上去,我在塔下搜索一圈再说。”在铁娜这个假想的“情敌”面前,若换了我是苏伦,也肯定不会此刻灰溜溜地上塔,甘拜下风。 “好吧,小心些,我总觉得金字塔周围会有陷阱之类的机关埋伏——”这种感觉,从上次过来搜索时就曾经有过,可惜一晃而过,自己并没注意。经历了隧道、墓穴里的种种诡异事件后,我们必须提高警惕,免得在茫茫大漠里送了命。 苏伦在我胳膊上轻轻拍了拍,便放开了挽着我的手。 我向塔顶望了望,正准备施展“燕子三抄水”的轻功,凌空飞跃上去,免得输给铁娜,忽然听到铁娜大声对着话筒吼叫:“什么?什么?发现了一个人的尸体?”这个彪悍的女孩子发怒时,声音真的像是一头猎豹在咆哮。 对方又说了句什么,铁娜已经开始向我叫着:“喂,风,你……” 风太大,把她的声音刮得满天乱飞,根本听不清楚。不过,从她气急败坏的神情可以看得出,营地里又发生了大事。 铁娜双臂一张,竟然采用了高山滑雪似的速降动作,俯身冲了下来,离地面还有三米时,一个鹞子翻身,漂亮地稳稳落地,随手将手机塞进口袋,急匆匆地说:“营地里有人死了,我必须地先回去!” 她飞奔到汽车旁边,开门、落座、点火、启动,一气呵成,再扔下一句:“我会派人回来接你们,放心!” 三菱越野车吼叫着,带起一阵滚滚沙尘,向营地方向飞奔而去。 整个过程中,我和苏伦根本插不进话,全部都是铁娜一个人在雷厉风行地行动着。 苏伦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似乎稍微放松了些。而我的心却一下子高高悬起来,因为铁娜接到电话后,曾经向我叫过一句话,仿佛那死掉的人是更我极有关系的。 营地方面,我只关心出手盗经的老虎,怕他会给别人暗算甚至直接射杀。 重型狙击枪的威力,我一早就在二零零五年意大利枪械博览会上见识过了。当时,在八百米距离以内, 狙击枪射出的开花弹竟然轻而易举地击碎了质量上乘的不锈钢健身球,其子弹射速和锐利程度都已经达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境界。 老虎是人,而且就算他是一头真正的老虎,只怕也挡不住一颗开花弹的威力。 “风哥哥,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苏伦察言观色,仿佛看穿了我的心事。 我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指骨扳得喀喀直响,沉思着问:“苏伦,谷野的武功门派,是不是也是出自日本岛的忍者家族?” 诡谲莫测的日本忍者,世代流传下来很多暗器毒药、机关埋伏的法门,每一种都毒辣之极。如果老虎低估了谷野的实力,下场只怕…… 谷野头上,套着“国际知名考古学者、考古学博士、著名盗墓专家”等等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头衔,很多人往往会忽视他自身的武功。毕竟,现实社会中,“学者”之流给人的感觉,应该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但我知道,谷野不是书生,而是盗墓界里出类拔萃的绝对高手,无论是武功还是智慧,都远远高出常人。 苏伦眼珠转了转,向三菱车卷起的滚滚烟尘望望,沉吟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风哥哥,其实……其实每一个人都有自己闯荡江湖的独门绝技,否则的话,那边营地里就不会有他的位置。谷野是、蜀中唐门的人是——所有的人都是,当然也包括你我在内。不必担心了,你该知道,要想成就非凡之事,总会需要有非凡之人做出非凡的牺牲。” 这些话,并不是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但我怀疑,苏伦真的已经看穿了我的心。 身为冠南五郎的高足,苏伦在很多方面,都会让我有巨大的吃惊。 “风哥哥,咱们上去吧?”苏伦落落大方地牵起我的手,表情无比自然,仿佛我们的关系早就亲密到了某种程度一样。 土裂汗金字塔完全在营地瞭望塔的观察范围之内,她的动作,明显就是做给营地里的人看的。在她转身时,我陡然发现,她的裤袋里露出两只枪柄来,正是铁娜车上的沙漠之鹰。 我不禁愕然,因为她这么做完全没有理由啊?就算是自己的手枪遗忘在悍马车上了,也不至于顺手牵羊地拿了铁娜的武器,这有些不符合苏伦的个性。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是有备无患,顺便,我会对这两柄枪做一个弹道检验——铁娜是营地里的关键人物,对她该多‘照顾’些。” 苏伦虽然偶而在我面前暴露出柔弱的一 面,但她绝不是弱不禁风的女子。比如在一起登上塔顶的过程中,她一直在故意隐藏自己的轻功实力,总是落后我几步。不过,我对她已经有八分信任,目前接触的所有人中间,刨除正邪难辨的手术刀外,最信任的就是她。 我们已经站在塔顶这一小块平台上,被风沙层层剥蚀后的地面裸露着土黄色的砂岩,光秃秃的,再寻常不过。 风沙的力量无比巨大,潜移默化中,便随岁月的流逝一起将这些地球上最古老的建筑慢慢征服。或许几千年后,所有暴露在沙漠里的金字塔,真的会随风沙同朽,变成满地黄沙的一部分。 在这里,没有丝毫发现,就算是我蹲下来,企图把每一条石缝、每一条石板上的纹路都看个清清楚楚,也根本石头是石头、沙粒是沙粒,毫无异样。那么,跟踪幽莲那夜的那道神奇的白光呢?从何而来?向何处去? 我伸出右手,轻轻按在塔顶的中心,其实很久以来我都有种错觉,仿佛以这种姿势便能与金字塔内储存的神秘力量顺利沟通。 历代考古学家曾提出过“金字塔能”的理论,就是说在神秘的金字塔里,每时每刻充满着一种看不见的无名能量,完全区别于目前地球人已知的种种能量。“金字塔能”的奇异之处,可以令尸体迅速风干,经久不腐,起到我们常说的“强力保鲜”作用。 这种理论曾在全球金字塔研究协会很是风行了一阵,但到了后来,随着胡夫金字塔的发掘工作受阻,关于“能”的论调,也就再没人提起了。 “风哥哥,你是不是怀疑,我们身处的塔顶会是某一个‘虫洞’的入口?”苏伦也蹲下来,塔顶风速强劲,吹得她的头发和衣服呼呼乱飞。 如果这里是“虫洞”入口就好了,一瞬间,我的手掌将会突破地球上重力限制、时空限制,进入另外的不知名世界,而我的身体仍将存在于土裂汗金字塔顶上,与苏伦在一起。我集中全部注意力凝视着自己的手掌,夕阳余晖下,手背上的黑色汗毛清晰可数。 每一次,当我凝神静气时,心灵深处便会一片空明冷静,仿佛进入了老僧入定似的“物我两忘”境界。 突然,我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在墓穴深处时曾灵光闪现过的事——“苏伦,有个大问题!有个大问题!”我抬起头,却先听到苏伦“喀啦、喀啦”子弹上膛的声音。她已经把双枪握在手里,在左右膝盖上轻轻一蹭,打开了保险栓。 “风哥哥,不是大问题,而是大麻烦……”她 苦笑着低语。 风声墓地轻了下来,耳朵里竟然出现了沙漠里风沙季节难得的寂静。 视线中,六个土灰色衣服的蒙面人,正倒拖着长刀,以一种凶悍毕露的姿势稳稳地站在金字塔的北面斜坡上。这六个人,全身上下只露着双眼的位置,精光闪动,一言不发,从头到脚全部是土灰色的,几乎与被剥蚀得千疮百孔的砂岩同样颜色。 看他们的长刀样式,任何俱备初级江湖常识的人都会下这样的结论:“日本武士刀!只有日本武士、忍者才会用这样的刀!” 武士刀是全球十大著名刀剑之一,与中国新疆的英吉沙刀、河北沧州的龙泉剑、山西太原的青龙偃月刀同列为为亚洲顶级冷兵器,那是日本武者的标志性武器。 我扬声大喝:“来的是何方朋友?找错人了吧?” 看得出,这六个人满身洋溢着澎湃的杀机,而我的叫声使用的是简单的日语短句,他们应该能听得懂。 跟日本方面的武林人物从来都毫无过节,并且目前是在非洲大陆的沙漠里,双方根本没有利益冲突,根本没有交手的理由。看他们拖刀屹立的姿势,每个人的身手都很了得,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地卷入这次战斗。 苏伦低声叹息着:“没用的,他们根本不理会你说的话。上次,我至少用日语询问、解释过五分钟,将日本岛几大武士世家、忍者流派的江湖关系都罗列了一遍,到最后还是免不了一场混战。” “上次?难道这些是雾隐一刀流的忍者?”我浑身的血开始沸腾了。 苏伦点点头,枪口隐蔽在膝盖侧面,缓缓抬起,对准了正面的两个灰衣人。 上次害得苏伦在沙漠里受伤,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这次再遇到一刀流的忍者,正好是个报仇的机会。 “呀咿——”六个人同时大喝,同时举刀过顶,雪亮的刀刃在夕阳里闪着灿烂的光芒。现在,我能清晰看到六柄长刀的刀身两面,全部錾着绯色的樱花,错错落落,一派落英缤纷的大好景色。 “落樱缠绵刀”——那是日本岛曾经极度辉煌过的布鬼盗忍者家族的独特兵器,而一代铸剑大师布鬼盗的神奇传说,已经无数次被搬上日本的漫画作品,成了江湖上的一段精彩之极的传奇。 “雾隐一刀流”刀法,便是布鬼盗亲手所创,最讲究集合数人之力狂攻一个对手,仿佛在暮春的樱花林里,狂风突起,落花乱飞,令对手防不胜防。 身为江湖中人,对以上的传说早就耳熟能详。我的手指早就扣住了刚刚得自手术刀的那柄金色左轮枪,十二发子弹的舱容量,应该足够射杀这六名忍者了,正好可以在苏伦面前显露一下我的射击技术。 当然,如果我有兵器在手的话,我忍不住会起意领教一番雾隐一刀流的群战。 “风哥哥,小心些,这些人的来历非常古怪,子弹对他们的杀伤力似乎并不足够致命。”苏伦慢慢起身,亮出双枪。 一刀流的杀手是毫无预兆地出现的,他们的衣着打扮,非常容易地跟大漠黄沙混为一体,轻易无法察觉,但说到来历古怪,却是谈不上吧? 刀光一闪,伴随着“当当当当”四声急促的枪响,第一个回合只持续了两秒钟便结束了。我惊讶地发现,苏伦的子弹虽然准确地集中了其中四人的胸口,弹头呼啸着穿胸而过,那四人却没有飙血倒下。 四人身上灰衣的胸口位置,都被贯穿了一个拇指粗的洞,位置完全相同,都在左胸正中的心脏部位。寻常人,一弹穿心,马上会丧失最基本的战斗力,而且几分钟内就会停止呼吸而死。而苏伦的子弹,现在只是延缓阻止了对方的攻势,却没有足够的杀伤力。 六柄刀同时翻卷挥舞着进攻过来,夕阳的光、刀刃上的精光、刀身上的反光,构成了一张凌厉之极、凶悍之极的光网。没有风声、杀声,只有澎湃冷酷的杀气。 左轮枪的超大容弹量为十二粒,我的口袋里还装着手术刀同时赠送的两小盒子弹,若是寻常交手,这些子弹足可以应付意大利街头的一场黑手党械斗了。我仍旧蹲着,左膝盖下沉跪地,右手持枪,左手托腕,以标准的意大利跪射姿势,发射出了第一颗子弹。 不必瞄准,我也能判断出自己的子弹从一个灰衣人的额头正中射了进去,没有丝毫误差,已经完成了必杀的一击。 曾经实地观看过几十次执行死刑枪决的全过程,如果子弹是以水平方向射入额头正中、再从脑后穿出的话,几乎所有的地球人都会在五秒钟内立刻死亡。 从物理意义上说,那个被击中的灰衣人已经“死”了,但他只是打了个趔趄,眼睛里放射出一种更凶悍、更视死如归的狂热,脚尖连踩,已经飞跃着向我一刀劈了过来。 我只开了一枪,苏伦却是双手食指连扣,迅速射完了枪膛里的所有子弹。“当当当当”的枪声连珠一样爆响着,看来铁娜暗藏的这两支手枪已经经过了精密的改装,将沙漠之鹰的射 速至少提高了五倍以上。 子弹对一刀流的忍者无效,我真的很佩服日本忍者家族,竟然钻研出了“不怕子弹”的诡异功夫,不亚于满清晚期的“小刀会”,吞符喝咒,请神上身,以此抵抗八国联军的火枪。如果这种功夫得以在日本军队里大力推广,全球的单兵战场,还有谁是日本人的对手? 嚓的一声,苏伦已经从腰间拔出了一柄刀,不过连柄带刃只有半尺长,与西餐桌上的餐刀大同小异。 上次与一刀流忍者交手的情况,苏伦并没向我详细述说。在枪弹无用的情况下,单凭冷兵器搏斗,她能在多人围攻中脱身,着实不易。 “风哥哥,你自己小心些——”苏伦双膝一屈一弹,已经扑向迎面斩下来的那一刀,手里的银色小刀霍的一闪,横向砍在对方长刀的刀身上,正是“四两拨千斤”的妙手。 武士刀的长度超过一米,要她用不到二十厘米的小刀对战六名长刀高手,明显的已经处在完全的下风。 骤然间,我感觉到脚下产生了奇怪的松动感,仿佛踩着的石板全部变成了柔软的沙滩,接着,沙滩又变为松软的泥土,以至于我的双脚正在开始慢慢下陷。 此刻我是站在金字塔顶上,若是下陷,肯定会进入塔身里去。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周围的打斗声远了,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寂静的真空世界。脚上穿着的黑色战靴已经陷入石板内一半,有种奇怪的金黄色雾气正在由淡转浓,要将我的双脚、双腿包裹起来。 这样的变化的确让人匪夷所思,幸好我已经进过墓室,大概了解到了塔下的结构,否则会更惊骇万分。 “是幻觉吗?那晚幽莲降落在这里时,塔顶发出一道白光,为什么轮到我,变成了这种雾气,跟第一次进入墓穴时,一模一样的雾气?” 我此时越发相信塔顶是存在一个“入口”的,虽然不清楚这入口是通向哪里。 “苏伦——”我张口大叫,声音却像被最优质的吸声棉给夺走了,耳朵里什么都接收不到。下陷的速度越来越快,几秒钟内便到了膝盖,现在岩石给我的感觉像一片浮力巨大的海水,缓缓承托着我的身体。 “我会落到哪里去呢?”一瞬间,我想起了班察与枯蝶大师的失踪——如果我此刻进入是某个神秘的空间“虫洞”,只怕一陷落进去,结果就会跟他们一样了。我还不想莫名其妙地在二十一世界的埃及沙漠里消失掉,毕竟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解开大哥日记里那两段 奇怪的记载。 “我不能死,我不想进入虫洞,让我回去——” 下意识的,在我思想里,已经在怀疑金字塔内部,有某个法力无边的“神”,正在肆意摆弄着我们这群接近土裂汗金字塔的人。 心念一动,下陷的速度便停住了,石板平面刚好到达我的腰带。 枪是握在右手里的,我是左手胡乱一挥,便在石板下的某个地方碰到了一件冷冰冰的铁器。以我少年时在冷兵器上的浸淫,瞬间便判断出那是一个环形的刀柄,类似于二战时期各国骑兵部队使用的“马刀”一样。手掌一翻,我的五指牢牢扣住了刀柄,同时右臂屈肘,在石板表面一压,身子借力迅速向上弹射起来。 仿佛溺水的人突破水面的感觉,当我的身体弹起四尺多高时,神志已经完全清醒。 视线里,苏伦握着短刀在六人夹击里穿花蝴蝶一样飞来飞去,只能自保,形势岌岌可危。 双脚落地时,我重新感到了石板的冰冷坚硬,左手一扬,顿时金光万道。自己从困境中带出来的,竟然是一柄三尺长的笔直单刃剑,从剑尖一直到环形把手,全部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剑刃森冷,带着一种寒冰般的灰白色的光。这应该是一柄加入了其它金属成分的黄金剑,看剑刃的锋利程度,不亚于美国特种兵曾经最为推崇的“m9”式战术刀。 最奇怪的是,当我举起那柄黄金剑时,一刀流的忍者蓦的静止收刀,不再向苏伦进攻。 苏伦气喘吁吁地后退,低声叫着:“风哥哥,那是……那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差些陷入塔顶虫洞里,然后顺手摸了这东西上来。 “卡森依依!卡森依依!卡森依依!”六个灰衣人左手握着刀柄拖在身后,右手横在胸前,向我弯腰致意。他们的轻功绝佳,在金字塔的斜坡上,踮着脚尖,如履平地。 这四个简单的音节,既非日文,也不是目前埃及人常用的语言,听他们的语气,仿佛是某种“口号”性的句子。 我把黄金剑用力挥了两下,在半空中发出“咝咝咝咝”的呼啸声。练武的人都知道,刀剑劈空时,发出的声音越尖锐,证明它的刀刃越锋利。我的判断没错,这是一般罕见的削铁如泥的宝剑。 灰衣人缓缓向塔顶走上来,仍旧保持弯腰的姿势。 我大喝一声:“退下去,退到塔下去!” 我说的仍旧是 日语,并且苏伦也开口用最地道的日语向他们重复我的话,反反复复用各种日本方言说了十几遍。如果他们真的来自日本,就一定能或多或少地听懂苏伦的话。但这六人一直向前,直到距离我六步远,并且呈半月形包围上来。 这种状态下,若是六人同时发难,我绝对难以抵挡。 “退!退!停下!”我左臂猛然一挥,使了个“夜战八方藏刀式”,这是河北沧州八极门的看家刀法,是刀法中以少敌多时防身保命的最佳招数。单刃剑是西洋兵器中的一个独特变种,可以说是非刀非剑的异类,既可以像剑一样直刺,又可以如单刀那样横削。 没料到,黄金剑急速挥舞下,带起的金光一落到灰衣人身上,他们便如遭雷击般跌了出去,仰面朝天地摔在金字塔前的简易广场上。 苏伦惊讶地叫了一声:“咦?这么厉害?” ☆、第四部 天人交战 6拯救之刃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20本章字数:7643 苏伦是见识过一刀流围攻的厉害的,绝不相信这柄黄金剑一挥,就能取了六个人的性命。 我苦笑着:“真是奇怪!连这柄剑是哪里来的我都搞不懂,没想到威力如此巨大。” 跌下塔去的六个人已经悄无声息了,看来是凶多吉少。 我向脚下凝视着,再次蹲下身子,希望能发现些什么。石头仍旧是石头,似乎不可能瞬间转变成沙滩或者软土,但这柄剑到底是哪里来的呢?如果是从某个神秘世界里拿出来的,我希望能再次进入那地方—— 苏伦接过我手里的剑,在剑身上轻轻一弹,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悠悠不绝,不由得脱口称赞:“好剑!能将软质的黄金锻造成削铁如泥的宝剑,这种锻造技术真的很不简单呢!”剑刃上的寒光似乎减弱了些,但森冷的寒气丝毫不减。 我略带迷惘地指着脚下:“苏伦,也许你不会相信,方才你应敌的一刹那,我感觉自己陷了下去,如同踩在温暖的海水里。如果不是猛然警醒要逃脱出来,此刻只怕……” 只怕会怎么样?会不会永远地进入了异空间,到最后有幸被人发觉时,已经变成了藤迦那样的玉棺里的怪人? “哈哈,风哥哥,这么多怪事,我已经麻木了。咱们还是下塔去,看看那六个人到底怎样了!” 塔顶的确发现不了什么,仿佛那神秘开启的怪洞,在我握刀逃离后已经永远关闭了。 苏伦先滑下塔去,我独自游目四顾。西、南两面都是一望无际的黄沙大漠,东面是影影绰绰的营地,北面则是亘古矗立的胡夫金字塔。视线是足够开阔了,但到处空荡荡的,根本发现不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啊?”苏伦蓦的叫起来,猛然从一个死掉的灰衣人身边弹开,仰面大叫:“风哥哥,快下来看!快下来!” 我下了塔,发现苏伦的脸色变得异样的难看,双手抓着两把沙子迅速互相搓着,似乎手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怎么?” 她不回答,只是厌恶地向那灰衣人的尸体抬了抬下巴。 灰衣人四仰八叉地躺着,长刀已经跌出数米远。一阵风刮过,掀开了覆盖在他脸上的灰布,我赫然发现那根本不是一张人脸,上下没有一点肌肉,只有泛着死灰色的一副头部骨骼。头骨在嘴半张着,像是临死之前发出了最古 怪的大笑一般。 苏伦向我身边靠了靠,略带颤抖地低声问:“风哥哥,你看到了吗?他们不是人,而是古怪的骸骨。刚才……我们做了什么?他们怎么会瞬间变成骷髅……” 我故作不屑地笑着:“那有什么?做为一名优秀的盗墓者,跟各式各样的骷髅打交道还不是家常便饭?” 我用那柄黄金剑,迅速将其余五人的蒙面巾挑开,顺带将他们腰带以上的衣服也划开了四五道口子。毫无疑问,六个人已经变成了货真价实的骷髅。这个变化,应该是从我挥动黄金剑开始的,因为至少在他们被金光扫中之前,露在外面的眼睛精光四射,绝对是生龙活虎的内功高手才可能俱备的凌厉眼神。 “看来,古怪全部在这柄剑上了?” 一想到从异时空来的单刃剑竟然有这种神奇的魔力,我握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赶紧将它平放在塔边的混凝土地面上。 环形剑柄上镂刻着稀疏的云头纹,其间点缀着十几颗六角形的星星。笔直的剑身上镌刻着一道弯弯曲曲的细线,有点像地图上通用图例里的城墙的标识。总的看来,这柄剑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再翻过来,另一面也是如此。 “哦,如果有金属分析仪就好了,可以探查这柄剑的成分里有没有辐射物质,至少我以为能令人体瞬间变为骷髅的话,除了强度极高的辐射线之外,别的任何力量都不可能达到。”苏伦下的这个结论提醒了我,因为汤博士在墓穴里也说过同样的话,那是在发现欧鲁和巴弯被神奇风化之后。 依照地球人的物理认识,只能做如此解释,在“辐射、射线”的领域,地球人的知识匮乏得连自己都汗颜不已。 营地方向,又有一辆高速奔驰的汽车卷起了烟尘,应该是铁娜派人来接我们了。 我脱掉外衣,将黄金剑裹了起来。 苏伦皱了皱眉,欲言又止,可能是怕剑身上蕴藏的强大未知力量会对我们造成无可限量的伤害。其实,射线的作用力,往往会在千分之一秒内就将人体的活细胞杀灭干净了,我们要有危险的话早就死了,不会拖延到下塔、交谈之后。 又一次检查了六具骷髅之后,我提出了新的疑问:“苏伦,只凭武士刀和刀法,就能断定他们是一刀流的杀手吗?你想想,日本忍者似乎没必要万里迢迢潜伏到沙漠里来,若他们是谷野、班察的手下,只怕早就跳出来参与行动了,我们能一点都发觉不到?” 营地里的 谷野,已经开始完全听从手术刀与纳突拉的指挥,自己该是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班察又神秘失踪,我总觉得做为日本岛的一个著名的忍者门派,一刀流的忍者是不会轻易被上面两人左右的。 即使是为了钱,一刀流的人也应该是去做更高明、更快速获利的工作,绝不会干巴巴地长期潜伏于沙漠里。 苏伦笑了笑:“风哥哥,你该不会是要把一切事都推在神秘的土裂汗大神身上吧?” 我的确有这个意思,出现的一切神秘事、神秘人,都肯定是围绕金字塔发生的,包括行踪诡秘的萨罕和幽莲。反过来讲,我甚至可以把这六个人当作幽莲的人。她既然可以毁灭我的记忆力,可以站在金字塔顶的白光里,焉知就不会像我刚才一样可以进入神秘的异空间? 所有的混乱谜团都是因土裂汗金字塔而起,但它偏偏一直保持着古怪的沉默矗立在这里。 我绕到金字塔的正北面,用双脚轮番踢起黄沙,任沙粒四处乱飞着。 视线一直向北延伸,应该就能看到耶兰野心勃勃选定的第一个挖掘位置。我当然不会相信龙说过的“二十五米以下坚不可摧”的胡话,那么,两个金字塔之间的地面以下,会埋藏着什么? 巴弯与欧鲁被神秘“风化”,怪力来自何处? 苏伦跟过来,忽然若有所思:“藤迦失踪前,到底领悟到了什么?那套《碧落黄泉经》里到底记载了什么?风哥哥,我甚至在猜想,藤迦进入中国著名高等学府去进修深造,这根本就是有其深远意义的一件事。难道她的进修,只是为了读懂经书上的古代文字……” 她也注意到了古经在整件事里的重要位置,不过,我猜想此刻老虎若是已经得手的话,那部经书以后将世世代代属于蜀中唐门了。既然是中国人的东西,自然该回到中国人手里,无论是交给政府还是交给个人帮派,从道义上,我支持老虎的行动。 转眼间,那辆三菱车已经到了金字塔前,随着“嘎吱”一声尖锐的刹车急停,铁娜又从驾驶室里跳出来,神情凝重古怪。 营地那边,陡然发出“噗、噗、噗”三声闷响,随即半空中炸开了红、绿、蓝三道耀眼的火球,拖着滚滚狼烟,缓缓坠落。那是一种军事讯号,虽然我不明白它们代指的意义,却知道营地里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风先生,有件事不得不郑重通知你,老虎死了,死于营地东北方向七十米外的一个沙坑里。手术刀先生说,他是你的 最要好的朋友,或许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来做详尽的调查。” 铁娜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口吻,说的每句话都是事实。我的确是老虎的好朋友,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铁娜应该清楚,老虎出事,最先要通知的该是蜀中唐门的唐心与宋九才是,毕竟他们三个才是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的。 我跟苏伦走近车子,并不掩饰已经早有心理准备。 事实证明,苏伦和我的第六感预见到的事非常相近,在铁娜接电话时就知道整件事跟老虎有关。 “怎么?风先生一点都不吃惊,或许能告诉我一些老虎之死的内幕?”铁娜追问。 我把被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黄金剑扔到后座上,靠着车门,懒洋洋地回答:“没有内幕,我太累了,刚刚跟这些人一场激烈混战,险些死在沙漠里。铁娜将军,既然彩虹勇士已经控制了土裂汗金字塔附近的区域,我希望他们能进一步提高工作效率,以保护营地安全……” 曝露在暮色风沙里的六具骷髅并没有给铁娜太大的震动,她走过去时,随意抬脚一踢,将其中一颗头骨直踢出五米远,跌在一个沙坑里。接着,她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柄武士刀,看了看刀身上的刻痕,又冷冷地抛开,陡然转身向着我:“风,谷野先生的《碧落黄泉经》不见了,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我故作吃惊地一笑:“什么?那么宝贵的经书,说不见就不见了?” 铁娜嚣张地挥动着右臂,仿佛要将这茫茫大漠全部置于环抱之下,大声说:“只要盗经的人还在这片沙漠上,我就有把握揪他出来。并且,一定要把那经书找回来,完璧归赵。” 她对中国成语的运用,非常熟练,算得上半个中国通。 苏伦接过她的话尾,揶揄地笑着:“完璧归赵?说得好!据我所知,这经书来自遥远的古天竺国,不知道铁娜将军有什么办法,能穿越时空送它回天竺圣地去?” 铁娜一时语塞了,恶狠狠地向苏伦瞪了两眼,闷闷地回到车门前。 我在犹豫着,该不该将骷髅骸骨带回营地去细细研究,铁娜已经从驾驶室的操控台上取出了那个电子记事本,翻开盖子,迅速按了两下,似乎在寻找什么资料。 苏伦默默地将地上的六柄武士刀捡了起来,放进越野车的后备厢里。对于日本江湖流派的格局,她有非常深刻的了解,因为她的恩师,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若是评选本世纪“百大优秀人物”的话,冠南五郎肯 定会名列前茅。 从那些刀上,苏伦或许能够发现某些有用的线索吧? 忽听铁娜低声自语着:“拯救之刃……拯救之刃?天神的兵器,会用决死之光带动太阳的力量,将罪恶之徒瞬间化为骷髅,而所有的血肉精髓,一起为土裂汗大神所吸收,用以输送到……到……” 我静静听着,知道这段话跟刚才的奇遇有极大关系。 铁娜抬起头,向那些骷髅看了看,又按了几次按钮,却没再出声。 她的记事本里存储的资料非常有用,几乎所有的条目都是跟土裂汗金字塔有关的。比如刚才提到的“拯救之刃”,有“化肉身为骷髅”的奇特作用,岂不正是我拿到的黄金剑的写照? “风先生,对于这些骷髅,你能不能给我一些说明……或者是给我一点点帮助?”铁娜的语气又变得温柔恳切了。她对人的态度变化之快,像极了一个高明的戏剧演员,随意变换喜怒哀乐,丝毫不费力气。 苏伦迈步向金字塔西面走过去,神情沉静,似乎是故意给我与铁娜一个恳谈的机会。 我摊开双手,做了个“无可奉告”的姿势。 铁娜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向我飞着媚眼:“风先生,其实刚才我太心急,实在抱歉。古经是日本人的宝贝,失窃后的十分钟内,我已经接到日本政府的传真照会,要求埃及政府全力以赴,寻回那套经书——”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连连眨了几次,苦笑一声:“你知道吗?谷野说失窃的经书只有十本。全球范围内,关于这经书的记载明明是‘十二本’,再没有第二个版本了。为什么日本人说是十本,我实在……实在摸不着头脑,难道说盗经的人匆忙中遗漏了两本?shit——” 焦虑着急之下,她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 我冷冷地回答了一句:“这才符合铁娜将军的个性!” 做为埃及军队里叱咤风云、炙手可热的人物,爆粗口应该是她不可或缺的特色才对,何必在我这外人面前装来装去? 铁娜恨恨地跺了跺脚:“我只是太着急了!其实我很少说这样的粗话!”她把记事本重重地向引擎盖上一拍,几乎恼羞成怒。 营地那边的探照灯已经亮了起来,巨大的光柱射在空旷的沙漠上时,不知怎的竟让我想起了很多科幻杂志上的飞碟形象。几乎所有目睹过飞碟的人在自述中,都会提到飞碟底部有十几道巨大的光柱,并且能够随意调整照射 方向。 现在看来,那些光柱,不过是飞碟的主人在操控照明用的探照灯而已。 想到这些,我突然觉得地球人对飞碟的传闻都可以看作“事实”,而不是云山雾罩的虚妄幻想。此时此刻,如果有人通过时光隧道出现在我们所处的位置,乍看营地那边的动静,肯定也能误认为是有架飞碟停在那里。 我忍不住低声笑起来,当然是自嘲的笑,笑世人的荒唐,也笑我自己的幼稚。 铁娜凝神看着我,忽然低声幽幽长叹:“你在笑我吗?我是不是很可笑?” 当她露出“哀”的一面时,神情黯然,嚣张的气焰一扫而空,柔顺地低着头,像个出自欧洲名门的淑女——这个样子,似乎更能打动我。 我叹了口气,不再跟她对立较劲,向记事本一指:“我可以看看吗?” 她默默地点头,又伸手把记事本向我推了推。 记事本的屏幕上显露的是一页泛黄的残破经卷,上面全部是手写体的象形文字。在屏幕的旁白,是一行英文的注解,也就是方才铁娜低声自语过的字句。注解的最后,到了“输送到”便再没有下文,这也是铁娜停止自语的原因。 “铁娜将军,经文的下一页呢?我想知道,那些歹徒的血肉被吸收后,输送去了哪里?” 在好莱坞的恐怖电影里,吸血鬼只吸人血,恶魔怪兽是血、肉、骨全吞,从来没发生过将人体直接转化为骷髅的例子。假定真的像经文上说的,天神吸取了六名灰衣人的血肉之后,输送去了什么地方?送给了另外的古怪神人? “没了,下面什么都没有了——关于‘拯救之刃’,古籍里所有的记述也就只有这些。风先生,我知道《碧落黄泉经》里有专门的篇幅是讲述关于土裂汗金字塔的奇妙之处的,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向日本人借阅……” 老虎死了,我之所以一点都不悲恸,是因为我知道:“他是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否则,他就不是老虎而只是老鼠!” 在已知的关于他的江湖传奇中,曾经有十一次,他被困古墓机关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并且外无援兵内无粮草;有九次,他被西藏与尼泊尔交界处的古墓内机关重伤,奄奄一息;还有两次,在西班牙海域内的海底沉船上,他被来历古怪的食人鱼群包围…… 那么多次必死无疑的遇险之后,他仍然生机勃勃地行走在江湖中,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活得快快乐乐,风风火火。 “其实,风先生,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记事本里所有的资料,包括此前跟你讨论过的鳄鱼大神和水晶之棺,以及眼下这张残破的经文,都是数百年前,埃及的大祭司们零星从《碧落黄泉经》里抄录下来的。” 这个问题倒是挺有意思的,不过可以理解,正如天下的水都是一家一样,天下的佛门僧侣、教会经书,都是抄来抄去,全球一家的。只不过,在文字演绎的过程中,由于种种谬误才导致了各教派的教旨歧义。 “无可否认的一件事实——古经最早的确是存在于古代中国的,我们埃及的僧侣曾经在朝拜中国皇帝时,得到了借阅古经的机会,才把所有牵扯到埃及金字塔的字句记录下来。可惜,僧侣们在归国途中,经卷散落遗失,到今天为止就成了这种少头无尾的‘天书’。” 铁娜显得非常无奈,想必向谷野借阅经书时,已经被毫不留情地拒绝过了。 可惜没有图片,否则我就能印证一下,自己拿到的是否就是天神的“拯救之刃”。 我不想多对铁娜多说什么,大家身在不同立场,各为其主,很多方面会有利益上的冲突,根本不可能做到资料共享。 铁娜收回了电子记事本,追加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风先生,如果你需要更多资料,今晚咱们可以慢慢谈……” 我笑着摇摇头,迎着正从金字塔另一面绕回来的苏伦走上去,低声问:“有发现吗?” 苏伦摇头,神色沮丧。 既然那六个人是先前匿藏在黄沙中的,仔细搜索下来,至少应该能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处才对啊? 一天时间,就这么匆匆过去了。 回到营地之后,铁娜另外安排人去收拾那些骸骨。在探照灯光柱的照射下,连绵的帐篷与军车,透露出一种大战前的无名恐慌。 “我会令士兵们加强警戒,二位晚上可以安心睡——”铁娜把“安心睡”这一句的语气加重,仿佛我跟苏伦之间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勾当似的。 回到帐篷里,我解开衣服,露出那柄黄金剑来。 关于“拯救之刃”的那段话,苏伦也已经听到了,不过她并不相信铁娜“后面没有了”的解释。 “风哥哥,目前只有迅速拿到《碧落黄泉经》,才会在资讯方面占据主动。老虎出事了,我希望咱们能采取趋近极端的行动,查找出经书下落。” 对于明日下井的行动,她 无法掩饰内心的担忧焦虑。 我抚摸着剑身上那些弯弯曲曲的花纹,无奈地笑着:“苏伦,你还不明白吗?盗经的人是老虎,现在老虎死了,经书会落在谁手里?肯定是蜀中唐门的人——唐心、宋九。咱们惹不起唐心,无论在明还是在暗……” 苏伦一边取出手机准备拨号,一边打断我:“动之以情,诱之以利,怎么样?” 电话通了,她报出的又是一串常常的阿拉伯数字,随即便收线。 唐心需要“千年尸虫”,苏伦的意思便是以这种东西为代价,交换唐心有可能拿到的经书。 ☆、第四部 天人交战 7老虎之死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22本章字数:7640 我向她的手机望了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每个人都有保留私密的权利,我们两个之间也不例外。 “要不要去看看老虎的尸体?”苏伦收起手机,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抹。沙漠里风沙极大,出去一趟回来,满脸都是扬尘。 其实在回营地的路上,铁娜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我若无其事地拒绝了,理由是“明天下井,我需要认真休息”。直觉上,我认为老虎不会死,他的易容术绝对可以很方便地将另外一个人伪装成自己,本人则顺利地逃之夭夭。这种金蝉脱壳的把戏,是江湖人最常用的遁逃伎俩。 “有这必要吗?苏伦,我有更重要的话想跟你商量——” 我要说的,是自己灵光一闪突然想到的:“按照此前各路盗墓高手对土裂汗金字塔的钻探,通通无功而返,原因就是在坚硬的石壁中间,藏着某种柔性物质,将飞速旋转的钻头包含住,造成钻机高速空转,无数次将钻头烧毁。但是,你想到没有?这次钻探的过程,第一次时,明显的石壁厚度与射线透视结果不符;第二次,钻头顺利通过,根本没有那些‘柔性物质’的阻挠?苏伦,我在想,如此顺利地突破金字塔外壁,是偶然呢?还是必然?” 盗墓界高手如云,所用的盗墓机械从最老的鹤嘴锄一直到最先进的四方向立体钻机,在神秘财宝的驱使下,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以前在土裂汗碰过壁的人,水平并不比汤博士他们低太多。 现在,汤博士成了第一个突破金字塔的钻探高手,是不是由于某些神秘力量在故意“放水”? 在严酷的现实面前,我不得不变得多疑,凡事多问一个“为什么”。 同时,我将自己的双手摊放在桌子上,用力叉开十指,凝视着掌心纵横的纹路。在那间奇怪的墓室里,巴弯、欧鲁、汤博士全部被“风化”,成了一碰就碎的粉末,而我却毫发未伤,为什么?我的身体里蕴含着什么样的特质,竟然对那邪恶神秘的力量免疫。 苏伦苦苦地皱着眉:“对土裂汗金字塔,任何人都是一无所知的。所以,我才会屡次提醒你千万小心行事,生命是最宝贵的,每个人只有一次。” 我摸了摸已经生出细碎胡茬的下巴,暗自笑她的固执。 做为一个无可救药地爱上“盗墓”这一行的人来说,每 次打开墓穴的门准备进入时,都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吸引盗墓者的并非仅仅是传说中闪闪发亮的财宝,更多的,是天性里对神秘世界的刻骨铭心的向往。 太珍惜生命的人,是做不了盗墓者的。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 唐心的声音来自帐外,背诵的是孟夫子的创业名言。 我跟苏伦同时陷入了沉默,此时唐心过来,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风先生,老友死了,难道你一点都不难过?”隔着门帘,唐心的声音冷漠如寒冰。方才那段孟夫子的话,用意自然是在鼓励我为盗墓者的崇高理想而献身。不过我不是三岁孩子,绝不会为了别人的三言两语动心。 将黄金剑藏好后,我才缓缓挑开了门帘,先看见脸色阴沉到极点的宋九,阴森森的双眼直愣愣地盯着我的脸。我才懒得理他,反正大家彼此都没有什么好感。 唐心依旧紧拢着狐裘,眼角眉梢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我很难过,但是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是什么人授意他去……”答案很明显,老虎为了讨好唐心,冒险盗经。并且我有理由相信,经书已经落入唐心手里。 “这一切,无可奉告,我们只是来告辞的。”唐心扬了扬柳眉,言简意赅地打断我的话。 在“千年尸虫”没出现前,我不相信唐心会离开营地,但是十分钟后,出现在营地中央的手术刀已经证实了她的话,并且纳突拉派了卢迦灿开车送她们回开罗去,再由那边乘飞机回中国大陆去。 瞭望塔下,停着一只简易的军用担架,有个人躺在担架上,被一张白被单从头到脚地盖着。风那么猛,士兵们已经将被单的四角紧紧系在担架把手上,免得风沙落在尸体表面。 毫无疑问,那是老虎的尸体。 谷野夹杂在送行的人群里,畏首畏尾地站在最后边。 “老虎是中了日本人的忍者七星镖死的,七星镖的尖刺上浸满赤炼蛇的剧毒,所以,老虎从地道离开营地后,只坚持了七十多米便不支倒地。风,他是你的好朋友,在埃及地面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很抱歉。” 手术刀态度诚恳,表情沉痛,反正我看不出他有什么不正常之处。 唐心站在车门边,向送行的人缓缓弯腰施礼,大大方方地淡淡笑着:“谢谢各位对我的关照,如果日后有时间到云贵川来,我们蜀中唐门一定礼 数周到,务必让各位宾至如归。”这些话,将“我能代表蜀中唐门”的意味表露无遗。 据我所知,蜀中唐门的历史上,曾经出过三位少年掌门人,每一位都是在二十岁之前便公开执掌唐门大事,成为江湖上空前绝后的一代高手。不过,越是少年得志的高手,越容易落得“天妒英才”的下场,根本不得善终。 唐心呢?该不会成为唐门历史上第一位“少女”掌门人吧? 一想到她浑身的毒虫,我不但后背发凉,就连两臂、两腿都一层层地暴跳起鸡皮疙瘩来。 卢迦灿谦恭地为唐心开门,请她上车,然后坐进驾驶座,发动了引擎。 唐心的突然离去,绝对出乎我的预料。当车子缓缓开动时,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穿越茶色防弹玻璃的遮掩,向我投以意味深长的淡淡笑容。 “这么一来,唐心岂不就是空手而归了?”我大大纳闷。 手术刀嗤的一声冷笑:“卢迦灿是什么角色?之所以派他担任司机,一路上总会有所发现。纳突拉已经吩咐过,只要发现经书的痕迹,马上动手,杀人炸车,毁尸灭迹,现在我们可以——” 他走到担架旁,慢慢动手解开了那四个结,将被单全部扯开。 那是老虎不假,只不过喉结部分已经高高肿起,皮肤表面有七个怵目惊心的黑点,不停地向外汩汩地冒着黑色的汁液。 他的眉心正中,竖向嵌着一枚七星镖,已经有三分之二插进额骨深处。伤口附近,有巴掌大的地方漆黑一片,将他的额头、双眼、鼻梁、嘴唇全部染成了黑色。 七星镖是日本忍者的传统暗器之一,施放手法狠辣无比。特别是近代行走江湖的日本高手,无不在镖尖上涂以剧毒药物,务求对敌人一击必杀。 “什么毒?单纯的赤炼蛇的毒性怎么可能如此凶悍?”我半蹲下身子,便闻见老虎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腥味。威力越惊人的毒药,散发出来的味道便越腥、越甜,看来谷野这一派下毒的功夫,也很了得。 谷野早就随着人潮退走,手术刀代替他回答我的话:“除了赤炼蛇毒,还掺杂了产自日本九州岛的深海毒鳗!据说这种鳗鱼,发怒时可以轻易杀死一头成年鲨鱼。七星镖的自动发射机关,是安装在谷野床下的保险柜内部的,看来是老虎暴力解锁,触发机关才变成这种情况……” 九州岛深海毒鳗在我的资料库里也有记载,杀死鲨鱼只是它们牛刀小试的结果。 “风,纳突拉大祭司和铁娜将军,希望你能出手检验一下尸体,以证实老虎的身份——可以吗?” 手术刀很客气,不过,这个客客气气的不情之请,也绝对是我不得不做的一件事。 铁娜无声地出现在尸体旁,神情略带疲倦,手里捧着一本翻开的文件夹,口齿流利地宣布:“风先生,已经查到尸体表面有五十五个明显特征,与老虎的以前的个人完整资料可以吻合。如果您也能提出新的论据证明这一点,基本就可以结案了。” 我凝视着老虎仍旧用力睁着的双眼,厌恶地向铁娜扫了一眼:“当然,你什么时候结案都可以,只是我想知道老虎的尸体怎么处理?” 对于这具尸体的真伪,我不想多做更多的讨论。死者为大,无论以何种理由令死者长期暴尸在此,都是最不人道的行为。 在整个送行过程中,苏伦一言不发,始终保持沉默。一直到回到帐篷里,她才慢吞吞地问:“风哥哥……经书……就这么不见了?” 我言不由衷地笑着:“关于经书,暂时只能这样了,你看,连纳突拉、谷野、铁娜他们都当是吃了个莫名其妙的哑巴亏,咱们又能说什么?” 苏伦伸手整理着桌面上的一叠打印纸,忽然想起什么:“你说,那辆车会不会在沙漠里出什么事?” 她这句话应该有两重意思:“卢迦灿与唐心动手的话,鹿死谁手?唐心会不会抢先下手,杀人逃亡?” 我摇着头,这两方人马来头、根基都是巨大无比,一方是亚洲大陆的超级门派未来首领,一方是非洲大陆最强悍的埃及总统的爱将,真要血拚起来,肯定两败俱伤。不过可以断定,无论谁先动手,最先断气的将是卢迦灿无疑。因为,我相信唐心绝对不会是只带老虎、宋九深入非洲大漠的,在看不见的某些地方,必定还有蜀中唐门的人马。 夜已经深了,苏伦蜷缩在睡袋里,深深地埋着脸,只露出乌黑的头发在外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以足够的安全感。 我面前摊放着一张土裂汗金字塔的射线探测结果剖面图,孤灯独坐。明天的重头戏将由我独立完成,所以必需要将接下来该做的事理出个头绪。 营地方面,手术刀已经替我准备好了全套的盗墓专用工具箱,一共七十件工具,从最尖细的镊子、凿子、环锥到粗重的羊角锤、高硬度的岩凿、加强加厚的鹤嘴撬棍……通讯工具方面,则是大电量的对讲机、高清晰度摄像机构 、多频道音频采集系统,当然也少不了那套细致入微的单兵作战系统。 当前最重要的是防菌、防虫、防辐射三项,我可不想跟伯伦朗、汤博士那样死得莫名其妙。 耶兰郑重其事交给我的“还魂沙”跟刚刚拿到的黄金剑,我已经托苏伦保管。说真的,对深井的恐惧并非一点都没有,但更强烈的好奇心,将其它任何情绪都压倒了。 “到底是什么人在呼唤我?” “难道我的听觉系统有超乎常人之处?” 跟苏伦谈论此事时,她曾提到过“感觉到声音”这一观点。通常意义上,我们对声音的感知是通过“听”来进行的,可是“唇语”技术的发展,已经会令我们有“看”声音的能力。由此推而广之,我们可以“触摸”声音,自然也可以“感觉”声音。 所以,苏伦的结论是这样的:“发出声音的人,实际并没有产生真正的音频信号,而是运用了某种类似于‘传音入密’的技术,将他的思想单独传进你脑子里。你以为对方已经‘说’了,但这种‘说’的动作并没发生,而是通过‘传心术’完成的。” 这种理论很好理解,但令我费解的是:“到底是什么人会对我单独垂青,屡次召唤我?” 如果对方是匿藏在金字塔里的土裂汗大神的话,那可真的是震惊全球的笑话了,因为我并不以为我跟那埃及人心目中的神秘大神有什么共同话题。 入睡前,我用衣服把黄金剑仔细地包裹了四五层,压在枕头下。不管它来自何处、什么成分——它都将是我进入金字塔的第一件战利品。 整晚,我都是在半睡半醒间度过的,生怕在下井之前,再发生什么诡异的变化。幸好,一夜无事,到凌晨四点半钟,外面的天色渐渐变得明朗时,我听到苏伦的手机正在静音震动。 她接了电话,先报了一长串阿拉伯数字,随即说了四个令我震惊的字:“飞花三侠。” 然后,她一直都在静静地聆听,仿佛通话的另外一方正在读着一份冗长的资料。这个过程持续了两分钟才完成,苏伦把声音压得极低:“把资料传到开罗……我会尽快回去调阅。另外,准备启动零度方案,情况有点糟糕。” 我装作熟睡之极的样子,实际脑子里一直在想:“苏伦跟飞花三侠有什么关系?所谓的零度方案又是什么?” 飞花三侠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十年前叱咤亚洲大陆的三位超级江湖高手“东方三侠”的传说 中,江湖上很多人把“飞花三侠”这个三人联合高手集团又称作“新东方三侠”,每个人都是绝顶人物。 东方三侠的故事,早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 据说美军第一次进攻伊拉克的“沙漠风暴”行动时,曾通过五角大楼的官方力量,找到当时仍由英国政府控制的香港警方,重金力邀东方三侠出手,深入伊拉克腹地搜寻萨达姆的下落。希望能用这种“手术刀式垂直打击”的行动,干净利索地结束战斗。 那是东方三侠的最后一次亮相,曾给萨达姆的贴身总统卫队造成了沉重的毁灭性打击,并且活擒了萨达姆麾下的两大情报官员,彻底摧毁了伊拉克抵抗力量的地面通讯系统…… 那一次,东方三侠身边,带着三个不到十岁的女孩子,三个令伊拉克军方永远都没法忘记的少年高手。 我曾在一幅美军进入巴格达市区后的庆功照片上,看到过那三个孩子的模糊身影,他们长大之后,便成了江湖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飞花三侠”。 江湖传闻中,时不时有飞花三侠的身影出现,每次出现,都会做出石破天惊的大事——那将是另外一个故事里的情节了。 “风哥哥、风哥哥……”苏伦钻出睡袋,轻轻叫我。 我装作熟睡未醒,苏伦忽然极度哀伤地长叹一声,走到我床前,握住了我暴露在睡袋外面的一只手,贴在自己腮上。她流泪了,我能感觉到冰凉的泪水濡湿了我的手背。 “风哥哥,我的猜想,已经变成事实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如果哥哥的头脑真的被什么外来力量侵入,后果……后果……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我睁开眼,因为她的话带给我巨大的震惊,为什么说“手术刀的头脑被外来力量入侵”?难道她有确凿的证据可以…… 帐篷里只开着一盏弱光台灯,当我们四目对视的时候,苏伦早已经泪流满面。 “苏伦,告诉我所有的消息!” 苏伦带着泪花苦笑:“我的朋友,从五角大楼资料库里取得了部分极度机密资料,全部来自于‘51号地区’的a级报表,内容是关于五年来围绕胡夫金字塔、土裂汗金字塔发生的怪事。案例太多,我只选图文并茂、可信度达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来说——” 五角大楼的计算机资料防御系统极度严密,并非寻常高手随随便便就能入侵的,特别是牵扯到“51号地区”的东西,更是重中之重,设置着超过二十道 程序锁,很多时候需要总统亲自授权的密钥才能翻阅。 “苏伦的朋友,或许就是“飞花三侠”里的某一个,那么,苏伦呢?会不会也是“飞花三侠”里的一员?”我相信凭“飞花三侠”的力量,地球上能挡得住他们入侵的区域,不超过五个。 以下是苏伦的简要叙述,如果是密切留意国际军事领域动态大事的敏感者,肯定能逐一对号入座—— “欧洲某超级大国,军方研制的最新型号航天器在升空五小时后爆炸。这次意外事件的真像,是由于来自胡夫金字塔的一束神秘电波突然侵入了航天器电脑系统。五小时内,地面摄像监控系统,不断地记录到驾驶航天器的宇航员在机舱内壁上,狂乱地涂抹着某种诡异的象形文字。灾难发生后,埃及象形文字专家们破译了那些记录下来的画面资料,宇航员一直在写的是‘太阳之舟、死、毁灭、水晶之棺”等等文字。” “阿拉伯世界里的某军事强国,在与邻国停战和谈并且签署停战协议的当天晚上,突然签署了总统密令,五十分钟内向对方国家投掷了至少一百枚重磅深度炸弹,几乎将邻国的三分之一化为废墟。记录表明,签署命令之前,他曾在停战协议正本上,用黑色的粗笔写下了‘死、水晶之棺、恐怖大王’等等古埃及象形字……” “还有……” 至少有十五个以上的例子可以说明,是来自古埃及金字塔的神秘力量,影响了当事者的思维方式,才造成了难以追悔的惨祸。 “‘51号地区’的结论是,非洲大陆的金字塔建筑,其用意并非是单纯为了埋葬某个古埃及的法老王,极有可能,随着胡夫金字塔的彻底发掘,将会发现,金字塔下还埋藏着一个巨大的神秘世界,而那世界是来自史前高度文明或者干脆是外星人的世界。” 苏伦的泪已经干了,不过她仍旧没说明是怎么产生对手术刀的怀疑的。 我又一次提到这个问题时,她的脸突然红了:“风哥哥,我收集到一部分证据,或许在自己能百分之百肯定这件事时,才会把所有的资料交给你。提前泄露这些,是希望你能及时警醒,做好防范,免得受了别人荼毒——非下古井不可吗?” 看起来,她对我即将下井的行动,并不赞成。更进一步考虑,她似乎在怀疑我跟藤迦之间会不会有某种情愫暗生的暧昧。 我自己明白,下井是为了解开心头的疑惑,要想成为继大哥杨天之后的新一代“盗墓之王”,必需得无数次克服恐惧 ,做别人无法企及的事,才可能探索到生命极限领域内的精彩故事。我是男人,需要有打破现实坚冰、创造精彩世界的伟大理想——这一切,是苏伦这样的女孩子所无法体会的。 “苏伦,我会好好回来,放心。”无法说更多,更没办法向苏伦表明,弄清土裂汗金字塔的秘密对自己有多重要。 再有,如果《诸世纪》的“大七数”预言是真的,在二零零七年地球将陷入不啻于又一次大毁灭的冰河期,多活精彩的一天与多活莫名其妙的一年,孰重孰轻? 不可以下井的理由有一千个,但我宁愿择善固执,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 ☆、第四部 天人交战 8正式行动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23本章字数:7803 太阳升起之前,铁娜命人打开封闭了二十四小时的竖井盖子,沉寂的营地立刻呈现出了一种沉甸甸的紧张气氛。这一点,从每一名彩虹勇士和耶兰手下的工人脸上,都看得出来。相比之下,唯一轻松的人,反倒是我。 纳突拉、手术刀在井架边迎接我,仿佛我是即将出征的勇士一般。 朝阳升起在东方天空,光芒万丈,将我心里所有因诡异事件而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无论是何等重大的秘密,都需要有人亲手揭开神秘的重重帷幕,我希望,那个最终揭幕的人会是我。 “风,预祝你成功!我跟大祭司会一起在这里静等你的好消息!”手术刀貌似平静,但眼底深处却跳跃着忐忑焦虑的火花。 下井这件事,如果不是我挺身而出担下来,只怕没人肯硬着头皮上前。毕竟,墓穴里诱人的黄金背后,深藏着的是深不见底的重重杀机。士兵们和工人们鸦雀无声,神色里有敬佩也有怜悯,仿佛这一别,将会是我的最后一次亮相。 我冷静地笑了笑,握了握手术刀的手。他的手依旧坚强有力,并没表现出跟从前的手术刀有所不同的感觉,我不禁暗笑苏伦的多虑。 “风,我已经电告总统,替你申请大漠勇士的黄金勋章——不过,总统对你寄予了莫大期望,并且许诺,如果能发现更多黄金宝藏,将会分配给你三分之一的酬劳。哈哈,小兄弟,努力吧!”纳突拉的话说得更露骨些,仿佛在他眼里,死多少人都不重要,关心的只有黄金和宝藏。 我淡淡地笑了:“谢谢总统好意,三分之一的酬劳太重,我怕自己无福消受。” 许诺只是一纸空文,没有任何实际意义,还是等我活着把藤迦救出来再说好了。 谷野的表现已经失常,面无表情地站在手术刀后面十步开外的地方,仿佛我下井救人这件事,跟他毫无关系。 从某些意义上说,我去救人,实际是在给谷野帮忙。如果藤迦真的是天皇家族的公主,又在谷野管辖范围内出了事——天皇怪罪下来,谷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井架、井口、简易电梯……一切都正常,有一支六十人的彩虹勇士部队率先下井,全副武装,负责先头警戒工作。另外一队则是由十名工兵、十名工人混合而成的编队,负责摄像机探测、架设古井边的绞架等等协同工作。 铁娜仍旧 带队,不过,唯一不同的是,这次苏伦也陪同我进入墓穴,而不是仅仅停留在墓地里负责调度接应。 现在,苏伦就站在我身边,随着简易电梯的徐徐下降,一直紧贴着我的左臂。 我的另一边,则是抱着胳膊,若有所思的铁娜。电梯里只有我们三个,气氛稍稍显得有些尴尬,静得仿佛能听见钢丝绞索彼此摩擦发出的吱嘎声。 “风先生,我始终觉得你好像隐瞒了什么!包括老虎的死、那本经书的下落、甚至你与唐小姐的关系……为什么不能开诚布公地谈?这是在大漠,我们埃及人世代相传的一句俚语,想必你也听说过——‘一粒沙只能被风吹走,一万粒沙却能左右风的方向’。如果你能合作一点,事情的发展可能会更平稳一些、安全一些,对不对?” 铁娜说话的时候,开始频频仰视头顶越来越小的井口光亮,神情略显焦躁,跟她平日的冷峻镇定完全不同。 我冷冷一笑:“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你与谷野手里的资料完整翔实,却一个字都不外泄,反而来责怪我藏私?世界上哪有这样明显的‘贼喊捉贼’的道理?” 在土裂汗金字塔的开发工作中,《碧落黄泉经》的作用至关重要,因为藤迦的神秘失踪,就是在她翻阅古井,并且偶有所得之后才发生的。真正需要开诚布公的是谷野,而不是两手空空的我。 铁娜伸手向下指了指:“经是死的,人是活的,想必你也会同意‘活人比死书’更重要的道理吧?” 这样的私人谈话场合,当然可以率性阐明自己的观点,但苏伦及时用眼神制止了我继续讨论下去的势头。 按我的分析,如果谷野能把自己所知的一切机密坦诚相告,让所有在墓穴里工作的人对未来可能发生的危险有所防范,这才是精诚团结的要点。如果他连这一点诚意都没有,那就活该在盗墓行动中一无所获。 关于最初到达手术刀别墅时,谷野亮出的那些照片,已经没人再提起。 我闭上眼,极力放松身体,调整心态,达到心如止水的境界。 电梯到底之后,铁娜一路领先走进隧道。她那么要强,特别是在苏伦面前,越发高傲不可一世。 女孩子的性情都是难以捉摸的,忽而如春风拂柳,忽而如暴雨倾盆。比如第一次进入墓地后,铁娜曾经为了感谢我拔刀相助的事,将自己最心爱的佩枪送了一柄给我。那种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成为鼎力互助的知心朋友。现在, 她却一直摆出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让我又气又笑。 隧道里到处充满了消毒药水的刺鼻味道,负责灭菌的士兵们,在消毒药水之外,至少还使用了十种以上的药粉、气雾剂之类的产品,并且将药量提高到极限,务求对古墓里可能存在的史前细菌彻底杀灭。 苏伦虽然是第一次进入墓穴,但始终保持平静,不动声色地四处观察,仔细记录着每一步细节。 走到第一道两室之间的伸缩缝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带着极为犹疑的口气问:“风哥哥,以你的见识和常识,混凝土建筑预留的伸缩缝有必要这么宽吗?” 很明显,她在怀疑切尼当时的理论解释。 那些缝隙里漆黑死寂一片,不知道将会通向何处。曾经坠落下去的人,想必要永远葬身未知的地下了。 “铁娜将军,能否让营地里的工人继续架设照明线路,将所有的伸缩缝照亮?既然墓穴的墙壁和室顶都没有发现,搜索方向只能转向地下了。” 苏伦毫不犹豫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这样的想法我曾经有过,不过那是在发现地下古井之前。再说,墓穴里的古怪变化一个连着一个,根本没来得及考虑探索伸缩缝的问题。 此刻,铁娜已经站在缝隙对面,我们三个同时向地下深处垂着头看。有那么一瞬间,我有些好笑地想:“如果每一条伸缩缝的深度都是一百八十米的话,这样的工程量,真够耶兰忙的了。只怕忙完这一场之后,什么都发现不了,白白浪费时间……” 我始终觉得纵横十九路墓室的格局,最关键的部分都在中央墓室。正像俗语说的,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当时建造墓室的设计师,不可能让每间墓室都存在秘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考虑,“天元”位置,永远都是埋藏秘密的首选。 不知不觉的,我也开始试着用“围棋棋盘”的理论来解释墓室结构了。 “好吧,我马上通知营地那边——”铁娜答应着。 “两位漂亮的小姐,你们在怀疑我的判断?哈哈……要知道,关于古埃及的金字塔建筑结构,地球上没人比我更清楚、更了解。我是这方面的权威,我深入探索金字塔的次数,比你们两位逛时装店的次数都多。怀疑我?荒谬!荒谬之极!” 那是切尼的声音,他与詹姆斯跟在我们后面,属于进入墓室的第四批人马。 切尼大步跨过伸缩缝,盛气凌人地转身面对苏伦:“苏伦小姐, 据我所知,令师冠南五郎先生对金字塔建筑根本一无所知!怎么?你在何处又拜了名师,连这方面的专业知识都涉及到了?” 权威被怀疑时,不出现暴跳如雷的话,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困难。 苏伦冷笑,与铁娜一样抱起了胳膊:“切尼博士,你的知识全球第一,没人对这一方面产生怀疑。不过,那只是在地球上,只是局限于地球人对金字塔的局部探索方面。请问,如果有人推断金字塔根本就不是地球人的建筑,而是外星人的杰作——怎么样?你总不会说自己的知识量可以涵盖银河系甚至整个宇宙吧?” “金字塔是外星人的降落基地”这样的论点,一直都在为金字塔笼罩着一层迷幻莫测的光环。 切尼大笑:“笑话、笑话、笑话!外星人的杰作,苏伦小姐倒不如说是外星人创造了宇宙和地球,而我们都是外星人捏弄出来的玩偶。我知道,在中国人的古老传说里,有一个叫做‘女娲’的女人,会用陶土造人——不过苏伦小姐,我们是在二十一世纪的高科技手段指引下科学地探墓,而不是家庭教师在给十岁之前的小孩子讲故事!” 语调激扬地说完这些话之后,切尼拂袖而去,大步走向中央墓室。 “风哥哥,如果这些缝隙真的是做为混凝土结构的伸缩缝来使用的,根本没必要弄到这个宽度,最大限度只做到四十厘米已经足够,甚至只是微不足道的二十厘米也能满足地球上的温度变化要求。按照我的猜想,缝隙的用处在于移动构成墓室的巨石,来获得另外的通道——” 苏伦不理睬切尼的暴怒无礼,注意力全部放在那些漆黑的缝隙里。 向前看,中央墓室里的灯光亮度至少是这边的三倍以上,切尼正在大声指挥工人们构建三角支架,要将探测用的红外线摄像机再次沉入井底。 我忍不住喟叹:“只盼井底的人还活着才好——” 铁娜撩了撩鬓边卷曲的发梢,不无幽怨的:“真的吗?你对藤迦小姐倒是……” 苏伦哈哈大笑:“铁娜将军,做为埃及军队的高级军官,你管的范围未免也太宽了吧?而且我可以告诉你,风哥哥要救回藤迦小姐的原因,根本在于想弄清楚她是如何神秘进入金字塔的,而不是你想像的那么暧昧!哈哈哈哈……” 笑声驱散了尴尬,铁娜不好意思地做了个鬼脸,转身去追赶切尼。 我突然意识到,苏伦、铁娜和我都是二十出头、活力十足的年轻 人,三人之间肯定有很多共同语言,只不过因为各自身份不同、立场不同而产生了隔阂。如果有一天,渡尽劫波,在大笑里泯尽恩仇,该是何等大快人心的好事? 特别是铁娜,她一直都把自己包裹在“军服、特权”里,借以掩饰内心的恐惧、哀伤、幽怨,细想起来,这样被扭曲的人生必定也是前途黯淡。 到达中央墓室后,耶兰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除了原先布置在铁箱四壁上的摄像机外,他又在铁箱底部加装了一台,镜头垂直向下。 “风先生,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咱们可以开始了吗?”他已经坐在了监视器后面,谦虚谨慎地问我。 我点点头,立刻,控制着钢索绞盘的按钮被摁下,铁箱缓缓向井底坠落。 “井底玉棺里的藤迦,如何汲取氧气?” “那玉棺的机关控制在哪里?总不至于要我用锤子、岩凿一下一下把棺盖凿破吧?” “藤迦还活着吗?这段时间里,她不吃饭、不喝水,岂不是已经进入了植物人的状态?” 我脑子里翻来覆去地在考虑以上三个问题,一想到“植物人”三个字,我蓦的记起了灵魂漂移的龙。 如果井底的藤迦也被攫去了灵魂,那就实在太糟糕了,因为我们就算得回了她的身体,却对她如何神秘的穿过沙土、穿越金字塔外壁的神奇经历一无所知。 我回头寻找苏伦,因为这些问题,只有跟她一起讨论才会有些头绪。等我在视线里搜索到她,才惊骇地发现她正一个人向轴线最北端的墓室前进,已经离开中央墓室超过三十米的距离。 被风化掉的巴弯、欧鲁、汤博士的“尸体”并没有经过任何移动,至少保持目前的状态还算安全,绝对不可以被碰触。哪怕是最细微的风拂过,也会从他们的身体表面带下一部分粉末来。 “苏伦——”我不顾一切地大叫,并且飞奔过去,拉住她的手。 “苏伦,你要干什么?”我的声音太大,引得墓室四周担任警戒的士兵们都驻足观望。 “风哥哥,我只是想去看看被风化的人是什么样子,没事的,不要担心。”苏伦笑着解释,要挣脱我的手。毕竟众目睽睽之下,我们这样子情侣般牵着手,总是一件让女孩子感到不好意思的事。 “不行,不能过去!”我压低了声音,免得引起全体士兵的恐慌程序。 从这个位置向顶端墓室望过去,巴弯依旧保持着 畏畏缩缩的姿势,双臂略向外撑着,腋下露出欧鲁身体的一角。汤博士则是紧贴在石壁上,一副全神贯注地进行精细研究的姿势。不过,他们目前已经变成了“沙滩城堡”一样的特殊物质形态,瞬间就能化为满地粉末。 苏伦低声问:“风哥哥,还记得好几方势力都提到过‘超强武器‘的事吗?如果这‘武器’两个字就是指‘瞬间将人和动物风化’的神秘力量——岂不是比原子弹、核武器更恐怖?这个破坏过程,根本不需要浓缩铀之类的元素,无声无息中,一切变化就已经发生了……” 我当然记得谷野、藤迦、渡边俊雄都提到过的“超级武器”的事情,不过真的像苏伦推断的那样的话,这种武器真的算是“超级”之至了。 我情不自禁地摇头低语:“不可能!不可能的!汤博士他们被风化的事,只是偶然现象,根本不是有预谋的行动……” 如果有人能将这样的神秘力量做为“武器”使用,那么整个地球几百个国家,只怕都会被这人牢牢控制了。 我又一次震惊地低语:“太可怕了!苏伦,你的推断简直、简直疯狂到了极点!若是给非洲小国这些军事狂人听到,只怕数国混战马上就会爆发在即!” 当前的国际形势,美国之所以在全球横行无忌,可以任意横插一脚干涉他国内政,就是因为美国本身掌握了全球最先进的武器系统。无论是三年前五角大楼的“天网”部署计划还是今年初最新推出的“全球卫星打击系统”,都令其他国家的武器储备相形见绌。 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这么说:“谁掌握了最先进、最犀利的武器,谁就有权在国际事务上指手画脚。” 如果“超级武器”现身,美国人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很快就会派得力干将入驻非洲大漠了。 我们两个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苦笑。我得承认,苏伦的想法并不疯狂,而是恰恰相反,或许一晚上之间就会变成现实。 “风哥哥,你现在该知道铁娜为何对发掘古墓不遗余力、身先士卒了吧?以埃及目前在非洲大陆的地位,只要军事力量再增强一个台阶,将会成为这个大陆的绝对霸主,甚至立刻能够将势力延伸过海峡,一举覆盖欧洲、亚洲,并以压倒性优势取得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胜利——所以,他们对所谓的‘超级武器’志在必得,到了最后,我们这群人恐怕都免不了要被迫三缄其口,帮埃及军方保守这个秘密了……” 站在中央墓室与神秘墓室之间, 恍然间,我们两个突然迷惘起来:“我们正在做的一切是正义的吗?如果真的发掘到土裂汗金字塔的秘密,帮铁娜一行人拿到想像中的‘超级武器’,只怕会引起非洲大陆上的一场旷世战火。那么,我们将是地球的罪人,将是一切战争与灾难的导火索……” “风哥哥,你还执意要下井去吗?” “当然,已经做过的决定,我从不更改!”更何况,营地里的监控系统后面,还坐着手术刀和纳突拉,想中途反悔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这种巨大空旷的墓室里,照明系统的光线显得无比昏黄微弱,是以向顶端墓室看过去时,视线并不十分清晰。一想到那边的两人一狗是在自己眼皮底下被“风化”掉的,并且极有可能被“风化”的也包括自己在内,我的心脏便像受了突如其来的挤压一样,跳动加剧、呼吸急促。 “苏伦,千万不要冒险。知道吗?我带你下来,如果不能再平安带你出去,就算死了也不会安心!”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这么沮丧的话,可能是被苏伦悲哀莫名的表情所感染吧。 苏伦主动伸出双手,用力握住我的右手,眼睛里闪烁着感激的泪光:“风哥哥,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哥哥之外,只有你对我最好……” “哼哼,两位的悄悄话说完了吗?正事已经开场,要不要过来观摩一下?”铁娜尖锐高亢的嗓子响了起来。 我牵着苏伦的手,慢慢踱回中央墓室,让刚才跌宕起伏的情绪平缓下来。 目前铁箱的下降深度为一百六十米,再降落二十米距离,将会—— 突然间,监视器的屏幕上,已经出现了先前见过的那具玉棺。姑且称之为玉棺吧,反正大家心里,都已经把藤迦当成了死人,装着死人的盒子,无论何种材质,通通都要被称为“棺”的。 耶兰叫起来:“怪事!深度怎么会变了?上次明明是一百八十米……” 没人理睬他,目光都集中在监视器屏幕上。那是一个两米见方的平台,也可以说是古井的底部。没有水,更没有水银、没有一点儿金银宝藏,只是一个平坦的玉质表面。 玉是透明的,所以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平面以下躺着的藤迦。 她身上穿戴的全套黄金铠甲无须多做描述了,不等我们吩咐,耶兰已经指挥工人,将铁箱移向藤迦的头部。 “她在呼吸!噢上帝!她在呼吸……” 切尼大叫着,双 臂扬起来,在空中用力挥舞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表达此刻的兴奋心情。 我感受到的,不只是兴奋,更多的是迷惑。 藤迦闭着双眼,表情恬静,呼吸平稳,完全是一副沉沉熟睡的样子。可以断定,井底的氧气非常充足,那玉棺的表面必定开着许多隐蔽的换气孔,才能让她惬意地休息。 士兵们受了好奇心的驱使,全部拥到监视器后面来,嘴里不住地发出“啧啧”惊叹。 这是一个极其简单的过程,我只需顺利下井,打开玉棺,把藤迦抱出来,然后重新回到墓室里——一切便大功告成。 耶兰还在嘟囔:“二十四小时内,深度缩减了二十米,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什么?” 没人注意这个深度问题,大家都被即将揭开的谜底疯狂鼓舞着。 耳机里传来手术刀的冷静声音:“风,可以开始了吗?” 我慢慢拉紧了领口拉链,大声回答:“可以。” ☆、第四部 天人交战 9玉棺美人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23本章字数:7660 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藤迦,我走向井口,一步跨进了工人们快速收回来的铁箱。 三脚架晃了晃,铁箱左右摇摆着,在井壁上来回撞了几下,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响。 耶兰站在井边,神色紧张地问:“风先生,要不要再做什么准备?” 埃及人对金字塔向来都充满了敬畏,忽然看到我这样一个东方人毫不在乎地深入古井内部,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拍了拍手里的强力电筒,微笑着摇摇头。 盗墓专用的工具箱就放在脚边,这样的准备已经足够充分了,而且在我发出救援信号时,耶兰等人可以在一分钟内迅速将铁箱提升到地面。至于枪支弹药,我根本无须携带,在那种理论上的“神秘武器”面前,任何地球人的枪械都不啻于是幼儿玩具。 耶兰举起右臂,做了个“准备”的手势。 我故意不去看苏伦与铁娜,即使明知道她们心里或多或少都会充满了担心忧虑。当然,井下的一切行动,都在手术刀和纳突拉的监视之下。 “开始——”耶兰的手臂向下一落,绞盘转动,铁箱缓缓降落。 一百八十米的深度,即使在地表井的范围内,也属于超深类别。井底肯定空气稀薄,需要配备氧气设施才行,何况这是在几千年的埃及金字塔内部?那么,藤迦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奇遇,才突然之间穿越层层障碍,到了这里? 我已经越来越觉得金字塔内部有“鬼”——比如先前的盗墓队伍几十次受阻,无论动用何种机械,总是无法破墙而入。反而是到了汤博士的钻机面前,只是增加了钻头长度,便轻易地打开了通道。 所以,我觉得“鬼”始终在抗拒着外来力量的入侵,才会一直保护着这座金字塔的不破金身。再进一步想想,“鬼”为什么放弃了抵抗,任我们闯入?是自甘失败,还是以退为进、诱敌深入? 思想的驰骋是永无疆界的,瞬间我又想起了突然离去的唐心。 她为“千年尸虫”而来,现在匆匆离开,唯一的解释就是——“千年尸虫”只是遮人耳目的幌子,而她醉翁之意不在酒,真实目的却是谷野手里的经书。老虎盗经得手,自然就会迅速撤离,不肯再跟这些埃及军人纠缠下去。 “老虎死了吗?”我的答案一直是否定的,就算那具死尸身上 的生理特征跟老虎再接近,我也不会轻易相信这件事。 卢迦灿不是等闲之辈,并且得到大祭司的授权,只要唐心露出一点破绽,便会痛下杀手。我对这两人的交手非常感兴趣,因为此前卢迦灿的大名已经传遍了欧洲和北美,成了全球各地针对美国总统的恐怖分子的无敌克星——即便如此,相比之下,我会更看好唐心。往往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令人无从提防。 铁箱轻轻一荡,撞在了侧面墙壁上。借着灯光,我能清晰看到那些潦草凌乱的红色符咒随意率性地布满了四面的石壁。这次身临其境地看它们的样子,真的有些像舞台上戏子们的水袖,极长又极柔软,收放自如,绵延不绝。 “风哥哥,情况怎样?”苏伦关切的声音在耳机里响了起来。 我略一思忖,一字一句地问:“苏伦,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怪兽的红色舌头像什么?”一边说,我一边伸出右手向石壁上摸去,当然,我的手上戴着一副特制的石棉混合铅丝编织成的防辐射手套。 “记得。”苏伦很机敏地接了话,却不谈及“水袖”的事,当然是故意要避开铁娜等人的耳目。 “那么,我现在看到的东西,就是像上次打过的比喻。你怎么看?”水袖是中国文化里的独特产物,我想不出埃及古墓与水袖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我们谈话期间,钢索一直在向下释放,那些或彪悍雄劲、或飘逸灵巧的红色符咒一行行地串连飞舞着,让我目不暇接。 古埃及人的壁刻,以土黄色为主,偶尔有金色的点睛之笔,但整体上总给人以略显脏兮兮的土色。这红色的符咒却完全不同,几乎让人打看到它们的第一眼起,便仿佛要忍不住热血沸腾、翩然起舞一般,犹如一个浑身披红挂彩的纤腰舞女在土黄色的大地上毫无羁绊地尽情飞舞着。 “呵呵……”苏伦苦笑着,大概是无言以对。 “苏伦,我想所有的天机都藏在《碧落黄泉经》里了,当务之急,是要逼迫谷野说出经书上的秘密。”不管那经书现在何处,谷野曾经是持有人之一,当然能够记得自己最感兴趣的篇章。 铁娜插嘴:“我会尽快以官方名义向谷野施加压力,争取早日拿到那些资料。” 我想到的问题,铁娜也会想得到。既然这么久的时间里,她连借阅经书都办不到,可见谷野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铁箱下降深度超过一百米之后,苏伦几乎每隔半分钟就 会向我询问一遍空气状况。 我仍旧没有启用氧气瓶,因为丝毫没感到缺氧带来的痛苦,于是不得不想到另外的一个问题:“难道这么深的井底,会有与外界连通的空气交换设备?随时随地都可以得到新鲜空气?” 石壁上的红色符咒越来越巨大,很多笔画的高度已经超过了两米多,仿佛写下符咒的人,是在握着一支极长的毛笔写字,可以非常自如地写出这样超大体积的字。 当我看到一连串的连缀在一起的圆环符号时,禁不住想起了“霓裳羽衣舞”这样的名称。我曾无数次看到过舞台上的戏子抖动水袖做出这种波翻浪滚的动作,只不过那时的袖子是白色的,而此刻满壁符咒都是红色的。 一百二十米时,我打开了强力电筒,光柱射向井底。那具玉棺反射着冷冷的寒光,随着光柱角度的变化,藤迦身上的黄金甲也在黑暗里熠熠生辉。 随即听到耶兰在大声问:“风先生,你有没有感觉到那玉棺已经隔得非常近了?” 的确,目测距离,此刻我到那玉棺,绝不超过三十米。 “对,距离大概三十米。怎么?有什么问题?” 耶兰气急败坏地叫着:“刚刚做的探测,井口到玉棺,深度为一百六十米。现在看来,深度将会变成一百五十米的样子——就是说,几分钟内,玉棺自动上升了十米。这种匪夷所思的问题该如何解释呢?”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铁娜已经迅速接口:“这样太好办了!风先生,不妨用你们中国古人的绝顶妙计‘刻舟求剑’好了。在井底做上明显的尺度标记,如果玉棺真的在上升,那就……” 她又用英文骂了一句粗话,因为这种“上升”的理论根本行不通。 如果玉棺可以无限制自动上升的话,根本无须有人下井救人,直接等它上升到与井口持平的位置,伸手就能把藤迦拉出来,那样岂不省事的多? 耶兰无可奈何地长叹:“有钢丝绞索为证,我总不会让人故意将钢索截掉十米吧?” 一分钟后,铁箱距离玉棺还有两米多高,我命令耶兰停住绞盘。 “怎么样?怎么样……”苏伦一直在忧心忡忡地询问着。 很多问题,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解答,比如高度上升问题,我发现很多红色的笔画突兀地被截断在玉棺与石壁的交界处,应该充分证明玉棺曾经在符咒书写完毕后移动过,以至于把符咒遮盖起来了。 上次垂下摄像机探测时,以为玉棺就是古井的最底部,现在看来,这个结论未必正确。 隔得那么近,看着藤迦面容安详地平躺在石棺里,双臂笔直地垂在腰部两侧,再穿着这件古怪的黄金盔甲,像极了古装片里的动作僵直的道具。 苏伦低声问:“她、她真的还活着?” 她的声音没落,切尼已经狂妄地大叫:“风,把那盖子弄开,让我们看看这些漂亮的黄金盔甲,快点,快揭开盖子!” 墓室里的人已经群情沸腾,仿佛我正面对着一扇藏宝库的大门,只要伸手一拉,这大门就訇然开放。 “苏伦,毫无疑问,她有呼吸,面色平静。” “风哥哥,那岂不是跟龙一模一样?” 我不由得浑身一凛,的确,龙在石壁外出事的时候,面带微笑,满嘴酒气,就是这么昏睡着。 “不管怎样,先救她出来好了!”我攀住铁箱的边缘,慢慢把自己的身体悬挂在铁箱外壁上,再命令耶兰将铁箱缓缓下降,直到我的双脚稳稳地站在玉棺上。 耳机里传来一阵欢呼声,因为到目前未知,所有人悬着的心才一下子放下。 脚下的玉棺非常坚实,让我有“终于落地”的感觉,便放开了紧紧扳住铁箱的手。耳机里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大家可能都在全神贯注地盯着监视器屏幕上的我。 我蹲下身子,凑近藤迦的脸,看到她的鼻翼正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长睫毛也偶尔不安地颤动着。 她真的只是睡着了,除了睡觉的地点匪夷所思外,其它表情动作,毫无奇异之处。 我深吸了一口气,试探性地低声叫着:“藤迦小姐、藤迦小姐,快醒醒……” 她毫无反应,只是一呼一吸地、自然而然地睡着。 我提高了喊声,并且伸手在玉棺壁上轻轻拍着,发出“笃笃、笃笃”的沉闷的声音。她仍然没有反应,根本听不到我的叫声。拍打声在井壁的回荡碰撞之下,渐渐呈螺旋方式左右叠加着传递向井口,汇集成恐怖的回声。 那些盗墓工具丝毫没派上用场,因为封闭住藤迦的,只是一块与她的身体尺寸基本吻合的长条形透明玉板,左右各有一个透明的宽大拉手。我伸手握着那拉手,略一掂量,用力一拉,已经把玉板提了起来。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无论是耳机里的还是古井里的,都静到了极点。 黄金盔甲在不断地闪着耀眼的光芒,晃得我双眼刺痛。我定定神,再次试探性地叫着她的名字:“藤迦小姐、藤迦小姐……我是风,来带你回营地去……” 我一直都很注意玉棺四周的动静,并且做好了随时应付那古怪的召唤声出现的准备,但什么声音都没有,直到我放下玉板,伸手去摸藤迦的鼻息为止。她的鼻息很正常,现在能明显看到她的胸膛缓缓起伏着,完全是熟睡的样子。 苏伦与铁娜的叹息声几乎是同时从耳机里传来的:“唉,真是诡异到了极点!如果能将她弄醒就好了,她的经历将会改写人类探索‘虫洞’理论的新纪元。” 我把手放在藤迦的脖颈下面,用力将她抱起来,起身放进铁箱里,倚着铁箱壁坐好。 此时,那玉棺已经空了,我发现藤迦躺过的地方,竟然是从完整的玉石上硬生生凿了一个人形出来,几乎可以称作“量体打造”的。而那块玉板的厚度大概在一厘米,毫无杂质,就像一块现代工艺流水线上的最纯净无瑕的玻璃。 “风哥哥,请尽快撤离现场!”苏伦的担心清清楚楚地在声音里流露出来。 我略微觉得有些失望,因为井底探索工作到现在便全部结束了,根本没发生任何奇异事件。玉棺下半部分呈现出一种基本不透明的灰色,就算它不是古井的底,玉棺后面的世界也是没办法探索到了。 我抬头向井口仰望,视线的尽头,只有一个昏黄的酒瓶盖大小的亮点。 “这就完了?风,肯定另有机关,你仔细看看那玉棺,实在不行,就实施定向微型爆破,把它打破,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切尼“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怪癖又开始发作,看来不搞个水落石出,是决不肯罢手的了。 我站在玉棺上,绕着石壁一周,轻轻摸着那些龙飞凤舞的字迹。 石壁上并没有任何可供藤迦出入的暗门,似乎她进入古井的唯一通道便是巨大金锭压着的那个入口。我从铁箱上取下一架摄像机,将焦距拉近到极限,让镜头一寸一寸地在石壁上扫描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我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只是在直觉上对此次的地下探险充满了失望,仿佛经过层层努力后,得到的奖励不过是一个虚幻的七彩水泡,只是看起来挺美。 井壁上毫无异样,当镜头对准玉棺与石壁的四条接缝拍摄时,切尼开始不停顿自言自语,仿佛是在苦苦思索着某些难解的问题。 这四 条长度为两米的接缝非常密实,严丝合缝,连一个小蚂蚁都爬不过去。 拍摄持续了五分钟,到最后连自己都感到乏味了,因为实在找不出什么可供遐想的细节。 我将摄像机扔进铁箱里,蹲在那个人形的凹槽前,忽然有个疯狂的想法:“如果我自己躺进去,会有什么后果?” 要想探索藤迦的失踪之谜,亲自体验一下躺在玉棺里的滋味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我向前跨了一步,右脚踏进凹槽里,此刻只要屈身躺下,再把盖子拖过来盖好,就会跟此前看到藤迦时的状态一模一样了。那块玉板的正反两面,都装有透明的拉手,自然是为躺进凹槽里的人自己动手盖盖子准备的。 “风哥哥,你要干什么?快退出来!退出来!”苏伦蓦的提高了声音,大声叫我。 我愣了愣,有些迷惘地又向前踏了一步,双脚站在凹槽的足底位置,迷迷糊糊地准备坐下来。 苏伦不知做了什么,我的耳机里陡然想起一阵尖利的啸叫声,几乎要将耳膜刺穿一般,令我从轻度催眠状态一下子清醒过来,屈膝一弹,离开了那凹槽。 “风哥哥、风哥哥、风哥哥……”苏伦一叠连声地叫着,声音惶恐而急促。 “我……我没事……没事了……”冷汗正雨后蚯蚓一样缓缓地爬满了我的额际,太可怕了!刚才我的举动根本不是出自本意,仿佛冥冥之中有人在对我催眠一样。幸好有苏伦的及时提醒,我才没进一步犯错。 “那就赶快返回好了,医疗救护人员已经做了最充足的准备,挽救藤迦小姐的命要紧。”苏伦的情绪平静下来,叙述也变得条理分明。 “躺进去的后果会怎么样?” “究竟是谁设计了这玉棺,又是谁在隐秘的空间里无声地催眠,企图引诱我犯错?” 我已经回到了铁箱里,当钢索收紧,铁箱缓缓向井口升上去的时候,我扶着铁箱的边缘,脑子里有很多疑惑在一直激烈地轰响着。 “假如我刚刚真的躺进去了呢?” “会同样丧失灵魂而变成植物人吗?还是会瞬间到达另外一个虚幻世界,也开始一次穿越时空之旅,最终在宇宙的某个角落里消失殆尽,变成万千尘灰中的一粒?” 不管怎样,我已经成功地下井并且救出藤迦,所以铁箱升到井口时,所有的士兵和工人们情不自禁地鼓掌欢迎我。 医护人员已经准备了 氧气瓶、担架和各种各样的强心药物,三十秒内,已经为藤迦做了心脏和呼吸系统的全面检测。事情的结果,让我和苏伦的心情都变得沉甸甸的——藤迦已经变成了医学意义上的植物人。 一个植物人是没法告诉别人曾经发生过什么的,也许藤迦的神奇经历将会随她的生命一起被尘封起来,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所有的救人过程,已经被全程自动录像。 当我坐在监视器前,回放自己的下井过程时,不禁感到心有余悸。特别是我双脚同时踩进那个凹槽的瞬间,此刻看起来更是诡异万分。 铁娜在这个地方让画面定格住,然后放大八倍,仔细观察着那个人形凹槽。 切尼与詹姆斯一直都在窃窃私语,其间不止一次地偷偷伸手指向我,这些都被我的眼角余光瞟到。 “风先生,依你看来,这些凹槽的凿刻痕迹都不是非常明显,是不是可以下结论说,凹槽是天然形成而不是后天斧凿雕琢而成?”铁娜伸手在画面上点了几下,特别针对凹槽的头部位置。 凹槽的确没有明显的凿痕,面与面的转折处,有非常圆滑的过渡,就算是世界上最好的磨光机都无法达到这种水平。如果说是天然生成,那又如何解释呢?难道说是在玉石形成的年代,因为某种特殊原因——比如说是被封闭在玉石内部的巨大气泡而生成的人形凹槽? 铁娜凑近屏幕,自言自语:“看来真的需要穿刺式爆破了——” 我没法接她的话,在这种幽深的沙漠建筑里,极小规模的爆炸都将造成难以预计的连锁塌陷。如果她一意孤行,我跟苏伦情愿马上退出发掘队伍。 耶兰脸色铁青,一直在吩咐工人们仔细检查那些带有刻度的钢索。全场中,只有他一个人关心那个古井深度的问题,其他人似乎都开始变得兴致索然。 大金子被运走后,这里看起来真的像一座空荡阴森的大房子了。如果没有金银宝藏做为刺激,恐怕任何人都没心思在这里待下去。 医护人员得到纳突拉的允许后,准备先将藤迦送到营地去。 苏伦非常惋惜地叹着气:“真的可惜了——如果她真的是日本皇族的公主,那个谷野可就有得罪受了!”一直没有查到关于谷野的翔实资料,所有,我们就算有一千种怀疑,也只能干瞪眼没办法。不过,以目前谷野的表现来看,我能有八成以上肯定他是个冒牌货。 “苏伦,这一次你有没有感受到有 什么人的灵魂被金字塔攫走了?” 苏伦摇头,不好意思地笑笑:“风哥哥,别取笑我,上次我真的感觉到龙的灵魂逃走了……哎呀,有件事——”她拉着我的胳膊向旁边走了几步,然后凑近我的耳朵,低声问:“风哥哥,耶兰转交给你的‘还魂沙’呢?” 我“嗤”的一声笑出声来:“怎么?你以为那些沙子真的可以帮人招魂吗?” 龙变成植物人以后,一直放在营地的一座闲置帐篷里,按时有人喂饭喂水。耶兰曾经说过,会在整个发掘工作完成后,带龙一起回开罗城外的乡下去。 ☆、第四部 天人交战 10价值过亿的黄金剑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24本章字数:7733 我从没把那“还魂沙”当一回事,如果不是苏伦的提醒,我早忘记了那东西。 “风哥哥,在现代医学上,植物人复活的可能性基本为零。倒不如弄些沙子出来试试,看是否能产生奇效,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吧?怎么样?”苏伦的双眼精光连闪,似乎对这件事已经成竹在胸。 中国人的迷信理论认为,人都是有灵魂的,一旦灵魂被山精野怪勾走,就会整日只知道昏睡,与现代医学上的“植物人”百分之百相似。如果以某种神奇的巫术手段,将这人的灵魂追回来,则病人立刻就会康复,重新变得活蹦乱跳。 “你想怎么做?先在龙的身上做个试验吗?” 苏伦点点头,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下去,切尼已经大步走过来,满脸都是灿烂的笑容,向我伸出大手:“风先生,借一步说话,ok?” 在伯伦朗、汤神秘死去之后,切尼与詹姆斯并没有惶恐万分地离去,足以证明他们到埃及大漠来,并不只是给手术刀面子观光来的,必定另有所图。 我也很希望能跟切尼谈谈,以便能得到更多的关于土裂汗金字塔的讯息。做为金字塔建筑方面的专家,他的很多理论都已经印成皇皇巨著,译本传遍了全球一百三十多个国家。 在另一间墓室里,切尼开门见山:“风先生,我这里有张两千万美金的支票,想从你手里换一样东西,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花旗银行的支票就捏在他的右手里——切尼眯起眼睛审度着我的反应。他苍白的脸上,始终挂着装模作样的热忱的笑容,嘴里镶嵌着的四颗金牙,也在灯光下闪闪放光。 我曾不止一次在《金字塔研究》杂志的封面上看到过他这张脸,甚至连他脸上有几粒雀斑都一清二楚。 “怎么样?”他晃动着手里的支票,发出诱人的“噼啦、噼啦”的响声。 我摸摸下巴,同样在脸上堆起微笑:“两千万?这么多钱,足够在开罗城外购买二十座超豪华别墅了——切尼博士,我真想不出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会值两千万美金,告诉我好吗?” 美国人向来奉行“唯利是图”的行事原则,只有能够赚到数倍于两千万这一数字的生意,他们才会舍得如此大手笔投入。美金虽好,但也要权衡再三才能接下来,否则这就根本不是钱,而是随时都会令自己粉身碎骨的炸弹。 我说的是实话,因为就算想破了头,也不知道自己拥有的哪件宝贝能值两千万。 中央墓室里暂时安静下来,耶兰正在执行铁娜的命令,安排工人们整顿照明线路,要把每一道伸缩缝里都垂下足够的照明设备去。 发掘土裂汗金字塔的工作程序,经过大金锭和解救藤迦小姐的短暂**后,突然失去了探索的方向。想必,此刻安坐营地里的手术刀与纳突拉都已经感到泄气了吧? 最遗憾的,是汤博士死得太离奇,根本没来得及留下启动钻机的密码,否则这时候,只怕早就在墓室顶壁上钻了几百个窟窿了。 “风先生——”切尼向我靠近一步,嘴里不断地喷出带着雪茄烟草味道的热气。 “两千万,只是我的首付。我敢保证,等我的计划顺利实施之后,你还能拿到三千万,也就是总共五千万的酬劳。怎么样?五千万,该有些动心了吧?” 我摊开双手,摸不着头脑:“切尼博士,你要把我弄糊涂了。请告诉我,你到底要什么?” 在我心目中,私人物品中唯一值钱的,就是大哥杨天留下来的破旧的日记本。可那个小册子,浑身镶满钻石,只怕也换不回来五千万美金。 “一柄古剑——风先生,一柄你从异时空里得到的黄金古剑。如果你肯点一点头,咱们这笔生意就算成交,ok?”切尼终于亮出底牌,目光炯炯地盯着我,仿佛是条发现了完美猎物的军犬。 “风先生、风先生……”铁娜在叫我,声音急促。 我耸耸肩膀苦笑着自语:“怎么?又发生了什么事?” 铁娜已经一路大步走过来,紧皱着眉:“风先生,手术刀先生、纳突拉大祭司同时传话过来,要你马上回到营地。” “什么事?”我向切尼点点头,赶紧跟随铁娜走向出口,苏伦也紧紧跟在后面。 此时墓穴里只是在做准备工作,就是停留在现场,也毫无用处。 “沙漠军团的人发现了卢迦灿开出去的奔驰车,停在开罗城南十五公里的沙漠公路上。车子一切正常,就连钥匙都插在锁孔里,只是卢迦灿、唐心、宋九都不见了。现场并没有打斗的痕迹,所以,大祭司希望你能去现场一趟,帮助沙漠军团的巡逻部队将失踪人员找出来。” 铁娜走得很急,说话更是简练到了极点。 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肯定是卢迦灿发现了唐心的某个破 绽,动手发难,反而受制。他也不想想,既然唐心是未来蜀中唐门的准掌门,她的武功、机智、变诈肯定要比平常江湖人高出百倍不止。 “就这些?”我有些不解。卢迦灿送唐心离开营地是昨天的事,怎么可能过了一夜之后,到现在才有消息?以手术刀等人的老练沉稳,在发现空车之前,难道就察觉不到有异样的事情发生吗? 铁娜摇摇头:“我只是从电话里接到的消息,具体情况,大祭司会向你说明的。” 我把脚步稍稍放缓,跟苏伦并肩向前,把切尼的话低声向她转述。 她的眉毛挑了挑,恍然大悟:“怪不得呢!肯定是昨天有人在营地瞭望塔上观察到了金字塔顶上发生的战斗。不过,那柄剑竟然如此值钱?”她对五千万美金的报价感到万分惊讶。 此刻,我们已经到了墓室的入口,切尼博士在后面跟了出来,皮笑肉不笑地:“风先生,我们的交易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老话,叫做‘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可不是天天都有的啊?” 他拍拍西装口袋,那张被装进口袋里的巨额支票又发出“噼啦噼啦”的诱人动静。 苏伦回头一笑:“博士,我知道你们美国人也有句话,叫做‘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敢保证,如果你能出五千万的价钱,同样的东西拿到索斯比拍卖行去公开拍卖的话,价格至少可以连翻四番,对不对?” 这句话,一下子击中了切尼的要害,令他脸上洋洋得意的神采一扫而空。 铁娜已经在前面大踏步地走远,我也停住脚步,冷冷地看着切尼:“博士,除非你告诉我这柄剑的来历,否则,生意免谈。” 我有两个大学同学正在索斯比拍卖行见习,这柄剑究竟价值几何,发个传真大概就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切尼不屑一顾地嘟囔着:“来历?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或许上帝也不知道!” 做为美国基督徒而言,上帝任何时候是万能的,切尼的话已经明显构成了对宗教信仰的不敬。 “那么,恕我不能从命,这笔生意根本没得谈,失陪了!”我拉着苏伦转身就走,把切尼丢在当地。目前我还不缺钱用,如果能保存这柄剑,研究透彻剑身上凿刻着的那些花纹,将会是一件极有意义的事。诚如切尼所说,它是一柄来自神秘世界的兵器,也许整个地球上不会找到第二柄。 “嘿,风,我会 再加钱,开个价出来吧?大家可以好好谈、好好谈……”切尼有些着慌,看来他对那柄剑的重要性非常了解,并且志在必得。 苏伦伸出右手食指,代替我做了回答:“一个亿,少一块钱都不可以。” 一亿美金购买一柄黄金剑,的确已经是天价中的天价,不料切尼稍作犹豫,居然扬起手臂示意:“成交。” 苏伦也吃了一惊:“切尼博士,您是否该再详细考虑一下?” 我回忆那柄剑的模样,除了形式古朴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出众之处。切尼是疯了吗,竟然肯花掉一个亿收购这么一柄普普通通的黄金剑? 面对这个价格,我似乎再没有必要私藏宝剑了。 切尼博士重新开了张一亿美金的支票给我,竟然毫不迟疑、毫不心疼,仿佛就是要他用全部家产去换这柄剑,他都毫不犹豫去做。 “宝剑是你的了,博士,今晚可以来我的帐篷取。” 切尼急不可耐地摇头:“不不,我现在就跟你去取,免得夜长梦多。” 我们三人一起回到地面上,苏伦匆匆道了声“抱歉”就一溜烟钻得没影了。 我带切尼到了帐篷里,打开苏伦的旅行箱,把黄金剑取出来递给切尼。 他此刻已经变得非常冷静,仔仔细细眼看了剑身上的花纹之后,又把剑柄贴在自己面颊上,像体会美女香腮热吻般,全神贯注地感受了几分钟,才仰面长叹着离开。 剑的来源,铁娜并不清楚,否则以“一切出土文物归国家所有”这个借口压下来,没收黄金剑,切尼的一亿美金也就打水漂了。 我为这柄剑设想了几十个复杂的来历背景,但思来想去没有任何一项会成为切尼天价购买的正式理由。 苏伦从帐篷外闪进来,手里握着一叠复印纸。 “你去哪里了?” 我向苏伦扬起那张巨额支票,但看她的神情似乎并不在意支票上的那一长串零。 “风哥哥,我在切尼的帐篷里取得了这些复印件,你来看一下。这笔生意似乎咱们仍然是亏了……” 那些文件略显凌乱,但却图文并茂。 第一张纸上是一幅图片,画面上似乎是一艘巨大的太空船高高地横置在发射架上。太空船的形状,前尖后方,如同一座完整放倒了的金字塔一般。 数不清的人簇拥在飞船旁边,似乎正在举行一 个盛大的欢迎仪式。 我皱皱眉:“苏伦,我还有要紧事,这些可以晚上慢慢看,对吗?” 苏伦苦笑:“好吧,反正这些资料我还没有全部弄懂,大家晚上再讨论好了——” 营地里的三辆军车已经整装待发,车上至少装载了超过三十名荷枪实弹的彩虹勇士。 纳突拉已经在车前等我了,连珠炮一样地说:“风,卢迦灿的空车附近发现了一串驼队横穿沙漠的蹄印。总统已经下令,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要找到卢迦灿将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请您马上跟随车队出发,一定得找到他们。无论谁输谁赢,都得找到他们……” 纳突拉额角上全是亮晶晶的汗珠,已经有些失态。 经书失窃,只是日本人的损伤,但若是唐心杀了卢迦灿,那可就是拔了埃及总统这只电老虎的胡须了,焉能不怒? 军车冲出营地,沿公路向开罗城方向飞奔。这种火气十足的状态下,只要抓到唐心一行人,只怕就是个血淋淋的凶多吉少的结果。 铁娜亲自驾驶着领头的军车,并且让我坐在她旁边,铁青着脸一路将油门踩到了底。 我一直在思索着那柄剑的用途,以及切尼肯花一亿美金购买它的理由,忍不住开口:“铁娜将军,你的记事本里储存的关于‘拯救之刃’的资料,还有没有其它可以延伸的轶闻?比如它的用途、来历……” 车子在疯狂前进中,铁娜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地摇着头。卢迦灿失踪,这对整个埃及政府来说,可能都是个沉重的打击。 我只好用力拉了拉衣领,让自己同时保持沉默,免得触怒了铁娜。 黄沙万里的大漠中,天地一片广袤空阔。 离开营地里的是是非非、曲曲折折,自己才真的能静下心来,思考一些本质性的问题。比如几方人马都在关注的“超级武器”问题——难道黄金剑跟“超级武器”有关吗? 因为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切尼用一亿美金购买它的理由。 这不是个普通的小数目,切尼虽然名气极大,但却不是阿拉伯油王,更不是美国超级大亨,短时间内拿出这么一笔钱来,似乎极有难度。 那么,他的背后,是哪支神秘人马在支持他呢?为什么会对黄金剑有如此志在必得的态度? 唯一置身事外的应该是蜀中唐门,因为无论是“千年尸虫”还是《碧落黄泉经》,都跟“超级武器”的关联 性极小。不过,恰恰是这支突如其来的外围人马,却一下子刺中了埃及人最敏感的神经。 我有理由相信,埃及总统已经对唐心等人下了必杀令,否则纳突拉也没必要如此惊惶、后面这队彩虹勇士也没必要如临大敌了…… 铁娜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简短地接完电话后,她把方向盘一扭,军车呼啸着转向右侧的一条岔路,方向是开罗城的正东。 “驼队在艾哈坎镇,情报部门怀疑失踪的人会被裹挟在驼队里。”铁娜并不看我,仿佛我也是唐心的同党。 我又气又笑,沉默地扭头看着后视镜里扬起的沙尘。 下井之前,我还是营地里的英雄,现在倒好,因为唐心的连累,简直快变成卢迦灿失踪事件的替罪羊了。 艾哈坎镇,名为镇,其实只是沙漠里一个方圆不到三公里的小小绿洲,能供来往的驼队、旅行者暂时休憩。在这样巴掌大的地方,又不是旅游旺季,要找一个醒目的驼队,自然非常容易。 军车一驶进镇里,马上兵分三路,全面控制了四条主要街道和镇里的三个出口。 隔得老远,便听到驼队的喧哗声,那是在一个半米高的木制栅栏围成的大院子里。巨大的帐篷外,摆着七八张长条桌子,有十几个神情彪悍的中年人正在据案狂饮大嚼。桌子上,除了整坛的沙漠土酒,还有被撕扯得极为凌乱的四只烤全羊。 羊肉、孜然、土酒混杂在一起的热烘烘的怪味,在二十步之外便充塞了我的鼻腔。 一行人全部穿着普通的灰布长袍,层层叠叠的围巾滑落下来,胡乱地套在脖子上。无一例外的,每个人右手里都握着一把半尺长的尖刀,毫无顾忌地切肉喝酒,根本没把悍然降临的士兵们放在眼里。 院子侧面的木桩上,拴着超过二十头体型庞大的骆驼,或站或卧,正在悠闲地吃草。骆驼背上的口袋、箱子都已经卸下来,在帐篷的一角堆放着。 铁娜当先进了院子,狙击手已经迅速抢占了有利位置,将驼队里所有的人置于虎视眈眈的狙击镜头之下。 按照铁娜收到的情报,就是这支驼队,曾经在卢迦灿遗留下的空车旁边经过,这是现场能够得到的唯一线索。 驼队的人看到气势汹汹逼近的铁娜,突然间一声呼哨,扔下手里的酒肉,齐刷刷地站起来,右手握刀,横在胸前。 “你们,谁是驼队的首领?”铁娜冷冷地大喝。 “是我。”一个面孔黝黑,额上横着一条硕大刀疤的中年人向前迈了一步。他的眼睛又细又长,眼神冷肃,浑身洋溢着北美猎豹一样的扑面而来的杀气。 横行沙漠的商旅驼队,就像中国古代的镖局一般,除了运送货物的任务,还得随时准备迎击沙漠里的悍匪,保证货物的安全。所以,敢在沙漠驼队里浪迹的人,几乎都得先俱备一身胆量、一身武功才行。 另外一点,我敢肯定这群人随身藏着长短枪械,否则也不可能面对彩虹勇士训练有素的包围而丝毫不见惊慌。 铁娜用冷酷之极的目光打量着对方,轻轻挥手,一小队士兵鱼贯而入,迅速对帐篷内的货物展开搜索。 “军方临检,请配合一下。”铁娜脸上没有一点笑容,仿佛面对的只是沙漠里的一头骆驼、一棵沙棘植物。在沙漠里,军团的权力最大,他们就是主宰一切的上帝,所以这种名义上的临检,可以是任何非法行动的合法外衣。 中年人取出烟盒,缓缓叼上一支,再啪的一声弹开古铜色的zippo火机。 “没事,大家都坐下,是军方的人,不是大漠土匪。”他挥手示意,让那群喝酒吃肉的大汉全部坐下。 “我们是为纳赛尔水库运送深潜装备的,有水库方面出具的合同……”中年人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要递给铁娜。 铁娜摇摇头,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中年人略带无奈地笑了笑:“请问,还需要我怎么配合?我们的货物和骆驼都在这里,请随便检查好了,反正又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士兵们的检查结果令人沮丧,根本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对于整个艾哈坎镇的搜索结果,同样一无所获,足以证明这个驼队跟卢迦灿失踪事件毫无关联。那些货物只不过是普通的压缩氧气、深潜蛙蹼、深水声纳仪之类的东西,一目了然,根本不可能藏匿下像卢迦灿那样的大活人。 可是,卢迦灿、唐心、宋九实实在在地失踪了,人间蒸发一般。 等到我们撤出院子后,那群驼队的汉子爆发出一阵粗野的哄笑,仿佛在嘲弄神经兮兮的、没头苍蝇般的彩虹勇士们。 “风先生,你觉不觉得那群骆驼值得怀疑?”上了车,铁娜阴沉沉地问了这么一句。 我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丝毫没有要提出合理化建议的热情。军方对待我的态度,似乎已经把我当成了唐心的同案犯,只是还没原形毕 露地给我上手铐而已。在这种状态下,要想从我嘴里得到什么有益的提示,只怕不太好办。 “你听到我的问题了吗?”铁娜加重了语气,让我心里压抑了许久的火气,一下子全部喷涌上来。 我用力推开车门,跳了出去,回身冷笑着:“把我当犯人了吗?那就尽管铐我好了,何必假惺惺的来套我的口供?实话告诉你,我早发现了唐心留下的暗记,只是不想这么快就说出来而已——” 对于铁娜的忽冷忽热、忽友忽敌的态度,我已经受够了。 特别是刚刚接受了手术刀、纳突拉等人勇士级的热情赞颂后,前后相隔不到两小时,又被铁娜这么呼来挥去,怎么受得了? ☆、第四部 天人交战 11搜索卢迦灿的行动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25本章字数:7861 在这个荒野绿洲里,即便不搭铁娜的军车,想必也能安然回开罗城去。按照我的个性,根本不可能听任铁娜这样的角色任意指使。 “哐”的一声,我反手把车门重重地关上,向前走了几步,隔着栏杆瞪着那群正在喝酒吃肉的大汉。 突然间,我听到有人用一种低沉浑厚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风,快走——” 声音仿佛是隔着厚厚的帷幕传出来的,闷声闷气,并且似乎已经受了极重的伤,内力无以为继。 “快走!快离开这里!” 我的脑子里第一反应便是:“谁?是谁?” 这仍旧是“传音入密”的功夫,我的熟人里头,只有老虎才擅长这种功夫。 “快……走……”那的确是老虎的声音,不过是在非常艰难的情况下,拼尽全力说出的。 我张了张嘴,蓦的醒悟过来:“千万不能让铁娜察觉——” 在彩虹勇士严密的搜索之下,老虎是怎么躲过去的呢?他在这里,卢迦灿与唐心、宋九又神秘失踪,会不会所有人都隐藏在这院子里? “风先生,别生气,是我的话说得太重了——抱歉抱歉,不过大事当前,咱们还是多多合作才好,是不是?我想手术刀先生和纳突拉大祭司肯定也希望咱们好好合作……” 铁娜摇下车窗玻璃,又开始故伎重施地说软话。 驼队的领头人大步向这边走过来,手里的小刀不停地抛来抛去,袖子高高地绾着,露出坚实发达的岩石般的黝黑肌肉。他嘴里一直在不停地用力咀嚼着,腮边的咀嚼肌不住地隆起再平复、平复又隆起。 他的样子,似曾相识,因为在我记忆深处,对这种冷漠孤傲的眼神有某种极淡的印象。 “朋友,有什么发现吗?”他又把刀子抛了起来,刀锋上闪着冷冽的光。 我冷笑着:“你说呢?你希望我有所发现?” “哈哈……”他仰天一阵狂笑,彪悍之气劈面而来,这种气势,根本不亚于横行江湖的悍匪。 “嗖”的一声,他扬手将刀子甩了出去,嗤的刺进三米开外的一根沙枣木栏杆上,入木三分。 “这是在埃及人的地盘上,如果没有你背后那三车全副武装的士兵撑腰,我敢保证你小子走不出这片绿洲!”他捏 了捏鼻子,很响亮地打了个喷嚏,顺脚在身边的一头骆驼腿上用力踢了一脚,挑衅似的瞪着我的脸。 他的身材,应该是标准的欧洲人的骨架,黝黑发亮的脸色则是整年浪迹江湖遗留下来的佐证。论武功身手,我绝没把他放在眼里——我甚至会以为他就是老虎易容而成的。老虎的武功驳杂无比,先后至少拜过四十几位师傅,在易容改扮方面的本领也很了得。 “风先生,咱们上路吧?”铁娜又在叫,汽车引擎一阵阵暴躁地轰鸣着。如果驼队方面找不到卢迦灿的消息,那么,这件神秘的失踪案就再没头绪了。 我伸手指着那中年人:“朋友,身手够不够硬,得试过才知道。有种的,把你名字留下来,找机会跟你单挑——”以前见识过老虎堪称出神入化的易容术,他想把其他人扮成自己或者将自己扮成其他人,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中年人的右掌霍的向下一挥,喀嚓一声,竟然将栏杆上的一根手腕粗的枣木棍子生生劈断。 “买猜,这是我的名字。小子,你记好了,山不转水转,一定有你乖乖受死的机会。”他变得更嚣张,那群粗野的汉子发出一阵鬼哭狼嚎的怪笑,仿佛这一掌下去,已经把我吓得找不着东南西北似的。 买猜,这是一个泰国人的名字,而且他劈断木棍的手法,明显就是毫不花哨但绝对高效的泰拳手法。 在意大利时,我的一位体育教师便是全球有名的泰拳高手,所以我深知泰拳硬拳、硬马、硬脚的厉害。刚才那一掌,如果劈在寻常武师身上,早就骨断筋碎,一命呜呼了。 铁娜踢开车门,冷笑着:“喂,看你这下‘劈杆掌’的功夫还算不错,是不是曼谷西山古龙德大师那一派的?你的师傅是虞征还是叶蔓塞?” 虞征、叶蔓塞是泰拳高手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同为古龙德大师的弟子。而他们这一派,最精通的便是“劈杆掌”。 买猜哼哼了两声,不屑地扭过脸去,遥望着沙漠深处随风声一起纵横来去的沙尘:“他们不配,他们只配做我的师侄,每次见面都得老老实实地磕头,满意了吧?” 有个个子稍矮的人走过来,递给买猜一桶刚刚打开的啤酒,顺便用讥笑的眼神看着我:“中国人,你们所谓的中国功夫只是装模作样的花拳绣腿,敢较量较量吗?” 近几年来,由于多部华人武侠电影打入好莱坞、拷贝发行遍了全球,所以也把那些曼妙而花哨的中国功夫动作带到了地球上每一 个国家。 毫无疑问,为了拍摄出电影的美感,那些武打动作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的确是有“华而不实”之嫌。不过,中国功夫的高深之处,既非三言两语能解释得清,又岂是这些浮躁骄横的泰国人能领略到的? 铁娜夸张地笑了笑:“什么?阁下也是古龙德大师的嫡传弟子?” 古龙德大师已经是九十岁高龄,已知的门下弟子最年轻的也在五十岁以上,并且个个都是泰拳精英,怎么可能又冒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买猜嘿嘿嘿地古怪地笑着,举起啤酒仰头灌着,嚣张而狂傲。 其实在他仰面喝酒的时候,浑身上下至少有二三十个可以攻击的破绽,足以将他一击必杀。 铁娜低声问:“风先生,可以离开了吗?营地里还有大事等我们做,中国人不是有句古训,叫做‘和为贵’?” 当她低声下气求人的时候,漆黑的眼珠里蒙着一层淡淡的弥濛水光,掩盖住了骄横暴戾之气,从某些角度看起来,自然带着一种让人心动的力量。 我在心底里叹了口气:“这个女孩子,忽而风雨、忽而晴好,到底能变换出多少种脸色表情啊?” 在彩虹勇士面前,我的确该给她些面子才好,只好点点头,随她一起向车门边走过来。 以我敏锐的观察力,竟然没发现任何可供老虎藏身之处。不过在我拉开车门的一瞬间,老虎带着粗重的呼吸又在开口说话:“快……离开……天鹰……老人会带给你消息……” “传音入密”的武功可以通讯的距离不会超过一百米,老虎在重伤情况下,更会影响内力发挥,所以我断定此刻我们相隔,绝不超过二十米距离。 二十米之内,只有买猜与那群悠闲吃草的骆驼。 我突然笑了,如果老虎把自己易容成一匹骆驼的话,那将是中国易容术历史上最伟大的创举。 “嘿,你笑什么?”买猜见我们退让离开,越发得寸进尺。 铁娜狠狠地关了车门,双手紧紧抓住方向盘,看得出来正在极力压制着满腔怒气。 “不知道这个泰国人为什么会如此嚣张?难道他看不出来,沙漠军团的人要想干掉这个驼队完全是轻而易举的小事?”我知道,越是行为反常的人和事背后,越埋藏着神秘莫测的玄机。 “他是老虎吗?” “如果不是,老虎到底是藏在哪里?沙地深处 ?” 军车向前开动,一避开买猜的视线,铁娜立刻取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低声吩咐:“查一个人,泰拳高手,姓名买猜,目前正停留在埃及境内艾哈坎镇。” 我相信,只要铁娜找到买猜的任何一点可疑之处,二十四小时内,等待买猜的将是埃及不见天日的黑狱。 线索就此断掉了,埃及人的骄傲、江湖高手卢迦灿神秘地在沙漠里失踪,无异于给了强大的彩虹勇士们以当头一棒。 在军车高速驶向营地的过程中,铁娜的电话至少响过三十多次。即使她与来电话的人交流时大量使用了暗号、隐语和数字代码来做掩饰,我还是听懂了大概的意思—— 军方出动了超过三千人,在开罗城到土裂汗金字塔之间展开了大规模拉网式搜索,声势与强度不亚于当年美军在伊拉克对萨达姆集团的搜索行动。可是,卢迦灿等人仿佛在大漠里人间蒸发一样,除了驼队的蹄印,根本找不到他们离开的痕迹。 铁娜越来越暴怒,几乎每接一个电话,就要在方向盘上猛捶一拳,弄得整辆军车在飞速前进的过程中不停地“打嗝”。 老虎提到了“天鹰老人”,那个名满天下的江湖游侠,也是手术刀的好朋友。此前苏伦嘴里也说过天鹰老人即将到达开罗的消息,但只是一带而过,后来就再没有消息了。 “老虎的经书藏在哪里?难道会藏在骆驼的肚子里?”我脑子里灵光一闪,骆驼的大肚子能藏得下很多东西,别说是区区几本书,就算藏个大活人进去,也绝不是难事。 我刚刚想到“骆驼”两个字,铁娜突然悒郁地开口:“风先生,你有没有觉得那些骆驼会是藏身的绝佳地点?” 我干笑着:“哈……骆驼?亏你想得出!”其实我心里已经暗自吃惊,铁娜竟然如“读心术”高手一样,我想到哪里,她就能看到哪里吗? “我只是……怀疑而已,因为我觉得你的眼神曾经长久地注视在骆驼身上……风先生,希望咱们能成为最好的合作伙伴,就像埃及人的泉水与绿洲、飞鹰与大漠……”她向我扫了一眼,笑容慢慢升起,眼角眉梢,又氤氲着令我心软的水汽。 我轻轻点点头,表示完全同意她的话,随即把脸转向车外,看着西边那轮巨大的橘红色落日。 古诗中“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句子,正是此刻大漠风景的绝佳写照。遥远的蓝天之上,刚刚有架飞机划过天空,拉出了一道笔直的白烟,像是 翰墨高手的如椽巨笔挥毫写下的笔意高远、绵绵不绝的一竖。 “风先生,其实从见面起,我就希望咱们成为好朋友。你知道,我们国家很快面临二零一零年的换届选举,目前形势,军方势力越来越强大,常常搞出很多事来,不停地向执政党发难,并以此胁迫总统自动辞职……” 我打断她的话:“铁娜将军,那是埃及政府的大事,我不感兴趣。” 铁娜微笑着,曾经的暴怒和悒郁一点都不见了,满脸都是甜蜜混合着忧伤的笑容,像一束开放在黄昏里的百合。 “不,风先生,你会感兴趣的。总统先生对你非常激赏,已经为你预留了总统府特别顾问一职,待遇和权力,只在卢迦灿之上,怎么样?” 我“哈”的一声,夸张地做了个“荣幸之至”的表情。 “怎么样?风先生,其实以埃及在非洲大陆的实力,只要百尺竿头再进一步,称霸绝不是问题。总统先生有意提拔你进入国家紧急事务处理委员会,待时机成熟,便提名你为执政党内的总统候选人,可以沿着政治权力的红地毯一路走向辉煌的宝座……” 铁娜的许诺,像一道虚幻的七彩光环,更像是令人捧腹大笑的天方夜谭。 “真的?”我强忍住笑,扭头看着她。 “当然是真的。”她一脸严肃。 “当然是真的?”我继续做着夸张的表情,无声地再次转头向着车外。 这种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并非人人可以遇到的,不管是玩笑还是真事。 我对埃及总统的宝座并不感兴趣,并且对勾心斗角、装模作样的政治势力圈深恶痛绝,就算她说的全是真的,我也不会同意。 再说,铁娜于卢迦灿刚刚失踪的多事之秋向我透露这种信息,明显是要我临急抱佛脚,接替卢迦灿的角色,在发掘金字塔过程中,替埃及政府争取更多利益而已。 看来,铁娜这一派的领袖,喜欢拿别人当傻子。无论是盗墓还是排除异己,他们需要的只是随时都能一厢情愿冲锋陷阵的枪头人物——真可惜,我不是他们的理想对象。 “风先生同意了?”铁娜笑得尤其灿烂。 我笑着摇头:“容我考虑一下,这么重大而容幸的事,至少给我一些时间——” 沉默了十分钟后,铁娜再次开口,直奔主题:“风先生,大家既然已经成为共同为总统效力的同事,那么在发掘金字塔过程中 ,若是有‘超级武器’的消息,你可以随时向总统直接汇报。至于武力支援方面,不必担心,我会在极短时间内,将所有能够调集到的彩虹勇士部队集中到距离土裂汗金字塔不超过四十公里的安瓦拉拉绿洲来,随时都能在十分钟内投入战斗。” “战斗?向谁开战呢?”我无声地自问。 铁娜接下来的话,无疑是在回答我肚子里的问号:“金字塔内的任何物品,都是属于埃及政府的。小到一颗沙粒,大到威力无穷的超级武器,都属于政府,不管是日本人还是美国人,都无权私自带走。你说呢?” 我无声地笑了,但心里却如山崩海啸般震惊:“看来这次的发掘行动,所有人注定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铁娜的话,直接代表了埃及总统的意见,非常明确地表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营地里的所有人,若是不倒戈成为顺民,就只能被划分到‘敌人’那一阵营里去,下场可能是终生囚禁于黑狱,或者干脆埋骨大漠…… 这种形势下,及早抽身而退,或许是最明智的选择了。 快到营地时,铁娜接到最后一个电话,刚刚兴奋起来的情绪稍受挫折:“哦?他们是国际援助联合会的人?好吧,密切监视,看看他们的驼队里有没有夹杂着两个中国人和一个埃及人。这三个人的照片,你可以直接向军团行动指挥部索取。听着,三个人,每找到一个,你的银行户口里会转入一百万美金——三个全找到,另有五百万美金的奖赏,听懂了吗?” 我明白,她指的目标仍是那支驼队。 车子驶进营地,她简短地说:“买猜竟然是今年国际援助组织派来的特使,他的驼队是专门为解决埃及境内干旱地区的饮水问题而来。” 铁娜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细节的,可以肯定,在埃及境内的上空,她已经编织了一个覆盖全国的监视指挥网,随时能够发起任何程度的武力攻击行动。 离开营地一天,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一路上,我早就在想:“那个‘还魂沙’会发生什么效用?该不会真的能把龙的魂给勾回来吧?” 巫婆神汉们招魂驱鬼的仪式我见得太多了,没有一次不嗤之以鼻,只把那些当作他们谋生的手段,仅供娱乐而已。 灵魂学和神学的领域高深莫测,我一直都避之犹恐不及,遑论亲身参与。 离开笑靥如花的铁娜,向自己帐篷走去时,心情突然无比放松,仿 佛卸下了一套重重的铠甲一般。铁娜给我规划下的人生宏伟蓝图虽好,却给我无端的重重压力。在她身边,总是有种隐隐的如坐针毡之感,与之相比,我更愿意跟苏伦待在一起,会更放松、更舒适些。 “风哥哥——” 苏伦早在帐篷门帘后守候着,满脸焦急。 没想到,耶兰也在帐篷里,双手抱着头,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 一见我进来,他像个打足了气的皮球,腾的跳起来,跨上两步,用力抓着我的手,使劲抖着,嘴里语无伦次:“风哥哥,你可回来了……不,是风先生,大事不好……龙的身体蒸发了,只剩下衣服……” 耶兰的脸色蜡黄一片,那是真正的“面如土色”。他仍旧穿着下井时的工作服,满手满脸都是灰尘,想必是在一种非常紧急的状态下跑到这帐篷里来的。 我甩开他的手,在椅子上坐下来,先用力伸了个懒腰,才不慌不忙地向他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苏伦大声吸气,在用深呼吸镇定自己的情绪。 耶兰坐在床边,又要张口。 我向他摆摆手:“耶兰,你先镇定一下,发生了什么事,请苏伦先说。” 苏伦的水平,比耶兰高出何止十倍? 她马上用平淡的口气开始叙述:“风哥哥,三小时前,耶兰队长从井下回来,照例去那个闲置的帐篷,给龙喂饭。结果,当他跨进帐篷时,发现床上空了,龙原先穿过的内衣、上衣、裤子全部整整齐齐地摆在床上——就这样。” 这种平淡的口气会让人产生“不过如此”的感觉,但接下来耶兰补充时,有个细节让我一下子变得紧张万分。 “没有人靠近那帐篷,龙在工人们的印象里又老又脏,没人把他当朋友。所以,最初选定喂饭的人手时,大家都摇头拒绝。所以,只有我会按时去那里。衣服放置的顺序,仍旧是内衣在里,外衣在外,所有的袖子都是套好的,仿佛是一个本来好好躺在床上的人,被某种力量突然从衣服里‘抽’了出去……” 耶兰一边叙述,一边哭丧着脸皱着眉,在他看来,龙是被“蒸发”掉了。 这是三个半小时前发生的事,耶兰独自找遍了营地后,才无奈地跑到我的帐篷里来报告。毕竟龙的失踪,只是营地里的一件最波澜不惊的小事,跟藤迦、班察、枯蝶大师、卢迦灿等人的轰动性失踪比起来,简直像捺死一只蚂蚁一样微不足道。 “风哥哥,我原本是想试验一下‘还魂沙’的力量,可惜这下子不必试了!”那个小箱子就放在她的床头上。 耶兰紧张地看着那个盒子,结结巴巴地:“这个……这个沙子不可以随便试的……我以前听龙说过……他说万一使用不当,会……招来……异族的怨灵……恶毒之极的怨灵,能毁灭整个世界……” 这种夸大其词的话,只可以出自巫婆神汉之口,我一直都在怀疑耶兰是不是被越来越多的诡异事件给吓破了胆。以他的这种状态,似乎并不适合继续在营地里工作下去了。 “怨灵?哪一国的怨灵?”苏伦故作轻松地开玩笑。 在几百年来家的笔下,怨灵的确是有区域性划分的,比如美国人惧怕吸血僵尸、中国人惧怕地狱恶鬼、日本人害怕傀儡魔和地狱兽、非洲人惧怕木乃伊复活、欧洲人惧怕雾夜吸血蝠…… 龙做为埃及神秘部族的一员,他们所谓的“怨灵”指的是什么? “是……是……是‘恐怖大王’……” ☆、第四部 天人交战 12恐怖大王与还魂沙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25本章字数:7735 “恐怖大王”这四个字,在某些方面是个固定词组,绝对是代指“诸世纪”上那个奇怪的预言。所以,我听了耶兰的话,突然一阵骇然:“什么?还魂沙与恐怖大王有关?” 我的声音有些古怪,惹得耶兰一脸茫然地抬头。 苏伦已经把盒子放在桌面上,伸手将盒盖弹开。 无论从任何方向看,这都只是一袋普普通通的大漠黄沙,不过是取之于沙漠的微不足道的亿万分之一。 我对“还魂沙”的感觉跟以前没什么不同,觉得它只是巫祝们的无聊道具之一。 “耶兰,龙的原话是怎么说的?快告诉我!” 耶兰茫然地站起来,蹒跚走到桌前,看着盒子里的那一小袋黄沙,嘴唇哆嗦着:“在到达沙漠之前,有一天晚上,我带着龙去开罗城里的小酒吧找女人……” 龙的叙述太啰嗦,并且夹杂着很多下流地方的黑话,令苏伦忍不住用力皱眉。 简单来说,那晚,耶兰很大方地要了整瓶的英格兰威士忌,还有两个风骚入骨的埃及流莺。 龙早已潦倒之极,看来很少享受这种待遇,所以急不可耐地一杯一杯向肚子里灌着烈酒,一边对着两个女孩子吹嘘自己的过去。 他的话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不知不觉说出来的:“耶兰,我做过一个怪梦,一个预言的梦……在沙漠里,我毫无知觉地躺着,有个人拿着一种奇怪的小刀在我身上割来割去,做着种种奇怪的动作。我一点都不觉得疼,只是看着他用好多奇奇怪怪的药粉向我脸上身上涂抹着……我没穿衣服,这个人就把他的衣服脱下来,套在我身上……” 这样荒诞的梦,自然让两个流莺大呼小叫地惊骇不已,更刺激了龙的表现**—— “耶兰,我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在沙漠里,因为我是咱们族中最后一个预言家。上天要将全族灭亡,于是我已经在还魂沙面前,以历代族长神灵的名义起誓,要用自己的死换你的永生……” 预言这种事本来就荒诞不经,只有在应验之后才会被人重新重视。所以,耶兰对龙当时说过的话,只当笑话来听。 在沙漠营地里,龙把“还魂沙”托付给耶兰时,又说了下面的话:“我不想死,如果我的灵魂迷失在沙漠里,记得把沙子撒遍我全身。还有,一定要想办法保证我的躯体完整 ……若干时间后,我会自动醒来……” 耶兰当然不相信龙的话,并且龙出事之后,营地里一直都在诡谲的混乱中,他也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整件事看起来,并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龙的失踪可以做很多种解释,比如被狼叼走了”——苏伦插嘴:“狼是不会给植物人脱衣服的……” “再比如,龙突然醒了,也就是说没经过“还魂沙”的拯救,自己醒来。在某种特殊的思想驱使下,他脱去了自己的衣服,平整地摆放在床上,然后赤条条地悄悄溜走了。”这个解释,让我自己也觉得非常合理。 古代求仙得道的人曾有“浮生若梦、着衣如蜕”的说法,据《搜神记》上记载,很多仙人修成正果后,往往都是元神出窍、肉身泯灭,而后只留一袭空荡荡的衣服在床上。 “风哥哥,不如咱们一起去那帐篷里看看再做决定?”苏伦对我的推断并不认可。 我们三个穿过每个人都如临大敌的营地中央,径直向西南角的孤零零的旧帐篷走过去。 瞭望塔上的兵力已经增加了一倍,所有军车顶上的伪装也全部揭去,露出黑黝黝的高射机枪。可见卢迦灿的失踪,已经触怒了纳突拉和埃及政府,不知道将来谁会被当作失踪事件的替罪羊—— 谷野的大帐篷里***通明,不断传出纳突拉愤怒的吼叫声。 苏伦低声解释:“卢迦灿曾是五角大楼的要人,埃及政府正想通过他的关系向美国人购买一批廉价的米格21战机——现在他失踪了,这笔价廉物美的大生意只怕要直接泡汤。唉,纳突拉这大祭司的人头只怕也保不住了……” 我一下子恍然大悟,沙漠军团几乎全体出动去搜寻卢迦灿,并非是为了救他,而是为了挽救这单关系到埃及前途的生意。 如果埃及军队能够装备二十架以上米格战机的话,从最北的国境线,一直延伸到非洲大陆最南端的好望角,可谓“尽在彀中”,全部在攻击范围之内。由这一点也能看出,埃及总统的野心绝不仅仅是要偏安一隅,永远做任欧洲列强欺负的鱼腩小国。 “噢,天哪!这下纳突拉惨了!”我耸耸肩膀,做了个夸张的同情之至的表情。 苏伦撩了撩耳边的头发,机敏地用眼角余光向四面的彩虹勇士瞄了几眼,凑近我耳边:“风哥哥,纳突拉铁定下台的话,取代他的将会是埃及总统的亲信,或者直接是铁娜本人。所以,纳突拉极有可能狗急跳墙, 联合军方发动兵变……” 不得不佩服苏伦的洞察力,看目前营地里剑拔弩张的模样,若只是为了防范外来者的偷袭,就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特别是营地北面一公里外的地方,已经架设了临时的路障、沙袋掩体,肯定是为了阻止开罗城方面的总统援军。如果营地成为兵变的漩涡,首当其冲受害的肯定是铁娜本人。 我有些担心她,虽然明知大家是两条路上的人。直觉上,我觉得铁娜并不是坏人,只是身不由己落在政治圈里,没法跳出来而已。 井架那边静悄悄的,看来随着卢迦灿的失踪,发掘工作只能暂时告一段落了。 “我已经电告美国的一位密码专家,七十二小时内就能飞抵开罗,准备破解钻机的启动密码。这一点已经跟哥哥和纳突拉沟通过,发掘工作暂停,等到钻机可以启动后,才重新开始。” 分开一天时间,苏伦已经做了很多工作,效率非常之高。 我紧接着她的话题:“怎么?钻机的原始启动密码,连出产地洛克西勒马丁公司都没办法解决吗?” 苏伦颓然摇头:“这种高精度尖端产品,按照客户要求,早就把复位程序删除,并且把系统内所有可以暴力破解的后门漏洞统统关闭。公司方面,毫无办法,所以只能通过另外的办法了……” 我想起她打过的那几个神秘电话,也能判断出她背后隐藏着的某些神秘力量。 到了帐篷门口,耶兰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起来。 那个帐篷非常破旧,正面至少有七八处缝补过的痕迹,原先的草绿色也被风雨侵袭成半黄不白的颜色了。 “这个地方一直用来做工具房的,龙变成植物人……没地方存放,才弄到这里……” 一阵风吹过,门帘半卷,我看见帐篷里有一张简陋的单人木床贴着左边放置着。床上,果真摆着工作服、裤子,如果按照衣服的位置用模特撑起来,绝对就是一个真人在床上平躺的样子。 耶兰挑开门帘,让我跟苏伦进去,立刻鼻子里闻到一股汽油、润滑油、机油混合在一起的怪味。床的对面,扔着两台油腻腻的发电机,旁白则是横七竖八的铁锹、镐头等挖掘工具。 帐篷有一个空荡荡的后窗,三十厘米见方,毫无遮挡,可以一直看到后面一望无际的大漠。 苏伦沉默地站在床前,凝视着这两件洗得发白的工作服。 帐 篷里总共就这么大,所有的遗留痕迹一览无余。 我走到那个后窗前,探出头向外看,正好能看见一辆军车横在五米之外。几个怀抱冲锋枪的士兵正在吸烟,车顶上那机枪手却是全神贯注地俯卧着向西瞭望,一有风吹草动,肯定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枪设计。 越过军车向西,能看见土裂汗金字塔牢牢矗立在沙漠里的身影。 苏伦俯身向床下看,神情忧郁。 耶兰忙着解释:“发现龙不见了,我马上扔下饭盒跑出去,绕着帐篷搜索了一圈,也问遍了所有的人,可是……”进门的一角,果然跌落着一个搪瓷缸子,里面装着的稀粥早就洒了一大半。 我知道,他去向别人打探龙的行踪,只能惹来嘲笑。大家都知道龙已经成了半死半活的植物人,怎么可能站起来到处乱跑? “有没有报告大祭司?” “没有,大祭司为了卢迦灿将军失踪的事,已经大发雷霆、见谁骂谁,我没敢过去。”耶兰总算还知道进退,懂得轻重。在纳突拉疯狂暴怒的状态下去报告这么一件小事,搞不好耶兰得到的奖赏会是一颗**的枪子。 从后窗里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不间断的朔风会把留在沙层上的脚印全部抹去。因为耶兰整天都在墓穴里工作,所以无法提供龙失踪的具体时间,只能大概知道是从昨天下午喂饭后,一直到三个半小时之前。 从帐篷里出来,苏伦默默无言。 耶兰追着我问:“风先生,接下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放着“还魂沙”的盒子仍在苏伦手里,我与她交换了个眼色,笑着安慰耶兰:“什么都别乱说、什么都别乱猜,只当龙的存在和消失都是一场噩梦,懂了吗?” 他当然不懂,不过却已经明白这件事根本没有扩大化的必要。 “那个……能不能给我?”他指着苏伦手里的还魂沙。 “给你?你有什么用处吗?”我审视着他。 “龙说过,如果他不幸遭了梦里的那种噩运,就把‘还魂沙’拆开撒进尼罗河里,永远也不要尝试解开沙子的秘密。否则,一旦触怒了‘恐怖大王’,非、欧、亚三洲就永无宁日了……”耶兰对龙的崇拜,源自于他那个族里长久以来的信仰崇拜,所以龙的话,他会百分之百地相信、百分之百地去执行。 苏伦将盒子在手里掂了掂,目光闪动,并没有要归还的意思。 耶 兰的手伸在半空便僵住了,他也看出苏伦要保有盒子的意思。 我取出支票簿,迅速填了个两万美金的数额,嗤的撕下来,递到耶兰脸前:“拿了这些钱,关于还魂沙、关于龙的失踪都别再提起,怎么样?” 钱是好东西,比几百句冠冕堂皇的劝慰的话更有效。 耶兰收了支票,笑逐颜开:“风先生,您真是大方,比那个美国人出手阔绰的多了。”两万美金大概可以在开罗郊区买间带果园的小房子,能顶得上耶兰半年的工资。 “美国人?”苏伦眉头一皱。 “对,就是切尼博士,他要我安排五个工人给他支使,一共才给了我五百美金,真是吝啬得要命!” 夜幕已经降临了,探照灯的光柱又开始在营地上空不停地盘旋着。 苏伦忽然问:“工人呢?此刻在不在营地里?” 耶兰愣了一下,立刻摇头:“不在,切尼博士带他们去了井下,说是要拓一部分埃及壁画下来,要他们帮自己扛相机、脚架和摄像机,到现在都没回来。不过,我们刚刚通过电话,一切正常。” 我突然觉得切尼的行踪实在有些太过诡秘,在明知道墓穴里危机重重的情况下,他反而迎风而上。而且,他能出一亿美金的价格收购那柄黄金剑,足以说明,他知道这墓穴里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是金字塔建筑方面的专家,很多潜伏的秘密机关,或许别人看不出,却肯定逃不过他的眼睛。 苏伦又问:“耶兰先生,龙留下的遗物呢?请一起交给我。” 有那两万美金垫底,任何人可能都会乖乖合作的。 在耶兰的帐篷里,他把一个破破烂烂的迷彩帆布工具包递给我们,这种便宜的劣质地摊货,在开罗城的任何一个角落里都能买到。 包里只有一个又黑又旧的笔记本,里面好多纸张的边角都被搓得蜷曲发黑了。另外,有本半旧的花花公子杂志,封面上的裸女正在对着我搔首弄姿。可惜的是,好好的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国女郎,不知被谁恶作剧地在脸上画了一副大眼镜,又在肚脐上画了一朵笔法拙劣的玫瑰花。 我皱起眉,把杂志扔到一边去,只把笔记本捏在手里。 耶兰指着那杂志苦笑:“龙总说自己是天才的画家兼预言家,不管拿到什么杂志,都得涂抹一番才算放心。那笔记本里的内容我看过,不过是些乱七八糟的插画,毫无意义。” 每个流浪汉的内心都是孤独的,如果他们曾经留下文字或者图画,那肯定是自己内心的真实写照。所以,阅览这个笔记本,相信能找到一些有关于他的预言的内容。 告别耶兰出来时,我回头向他眨眨眼睛笑着:“耶兰,我曾给过龙一张大额支票,到现在为止,他肯定还没来得及去银行兑付。既然他失踪了,这笔钱……” 耶兰紧张地用力瞪着眼:“不、不,风先生,你既然把那张支票给了龙,那么肯定就是属于他的劳动报酬,你不能反悔!不能反悔!”他脖子上的青筋急躁地跳了起来,左右额角也各有一根青筋横亘着。 可以想像,他在整理龙的遗物时发现了支票,并且已经据为己有。 我故作犹豫地沉吟着:“这个……可惜,他给予我的帮助并不够多……” 耶兰马上接话:“风先生,只要你开口,任何事我都可以做,并且比龙做得更好——”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我不喜欢唯利是图、趁火打劫的人,不过龙只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凭他跟耶兰的关系,耶兰有权利继承这笔款子。 当然,以这张凭空失踪的支票为借口,我便可以从耶兰这里得到更多一手情报。 我跟苏伦并肩向回走,已然注意到谷野的大帐篷前气氛有些紧张。两队怀抱冲锋枪的士兵面向外笔直站着,呈扇面形将帐篷护住。 “风哥哥,铁娜自从回到营地,便一直在那座帐篷里,你说,会不会有危险?” 苏伦看得出我的担心,并且时时刻刻从我的出发点替我着想,若是换了铁娜在这个位置上,就不见得做任何事前先考虑我的感受了。 我言简意赅地把艾哈坎镇上的事,向苏伦说了一遍。 苏伦在万千头绪里,第一个找到了切入点:“风哥哥,我觉得……我觉得在沙漠里发现的老虎的尸体,根本就是被易容过的龙的身体。” 她之所以肯定这一点,是今天午饭后,纳突拉已经亲自抱着点名册将营地里的士兵和工人清点了一遍。除掉死在墓穴里的那些人外,现场根本没有多损失任何一个人。基于这一点,纳突拉才会觉得老虎尸体的真实性毋庸置疑——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大沙漠里,老虎绝不可能找到另一具尸体来假扮自己。 “只有龙不被重视、不被注意,而且耶兰提到了龙的预言,那个预言若是用画面来表示,岂不就是老虎正在用刀子做精细的易容修改?” 在苏伦提出这个论点之前,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只是没找到“老虎替身”的来源而已。如果耶兰转述的那些话真的是龙的预测—— 苏伦不理会我的沉默,顾自说下去:“先不管了,我希望把‘还魂沙’用在藤迦身上,先解开她的神秘穿越之迷再说——可以吗?” 她向近处的一座帐篷指了指:“藤迦的担架就在那里,开罗方面的特别运输车要明天才到。所以,今晚是唯一的机会。” 月亮升起来了,以空旷辽阔的灰色天空为背景,更显得月轮孤傲清高。 这样的夜色,是恐怖片里最容易出现狼人、吸血蝙蝠的场景。我挥了挥手,把龙的“恐怖大王”的预言从脑海里赶走,免得动不动就怀疑藤迦“还魂”后会不会变身为魔。 “你决定了?是不是一早发现藤迦昏迷时就决定了?” 苏伦用力点着头,俏皮地挑了挑嘴角,把满脸阴霾暂时驱散。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要背负如此重的精神压力,肯定每天的心情都会沉甸甸的。 我拍拍她的胳膊,大声鼓励:“放手去做吧!如果出现狼人和吸血蝠,一切有我来抵挡!”再强悍、再独断的女孩子,心理防线都会有脆弱的时候,无论是苏伦还是铁娜。我是男人,关键时刻,一定要做苏伦的精神后盾才是。 苏伦感激地一笑,折转方向,走进那个无人把守的帐篷。 “算了,不必说了!”谷野的大帐篷里突然传出一句声调极高的话,几乎是在大力咆哮着。那纳突拉在叫,不知道是在针对谁。 “风先生——”这个声音有些陌生,随即詹姆斯的巨大近视镜便进入了我的视线。到达营地后,四位专家中,数他话最少,我们两个根本连一句话都没单独交谈过。 “风先生,冒昧过来,想请教你一个关于‘月神之眼’的问题,方便吗?”他推了推滑落到鼻头上的近视镜,小心谨慎的靠近我,仿佛我是个一碰就碎的泥人。他的西装和衬衫干净得不可思议,领带也是正宗的梦特娇高纺丝绵制品,虽是在遍地尘土的沙漠里,脚下的皮鞋依然保持纤尘不染、光滑可鉴。 四位专家,伯伦朗和汤惨死,切尼成了我的生意伙伴,就只剩下我面前这位还没有过深入的交流。 在发掘土裂汗金字塔的过程中,由于“超级武器”这个话题的介入,所有的人都几乎忘了,发掘工作最终目的是为了得到那颗传说中的宝石,一直在固执地舍本逐末。 如果不是詹姆斯提到,最起码今晚我是不会想起关于“月神之眼”的思路了。 首先可以肯定,“月神之眼”是藏在土裂汗金字塔里的,所有的典籍记载都指明了这一点。 我点点头:“请说。” 詹姆斯露出慎之又慎的表情,仿佛以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天大的秘密:“切尼博士自称找到了‘月神之眼’的下落,等待时机成熟,马上就会出手攫取。如果风先生愿意,咱们可以合作一次,取得那件宝贝,然后对半分成,如何?” 我“哦”了一声,希望从他的大眼镜后面看出些破绽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沙漠军团起内讧之时提出“月神之眼”的诱人消息,我务必得多加一层防范才是。 ☆、第四部 天人交战 13藤迦与黄金甲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26本章字数:7504 其实詹姆斯一直深藏不露,到达营地之后,除了偶尔跟切尼在一起窃窃私语之外,很少跟其它人交谈,包括谷野与手术刀在内。 “这么看得起我?”我笑了,随时注意着帐篷那边的情况,生怕“还魂沙”对藤迦生效后,她会化为恐怖的僵尸。 “风先生是意大利考古界的少年才俊,列夫金教授和雅诗博士都向我推荐过你。现在有机会合作,当然不能错过咯?”他取出一盒精致的黑色雪茄烟向我递过来,诡秘地挤挤眼睛。 “我不吸烟。”我拒绝了他。 “这不是普通的雪茄,而是来自印度遮览普邦的千年雪莲烟草,据说可以加速年轻人的脑细胞分裂生长速度,提升精神的效力,是海洛因的两倍。怎么,这点面子都不给吗?” 他接连提到了“列夫金教授、雅诗博士、遮览普邦、千年雪莲草”这四个名词,让我一次比一次震惊。 列夫金与雅诗都是意大利考古协会的龙头人物,在国际上黑白两道都享有泰山北斗一样的盛誉。像我这样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能得到他们的赞誉推荐,无异于鱼跃龙门、一飞冲天。至于遮览普邦,则是印度国境最北端接近喜马拉雅山脉的一个省,以出产高纯度海洛因闻名于世,而“千年雪莲草”不过是罂粟培养中的一个诡异的变支,其高比例的炼制纯度,令全球买家都垂涎欲滴。 詹姆斯提到了以上四个名词,至少证明他对我早有注意,并且与印度的毒枭集团过从甚密。 我从不沾毒品,对毒枭集团更是敬而远之。 “詹姆斯博士,你知道我们中国人有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还是别合作的好。”我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 詹姆斯低声笑起来:“年轻人,何必这么快就拒绝我呢?印度政府一直对高科技人才求贤若渴,像你这样的人才,如果加入印度的rn部队,肯定前途无量。好好想想,稍晚一些再回答我好了……” rn是印度特别反应快速部队的简称,驻扎地据说是在喜马拉雅山脉中的一座雪山脚下。这支部队的使命,是全力处理发生的印度境内的突发事件,约等于美军的绿色贝雷帽部队。 “我好好的干嘛要加入印度人的军队?” 詹姆斯这个想法让我只是觉得好笑。我是中国人,中印边境关系 这几年刚刚好转,我可不想背上卖国求荣的罪名。 詹姆斯笑着后退:“小兄弟,好好想想,想通了,来我的帐篷。” 他的笑容诡异无比,仿佛已经捉到了我的某些把柄,随时都可以让我乖乖就范一样。 我对詹姆斯最后的话并没在意,注意力全部在帐篷里,见苏伦久久没有出来,索性大步走了过去。 帐篷的门帘被风吹得半卷,露出中间一张黑色的折叠行军床。床的四脚都带着一寸宽的绑带,交叉把藤迦的身体固定在床板上。我不清楚谷野吩咐人如此紧缚藤迦的意义,或许他对某些关于金字塔的诡秘传说比我更怕——再者,既然藤迦已经是植物人,不管怎么捆绑放置,她都肯定没有任何意见。 在这一点上,谷野处理问题的方式更让人费解,他如此粗鲁地对付一位“公主级”人物,就不怕日本天皇家族责难? 苏伦凝立在行军床前,垂着头,右手伸在半空中,握着的那个盛放“还魂沙”的袋子已经空了。 “苏伦,怎么样?” 苏伦迷惘地抬起头苦笑着:“我已经把沙子撒在她身上,好像……并没有什么效果?” 这一点并不奇怪,龙的“还魂沙”不是医学上的强心针,可以让半死的人随时都能妙手回春、起死回生。 我已经到了藤迦的床头,跟苏伦隔床相对。她的左手里捏着那根绑着塑料袋的金色绳子,被门帘下钻进来的风吹得飘飘荡荡。 沙粒是从藤迦的头发开始撒起的,额头、鼻凹、喉咙、胸前……一直到脚尖。苏伦做得很用心,沙子撒得非常均匀,不过藤迦仍旧闭着眼昏睡着,胸口缓慢的一起一伏,睡意沉沉。 我看过医院里很多“植物人”的特护病房,此刻若是在这帐篷里添加上各种管子和监测仪器的话,马上就会变成标准的“植物人”病房。 想想初见藤迦时,她的趾高气扬、踌躇满志,再看看现在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突然间我觉得生命的运转实在可笑之至——“昨天辉煌无比的,今天就可能比泥沙还低贱。明天呢?如果她一觉醒来,会不会记得曾经有人用‘还魂沙’救过自己的命?” 想着想着,我猛地“嗤”的一声笑起来。 苏伦抬起头,困惑地问:“风哥哥,你笑什么?” 我用力挥了挥手,将藤迦额头上的沙子扇掉,免得等会儿守护她的士兵回来大惊小怪,一边向苏伦笑着:“苏 伦,咱们都被龙和耶兰骗了。你想想,所谓的‘失魂、还魂’都只是三流家编造出来的桥段,现实生活中,哪有那么多诡异的巧合?若是‘还魂沙’有这么神奇的功能,一旦量产,那得救活全球多少个植物人?” 苏伦摇摇头:“不,我觉得龙并没有骗人——” 一阵风卷进来,苏伦的话带着令人惊诧的寒意,令我后背上阵阵发冷。 特别是她说话时的眼神,幽深而沉静,仿佛是在叙述一段千真万确的历史:“咱们三个在隧道尽头时,我全身紧贴着石壁,真实地感受到他的灵魂从身体里逃逸出来,从我旁边,翩然进入了石壁。甚至我可以夸张地说,他是身子是侧向穿进石壁的,脸对着我,并且一直都在笑着向我挥手告别……” 这段话,她从来没告诉过我。 “真的?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她的叙述让我一下子想起香港的灵异电影里的画面。 “不,那是真的。风哥哥,我总觉得,土裂汗金字塔根本就是‘活’的。它有思想、有呼吸,并且能够以某种奇异的方式与人交流……假以时日,咱们应该能探索出这个方式……”苏伦完全沉浸在诡异的思索中,顺手把塑料袋跟那绳子放在藤迦的床头。 两个平端冲锋枪的士兵踱了进来,例行公事似的绕床一圈,然后再踱了出去。 给他们这一打岔,苏伦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双手交叉放在脑后,用力伸了伸腰,大梦初醒般地不好意思地笑着:“风哥哥,我的话有没有吓到你?” 说实话,对于她的描述,的确让我有毛骨悚然之感。 我低头凝视着藤迦的脸,自言自语地问:“她在那套经书里到底找到了什么?又是什么样的神奇力量让她能从营地直飞入地下古井中?” 藤迦身上严严实实地盖着一床军用被,从脖颈一直捂到脚底,绑带是连被子一起紧紧捆住的。 苏伦忽然伸手在藤迦的胸前按了一下,嘴里诧异地“哦”了一声。 “怎么?”我急忙问,同时想到藤迦身上那套黄金盔甲应该能说明某些问题。 我们两个果真是心有灵犀,因为苏伦接着抬头说:“风哥哥,她身上仍旧穿着盔甲,谷野只是把金盔和金靴拿走了——” 我们交换了一个简单的眼神,马上明白:“怪不得要用被子捂着藤迦的身体,并且用绑带紧紧缚住,这些古怪动作只是为了遮盖着她身上的金甲。” 我随手按了按藤迦的胳膊、小腿,果然触手之处**的。 这种情况下,若是能够解开绑带,然后掀起被子,就能仔细观察这身铠甲,不过,那恐怕得有谷野或者是手术刀、纳突拉的允许。 我皱着眉:“苏伦,谷野为什么不直接取下铠甲,替藤迦换其它衣服?难道……” 原因当然不会是因为营地里没女孩子衣服,大祭司在这里,搞什么军事物资都只是一句话的事。 门口传来两个士兵的踱步声,他们的确是够尽职尽责的,可能另一个原因就是防备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触动藤迦的身体。 苏伦长吸了一口气:“风哥哥,我那边有墓穴里的录像资料,其中包括你刚刚把藤迦救出古井时的近距离图片,回去看一下好了——我怀疑……我怀疑……”她神情古怪地笑了笑,率先向门口走过去。 我俯下身子,近距离地盯着藤迦略显苍白的脸,心里默念:“不管你能不能醒过来,拜托给我们一点点关于土裂汗金字塔的提示好不好?” 近代医学还没发展到可以提取“植物人”脑组织记忆的程度,即便是脑科领域技术最尖端的德国人,也只是在“脑细胞模糊成像”方面略有突破,距离清晰读取人体脑部思维的地步还差十万八千里。 目前,我能想到的最快捷可行的办法,就是萨罕长老的读心术。藤迦离开前,如果可以跟纳突拉沟通一次,放出萨罕长老,看看他有没有办法读出藤迦的秘密…… 回到我的帐篷,苏伦已经将微型摄像机接驳到笔记本电脑上,自己捧着一杯咖啡呆呆地出神。 营地里已经多了一个难以察觉的细节,几乎在每座帐篷后面,都多了至少两名持枪士兵。虽然没有人多说一句话、多大声咳嗽一下,但营地里的气氛除了“剑拔弩张”这四个字外,实在找不出另外的更贴切的形容词了。 苏伦忧心忡忡地抬头:“风哥哥,你该察觉得出‘山雨欲来风满楼’了吧?” 她的旅行箱里暗藏着手枪、折叠式冲锋枪和至少十枚手榴弹,但这样的常规武器在彩虹勇士们的速射机枪面前,不啻于儿童玩具。那种美国造的大口径、低发热量机枪,其暴风骤雨似的杀伤力,瞬间就能将一辆加强型军用卡车打成蜂窝,何况在目前毫无掩体可供躲藏的沙漠里。 “没事,就算兵变在即,咱们只作壁上观,别人爱怎么玩怎么玩好了——” 苏伦打断我:“若是铁娜有难呢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我,让我一时语塞。 笔记本屏幕上已经有了图像,镜头缓缓地从无数墓室壁刻上掠过,并且在几个“太阳之舟”的图案上稍作停留。 两分钟后,镜头对准了井口,钢索迅速绞动着,接着露出我的头顶,然后是铁箱、藤迦…… “嘿,想不到我那时候的脸色如此难看!”我惊叹着岔开话题。 从画面里可以看到,我的脸色非常苍白,额头、颈下到处都是亮晶晶的冷汗,除了眼睛还闪着兴奋激动的光芒外,整个人看起来都仿佛大病初愈般虚弱。 下井救人的过程,叙述起来,过程非常简单,当时太紧张,以至于根本来不及回味自己五味杂陈的心情。 “嘿嘿,这段录像带应该好好保留着,等将来藤迦苏醒了,做为要她报恩的证据——” 镜头拉近,首先是那顶金盔。金盔的形状像个倒扣的钵盂,称呼它为“金盔”,只是因为它被扣在藤迦的头顶上。钵盂全身都平滑光亮的,没有任何地球人熟悉的雕镂的花纹,严严实实地把藤迦的头部连同头发包裹住。 钵盂的底部,也即是金盔的顶部,是完完整整的滚圆形——苏伦低声问:“风哥哥,你说这东西像不像半个灯泡?” 她在延续着“发光的金锭可以称之为灯泡”的理论,这怪异的钵盂从某个角度来看,的确挺像半个灯泡的。奇怪的是,要造就这么一个形状的黄金制品,只怕得需要非常精细的模具才能做到。 镜头转移到藤迦脚上,两只金靴胖乎乎、圆滚滚的,鞋帮刚刚没到她的脚踝。 苏伦蓦然长叹:“那不是金靴,根本就是……就是……” 她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来表达,因为世界上绝对没有一种鞋子,是有着圆弧形的鞋底的。这样的金靴,根本无法令人顺利地直立行走。 救人之后,我或许是太紧张了,听完铁娜的话就离开了中央墓室,完全把藤迦交给医护小组来照顾,根本没注意到如此多的细节。 “风哥哥,当时你太紧张了……其实,换了营地里其他人,或许连下井的勇气都没有。” 苏伦将画面快进了一小段,镜头指向藤迦的胸部和腰部,这时的画面,让我瞬间要哑然失笑,更要惊骇万分,心里像是打翻了乱七八糟的调料盒,什么滋味都有了——“竟然……是两块完整的黄金套筒?” 所谓的“铠甲”,只是两节套筒,一段遮 住藤迦的胸部,一段遮在她的腰部一直到膝盖以上的部位。用现代服装术语来说,上面的是“抹胸”,下面的则是标准的上班族“一步裙”。 苏伦将画面定格,起身去冲咖啡,留一段时间让我从震惊中慢慢清醒过来。 这样的铠甲罩在身上,恐怕藤迦就算苏醒过来,也没法行走,只能坐或者卧——“苏伦,这……这不是铠甲,而是……而是某种装饰品?对不对?” 苏伦捧着纸杯回来,把热腾腾的咖啡递给我,若有所思:“或许吧……或许可以说是装饰品?为什么不是某种图腾象征?” 我接过咖啡,随口又问:“为什么不早在电话里提示我?我离开时太匆忙,根本没有仔细观察过藤迦身上的黄金盔甲,要是你早点跟我说清楚,或许我能从铁娜嘴里套些什么资料……” 这种情形真是极端诡异,以至于让我由于太过激动而声音渐渐提高,无法自控。 苏伦忽然轻轻地说了句题外话:“风哥哥,你有没有感觉自己最近很瘦……很憔悴?”她取出口袋里的一面小巧的圆形珐琅面镜子,啪的弹开,伸到我面前。 我愣了愣,下意识地反问:“是吗?” 镜子里映出我的脸,苍白中透着一抹蜡黄,双眼满是血丝,眼眶上下全都是惊人的铁青色。嘴唇上干起了细小的水泡,并且脸上、脖子上全都是大漠里特有的浮尘——“这是我吗?”我自嘲地笑着,用力在脸上抹了一把,触到那些水泡,猛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痛。 自从四位专家飞抵营地开始,我几乎就没踏踏实实的睡过一晚,全部心思都给土裂汗金字塔占据着。就算在睡梦里,所有的梦境片断也都是洪水猛兽、古墓怪蛇之类匪夷所思的恐怖情节。 “人,不是铁打的,要是你累病了,我在营地里还能依靠谁?” 又是一句题外话,苏伦的声音变得柔柔弱弱,仿佛随着夜的凉意渐渐合拢过来之后,她的心情也一步步消沉了。 我并非不解风情的傻瓜,只是不想早早地让自己被情丝纠葛住。 天下那么大,江湖那么辽阔,自己曾仿效古人“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壮举庄严地发过誓:“在所有理想没完成之前,绝不考虑儿女私情!” “我没事的,咱们大家都会没事的。”我叹着气起身,避开苏伦的镜子和关切。 只是一瞬间,苏伦又恢复了冷静,收起镜子,切换了屏幕上的画面,显示出了 一页密密麻麻的文档资料:“风哥哥,我们有理由怀疑,藤迦身上穿的,是某种古埃及仪式里的‘圣衣’。同样的例子,曾经出现在玛雅文明的壁画中——” 文档尽头,是一幅极为清晰的石刻壁画。铁青色的石头上,刻着一张宽大的祭台,四周围绕着面容庄重、衣衫褴褛的一大群人。其中一个,手里举着火把,正要点燃铺在祭台上的一堆干柴,而干柴上面,平躺着一个身子极其短小的人。 “壁画来自玛雅人金字塔的圣殿基座上,据考古学家们推理考证,这种祭祀仪式,是在祈祷上天派遣天神,附体在祭品身上,扫除人间瘟疫。” 苏伦敲了两下键盘,将那祭台上平躺的人放大到极限,这下能模模糊糊地看清楚了,那人头顶、身上、脚下的装束基本跟藤迦的诡异状态相似。 “你的意思,某些神秘的人,将藤迦掳掠进金字塔,将她当作祭祀上天的祭品,给她穿上这种奇怪的衣服……”我一边紧张地思索,一边审视着画面上的那个身材极其感受的人。玛雅人的壁画也是毫无比例可言的,因为那个小个子的人,样子像个发育畸形的病态儿童,手脚细得像四段营养不良的甘蔗,再套上那奇怪的护肘、护膝,简直儿戏一般。 “可以这么说。” “哈,不过,你的理论有个最大的破绽,玛雅人的文明发祥地跟金字塔相距有多遥远?无论是地域还是年代、无论是文化方式还是种族特征——两者差别,甚至可以用土星人和火星人之间的差别来比喻。所以,玛雅人的祭祀意义,绝对不可能照搬到埃及人的祭祀活动中来引用,对不对?” 以我的地球知识,很简单地就看到了整个问题的症结所在。即使祭台上的人与藤迦的装束方面有相同之处,但如此草率地就把他们混为一谈,实在不妥。 苏伦笑了笑,似乎早料定我有此一说:“风哥哥,我已经把我的资料和猜想送达到某个考古学研究室去了,四十八小时内肯定有回音。我们两个对古埃及金字塔稍微熟悉些,对玛雅文明却是知之甚少,所以,专家会给出合理的解释,现在的问题是,这些黄金套筒是如何穿在藤迦身上的呢?” 她随手切换画面,指着套在藤迦胸部的那一截金光耀眼的筒子。 女孩子的身体往往是肩宽、腰细,到了髋部再略微突出一些,藤迦的这种“标准美人”身材特征更是明显。套筒紧紧地箍在她的胸部,几乎没有什么缝隙露出来,这种状态下,套筒是怎么装到她身上去的呢? 苏伦很肯定地指出:“那套筒毫无接缝、暗榫,绝对是浑然一体的。” “这就真的奇怪了,难道……难道……”某些现实中存在的事情,根本无法用理论来解释得通。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的想像力极限—— ☆、第五部 万蛇之窟 1突如其来的地震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28本章字数:7645 这种情况下,除非套筒的对接部分是直接缠绕在藤迦身体上之后再完成的,否则绝不可能如此严密。 换句话说,整个过程,是某些神秘人物将藤迦抓到金字塔内,通过无法想像的手段,将她身体上加了这些古怪的黄金外衣,然后放置在玉棺里,压在大金锭下—— 我低声笑起来:“苏伦,你不觉得这样的过程很好笑吗?” 苏伦用力点头:“对,是很好笑,但这件事的的确确发生了,而且就在咱们眼皮底下。” 关于藤迦的奇遇,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 至于我向苏伦叙述过的艾哈坎镇的怪事,也是如此,以我尖锐的目光,竟没能察觉老虎究竟藏身何处,实在惭愧。可惜随身没有携带摄像机,如果能把当时的情况仔细摄录下来,此时两个人分析,也就能找到一些端倪了。 苏伦的第一反应是:“老虎藏在骆驼肚子里,甚至所有失踪的人,包括卢迦灿、唐心、宋九,都藏在里面,只不过老虎是你的好朋友,才会出声求援。” 我不得不立即指出这个论点的荒谬之处:“如果每个人都藏在骆驼肚子里,姑且不论肚子里装进这么一个大活人、骆驼会不会死掉——你有没有想到,最后一个藏身的人是怎么把骆驼肚子缝合起来的?难道会是从骆驼身体内部将切口缝合?” 苏伦半晌不语,只是紧锁眉头,瞪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我能想到的,铁娜肯定也想得到。这个问题太荒谬了,所以任何人想到我的反驳理由时,都会放弃继续想下去的必要。 所有的诡异怪事,都没有答案,或许我们对地球上的万事万物、对江湖门派中的种种诡谲伎俩知道的实在太少了,不过是沧海一粟,所以才不能对这些设问自圆其说。 “苏伦,明天我会向纳突拉建议,把萨罕长老释放出来,借用他的‘读心术’读出藤迦脑子里的——” 话没说完,脚下陡然一震,仿佛地震前的预兆般,令我身子一晃,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大步,膝盖外侧狠狠地撞在床沿上。 “地震?”我张口大叫,整个帐篷也狠狠地晃动了一下,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向侧面滑出去,幸好被苏伦一把摁住。 那一下震感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只有十分之一秒的时间。 我和苏伦都 愣住了,以至于一瞬间,我浑身都像是浸在冰窟窿里,从头到脚都刺骨般的寒冷。 “是、是地震!”苏伦迅速合上笔记本电脑的盖子,飞快地把它装进行李箱里,塞到床下。 营地中央,已经拉响了急促尖锐的警报声,同时有十几盏血红色的警灯同时闪亮起来。特别是瞭望塔上那群士兵,立刻用高音喇叭开始广播喊叫:“所有人,坚守岗位,不得擅自行动……所有人不得离岗,不得在营地里随便走动,不得离开营地外围三十米距离,违者格杀勿论……” 这种语气肃杀的警告,一遍一遍在空旷的营地上空回旋着。 苏伦抬手看了看表,急促地说:“根本没有地震局的预报啊——”她的另一只手已经取出手机,迅速按了个号码,随即大声询问:“开罗地震局吗?请查一下,开罗城南到胡夫金字塔周边,有没有地震预警?” 刚才这次震动来得突如其然,弄得人措手不及。不过,大家都是住在帐篷里,倒没有房倒屋塌砸伤自己之虞。 彩虹勇士应付突发事件的能力足够强大了,虽然是毫无先兆的地震,营地里居然丝毫不乱,就是身在高处的瞭望塔上的人,也只是全身戒备,而绝不会惊慌奔走。 要知道,沙漠里极少发生这种震感强烈的地震情况,毕竟遍地黄沙的情况下,会对震感的传输造成极大程度的削减。只要不是近在咫尺的高等级地震——“苏伦,我觉得大事不好了!”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直觉上模糊意识到这次古怪地震跟土裂汗金字塔肯定有关。 地震局方面已经回应了苏伦的询问:“完全没有,并且六十年来,这个季节里,埃及沙漠发生地震的记录为零。” 苏伦合上电话,向我苦笑着点点头,表示同意我的观点。 我们同时闪在门口两边,挑起门帘一角向外观察。 营地里没有走动的人影,所有岗哨已经原地卧倒,子弹上膛,随时准备投入战斗。探照灯的雪白光柱与警灯的血红色光芒交织成一片,不停地从帐篷顶上、井架上、黄沙空地上划过。 奇怪的是,井架那边静悄悄的,仿佛是在故意与我的推论相悖似的。 如果井下发生了强烈地震,那么井架四周肯定会迅速坍塌下去,带动整个营地都向沙坑里滑落的连锁反应。如果出现更糟糕的情况,只怕会引起金字塔附近大面积的“流沙连锁井”现象,将方圆五公里的范围内全部变为流沙层— — 苏伦的沙漠知识亦是相当丰富,脸色苍白地低语:“千万别出现流沙井……否则大家这次就要一起‘天葬’了——” 沙漠里的流沙井漩涡最是恐怖惊人,常常可以无声无息地吞没整队的骆驼、牛羊、野兽,变成动物的天然墓地。 我就曾经亲眼看见过一辆属于埃及军方的辎重车陷入流沙井之后,另一辆赶来救援的军用卡车,非但没有将同伴救出,反而在强大的流沙漩涡牵引下,自己最后也遭受了灭顶之灾。 幸好,震动只发生了一次,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根本没有其它反应。 苏伦长吁了一口气,拍拍胸口,重新回到桌前。 我把门帘全部挑起来,立刻引来了探照灯的特别“关照”,冰冷的光柱毫不客气地射在我身上,随即有人大声喊话:“所有人,不得轻举妄动,不得踏出帐篷,否则格杀勿论……”相信随着光柱的移动,狙击手的枪口也迅速指了过来,这可不是随便闹着玩的。 我赶紧双手高举,缓缓后退,生怕给冷血无情的狙击手误杀。 我知道,做为一个优秀的狙击手,当他聚精会神地把手指放在扳机上、把眼睛贴在目镜上时,一个人对于战斗全局的控制能力、左右能力,无异于半个上帝。 记得在意大利时,我曾结识过一位美军陆战队的退役狙击手,他原来的正式名字,早就被人淡忘,而他的外号——“狙神”,却成了九十年代伊拉克战场上无所不知的无冕之王。那是一个很有趣的传奇人物,相信以后将会出现在我另外的故事当中。 我向后退了两步,光柱缓缓移开,就在此时,连续的巨大震动响了起来——我能感觉到那种来自地底的“轰隆、轰隆、轰隆”的“感觉”。 对,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只是无声的震动,仿佛有个暴怒的硕大无朋的天神,正在我们脚下的某个地方,摧枯拉朽般地踢打挥舞着,像要把这片地方整块毁灭一样。 如果不是有狙击手的事先警告,此刻营地里肯定就会人仰马翻,所有人暴走成一片了。 探照灯突然灭掉了,旋转的红灯也无声地停止,随即,营地里出现了短暂的黑暗。 “风哥哥,卧倒!”苏伦跌跌撞撞地跃过来,伸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们同时扑倒在地,迅速左右翻滚,避开门口附近的射击裸露区。 一阵凄惨惊恐的嗥叫声响了起来,来自于营地西边的工人帐篷。随即,一阵 杂沓混乱的脚步声从帐篷里奔出来,直接跑向营地北侧的车辆停放区。 耶兰的发掘队伍,一共有三辆外表破旧但性能稳健的丰田面包车可供使用。我的视线因为强光的突然消失而出现了短暂的“视觉真空”,但我的听觉却灵敏地分辨出,至少有六名以上的工人,已经飞奔到汽车旁边,有个手快的已经“砰”的一声拉开了车门。 苏伦蓦的长叹:“糟了!” 她在开罗待的时间比较长,自然深知彩虹勇士的厉害。 “噗噗、噗噗”,狙击手的枪声共响了四次,随即高强电筒的光芒已经将那辆面包车笼罩住。地上倒着三具尸体,驾驶座上斜躺着一具尸体,全部都是头部中弹,整颗头颅都炸裂开了,惨不忍睹。 剩余的两名工人已经呆若木鸡地高举双手,乖乖地停留在电筒的光圈中。 狙击手的瞄准镜全部配备了最先进的夜视仪系统,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环境下,也绝不会放过一点风吹草动。 骤然间,营地里变得一片死寂,只有呼啸的沙漠夜风翻卷着划过天空。 有这个瞭望塔在,半径一公里内的任何敌人都将无所遁形,毕竟这是埃及军人中的精华所在,每个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是地震吗?真的是地震吗?”苏伦伏在地上,斜着向瞭望塔方向望着。 那种震动虽然来得剧烈,却没有对营地造成任何破坏,那么,方才的发电机系统怎么会同时发生故障,造成全部营地停电? “啪、啪啪——”有人鼓着掌从谷野的帐篷里走出来,向瞭望塔上的士兵冷峻地叫着:“做得好!谁要想在营地里趁乱浑水摸鱼,这些人就是他的下场!”那是声音略有些嘶哑的铁娜,影子被月光拉得斜斜延展于沙地上,像是个影影绰绰的怪物。 在沙漠军团的眼里,所有的埃及土人的生命都很下贱,杀死一个土人,比踩死一只蚂蚁费劲不了多少。况且,只要将尸体往沙土里一埋,死无对证,更没有人会追查这些。不知道耶兰看了这一幕是怎么想的,那些工人都是他高薪集合起来的,只怕到了最后,政府劳动保护部门会找他要人了。 营地里的紧张气氛似乎并没削弱铁娜的嚣张气焰,想必她跟纳突拉的谈话进行得比较愉快,并没有不可调和的冲突。 铁娜又向瞭望塔上做了个什么手势,腾的一声,一颗绿色信号弹从塔顶飞上天空,爆发出一朵直径足有三米的绿色焰火,以 一种绝顶艳丽的风姿缓缓坠落。 这个信号是针对环绕营地的军车而发的,焰火一落,此起彼伏的引擎发动声立刻轰鸣着响了起来,而后,车灯的强光迅速交织成一张辉煌的光网,从另外的角度将营地里照亮。 耶兰走出帐篷,指挥着工人检修那些突然停止的发电机组。 铁娜在原地转了个圈,不安地踢了两脚面前的沙子,随即转身向我这边走过来。两个持枪的士兵立刻自动跟在她身后,打开冲锋枪上附带的电筒,为她照路。 苏伦揶揄地笑了笑:“风哥哥,美人来访,我要先回避一下了……”她的身子轻轻一滚,已经从门帘下滚了出去,灵猫似的向旁边一闪,躲进相邻帐篷间的黑影里。 铁娜走到我的帐篷前,倒背着双手,高傲地仰着脸,大声问:“风先生,可以谈谈吗?” 我觉得大家都有些好笑,像我这样的无名小卒夹杂在一群绝顶高手、政府军方要人堆里,倒成了人人关注的焦点。詹姆斯博士还没彻底向我坦呈胸臆,铁娜又主动来跟我谈,可是,我有什么“谈”的资本吗?除了一身还算过得去的胆量,只怕就剩下大哥杨天遗留下来的那点“盗墓之王”的虚名了。 我迎出去,站在月光下面,默默地看着她。 铁娜的表情非常冷漠,看不出悲喜:“风先生,你是聪明人,当然知道卢迦灿的失踪对我们埃及政府意味着什么。” 我耸耸肩膀,摸着下巴苦笑。非洲大陆上这么多林林总总的小国家,谁不梦想着一统天下,然后跨过红海,横扫欧亚两洲,成就天下王图霸业?但梦想与现实总是差得很远,若是埃及的空军有一日千里的长足发展,或许能占据势力扩张的有力位置——卢迦灿的失踪,当然意味着这种称霸之梦的暂时破灭。 “所以,我们剩下的全部希望,就只能押在‘月神之眼’或者‘超级武器’上,你懂吗?”她用一种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目光扫视着我,像是君临天下的女王在教训自己的弄臣。 我摊开双手,避开她的目光:“铁娜将军,你说的,是不是都与我无关?” 探照灯的光柱划过铁娜的头顶,将她全身上下都镀了一层圣洁的银白色。 我看不懂她的内心,忽而笑靥如花、媚眼如丝,忽而铁血无情、草菅人命——她的所作所为,只能让我想起古代江湖上横行无忌的江湖女魔头。我虽然不是疾恶如仇的正义大侠,但也决不想跟这种女孩子混在一起。 “无关?不,有关!并且是大大的有关!”她很肯定地傲然一笑,仿佛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 我无声地笑了,以沉默表示着自己的抗议。 “风先生,土裂汗金字塔里的任何物品,都是属于埃及政府的。如果你一向健忘的话,我建议你该仔细阅读埃及政府一九七五年颁布的文物保护法令,那上面对任何牵涉到金字塔、法老王遗物的发掘项目,都有翔实无比的注解。比如说你拿到的‘拯救之刃’……” 她得意地笑了,因为已经抓住了我“偷窃国家财务”的证据。 瞭望塔果然不是摆设,看来军方的每一步行动都是从实战出发,根本没有丝毫的资源浪费。我跟苏伦自以为黄金剑的事无人知晓,却早已经东窗事发了。 我更没话说了,听任铁娜说下去:“你拿了切尼的支票,那无所谓,反正他的钱来路也不干净。如果你肯合作,为埃及政府做事,就是我们的好朋友,非但不追究‘拯救之刃’的事,政府还会非常优厚地奖励你——一亿美金算什么?只要找到‘月神之眼’和‘超级武器’,政府今年的十五个亿军需款完全可以全部奖励给你。十五个亿,还满意吧?” 十五个亿?我当然满意,不过这个天文数字很可能只是镜花水月,让我看几遍就自动消失了。 铁娜的话让我想起了行踪诡秘的切尼博士,这家伙带着耶兰手下的工人,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退回帐篷里,取了望远镜出来,向西面金字塔顶张望着。 黄金剑是来自塔顶的异时空世界的,我怀疑切尼博士会不会能够凭借这柄剑,找到进入金字塔的另外出口?如此庞大的建筑,绝不会仅仅只留一个出口的,这是傻子也会考虑到的问题。在我看来,至少还得俱备后门、通风孔、观察孔、安全通道、接受天之气地之气的通道等等……粗略估算得有超过十个以上可以供单人通过的门户。 目前,在土裂汗金字塔身上,我们一个入口都没找到,只是硬性地凭空在塔身上弄了个窟窿,真是十分可笑。 塔顶静悄悄的,没有活动的人,也没有异样的光影。 铁娜提出的要求太高了,别说是只存在于无稽传说中的“超级武器”了,就连典籍上明确记载的“月神之眼”都一点线索也没找到,还不知道那颗宝石究竟在哪里呢? “风先生,同意合作的话,我有份合同请你签署一下……” 我猛 地打断铁娜的话:“不同意呢?是否埃及政府将立刻勒令我离开发掘现场?那样的话,我正好求之不得——” 铁娜用更严厉十倍的语调冷冰冰的说:“离开?不——没找到宝石与武器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营地,包括尸体在内!”她用力挥动右臂,加重着自己的说话语气,并且眼神中明显流露出不屑的嘲弄。 我现在明白了,藤迦之所以被粗暴地扔在那座帐篷里不得离开,并非是开罗城那边的特殊运送车辆耽搁,而是由于铁娜的军事命令。 一股厌恶、厌倦感油然而生,我向侧面跨了一步,离开铁娜远一些,也顺势把苏伦所处的阴影挡得更严实。 “不如……合作些?中国的古话不是有这么一句?识实务者为俊杰,还有‘良禽择木、良臣择主’?风先生,我们埃及政府将将给你开具最优厚的外聘人才待遇,这条橄榄枝已经垂下来了,就看你伸不伸手、抓不抓得住喽?”铁娜的下巴几乎翘到天上去,仿佛开具这样的条件出来,是对我最看中的礼贤下士之举。 做为一个中国人,当自己国家的古人名言被外国人断章取义地大肆引用时,除了对铁娜的厚颜感到可笑之外,剩下的就只有无声的苦笑了。 “不合作,会不会马上就得死?”我刻薄地反问。 铁娜摇头,不等她开口,我马上仰天打了个哈哈:“哈,好吧,如果哪一天不合作就死的话,我再考虑跟政府合作好了。至于现在吗——我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就算是投靠外国,也得挑美、德、英、法这样的精英国家去卖身,哪里轮得着埃及小国对我指手画脚的? 营地里的电力仍然没有恢复供应,不过我可以借着手电筒的光先去翻翻龙的笔记本再说。 “风先生,请留步——”铁娜猛地向帐篷里跟了进来,就在此时,那种神秘的震动又发作了,接连二三十下隆隆怪响,一次比一次恐怖诡异,仿佛地下的恶魔已经按捺不住要大肆发威的暴戾之气,只在今晚就要将营地吞没一样。 铁娜脚下一滑,直向前跌过来,嘴里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呼。 我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双臂,让她结结实实扑在我怀里。这是每个人在这种情形下的必然反应,我总不能跳开让她摔倒在地吧? 铁娜头发上的暗香迅速填塞了我的鼻腔,她的双手顺势勾在我脖子上,陡然换了一种娇滴滴的语气在我耳边低声喘息着:“风先生,对不起……”只是这么说 ,却没有要从我怀抱里挣脱的意思。 苏伦就在帐篷侧面,这样的情节,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我用力伸臂将铁娜推开,此刻帐篷里视线昏暗,她的身子又是一软,竟然使了个“乳燕投林式”第二次扑在我怀里。 “风先生,抱抱我吧——我好冷……”铁娜又在娇喘。她的滑倒根本就是故意使出的一计,不过若想凭借这样的“美人计”就想让我就范,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我毫不动心地任她抱着,脑子里想的却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墓穴里的大神开始发威了?” ☆、第五部 万蛇之窟 2墓室机关斗转星移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29本章字数:7855 “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不肯加入为总统效命的行列吗?”铁娜柔若无骨的身子蛇一样紧贴着我,双手在我脖子上不断地收紧,仿佛要跟我融为一体似的。 “这是命令还是要挟?”我冷冷地一笑,在黑暗中看着她闪着幽光的双眼。 “是……恳求,不,是哀求……接受我,我将是你生命里卓然不群的女孩子……”她的语气渐渐激昂起来,一提到未来、梦想之类的话题,她的情绪就会自然而然地亢奋。 我慢慢推开她,将语气和缓下来:“好吧,不过,你得先告诉我,关于藤迦身上奇异的的黄金装备,你到底知道多少?” 按照苏伦的描述,似乎谷野等人见到藤迦身上那么多怪异的“衣服”,并没感到有多吃惊。我一直都在怀疑,在土裂汗金字塔发掘的过程中,谷野等人对每一步的变化,都早有预见,也就是说,他们手里有很多不公开的资料,对已经出现的隧道怪兽、墓穴里的金块、井底玉棺等等怪事有过粗略描述—— 我有理由相信,对即将发生的异变,铁娜大概也“胸中有数”。 “你想知道?”铁娜扬起脸,露出白生生的牙齿。 “想知道。”我不能再让别人拿来当枪头使了。 “ok?先吻我,然后我才可以告诉你……”铁娜狡黠地笑着,向后仰着头,诡谲地笑着。 我犹豫着,正在考虑如何应对,营地里又发生了更不可思议的大事—— “轰——噗……”犹如重磅炸弹落地开花一般,井口方面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同时我感觉到脚下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剧烈震动,自己的身子不知怎么便弹了起来,头顶撞上了帐篷顶,天旋地转一样,随即便昏厥了过去。 这种感觉,只能是地震、并且是里氏八级以上的强震才可能造成如此大的震撼。 营地里真的很安静,我的耳膜一直在隐隐刺痛,并且脑袋晕晕的,仿佛大病初癒般有千斤重,想抬起来扭动一下,都非常困难。 我是躺在地上的,一步之外,是仰卧着的铁娜,手脚摊开,只有胸口在虚弱地一起一伏。 帐篷门口,两个抱着冲锋枪的士兵其中一个蜷缩成一团,另一个则姿势怪异地头下脚上倒趴在倒塌的帐篷上。只有冲锋枪上的强力电筒,一只向东、一只向天,放射出微弱的光芒。这些电 筒的电池续航力都非常强悍,如果电力已经如此微弱,足以证明至少亮了超过一小时。 发电机还没重新开始工作,帐篷外除了皎洁的月光,再没有光,也没有声。 “发生了什么事?沙漠大地震?还是大神发怒,要将营地里的人全部扼杀?” 我拼尽全力支撑着站起来,回手在翻倒的桌子下面找到电筒,来不及看铁娜的生死,先摇摇晃晃地走出帐篷,大声叫着:“苏伦、苏伦、苏伦……”不得不承认,苏伦才是我心里最挂念的女孩子。 没有回音,只有半天上垂挂的明月凄清照着。 等我的头晕慢慢消失时,我才恍然发现刚才的震动给营地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 所有的帐篷都已经倒塌,帐篷外围的军车至少有一半侧倾,有几辆更夸张的,竟然倒扣过来,四轮朝天,像是一只拙劣的铁皮盒子。 营地中央的瞭望塔倾斜了超过三十度,以一种怪异的姿态斜指向正北。 井架不见了,不过我的目光转了九十度后,发现钢板角铁焊成的下井用的简易电梯正抛在一辆军车顶上,跟一挺高射机枪缠绕在一起,而那操作机器的射手已经被电梯拦腰击中,肯定是生还无望了。 “太……太可怕了……”我喃喃自语,向西面走了几步,继续大叫:“苏伦、苏伦——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有一辆半旧的面包车倒扣着压在一顶帐篷上面,车窗里露出半具穿着工人服装的尸体。这是刚才停放在北面的那辆车,那具尸体或许就是刚刚被狙击手射杀的工人。 我苦笑着在车头上踢了一脚,在心里咒骂了几句,绕过车子,向苏伦刚才藏身的地方走过去。 此时营地里只有我是清醒地活着的,我看到最近处的四五个彩虹勇士都四仰八叉地胡乱躺着,毫无动静,不知死活。 仍旧没有苏伦的回音,我心里开了锅一样的越来越着急。 跟苏伦接触这段时间,不管自己承认不承认,从她开始叫我“风哥哥”时的兄妹关系,慢慢已经发展成可以同舟共济的朋友、战友,再到今天的朦胧感情,我心里已经印满了她的影子,只是还没来得及表达。 “苏伦——”我又一次仰天大叫,一股撕心裂肺一样的痛苦缓缓控制了我的思想。 陡然间,我感到背后有飕飕的凉意直袭过来,仓促间,以左脚为轴,风车一样急旋转身。 十五 步外,两个人静默地直立着,目光一起盯在我身上。 “是你……你们?”我看到久违了的幽莲的宽大的灰袍,仍旧像打了败仗的蝙蝠一样累赘地拖曳在地。另一个,当然就是面容严肃冷涩的萨罕长老。他们两个本来被纳突拉囚禁住,现在可能看押他们的士兵都死了,所以才会重获自由。 萨罕向前直跨过来,脚下、腕上都在哗啦哗啦乱响,竟然戴着粗大的手铐、脚镣。 他的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一直到距离我五步时,才用困惑的口吻问:“你是谁?你是谁?难道你也是天神的使者?”他伸出双手向我指着,露出一副特大号的精钢手铐。 我不是天神使者,但我却有足够精妙的徒手开铐技术。凭借一根细铁丝,我在三十秒内去掉了萨罕的手铐脚镣。 幽莲呆呆地看着我熟练的开铐动作,一声不出。 萨罕仍旧以那种诡异的眼光盯着我,又重复地问:“告诉我,是天神派你来接替我的?他说过什么?说过什么?”随即,他用力张开双手,身子转了一半圈,向营地里随处可见的彩虹勇士的尸体指着:“这些人,难道不必再接受‘惩戒之神’的遴选了吗?天神改用了更直接的方式杀死他们?” 听着他这些莫名其妙的鬼话,我感到的只有一阵阵毛骨悚然的寒意。 蓦的,幽莲两臂一张,平地拔高两米多,向井口那边滑翔过去。 这种类似“轻功”但又绝不是“轻功”的功夫,的确怪异,我想不出除了鸟类之外,还有什么动物可以如此轻松地自由飞翔——她在滑翔时,两臂只是平稳地张开,根本没有翅膀一样上下拍打的动作,便已经完成了“飞”的动作。 我忍不住轻轻喟叹:“地球上的事,我们知道的太少了——” 三秒钟内,幽莲已经到达了井口上空,看不清她是如何操控身体的,飞龙在天一样曼妙地凌空盘旋着。 萨罕径直向前走着,放弃了向我继续提问的想法。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嘴里说的“天神”就是土裂汗大神,不过他把我当成了天神的使者,这是怎么回事?在此之前,我们数次打交道,他明明认识我是谁的。 “风哥哥,我在……这里……”苏伦费力地从一辆侧翻的军车下爬出来,并不起身,伏在地上,向我扬手示意。 我大步跨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腕,又惊又喜:“你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苏伦摇头,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欣喜:“风哥哥,我听到你大声叫我……我没事……你这么关心我,我心里……心里太高兴了……” 我用力把她搀扶起来,替她拍打着身上的土。劫后余生,只要我们两个没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风哥哥,我刚刚在地震发生前,观察到金字塔那边,冒起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咱们得小心些,是不是墓穴里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导致那个什么‘超级武器’发难了?”苏伦脸上被沙土弄得灰一道黄一道的,看上去非常狼狈。 “蘑菇云?”我又是一惊。这个专用名词,经常跟“核武器、核试验、核爆炸”联系在一起,并且刚刚的剧烈震动,完全可以推论为地下大爆炸产生的气浪激荡结果。 四面想起阵阵“哎哟、哎呀”的呻吟声,士兵们伤亡惨重,连死带伤已经超过总人数的一半。幸存下来的人,不断地从军车下、帐篷边爬出来,因为找不到自己的上级指挥官,大家都在混乱地爬来爬去,乱成一团。 萨罕已经走到了井边,伸手向上一指,幽莲听话地收拢双臂,缓缓落地。 苏伦跳起来,用力摇了摇头,让自己迅速清醒下来,然后拔腿向井边跑。 我大声叫她:“别过去!别过去,太危险了!”核爆炸之后的高能量辐射是无声无形的杀人长剑,这是人所共知的常识,但苏伦连头都不回,只是在向前冲,弄得我也只好跟在后面。 井口空荡荡的,跟简易电梯相连的钢索、电缆都被胡乱扯断,像一张突兀向天的大嘴。 没了电梯,肯定不能下井了。 萨罕此时站在井口的南面,合掌在胸,虔诚地目视井口,嘴唇不住翕动,应该是在默念某种经文。 苏伦在井边站住,探头向下望着。 井口的加固措施做得非常到位,所以在剧震后根本没有太大损伤,仍然保持完整的筒形。 “长老,井下发生了什么?”井筒里那么黑,苏伦单凭肉眼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 萨罕撩了撩皱纹堆叠的眼皮,用一种视死如归的口吻说:“有人触动了万蛇之窟的机关,天神正从沉睡中醒来——看看,你们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要打扰已经在地下长眠了两百万年的神灵?” 他的长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乱响,像是在谱写着一首诡异的歌曲。 两百万年,是个很遥远的数字,可惜萨罕并没有要说出自己全 部秘密的意思,但我能推测出,在萨罕的资料里,这个土裂汗金字塔已经存在了两百万年。 “天神啊,原谅这些无知的人吧?”萨罕换了一个祈祷的手势,左掌仍旧竖在胸前,右手却是笔直前伸,向北方用力指着。 那个方向,胡夫金字塔亘古地矗立于凄清的月光下,历几千年而不变。 萨罕换了一种极度悲天悯人的声调:“天神复活,怒火一烧,整条尼罗河里的水都将被迅速烤干,埃及人乃至非洲大陆都将淹没在熊熊火海中……原谅我,原谅我的过错吧,如果有什么罪过是必须有人舍身承担的,请降罪于我,放过那些沙漠里的卑微的生命吧……” 萨罕的话讲得无头无尾,莫名其妙,反正他这种自称“神的奴仆”的人说话向来如此,我听得不耐烦了,向苏伦悄悄说:“我想下井去看看——” 如果我的身体连那种“风化”的力量都不怕,自然也能抗拒一切辐射力量。 苏伦捏了捏我的手指,向后缓缓退了几步,然后才低声说:“不行,目前情况不明,还是等天亮了电力恢复之后,再做打算。” 没有电梯,我还可以借助绳索和电缆下井,因为我心里迫切想知道的是到底谁触动了机关——现成的答案,就着落在切尼身上。他是金字塔建筑的专家,肯定能比别人更快速地找到墓穴里的机关。他拿一亿美金换我的黄金剑,当然也知道那黄金剑的独特之处。 与苏伦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后,我仍然坚持着自己的决定。 苏伦突然说了一句:“等我回来——”,接着便飞奔向西边摆放发电机的帐篷。 她的想法很对,既然耶兰领导的工人,没办法短期内恢复电力供应,我们完全可以自己解决。 我举着电筒向井下照了几下,根本深不见底,毫无动静。 “年轻人,你不怕万蛇之窟吗?”萨罕的声调变得越发诡谲。 我摇摇头,继续观察,试图能发现一些危险的预兆,免得自己下井后,再发生连环爆炸,那可就是自寻死路了。 “天神要惩戒贪心的世人,故意埋下数不清的金银珠宝。他是为地球的和平、友爱、真诚而来,你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他,只怕到了最后,大神发起怒来,令尼罗河水倒灌,整个埃及都要变成泽国了……” 萨罕絮絮叨叨地解释着,右手却一直指向遥远的胡夫金字塔。 我耸耸肩膀,不 介意他的胡说八道,管它是泽国还是火海,都是萨罕一厢情愿的痴人说梦,打动不了我。 “听我说,不要下去,万蛇之窟的门已经打开,没人能从‘惩戒之神’的毒牙下逃生……” 幽莲的左耳突然弹了一下,令我双眼一亮。 要知道,又聋又哑的人是不会产生“动耳朵”这个动作的。这个动作,完全是人本身为了对准接听到的声音的来源,而无意中做出的必然反应。 “幽莲不是聋子,至少——不全聋,肯定能听到某些声音……”我看到她的注意力完全关注在井口上,虽然外表仍旧是无精打采、痴痴呆呆的样子,身体却已经暗暗地绷紧起来,仿佛随时都可以弹出弯刀,卷入战斗。 “长老,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对萨罕并没有放弃最后的希望,还是想知道他心里的秘密。 “天机不可泄露——年轻人,不过你得记住,千万不要觊觎‘月神之眼’的光辉,千万不要……存在多美丽的诱惑就会有多诡谲的危险相伴,切记、切记……” 这些云山雾罩的高深语言,根本不能给我以实际的帮助。 随着一阵发电机启动时的轻脆吼叫声,营地里的照明线路恢复了一下部分,也包括井筒以下的。谢天谢地,虽然电梯都被爆炸的气浪顶飞了,井里的其它设施却都还健在。 此时,所有的彩虹勇士自顾不暇,当然也没时间过来帮忙了。 我迅速将简易电梯拖回来,重新与钢索接驳。苏伦也在一辆军车后面找到了三角支架和控制电路的遥控器,并且很快将井架恢复到爆炸发生前的状态。我们的动手能力,绝不会比耶兰领导的那群工人差。 我大步跨进电梯,免得夜长梦多,等自己失掉信心后,也就只能打退堂鼓了。 “风哥哥,小心、保重!”苏伦眼角似乎噙着满满的泪。 我向她挥挥手,电梯马上开始向井下坠落。 人的好奇心真是最奇特的推动力,在这种危机刚刚告一段落的不确定关头,我没想到逃避、逃生,却顶风而上,选择了将发掘工作进行到底的路,这一点,已经成了我生命中的一大特性,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目前看,井壁没有任何变化,虽然照明设施被摧毁了不少,但勉强能照亮向下去的空间。一切通讯设施都失灵了,包括我跟苏伦的手机,仿佛爆炸发生的一瞬间,所有的 用电能做动力的机器都失去了工作的能力。 电梯很快降到井底,横向隧道里的情况稍微好些,坏掉的灯只占十分之一多一点。 我下了电梯,略做准备,活动了几下手脚,便开始向前飞奔。这种情形看起来像在拍一部恐怖电影的场景—— 只是目前我的头脑一片炽热,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把地震的源头找出来。不管井下发生过什么,或者是正在发生什么,我都要找到答案。否则,一大堆无头谜题,已经越来越让我的思想透不过气来!” 说来奇怪,隧道里并没有遭到太大的破坏,至少那些不锈钢的支撑护筒,都还彼此嵌接得平平整整,牢固无比。 我一直飞奔到隧道尽头,才有心思停下来,挥动袖子擦掉额头上的热气腾腾的汗水。 空气中回荡着我剧烈的喘息声,并且越来越响亮,仿佛有人在迅速推拉着一只硕大无朋的风箱。前几次下井,绝对没有这种奇特的浓重“回音”现象,或许是爆炸影响到了耶兰架设的通风管道,造成空气凝滞,才会有如此巨大的喘息回音出现吧。 停顿了四五分钟,我抬脚跨过隧道与金字塔外壁搭接处,蓦的发现,墓穴内的照明光线竟然要比隧道里强上两倍有余。那些光线几乎是雪一样纯白,均匀地充满了我面前的所有空间。 刹那间,我不得不用力捂住自己的嘴,以免失声惊呼起来——即使如此,我的双脚还是用力跺了十七八下,借此来宣泄满心的惊骇,直到从脚掌到小腿全部震得麻痹了,才无力地向后颓然坐倒,跌在隧道里。 “这不是原先那墓室!肯定不是!”这是我的第一反应,因为之前的十米见方的连环墓室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空旷的广场。 广场中央,设置着一个大概二十米见方的空荡荡的池子,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了,根本没有三百六十一间墓室,更没有数米高的门口和相邻墓室之间的诡异石缝。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狠狠地揉揉眼睛,又伸手在自己腮上重重地掐了两下。 这不是梦,更不是幻觉,而是实实在在的事情——墓室结构发生了斗转星移的变化,这种变化之诡异就算出现在神话作者的笔下,都不为过。 白光是来自于池子里,正如第一次进入金字塔时的黄光一样,这些接近于雾气的光线,具有一种“弥漫、散播”的特性,而不只是直线传播,总有照不到的死角。 我扶着石壁起身,不敢向前走,再仔细观察了一遍——这广场非常大,目测的话,大概要超过一百五十米开外。回想一下,把原先的十九座墓室隔墙全部拆除的话,得到的轴线长度会有二百多米,那么,这个净高十米的广场准确面积也应该在二百米见方。 高度没有变化,仍旧是十米左右,我的目光随即落在南北轴线的最北端,直觉中希望那里会出现一个门口之类的——但那边只是一览无遗的墙壁…… “这么大的墓室,如果没有足够的支撑点,上面的部分岂不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这是最普通的建筑学知识,每块建筑梁板的扛剪切力都是有限的,二百米长度的平板,恐怕单是自身的重量都会让它从中折断。更何况,这只是土裂汗金字塔的底部,上面还有层层叠叠的数不清的墓室,累加重量绝对是个难以估算的巨大数值。 所以,我不敢再向前走了,冒险蛮干,那是无聊莽夫们才有的冲动。生命只有一次,我还需要留着它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第五部 万蛇之窟 3月神之眼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29本章字数:7906 面对陡然间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墓室变化,我的神经经受了从混乱到狂野、从狂野到震撼,又从震撼到叹服的考验。 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建筑大师们对于建筑结构里隐藏的活动变化、机关埋伏的研究从来没有停止过,特别是在某些意义重大的藏宝库之类的地方,建造者会挖空心思、殚精竭虑地设置机关变化——但那些小巧的机变,最多不过是一堵墙、一间房子甚至几扇门、几个窗子的腾挪改编,哪儿比得上整片墓室的重新组合变化? 站在墓室的入口,我唯一能够发出的感叹就是:“天!这不是地球上的人力所能做到的!至少,不是已知的地球人的力量所能做到的……” 我扶着石壁呆呆地站在这里,早就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战战兢兢地不敢向前迈步,仿佛一步踏过去,就会随着面前这些奇妙的建筑,一起进入莫名的未知世界。 白色的光到达金字塔外壁缺口时,就自动停住了,不再向隧道里蔓延。 我慢慢伸出手,让双掌浸润在那些光里,能感觉到正有一种凉浸浸的感觉把手掌包围住,像是面对一个超大冷库的入口一样。 “有——人——吗——”我鼓足勇气,纵声大叫。 没有回声,仿佛那些白光,俱备吸收音量的柔性作用。当然,无论是隧道还是墓穴内部,只有我自己怔怔地站着,没有另外的身影。 “谁——在——里——面——切——尼——博——士——”我以为触动机关的人是切尼博士,所以开始试着叫他的名字。 仍旧没有回声,试想一下,若是有人站在墓室的某个角落触动机关,而墓室结构又发生了这种颠覆性变化的话,那个人肯定已经死无葬身之地,被机关扭转时的巨石移动挤成肉酱了。 向身前的地面看看,仍旧是刻满了各种古埃及象形文字,与以前进来时看到的地面没什么变化。墓室的顶上,亦是如此。唯一不可思议的是,我的视线里找不到任何一条拼接的石缝,无论是地面还是头顶。 “没有石缝,结构的改变是如何发生的?”特别是地面上原先存在的那些黑黝黝的裂缝呢?它们被挤压拼合后,岂不是必须得有石缝留下来? 我的视线久久停留在十米外的地面上,希望能找到拼合的痕迹,但最后还是失望了。地面浑然一体,所有的象形文字都是完整 地连成一片向前延伸着,仿佛它们最早建成时就是这样的一体状态。 我蹲下身子,把双掌平放在地面上。地面上的石块带着惊人的寒意,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令我猛不丁地打了个寒颤,便把自己的手急促收回来。 现在的感觉,面前简直就是一个打开了缺口的冰库,只要一踏进去,就立刻有被冻僵的危险。 在徘徊和迟疑间,我变得进退两难,准备开始后撤,先回地面再说。 就在此时,隧道里响起了急促的奔跑声,其中一个人一边跑一边急促地呐喊着:“谁在那里?谁在哪里?”那是谷野的声音,疯狂而暴怒,又带着近乎歇斯底里的嘶哑。 对于谷野的身份,我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如果没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冷静功夫,谷野怎么会取得先前蜚声国际考古界的名气?现在的谷野,完全是一个意气用事、胆怯自私的莽夫,绝非做大事的人才。 “又是……又是你?”谷野冲到近前,用恶狠狠的野兽般的眼神盯着我。 在他身后,是气定神闲的詹姆斯。同样是急速冲刺奔跑下,詹姆斯的领带依然平滑整洁,西装扣子也一丝不苟地扣着,并且脸上带着善意的微笑。不管这笑容是装的也好、真的也罢,毕竟他是在笑,而不是谷野那种只有在疯狗脸上才能看到的气势汹汹的神情。 “是我,有什么不妥吗?”我背靠石壁一侧,不卑不亢地回答。 “我已经警告过你,金字塔里的一切都是属于——” 我扬起手,制止他继续狂吠下去,并且向隧道里撤退了十几步,让自己远离墓穴入口,免得谷野误会我要跟他争什么。 詹姆斯居然气定神闲地倒背着双手,向墓穴深处看了看,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风先生,你是第一个到场的,有什么新发现吗?” 听他的口气,并没有把墓穴里翻天覆地的变化当作是“新发现”,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步了。 “新发现!新发现……”谷野用日语嘟囔出了两句粗俗的脏话,抬腿向里走。 我本想提醒他几句,不过看了日本人骄横不堪的样子,索性忍住,安安静静地作壁上观。 谷野大踏步地进了墓室,丝毫不怕寒冷,笔直向那广场中央的池子走过去。 詹姆斯凑近我,神神秘秘地问:“风先生,咱们谈过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巨变之下,他关心的只有“月神之眼” ,丝毫不顾营地里死伤遍地的惨状。 他跟谷野想必是第二批苏醒过来的人,并且是最大胆不要命的,才会步我的后尘下井。 “没问题,不过,你得先告诉我,‘月神之眼’到底藏在哪里?”被所有人当傻瓜的滋味并不好受,如果某些秘密是连詹姆斯都清楚的,那么我跟苏伦到底处于什么样的位置?难道会是所有人的枪头? “就在那里……就在金字塔的核心……”他伸手向白光来处指了指。 那个位置,原先是摆放着那块超级金锭,金锭下是一口一百八十米的方井,井下是不知来处、不知用处的玉棺。现在呢?会是什么样子呢?难道能变成一百八十米深的怪异的池子? 谷野已经站在池子旁边,停下脚步,陡然高举双手,发出一声喜出望外的嗥叫。 詹姆斯一笑:“看,好像有人已经发现宝贝了。” 他虽然这么说,但脚下一步都没向前挪动。 谷野的嗥叫维持了足足有三十秒钟,双脚兴奋地猛力在地面上跺着,双拳不住地用力在自己胸口上狂擂,发出“空空、空空”的动静。他到达金字塔入口时就已经快要疯狂了,目前这种状态,情绪彻彻底底变得不能自控。 我又退了一步,郁闷地长叹:“博士,既然宝贝出现,你还不赶快去抢?” 詹姆斯的冷静让我极度吃惊,在现场只有三个人的情况下,如果谁能率先发难,将宝石据为己有,将是最轻松不过的事。他既然已经向我许诺以重金,要我帮忙取宝,应该是对宝石志在必得,怎么可能如此沉得住气? 詹姆斯取出一条口香糖,缓缓放在嘴里,忽然问了一个极不相干的问题:“风先生,你是中国人,有没有听说过东北参客们挖参的传说?” 我闻到那口香糖上飘来的淡淡的药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詹姆斯的来历值得怀疑,并且我知道地球上每个成名人物背后,都隐藏着复杂的传奇故事。今天,他是万人敬重的博士,但剥除了头顶上这个光辉灿烂的光环之后,或许他的昨日会是臭名昭著的江洋大盗也未可知。 特别是某些国际性的伪造证件集团,制作出的假护照比各国政府明令颁发的证件更为逼真。若是有足够的资金投入,造假集团还可以动用超级电脑黑客的力量,将某个伪造的身份资料,顺畅无阻地“注入”这一国的户籍资料库,人为制造出一份堂堂正正的户口簿来。 “挖参的高手,每次发现了人参,并不急于下手取宝。要知道,地球上所有的动物、植物随着年龄增长,都会随时散发出某些独特的气味,吸引毒蛇猛兽前来护宝。这种气味,你们中国的古人会把它称作‘仙气’或者‘灵气’,而在我们美国,则称之为‘动植物自身防护的本能’……” 这些事我懂,翻翻古代野史,随时都可以找到“毒蛇护灵芝”或者“苍龙守仙草”之类的传说。 “于是,高手们会藏匿起来,监视窥探,直到莽莽撞撞的新手跳出来,将伺服的危机引发之后,高手才会后发制人,夺宝而归……”詹姆斯得意地笑起来,伸手向谷野远远一指,言下之意,谷野就是那个自愿献身的诱饵。 在迅速咀嚼之下,他嘴里的口香糖散发出的药味越来越重。 谷野已经捶胸跺脚累了,气喘吁吁地弯着腰站在池边,双手摁在自己膝盖上。他的身子被白光全部笼罩住,远远看去,像一条虚幻的怪影。 “风先生,猜一猜池子里有什么?”詹姆斯没有露出丝毫跃跃欲试的急切表情。 “猜?你都知道,何必要我猜?”我不甘心再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索性主动进攻。 “哦?”詹姆斯大度地笑着,不接我的话题。 “博士,我该回地面去了,宝贝还是留给你跟谷野吧,再见!”营地里还没安顿下来,我担心苏伦会不会有事,所以想暂时放弃进入金字塔的打算。 “什么?你……难道你对我提出的条件一点都不考虑?”詹姆斯愣了,大概没想到在“月神之眼”的极度诱惑下,竟然会有人打退堂鼓。 我点点头,把手电筒插进裤袋里,准备撤退。 “嗯?风先生,你本人似乎跟教授们推荐信里所做的描述有很大出入?做为一个未来的盗墓专家,你会对已经打开的宝库毫不动心?” 我紧接着他的话茬,用极度不满的声音低声说:“除非你能把蛇药分给我一条,否则,我宁愿撤离,也胜过给你的行动计划做诱饵,怎么样?” 詹姆斯脸上掠过一阵尴尬难当的表情,随即哈哈大笑:“是是,我以为风先生身怀绝技,根本不必像我一样需要服用某些避毒的药物呢!药在这里,请——” 他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个正方形的不锈钢烟盒,弹开盖子,取了一条白色的口香糖给我。从外表看,这只是一条普通之极的口香糖,但我明白那股淡淡的药味,却绝对是出自珠穆朗 玛峰后上背阴处的极品雪莲。 雪莲生长于雪山极顶,吸收日月星辰、北风白雪的精华,是最好的解毒圣药。 我把口香糖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唇齿之间,有一股清香幽深的凉意缓缓扩散开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那么,现在咱们可以谈谈条件了吧?”詹姆斯恢复了程式化的笑容。 我点点头,如果墓穴里真的存在“月神之眼”和“超级武器”,我宁愿让美国人取走,也绝不会便宜给日本人。毕竟这个茫茫大海上的小小岛国,到处充满了贼心不死的军国主义暗火,随时都有可能死灰复燃,成为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引爆点。 “拿到宝石,找出‘超级武器’的秘密——只要这计划成功,我可以答允你任何条件。” 詹姆斯似乎已经成竹在胸,对营地里那几百名彩虹勇士根本没放在眼里。 “ok,我答应你。不过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在为美国人做事还是为印度人工作?”由这种雪莲药物的出现,我的注意力已经转向南亚印度。自从美国打击伊拉克政府的沙漠风暴过后,印度一直在明里暗里发展本国的核武器,并且从没停止过在国际上大肆购买“浓缩铀”的疯狂收购行动。 据联合国核能源调查组织披露的最新报告显示,印度境内储存的“浓缩铀”数量,已经足够制造出二十颗以上的“广岛原子弹”。以这个数据横向换算,印度的核武器能力,不可思议地到达了可以把整个亚洲大陆毁灭两遍的地步。 “这个问题重要吗?”詹姆斯有意识地在回避我的话。 我很肯定地点点头。 “我为……两方面工作……”他模棱两可地回答。 我明白了,他的真实身份,属于夹在美国、印度中间的“双面间谍”,任何时候都能左右逢源。 “风先生,其实人生在世,只有对财富的追求是永恒不变的。我出生在德国,所以,美、印双方,不管谁灭了谁,都跟我毫无关系。就算三战爆发,天下大乱,我肯定也会置身事外,跑到南极大陆或者北极圈地区,建造一个快乐的私人王国,安度晚年。政治上的事,根本就是狗咬狗的勾当,对不对……” 我笑了笑,对他的这套论调并不认同。 只要是地球人,都会有国籍归属感。比如我是中国人,只要活着一天,就会永远将中国利益置于其它任何国家之上。人若是连自己的国家都不爱,那么 也肯定不能指望他做出“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壮举。 “现在,咱们进去吧?”詹姆斯向谷野的背影指了指,随即右手狠狠向下一劈,左掌在自己脖子上横着一砍,做了个“灭口”的手势。 此刻营地里一片大乱,就算手术刀、纳突拉等人可以迅速整顿秩序、收拾残局,急切间只怕没有什么人肯冒死下井里来探查。 我跟詹姆斯联手,干掉谷野是轻而易举的小事。自从跟谷野见面以来,好像他就没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只是一次次趾高气扬地想要激怒我。若是顺手将他灭掉,似乎并不违背我的道德准则。 踏进广场的第一脚,我心里不免感到一阵心惊肉跳,生怕这个古怪的墓室再发生其它变化,永远地把我们三个毁灭于此。 还好,脚下的地面坚实无比,除了四周弥漫的强烈寒气之外,好像再没有其它异样。我默默地将道家内气收拢于小腹丹田,令这股暖意温泉一样缓缓散发向全身经络,借以抵抗寒气。 詹姆斯的衣服穿得并不厚重,但他在极度寒冷的环境下,大步向前,丝毫没有畏寒怕冷的迹象。 他的双手一直倒背在身后,拇指相对,其它四指牢牢地纠缠在一起,竟然是在结着一个“日月和合”的手印。从他大步行走、虎虎生风的气势上,我能感觉到有股奇特的能量正遍布在他全身,应该是类似于中国温和醇正的道家内功的一种神奇功夫。 印度人最引以自豪的是他们尊为国术的“瑜珈”,詹姆斯既然是在为印度政府工作,很有可能接触过瑜珈功夫,并且会有相当高深的造诣。 “日月和合”手印,其实是瑜珈术中极为阴毒的一门功夫,讲究“隐忍如处子、进攻如脱兔”,等到最佳时机出手,一出手便是必杀的一击。 “博士,有没有……稍微缓和些的解决办法?”快到池边时,我有些心软了。 詹姆斯摇头,嘴角紧紧抿着,近视镜片后面,向谷野的后背射出两道凌厉的眼神。这个素日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学术界高手,现在全身紧绷,像一支已经搭在弓弦上的利箭,带着无以名状的迫人杀气。 再向前走了十步,我们同时站在池边,凭空向下一望—— 池子的深度虽然没有一百八十米那么惊人,却也足足有二十五米不少,令人头晕目眩。方方正正的池子四壁上,满眼都是诡异的红色符咒,一路龙飞凤舞地延伸到池子底部,几乎笼罩住了除去池底中央石台以外的全部 空间。 灵动嚣张的红色,让人顿时有浑身燥热、头脑发昏的感觉。 池底的石台,共分外三层,目前能清晰看到最上面的一层大约有两米见方,上面躺着一个人——应该说是一具尸体,一具木乃伊的尸体。 这是发掘土裂汗金字塔以来见到的第一具木乃伊,应该具有高度的学术考察研究价值。但吸引我们的目光的,并不是被厚厚的裹尸布层层束缚着的它,而是在木乃伊头顶位置摆放着的一颗耀眼的宝石。 所有的白光,都是由这宝石发出的。 从这个角度望去,宝石发出纯度高得惊人的白光,亮度恒定不变,像是、像是——苏伦曾经说过的“灯泡理论”又一次应验了,在我看来,这颗宝石无异于一只通电的灯泡,只要电力不中断,它将永远亮下去,永不停止。 我已经没心情惊呼赞叹,只是在拚命控制着双腿,不让它们持续地抖个不停。简直无法想像,到底是什么样的巨大推动力,才能让先前的围棋盘式结构的墓室瞬间转变为现在的样子。 或许,被冠以“金字塔建筑专家”美誉的切尼可以解释这一切,但他呢?只怕现在连尸体都早已消弥不见了。 “好漂亮的宝石啊……”詹姆斯取下眼镜,又从口袋里掏出眼镜布,缓缓擦拭着镜片。 要取得那宝石,似乎并不困难,只要垂落下足够的钢索,一路下降到池子底部,然后再爬上那石台,将宝石撬下来就行。这样的事,耶兰手下的工人都可以轻松做到。 宝石发出的光芒太亮,所以只能大概估计它的体积应该等同于一枚偏瘦的鸡蛋,但它发出的光却要直追高强探照灯的光柱。 “那是——我的!”谷野毫不客气地挥手打断了詹姆斯的话,像被激怒的野兽,呲牙咧嘴地咆哮着。他的脸已经涨成猪肝色,嘴角喷着白沫,胸口像鼓足了劲的风箱剧烈起伏着。 “你的?好好,是你的,是你的,那干什么还不现在就下去把宝石拿上来?” 詹姆斯好整以暇,以退为进。这个诡异的池子,应该不是那么好进去的,特别是那些画满了古怪符咒的地方,谁知道会埋伏着什么神鬼难测的机关? “我当然要下去!不过不是现在,而是……”谷野双手按在胸口上,让自己激动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些,才大声接下去:“而是等我的人马全部下来,自然会替我出手……” 他所聘用的那些雇佣兵,自从被铁 娜的彩虹勇士军事接管营地后,已经沦为与工人身份等同的旁观者。但那些人仍旧算是谷野的亲信,关键时刻应该会听从他的调遣。 “所以,你们两个,最好给我站远一点,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谷野以一对二的情况下,气势依旧嚣张。在他的历史资料里,我曾看到过“精通柔道扭打技、空手道、跆拳道”等等字句,但以我的武功根基,打倒他的话费时绝对不会超过一分钟。不过,我没有动手的理由,目前情况下,更想看看詹姆斯的出手。 我从池边退开,四面观察了一下,向南北轴线最北端走过去,心里一直在自言自语:“墓室结构发生变化,那种神秘的‘风化’力量还在吗?” 忽听詹姆斯用极低的声音下着命令:“把……的人全部……掉……” 我用眼角余光瞟了瞟,他是在向着衣领边的一具极为隐蔽的通话器说话,这些模糊不清的词汇连缀起来,很能推断出那句完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他要干掉谷野的人——“那么,他是在向谁下命令?是沙漠军团还是彩虹勇士,总不会在营地四周还埋伏着另外的某支力量吧?” 一瞬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又无声无息地重新弥漫开来。 ☆、第五部 万蛇之窟 4万蛇之窟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30本章字数:7672 谷野渐渐冷静下来,毕竟在这个高度之下,没有可供攀缘的绳索,是根本无法下到池底的。 我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对那种神秘的“风化”力量感兴趣,而且还一味地冒着危险接近那片石壁。或许,只是对未知世界的好奇? 到目前为止,事情的发展走向,已经很远很远地偏离了最初在手术刀别墅里谈到的“以金字塔发掘权换照片”的主题。如果谷野是冒名的,自然那些照片的真实性也值得怀疑。那么,像手术刀这样的江湖顶尖高手,怎么会没看出谷野的破绽? 地面上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寒意一直在向上冒着,如果不是有深厚的道家内功支撑着,我只怕早就退出墓穴,返回营地去了。 很快,我已经走到那片石壁前。墓室结构没有发生突变之前,就是在这个位置,巴弯、欧鲁、汤博士都被神奇地风化掉了。现在,他们的身体已经化为奇怪的粉末,装进箱子,放在谷野的帐篷里。 “那石壁后面是什么?”我苦苦思索着,用力捏着自己的下巴,企图从石壁上刻着的文字里找到一些线索。目前最迫切要做的,就是破解启动钻机的密码,在这个位置毫无顾忌地钻探个够,直到找出令人信服的结果。 詹姆斯已经走到了轴线的最南端,与我隔着那大池子遥遥相望。 谷野一直呆呆地站在池子边,仿佛极度疲倦的人,慢慢陷入了沉思——各怀心事的三个人,站在墓室里三个不同的位置,不过每个人最关心的都是那颗宝石,那颗神秘的“月神之眼”。 关于宝石的传说千奇百怪,但最具说服力的,还是“集合七颗宝石的力量,便能扭转乾坤,重塑世界”这一条——“按照自己的意愿重塑世界,自己做世界的造物主、救世主”,这可能是每个野心家的最大理想了。 詹姆斯在向我挥手,一副自得其乐、成竹于胸的神情。 他要的,应该只是钱,无穷无尽的钱,那么取得了“月神之眼”后,他会卖给谁?是美、印政府,还是国际上叱咤风云的行业大鳄? 我转身向着石壁,索性把身体贴上去,双臂向上张开,紧紧贴住石壁。 只有几秒钟时间,冰冷的石壁就已经把我的身体冻透了,单薄的衣服根本无法阻隔寒意。我狠狠地接连打了三四个喷嚏,迅速从石壁上弹开。石壁没有任何反应,看来只能 等钻机启动后,硬碰硬地钻探出个结果了。 第二次回到池边,我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具木乃伊身上,猛地发现,在它身子下面的平台是俱备人形凹槽的。它的身子虽然已经被裹尸布层层叠叠包住,但大体看来,仍旧是头、肩、臀、脚稍微下陷一些,恰好卡在凹槽里。 除了平台的颜色之外,这种情形,非常像是我坠到井底解救藤迦时的那只玉棺。木乃伊的身体要比藤迦大得多,所以是无法全部放进凹槽里去的。 再看平台的尺寸,也正好跟玉棺相同。 “不会这么巧合吧?平台就是玉棺?”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耶兰曾数次提到过墓穴地面到井底的距离一直都在缩短。在持续升高的情况下,完全可以想像得到玉棺的平面会从一百八十米上升到二十五米,暴露在这个巨大的池子里。 “风先生,若是换了你,该如何下去把宝石取上来?” 詹姆斯轻轻松松地绕着池子一圈,又停在我身边。 我摇摇头,不该我管的事,何必多余操心?倒是谷野条件反射一样地连珠炮开口:“那还不简单……” 我不想听他说话,简单地向詹姆斯点了点头,准备撤离。 看来谷野是要一直守在这里,直到自己手下的雇佣兵到达。不过我非常怀疑,他等来的不是自己的手下,而是詹姆斯的索命使者。这种情况下,我率先撤离才是绝对的明智之举。 詹姆斯不再挽留,跟谷野并肩站在池边,眼巴巴看着那颗“月神之眼”。 向回走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切尼到底做了什么?付出一亿美金拿到那柄黄金剑后,他去了哪里?” 乘坐电梯升上井口后,面对的是苏伦憔悴疲惫的脸,一整夜没睡,她的脸上已经多了两道怵目惊心的黑眼圈。 “风哥哥,谢天谢地,你终于上来了——” 天已经大亮,她脸上虽然带着狂喜的笑,却不肯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顾忌地飞扑到我怀里。 初升的朝阳,照着狼藉一片的营地,让我不得不慨叹:“大自然的强大力量是地球人根本无法相抗的。” 侧翻的军车、倒塌的帐篷都已经恢复了原样,一队士兵正在铁娜的吆喝下修复那座瞭望塔,忙得不可开交。 耶兰和工人们一直都在发电机房那边忙碌着,离开了电力供应,所有的工作都无法展开。 回到帐篷里,只用了五 分钟,我便把井下发生的事,向苏伦全部说清楚,也包括我的疑虑:“其他人对发掘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问题都有准备,无论是詹姆斯、谷野抑或是铁娜等人,甚至我想手术刀先生与大祭司也知道一二。只有我们俩,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 在这种状态下工作,非但出不了成绩,相反的,任何一次行动,都可能被墓穴变化夺去生命。 “这样的话……咱们还有必要在这里待下去吗?”苏伦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并且采用了“咱们”这个称呼,让我们的关系持续拉近。 帐篷外,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吵嚷着,只不过,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井下还留着两个觊觎“月神之眼”的人。在危机猝然来袭的时候,“活着、保命”是最根本的要求,至于金钱和财宝二者都不重要了。 我长叹一声,颓然地倒在床上,后脑勺在一个破旧的笔记本上重重地硌了一下。那是龙的遗物,拿回来后还没来得及细看。 “风哥哥,我有个提议,如果可行的话,咱们马上离开营地,回开罗城去,再转机——” 我打断苏伦的话,悒郁地笑着:“苏伦,你知道为什么铁娜要抢着修复瞭望塔吗?营地里任何人的生死存留都在沙漠军团的控制之下。没有铁娜的允许,任何人想要离开,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一阵整齐的劳动号子声响过之后,从门帘侧面里可以看到瞭望塔已经被重新竖直。四名狙击手肩扛着重型狙击步枪,站在简易电梯上,正向塔顶升上去。几分钟后,狙击手们又将重新主宰一切。 “世事无绝对,你看,老虎不就已经逃走了吗?”苏伦不甘心,恰好此刻有电话打进来。她沉默地接电话,脸上掠过一阵喜忧参半的复杂神色,犹疑地回话:“好吧,你在开罗暂留一天,我会派车来接你。” 扣了电话后,她无奈地苦笑:“是我请来的超级电脑黑客,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 那台超级钻机,一直放在谷野的大帐篷里,只要破解启动密码,随时都可以投入工作。 “怎么办?要不要把他接来?”苏伦犹豫不决。目前营地里的情况,似乎预示着,无论做什么样的努力,都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最后自己什么都捞不到。 我无法回答,若是电脑黑客进了营地,只怕也是有来无回。 苏伦焦虑地原地转了几圈,挑开门帘冲了出去。 我们谁都没提报告手术刀和纳突 拉的事,如果不能得到利益,我们俩有什么义务向铁娜提供技术上的无偿帮助?不知道井下的情况怎么样了,如果詹姆斯与谷野单挑火并,谁的胜算会更大一些? 无聊地翻了个身,正想抓紧时间睡一会儿,一眼看到了龙的笔记本。 在随手翻开的一个页面上,他用铅笔画着一个巨大的方框,方框中央是一个大概的人形,旁边用拙劣的英文笔迹标注着“木乃伊”这个词。 方框以外,全部是弯弯曲曲的野草,非常茂盛,好多地方,草与草之间还打着结。 草的旁边标注的是“地、蛇”这两个词——“地?蛇?”我狐疑地自问,这是什么意思?地面上的草丛里有蛇?如果人形是代表木乃伊,那么方框自然该是盛放木乃伊的棺椁。按照常识解释,所有木乃伊的棺椁都是长方形的,跟中国古人下葬时的棺材形状接近,而绝不会是正方形的。 龙的画全无技巧可言,完全是儿童涂鸦式的即兴之作。 再翻开一页,是一个大方框套着一个小方框,非常多的凌乱的草,从小方框里长出来。并且这些草又不完全是生长在方框内,至少有几十株像是要脱离方框飞到半空中来。 旁边的标注是“天、蛇”——“天上有蛇?蛇在天上?”这些画的晦涩程度,不亚于被世人神秘传扬的《诸世纪》那本书上的诗句。 草,或许代表的是蛇,但这么多的蛇都是从何而来的?真该让苏伦来看看这些莫名其妙的画,她的思路大开大合,应该会得到更多的启示。 接下来看到的两页,一张上面是线条简单的“太阳之舟”,船头应该镶嵌宝石的位置,随随便便地点了七个小点,潦草之极。 另一张,则是放大了的船头,仍旧有七个小点,唯一的不同,代表北斗七星的勺柄位置的那个点被仔细描了几遍。 画,还有二三十页,漫翻过去,大部分画的是草、方框、方格,到了最后,连续几张,都是简单画着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形。大的那个,旁边标注的是“神”,小的旁边则标注的是“谒见者”。 这些东西,根本没资格叫做“画”,而应该被归为“天书”那一类。 把笔记本扔开,我蜷缩着身子,调匀呼吸,慢慢地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剧变之后,我需要好好休息,才能让紧张运转的脑细胞得以恢复强劲的思考能力。 猛然间,我的耳际传来一阵“咝咝咝咝”的怪声,大海涨潮般,先是极 远极轻微,几秒钟内,声音已经升高为震耳欲聋的怪叫,仿佛、仿佛——“蛇!是蛇吐信子的声音!”我惊骇地想要跳起来,忽然发现腰肋、双腿都变得一片麻木,根本无法发力。 咝咝声的确是来自蛇吐信子的动作,听这种庞大的声势,至少有几百条甚至几千条蛇的样子。 “天!营地里哪来这么多蛇?再说,干旱的沙漠是毒蝎的天下,根本不可能同时出现几百条蛇,遑论千条以上?”眼皮有几千斤重,任我怎么努力也睁不开。 脚踝上突然有了感觉,仿佛有条细长冰冷的带子滑了过来,先在我脚踝上稍作停留,接着蜿蜒向上,爬过小腿、膝盖、大腿,直接向我胸口爬过来。 “唐心?会不会是唐心卷土重来了?”云贵川一代的高手,大部分有驱蛇驭兽的异能。蜀中唐门里的人更是精于此道,会不会是带毒蛇杀回来,为老虎报仇的?一想到老虎可能会伤重不治,我心里突然涌起一阵绝望的难过。 蛇越来越多,我能感觉到附近的地面上已经爬满了数不清的柔软湿滑的蛇,并且蛇群在层层升高,似乎是在一个有限的空间里,从某个入口不停地有大批大批的蛇涌入,以至于,新来的蛇压着原先的蛇,更新的蛇,又在最上层形成新的一层。 这种情况下,我的身体已经被压在蛇群下面,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全部跟这种令人恶心的动物摩擦接触着,简直生不如死。 我开不了口,也无法呼救,虽然明知道前面不远处有一道强烈的白光,却没办法抬起眼皮看一眼。 “蛇群袭击了营地,这种下场,还不如被铁娜军事控制、最终倒在枪口下的好。” 大学时看过许多盗墓者的实地纪录片,很多画面上都会有丑陋的蛇群出现,大多数是盘踞在死人的棺椁里。即便是在没有任何食物水源的情况下,这些家伙也能几十年、几百年地靠啮噬死人的尸骨活着,并且能顺利地繁衍后代,自得其乐地将棺材当成巢穴。 “其他人呢?会不会也像我一样,被层层的蛇群包围埋葬,苏伦呢——” 一想到苏伦,我陡然觉得丹田内一阵**辣的内力即将膨胀爆发,大喝一声,冲破层层怪蛇的包围弹跳起来,腾的一声跃到了帐篷中央,毫不停顿地在自己身上用力扑打着。 “风哥哥、风哥哥,怎么了?你怎么了?”是铁娜的声音。 我清醒过来,并没有蛇群,刚才不过是一场怪异之极的噩梦。 铁娜手捧龙的笔记本,坐在自己的床上,被我的奇怪举动吓了一大跳,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困惑。 “蛇,我梦到……蛇群……”我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听见帐篷外不断响起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苏伦拍拍笔记本:“是不是受了这些简笔画的影响?”翻开的那页,便是“地、蛇”的位置。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走出帐篷,用力伸了个懒腰。 在士兵与工人的共同努力下,营地在最短时间内恢复了原貌,井口附近已经被严密地警戒起来。 铁娜嘴正在瞭望塔上握着望远镜向西面张望,另一只手抓着硕大的军用对讲机,不停地大声吼叫:“找!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权力越大,操心的事也就越多,人肯定会随着越不快乐”——铁娜的一言一行无不是这条真理的真实写照。 看见我之后,她把望远镜、对讲机交给身边的军管,自己迅速乘坐电梯下地,向我跑过来。她的额头上贴着三条创可贴,左边腮上血迹斑斑,满眼全是血丝,实在显得有些狼狈。 “风先生,告诉我,井下发生了什么事?”她气喘吁吁地站在我面前,左手按在腰间的枪柄上。 “问我?派个人下去看看不就明白了?”营地恢复秩序这么久了,我一直都在奇怪她为什么不亲自下井去搜索勘察,还要急匆匆地赶过来向我询问消息。 铁娜有些尴尬地跺着脚:“嘿!萨罕师徒逃走了,我觉得……他们有可能是去了井下,或者干脆像你说的,直接通过秘密通道进入了金字塔。你知道,幽莲的武功、萨罕的法术都非常厉害……所以……为保护士兵的安全,我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营地里乱成一团,萨罕跟幽莲当然会逃走,如果还是乖乖地戴着镣铐不动,那才是真正的傻瓜呢!这些话,足以证明铁娜等人对萨罕师徒还是非常忌惮的,不敢猛追穷寇。 “铁娜将军,我很佩服你爱护士兵的拳拳之心,但要再耽搁下去,连‘月神之眼’都被人攫走了,咱们之前做的岂不全都是无用功?” 我故意把“月神之眼”说得清晰无比,并且加重语气,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 “谁?谁会拿走宝石?宝石在哪里?”铁娜的反应之强烈超过我的预期。 “谷野,还有詹姆斯博士,就在咱们脚下的隧道里。”我一脸严肃地向井架指了指。 无论谁 取得“月神之眼”,都跟我无关,夹在军方、谷野、手术刀这三家势力中间,我没有足以与之抗衡的力量,不如偃旗息鼓,只求平安自保。 铁娜爆发出一声怒喝:“那是属于埃及政府的国宝,岂能容他们……”说了半截话,她已经顾不得理睬我,径直跑向谷野的大帐篷,应该是请示大祭司去了,以便马上采取行动。 军方的力量足以左右整个沙漠,我并不以为谷野、手术刀两方人马有跟军方讨价还价的筹码。不过,萨罕和幽莲的下落,该是接下来至关重要的一个问题。他们若真的是土裂汗大神的信徒,便肯定会出手保护“月神之眼”。 我退回帐篷里,一想到关于蛇的噩梦,仍旧心有余悸。 苏伦已经翻遍了龙的笔记本,正在仰着头闭目冥思。 “风哥哥,我们有必要找耶兰谈谈,龙的这些画非常诡异,如果能了解他是在何种情况下画出这些古怪东西的,或许能给我们以巨大的启迪。你说呢?” 接着,她的右手按在其中一页上,忧心忡忡地低声自语:“我怀疑,这些画里提到的某些东西,会在金字塔里应验,比如这个……” 她举起笔记本向着我,那个画面,满地都是凌乱无比的草,七长八短,杂乱无章,足足有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的笔画。龙在旁边的标注,写的是“万蛇之窟”这句话。 萨罕也曾提到过“万蛇之窟”的名字,单从字面上解释,便能判断出它指的是一个放满了毒蛇的深坑。 我耸耸肩膀向苏伦笑着:“深坑,现成的就摆着一个,就在墓穴里。” 那个巨大的池子,岂不就是一个方形的深坑?如果别有用心地放进上万条毒蛇去,很快就变成名副其实的“万蛇之窟”了。正好,想要盗取“月神之眼”的人,就会成为企图冒犯土裂汗大神、冒犯法老王的罪犯,直接接受传说中“惩戒之神”的遴选。 苏伦打了个寒颤:“风哥哥,别开玩笑了……” 她还没身临其境过,不过从我绘声绘色的描述中,已经了解到池子的外貌形状。那么大的空间,一旦充满了黑压压的巨大蛇群,肯定是一副令人心惊胆战、当世无双的盛况。 女孩子天性都是害怕蛇虫类动物的,或许只有唐心那样的怪人是个例外。 “苏伦,别担心,不会有毒蛇的,再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别怕……” 蓦的,胃里一阵不舒服,一个嗝打上来,嘴 里全是詹姆斯给我的蛇药的怪味。 苏伦又是一惊:“蛇药?风哥哥,你吞服过蛇药?” 我的描述,重点全部在墓室结构天地剧变上,却遗漏了向詹姆斯讨药的这一段。蓦的,我心里涌起一阵怪异绝伦的感觉:“蛇药?对啊,詹姆斯早有防备,料到墓室的某个地方会出现毒蛇——” 苏伦忽的站起来,紧张地双手捂住脸:“墓穴里肯定有蛇,而且不是十条八条,否则詹姆斯也不至于要提早准备这种灵药。要知道,这些药的售价要比同体积的海洛因贵上四倍还多,如果我没猜错,那就是古埃及传说中法老王的‘万蛇之窟’……” ☆、第五部 万蛇之窟 5蛇阵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30本章字数:8346 苏伦的推论很有道理,如果“月神之眼”是墓室里最值钱的宝贝,那么建造者有理由将它置于最危险的境地,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它的安全。 “我需要找耶兰谈谈!苏伦,如果方便的话,你马上请那位黑客朋友过来,我怀疑那道杀人的石壁后面有暗道——或者根本就是传说中‘超级武器’的藏匿地点……” 在巨大的危机面前,我不想消极地退缩避让,总是希望自己能以此磨砺自己,逆流而进。从前看过的所有励志类名人传记,都形象地说明了孟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观点,不经风雨,难见彩虹。我是杨天的弟弟,绝不能让他“盗墓之王”这块金字招牌蒙羞。 苏伦免不了一阵踌躇,目前的形式,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与军方抗衡,势必会陷入这场利益争夺的漩涡里,难免遭受灭顶之厄。 “风哥哥,咱们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不如先让军方的人在蛇窟里弄个人仰马翻,咱们再找机会出手?”手机已经握在苏伦手里,但她并不情愿马上打这个电话。 我知道,“万蛇之窟”带给人的震撼万分巨大,比如刚才我在噩梦中感受到的汹涌诡谲的蛇群,足够让人魂飞魄散了。苏伦如此迟疑,只是在秉持“君子不立危檐之下”的人生信条,并不为过。 “苏伦,世界上很多危险的事,总得有人去做。我希望自己是拯救大局的关键人物,我是‘盗墓之王’的弟弟,大哥不在了,我要做世界上第二个‘盗墓之王’——” 苏伦急促地打断我:“不在了?风哥哥,并没有确凿的理由证明‘盗墓之王’杨天大侠死了!按照江湖上的种种传闻,他只是单纯的失踪。你该知道,像他那样身经百战的传奇人物,是不会轻易就死的,哪怕身临必死绝境,他也完全能创造人间奇迹,不对吗?” 关于“盗墓之王”的传奇故事,已经在江湖上传为神话,既然是神话,便总有许多荒谬不实之处。 我笑着拍拍苏伦的肩膀:“别激动!我只是随口说说。” 苏伦焦急地继续下去,一股脑儿地说了一大堆:“风哥哥,谷野交付的那些照片,发送到研究室之后,经过三万倍的放大化、像素插值计算,已经有百分之十的把握可以确认画面里的人就是大侠杨天。研究正在持续进行中,并且研究室方面正在用超级计算机模拟一个与当时拍照的环境百分之九十九相 似的空间,准备进一步确认。咱们不如保存实力,等到各方势力拼得你死我活时再出手,考虑考虑我的提议,你会同意的——” 瞭望塔上猛然响起一阵尖利的警报声,呜呜呜的怪叫声,霎那间令我耳膜刺痛难当。 “特急警报,军方马上就有行动了——” 苏伦的话音没落,营地里已经响起几百名士兵快速奔跑、列队、整理武器的动静。经过昨晚的地震,士兵损失了三分之一,剩余的人,几乎个个带伤,无一例外。这可能是彩虹勇士部队自建立以来,蒙受的最大规模的损失了。 “所有人听着,营地里所有人听着,我代表埃及总统宣布,马上进入特急军事战备状态。外围人员,封锁一切进出营地的通道;瞭望值勤人员,严密监视半径一公里范围内的可疑人物;下井人员,一切行动听指挥,随时准备冲锋陷阵……” 铁娜的声音久久地在营地上空盘旋回响着,铿锵有力之极。 我从挑开的门缝里偷偷看着她,瞭望塔那么高,她身后的背景是沙漠里高远辽阔的天空。这种情形下,她才真正像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铁娜身边,站着一个目光阴冷的瘦削军官,左肩膀上挂着冲锋枪,双手按在腰间束着的极宽的皮带上。我记得他的名字,应该叫做罗拔,职务是彩虹勇士突击队的教官。 “接下来,下井的一队由罗拔教官率领,大家开始行动吧!” 铁娜挥挥手,罗拔严肃地向她敬了个礼,乘电梯下了瞭望塔,带着一队士兵奔向井口。井口位置,耶兰的人早就整装待发,不过每个人的神情都很沉闷。昨晚在混乱发生时,狙击手毫不犹豫地开枪射杀企图逃走的工人,已经给双方关系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耶兰照例是站在工人队伍的最前面,他身后的人,除了携带常规的绳索和挖掘工具外,还带着摄像机、脚架、对讲机、监视器等等,完全是电视现场转播的全套设备。 很快,两队人马消失在井口水平面以下,营地里静下来,但那种让人窒息的紧张感却越发厚重了。 这种场合,有两个早该出现的人,一直都躲在谷野的帐篷里,那就是手术刀与纳突拉大祭司。营地里遭逢剧变,一切都是铁娜在处理指挥,那两个人面都没露,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在此之前,我一直都在担心军方的内讧,会不会出现纳突拉与铁娜火并的惨剧。如果纳突拉不出面,自然是已经与铁娜达成了协议, 大家站在统一战线来了。那么,手术刀呢?为何也不露面?他们窝在帐篷里数天,就算有一千个值得讨论的问题,也早该处理完毕了吧? 铁娜下了瞭望塔,一直向我这边走,神情并不轻松。 苏伦又悄悄回避了,从床后面的一个隐蔽的小洞里,屈身钻了出去,纤尘不惊。她对场面的判断能力一流,最懂得什么时候该激进,什么时候该退让。 “风先生,我想邀请你过来,一起看墓穴里的电视直播,怎么样?感兴趣吗?”铁娜显得心事重重,眼睛里也不再有咄咄逼人的神气。 “怎么?这次你不敢亲自带队下井了吗?你也害怕毒蛇?”我不买她的好。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她自己肚子里打什么主意,只有天知道。 铁娜幽怨地长叹:“风先生,何必明知故问?身先士卒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暴躁蛮干’的代名词,国家花费近千万美金把我培养成统御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不是要我为小事送命的。” 我天生不是落井下石的人,不想再让她为难,点点头,跟随她一起向井口旁边的临时帐篷里走去。 离开我的帐篷之后,她好奇地挑了挑眉毛:“怎么?苏伦小姐呢?没跟你腻在一起?” 女孩子的飞醋,总是莫名其妙且不合时宜,让我哭笑不得。我跟苏伦的感情刚刚朦胧开始,还没到铁娜想像的那样。 帐篷里摆着办公桌和五台监视器,不过所有的器材上都喷着沙漠军团的古式盾牌标志,坐在监视器前面的人员,也是全副武装的士兵,而非耶兰手下的工人。 监视器里的画面显示,这队人正急促地在隧道里行军,很快便能到达金字塔入口。 我偷偷观察着铁娜的表情,等到画面里出现了金字塔入口,再出现墓室变化后的情形时,铁娜啧啧赞叹了两声,却不是“哇!哎呀”之类的惊叹,仿佛早有预料,见怪不怪。这更印证了我的怀疑,她肯定是提前预见了金字塔内可能发生的变化,才会如此镇定。 谷野和詹姆斯仍旧站在池边,不过在士兵们的挟持下,他们很快就被推搡到了一边。 耶兰指挥着工人们,在池子的四个边上各架设了一台摄像机,镜头涵盖了池子里的每个角落。另外有一台摄像机的镜头,是广角覆盖全场动态的,很显然,这次耶兰的准备工作做得非常充分。 那个所谓的“万蛇之窟”非常安静,除了那些诡异奇特的符咒外,毫无异常。 在我看来,符咒只是用来吓唬入侵者的,比如我进古井里去救援藤迦时,根本没有受到任何来自符咒的侵害。 士兵们在池边钉入膨胀螺栓,挂好滑降钢索,整装待发。这种情形,如果没什么意外发生的话,几分钟内,“月神之眼”就将属于铁娜了。 “将军,可以开始了吗?”画面一转,出现了罗拔阴沉沉的脸,他有着一只形状怪异突兀的鹰钩鼻,眼角稍微下坠,竟然是标准的三角蛇眼。 “开始吧!”铁娜低声下令。 悬垂到池底的钢索总共有五条,所以第一批降下去的士兵有五名。 高空滑降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做起来肯定得心应手,下降最快的一名士兵只用了三秒钟便已经落地,迅速解开了腰间的不锈钢连接扣,奔向池底中央的石台。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有出位显眼的机会,特别是在这种为国家出力的巨大荣誉面前。所以,这名士兵的心情可以理解,不过他忘了这是在诡异的金字塔底下,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 距离那石台还有五步时,那人陡然蹿跳起来,半空中伸出双臂,向石台侧面一按,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要借这一按之力,凌空翻身,跃上石台。 三层石台层层叠加起来,总的高度约为六米。 他的身手的确够矫健,这种空中翻身飞腾的动作要点全在双臂发力的这一按上。铁娜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低声叫着:“好!好身手!” 可惜,那人的一按,不知怎么便落了空,身子重重地撞在石台侧面,向地面上直摔下去。 铁娜“啊”了一声,神情一凛,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叫着:“把镜头拉近,看那石台!” 她是向着对讲机说的,墓穴里操控摄像机的工人立刻将镜头拉近。 石台的结构,下面的两层,依次比顶层宽出约半米,像个巨大的三层台阶一样。石台表面,同样雕刻着象形文字、壁画,只是没有被绘上血红的符咒而已。 “罗拔,派更多人下去,似乎有些古怪!” 第二批人又迅速进入了池子,第一个接近石台的士兵脸朝下趴着,身子直挺挺地伸展着,已经晕了过去。 会合后的九个人小心翼翼地向前挪步,再不敢轻举妄动。 “那一个摔下来的,是这个小组的组长,身手最好。”铁娜喟叹着解释,方才那一幕,那人的手明明已经接触到石台了,怎么会突 然失手呢? 我踱到负责监视全场的显示屏前,画面平缓地移动着,将所有墓室里的情况全部收入眼底。 被驱赶到一边的谷野和詹姆斯并没有表现出巨大的愤怒,相反的,他们两个的眼神竟然有惊人的一致,都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嘲弄,仿佛坠下池底的士兵,都将变成有去无回的诱饵一样。 “铁娜将军,能否告诉我,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在几乎可以预见的危机面前,那九名士兵的命运到底如何——我明白,在铁娜这样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面前,别说是九个人,就算是九十、九百、九千个人的性命,都不过是一捧蚂蚁而已。 古语说,一将成名万骨枯,所有成名千古的大将军背后,都是堆积如山的士兵的尸骨。 “不知道。”铁娜的脸渐渐转成铁青色。 画面里,谷野与詹姆斯隔着池沿十几步远,伸长脖子费力地向池底望着。正是明白即将出现的巨大危险,他们才会心甘情愿地退后,把最靠近池边的观察位置让给毫无察觉的士兵和工人们。 九名士兵列成战斗方阵,半步半步地向前挪动,终于到了石台边。 对讲机里传来罗拔的大声命令:“搭人梯上台,取宝石上来。” 这些平日做起来得心应手的动作,此刻施展起来,九个人都变得生涩缓慢,仿佛每个人都在战战兢兢的颤慄之中。 “拉近镜头,看看那石台顶上。”铁娜说的,也正是我要说的。 镜头拉近后,我越发能确信,木乃伊躺着的地方,就是从前发现藤迦的那只玉棺。只不过木乃伊的身体非常庞大,几乎是藤迦的两倍,才会出现无法完全放入凹槽里的情况。 平台的表面是没有任何文字和图案的,只呈现出一片古怪的灰白色。在这里,我没找到那块可以盖住凹槽的透明玉板,更无法解释这木乃伊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木乃伊的身体,被严严实实地裹在那种土灰色的粗布里,缠得非常紧,像是高手包扎出来的奇形怪状的粽子。它的长度约摸有一百八十厘米还多,可见生前必定是个极其高大的男人。 铁娜突然自言自语:“这么庞大的木乃伊,似乎……似乎还没见过呢?” 做为埃及人,她自小必定见过无数具木乃伊,也能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 同时,我也发现了一个古怪的疑点,那些包裹木乃伊的裹尸布 ,看上去非常新,并没有腐烂、朽化的痕迹。 这是最不可思议的,询问任何一个金字塔盗墓者或者是木乃伊研究专家,他们都会告诉你:“木乃伊的裹尸布经过几千年的虫蛀、风化、细菌侵蚀之后,无论是色泽还是质地,无一例外都将腐朽老化,变得脆弱不堪。” 埃及人的防腐技术再高明,又怎么能抗拒得了地球上几千年岁月的慢慢煎熬侵蚀? 所以,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出现“非常新的裹尸布”这种现象。 同样,铁娜的发现也很重要——据可靠的历史考证,古埃及人的身高要比现代非洲人普遍低一些,成年男人的身高平均为一百六十五厘米左右,并且由于疾病和营养不良,他们的身体都不会太肥胖。等到挖空内脏制成木乃伊后,每具木乃伊最长不会超过一百六十厘米。 现在看来,这具木乃伊有太多疑点。最根本的一点,如果石台表面就是我曾经看到过的囚禁藤迦的玉棺,那么这木乃伊又是从何而来的? 归根结底,除了“外星人、四维空间、虫洞、时空穿梭”之类的理论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科学理论能解释这件事。 九名士兵在放着“月神之眼”的石台那一侧搭起了四层人墙,最上面的一个人把手抠在石台边上,纵身提气,已经落在石台上。 铁娜长出了一口气,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那人手里握着一柄极短的战术匕首,颤抖着向宝石伸去。按常理推断,宝石肯定是被嵌在石台上的,至少会有一半体积是没进石头里的。宝石上的白光是如此炽烈,以至于当镜头指向那士兵的脸时,画面上出现了一大片雪亮的空白,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我挖不动……”士兵衣领上也带着通话器,声音哆哆嗦嗦地向罗拔汇报。 “用点劲,拿到宝石,给你记军事特等功!”罗拔语调阴冷,不带丝毫感情。 士兵受了鼓舞,双膝跪在石台上,双手抓紧刀柄,全神贯注地撬那颗宝石。罗拔手持的对讲机性能非常优异,所以我跟铁娜都听到刀尖跟石缝接触时的“嘎吱、嘎吱”的动静。 这种情形,不知怎地让我想起墓穴里第一次发现那巨大金锭时的情形,同样是超乎寻常的亮度,根本不可能是宝石发出的自然光。 “等一下——”我抬手向铁娜示意。 “等一下——”铁娜的话立刻传达出去,那高高跪在在石台上的士兵立刻停止了 手上的动作。她转头向着我,满脸都是疑惑不解。 “将军,还记得那被分解的金锭吗?一旦遭到外力侵入,金锭发出的自然光立刻就消失了。我想这宝石会不会也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有必要先接通照明线路进去,然后再采取行动,是不是?” 试想一下,在如此空旷的墓室里,如果突然间变得漆黑一片,岂不是明摆着要引起巨大混乱?人的死活姑且不管,一旦宝石失踪,大家的努力也算是白费了。 铁娜点点头,不过她随即下达的命令却是:“所有人打开枪械上的战术手电筒,防备宝石的亮光消失。”这样做,比费力地布设照明线路更简洁,反正有二十几只电筒,一起打开时发出的光,已经足够用了。 军令如山,所有的士兵立刻摁亮了电筒,包括罗拔在内,也是如临大敌地打开电筒,双手抱紧了胸前的冲锋枪。 这种关键时刻,我希望有苏伦在场,但她自从回避之后,就再没露面,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不但是她,手术刀、纳突拉两人也丝毫不见动静,好像金字塔行动的指挥权已经完全放给了铁娜,让她放手去干。 这样的情形,并不正常,要知道手术刀和大祭司都不是自甘寂寞的人。 “风先生,专心看那画面——”铁娜不满地提醒着我,或许已经意识到了我正在左顾右盼,心神恍惚。 我收回目光,凝视着画面里近乎盲视的情形。 “嘎吱、嘎吱……喀啦、喀啦……”声音变了,仿佛是某种梁架断裂的声音,恐怖地回荡在墓地里。 “怎么回事?罗拔,怎么回事?”铁娜急促地大叫。 四台摄像机的画面全部瞄准了石台中央,最后一台的镜头却是指向了池底趴着的那名垂死的士兵,然后焦距急速拉近。我看得清清楚楚,有一条柔软的黑色带子倏地卷了过来,搭在他的肩膀上,随即连绕了几个圈,拴住了他的脖子、两臂……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铁娜大声地吸着气,向前走了两步,几乎要把眼睛贴在屏幕上。 我的耳朵里听到“咝咝、咝咝咝咝”的动静,不过这次不是关于毒蛇的噩梦,而是真真实实地从对讲机的听筒里传来的。铁娜整个人都几乎僵硬了,右手里的对讲机攥得嘎叭嘎叭直响,我真怀疑她能一不小心把对讲机捏碎。 屏幕上的地面陡然活动起来,那些刻满了文字壁画、画满了红色符咒的地面像坍塌了的积木房子,瞬间便 断裂成无数块碎片,向无底深渊里坠落下去。当然,那士兵也随着一起坠落—— 刹那间,千万条毒蛇张口“咝咝”吼叫的声音疯狂地响起来,工作台前的负责监控的士兵全部向后猛然跃开,把五把椅子一起带倒,发出稀里哗啦的一阵乱响。但现在已经没人注意椅子的问题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第五台摄像机传送回来的画面。 蛇,很多蛇,非常非常多的蛇,翻滚着、挤挨着、纠缠着、涌动着——画面里同时挤进来不下五十只以上的三角形黑色蛇头,当这些蛇头同时张嘴时,血红的信子、白森森的毒牙、粉红色的上腭,立刻构成了让人作呕的恐怖画面。 一名士兵忍不住,捂着嘴奔出帐篷,大口大口地呕吐着。 剩余的人,无不脸色惨白,浑身颤慄。 “蛇……蛇……将军……我们发现了很多蛇……”罗拔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 蓦的,惨叫声又响了起来,因为环绕着石壁的所有池底空间都已经坍塌,先前搭建人梯的八个人,已经有六个随地面一起陷落,还有两个,已经扒住石台的第二层,正吃力地向石台顶上爬去。 陷落在蛇阵里的人,一直都在挣扎嗥叫,并且夹杂着冲锋枪的断断续续的枪声。不过,这种诡异的情形下,就算最擅长捉蛇、驱蛇的专家,都绝对没办法逃脱了。池边站着的人都给惊呆了,包括所有正在操控摄像机的工人们,竟然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同类痛苦地挣扎在蛇阵里。 足足有三分钟后,罗拔才失魂落魄地大叫起来:“开枪,投掷钢索,救他们……” 没有人动手,也没有人开枪,因为蛇阵中已经浮起了七具白森森的新鲜人骨。 “呕……呕……”又有两个人奔出去,加入了呕吐的行列。 “这些蛇是哪里来的?”铁娜苦笑着,转头问我。 五部摄像机的镜头全部对准了池底的蛇群,所以五台监视器屏幕上出现的全是大大小小的蛇头、翻翻滚滚的黑色蛇身,还有它们嘴里不断吞吐的血红的信子,对讲机里更是不停地传输着“咝咝咝咝”的恐怖呼啸声。 铁娜厌恶地关闭了对讲机,我们两个相对无言地看着监视器里的诡异画面。 ☆、第五部 万蛇之窟 6龙的预言画应验了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31本章字数:7528 “你不知道?你会不知道?”我无法不表示我的愤怒,如果她知道这里叫做“万蛇之窟”,难道会不清楚蛇是从哪里来的? “我真的不清楚,所有的事,都是谷野跟大祭司在交流,我只是道听途说地知道会有蛇群,只是没想到如此恐怖——” “恐怖”一词已经不足以形容池底的状况,这是一个巨大的毒蛇的深潭,我相信蛇阵的厚度不会少于五米。又一阵翻翻滚滚之后,白骨不见了,池底一片黑压压的,全是饥饿之极又兴奋之极的毒蛇。 终于,剩余的两名士兵也逃了出去,帐篷里只剩下我跟铁娜。 “风先生,相信我,此前我并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我取过对讲机,大声命令:“镜头转向石台,快!”死了的士兵已经不值得顾惜,救回石台上的三个人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时间来得及,我真希望自己现在就狂奔下井,亲自参与救援行动。 很久以前,手术刀曾对我语重心长地说过这样的话:“做大事,首先要有大胸怀、大气魄,其次才能有大抱负、大志向,而后呢?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沿着自己设定好的计划路线去走,才有机会成功。” 这些话,他曾简练归纳为“胸怀天下”四个字,写成了笔力遒劲的汉隶条幅,一直挂在我大学宿舍的床头。 在我看来,只有珍惜所有同类的生命,才能体会到生命的可贵。 石台上再添了两个人,已经显得有些拥挤。 “救救我……救救我——”后来上台的两名士兵绝望地隔着蛇阵向池边的人伸手求救,其中一个半边脸已经又黑又肿,显然是被毒蛇咬伤了。 这次进入墓室的人并没有携带救援工具,铁娜大声吩咐帐篷外的人,马上带加长折叠梯、解毒血清针剂下井,采取紧急救援行动。 蛇毒极为猛烈,我眼睁睁看着一片黑雾渐渐笼罩住了那名士兵的额头,整张脸漆黑一片,比最纯正的非洲人更诡异。他还能说话,不过舌头已经不听控制,只挥动了几下胳膊,猛然侧身一倒,无声地落进蛇群里。 他的同伴愣了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这名士兵也被咬伤了,整只左手已经漆黑,几秒钟内,黑气已经出现在了他的左腮上。 他不再求救,绝望地惨笑着,慢慢举枪,张嘴咬住冲锋枪的枪口 。 没有人出声劝阻,当一连串“哒哒哒”的枪声轻脆地响起来,画面上,一阵灿烂的血线从他后脑上喷溅出去,随之,他的身体也翻身落进蛇群。 我已经没有力气表示自己的愤怒,在汹涌的蛇阵面前,有心救人,无力回天。 剩余的一名士兵吓傻了,双手紧握匕首,仍旧保持着下跪的姿势,但身子哆嗦成一团,最后实在支持不住了,向前扑倒,一下子压在那颗宝石上。 一瞬间,墓室里的光线黯淡下来,但毒蛇的呼啸声依旧恐怖,特别是毒蛇的身子彼此摩擦时发出的“哗哗嚓嚓”声,仿佛最钝的刀刮在最尖锐的鱼鳞上,最大限度地折磨着人的听觉神经。 蛇群距离石台顶面的距离仍旧是六米,面对直立陡峭的石壁,它们还没有攀缘直上的能力,所以剩余的那名士兵暂时是安全的。 “快去救他吧!”我颓然落座,双手抱住头,血淋淋的现实,让我又一次意识到,从前看过的险象环生的盗墓电影并非全是导演瞎编乱造出来的,总有一部分现实依据。比如眼前这一大片蛇阵,恐怕是最好的布景师、道具师都无法安排出来的。 “我已经……派人下去了……啊?风、风、风……你……看……”铁娜突然变得语无伦次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仿佛给什么人死死地扼住咽喉了一样,无法呼吸,更无法开口讲话。 我抬起头,发现她的双手正紧紧地抱住了其中一台监视器,脸贴上去,眼睛瞪大到极限。 “怎么了?”我的目光落在旁边的监视器,立刻一阵极度惊骇袭来,忍不住连退数步,将倒在地上的椅子踢飞了出去。 画面上,宝石的光芒重新变得炽烈耀眼,被那士兵挡住的发光路线完全恢复。于是,现在看起来,那士兵完全是个透明人,自己的身体一点光线都挡不住。更为诡异的是,他的身子正在开始腐烂——或者说是被光线“分割”,然后缓慢地被“风化”成碎末。 “风化……天哪!原来神秘的‘风化’是来源于‘月神之眼’?”我喃喃自语,声线已经被夸张地扭曲,听起来像是极度痛苦下的哀嚎。 铁娜已经无法说话,直到那士兵的身体完全风化,犹如一只被风干了的蝉蜕,恐怖却又可笑地俯卧在石台上。 看得这种情景的每个人都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如同被魔法师禁锢住了。 铁娜放开自己的手,嘴唇哆嗦着,铁青色的脸上肌肉扭曲。 传说中的“月神之眼”出现了,但随之而来的不但有汹涌恐怖的蛇阵,更有杀伤力巨大的“风化”力量,这肯定让她一阵一阵暴躁无匹地抓狂。 蓦的,工人中发出一声凄惶的呐喊,一起抛下手里的工具,向出口方向狂奔。 罗拔反应最快,怒不可遏地大喝:“停下!停下,我要开枪了,停下——”一边喊,一边迅速举枪,做出了准备扫射的架势。不过,士兵们并没有听命一起举枪,反而跟在工人后面,失魂落魄地逃跑。 先前巴弯等人被“风化”时,所有人早就已经人心惶惶,现在亲眼看到自己的队友被射线干掉,哪能不魂飞魄散? “罗拔,算了,撤退吧!”铁娜无奈地向对讲机喊话。 罗拔也是人,一听到“撤退”的命令,立刻紧随在人流后面逃生。 画面失去了声音,那士兵手里的短刀落地,在石台上迸出一串灿烂的火花,然后翻了个跟头,落向蛇阵,立刻又引起蛇群的一阵骚动。 摄像机都遗落在墓室里,所以人员全部撤离后,画面还是能够得以顺利地继续传播过来,直到摄像机的电力耗尽为止。 这是一次彻彻底底的失败,宝石现身,近在咫尺,引得所有人垂涎却空手而回了。 我走出帐篷,远远地看着那群狼狈混乱的人升上井口,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心有余悸的茫然的笑。特别是平日冷静严肃的彩虹勇士们,现在衣装不整地跟工人们混在一起,冲锋枪歪歪斜斜地搭在肩膀上,根本连最起码的士兵的礼仪都没有了。 在突如其来的剧变面前,没有人能岿然不动,无论是内心还是外表。 由此,不得不佩服古代的日本忍者,在极度残酷的修炼环境里,以千分之一的比例,培养出了名垂青史的著名忍者,其传奇事迹不但传遍了日本列岛,而且成为全球武学高手尊崇的对象。 对日本历史稍微熟悉些的朋友,应该就能叫得出幕府时代著名的“十大忍者”和“十大古剑”的名字,稍高明点的,就会对那些永垂不朽的人物如数家珍。 苏伦站在我的帐篷门口,垂着手偷偷向我比划着手势。 我刚刚要向她走过去,井口最后一趟电梯升了上来,里面站的是谷野和詹姆斯。 詹姆斯依旧轻松洒脱,一跳下地,便抬起手轻轻拢着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随即整了整西装,皱眉看了看自己的皮鞋,然后大步向谷野的帐篷走去。 谷野愣怔地呆立了几分钟,目光转到我身上,尴尬地笑了笑,向詹姆斯的背影追去。 他们两个,都是“月神之眼”的垂涎者,特别是詹姆斯,在伯伦朗、汤死后,又随着切尼的消失,他的专家身份越来越凸显出来。 身为美、印两国的双面间谍,在这场发掘盗宝的重大行动里,他会担负起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月神之眼”只有一颗,数家来分,总不至于拼个鱼死网破吧? 铁娜垂头丧气地从帐篷里出来,绕过我,也是奔向谷野的帐篷。 我怀疑在这几个人之间,存在着某种黑暗的交易,只是单单避开我跟苏伦而已。 我回到帐篷,苏伦的表情显得非常不自然,取出一个火柴盒大的微型录音机,无言地摁下播放键。 “是什么?”我着急地问。 金字塔里已经变成蛇窟,万一再发生点意外,蛇阵外溢,进入隧道、竖井、营地,大家就都完蛋了。 “是……某个秘密谈话,风哥哥,千万别心急,这里的录音要比什么‘万蛇之窟’或者‘月神之眼’更重要。还是坐下来,慢慢听、仔细听……” 苏伦已经冲好咖啡,递到我手里。 首先响起的是手术刀试探性的声音:“大祭司,总统方面对卢迦灿的事,有什么意见?” 纳突拉郁郁寡欢地回答:“总统先生非常恼火,要知道,那批米格21的战斗机,对他称霸非洲的野心是一道最行之有效的保险栓。卢迦灿死了,购机价格至少会上涨百分之四十,并且五角大楼方面,还会以各种借口拖延交易日期,最糟糕的情况,甚至会出现埃及方面的钱到了对方账上,可我们连个飞机的影子都收不到……” “哈哈,不会这么糟糕吧?五角大楼的信誉这么差?据我所知,每年都有各国的军火贩子能从五角大楼的黑暗渠道搞到五折甚至更低的武器,就算没有卢迦灿,难道五角大楼就舍得把这批战斗机烂在手里?” 手术刀说得对,全球每年消耗掉的几百亿美金的武器装备,超过一半数量,是在五角大楼的默许下,从美**需处的黑暗渠道里流通出来的。甚至包括伊拉克民兵、阿富汗匪徒用来抵抗美国海军陆战队的冲锋枪和火箭弹,大部分也印着“madeinusa”的醒目标记。 如果没有大规模的战争准备,任何一个国家想要吞下这么一大批战斗机,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纳突拉冷冷地哼了一声:“手术刀先生,看来你的消息还是不够灵通啊?” 手术刀“啊”了一声,似乎是在捧着杯子喝水。 纳突拉接着说:“告诉你吧,南非方面,已经向五角大楼旗下的军火贩子下了同样的订单,目标直指同一批战斗机。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卢迦灿的中间斡旋,我们的低折扣实现不了,而一时间又无法凑齐那么多款子,这批战斗机,便会被南非人全盘买下。报价方面,他们已经接受了美国人最初拟定的全价……” 这些武器交易上的事,我不太感兴趣,但接下来,手术刀便提了个异常尖锐的问题:“大祭司,总统会不会追究你的责任?毕竟发掘土裂汗金字塔这件事,最早他就安排我们两个合作。卢迦灿先生做为你的全权代表,现在下落不明,这份监管不力的罪责你是怎么也推脱不掉的吧?” 这一下戳到纳突拉的疼处,冷笑着陷入了沉默。 井架那边,陡然又传来了数声惊呼,有人在急促叫着:“快!快注射解毒血清……可能是蛇嘴里的毒涎扩散到空气里了,快……” 随即,一片哼哼唧唧的哀嚎声响起来,这个问题,铁娜应该能意识到。跟那么多毒蛇共处一室之后,所有的人都可能不同程度地受到带毒空气的影响,一升上地面就该展开紧急救治才对。只是,她急着赶去大帐篷,根本无暇顾忌士兵们的生死。 苏伦没看到井下出现的诡谲蛇阵,只是皱着眉,示意我认真听这盘录音带。 “对,我监管不力,但要让我来背黑锅,我才——”他骂了句脏话,并且狠狠地呸了一口。 “如果总统下令,要铁娜将军押解你入狱、上军事法庭呢?到时候,什么黑锅都扣下来,不管你愿不愿意,可都得背着担着,对不对?”手术刀的声音循循善诱。 “你什么意思?难道是总统派你来做说客?”纳突拉有些恼火。 手术刀迅速接下去:“不,所有的事与我无关。我是商人,只要能赚钱,谁当总统、谁主宰埃及政府,都与我无关,我只是觉得以铁娜将军雷厉风行的铁腕手段,很可能突然出手,让你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咱们共事一场,大祭司的爽快脾气是我最欣赏的,非常希望以后还能再合作……” 苏伦提笔在记事本上写了“阴谋?兵变?”这两个词,打上重重的问号,推给我看。 纳突拉是总统的亲信,按理说,他跟军方的联系并不紧密。 铁娜则是彩虹勇士的直接领导人,无论从任何角度讲,大祭司都没有发动兵变的能力。毕竟这个小小的营地在数百名特种兵的包围下,铁定是没人能够找机会翻铁娜的盘。 纳突拉沉吟着:“你的意思,是当机立断?” 手术刀呵呵一笑:“大丈夫做事,最要紧的就是当机立断。婆婆妈妈纠缠不清,最后受害的肯定就是自己。” 纳突拉还是犹豫不决:“可是,彩虹勇士属于铁娜的亲信部队,我不觉得自己单枪匹马能劝降这批身经百战的高手……” 手术刀又在大笑,毫无顾忌地点透了这层窗户纸:“大祭司,沙漠军团的精锐人马,已经在营地四周五公里外形成了一个铁桶样的包围圈,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一口吃掉彩虹勇士,再活捉铁娜,要挟总统让位?” 苏伦无言地苦笑,我由衷地向她挑了挑大拇指:“这些偷听来的资料太珍贵了——” 苏伦摇头:“珍贵?珍贵有什么用?我们夹在这个漩涡里,毫无办法,又没法顺利逃脱,最后结果会怎么样?” 兵变,往往伴随着一场铺天盖地的血腥屠杀,历史上几万个大大小小的例子毫无例外地说明了这一点。在沙漠里,就算是独步天下的高手,也不可能一个人对抗数万名荷枪实弹的士兵。 手术刀在这次欲擒故纵的讨论里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埃及军队哗变,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诚如他所言,自己是个商人,对政治军事不感兴趣,可一旦埃及国内发生战事,他自己的财产势必会蒙受巨大损失——无商不奸,他自称是商人,所做的就一定会是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事。 反正我看不出他的用意究竟何在,苏伦紧皱的眉,也说明她对这件事的复杂变化,根本理不清头绪。 录音带听完了,一直都是手术刀在劝解、调停,纳突拉火气勃发,发动兵变的决心已经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么一来,铁娜就危险了。”苏伦如此下了结论,倒掉杯子里凉了的咖啡,满面困惑。 我大概向她描述了墓穴里的诡异变化,她惊骇得连纸杯都险些坠落在地:“果真是‘万蛇之窟’?天哪,这么多毒蛇,先前都藏在金字塔里——” 当我们大队人马大摇大摆地进入墓穴时,只看到诱人的巨大金锭,对于深藏在地下的危险,根本一无所知,想想都后怕得发抖。 “现在, 金字塔里空了?没人了?下一步,铁娜会怎么做?”她望着空荡荡的井架,眉头锁得更紧了。 “下一步——”我也发出了苦笑。我跟苏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变成了局外人,得不到任何消息支持,更被排斥在核心会议之外。 苏伦举起了龙留下的笔记本,若有所思地问:“风哥哥,你有没有发现,出现蛇阵这件事,跟他的画有几分相似之处?” 她把笔记本翻到“地、蛇”的那一页,指着那些杂乱无章的野草,非常肯定地说:“这些,代表的全部是蛇,而不是杂草。而方框里这个人形,代表的则是突然出现的木乃伊——” 这种解释方法乍听有些道理,但仔细一想,我立刻提出了反驳意见:“龙怎么会预见到墓室结构变化后的事?如果不是有人触发机关,让棋盘式的墓室变为现在的样子,哪里会有石台、木乃伊、蛇阵?” 在打通金字塔外壁之前,龙已经成了植物人。他涂鸦下这些画的时候,时间更是在数月甚至数年之前,我很怀疑,他能俱备这种预知未来的超能力。基于这一点,我觉得苏伦的解释有点牵强附会之嫌。 苏伦并没有急着解释,又翻了一页,指着“天、蛇”那一幅:“风哥哥,看这里,我一直在想,它代表的意思会是‘蛇从天而降’吗?如果大方框代表的是某个空间的屋顶,在这里我把它想像成你去过的墓室的屋顶——” 不用她说完,我也能联想出来:“那么,小方框呢?是代表屋顶开了个洞,然后从洞里涌出来无数毒蛇?对不对?” 苏伦深思熟虑了几分钟,才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还想反驳她,毕竟我进入金字塔的次数是她的数倍,会对现场环境有直观的认识,而不是她这样纸上谈兵的空想。 突然间,我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怀疑——“既然棋盘式墓室能变成广场、古井里的玉棺能上升为放置木乃伊的石台、平整的池底能陷落为恐怖绝伦的蛇阵……那么,还有什么不能出现的?别说是屋顶开洞落下毒蛇这样的小事,就算落下木乃伊、鳄鱼大神甚至三头六臂的外星人,都不是不可能的……” 曾记得有位欧洲先哲不止一次说过:“想像力是社会发展的动力,想到就能做到,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我可以借用他的话并且将其无限延伸:“地球只是宇宙的恒河一沙,地球人的见识也只是微不足道的知识海洋中的一滴水,所以千万不要说‘不可能、绝对没有、 荒谬’这样的极端词汇。只要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哪怕在所谓的‘科学家’嘴里被驳斥得一钱不值的理论,只要在某个人的思想里出现,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成为现实。” 如果龙的画,与墓室里的蛇阵有其或必然或偶然的联系,那么苏伦的大胆推断就是非常可信的。 ☆、第五部 万蛇之窟 7宝石动人心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32本章字数:7739 “苏伦,我想是不是可以跟手术刀先生谈谈?至少……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他会心中有数……” 对于手术刀暧昧的态度,我一直感到困惑。在第一次跟谷野、班察见面会谈时,他出乎意料地将土裂汗金字塔的合作发掘问题交托给我来办,到今天为止,发掘工作没有太大进展,反而屡次损兵折将,他似乎始终都在回避我。 “没用的,风哥哥,记得我说过很多次了,他变了——不管你信不信,他变了,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苏伦焦躁地在帐篷中间踱步,却始终不说出自己之所以下这个结论的理由。 “那么,我去跟他谈,可以吗?” 苏伦长叹:“风哥哥,你太固执了!我是手术刀的妹妹,对他的了解超过任何外人,他现在……我有足够的证据可以给你看,不过不是现在!” 我苦笑起来,拿过龙的笔记本,随便翻着,让那些诡异古怪的简笔画一页一页在眼前飞快地晃过。 宝石是非取不可的,谷野、詹姆斯、铁娜都已经虎视眈眈,志在必得。 这道蛇阵,应该是用来保护“月神之眼”的天然屏障,要想突破它们的包围,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火攻。这一点,几乎人人都能想到。 在二战历史上,曾经有过两军交战时,伏击者被荒岛上的毒蛇围困,几乎全军覆没的实例。最后,残存的士兵们点燃了荒岛上所有的灌木,再卸开弹壳,用火药和硫磺驱散了毒蛇的进攻。 这件事,已经成了二战史上的一个特殊案例,被永远载入史册了。 如果能向池子里倒入足够的汽油,划一根火柴,就能将所有的毒蛇焚烧一空。这是最省时省力的办法,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铁娜应该会采取这种简便易行的方法。 苏伦眉尖一动,似乎猜透了我的想法:“风哥哥,还记得老虎转述过的唐心的话吗?” 我愣了愣,的确,老虎那次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不要动用明火”的话,我一直都没放在心上。如果动用汽油火攻,自然就是天大的“明火”了。 “那些鬼话,你也相信?”我有点心虚。 苏伦“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唐心没必要吓唬咱们的,她进入埃及沙漠的目的,根本就是打《碧落黄泉经》的主意——她的立场,跟营地里所有的势力都不相同。而且 ……风哥哥,你注意到了没有,唐小姐对你……” 我郁闷地笑了笑,苏伦又开始莫名其妙地满天“飞醋”了。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唐心都不可能对我有意思,并且像她那样浑身是毒的女孩子,白送给我,我都得战战兢兢地推开。 “我的意思,唐心的话,值得考虑,所以,用火攻是最下策。”苏伦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字斟句酌,并且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 “最下策,却又是最简便的方法,对不对?”看到谷野对“月神之眼”的垂涎觊觎后,我相信他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采取最简单的办法,攫取宝石。 “最下策、最简单、最危险——蛮干只会坏事……”苏伦坚持自己的观点。 这件事,还轮不到我们来做决定,单是上面所说的三方势力就纠缠不清了,我跟苏伦还是别趟这道浑水的为好。 一天的时间,很快便结束了,大帐篷里的人一直都在开会,没有一个人露面。 营地里的空气越来越凝重,工人们都被赶回各自帐篷,不得交头接耳,不得随意走动。瞭望塔上的狙击手又增加了两倍,同时,营地外围岗哨的密度加大了四倍,几乎每次向帐篷后面张望,都能看到黑洞洞的枪口。 我希望能跟耶兰谈谈,龙留下来的这些怪画令人费解,或许只有耶兰才能帮我们指引道路。 晚饭后,铁娜怒气冲冲地从大帐篷里走出来,大声招呼罗拔:“去,派一个加强排的兵力,把所有工人遣送回开罗城去。按照花名册,挨个发给每人两千美金,做为下井行动的酬劳。” 她的声音直接送到了西边的工人帐篷里,那群只为钱卖命的工人们立刻爆发出一阵激动不已的呼声。 苏伦低语着:“遣散工人?这是什么意思?” 铁娜怒气不减地回自己帐篷里去了,根本没向我这边看一眼。 营地里一片闹嚷嚷的喧哗过后,剩余的几十名工人分别踏上三辆军车,大呼小叫地挥动着领到手的美金,声浪一次高过一次。能脱离这块莫名其妙的死亡之地,对他们而言是个天大的好事,最起码不必每天都生活在战战兢兢之中了。 开罗城的大小酒吧、赌场、红灯区,正敞开着温暖而暧昧的怀抱,等着迎接他们。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军方不想让太多平民知道国家的高端机密,如此而已!”我盯着从帐篷里钻出来的谷野和詹姆斯,对苏伦的问题 并不在意。 “那你有没有想到,耶兰离开之后,龙的这些画,也就永远没有解开头绪的时候了?”显然,苏伦非常看中这些画里传递出来的信息。 我向帐篷外走,急促地回答她:“或许我可以去见铁娜,让耶兰留下做为我们的助手!” 这时候,我并没意识到营地里的统治格局已经发生了变化,其实我若是细心一点,应该能从铁娜气冲冲的表情上猜到些什么。 迎面遇到詹姆斯时,他脸上依旧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风先生,没给墓室里的毒蛇吓坏吧?” 与他并肩走着的谷野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径直离开,走向帐篷外的军车。 “还好,只是可惜了十条无辜的人命,是不是?”在他深藏不露的笑容上,我看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那有什么?你看——”他挥动手臂向正北方向指着,暮色里的胡夫金字塔黑魆魆地挺立如沉默的巨型怪物。 “据说,法老王为了建造它,征用了超过五万名奴隶,日夜赶工,老死、累死、病死的不下五分之一。他们的尸体都被丢弃在金字塔的地基里,想想看,超过万名奴隶的尸体,堆叠起来的壮观景象……” 他这种自以为得意的解释,引起了我的极度反感,略点了点头,便要向铁娜的帐篷走去。 詹姆斯笑着拦住我:“风先生,我劝你别过去,铁娜将军正在气头上——去开罗城打听打听,单是去年下半年,她在盛怒之下误杀的士兵,便超过了三位数……” 他的笑,像是一层天然的保护色,将自己的真实意图都遮掩住了,并且那副巨大的近视眼镜,也把他的眼神挡住,让人更加琢磨不透。 军车那边,响起了巨大的铁桶坠地的“噗通、噗通”声。 我扭头望去,谷野正在指挥着六名士兵,从军车上推下来三个沉重之极的油桶。 “日本人真是聪明,他想用汽油把所有的毒蛇全部烧死,哈哈,风先生,这个好办法,你大概也能想到吧?”詹姆斯看着忙碌中的谷野,满脸都转换成了嘲讽的笑容。 “我听到了你的电话——”我瞪着詹姆斯的脸。 “电话?”他茫然地反问。 “从昨天到现在,隶属于谷野的雇佣军,已经一个不剩,全部被别人干掉了。”我自顾自地叙述下去。这个消息来自于苏伦的报告,目前谷野之所以要事必躬亲,正是因为身边已经 没有可供调用的手下了。 那些雇佣兵的结果,都只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神奇失踪”,但我有理由相信,都是詹姆斯先前打过的那个电话引起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过,风先生,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往往都活不长,对不对?” 詹姆斯弹了弹袖口上的浮尘,清了清嗓子,伸展开双臂,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故作轻松地笑着:“很快,‘月神之眼’就能重见天日,让我们这群幸运的人,一起迎接这宝石的出世吧?” 我没有他这么好的心情,掉过头,向大帐篷方向走过去,只要有一线可能,我都得阻止谷野的蛮干。 刚到大帐篷门前,已经有两个士兵“嚓”的一声,架枪将我拦住。 军事管制的力量无比巨大,如果没有上司的允许,他们是绝不会放我进去的。 “手术刀先生、大祭司先生,我有要紧事请教……”我忍着满肚子气,向帐篷里吆喝。到目前为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手术刀工作,对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利。这种情况下,被别人排斥为“编外人员”,才会更感到郁闷。 纳突拉笑着迎出来,抬手将士兵的冲锋枪拨开。他已经换了一身笔挺的灰色军装,头上戴着一尘不染的硬顶军帽,手上也煞有介事地戴上了雪白的礼仪手套。 这种装束,让我愕然无语,随即意识到,肯定是在今天的会谈中发生了什么大事,纳突拉才会突然换装。这是否表示,他将褪去大祭司的神秘面纱,直接掌控军事管理的大权?联想到苏伦的录音带、铁娜的怒发冲冠—— 我定了定神,才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开口:“大祭司先生,我希望您能容许耶兰留下来。他是久在沙漠里工作的高手,肯定能给我们的金字塔发掘工作以巨大帮助。目前正是需要人手的关键时候,放这样的人才离开,您肯定是要后悔的……” 纳突拉高高地挺着胸,一副志得意满、踌躇满志的样子,虽然一直在微笑,但语气明显是在打官腔:“这件事,我可以再考虑考虑。风先生请进,咱们好好聊一聊……” 满载工人的军车即将发动,他的“考虑考虑”分明是暧昧的托词,但我实在又拿对方没办法,毕竟此时的身份对比悬殊,他是大权在握的大祭司,而我只是人微言轻的平民。 一踏进帐篷,便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而且烟味中又夹杂着另一种奇香——毫无疑问,那是低度海洛因燃烧后留下的味道。此 前,我已经知道谷野是个靠毒品来提升精力的“瘾君子”,但目前的海洛因味道之浓重,远远不止是一个人能够造成的。 手术刀躺在一张长沙发上,两腿以下,盖着一床厚厚的军毯,看见我进来,只是无声地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帐篷里的布置摆设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侧面多了一块一米见方的木质黑板。此时,黑板上留着凌乱的不同笔迹,最显眼的当数中间位置画着的一团火焰的简笔画。 “请坐——”纳突拉毫不客气地在书桌后的大椅子上坐下,示意我坐旁边的简易靠背椅。这里本来是谷野的安乐窝,现在已经完全被军队征用,成了纳突拉的地盘。 那团火焰上,至少有三个人的笔体,留下的全部是“ok”两个字母。 “风先生,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对付蛇阵的好办法?”纳突拉跷起二郎腿,拿起桌子上的烟盒,取出一支衔在嘴边。那是谷野吸过的掺着海洛因的香烟,看来,纳突拉倒是跟谷野臭味相投的“瘾君子”中的知己。 黑板上的字迹,已经说明了一切,采用“火攻”的解决办法,是大家同意的结果。 手术刀轻轻咳嗽了一声,也取过一支香烟,跟纳突拉同时点燃。立刻,海洛因的独特香气,缓缓在帐篷里弥漫开来。 他的样子并没有任何改变,但整个人的深沉气质、豪迈风采却早就荡然无存。看着他蜷起腿靠在沙发扶手上、全心全意沉浸在香烟里的可怜样子,我实在难以把眼前的人跟昔日江湖上一呼万应、横行七海的手术刀联系起来。 若是盗墓界的高手们看到今天的手术刀,只怕会惊骇疑惑得不能自已。 “没有。”我皱着眉摇头。 “哈哈,那就算了,据铁娜将军说,你是中国人里最聪明的一个,本来还想听听你的高见——现在看来,根本不必了!就用谷野的计划好了,几桶高能汽油倒下去,点一把火,大家等着吃蛇肉吧!哈哈哈哈……” 他笑得很嚣张,不过我知道往往这样的人、这样的笑声,都代表他心里其实无比茫然,根本不清楚自己要干什么。 手术刀垂着眼皮,狠狠地吸了最后两口,那副贪婪的样子,恨不得把烟头一起吃下去一样。 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可怕的蜡黄,两腮深陷,牙齿大概也有几天没刷过了,黄乎乎的。最醒目的是满头上乱草一样的头发,毫无发型可言,只是胡乱向后梳着,暗淡无光。 在我印象里,手术刀一直是最注重个人礼仪的,从来没有这么邋遢过。 “风先生,看你急匆匆过来,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讲?”纳突拉不甘心长时间被冷落,略显不悦地瞪着我。 书桌上干干净净的,原先属于谷野的书、地图、资料夹都被丢在侧面的一个纸箱里。纳突拉的双手直伸在桌子上,一副“天下一统、舍我其谁”的架势。 他的身后,仍旧悬挂着那道黑色的布帘——我突然有去布帘后看一看的冲动,很想知道谷野到底用何种歹毒的机关埋伏将老虎重创的…… “是,我的意见,反对火攻,因为……因为有个朋友已经严重警告过我,不能在墓室里动用明火,否则……否则会出大乱子……” “朋友?警告?”纳突拉狐疑地盯着我,猛地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掌:“你的朋友,不会就是盗经逃走的老虎吧?” 老虎盗经是卢迦灿失踪事件的导火索,一瞬间,纳突拉的脸色已经涨得像煮熟了大虾,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腰间的手枪。 手术刀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伸手遮在嘴唇上,偷偷地打了个哈欠,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告诉我,老虎在哪里?经书在哪里?”纳突拉神经质地咆哮起来,凶神恶煞一般,不停地在桌子上“砰砰砰砰”用力拍打着,外面的卫兵闻声冲了进来,迅速用冲锋枪指着我。 我笑了笑,镇定自若地回答:“他死了,大家不都看到了?他已经死在谷野先生的暗器之下,至于经书的下落,我可是无可奉告。” 老虎盗经后的去向神秘莫测,虽然在艾哈坎镇听到了他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向我说话,却一点都没发现他的藏身之处。 纳突拉气呼呼地盯着我,像头发怒的独角兽一般。 “我只是出于好心提醒大家一下,谁都知道,那么多毒蛇匿藏在地下,几千年来,它们呼吸出的毒气转换成沼气,一旦遇到明火,百分之九十以上会发生剧烈的爆炸。爆炸的后果——不必我提醒大祭司了吧?” 沼气的化学性质极不稳定,最近的开罗日报上就曾刊登过这样一则报道:一户居民恶作剧时点燃了下水道里的沼气,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爆炸,瞬间将附近两座十五层高的居民楼摧毁为狼藉一片的瓦砾场。 纳突拉愣了愣,气焰收敛了许多:“那个……不必你担心。” 我只是揣测唐心“不要动用明火”的意思是怕点燃 沼气,也不知道这答案对不对。直觉上,对于唐心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视,毕竟她是未来的蜀中唐门的当家人,说话行事都很有分寸、极有重量,绝对不会信口胡说。 苏伦的“飞醋”吃得毫无道理,以唐心那种高高在上的身份,怎么可能随便垂青于我? “沼气……是可以测量到的……空气成分分析仪……咳咳……”手术刀开口了,音量极低,而且明显的中气不足。 纳突拉的眼睛接连猛烈地眨了十几下,幡然猛醒:“或许……不完全是沼气呢?而是一种经过变异的强烈可燃性气体……” 他能坐在大祭司这个位置上,本身必定不是智商太低的人,提出的这个论调非常正确。谁也没办法分析出金字塔内蕴藏了几千年的具体的空气成分,科学实验室里常用的“气体分析仪”,也只能模糊测量出不到二十种空气类别。 无论是“试管滴定法”还是“焚烧称余法”,甚至是目前国际公认的最精确的“真空比对法”,都只停留在研究阶段,只能理论上可行,而不能成为实际探索工作中的指导工具。 要知道,每次送材料到任何一个科学工作室去时,他们的检测报告上,总会庄重地盖章说明:“本结果,只对送检样品负责。” 所以,金字塔内部的空气里究竟包含什么成分,始终是个未知数,即使由此刻起始,人类科学再发展一百年,都未必能对这个课题有所突破。 “哈哈……哈哈……”手术刀笑了,轻轻点点头,向纳突拉伸出大拇指。 这一点,似乎又违背了手术刀原来的个性——我不记得他对谁伸过大拇指,他不止一次地说过,平生只佩服一个人,就是“盗墓之王”杨天。对于其他人,无论是大国王公贵族,还是小国总统王储,统统不卑不亢,一概平等相待。 既然苏伦说手术刀“变了”,肯定他会有与从前截然不同的举动,我很用心地观察着他,希望能找出更多证据,让苏伦的推论更站得住脚。 帐篷外,响起沉重的汽油桶在地面上轧轧滚动的动静,我能听得出,至少有六只大铁桶正在滚向井架方向。 军车已经呼啸着离开营地,向北飞驰——耶兰的事暂且放一放好了,只怕他已经被金字塔里的蛇阵吓破了胆子,先让他回城休养一阵再说吧。 “你的意思,绝对不能火攻?”纳突拉在试探我。 我站起来,坚决地重重点头:“对!如果您坚持自己的鲁 莽行动,请给我两个小时的时间,先撤出五十公里之外再说,免得发生大爆炸之后,殃及池鱼。” 两小时时间,足够带上苏伦开车离开了,至于其他所有的被“月神之眼”所迷的狂热者们,生死由命吧。 纳突拉又沉吟了几分钟,才大声召唤卫兵:“通知谷野,行动暂停,大家还得再商量商量。” 这个命令传出去没有三十秒钟,谷野已经咆哮着飞奔进来:“什么什么?大祭司,还在等什么——等毒蛇升到万蛇之窟外面,占领隧道,包围全部营地吗?我请求马上行动!马上行动!” 他一直奔到书桌前,怒目圆睁地跟纳突拉对峙着。这个被“月神之眼”迷住了眼、蒙住了心的日本人,已经处于极度狂热之下,恐怕根本听不进任何劝阻了。 ☆、第五部 万蛇之窟 8剧变前夕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32本章字数:7662 我能体会谷野的心情,眼看“月神之眼”就要到手,肯定不能让这群毒蛇坏了好事。 门帘半卷着,望向井架方向,能看到六个容量为二百公斤的汽油桶已经被竖立在井口边。只要一声令下,焚烧蛇阵的行动便能在半小时内展开。 没有人能想像出金字塔内部燃起大火之后的结果,因为整个建筑物顶部是完全密封的,燃烧产生的浓烟和二氧化碳,只能通过隧道来向外排泄——这不是简单的浪漫篝火晚会,还要充分考虑到大量毒蛇被烧死前,拚命吐出的毒液会一起蒸发混合在空气里,这种毒气必定也会成为致命的杀人武器…… 天已经黑了,探照灯的光柱从汽油桶上掠过时,令人感到绝望的恐怖。汽油桶本身就被称作“活动的炸弹”,当它们被运往井下,执行这项特殊任务时——我不敢想了,可惜当时并没把唐心的警告太当回事,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我只是说暂缓执行,冷静!请冷静!”纳突拉也在咆哮,因为谷野如此疯狂地闯进来,明显是在藐视他的权利。 “大祭司,我没法冷静!没法冷静——你只要拨给我十名士兵,二十四小时内,我会把‘月神之眼’捧回来……” 谷野似乎把攫取宝石看得如探囊取物一样,如果他够明智,该能看明白,当人体近距离接触宝石发出的白光时,一定会遭受类似于高强度辐射的打击。那名被穿透成“蝉蜕”的士兵很能说明这种危险性,如果他不是顽固的日本人,换成其他不那么讨厌的对象时,我或许会好心出声提醒。 现在,看了他疯狗一样的凶恶表情,我懒得出声,静静地站在旁边。 今天的特别会议,与会者共五人,可黑板上签下“ok”的只有三个人的笔迹,应该还有两人是反对火攻的。我猜,其中一个持反对意见的是铁娜,另一个会是谁?是手术刀吗? 手术刀很沉得住气,蜷缩在沙发里,一只手撑着额头,闭着眼,说不清是在沉思还是在打瞌睡。 纳突拉明显地露出不悦:“谷野先生,你有没有想到过,神秘的金字塔内部会有易燃易爆气体存在?一把火烧起来,会不会发生惊天动地的爆炸?毁掉了埃及政府的伟大遗产不要紧,就怕是整个营地都灰飞烟灭,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谷野大吼:“去***的责任,我只要拿到宝石!我只要拿到‘月 神之眼’——” 嗖的一声,纳突拉迅速拔出了手枪,指向谷野的额头。他刚刚雄心勃勃地正式穿上军装,准备改变自己的形象和地位,谷野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根本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谷野先生,请说话客气些。在埃及人的地盘上,你必须得学会尊敬别人,懂不懂?”冰冷的枪口一直顶到谷野的额头上,保险栓随即打开,纳突拉的口气也绝不是在开玩笑。 没有人出声劝解,手术刀撩起眼皮看了看突然静止下来的两个人,又缓缓闭上眼,一言不发。 谷野的眼珠子使劲瞪着,仿佛受惊撒野的公牛,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乖乖举起双手,哑着嗓子,声音和缓下来:“对不起,大祭司先生,是我太冲动了。” 纳突拉做了个漂亮的收枪动作,黑沉沉的短枪在自己右手食指上滴溜溜地转了四五圈,唰的插回枪套,洒脱地笑了笑:“知道错了就好,咱们大家来日方长,有的是合作机会。” 谷野颓然地取了一支香烟,点燃之后,猛吸了七八口,满足地长吁了一口气,猛然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能够阻止军方的暴力行动,是我最大的胜利,所以心里一时间充满了自信。 “接下来,怎么办?”谷野的嗓子已经彻底哑了,因为从发现“月神之眼”到现在,他已经疯狂咆哮了不下十次,再好的嗓子也经不住这么糟蹋。 纳突拉笑了:“先生们,宝石已经现身,还愁无法取得吗?再说,各位都是盗墓界的顶尖高手,岂会让这个小问题难住?” 刨除毒蛇和辐射的因素之外,要取得宝石另有一条捷径,便是用高压射钉枪将联结着钢索的钢钉射进正对着石台的屋顶,人悬在钢索上荡下去,避开蛇阵,落在石台上。取得宝石之后,再拉住池边的人手里的长杆或者绳索荡回来—— 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条件是,先得有足够的防辐射套装,把冒险取宝的人全方位保护起来。 这种“海底捞针”的盗墓方法,原先主要应用于攫取蛇虫遍地的深谷里的宝贝。 手术刀曾举过一个例子给我听,是在西藏珠峰背后的一座喇嘛庙里,为了取得藏在地宫里的一颗七彩孔雀石,他便冒险干过一次“海底捞针”。从几万只穷凶极恶的雪山蜈蚣重重包围里,在十分之一秒的瞬间出手,拿到了那颗价值四百三十万欧元的宝石,至今还严密保存于大英皇家博物馆的金丝绒展台上。 我向纳 突拉点了点头:“大祭司,你跟谷野先生有事商量,我就先告辞了。” 谷野的顽固疯狂让我很是头疼,不如先让他拚命蛮干,等到他碰壁够了,我再站出来出谋划策不迟。 我不怕毒蛇,却对“月神之眼”的强辐射性白光很是忌惮。 没有人出声挽留我,仿佛我是可以自由出入的透明人。也罢,在一群时刻勾心斗角的江湖高手面前,不引人注目是最安全的,免得遭人嫉恨,被人偷偷落井下石。 营地被一片沉重压抑的气氛笼罩着,井架旁的帐篷里亮着灯,仍旧有士兵在守着那五台监视器,随时接收来自金字塔里的摄像机信号。近十个小时过去了,相信很快摄像机的电力就会耗尽—— 工人们撤离后,营地已经成了沙漠军团的临时指挥所。 迎面,罗拔带着一小队巡逻兵走过来,手里握着雪亮的电筒,不停地向帐篷与军车之间的黑暗角落巡视着。看见他的三角眼,自然而然能想起墓穴里那些诡异的毒蛇来。 “风先生,铁娜将军请你过去。”跟我擦肩而过时,他压低了声音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便大摇大摆地继续向前巡逻去了。 我走向铁娜的帐篷,如此神神秘秘的约见,预示着铁娜似乎有什么秘密要向我透露。对于埃及政府的国事,我不感兴趣,只想从她这里探听到一些关于老虎的消息。 铁娜面对帐篷门口直立着,两只手里都握着手枪,一股彪悍凌厉之气向我扑面而来。 “找我?有什么吩咐?”我笑着走进帐篷,闻见空气里淡淡的脂粉香气,发现她刚刚梳洗打扮过,双唇红艳艳地微微嘟起,显得异样的性感。 “是,风先生,我有事请你帮忙,可否开门见山地谈谈?”她挥手把双枪扔到侧面的行军床上,爽快地指着左面的沙发:“请坐,喝点什么?中国茶还是咖啡?” 我要了一杯咖啡,眼角余光一瞟,发现床边有一只巨大的打开盖子的皮箱,里面整整齐齐地嵌着七八支长短武器。 铁娜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伸出脚尖向那箱子一指:“我的私人枪械库,有没有你特别喜欢的武器?” 我笑着摇头:“我又不是中东极端疯狂的恐怖分子,对武器不感兴趣。”真正的杀人高手,一柄匕首或者一支手枪足够了,根本无须兴师动众地携带十几支武器,又不是赶场作秀。 铁娜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如何措辞,接着一字一句 地开口:“风先生,能在沙漠里遇到你这样的高手,很不容易。我知道你心高气傲,对埃及政府的任何事、任何职务都不屑一顾,但是,现在我想以一个即将浴血拚命拯救父亲和弟弟的普通女孩子的身份,请求你的帮助——” 我冷静地笑了笑,表示正在用心倾听。 “沙漠军团的包围圈控制在五公里之外,而纳突拉大祭司名义上是总统的左膀右臂,实际早就沦为军方安插在政府内的一颗钉子。我可以大胆预测,四十八小时内,他就会控制营地,以我为筹码,要挟总统辞职。” 这个消息,并不能令我震惊。目前营地仍在彩虹勇士的控制之下,只要铁娜一声令下,被拿下的应该是纳突拉才对。 “那又怎么样?彩虹勇士以一当十,并且开罗城总统府里,还有八千名忠于总统的近卫队,只要一个电话过去,他们会在五十分钟内乘坐直升飞机赶到。所以,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对不对?”我安慰着她,借机察言观色,要看看她的真实意图何在。 “风先生,你想错了。沙漠军团既然能策反纳突拉,又焉知不能策反近卫军统领、策反彩虹勇士的大小队长、大小组长?请你来的目的,便是要坦诚相告,我已经走投无路,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了——除了你……” 我“哈”的笑出了声,觉得铁娜的话,完全可以当作一句最幽默的笑话。 铁娜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递到我面前:“风先生,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请看看这封信——你会明白,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我犹豫了一下,考虑自己是否有必要搅进这场权力斗争中来。 铁娜的手,隔着茶几按在我手背上,用脉脉柔情取代了双眼中的彪悍杀气。 我的心软了,叹息着抽出信纸,先看到信纸的下半部盖着鲜红的埃及总统私人印鉴,而信纸的标题是英文的“委任状”这行字。 既然是委任状,措辞都是毕竟乏味的官样文章,无外乎是“委任某某某为埃及政府特别事务行政大臣,随时可以先斩后奏,处置一切危及埃及国家安全及领土完整的罪恶行动”。 “如果风先生同意,我希望在空白处填上你的名字。”铁娜满脸严肃,每句话都慎之又慎。 我把信纸放在茶几上,避开她的手,淡淡地笑着说:“记得咱们已经谈过这个问题,我也肯定地回答过,我对埃及政府给予的任何职位都不会接受,更不会为政府工作。这是最后 一次澄清了,请你千万记清楚。” “风,帮帮我,挫败纳突拉的兵变——”铁娜的话突然变得更加直白。 我更是觉得好笑:“算了算了,铁娜将军,如果你要我来只是开玩笑解闷,我可没休闲消遣的心情,告辞……” 不等我起身,铁娜双手齐伸,扣住了我的手腕,硬生生地把我拉住:“听我说,风,纳突拉已经接到军方指令,得到‘月神之眼’后,将血洗营地,不留一个活口。你不动手,将来就只有死路一条,包括你的心上人苏伦小姐——千真万确!我不会骗你的,这个时候,没人能置身事外、明哲保身……” “真的?”这些论调有些夸张,但完全有这种可能。死人比活人更能保守秘密,军方很擅于用血洗屠杀来掩盖一切秘密。 “真的!我用生命担保,用埃及总统、用我死去的母亲——大不列颠英格兰皇室诺茜公主的名誉发誓,刚刚所说的一切,都千真万确。”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铁娜自述身世,她嘴里说的诺茜公主,曾被誉为“英格兰的金色雏菊”,被国民的拥戴程度,甚至远超过后来的黛安娜王妃。只是,诺茜公主一直是英国人心目中的“独身女神”,怎么会突然多出来铁娜这个埃及女儿? 我的脑子有些混乱,突然冒出一句:“要我怎么做?怎么才能帮你?” 刚刚铁娜说出自己的身世,让我心里的好感天平,一下子向她倾斜过去了。当年初到欧洲,随导师一起去英国、法国、德国以及北欧小国游历,曾在伦敦大学的一次名为“援助非洲艾滋病儿童”的募捐大会上,目睹过诺茜公主的绝代风采。以我自己的审美标准,黛安娜王妃的所有优点加起来,连诺茜公主的一半都比不上。 她曾是我的梦中情人,当然这只是男孩子年轻时的荒诞梦想,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仔细端详铁娜的脸,依稀有当年诺茜公主的神采,只是融入了更多属于非洲人特有的狂野彪悍。 “看够了吗?若是完成了这件事,我可以永远陪着你,让你日日夜夜看个够……” 铁娜露骨的表白,让我沉迷的心突然生起了一丝警惕,帐篷里始终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古怪香气,并非来自铁娜的脂粉香,而是—— 桌子旁边的一个隐蔽角落里,燃着一支碧绿色的香,大概有二十厘米长,不停地有翻卷着的烟气冒出来。 “那是……什么香?”我冷笑着,推开铁娜的手。在开罗 日报上,读到过关于铁娜的专访文章,以她“不爱红装爱武装”的个性,是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涂脂抹粉的。我们之间的关系,并没发展到卿卿我我的地步,何须说得如此肉麻露骨?并且我之所以盲目地答应了她的请求,源自于头脑中的一阵突如其来的迷迷糊糊。 问题,肯定都出在那支香上,本来对铁娜、对诺茜公主的一丝好感,顿时荡然无存。 铁娜脸色一寒,矢口否认:“香?什么香?不过是一支普通的菩提檀香罢了!” 埃及人虽然不懂得“蛊术”,但他们自古流传下来的巫术,也是全球秘术大观里不可忽视的一支。读心术、摄魂术、**术……这些都是在《探索》有声杂志上详细介绍过的。 如果铁娜为了求得我的帮助,竟然动用了**术——那将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我猛地站起身,在后脑勺上猛击了一掌,将脑子里的麻木混沌状态一扫而空。 铁娜跟着站起来,脸色一红,张嘴要解释什么,蓦的外面传来一声尖锐高亢的嗥叫:“报告……报告——” 铁娜两步跨出了帐篷,急促地迸出一句:“地下!地下又出事了!” 我跟出去,探照灯的光柱已经跟住了从井架那边狂奔过来的一名士兵,正是曾经坐在帐篷里负责观察监视器的其中一人。 “报告——摄像机有情况,铁娜将军!铁娜将军……” 情急之下,他奔去的方向,竟然是谷野的大帐篷。 那边门帘哗啦一挑,谷野当先跳出来,大声喝问:“什么事?什么事?” 纳突拉也跟着跳出来:“什么事?快点报告!” 探照灯的光柱下,那个士兵的靴子都跑掉了,一只手抠在喉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距离谷野的帐篷门口还有十步远,已经摇摇晃晃地向前扑倒在沙地上。 人影一闪,抢先到达那个士兵身前的竟是罗拔,他托起士兵的胳膊,不由分说向我们这边拖拉过来。 我明白,所有的彩虹勇士,都尊奉铁娜为他们的顶头上司,营地里发生的任何情况,都会先向铁娜汇报,而不是此刻自以为智珠在握的纳突拉大祭司。特别是罗拔,根本就没向那两人看一眼,可见对铁娜忠心耿耿。 纳突拉又要拔枪,大声吼叫着:“罗拔,你要干什么?到底听谁的命令?” 罗拔一言不发,大步向这边走。在他身后跟着那队抱着冲锋枪 的巡逻兵,枪口下意识地对准了纳突拉。 从这个小小的细节上,能够读懂纳突拉与铁娜之间的势力之争有多激烈了。相信纳突拉一旦取得营地的控制权,绝对不会再容许铁娜活着离开。 谷野审时度势,突然飞奔向井架边的帐篷。 这才是最聪明的做法,士兵要报告的内容,完全是从监视器上得到的,只要到达帐篷里,任何事情都一目了然了,何必在这里为了向谁报告的问题争风吃醋? 我只比谷野慢了几秒钟,我们两个几乎是同时到达帐篷门口的。 第一台监视器的画面已经灭掉了,应该是摄像机的电力耗尽,再没办法传输图像所致。 第三台监视器上,毒蛇充斥了整个画面——其实工人们撤离时,镜头最后是对准石台表面的。六米高的落差,毒蛇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石台上。 我惊讶地“啊”了一声,谷野已经跳过去,一连声地用日语叫着:“奇怪!奇怪!奇怪!” 第二、第四台监视器也没有图像,第五台监视器上出现的画面,又一次给了我巨大的震撼。它的镜头是对准整个池子的,现在池子里已经分不清哪里是石台,哪里是池底,所有的位置,都是密密麻麻、万头攒动的毒蛇,示威一样不断吞吐着鲜红的蛇信。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喃喃地自问。 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疑问句,不知道是石台下降了还是蛇阵增高了,反正现在“月神之眼”已经淹没在毒蛇的重重覆盖之下,只有偶尔的白光从毒蛇身体扭动时露出的空隙里射出来。 原先放着木乃伊的位置,当然也被成堆毒蛇所取代,什么都看不到了。 “八嘎!八嘎!八嘎……”谷野暴怒地叫骂着,对这种诡谲的结果简直难以接受。 若是宝石被毒蛇盖住,无论是火攻还是“海底捞针”的方式,都得势必多费些周折。更可怕的是,如果不能搞清楚发生这种变化的原因,不排除宝石会永远沉入地下、永远无法取得的可能。 谷野狂乱地在桌子脚上狠狠踢了几下,其中一台显示器被震得跌落在地,稀里哗啦一阵乱响后,嗤啦一声,机身冒起了白烟。 “是你——耽搁了我的计划对不对?是你劝阻大祭司停止火攻对不对?八嘎,你这……”谷野一边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叫骂,一边向我猛冲过来,伸手扭住了我的衣领,屈肘翻腕,用的是一招柔道里的狠辣寝技,要将我 大翻身摔出去。 对付这样的疯狗,我又何必客气?顺着他的右腕翻转的方向,我借势一个空翻,不但化解了他的扭力,更随手扣住了他的右腕,使出武当道家的“小擒拿手”加“分筋错骨手”的功夫,一扯一送,咔嚓一声轻响,他的右腕已经脱臼,无力地垂落下来。 此时我的右腿已经插入他的双腿之间,随着我的横肩一撞,谷野已经凌空飞跌出五米开外,叭嗒一声,结结实实地后背着地。 “八……嘎……”日本人的强悍野性又一次在谷野身上得到了体现,后背着地的瞬间,他已经一个翻滚跳起来,左掌高举,怒吼着第二次向我冲过来。 ☆、第五部 万蛇之窟 9海底捞针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33本章字数:7561 打倒谷野不算什么本事,其实我也挂念着那颗“月神之眼”。这么珍贵的宝石,如果就此被深埋在蛇穴里,岂不是人类文明的巨大损失? 谷野的“手刀”呼的一声向我头顶猛劈下来,我不想跟他过多地纠缠,稍微侧身,用左肩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掌,赢得了半秒钟的进攻时间,右掌切在他的脖颈大动脉上,只此一招,便够他颓然跌倒、昏迷上半个多小时的了。 顾不得左肩的痛,我凑近屏幕,眼睁睁看着无数毒蛇的身子层层叠叠地压在宝石上,几乎把所有的光都遮挡住了。 纳突拉跟铁娜几乎是并肩闯进帐篷的,看都不看躺在地上的谷野一眼,只是急切地连声问:“怎么了?蛇群怎么会突然上升?” 我也搞不懂这个问题,如果蛇群真的在以这种速度上升,只怕很快就要溢出池子,爬满整个墓室,转而占据整条隧道了。 对于刚刚铁娜专为我设下的圈套,我已经轻易原谅她了。毕竟在如此复杂的明争暗斗里,每个人都得不停地想出“奇招”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她这么做,有情可原,并且凭心而论,她不是个太令人讨厌的女孩子,如果稍稍收敛一点点飞扬跋扈的嚣张气焰,我们完全可以做很知心的朋友。 “风,刚刚的事,对不起了……”趁纳突拉去看屏幕的空当,铁娜低声向我道歉。 我报以一笑,这尴尬的一页便已经翻过去了。 “风先生,现在,你有什么好办法?”纳突拉伸出粗短的指头,在监视器上“梆梆梆”地敲了几下,满脸都是沮丧。他好像也不太关心谷野的死活,看来军方真正感兴趣的,除了绝代宝石“月神之眼”,就是国家内部的权力争夺,其他一概不管。 这种情形下,再使用“海底捞针”的办法就有些危险了。石台已经被毒蛇占据,倒挂在绳索上的取宝者,只能等待机会,几乎是从蛇嘴里抢东西。 从画面上看,那些浑身黝黑的毒蛇头部呈标准的尖锐三角形,上腭正中的两颗毒牙,突兀而锋利,行动之间,灵动而诡异。一个不小心,取宝者就可能成了毒蛇的盘中美餐。 我摇摇头:“现在想不出办法,不过再下井去现场看看,或许能有办法……” 铁娜冷笑了一声:“不妥吧?毒蛇呼出的毒气掺杂在墓室空气里,随时都会置人于死地。 咱们已经牺牲了很多人,我不想再把更多的人命葬送在这里。” 她不看我,话里的意思,却是明显不放心我下井。 “我想试试——”如果能亲手拿到“月神之眼”,必定会是名动盗墓界的轰天大事。我不想再借助别人的光环照亮自己,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坦然自若、落落大方地站在世界瞩目的焦点上。 铁娜又摇头,干脆地拒绝了我:“‘月神之眼’是永远属于我们埃及政府的宝贝,取宝的事不必外人插手。” 上次进入古井援救藤迦时,铁娜曾表示过对我的担心,只是没有这一次的强烈。 纳突拉暴躁地挥舞着双手:“算了算了,你们都不必争来争去!明天一早,选拔最精锐的彩虹勇士下去,务必一举成功,把‘月神之眼’弄上来!” 监视器屏幕上掠过一阵乱七八糟的雪花,然后视频信号便全部中断了。 “风先生,你同意我的想法吗?”纳突拉仍旧有些心虚。 一晚上时间,不知道墓穴里会发生如何天翻地覆的变化,我希望连夜行动,免得夜长梦多。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铁娜已经用眼角余光向我瞟着,接连使了两个神神秘秘的眼色,并且抢着开口:“明天一早,我会挑选最精锐的人马下去取宝,请大祭司放心!” 谷野呻吟了一声,缓缓地手肘支地坐了起来。他的抗击打能力,要比我想像得高明,反而是我自己肩头着了他一记“手刀”之后,到现在一直隐隐作痛。 “我……我要下井去……大祭司……给我、给我一队人马……”他呲牙咧嘴地用力握着自己的腕子,陡然一拉一顿,露了一手高明的关节复位的功夫。 其实,这种卸骨、上骨的绝技,无论何种名称、何种手法,都是源自于中国的少林寺藏经阁。 所谓“天下武功出少林”,这句话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 自唐朝之后,日本人一直不断地向中国大陆派驻使节,学到了大量的中土技艺,当然也包括武学功夫。 谷野的武功不会跟我差太远,方才在盛怒之下心浮气躁,才被我两次轻松击倒。 他抹去了额头上的冷汗,脸色也随之慢慢平静下来,拦在想要离去的纳突拉面前,再次请求:“大祭司先生,请给我一队人马……” 我接过了他的话题:“不必其他人下去,我可以做你的助手。” 彩虹勇 士大部分都被金字塔底下的咄咄怪事吓破了胆,若是在帮助谷野取宝的过程中出现差池,非但取宝失败,说不定连谷野的命都一起葬送了。 “我反对,我反对——”铁娜举起了手,不过在我的温和注视下,她的手又慢慢放下。这件事总要有人去做,所有人在营地里忙碌了一个多月,目标不就是这颗“月神之眼”吗? 从“公”的角度说,我们有责任让历史遗留下来的伟大文明公诸于世,把宝石取出来供考古学者们详细研究,进一步揭示地球的过去,深化人类探索未知世界的步伐。 从“私”的角度说,我要做将来的“盗墓之王”,如果每一次都畏首畏脚,缩在别人后面,永远都成不了气候。再者,我还没有弄明白,到底是何方神圣一直在神秘地召唤我—— 所以,我必须得再次进入金字塔,否则将是永远的遗憾。 纳突拉恨不得有人甘心情愿做他的枪头,马上应承,并且吩咐铁娜与罗拔准备必须的工具。 谷野对我的毛遂自荐很感意外,以至于在最初的十几分钟里,只是喘着粗气瞪着我,不断地眨着眼睛,似乎想看穿我的真实目的。 这是我第一次跟日本人合作,目的却是为埃及人取得宝石,回头想想,这种情势会比较可笑。或许,等我们侥幸取得宝石并返回营地之后,迎接我们的并不一定是鲜花和红地毯。在前辈的盗墓格言里还有这么至关紧要的一句:“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为了“月神之眼”,我猜纳突拉会做出任何疯狂的举动。 “你……你到底是什么目的?”谷野嘶哑地向我开口,一直在扭动着刚刚复原的手腕,对我的敏捷身手,已经有了明显的忌惮。 “没什么目的,只是要取回宝石,免得让此前为了探秘盗墓而死的人白白牺牲。这个理由,你还满意吗?”我懒懒地扭了扭左肩,幸好骨头没有受伤,只是皮肉微微有些肿胀。 “中国人?哼哼,我最不相信的,就是中国人,你们个个都是大滑头,只会跟在别人后面,捡现成的便宜,用中国人的话来说,就是‘拾人牙慧’……” 他轻蔑地笑着,心里肯定对刚才的交手结果耿耿于怀。 我不理睬他,下不下井是我的自由,而且我下去的目的,不是保护他,只是为了解开自己心里的谜题。 “中国人,体格软弱无力,只会作揖陪笑,只懂得溜须拍马——” “够了! ”我腾的跳起来,不想再听他疯狗一样乱咬乱叫。中国人在全球各国的形象和地位正在日益提高,而日本人只会用戴有色眼镜的目光来看待一衣带水的邻邦。在他们眼里,除了美国人与自己的大和民族之外,其他种族都是劣等、下贱的二等族类。 “如果想平平安安取回‘月神之眼’,你最好给我闭嘴,否则——”我把手掌横在自己咽喉上,做了个“杀”的手势。 攫取宝石的主力是他,我在旁边看着,随时都有机会置他于死地。 谷野悻悻地闭嘴,开始闭目养神。 日本人的武功讲究“淡泊无为、以静制动”,这一点完全是继承了中土武功的“以柔克刚”的路子。所以,越是心灵清静平和,越能发挥柔道里的“瞬间制敌”的绝妙手法。 他不服气刚才两次被我打倒,相信以后如果有机会,他会含眦必报地把这个面子找回去。 纳突拉为我们准备的工具,包括两套高强防辐射套装,外型跟地球宇航员的航天服相差无几,同样有巨大的全包围头盔,背后是高压缩氧气,通过一根柔软坚韧的呼吸管道与头盔里的氧气面罩连接。 我随身携带着性能强劲的射钉枪,外加两根五十米长的钢索,还有一应俱全的专业登山拉扣——随身的黑色零度保鲜背包里,放着十二支高能解毒血清,以备不时之需。 谷野与我的装束完全相同,经过短暂调息休养之后,他的情绪变得无比平稳,身体状态已经提升到可以接受任何挑战的地步。 詹姆斯完全是一副袖手旁观的架势,站在井架边,向我笑着伸出手来:“风先生,预祝你马到成功!”他的兴趣始终在我身上,对踌躇满志的谷野并不在意。 已经没有人肯跟在我们后面下井了,只要那些毒蛇存在一天,这个金字塔就始终是士兵们的无边噩梦。 苏伦没有再次露面,很奇怪的是,每次有重大行动,她都会莫名其妙地消失,而不是始终站在焦点的中央。 进入简易电梯后,谷野主动向我伸手,要求和解。在只有两个人组成的合作小组里,如果再不能精诚团结,那就真的要羁受灭顶之灾了。 电梯无声地下降,遥远的地底深处,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声音不时地传上来。 “是那些蛇发出的声音——”我们还没有戴上头盔,谷野神色平静,先前的浮躁粗暴都不见了,仿佛全心全意临敌的江湖高手。 隧道那么长 ,金字塔里发出的任何微小动静,经过隧道的延时放大后,都会演化成奇声怪响。 “我有把握取得宝石,你呢?”谷野一直在没话找话,故意跟我套近乎融洽关系。 “我没有,因为我不像你——《碧落黄泉经》上到底有多少关于土裂汗金字塔的秘密?能透露一二吗?”关于经书的问题,一直是横亘在我心里的巨大的谜题。 藤迦是因为经书而失踪的,老虎则是因经书而奔走逃亡、不知此刻身在何处,目前来看,谷野是唯一一个对经书有过深入了解的人。他掌握了所有的秘密,关于金字塔本身、关于土裂汗大神和“月神之眼”…… “那套经书……其实少了两本,在我接触到它们之前,已经仅存十本。而这十本讲述的都是全球各地的秘境、秘闻、墓藏,话题遍及五大洲四大洋,偏偏缺少关于埃及金字塔的部分……” 谷野表现得很有诚意,直视着我的眼睛,但这套残缺不全的经书,又带给了藤迦什么启示,以至于让她神奇地独自进入墓穴内部? 电梯摇晃起来,就快下到井底了。隧道里隐隐约约传来恐怖的“咝咝咝咝”声,自然是饥饿又激动的蛇群在怪啸。这种状态下,别说是我跟谷野两个不够它们饱餐一顿的,就算将营地里的所有人都扔下来,也会转眼间化为累累白骨,皮肉无存。 “老虎取得了缺失的经书,会有什么用呢?”我皱着眉,对于蜀中唐门的人到埃及来盗经的事,百思不得其解。几百年来,唐门的历代当家人,从祖训里接受的最重要的任务是一统江湖,而不是偷偷摸摸地盗墓、盗宝,有什么必要觊觎这套被盗墓者视为珍宝的古书? 唐心是最让我费解的,这么年轻,就能做到准掌门人的位置,绝对算得上是天才中的天才。她唆使老虎盗经的目的何在呢?难道经书里还藏着某个争霸天下的秘密?特别是她与卢迦灿、宋九一起在沙漠里消失后,到底是通过何种渠道逃走的呢? 在我心里,唐心永远都是一个难解的谜?一个大好年华的漂亮女孩子,牺牲一切,整日与毒虫为伍,甘心做门派崛起的奠基石—— “风先生,走吧?”电梯已经到了隧道入口,谷野当先跳了出去。 进隧道这么多次,这一次的心情是最忐忑不安的,几乎有荆轲刺秦时“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这大半个月来,在营地里遭遇到的种种件件怪事,一个连一个,让我连静下心来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回头看看 ,自己过得好累。如果能顺利拿到“月神之眼”,交付给手术刀和纳突拉,也就将这件事做了结束,该回开罗城去,痛痛快快放松上几周…… 不知为什么,一边在隧道里前进,我的思想始终不能集中,总是冒出些东拉西扯的思绪来。 谷野大踏步地走在前面,越走越快,恨不得一步跨进金字塔里。 “喂,谷野先生,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藤迦小姐的事?她在隧道里消失,从金字塔下的古井里二次出现,这种怪事,你怎么看?” 谷野停下来等我,随口回答:“不可能任何事都有答案的,对不对?” 我苦笑着:“我知道,可是这样的怪事,就发生在咱们眼皮底下,难道竟没有蛛丝马迹可循?没有合理的情由来解释?” 他仰面大笑着跟我并肩前进:“风先生,如果你能有机会看看《碧落黄泉经》,你就会发现,地球上千奇百怪的事,根本就是数不胜数。埃及金字塔、南美丛林的玛雅文明、百慕大魔鬼三角、北极次世界环境,还有珠峰上的航天星空图……太多太多的问号,我们这一代人穷毕生精力,都不可能将其中一件小事探索清楚,何况是这么多?很多时候,这部经书只能当闲情轶闻来看,就像你们中国人的另一部书,叫做……叫做……” 他拍着自己的额头,我猜他要说的应该是被鲁迅先生至为推崇的《山海经》。 “或者,像《诸世纪》上那些莫名其妙的只字片语——你能解释吗?不能吧?所以,我们只能追着一件事做下去,千万别想一下子把千头万绪都抓在手里……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他所谓的“一件事”,应该就是“月神之眼”的事。 我们已经到了金字塔的入口,白光依旧,但毒蛇的啸叫声如雨后蛙鸣,来得突兀且恐怖。 不约而同的,我们抬手扣上头盔,警觉地扶着石壁,向池子方向眺望。其实,我们应该能绝对放心才是,这种防护服的功效非常卓越,除了隔离高强射线外,还能经受住战术匕首五十厘米距离助力的穿刺,区区毒蛇,丝毫不可能对藏在防护服里的人造成伤害。 墓室里空荡荡的,毒蛇并没有借势飞跃出来。 躲在防护服里,呼吸着甘甜纯净的压缩氧气,安全无比,心情丝毫不受影响。 当我们到达池边时,低头向下看,整个池子都已经变成了毒蛇的世界。石台被彻底淹没了,如果不是白光一直顽强地从蛇群中 透出来,那么此刻墓室里应该会是一片漆黑才对。 不计其数的黑色毒蛇翻滚纠缠着,像是一层湖面上汹涌滚动的黑色波浪,已经上升到距离池沿有十五米的平面,也就是说,已经淹没了石台接近一米的高度。要想取得宝石,就得把手伸进一米深的蛇堆里,拨拉开几百条蠕动着的蛇身…… “八嘎——”谷野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 如果不是詹姆斯偷偷下令把谷野的雇佣兵全部干掉的话,也就不会耽误接近二十四小时时间,搞不好谷野已经拿到了“月神之眼”。 “咱们……开始吧?”既来之则安之,我卸下背上的工具,装好射钉枪子弹,并且把钢索扣在钢钉子弹的尾巴上,跪在池边,瞄准石台正上方的屋顶。 “啪”的一声,随着一阵硝烟散去,钢钉准确无误地射中了预定地点,并且一直穿入石壁里,连一点尾巴都不露。我抓着钢索的一头,使劲扯了几次,确信它的另一头已经牢牢地固定在屋顶上。 接下来,谷野会凭借这根钢索荡到平台上方,然后倒悬下去,伺机取得宝石。 我的目光落在石台上,猛地发现,怪不得蛇群一直无法遮挡住“月神之眼”的光芒,原来是因为它们虽然彼此挤来挤去,却对宝石有天生的畏惧感,都在拚命推搡着,企图避开宝石。 越来越多的覆盖在宝石上的蛇,身体被穿射成白花花的枯骨,随即被同伴们碰落下去,最后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毒蛇太多了的话,相信那宝石能凭借这种无形的杀伤力,在平台顶上形成一个圆形的防护圈。 “谷野先生,你对宝石的辐射力怎么看?这种防护服能不能具备足够的保护能力?” 其实,我很清楚这两套防护物服的制做工艺和材料,都是来自美国航空航天局的新品实验室。只要足够有钱,就算把美国总统的“空军一号”买下来都不是问题,何况区区两件防护服? 谷野沉默地卸下背包,检查着随手携带的小刀、撬棍、小巧的蓄电池电焊枪—— 做完了这一切,他接过我手里的钢索,故作轻松地笑着:“一切没问题,希望咱们中日两国邻邦合作愉快!” 终于到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谷野助跑了四五步,猛然前冲,嗖的一声荡了出去。 蛇群察觉到有人在半空荡过来,同时抬头,整整齐齐地仰面吐着鲜红的信子,竟然让我恍惚觉得,下面是富贵人家铺着的一层极 为豪华的立体地毯。 这种“海底捞针”的方法,曾为全球的盗墓者带来的了超过五十亿美金的收入。要知道,越是珍贵的宝物,越会藏在毒虫环伺之下,只有通过这种掠过、取宝、逃走的工作方式,才有可能把那些已经害几百人丧命的绝世瑰宝取出来,成就不二之名。 我希望谷野能成功,这件事似乎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第五部 万蛇之窟 10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34本章字数:8089 谷野的身手比我想像的要高明,一瞬间,我心里对他身份的怀疑产生了动摇。 钢索掠过蛇群上方,谷野像只灵巧的猴子蜷缩着身子倒挂在钢索上,并且随着一荡之力,伸直胳膊,做着攫取宝石的准备,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握住钢索的左手上。 有了上次那士兵用小刀撬取宝石的经历,我们都明白,宝石是紧紧地嵌在石壁里的,要把它取出来,必须得费一番力气。 那么在撬动宝石的过程中,谷野的身体必定得静止不动地探入蛇群里——这样的感受,只有印度境内最优秀的耍蛇大师们才有过体验,而寻常人根本不敢问津。 我们的防护服里有精密的对讲设备,我能听到谷野正在调匀呼吸,原先略显急促的喘息声慢慢地平复下来,变成深沉悠长、气沉丹田的吐纳。 “可以了吗?”我问,手心里已经开始出汗。 谷野缓缓地回答:“可以了,不过,还要拜托你看一下这些蛇的属性,我需要得到它们的毒性特征。”他很谨慎,这似乎有点符合享誉国际的盗墓大师谷野的形象了。就算拥有了防辐射服的保护,也绝不会万无一失。 我把另一条钢索从池边悬垂下去,那一头伸进蛇群里。 “你在怀疑什么?”钢索一落进蛇群,立刻有十几条毒蛇猛烈地张口噬咬着迎击上来,其中一条蛇翻卷上来,在钢索上接连盘了几圈。一瞬间,我好像看到那条蛇的腹部,有一条金光闪闪的细线。 “我怀疑它们,根本不是埃及眼镜蛇的变种,而是……” 我接上去:“像不像产地为孟加拉国的金线蝮蛇?” 谷野顿了顿,喃喃地自语:“不错,是有点像!从下颚中间一直到尾部,都有一条亮闪闪的金线……可金线蝮蛇的体积庞大,最小的成年蛇也在两米以上……而且孟加拉国的蛇群是不可能迁徙到此地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困惑。 我抖动手腕,钢索唰的弹回来,将缠在上面的蛇一起带到了池边的地面上。 这条蛇的长度大概在六十厘米左右,一落地,马上身体打了几个旋,盘成一团,蛇头高昂着,凶猛地吞吐着蛇信。 从这个角度,清楚地看到它腹下的那条金线,像是无数汉语标点符号里的省略号连缀而成。乍看是金线,其实却是无 数个金色的“点”连成的,正是金线蝮蛇的最显著特征。 孟加拉国只是地球版图上微不足道的一个小点,正是因为有了金线蝮蛇这种珍惜动物,才会让大部分外邦人记住了这个国家的名字。 “我可以百分之八十以上肯定,这些就是金线蝮蛇。” 谷野的呼吸加重了些,似乎有些激动:“风,再确定一下可以吗?我无法想像,原先仅产于孟加拉国的动物,会以另外的变种形式出现在金字塔下面?怎么可能?我们都知道,地球上蛇类动物分布广泛、门类众多,但任何分支都是特征明显,绝不会混淆的——除孟加拉国之外,任何地方都没发现金线蝮蛇,偏偏会在这里,出现几万条……” 他在绳索上翻了个身,用腿弯夹住钢索,稍作休息,同时长叹:“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杀了我都不会相信。” 他的目光盯在池边这条蛇身上,又急促地说:“检查检查它腹部的金线,如果的确是二十四k纯金,那就只能相信这个结果了!” 金线蝮蛇最重要的特征,便是腹部生着的那些金点,每一粒都是标准纯度的黄金,绝无杂质。孟加拉国境内的很多捕蛇人曾经从这些怪蛇身上获利颇丰,正是由于它们身怀“金点”,才会成了人类觊觎的目标。 我向那条蛇缓缓靠近,手里已经弹出了六厘米长的战术小刀,同时心里在想:“几万条蛇,单是把它们腹部的金点刮下来,已经是一笔极大的财富了——若是有媒体抢进来报道这一盛况,肯定又是一条轰动全球、改写历史的大新闻……” 毒蛇陡然飞蹿起来,发出“咻”的破空之声,几乎在我来不及做出反应时,它已经张口咬在我的左腕上,正是防护手套与防护服袖口的连接处。 谷野发出一声惊叹:“看,这些蛇是有思想的,它们能找到突破人类防御的缺口,对不对?” 我更希望这是偶然现象,毒蛇只不过是凑巧咬中了手腕的位置,而不像谷野说的,它会择点进攻。这一口咬得很重,毒牙深深地嵌进衣服里,毒蛇已经无法逃脱。 我伸出右手,小刀一闪,便刺进了蛇头后的“七寸”位置。 只要是地球上的蛇,这个位置,百分之百是它们最致命的罩门所在,一旦被击中,立刻失去了反抗能力。 小刀只刺进去两厘米,足够瓦解它的战斗力,却又不至于让毒蛇立刻死掉。 我蹲下来,翻开毒蛇的身体,用小刀在金线上刮了 两下,举到眼前来开。 “是不是?咱们的判断很正确?”谷野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惊诧。 小刀上沾着一层蛇血,怵目惊心的蛇血上已经出现了十几颗小米粒大的金沙,那是纯度极高、没有任何杂质和添加剂的标准黄金。 我苦笑:“不错不错,咱们要发财了。” 这是金字塔里第二次出现黄金的迹象了,先是那巨无霸一样的巨大金锭,又有成千上万条身携“金点”的毒蛇。 三角蛇头、绿色瞳孔、眼角带着金色眼影、体表深黑色、尾巴尖粗短浑圆、腹部金线、毒牙两颗、宽腭、深喉……所有特征加起来,与动物学教科书上对金线蝮蛇的描述,百分之百吻合,除去体积和出现地之外,我们这两个见多识广的盗墓高手都毫无疑问地判定了它的身份。 金线蝮蛇的毒性并不在全球十大超级毒蛇之列,但是给它咬中后,若没有得力的抢救措施医治,就算是体魄健壮的彪形大汉也绝对撑不过半小时。 “风,你有没有去过东海蛇岛?”谷野开始双手互握,扭动着手腕,关节发出“嘎叭、嘎叭”的响声,在做着行动前的热身。 “去过。”我间断地回答。 “那么,有没有被铁线蛇、蚯蚓杀、湍流五环蛇、自杀蛇同时攻击过?” 他说的这四种蛇的名字,几百年前已经列在中国一代奇人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毒性暴烈之极,但同时,又有极高的医用价值,是蛇类中的珍品。 “没有。” 铁线蛇身体坚韧如钢丝、蚯蚓杀最喜欢埋伏在潮湿阴暗的植物根部发动袭击、湍流五环蛇则是终年生存于瀑布湍流里,而最后一种身体细长如鞋带的“自杀蛇”,则极富攻击性,每次袭击预定目标时,根本不顾自己的死活,每次攻击行动的最后结果全部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蛇农们为了捕蛇卖钱,冒险进入蛇岛,死在以上四种蛇毒牙之下的,白骨累积成山,不可胜数。 “我就曾经……”谷野身子倒悬,唰的向蛇群中滑去。 “给这四种动物同时攻击过,并且不止一次,但是到今天为止,我仍然健健康康地活着。大和民族的生命力和战斗力……” 我重重的哼了一声,表示对他的话题极度反感,如果不是看他身处险地,早就出声反驳了。他右臂最先进入了蛇群,掌心里握着一柄类似于“人造手臂”的工具,具有五根手指一样的 关节灵活的爪子,可以弹开、抓紧、抠索,灵动自如。 在盗墓界里,把这种工具称为“千变万化如意钩”,是一个优秀的盗墓者不可或缺的工具之一。 借助如意钩的帮助,可以最大限度地延展手臂的抓取功能。 “风,其实大和民族与你们中国人最喜欢标榜的‘大汉民族’并没有本质区别,都只是每个国家的人对自己种族的自豪感和优越感……” 如意钩在宝石上方二十厘米处掠过,没有碰到宝石,却钩住了四条毒蛇。同时,有至少二十条以上的毒蛇飕飕飕地卷过来,缠在谷野的右臂上,蛇头顺势盘旋而上,向他的头盔袭击。 这种诡异的情形,根本无法用言辞来详加说明。谷野的身子垂下去,再翻回来,前后只要两秒时间,身子已经被毒蛇恐怖地包围住。当然,在他脚下,有更多毒蛇连接成黑压压的蛇阵,随时准备迎击他的第二次出手。 “爱国无罪,你同意这句话吗?” 嚓的一声,如意钩一收一放,四条毒蛇被五根带着锋刃的爪子拦腰剪断,尸体落进蛇阵,转瞬间被同伴撕碎啮噬掉了。 “我同意。”头盔下面,我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把手边仍然在蠕动挣扎的半死的蛇丢进池子里。 日本人爱日本、中国人爱中国、美国人爱美国……出发点是完全一致的,这一点,任何人都会同意。 “我的父亲,曾是二战时的军医,并且进入过中国的南京……”他仍旧用双腿夹住钢索,如意钩交在左手,嚓嚓连声地接连将右臂上缠绕着的毒蛇剪断,毫不慌乱。 浑身的血像是要急速倒灌到头顶一般,我的身子都被突如其来的激动冲撞得哆嗦摇晃起来。“日本、南京”是两个不能轻易联系在一起词汇,像是火焰和炸药,一旦碰触,就会引发可怕的后果。 一条毒蛇灵巧地攀到了谷野的衣领与头盔的连接处,身子刚好在他脖子上绕了一圈,急切之间令如意钩鞭长莫及。 “进入过南京?”我的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在中国人心目中,任何一个进入过南京城的日本人,都身负着百死莫赎的血债。我甚至希望这条蛇在谷野脖子上重重地来上一口,让他随着日本人的罪恶一起葬身蛇腹。不过很不幸,谷野左肘一屈,如意钩一闪,便把最后一条蛇抓了下来,挑在半空,看着它在如意钩的掌握中,呲牙咧嘴地挣扎着,发出“咝咝咝咝”的怪叫。 “ 风,你误会了。我父亲是个技术高明的军医,只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他在手术台前,不仅仅救治日本人,还救过很多中国人。在他眼里,只有普遍意义上的人,而没有国际之分、贵贱之分、地域之分。如果有机会查一下美国人编著的《张学良将军传》,你将会发现我父亲的名字,他曾经七次为中国东北军的高级将领开刀疗伤……” 嚓的一声,那条毒蛇也身首异处了。 空旷的墓室里,在蛇阵的“咝咝”怪叫背景声下,我们这两个盗墓高手,竟然一直在谈与盗墓探宝无关的那段惨痛的国家历史——这真是最奇怪的话题。 “父亲死了,就在随军进城的当晚,死于南京中华门的流弹——是你们中国守军的子弹。”他凝视着如意钩上不断滴落的蛇血,声音凝重沉郁。 侵略者被守军射杀,那是大快人心的好事,我并不觉得谷野的父亲值得同情。 “那颗嵌在父亲颅骨里的子弹,大哥一直保存着,并且深藏在北海道冰川的秘洞里……”他的叙述已经变得莫名其妙,根本不是在对我说话,而是像诗人题诗、画家作画一样,陷入了自身的癫狂疯魔境界,是一种比自言自语更投入的幻想状态。 “集齐七颗宝石,足以逆转世界,所以,‘月神之眼’必定是我的,必定是我的……” 他的身子第二次下探,从钢索上迅速滑落,肩头几乎触到蛇阵最顶层的几百张蛇嘴。 喀的一声脆响,那是如意钩跟坚硬的石台碰撞的声音,谷野闷哼了一声,手臂挥动,钩子横向一拖,已经扣在宝石上。如意钩上的五根指头嚓的一收,将宝石抓住。 墓室里的白光倏忽收敛了许多,仿佛是正在大放光芒的灯泡被遮挡住了一般。 “是我的……你是我的……是我的……”谷野在嗥叫,又像痛苦之极的呻吟。他像只居停在灯罩上的古怪巨大的飞蛾,仿佛要用渺小的自身,撼动照亮世界的那束光源一样。 我不清楚谷野如此贴近“月神之眼”的结果,会不会也像先前的士兵一个下场?被光芒穿射成蜂窝状的蝉蜕?但是,蛇群的反应能力,却是绝对超过江湖高手,只是电光石火的刹那,谷野的身体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毒蛇包裹了起来,只露着膝盖以下的小腿和靴子部分。 巨大的汗珠从我额头上滚落下来,贴身的内衣已经湿透了三四次,而我紧握的拳头骨节已经攥紧到极限,四肢也早就麻痹得失去了任何感觉…… 记得吉尼斯大全里有一项神奇记录,内容是某个新西兰的养蜂专家,创造了身体被二十五公斤蜜蜂严密包裹三小时的奇迹。当时拍到的画面,那位专家全身除了脚底之外,所有部位都爬满了蜜蜂,只能通过插鼻孔里氧气管呼吸,像是一个巨大的直立蜂巢…… 此刻谷野的情形,则像个倒悬的“蛇巢”。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他的声音低沉得仿佛是从地狱里传递出来的,隔着无比遥远的生死时空距离。 毒蛇的威胁,比起“月神之眼”的神秘杀伤力还算轻一些。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办法探明宝石的穿射作用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东密”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需要配合双手结法印才能发挥辟邪驱恶的神奇功效,我不清楚这种状态下,谷野念诵的护法咒到底能不能产生作用。 “喀、喀、喀”连响了三声,那是如意钩在不停地收紧时发出的噪声。五根手指的收放控制机关都在他手心里握着的钩柄部分,看来,宝石镶嵌得极紧,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抠下来。 “独钴印、大金刚轮印、外狮子印、内狮子印、外缚印、内缚印……”他喃喃念诵着手印的名字,在众蛇包围中,坚持了足足一分半钟,才松开如意钩的手指,嗖地倒翻上来。 更为恐怖的怪事发生了—— 所有攀缠在他身上的毒蛇,每一条都在张着大嘴绝望地咝咝嚎叫,而后,纷纷跌落,化为环环相扣的白骨。 “智权印、日轮印、宝瓶印……”他仍然在缓缓念诵,不过杀死毒蛇的,绝非护法咒的本事,而是“月神之眼”上的白光。 “你……还好吧……”我的声音在颤抖。 谷野挥舞手臂,甩掉了最后一条钻到腋下的毒蛇,半喜半悲地回答:“我没事,可惜宝石嵌得很紧,没办法得手,帮我想想办法……” 如果没有蛇群的阻挠,人就能落大石台上面,慢慢地用锤凿之类,把宝石弄下来,现在这一条肯定行不通了,因为没有人能心平气和地钻进蛇堆里工作。一想到这些浑身滑腻腻的怪物们贴在自己身上游来游去,我的胃里就一阵阵翻腾滚动。 “硫酸……或者王水怎么样?”这是我急中生智想到的办法。既然不能用火攻,那么强腐蚀性化学药品会比较有效。 “嗯,不错,我 想再试一次……奇怪,光线的辐射能量似乎会贴在防护服外壁上产生作用,你看,那些缠着我的蛇,都被白光清理干净了……” 谷野的说话声和身体都没问题,谢天谢地,防辐射服果然安全有效。 “风,你能想像得出宝石为什么发光吗?”他垂着头,看着脚下恒定的白光。 倾尽我的想像力也没法得出结论,只能用苏伦的“灯泡”论试着解释它。 “太阳为什么会发光?”他调整呼吸,准备第三次冲刺,居然有闲心讨论这样的问题。 “太阳是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球,当然可以发光,就像地底的岩浆涌出火山口之后,自然而然发出照亮天际的红光一样。” “那么,星星呢?夜空的星星,也会一闪一闪地发光,为什么?” “按照科学家的解释,星星、月球都是在反射来自太阳的光芒,有什么问题吗?” “那只是最低级、最弱智的科学家的解释,要知道,在茫茫宇宙中有多少颗发光的星星?其中的一大部分,亮度比太阳要高几千倍,难道它们也是在反射太阳的光芒?风,我真正想问的是,这颗‘月神之眼’会不会是某种星星或者陨石的浓缩体,从本质上等同于自身发光的太阳?” 我笑起来,因为这个无头无尾的问题很难回答,并且理论上无法把这么小的一颗宝石跟天空中硕大无比的太阳相提并论。 “谷野先生,你不觉得咱们此刻讨论的问题很无聊吗?” 他也在头盔里大笑,远远地向我伸了伸大拇指。 “最后一次?”我问,并且第二次装好了射钉枪的子弹,扣好钢索,向地面开了一枪,将钢索牢牢地固定在地上,等一会儿,谷野需要返回时,将会借助这根钢索的拉力完成。 其实,现代化的攀登工具层出不穷,我们完全可以很方便省力地完成目前的悬垂、攀爬工作,但今晚连夜行动,纳突拉能够提供的只有这么多了。 “ok!最后一次,祝福我吧——”他在检查如意钩的使用情况,按动手心里的机关,钩子的五根手指灵巧的一张一合,不断地发出“嚓嚓”的脆响。 “风,说老实话,若换了你出手,你会怎么做?”谷野又问。 “跟你一样,没有其他新意。”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当盗墓技术发展到一个瓶颈时,所有的高手行动时的思路、手段、工具都已经相差无几,再没有什么语出惊人的新招。 谷野又长叹了一声:“大哥说过,曾经有一个中国人最令他钦佩。那是一个天生的盗墓奇才,地球上再没有一个盗墓者能比得上他——” “他是谁?你认识他?” “‘盗墓之王’,杨天——我没那么荣幸认识他,不过他的名字,已经传遍了整个日本。” 谷野数次提到了他自己的“大哥”,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江湖人物,似乎搜集到的关于谷野的历史资料,并没有这么一个神秘人物存在。 “我要开始了,风——” 谷野向石台滑去,这次,他夸张地把半个身体都垂进了蛇堆里,可能是经过刚才的试探,对防辐射服已经有了足够的信心。 我以前的确去过蛇岛,岛上也的确有很多蛇,几乎每走一步,都会看到、踩到至少二十种以上的毒蛇巨蟒,但那种险情根本无法跟现在相比。整个池子里,黑压压一片全都是争先恐后的毒蛇,简直是纯粹的毒蛇的世界。 “小心些,你陷得太深了……”我不得不出声提醒。 谷野顾不得回答我,嘴里念诵着九字真言,全神贯注地操纵着如意钩,钩子收紧时的喀喀声与山呼海啸般的“咝咝”声混杂在一起。 他坚持了三分钟,陡然大叫:“好了,我觉得它好像松动了,哈哈……” 我已经看不清他的身子,至少有三层毒蛇缠住了他,连鞋底都看不见了。有几条毒蛇竟然诡异地沿着钢索蜿蜒向上——如果有东西可供攀爬,它们完全有可能爬出池子,闯进外面的隧道里。 “来吧来吧……来吧……”谷野夸张而兴奋地叫着。 我希望他能一次性成功,然后我们退出去,彻底地把土裂汗金字塔封闭起来,让这些毒蛇永远地在墓穴里自生自灭好了。 ☆、第五部 万蛇之窟 11蛇海生死搏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35本章字数:7942 更多的蛇,沿着谷野的身体爬上钢索,并且迅速攀援到顶。 真该带相机把这种诡谲的画面拍下来,从外表看,已经无法判断悬停在钢索上的谷野正处在什么状态,只能看见一个被毒蛇包裹着的奇怪的椭圆球体。 “可以了吗谷野先生?太危险了,我建议你暂时撤退!” 他在蛇阵里停留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六分钟,稍有不慎,被毒蛇咬断输氧管道,只怕就在劫难逃了。 “还没有,不过就快大功告——” 这个成语,他只说完了三个字,最后一个“成”字还没出口,蓦的一阵噼啪断裂声,从钢钉射中的屋顶传来。 “不好、不好、不好……”我接连大叫了三声。第一次进入墓穴时,我就已经在担心没有一根立柱支撑的屋顶随时都有坍塌折裂的危险。刚才这种断裂声,毫无疑问,是屋顶的某个部分要断裂跌落的前兆。 “怎么了?”谷野闷声闷气地问。 缠满了毒蛇的钢索嗤的一声从屋顶脱落下来,谷野“呀”的大叫一声,毫无准备、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便直跌下去,落在蛇阵顶上。 脱落的不仅仅是钢索,而是有两米见方的一大块屋顶,呼啸而下。 “快躲开——”那块两米见方、厚度也两米的巨石是正对石台砸下来的,如果谷野不加闪避,很可能会被压成肉酱。 落在蛇阵里的谷野根本不必躲闪,已经被翻滚的蛇群拉扯到了另外的位置,远离那石台至少五米开外。 噗嗤一声,巨石砸进蛇堆里,发出古怪的闷响,肯定砸死了几百条毒蛇。 我的喉咙开始剧烈地发干,仰望着那个突然出现的正方形缺口,一条、十条、五十条、一百条……疯狂涌出的蛇拉拉扯扯往下掉,半空里像是在下着一场毒蛇的雨。 “预言……预言……龙的预言……”我想用手去捏自己的喉咙,却隔着厚厚的防护服,根本触不到脖子。 “天!是龙写下的‘天蛇’,天上落下的蛇群……” 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是觉得自己的喉咙在不断地抽搐紧缩,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接一声的怪吼。蛇越来越多,争先恐后地从那个洞口里冲出来、掉下去,跟巨大的蛇阵混为一体。 我,一个人在池边弯着腰怪叫着看这场 奇怪的“雨”,像是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那是谷野发出的最后一声吼叫。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样,等我叫到喉咙发干、嗓子嘶哑失声之时,脑子渐渐清醒了。掉落的巨石和谷野都不见了,池子里的蛇阵至少又升高了半米多,在石台中央的位置形成了一个两米多高的蛇堆。 我摘下头盔,狠狠地砸在地上,大口呼吸着墓室里带着腥味的有毒空气,随即拼尽力气大叫:“谷野先生……谷野先生……” 墓室如此空旷,我嘶哑无力的声音显得越发单薄。 蛇群掉落的速度减慢了,又过了几分钟,洞口里便不再有毒蛇爬出来。 从我站立的位置,能看到洞口里洋溢着金色的光芒,其余视线都被遮挡住,再也看不到别的什么了。 谷野死了—— 我唯一可做的选择就是回营地去复命,然后告诉任何觊觎“月神之眼”的人,还是彻底忘记那颗不祥的宝石吧…… 笼罩在石台上方的毒蛇渐渐地左右分开,宝石散发的白光坚决地散发出来,似乎任何东西都不能够将它挡住。毒蛇散开后,在宝石上方形成了一个直径一米、高度接近两米的圆形空间。 在持续地被光线射杀之后,毒蛇都学聪明了,纷纷逃避,让开石台的位置。 动物学家考证过,蛇都是有灵性的,毒性越烈的蛇,其思维能力越强大。从这些孟加拉金线蝮蛇的趋避行为上,能深刻体会到动物学家的话。 蓦的,谷野的乳白色防护服出现在距离我这边的池沿六米远的地方,不过是头下脚上的,只露出两条大腿,奇怪地在蛇阵表面踢腾着。 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地一滚,抓住头盔扣在头上,另一只手拉住钢索,鱼跃前冲,向蛇阵俯冲下去。这样的举动完全是我的思想的本能反应——“救人、快救人”,再没有任何关于中国人、日本人的感情区分,只有一个想法,便是把谷野救出来。 黑压压的蛇阵迎面向我兜过来,令我头晕目眩,索性盲目地闭上眼睛,单凭感觉凌空翻身,脚尖踩在蛇群顶上。 仿佛踩中了品质极端优秀的弹簧床一样,那些滑腻的蛇身非常具有弹力,使我能顺利地借力空翻。中国道家的轻功提纵术,讲究沉稳实用,优雅淡定,虽然没有什么花哨的动作与噱头,但经过刻苦修炼之后,自然而然就能达到“登萍渡水草上 飞”的境界。 如果当年教我轻功的师傅,能想到有朝一日我会用本门轻功在万条毒蛇头顶上飞来飞去的话,他一定瞠目结舌到头眼发昏的程度。 蛇阵像波浪一样不断起伏变幻着,转瞬间谷野的身体又不见了,而我的双腿上已经被十几条毒蛇缠着,沉甸甸的像挂了两个中号沙袋,直往下坠。 “谷野——”我振臂长啸,脚尖重重地一点,借力飞腾起来。 这种状况下,唯一能驻足停息的,只有池子中间的石台,也就是嵌着那颗“月神之眼”的地方。头顶落下的巨石,虽然垂直砸在了石台上,却给蛇阵一垫,早翻到蛇堆里去了。 我连续两个起落,右脚已经踏在石台上,双眼跟宝石上发出的白光一对,立刻觉得像要被千万根银针刺穿一样,浑身的汗毛都根根倒竖。这种滋味,像极了被磁铁控制住的铁屑,身不由己地要向前扑过去。 虽然身着防护服,但想起第一个被宝石射穿成蝉蜕的士兵时,我仍旧惶恐地气沉丹田,拿桩站稳。 此刻情形,我是站在一个齐腰深的蛇堆里。毒蛇只是被白光吓怕了,但昂扬的蛇头仍旧对准了我的头盔,蛇信吞吐间,发出恐怖的“咝咝”声。 如果说这是噩梦的话,那就是地球上最恐怖的噩梦,给这么多饥饿的毒蛇包围着,就算身着固若金汤的防护服,随便它们啮咬都刀枪不入,但视觉上、听觉上的观感,仍旧让人胃里一阵阵抽搐着。 这时,若是先把谷野被困的事扔在一边,我完全可以趁势先取了宝石再说。 我向前踏了一步,从腰带上唰的抽出了战术小刀,屈膝下蹲。隔得越近,宝石上散发出的磁力便越大,犹如面前对着一个巨大的吸气排风扇,必须全身发力,才能勉强站稳。 我不属于东密修行者,自然不必默念什么九字真言,但当我伸出右手时,那道炽烈的白光似乎无形中加强了十几倍,令我不得不闭上眼睛,凭着一瞬间的感觉,递出小刀。 若是最极端的做法,我完全可以用小刀一点一点把嵌着宝石的岩石挖开,直到它跌出来为止。此前,谷野明明已经把宝石抠得松动,接下来的工作量不会太大。 喀的一声,小刀已经触到了宝石。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转动刀柄,向宝石的嵌缝部位试探着下插。 如果没有白光的庇护,蛇阵一个翻滚过来,我也会跟谷野一样,马上就被毒蛇淹没。所以, 我的时间并不多,特别是强烈地预感到,一旦宝石脱离石台就会失去发光的力量。 宝石的确在松动,刀尖似乎已经插入了一点儿。 我心里一阵狂喜,虽然对“月神之眼”并不觊觎,但是拥有了它,至少能表明我已经在盗墓这一行里登堂入室,不会再被人等闲视之。 每个人都需要证明自己,我也不例外,“月神之眼”就是上天安排给我的机会。 陡然间,我眼前猛地一黑,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拍在脸上,随即身体旋风般倒翻出去,跌在蛇阵里。脑袋里“嗡”的一声,头昏脑胀地什么都看不清了,并且嘴角一阵奇异的甜腥味涌出来,鼻子里也淌出了两行火热的液体。 幸好,隔着防护服,不至于让饥饿的毒蛇闻到血腥味之后更加倍发狂。 我没弄清刚刚击中我的是什么东西,但仰面飞出的刹那,我看到了头顶那两米见方的缺口内的情况——最先感受到的是一个金黄色的天花板,假如顶上也是十米高度的宽大墓室的话,那个墓室的圆弧状穹顶就全部是金黄色的。 有一把金黄色的巨大椅子,就在那缺口旁边。椅子的四条腿都在闪闪发光,应该是一把用黄金铸成的椅子。 在中国古代的皇宫里,龙椅就是黄金铸成的,并且普天之下,只有皇帝一个人可以做,其他任何人连摸都捞不着。直觉上,我认为自己看到的是一把古怪的龙椅。在法老王的墓地里,龙椅自然是属于法老王的专门座位。 那么,发现了龙椅,很快就该发现法老王的宝藏了吧? 慌乱中,我还发现穿过缺口之后,那间墓室的穹顶上镶嵌着很多星星——银色的星星镶嵌在金黄色的天空中,如同夜晚星空突然跟夏日骄阳的光辉融合在一起了似的。 那种古怪的意象在我脑海里形成了诡异而巨大的冲击,因为我想起在手术刀的十三号别墅里,进入深藏地下的萨罕的密室时,也看到了这样的真实毕肖的星空。 “萨罕自称是土裂汗大神的供奉者,两处星空有什么相互联系的必然性吗?”我喃喃地问自己,一失神之间,已经被翻滚的蛇阵深深卷了进去。 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了,即使我已经第一时间打开了头盔顶部的矿灯式照明系统,但视线所及之处,全部是粗细不等的黑色蛇身,蠕动着、变化着、纠缠翻滚着。缠绕在我双腿上的蛇一直在扯着我的身体向更深处坠落下去,像企图杀死溺水者的幽灵水草。 无法判断蛇阵的深度,虽然此前已知的石台高度为六米,蛇阵没过石台的高度为一米多——但原先池子的石板地面已经跌落下去,我怀疑在池底以下茫茫无际的空间里,会全部充斥着这群变种的孟加拉金线蝮蛇。 “这些鬼东西……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我手里的战术小刀早跌得无影无踪了,双臂游泳一般尽量挥动,以阻止身体被卷向无底深渊的趋势。 幸好,我是拉着钢索跃下的,早就在下降过程中将钢索的这一头锁在腰间的登山扣上,除非蛇群的扯动力量大于池边的钢索固定端,否则我还是能勉强借助钢索的牵引,慢慢回到蛇阵表面,然后逃离这片恐怖的蛇海。 “刚刚击中我的是什么?像是某种庞大动物的尾巴?”鼻血和唇血慢慢止住了,在密封的头盔里闻到浓烈的自己的血腥味,绝不是什么惬意的事。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我又听到了谷野的九字真言,不过声音与气势都减弱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谷野先生——你在哪里?告诉我方位!告诉我方位……”我的情况应该比他稍微好点,至少进入蛇阵的时间短些,受毒气戕害的程度要浅。 即使在牢固密闭的防护服里,有足够的氧气供应,任何时候都不会发生窒息,但换气系统是与外界环境敞开对接的,或多或少都会受到毒气影响。保守估计,在密集蠕动的蛇阵里停留超过半小时的话,毒气必将侵入防护服的呼吸系统。 我甚至有更坏的打算——生物的机体发生变异后,其活动属性也肯定会产生突变,根本无法用正常的生物图谱来规划它们。所以,我怀疑神秘地生存于金字塔内部的这些金线蝮蛇,必定具有更强的毒性和攻击性。 当务之急,我跟谷野要赶快退回到地面上去。 “九点钟方向……我在九点钟方向……”能说出准确方位,足以证明谷野的思维相当正常。 我此刻是在三点钟方向,两个人恰好被隔在石台两面,若是想跃过去救人,势必还要绕过石台。 “我来救你,不要慌!”很庆幸的是,我所修炼的某种道家内功能够短时间内将人的体能发挥到极限,也就是冷兵器时代最神秘的那种被称为“天魔解体**”的功夫。在我们这一派,有个另外的名称叫做“兵解**”。 我咬住自己的舌尖,当温热的血从舌尖上激射出来,**辣地充满了整个喉腔时,我的两臂肌肉突然自动膨胀 ,一股激荡狂野的力量从丹田里一直喷涌出来,上达天灵盖,下到足底涌泉穴,迅速鼓荡到四肢百骸。 这是我第一次施展“兵解**”,对于这种功夫的控制力还不够纯熟,双臂发力,抓着钢索迅速向上攀缘。双手倒了九次后,我已经重新回到蛇阵表面,仰面长啸了一声,心里满是“重见天日、死而复生”的迷惘畅快感。 “我在……啊?那是什么?”谷野叫起来,随即我看到九点钟方向的蛇群向两边一翻,犹如潜艇升上海面前劈开波浪的壮观景象一般,有条黑黝黝的脊背露了出来,一闪即没,像一条深海里的行踪不定的大鱼。 鱼是生存在大海里的,绝不可能出现在蛇阵里。 我给热血呛住了,重重地咳嗽了两下,头盔里的血腥气更加浓重——谷野惨叫了一声,好像是遭到了来自蛇阵的重创,不过他的脚已经露在蛇阵表面上,距离我这边大概有八米距离。 我的动作像钱塘江潮里的弄潮高手一般,随着蛇阵的起伏一个纵身弹跃,准确地落在石台上,顾不得看脚下的宝石与头顶的金色穹顶,借力空翻,做了一个标准的“鱼跃前冲转体三百六十度”的高难体操动作,已经落在谷野身边。伸手抓住了他的脚,发力一扯,把他从毒蛇的纠缠中拉上来。 我们打了个照面,突然相对哈哈大笑。 在这种连环遭遇里,仍旧能够坚强地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值得开怀大笑的幸事。不过,真正感到可笑的,是我们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自己身上缠绕着至少四五十条蜿蜒蠕动的毒蛇,若是拍张照片下来,肯定比印度耍蛇人的样子更专业。 “风,谢谢!”此时此刻,我并不觉得他的日语词汇有多讨厌,反而深刻体会到在汹涌的蛇阵里,只有我们才是同仇敌忾的同类。 这是一场人类与蛇类的对抗,早就不存在任何国仇家恨的芥蒂。 “走吧——”我们借助钢索的牵引,施展轻功提纵术,几个起落就到了池壁旁边。脚下,不断有穷凶极恶的毒蛇跃起来,张着大嘴咬向我们的靴底、裤脚。 “可惜,没拿到宝石。风,要知道,再有几分钟,我的如意钩就能彻底把宝石撬出来,可惜功败垂成……”一边向池沿上攀登,谷野一边懊恼不已。 其实,这已经够幸运的了,感谢纳突拉提供的超级防辐射服装,才有惊无险地救回了谷野的命。否则,再有一万个谷野,也早化成蛇吻下的白骨了。 接下来 我们该回营地去烧高香、拜天神,感谢上天给了我们又一次生命才对。 回到池边地面上,喘息稍微缓和了些,我才发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不可思议。如果不是救人的冲动突然爆发,我肯定会选择回营地求救这条现成的捷径,而不是单凭匹夫之勇跳下堆满了毒蛇的池子。 谷野忙着把身上的毒蛇揪下来,一条条扔进池子里。 我苦笑着:“谷野先生,我们该撤退了,这样的恐怖事件,我不想再发生第二次。”人生不可能总有好运气相伴,冒险一次可以,第二次的话,上天可能不会再给我们无恙生还的机会。 谷野扔掉了最后一条蛇,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风,有什么好怕的,这些高级防护服装比你们中国少林寺的‘金钟罩、铁布杉’还要厉害得多,那些蛇根本伤害不了咱们。等一下,我还想尝试第二次,今晚一定要拿到……” “算了吧!刚刚我听到你大声惨叫,以为防护服出了问题,着实吓了一大跳——” 谷野的脸色突然一变,心有余悸地向池子里望着:“似乎有一条体型庞大的……蛇或者什么怪物曾经滑过我身边……风,据你所知,金线蝮蛇的最长尺寸大约为多少?” 我认真回忆了一下此前看过的资料,随着孟加拉国蛇农们的肆虐捕杀,成年金线蝮蛇已经越来越少,目前有据可查的应该在六米之内。但我刚才亲眼目睹过某只怪物的脊背,从外表特征上看,的确像是一条放大了十几倍的毒蛇。 “那只怪物至少有十米开外——我宁愿自己是出现了可怕的幻觉吧!”谷野苦笑着。 蝮蛇不是蟒蛇,身长超过四米以上已经非常少见,至于十米的限度,已经是个值得载入吉尼斯世界纪录的超级数字。 我几乎脱口而出:“不可能!找遍孟加拉国都不可能有那么长的蝮蛇,除非……除非又是特殊变异的结果……” 谷野仰面看着那个四方缺口,充满神往又充满困惑地低声说:“不可能?事情进行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嗯?” 我无话可说了,因为眼前池子里的蛇群已经是极度变异的结果,身体能够缩小,焉知不能无限扩大?现成的一则报道便提到过,尼罗河下游的铜甲鳄鱼因为受到埃及剧毒化工厂工业废水的污染,体型突破了历史最高记录的四倍,竟然出现了身长达二十米的超大鳄鱼,不断地袭击过往的木船和游艇。 那么,在这个深度无法测得的蛇海 里,就算有条十几米长的蝮蛇,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无论如何,我们该撤退出去了。 今晚唯一的收获,便是发现了墓室头顶的秘密,下次过来,或许可以沿着那个正方形缺口上去搜索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秘密机关。 垂头丧气地离开墓室之前,谷野恋恋不舍地看着池子下面的“月神之眼”,仍旧在不停地嘟囔着:“等我回来,我一定要得到你,一定要得到你……” 我们一直走到隧道的尽头,踏进电梯里,谷野从沉思中醒过来,微笑着向我致谢:“风,你是我目前见过的最优秀、最侠义、最勇敢的中国人,非常非常感谢!我欠你一条命,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你可以向我索取任何报酬……” 这个承诺似乎有点托大,不过随他去吧,我可没兴趣向日本人要求什么回报。救人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跟金钱酬劳无关。 等到电梯缓缓上升时,谷野抬手取下头盔,扔在脚边,长出了一口气:“轻松一下吧,还是我们地球上的自然空气更……” 的确,缩在这种累累赘赘的防护服里,安全倒是有了保障,但身体却闷得不行,一旦觉得脱离了危险,就一分钟也穿不下去了。 我也摘下头盔,伸手拉开了胸前的拉链。 ☆、第六部 神相毕露 1永远不死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36本章字数:7548 下井时,谷野信誓旦旦地说要把“月神之眼”拿回来,亲手呈现给纳突拉,话说得那么满,现在狼狈地回来,肯定会令营地里的所有人失望。幸好日本人脸皮比较厚实,相信谷野绝不会因此而脸红。 我抬头去看谷野的脸,非但不脸红,反而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黑色。 “你没什么吧?”我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向前跨了一步,弄得电梯打横一晃,狠狠地撞在洞壁上。 “我……”他张嘴时,牙床、舌头、上下颚全都变黑了。 这种情形,只有身中烈性剧毒时才会出现,我反手向腰间的背囊里去摸那个放着解毒血清和注射器的小包。 嗖的一声,谷野的脖子后面弹出一条香肠粗细、四十厘米长短的黑色毒蛇,嘴张得极大,亮着白森森的毒牙,示威一样对着我,飞快地吞吐着蛇信。真不知道这家伙是藏在哪里被带出来的—— 谷野呻吟着,左手抓住电梯侧面的钢索,脸上的黑气越来越重。只有半分钟时间,他的头顶天灵盖上的头发便无声无息地脱落下来,飘散到电梯的地板上。 蛇毒竟然如此凶悍,只进入了谷野血液半分钟,就把他的体表细胞全部侵蚀殆尽了。 “我是……永远……不死的……永远不死的……”谷野艰难地吐出这么一句,像是胡话,更像是笑话——第一,没有人能永远不死;第二,蛇毒这么猛烈,如果我不能及时为他注射血清,十几分种内他就要从地球上除名,是“马上就死”,而不是“永远不死”。 蛇头高昂着,瞪着绿幽幽的小眼睛望着我,尾巴尖耷拉在谷野的肩头,不住地抖动着。 我手里已经攥住了两支三寸长的小号注射器,关键时候,它们会成为我的致命暗器。 人、蛇对峙,犹如江湖高手过招,生死只在一瞬间,如果它的弹射速度比我发射暗器的速度快上十分之一秒,那么接下来,井口操控电梯的士兵们将会看到电梯里竖着的是两具浑身漆黑的死尸。 “永远不死……永远……”谷野呻吟着,陡然伸出右手,狠狠拤住了毒蛇的七寸,但他出手的瞬间,毒蛇已经在他脖子、手腕、手背上连咬了三口,攻势凌厉之极。 我在谷野得手的同时,手里的注射器也嗖嗖两声弹射出去,穿进了蛇头。 蛇死了,不过谷野的命 也去了十分之九,满脸、满手都被一片恐怖的黑气笼罩住了,或许几分钟后,他就会彻底地失去呼吸的能力。 我握着他的手腕,用最快的速度一连进行了四次静脉血清注射。他的手一片冰冷,并且在肉眼可见的状态下,两只手腕上的脉搏都在剧烈跳动着,频率绝对超过每分钟二百次。 电梯持续向上提升,营地里等候消息的人可能永远都想不到这一刻的人蛇生死搏斗。 我无奈地取出了剩余的六支针筒,大剂量血清注射,无异于饮鸩止渴,就算能勉强保住他的性命,可血清里带着的异类活性菌,将给谷野的神经官能系统造成难以估量的毁灭性损伤。 “风……我是不会死的……不会死的,别……别替我打针了……求你看护我的身体二十……二十四小时……求你……别让其他人挪动我……我……会……醒来……”他跌坐在电梯的角落里,双眼放射出诡异的光芒。 我暴躁地一脚踢开脚边的头盔,大声吼叫:“谷野先生,清醒些吧!没人能永远不死,没人能永远不死!” 除了传统的愚昧神话里有人可以永恒不死之外,迄今为止,地球上还没发现过有什么人可以一百年、二百年、三百年地重复生存下去。只要是“人”,就会有生老病死,就会在生命的某一天停止呼吸,身体的所有器官随之停止一切工作。 谷野的嘴角一直在猛烈地抽搐,慢慢翻开右肘,露出腕与肘之间防护服上的一个恐怖的方洞。 “这个……是那大蛇留下的,你看……看……我肯定没事……” 方洞约摸两厘米见方,已经穿透防护服,并且在洞口边缘渗出了轻微的黑色液体,那该是伤口流出的毒血。不过,被蛇咬过留下的伤口怎么可能只有一颗牙印?最起码毒蛇的门齿也得是并排的两颗才对啊? “你确信那是条大蛇吗?”我追问着。 谷野并不确定地摇头:“不一定,不一定,因为它的腹部并没有……金点……金线蝮蛇根本不可能与其它蛇类群居在一起……我觉得,它的特征与……‘惩戒之神’……眼镜蛇更吻合一些……” 此刻,我们的脸只隔了一尺远,他嘴里呼出的热气都带着一股异样的甜腥味。 “眼镜蛇?”我哑然失笑,顾不得谷野是个快死的人,忍不住笑着大声叫起来:“你在开什么玩笑?身长十米多的独牙眼镜蛇——简直是天方夜谭!荒谬、荒谬、荒谬……” 十米 长的眼镜蛇出现在地球上的机率,大概不会比出门撞上飞碟的机率更高。这种蛇类中的剧毒异类,曾经在某些年代,是地球人生命的最强大威胁,非但毒性凶猛、极富攻击性,而且它本身对抗恶劣环境的能力,是普通地球人的十几倍,经常可以隐藏在岩壁洞穴里,不活动也不进食,长达一个月之久。 中国民间传说中的“草上飞、青竹须、五步倒、七步断肠”等等令人谈虎色变的蛇类,见了眼镜蛇,只会灰溜溜地逃走,根本不敢跟这种毒物叫阵。 造物主总是公平的,所以从来就没有赋予这种剧毒生物太庞大的体型,否则,极端生物学家预言的“五百年内地球将是眼镜蛇出没的乐园”这种谬论,将会成为铁定的现实。 “你不……信?”谷野吃力地喘息着,挣扎着要脱掉防护服。 “当然不信,我宁愿那是条金线蝮蛇的蛇王,也不可能承认地球上有长达十米的眼镜蛇!”在我帮助下,他终于费力地脱掉了防护服,两只手掌像是涂了黑漆一般,黑中透亮,右臂已经肿大了两倍多,像是打了数层厚厚的石膏。 “风,拜托你,守护我的身体二十四小时。我会活过来……我会给你很多钱……告诉你很多地球未来即将应验的秘密……” 日本,这个师从中国但却永远学不会中国人“博大宽容、睿智淳朴”的弹丸小国,似乎所有的臣民已经只认得“钱”,只懂得“交易”和“等价交换”。 或许谷野以为这些许诺能打动我,心甘情愿地保护他的遗体,伺候他醒过来——就像他在藤迦失踪时,以为凭借“借阅《碧落黄泉经》”的优厚承诺就能任意奴役驱使我一样。 我摇摇头,尽量把刚刚涌上来的对所谓“大和民族”的极度厌恶感强压下去:“我不会要你的钱,不过我答应你,二十四小时内守在你身边。不过,二十四小时后呢?要不要请铁娜将军把你跟藤迦一起送回日本去?” 谷野脸上露出诡异的笑:“不必……我会自己回去,不必人送。风,你发誓……你会守护我……”他挺起腰板,双手扣在我的右腕上。 我真的怀疑,他是不是在有意拖延时间,好把自己中的剧毒通过呼吸传到我身上来?因为此刻他的手太冷了,像是冰库里储存的某些动物的指爪,温度绝对已经下降到冰点以下。幸好我知道,蛇类的毒液传播,主要是靠血液的融合完成—— “答应我,你发誓……你发誓答应……” 我厌恶地 用力甩手,猛的站起来:“好了,我发誓!我会守护谷野先生的身体二十四小时,不让别人肢解或者火化他,行了吧?” 此刻,电梯距离井口已经不到五米,我能听到井口守候的士兵惊喜万分的欢呼声。 “好了,谢谢……你……” 电梯停在井口,谷野也恰好歪着头,停止了最后的呼吸。 再过了几分钟,他的眼珠上的眼白部分,也被毒气所侵,双眼变成了两颗漆黑的玻璃珠。 把守井架的四名士兵发现浑身漆黑的谷野之后,都不由自主地向后猛然倒退,根本没人敢靠上来。纳突拉、铁娜站得更远,几乎就在谷野的大帐篷门口远远地看着,连脚都没有挪动过。 没人开口,对于谷野的死,没人感到可惜,更没人出声安慰,任由我抱着他的尸体向停放藤迦的帐篷走过去。 这一刻,我不再当谷野是异族人,特别是没当他是可恶的日本人,只觉得他是自己的同伴,曾经共同浴血奋战过。现在他死了,我就算费再大力气,也要做到他临终嘱托的事。守护他二十四小时,不是太困难的事,但对于他说自己会醒来的那些话,根本就当是中毒后的昏话好了。 藤迦依旧在昏睡的植物人状态,直挺挺的一动不动。 两名士兵抬了张光板的行军床进来,贴帐篷的另一面放好,跟藤迦的床相对。 我把谷野放在床上,想了想,吩咐那两名士兵:“去,拿床毛毯过来,谷野先生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我无法说更多,更不想拿谷野说的那些耸人听闻的话出来哗众取宠。相信不相信是我的事,守护他二十四小时的承诺,也只是我自己答应谷野的,跟别人无关。世态炎凉,一旦谷野不能再为纳突拉和铁娜创造财富,几秒钟内他们就毫不犹豫地放弃他了。 第一个跟进来探视的是苏伦,神色匆匆地问:“风哥哥,金字塔里的情况怎么样?获取宝石是不是非常困难?” 以她的身份,是绝不会管谷野死活的,并且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谷野已经被彻彻底底毒死了,尸体应该立刻火化掉,免得造成毒性污染,贻生新的什么祸患。 我长叹一声:“很多蛇,把石台层层包围了,似乎短时间内很难攫取到宝石。墓室顶上开了个四方洞口,如果有可能,我会再去墓室顶上的那层探索一次,或许能有新的发现。” 连夜下井的紧急情况下,摄录设备都没跟上,所 以只能简单地向苏伦口述蛇阵的情况。当听到我冲动之下猛然跃下救人的时候,苏伦禁不住脸色大变,抬手捂住嘴,花容失色。 那的确是个常人很难理解的动作,特别是谷野是日本人的这个特殊身份。 “苏伦,发掘工作的进展,似乎一点都不乐观。大家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心力求取‘月神之眼’,值得吗?它的出现,是福还是祸?”辐射功能如此强烈的宝石,若是重见天日,一个不慎,岂不是会造成营地人员的极大伤亡。 更有甚者,假定它就是日、埃两国资料里所提到的“超级武器”,那么,无论是日本人还是埃及人拥有它之后,都将有可能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 相信詹姆斯永远都不会停止对“月神之眼”的觊觎窥测——如果地球上只有一个国家对“战略武器”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那么,这个国家只能是“美利坚合众国”。 他们可以出任意天文数字的价格来购买这种新生的武器力量,并且为了得到它,不惜动用一切非法的、非常规、非正当手段,正如他们为了得到中东的广阔油田,而不惜以一切冠冕堂皇的理由把魔手伸入伊拉克一样。 苏伦也很无奈:“这件事,早就骑虎难下了。风哥哥,还有一个最新的坏消息——开罗城的朋友来过电话,总统府已经全部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做好了随时与军方开战的准备。昨晚,全城宵禁,今晚仍在持续,我预感到营地里也会发生战事。风哥哥,你最好随身携带武器,肯定会用得着……” 埃及国内的政治形势竟然会风云突变,真的让人始料不及,而这一切祸端的源头,便是土裂汗金字塔的秘密和那部神秘经书的下落。那么,若是有一天真的进入了蛇阵上方的墓室,会再发生什么事呢? 我能看到那洞口里折射出的金黄色的光芒,会不会也藏着数量巨大的黄金?比中央墓室里那块四米见方的超级金锭还要大? 若是换以纳突拉的思维定式来考虑,他肯定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将黄金据为己有的。 我觉得有点累了,索性背靠床头,坐在地上。 对面,就是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的藤迦,没有铁娜的命令,她也被无奈地羁留于此。现在倒好,又添了个浑身漆黑的谷野,日本方面派出的人马全军覆灭,不知道渡边俊雄长官会做何考虑?对于“月神之眼”和超级武器的觊觎应该可以停止了吧? 被龙和耶兰推崇的“还魂沙”根本没有任 何功效,我猜它们绝对只是沙漠里最普通的黄沙,除了被人为赋予的神秘色彩之外,没有任何魔力。 苏伦站在行军床前,对谷野的伤口检查再三,最终遗憾之极地摇了摇头。 任何人看到谷野目前的状况,都百分之百会确信他已经彻底死了。特别是裸露在衣服之外的手掌、手腕、脖颈、脸、脚踝……都变成了黑中透亮的浮肿,至于右臂上最后出现的那个恐怖的方形伤口,已经被流出的黑色液体遮盖住。 “风哥哥,他真的说过‘死而复生’的话吗?”苏伦满脸都是不解。 我重重地点头,相信苏伦并不会像别人一样轻易笑话我,即使这句话听起来如天方夜谭般荒谬。 苏伦小心翼翼地用一根牙签拨动着谷野的眼睑、鼻翼、嘴唇,又观察了超过五分钟时间,无言地彻底放弃。 谷野会不会复活——这个问题对发掘工作的进行并没有太大影响。他跟藤迦都死了,不过是减少了争夺“月神之眼”的一方势力,无形中为铁娜减轻了压力而已。 与其让谷野复活,都不如让藤迦苏醒过来更令人开心。 “死而复活……这个词汇……风哥哥,你会由此联想到什么?”苏伦似乎是在喃喃自问。 我什么都联想不到,过度的精神与身体的双重疲敝,让我的脑组织只想尽快休眠一下,已经失去了任何活跃联想的能力。 “你累了……” 这是我听到的苏伦最后一句话,满含关切和心疼,接着便头一歪,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我不停地做着短暂而诡异恐怖的梦——到处都是蛇,黑色的、金黄色的、彩色的大大小小的蛇。它们都有类似于发怒的眼镜蛇那样的扁平的脖颈,吐着蛇信,在我眼前不停地发出“咝咝咝咝”的怪声。 我又看到了一条超级巨蛇,眼镜蛇的颈、金线蝮蛇的身体、古怪的美人鱼一样分叉的尾巴…… 它在蛇海里游来游去,一直回旋盘绕在“月神之眼”的周围。 宝石那么亮,像是从太阳上取下的小小的一角,即使只是一角,也足够让人双眼刺痛、不敢直视了。 不知怎的,大蛇变成了浑身漆黑的谷野,嘎嘎狞笑着,不停地念咒一样重复着同样的话:“永远不死、永远不死、永远不死、永远不死……” 浑身打了个激灵,我立刻便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陡然跳起来去看谷野的脸。 他死了,确确实实死了,这是丝毫不必争辩的事实。 我对自己答应他的话,感到好笑:“日本人总是爱异想天开的,就像几十年前,他们像蜉蝣撼树般地妄想称霸亚洲、把中国变成他们的食品加工车间一样。死人怎么会复生?总不能从阎罗王手里把自己的灵魂再拿回来?” 谷野的话,像龙的“还魂沙”一般可笑。 这时我才发现,肩头披着的一件外套,已经滑落在地。那是苏伦的外套,拾起来抱在怀里,一股淡淡的女孩子的体香柔柔地飘过我的鼻尖。 苏伦不在,帐篷外,夜风又起,我听到哨兵们走来走去时战靴踩得沙地簌簌乱响的动静,也听到他们手里的长短枪械不小心碰撞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人声,一片死寂。 夜闯金字塔,绝对是个莽莽撞撞的错误,真后悔不该助长谷野的迫切心情。若是到了第二天,所有工具、人员、摄像机准备整齐,步步为营地来推进这件工程,也许结果会远胜于此。那样,我也不至于用接近自杀的大无畏态度,跳下池子去救谷野…… 身体真的好累,在极度的震撼惊骇下,我浑身都在害冷,只能站起来,活动着就要麻木的双臂和双腿。 我走出了帐篷,下半夜的营地里,只有不眠不休的探照灯的光柱,重复着扫过所有帐篷的尖顶。一阵猛烈的北方吹过来,被冷汗湿透的内衣变得像层薄冰贴在我的后背上,更是冷得难受。 我用力跺了跺脚,竖起衣领,在帐篷前来回踱步。 谷野那么郑重其事地要求我守护他二十四小时,我绝不能失信。不管他能不能重新活过来,我都得履行这个诺言。 正西面的土裂汗金字塔,笼罩在沙漠里滚滚的风尘之中,显得遥远而模糊。 单看外表,谁会想到此刻它的底下已经变成了一个毒蛇的世界?它绝对是跟胡夫金字塔不同的,内部蕴藏着难以想像的秘密——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不能接受墓室由棋盘格式变为巨池模式的现实。 萨罕长老跟幽莲去了哪里? 从幽莲的诡异表现上,我怀疑她跟土裂汗金字塔的秘密绝对有关,而且是非同寻常的神秘关系。至于萨罕长老,本身就是尊崇土裂汗大神的,而且曾经做顺水人情一样,把所有探墓者都一厢情愿地当成了献给大神的祭品—— 整件事,还有一个关键人物没有出现,那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土裂汗大神,那个鳄头 人身的奇怪动物。 自小所受的唯物主义教育,已经在我脑海里扎下了根深蒂固的印象:我们人类是地球上最高级的智慧生物,每时每刻都在与天斗、与地斗、与同类斗、与自然斗……并且我们具有日新月异的发展能力,很多时候只是把“神鬼、仙佛”当成精神支柱,内心里并不觉得他们是真实存在、并且有朝一日会活生生地出现在我们视线里。 ☆、第六部 神相毕露 2珠峰上的神秘预言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36本章字数:7704 土裂汗大神是谁?它住在哪里?它是男是女…… 更重要的,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会是猛兽成精?异星生物?还是某些身怀异能的高等级地球人假扮…… 我有很多问题要问,假如有人能一一回答的话。 这些无异于古人屈原《天问》的复杂问题,还是让它们一起烂在肚子里好了。我得忘了此前听到的那些神秘的召唤,当他们是清晨醒来随雾气一起飘散的噩梦吧?那样,人生会过得轻松愉快一些。 如此一想,毒蛇带来的恐怖感便渐渐在我心里疏解开了。 瞭望塔上,随时可见狙击枪上的瞄准镜散发出的幽幽寒光,只是蜷缩在上面的十几名枪手一动不动,连咳嗽声都听不到。 太安静了,反而让人觉得这是大战就要一触即发前的死寂,不知不觉把心提到嗓子眼上,浑身也一阵阵不由自主地发紧。纳突拉所在的大帐篷里,仍旧***通明,门口有超过三十名警卫在笔直地站立守护着。 我敏锐地注意到了一点,警卫们的武器有半数以上换成了射速恐怖的轻型机关枪,另外至少有十人手里握着的是近距离遭遇战才能用到的“压倒性制胜利器”——超短颈霰弹枪。 这种枪械在五米距离内的遭遇对战中,几乎是主宰一切的上帝之手。装弹十二发,射速快到了单发速度零点四秒,每发子弹射出时,立体杀伤面积可以形成一个直径一米的圆形。并且由于“超短颈”的特殊设计,枪械在高频率射击时,发生故障的机率降低到了十二万分之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表面上波澜不惊的营地,因为这些精良武器的陡然出现,迅速笼罩上了一层令人窒息的强大压力。 黎明之前,沙漠里的寒气肆虐到了极点。 我几乎每隔十分钟便审视一遍谷野的脸色,心里的希望也随着一次一次失望减缩破灭。两个曾经是金字塔发掘行动的主力的日本人,此刻全部躺在这里,可见“世事无常”这个成语的正确性了。 满脑子都让人想不通的怪事,因为此时藤迦身上仍旧套着那些黄金筒子,这种奇怪的装束恐怕是没法通过埃及机场的安检的—— 老虎与宋九下棋时的情景又浮现在我脑海里,毕竟一开始进入金字塔时,墓室的结构绝对是围棋盘的样式,。我一直都在怀疑,这种形式的建筑物,可 能是为了积聚某种能量而特意为之,就像古埃及人一定要把法老王的坟墓造成四面尖锥的样式。 老虎跟宋九都消失了,此刻不知道已经躲到地球的哪一个角落里,那么神秘的唐心呢?也跟他们在一起?还有老虎盗走的《碧落黄泉经》,里面到底埋藏着多少秘密?是不是有另外的拓印本存在…… 可惜藤迦无法开口,一切关于古经书的秘密到这里便被嘎然腰斩掉了。 我总共踱到藤迦的床前十一次,如果我有萨罕长老的“读心术”就好了,破解她脑子里的所有秘密,肯定能得到很多关于土裂汗金字塔的秘密。墓室结构变化之后,那口放置玉棺的古井去了哪里?难道是玉棺升上来,将古井的入口封闭住了?到底什么样的足以移山填海的巨大力量,才能把墓室如此轻松地就改动了个天翻地覆…… “谁?”我听到轻轻的脚步声,骤然回头。 进来的人,是铁娜,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极度疲倦,不过仍旧强撑着向我露出微笑:“风先生,这一次下井取宝,实在太辛苦你了!” 她的右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塑胶袋子,打开之后,是一件深灰色的防弹背心。当她瞟着我身上披着的苏伦的外套时,眼神中露出淡淡的黯然。 她用**计暗算我的事还没完,我真搞不懂她又要做什么。 从外表看,那不过是极普通的防弹背心,应该是彩虹勇士展开行动时的必备用品。 “风先生,这件背心或许你能用得着——明说吧!目前总统府与军方已经剑拔弩张,随时都可能发生震惊世界的兵变。我们目前虽然驻扎在沙漠里,但周围五公里外,即是沙漠军团的精锐轻装步兵,大概有两个师的兵力——” 以两个师的力量围剿营地里这几百名彩虹勇士,犹如饿虎搏兔,只需要一轮集团冲锋,就会把所有的帐篷和军车夷为平地。 “那又怎么样?我们持有美国护照,享有外交豁免权,就算埃及军队哗变,也不会殃及到我们。”我、苏伦、手术刀、詹姆斯在关键时刻,都能置身事外,让这群土生土长的埃及人去自相残杀好了。 其实,美国人和欧洲列强,恨不得非洲大陆的战火常年蔓延不断,否则洛克西勒马丁公司的轻重武器不都堆在仓库里蒙尘了?再说,近百年来,欧洲人不断期待着第二次侵入非洲,重新把这里变为他们的冒险乐土和快乐殖民地。 一旦发生兵变,我们只要按兵不动,到时候出示美国 公民的护照便能平安无事。 铁娜长叹,神色戚然:“风,我知道你很懂得保全自己,也很佩服你处变不惊的大智慧,但思考了一夜,仍是忍不住要送这件防弹背心给你。” 她提起背心,抖了抖,走近我,捧在手心里向我递过来。 一刹那,我又开始困惑了:“到底铁娜心里在怎么想的?她会真的担心我?她会切实地挂念我?” 忽冷忽热、忽远忽近、忽嗔忽喜——铁娜的所作所为,件件都令我无所适从。 “不必劳你大驾了!我会老老实实呆在帐篷里,绝不会露出头去被流弹所杀——”我试着拒绝她,这种时候,还是尽量收缩防范得好,省得她又起什么鬼主意。 “这背心……是我平日穿着的。夹层里附带着六层航天金属庇护板,能够抵御轻机枪的普通子弹扫射。我已经为过去的事向你道歉了,现在重复一次……对不起!风,如果能平安返回开罗城去,我会永远记住你的样子……” 铁娜的眼眶里含着晶莹的泪,说话也已经开始语无伦次。 我犹豫着把背心接了过来,因为这种情况下,我几乎没法再去怀疑她的真心。背心很轻,在我五指的揉捏下,发出高韧性石棉网摩擦的“嗤啦”声。背心的侧袋里,竟然插着一柄极短小的灰色手枪,体积还不到我掌心的一般。 “这柄‘掌心雷’,送你防身,上次送你的枪体积太大,不适合你这么儒雅淡定的人携带。风,有些话,我必须要向你说明白。自从见你的第一面,我已经对你有了好感,当然此前我已经从卢迦灿将军呈报的资料里,熟读过你的简历……可惜,营地里的怪事,一件连一件,时间快得没法让人闲下来聊聊天、喝杯咖啡。还是这句话,要是成功地度过劫难,我会请你去总统府的蜜娜安宫,做最好的埃及点心给你吃……” 我又一次被铁娜的柔情蜜意征服了,脱下外套,穿上防弹背心。 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但营地里仍旧一片死寂,根本没有士兵随意走动,一副如临大敌的备战状态。 铁娜笔直地站着看我换衣服,脸上挂着甜蜜的笑:“风,此前,你是不是一直恨我?” 我苦笑着:“怎么会?你是统率彩虹勇士的将军,我哪敢恨你?” 她的军服很单薄,清晨的寒气袭来时,令她脸颊冷得发白,肩膀也瑟瑟发抖。如果换一个风花雪月的环境,换掉她的将军身份,或许我该善解人意地上前, 轻轻拥住她,在我的怀里为她取暖。 “风,我要走了,再待下去,只怕会对你……” 铁娜说了半截话,留下让我无尽遐思的韵味,然后转身走了出去。空气里到处留着她身体上淡淡的甜香,重重地掩盖住了藤迦身上若有若无的“千花之鸟”的香气。 她离去的时刻拿捏得恰到好处,因为或许半分钟后,我就会开始心疼她,为了她的安危情愿承担一切…… 我还年轻,年轻人总是轻易就会热血沸腾,为了某个人的一笑一颦,情愿付出所有的前程。 幸好,她及时地走了出去,让我刚刚开始沸腾的血液缓缓冷却下来。 口袋里的短枪在我的数度抚摸下,开始有了暖融融的温度。这柄“掌心雷”手枪,是欧洲排名第三的圣马诺奥军火公司出品,容弹量只有一发,并且射程只有极为可怜的一点五米,应该是专属于女孩子用的防身武器。 背心是铁娜穿过的,枪自然也是她专用的,让我在心里一刻不停地反复回忆起她所有对我的好。今天,她把最贴身的防护工具送给了我,如果我还有男人的良心的话,必定得在兵变中拼死保全她的安全。 新的一天来临了,营地里出奇地安静。 没有了工人们的喧嚣,没有了随时下井探宝的担心,所有的士兵都全神贯注地抱着手里的枪。 天气晴朗干燥,北方劲吹,这种突然的闲适,让我极度不习惯,一遍遍地左右踱步看着谷野与藤迦的脸,甚至有一阵心血来潮,想要再度下井去,伺机把“月神之眼”拿回来。 古人说:最难消受美人恩。身上的背心,时时刻刻带给我铁娜遗留下来的香气,于是忍不住催促自己要做出些什么壮举,以回报铁娜的丝丝柔情。如果不是亲口答应过谷野,要守护他二十四小时——我早就到铁娜身边去了。 午饭是苏伦送过来的,满脸都是严肃紧张。她的腰间、裤袋至少有四处鼓鼓囊囊地暗藏着枪械,在托盘底下,则是为我准备的一支微型冲锋枪。 “形势很危急,纳突拉已经数度派人联络沙漠军团方面,我怀疑今天看似平静安宁的营地里,马上会有惊天变化。风哥哥,如果有事发生,我希望你能立刻放弃一切幻想,随我一直向西撤退……” 她敏锐的目光从我衣领开口处看到了那件防弹背心,意味复杂地叹着气。聪明如她,当然知道背心主人是谁。 “不要企图插手军方的事 ,虽然营地里全都是铁娜领导下的彩虹勇士部队,但有可靠消息,军方已经派出内务部队囚禁了至少一半以上彩虹勇士的家人,做为要挟士兵倒戈的砝码。所以,这一次……” 这是一个不动声色的警告,苏伦的话并非危言耸听,仔细考虑便能明白,纳突拉大祭司绝对不会把自己置于铁娜的“虎口”边,在彩虹勇士的环伺之下贸然动手。 初到埃及时,我便对军方与政府的公然不和有过了解。任何一个国家,无论它是大如美国还是小如黎巴嫩,政府都得牢牢地把军队控制在自己手里。一旦军事上失控,那么政治上的宝座绝不可能坐得长久稳当。 在进餐的过程中,一直都是苏伦娓娓而谈,我静默地听着,偶尔点头,表示我的赞同。 外面沉闷紧张的气氛最终影响到了苏伦的情绪,黯然结束了这顿并不融洽的午餐,并且满面忧色地问:“风哥哥,你会不会……为铁娜出手?” 我又摸到了口袋里的“掌心雷”,心里也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我会吗?我会看着铁娜坐以待毙吗?” “你会?是不是?”苏伦印证了自己的担心,却又清楚地知道无法更改我的固执己见。 我用力挺了挺胸,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气,再把胸中闷气尽情地呼出去——“苏伦,有时候,男人总要站出来为一些事负责。你是女孩子,不明白这些的。” 苏伦抢着说:“我当然知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你把铁娜当成自己的知己,她呢?会不会又是一次残酷的利用?风哥哥,到这个时候,你还觉得她做的所有的事、说过的所有的话,都是完全出自真心?” 她的声音蓦的提得这么高,尖锐、尖刻,是我从来没见到过的情景。 “那么,你以为呢?她是在利用我?从头到尾都是利用我——”我握紧了手心里的枪,再次感受到枪柄部分因它的原主人无数次的爱抚而变得极度光滑的感觉。 “我不知道,也许我说的全部是错的,对不起。”苏伦黯然,垂着头不再开口。 僵硬沉闷的气氛填塞了帐篷里每一个角落,苏伦沉默地取出身上携带的四柄大口径手枪,又掏出一张雪白的手帕,缓缓擦拭着枪械。 自从人类制造出第一柄手枪以来,这种强力杀人武器子弹发射的顺畅性就成了伴随它终生的诟病。因为在平均寿命一万五千次发射的使用过程中,谁都不知道下一次自己扣动扳机时,子弹会不会卡在枪膛 里,从而被对手抢占先机? 任何一次枪械对决,生与死都只是十分之一秒的差别,所以,越是玩枪的高手,便越会小心谨慎地对待自己的枪械,把它们当成自己的手足、自己的情人一样小心呵护对待。 “我会小心——苏伦,如果没有意外,我会听你的,绝不盲目与军方力量对决。” 我知道苏伦在担心我,沙漠军团的武器配备清一色来自美军现役枪械,而士兵的编队攻击作战能力之强悍,也是在整个非洲大陆名列前茅的,毕竟他们是在非洲版图上最靠近欧洲的国家,随时都能接触到欧洲列强的最新战术指导思想。 单凭营地里这一小撮人,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对抗军团方面的进攻的。 苏伦没有回答,只是埋头擦枪,并且将弹夹撤下,仔细地检查着每一颗黄澄澄的子弹。 我尴尬地踱到谷野的床边,看着他那张黑中透亮又死气沉沉的脸,幻想着下一刻他能忽的做起来,拉着我的手说“谢谢”。 “他真的死了!他说过能死而复生?真的说过?”苏伦的话同样充满迷惑。以她在冠南五郎大师门下的造诣,可谓见识深广,但恐怕也没见过永生不死、死而复生的“超级人”吧? “他说过,千真万确地说过,并且要我发誓守护他的身体二十四小时……” 其实,龙也说过几乎同样的话,要耶兰保护自己的身体,然后借助“还魂沙”的力量重新活过来。 “可能吗?”苏伦没来由地笑了,把细致检查过的枪藏回原处。 当我给她讲述金字塔下面发生的巨变时,几乎每隔一段话,就要人为添加上一句“世界上的事,只有想不到,没有发生不了”这样的注解。从墓室结构改变到“月神之眼”出现,从宝石的强烈穿射力到蛇阵翻滚涌上来,从墓室顶上跌落巨石再到蛇海里出现的一只来历不明的怪物…… 在打通金字塔外壁之前,没有人能想像出这些,但这些都已经活生生地发生在我们的世界里了。 苏伦走过来,详详细细地观察着谷野的脸,依旧困惑无比:“风哥哥,我看不出他有任何复活的迹象。” 我也看不出,但此刻距离二十四小时的约定刚刚过了一半,我当然还要继续守下去。反正我的神经已经被越来越多的咄咄怪事弄得麻木不仁了,就算再多一件“死而复生”的事也无所谓。 黄昏时,久不露面的詹姆斯忽然诡谲地钻进了帐篷, 满脸堆着虚伪的微笑:“风先生,如果你现在有时间,我想认真地跟你聊聊——我手里有好多个奇怪神秘的话题,都是关于金字塔的,而且我知道,你在追索《诸世纪》预言里‘大七数’所指的意义……” 在等谷野苏醒的这段时间里,由詹姆斯来讲故事,倒是不错的打发时间的方式。 詹姆斯并不在意左右躺着的谷野与藤迦,一落座,便摘下近视眼镜,一边擦,一边微笑着开始叙述—— “你已经知道,我是为美、印两国服务的,所以每年都会有一半时间住在印度。我想说的第一件怪事,就是发生在印度北部高海拔山区,大约是珠穆朗玛峰南段的一处极陡峭的山崖上。时间则是一九九五年末,印度、尼泊尔、美国三地联合登山队的一次探险活动时,很荣幸,我担任了那次行动的随队翻译——” 这个开头略有些沉闷而冗长,所以我略微显得有些不耐烦,但接下来的两句话,一下子刺激到了我疲累的神经—— “我们进入雪山地区的第四天,在断崖的背阴面发现了一座刻着经文的黑色石壁。你可能想不到,石壁上的古怪文字,翻译过来,就是以下的几句—— 1999年7月 为使安哥鲁莫亚王复活 恐怖大王将从天而落 届时前后玛尔斯将统治天下 说是为让人们获得幸福生活 大七数轮回完结之时 相互残杀发生了 它发生在这一千年开始不久 那时地下的死人将破墓而出……” 于我而言,这些诗句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所以不等他背诵完,我已经直跳起来:“什么?你说的话……不可能!” 猛然,我意识到自己最近已经说了太多的“不可能”,而事实证明,这些人类想像中的“不可能”都是真实存在并且随时都可能发生的。 如果在地球的最高点珠峰之上发现了这样的文字,那么会是什么人留下的?或许是某些无聊的登山队员们搞的恶作剧,故意弄来糊弄世人的?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以前相似的例子发生在“神秘的麦田圈”的发源地附近,很多无聊之极的闲散人员,故意在大片麦田里制造出疑似外型飞船降落时压折的痕迹,以此哗众取宠。 詹姆斯是个很善于讲故事的人,停止叙述,饶有兴致地盯着我狂躁的表情:“这个故事,我曾经讲过五遍,你算是最镇定 的一个了,还没扑过来掐住我的脖子咆哮。你该知道,能有资格听我说故事的人,并不太多。” “那是……恶作剧吧?”我半信半疑,因为近五十年来,人类对于地球第一高峰的探索从没停止过,如果有这样耸人听闻的字迹,早就被发现、被报道才对。 “对,之前的五个人,都像你一样反问过。” 我开始变得烦躁,因为我没时间跟别人打哑谜,特别是这种神神秘秘的哑谜:“那么,詹姆斯先生,你呢?你当时看到这样的字迹,难道不会认为是闲人搞出来的无聊游戏?” 詹姆斯微微一笑,取出一只电子记事本,轻触屏幕:“看这个字,以你的考古资历,应该能轻易认出它对不对?” ☆、第六部 神相毕露 3神秘复活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37本章字数:7636 那是一个中国的古汉字,追溯其历史,这种笔体应该出现在殷商文化之前,是被发现于专供祭祀用的庙宇大钟上,所以,中国文字史上一直把它们称为“钟鼎文”。 屏幕上显示的是个“大”字,我的专业课虽然不是同级生里最棒的,但自己课余的时间,一直都花在某些古文化的生僻之处,别说是钟鼎文了,就算是更高深些的蝌蚪文、龟甲文、飞龙伏凤铁笔篆字,都不在话下。 我看了这个字,猛然醒悟:“难道……山壁上刻着的字,竟然……是……钟鼎文……” 随着詹姆斯笑容隐去、严肃地点头的动作,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钟鼎文的识别与撰写,都非一朝一夕的粗浅学者能办到的,而写字的人若已经有了丰富的中国古文化的积淀,自然也不可能肤浅到要费力在山壁上写字来蛊惑后人了,所以,这些文字的真实性、严肃性都应该有所保证。 “风先生,还有一点,当时我们看到这些文字时,没有一个人认识其中的任何一个字,甚至怀疑这些字是属于古埃及象形文字那一类的,只能竭尽全力地描摹下来,登山结束后拿给印度大学中文系的教授们识别,才得到了这段顺畅之极的话。所以,我从来没质疑过它的来历——它是来自上天的警示,一定不是地球人留下的。” 关于《诸世纪》上的文字,本来就有很多神神秘秘的传说,大致意思是,那本书的作者,是秉承了上天的指引,才无中生有创造出了无比灵验的文字与诗句。既然是上天的指引,绝对不可能只存在于一时一地,六年来,詹姆斯一直都在找人探索研究这些话,但是没有取得一点进展。 “关于这些文字,当时我已经用小型摄像机做了详细记录,如果风先生感兴趣,我回到印度后,用快递转寄给你……”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我看得出詹姆斯不是个喜欢白给人家便宜的好心人:“博士,你需要我做什么?要知道,‘月神之眼’已经出现,如果有本事,你随时可以自己进墓穴去取。除此之外,我看不出还能帮你什么忙来换那些资料。” 詹姆斯的话太过玄虚了,因为这种神秘的轶闻向来传播得极快,往往在第一时间就被小报记者刺探发表,为什么能掩盖到现在才说出来? 詹姆斯看出了我的怀疑,不慌不忙地解释:“那一次,联合登山队并没有成功登顶, 因为天气预报的失误,导致队伍在六千五百米营地驻扎的当晚,天降暴雪,并且连续迸发了四次小规模的雪崩。所以,我们只能撤退下来,更想不到的是,在接下来毫无预兆的大雪崩里,他们都被永远埋葬了,而我却凭着四只雪橇狗的牵引,只身一个人逃了出来,不过——” 他举起自己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最末的小指已经齐根切掉。 “我的小指,被雪崩里夹杂的尖锐石片削掉了,如果不是身手灵巧躲闪得快,那么,该被削掉的就会变成我的脑袋。” 大概计算了一下当时的时间,我才发现,中国的十几家大报纸上也刊登过雪崩的消息。并且,当时清华大学的某支业余登山队,也在雪崩里损失了三名优秀队员,曾引起过全国上下的哗然震惊。 “雪崩过后,那些石壁还在吗?”我心动了,若是石壁还在,我会马上联络印度的同学,订机票过去彻底探索一番。 大哥杨天,把那两段话郑重地记录在笔记本上,绝不是心血来潮的咬文嚼字。如果“一九九九恐怖大王”和“大七数”的预言,都是确实存在的,那么在发生惨绝人寰的地球灭绝事件之前,肯定会出现某些预警信号。 珠穆朗玛峰是地球上的海拔最高点,在人类社会中有至高无上的领袖意义,所以就算有什么神秘的事发生在这里,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中国使用钟鼎文的年代,是什么人会不辞辛苦,爬到这么高的地方,在石壁上凿刻这些莫名其妙的文字呢? 詹姆斯黯然摇头:“早就不见了,第二年春天,我便独力组织了一个科考队上山,希望能再次看到那石壁。登顶之后,别说文字,就连整片面积近一百平方米的石壁都找不到了。这是一件真正的怪事,如果不是有录像带作证,只怕没人会把我的话听到结尾。” 神秘事件,之所以让人觉得诡异无比,就是它出现的偶然性,时有时无,根本无从琢磨、无从下手研究。 “为什么要告诉我?我只是刚刚从学校毕业的无名小人物,博士这么做,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 天上没有白白掉下来的馅饼,所以,对詹姆斯的青睐,我并不感激涕零。 “风,你太小看我了——就像你们中国人常说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只是要解开这个石壁之谜,否则一想起这件事,心里就闷得发慌……”詹姆斯一直在躲避着我的目光,遮遮掩掩,让我没法看透他的真实目的。 “这个记事簿,送 给你好了,里面还有好多关于珠峰石壁的资料图片,你尽可以慢慢参考研究。” 他表现得很大方,不过我接过电子记事簿后,拇指在记事簿底部隆起的电池舱附近一摸,已经发现了一点点不和谐的因素。那个地方,百分之百藏着某种窃听装置,而且是最新型的超远距离发射系统。 “博士,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个高级窃听器就免了吧?我不想给别人知道自己的私人谈话内容……” 詹姆斯面不改色地笑着在自己额上拍了一下:“咦?我倒忘记了!把那个拆下来丢掉就行,只是以前做实验室监听用的……” 美国人呈现给世人的面貌,向来是大度豁达而且不修边幅的,所以他用自己的马虎粗心把我的诘难轻松抵挡了过去。 记事簿里果然存储着不下五十张关于奇怪石壁的图片,并且有一段长达十五分钟的视频记录。石壁呈现出一种古怪的黛青色,宽二十米有余,高度约六十多米,高耸入云,形状像一只竖立起来的手掌。那些形式古怪的钟鼎文,每一个都有三米见方,就写在“掌心”里。每一条弯弯曲曲的笔画,都深深嵌入石壁里,颜色则是赭红色的,像是干涸之后的血液。 以蓝天、白云、雪山为背景,这块石壁就这么孤零零地矗立着,仔细端详,的确像一只并拢的手掌。 视频部分,镜头一直对准了那些历史久远的文字,很少顾及到石壁周围的环境。其实,我更想知道,登山队是在什么环境下发现这石壁的?为什么此前那么多国家的登山人员,都没有见到过它? 翻阅历史可以知道,殷商时期,所有的中国人都围绕盘踞在黄河中下游地区谋求生存。即便是有人参悟了地球未来的灭绝变化,也不可能跋山涉水跑去白雪皑皑的珠峰上刻字为记,以警示后人。 如果没有合适的交通工具、登山工具和御寒工具,真的无法想像一个生活在中国奴隶社会里的人,能够顺利抵达珠峰。并且这些字迹最底端距离地面也有十几米高,凭借那个时代的简单工具,怎么可能圆滑自如地将文字镌刻上去? 詹姆斯走近谷野床前,凝视着他黑漆漆的脸,忽然若有所思地笑着问:“他真的说过能死而复生的话吗?” 我一愣,谷野的怪话,我只向铁娜和苏伦转述过,詹姆斯是怎么知道的? 詹姆斯弯腰握住了谷野的右腕,闭着眼为他把脉,过了足足两分多钟,才失望地叹了口气,喃喃低语:“一点脉搏跳动的迹象 都没有,怎么可能复生?简直是异端邪说到极点了,唉……” “博士,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死而复生’的传言?”我感到了某种危机感,而且忽视了一件事实,那就是谷野说过“守护他二十四小时”,应该包含着“不要让任何人碰我的身体”这一条在内的。詹姆斯是除我之外,唯一一个碰触过谷野身体的人,以至于后来发生的惊变结果,让我由衷地后悔。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有钱,士兵们随时都可以向你兜售任何消息!”他向帐篷后面指了指,意思是有人偷听了我的话,再以高价转卖给了他。 这个理由不算充分,如果詹姆斯对我说的话感兴趣,那么肯定是想要在这帐篷里获取什么—— “风先生,你该知道,在古印度的瑜珈术里面,有数种可以让人停止呼吸长达十昼夜的心法。施展这种功夫的高手,从外表看,已经跟死人一模一样,实际上,在他们静止不动的体表下,所有的心脏呼吸、血脉流通、新陈代谢都在以一种肉眼无法察觉的形式持续进行着。现在,我有理由怀疑谷野是在故弄玄虚,用高明的瑜珈术来混淆视听,以达到某种目的——你的看法呢?” 詹姆斯抱着胳膊,眉用力皱着,目光死死盯在谷野脸上。 瑜珈术的至高境界,便是让人进入“假死”状态,以达到彻彻底底的“干净睡眠”状态,而这么做的最根本好处,是有机地延缓了人体细胞的衰老状态,有效地激发人体细胞的剩余价值,最终达到“越来越年轻”的生存状态。 若是用晦涩的科学术语来解释的话,非常难以理解,我可以试着举个例子——某个纵横港台二十年、被歌迷们尊为“长青树”的女歌星,就是在十年前短暂的隐退时,避居到印度最南端的湖光山色之中,经历了接近一千个昼夜的上乘瑜珈“休眠”修炼。 等到再度骄傲复出时,无论是她的嗓音、体态还是音容笑貌,都至少年轻了十年之多,并且创造了在大陆一个月十六场个人演唱会的高强度表演记录。 我是她的忠实拥趸,细算她的年龄,已经远远超过了四十不惑的时代,但表面看起来,她最多只有三十岁的样子,其妩媚迷人的诱惑力比起当年红遍台湾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风先生,你在想什么?”詹姆斯笑着看我,却不知道我的思绪已经飘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如果说谷野是在运用高明的瑜珈术欺世盗名,那么他的目的何在?总不至于面对‘月神之眼’ 宝石,甘心昏昏沉沉地度过二十四小时吧?难道他就不怕夜长梦多,在这一昼夜之内,宝石落入他人之手?” 我指向谷野露在毛毯外的右臂,加重了语气:“博士,你看他的伤势,中毒如此之深,即使有最好的医疗设备加以十万火急的救治,只怕也会大伤元气。更何况,除了我替他注射过的无针对性解毒血清外,根本没有服用任何药物——就算是瑜珈高手,身体里的毒素排不出来,不也会随着血液流动进入心脏,难逃一死?” “哼哼,有个最简单的办法,那就是打开他的胸腔看看心脏还跳不跳……” 詹姆斯挥手扯掉了谷野身上盖着的毛毯,理智上,我知道自己该去制止他的动作,但我的身子却没有任何动作。 谷野的身体直挺挺地平躺在行军床上,手掌、手腕、脖颈、脸、脚踝……所有露在外面的部位,全部黑得发亮,并且有明显的肿胀。 詹姆斯毫不犹豫地解开了谷野胸前所有的扣子,露出黑乎乎的胸膛,然后把自己的双掌同时覆盖在谷野的心口位置。我情不自禁地向前跨了两步,目不转睛地盯着谷野的胸膛。外表看,根本没有心脏跳动的痕迹,如果此刻有听诊器的话,必定能印证詹姆斯的话是对是错。 这件事发生的过程中,我根本没来得及问詹姆斯这样一个问题:“谷野的死活,与你有什么关系?” 的确,做为手术刀邀请来发掘金字塔的专家,詹姆斯绝对不可能好心地关注日本人谷野的死活。无利可图的事,美国人才不会傻乎乎地不遗余力地去做呢! 五分钟后,詹姆斯悻悻地放开了手:“根本……是庸人自扰,我实在看不出他有自然复活的希望!shit日本人,就知道弄些莫名其妙的鬼话骗人,一点真才实学都没有……” 袒胸露乳躺着的谷野一动不动,对于詹姆斯的咒骂,自然也不可能发表任何反对意见了。 我把记事簿还给詹姆斯,顺便冷笑着问:“博士,你想从这里得到什么?” 詹姆斯阴沉着脸,虚伪地假笑着:“风先生,你真的误会了。中国人是地球上最勤劳善良、智慧淳朴的民族,我是怕你给日本人骗了还不自知。我一直是站在中国人民的立场上的,特别是阅读了大量二战历史书籍之后……” 对于他的煽情的演说,我并不领情,慢慢地给谷野盖好了毛毯,不再理睬詹姆斯。 “风先生,其实关于《诸世纪》预言和‘大七数’的恐怖咒 语,我早就组成了一个专门的全球联合工作室,聚集了世界各地的灵异专家、藏密高僧、神媒大师……希望有机会你也加入我们的行列……” 他丢下这些场面话后,匆匆离开。 这一点要比纳突拉还强些,因为我跟谷野从井底回来后,纳突拉根本连面都没露过。 从那些珠峰上的钟鼎文身上,我不期然地联系到了中国古代“夸父追日”的神话。传说中,夸父企图找到太阳落下的地方,并且要把它捕捉回来,照亮所有的黑夜,于是一直向西追,直到累死在半途中。 珠峰在黄河中游区域的西南位置,夸父向西逐日的时候,会不会方向偏移,误打误撞进入了珠穆朗玛峰附近的山区…… 这种牵强附会的联想,有点像三流里的桥段,足够引人哈哈一笑了。 这一天过得好快,转眼间,探照灯的光柱又亮起来了,不停地从帐篷前的沙地上掠过。 再有三个小时,便到与谷野约定的二十四小时守护的结束时间了。我在帐篷里来回踱着步,对他的所谓“复活”言论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信。 门帘是半卷着的,当我踱到门口时,从门帘侧面恰好看见罗拔带着一小队人走向铁娜的帐篷。这一行人共九名,每个人胸前都挂着冲锋枪,腰间的武装带上,则满满当当地装备了手榴弹、手枪、弹夹、匕首……这已经是彩虹勇士最完善的作战装备,平时在营地里根本无须这样郑重其事。 我真怀疑,下一分钟甚至下一秒钟,大战就会猛烈爆发。 瞭望塔上,至少有四支狙击步枪瞄向纳突拉的大帐篷门口,战斗一打响,这四支枪恐怖的杀伤力就将死死扼住纳突拉向外冲锋的通道。由此可以看出,彩虹勇士一进驻营地时,铁娜命人竖立瞭望塔的战略决策绝对百分之百正确,西点军校的高材生,毕竟名不虚传。 当然,在如此空旷的沙漠里,瞭望塔和重型狙击步枪也绝非万能。如果沙漠军团的人在外围使用肩扛式地对地火箭筒,在准确的方位数据指引下,只须一枚火箭筒命中,狙击手们就将抱着他们的武器一起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对于未来的战事结果,没人能够准确预测。 我希望自己能帮到铁娜,能还了她这份深切的人情。既然自己将来要像大哥那样做当之无愧的“盗墓之王”,就必须得从任何细微处做起,做能够担当大事、承担责任的好男人。诚如古人所说,不积溪流无以成江河——战乱之中,才 能激发我身体内的潜能。 “几点钟了?”有人在我身后发问,声音懒洋洋的,仿佛大梦初醒。 我身后,只有一个昏睡的植物人藤迦和一个死人谷野,他们两个本来都是绝不会开口的—— “几点了?又到晚上了吗?时间可过得真快,唉……”分明就是谷野的声音。 我回过头来,谷野早就掀去了毛毯,盘膝坐着,脸上带着波澜不惊的微笑。他的脸色已经不再漆黑一片,而是白里透红、容光焕发,显得比受伤前更生机勃勃。 “你真的复活了?”除了这句话,我的思维系统已经被巨大的震撼所压倒,无法说出更合理的问候语。 谷野笑着,把胸前的纽扣一一系好:“风,你果然守信用,多谢了。” 我苦笑着,怯怯地不敢向前走,毕竟这是第一次遇到“死而复生”的怪事,没有例子可以比较遵循。 “风,你已经数次救了我的性命,真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谷野双掌上下交叠着横在膝盖上,仿佛气功高手在每次运功结束后最后的收尾动作。 这种奇妙无比的事,活生生地发生在我眼前了——真该详详细细地用摄像机记录下来,或者让营地里所有的人都来做个见证。我强抑着心里的忐忑,向前走了几步,伸手向谷野肩头摁下去。 我必须得证明,这是真实发生的事,而不是一个大梦里嵌套着的另外的小梦。 他的肩非常坚实,手指接触肩膀的刹那,我能感觉到他身体里跳跃激荡的勃勃生机。 “这是……什么功夫?是最高明的瑜珈?还是江湖上早就失传的‘龟息功’……” 瑜珈是古印度武功,而中国的“龟息功”同样能达到瑜珈的最高明境界,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其实,印度人早就承认,瑜珈功不过是唐朝时“西天取经”的玄奘法师带过去的某部大唐典籍上生搬硬套下来的东西,可以说是中国“龟息功”一类功夫的翻版。 既然玄奘西去时可以把“龟息功”传播到印度,鉴真东渡时,当然也有可能将之流传到日本列岛吧?这一点,我跟詹姆斯的猜测,可谓殊途同归。 “什么都不是——我之所以能永远不死,那是‘亡灵之塔’中‘十九颗佛舍利’的功劳。风,在盗墓这一行里浮沉,你不会不知道我们日本国最著名的‘吞下佛舍利得不死永生’这句话吧?”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 ” 日本人的所有古文化,都承袭于一衣带水的邻邦中国,所以无论是他们建筑、文化、民俗、习惯都带着中国唐代文化原汁原味的烙印。中国唐代尊崇佛教,于是日本这么多年来,也以“佛国”自居,本土建立了非常多的佛寺、佛塔。 亡灵之塔,原名“木碗舟塔”,以坐落在北海道木碗舟山枫割寺得名,是一座七层、高达三十五米的古建筑。 刀兵四起的幕府时代,混乱割据的各方势力一直对亡灵之塔倍加尊崇,小心谨慎地维护着,所以历年战火频发,各地古建筑被损毁夷灭的不计其数,只有木碗舟塔得以完好地保存下来,并且香火日益鼎盛,渐渐成了北海道乃至日本国内的一大盛景。 ☆、第六部 神相毕露 4藤迦的神秘身世 黑龙更新时间:2009-7-1712:20:38本章字数:7297 “佛舍利”是佛门高僧修行到极高境界坐化烧炼之后得到的东西,在佛门中被成为“舍利子”或者“亡灵石”。 日本明治维新之后,天皇亲笔下了手谕,把全国所有寺院里保存的舍利子,共十九颗,全部迁移到木碗舟塔来,所以“亡灵之塔”这个名称渐渐在民间广泛流传,甚至已经取代了它原先的正式名称。 吞下佛舍利以求永生——这样的传言,不仅仅是在日本存在,全球任何一个尊崇佛教的国家都会有类似传言,就像中国古代道士炼丹,乞求长生一样。唯其科学性,根本没有准确的证据可以查考。 “风,我欠你那么多,我离开之前,你可以提任何问题,我会尽可能地回答你。”谷野对待我的态度已经完全消弥了敌意,缓缓地呼吸吐纳着,胸口不停地幅度夸张地起伏着,那应该是一种高明到极点的内功修炼方式。 他的目光澄澈而睿智,带着洞察一切的神光,跟先前的猥琐模样大不相同。 “你……还是谷野吗?”这是一个傻问题,但却是一切问题的基础。 “当然是……不过,也不是。真正的盗墓高手谷野神秀目前隐居在枫割寺里修行,而我,不过是他的双胞胎弟弟谷野神芝,赶到埃及来,是为了探索‘月神之眼’的神秘信息。在此之前,我只是枫割寺里的苦行僧,几十年来始终不出寺门一步,所有的思想都用在参悟‘海底神墓’的秘密上…… 我调整呼吸,迅速在自己脑子里梳理着乱七八糟缠绕着的线索,脱口又问:“那么,你怎么熟知盗墓界的一切新旧手段、又能骗过手术刀眼睛?” 在十三号别墅第一次谈判时,手术刀并没有发觉面前的谷野是另外的人所假冒,要瞒过他这样的老江湖,不是件容易的事。 谷野笑了笑,扬起自己的双手,掌心对着我:“风,你看这是什么?” 那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两只手掌而已,我凑近去看,隐约看见他手心里的掌纹似乎有些怪异。帐篷里的灯不是太亮,我只能看个大概。 谷野轻轻吁了口气,双肩一震,掌心里蓦的亮起了淡淡的红光。 这下我看清了,他的掌纹全部以逆时针的方向旋转着,在天、地、人三纹的核心,全部交叉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按照正常人的掌纹,这三条手纹是根本不可能产生交叉点的,除非是 后天的生存环境发生无与伦比的剧变—— “三纹相交,命运倒错;掌现涡流,生死逆溯。”这四句命理格言,是大学时,一个意大利的著名占卜大师告诉我的,而同样的说法,也能在中国汉末晋初的《管恪神术》这本古籍里找得到。 无疑,谷野的掌纹就是属于这一种“异类”,而且他的武功深藏不露,竟然可以把全身血气中蕴含的热量凝聚在掌心里,形成“无量明灯”的超自然现象——我以前低估了谷野,幸好还没造成大的后患。 由此可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古语,绝对应该牢记于心。中国古人说过的很多话,都是几百年、几万人的生命历炼而成的结果,是真理中最闪光的精华部分,若能细心领会,必定能够大有斩获。 “我们的家族历史,可以清晰上溯到第一代幕府时期,而这涡流掌纹,更是家族的最显著特征。三年之前,神秀突然从海外游历中回到枫割寺,把此前修炼而成的所有武功、智慧全部传给我,把我从一无所知的修行僧培植成了能够以假乱真的盗墓界高手。而他,则把自己封闭在漆黑的密室里,修行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法术……” 我越听越糊涂,人与人之间通过某种“醍醐灌顶”式的传递方式,进行武功、内力、智慧的交流,并不稀奇,但谷野神秀到底要做什么呢?弃辛苦创立的盛名不顾,去修炼“法术”? 一提到法术,所有华人心里最快速联想到的会是“茅山术”或者“江西龙虎山张天师捉鬼术”,孰料像谷野神秀这样的日本人竟然也拾人牙慧,修炼起这种东西来了。 “法术”与“盗墓”,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一个是唯心主义的鬼神手段,一个是严谨精密的科学探索,无法想像谷野神秀那样的名人,竟能抛开一切,彻底把自己封闭起来…… 如果可以这样理解——面前的谷野承接了谷野神秀的一切思想,是否已经可以看作“他就是盗墓专家谷野”?而远在日本枫割寺的谷野神秀,已经清空了自己过去的历史记录,脱胎转化成另外的一个人了? 我的脑子真的乱了:“谷野先生,‘亡灵之塔’号称可以‘通向海底神墓’……这是真的吗?神秀先生修炼的,可否是破解‘亡灵之塔’的法术?” 谷野的复活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原来世界上竟真的存在两个谷野,我跟苏伦此前的怀疑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准确性。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巨大诱惑,能让谷野神秀金盆洗手、 退出江湖,真正切入漫长枯燥的“修炼”中去呢? 在日本的北海道一直流传着一个诡异的传说,“亡灵之塔”一直是做为“镇海眼”的工具存在的,从这里一直能通向日本古代神话里的“海底神墓”。所以,日本历代高僧,都以能来枫割寺参悟“亡灵之路”的秘密为荣。 我去过枫割寺,印象最深的是秋日山寺里千万片如血的枫叶,而不是青灯黄卷旁边跌坐诵经的僧侣们。来埃及之前,我是标准的唯物主义者,对全球各国流传的某些荒诞无稽的神话轶事一律指斥为“荒谬”,所以对只在传说中存在的“海底神墓”一直抱着“子虚乌有、纯属谣传”的态度。 记得日本旅游杂志上曾披露过一段古籍《东密录》上的文字,大意是说—— “人死后,灵魂是永恒不灭的,附着于水,漂流海上,最终会化为五花水鬼、粉夜叉。在某个黑暗无光的海域,所有的灵魂经轮回漩涡进入海底神墓,凝结成天神的羽翼。天神沉睡于此,期待有缘人通过亡灵之塔的拯救。到那时候,天神掀开神墓喷火而出,拯救世界,令日出之地永远昌盛荣耀……” 《东密录》做为日本唯一一本野史轶闻笔记,其历史地位,与中国的《搜神记》有极大相似之处,是一切日本神话故事的起源。 “是真的,而且我已经参悟了最后的关键环节,将十九颗佛舍利全部服下,能够达到生命无限循环的境界……我知道,你心里会存着很多疑惑不解——地球上的很多事,是无法以应用物理学来解释的。那套《碧落黄泉经》原先就是放在‘亡灵之塔’里的,加盖了天皇的亲手封印……” 谷野始终双手合十,腰板挺得笔直,而双膝叠坐的架势,更是标准的日本僧修炼时的定式。他指向昏睡中的藤迦:“我会陪公主一起离开,关于‘月神之眼’的信息,已经储存在这里——” 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神情无比平静。 “带她走?为什么不早带她走,反而一定要在复活之后?”救回藤迦后,谷野一直都没提到过要送她回日本的话题,偏偏在今晚死而复生后要这么做,我有理由怀疑他的动机,并且没有纳突拉和铁娜的允许,是任何人都无法离开营地的。 谷野笑了:“探索‘月神之眼’的秘密,是我和公主的共同任务。现在任务完成了,虽然公主出了状况,但我们既然一起来了,就必须得一起回去……” 我被他说的话又一次弄糊涂了,忍不住提高声音:“藤迦到底 是什么年代的皇室公主?” 查遍近代日本天皇家族的婚姻史,恐怕也找不到藤迦这个“公主”的来历。所以,我有必要弄清她的身份,毕竟“公主”这个称呼是不能随随便便乱叫的,难道日本的历史学家故意隐瞒了天皇的社会关系? 在政权更替的漩涡里,一个小小的变数,最后将会影响一个国家的生死存亡,乃至影响到周边国家的安定繁荣。日本是中国的近邻之一,它的国家大事、时局动荡,搞不好会直接损害到中国人民的生存环境。 “她是天皇的……女儿……”谷野艰难地解释。 我仰面打了个哈哈:“开玩笑,难道我会连天皇的三男四女共七个儿女后代都弄不明白?再说,天皇最小的女儿菊芝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他怎么可能再多出藤迦这样年龄的女儿?” 日本不过是东海的弹丸小国,国内发生的任何新闻,不消五分钟便能传遍五大洲四大洋的每个角落。天皇的家族历史,更是透明得仿佛玻璃养殖箱里的蚂蚁,连最细的触须、鳞片都被放大得一清二楚。 藤迦依旧昏睡,外面的营地里依旧安静,只有越来越紧的北风一阵阵吹个不停。 “藤迦公主的身世非常离奇,她是……‘新月龙象派’忍者的圣女天象十兵卫……与天皇在‘扶桑神树岛’的……‘日出天坑’内缱绻而生下的亲骨肉……” 如此冗长复杂的回答,弄得我的思维又开始打结发晕。日本的忍者派别非常复杂,往往在一个大门派下面,会融汇综合了几百个小的门派,每个小门派都会有自己的渊源历史、谟拜圣物。 “新月龙象派”,应该是隶属于伊贺派门下的一个极偏门的小派,至于什么圣女、天象十兵卫之类的名词,我就无法在记忆里找到它们的位置了。 谷野拗口地讲完了藤迦的来历后,起身下床,走到藤迦床前,脸上立刻罩上了一层愁容。看来,他虽然有“死而复生”的特异功能,却没办法让植物人复活。 他在藤迦身边捏起了一撮沙粒,皱着眉放进嘴里,忽然开口:“这是什么?风,这些沙子是你放上去的?” “就算是吧——那是埃及某个教派里的‘还魂沙’,据说有召唤灵魂的能力,可惜并没在藤迦小姐身上奏效。” 谷野疑惑地嘎叭嘎叭嚼着沙粒,让我的听觉神经持续忍受着噪声的考验。 我对于谷野的回答,百分之百不满意。风流天皇的香艳韵事,是日本小报 的最佳报道题材,如果真有藤迦这么一位公主的话,只怕早就“纸里包不住火”,泄露得满大街都知道了。但是,谷野又有什么必要对我撒谎?他那种严肃认真的态度,绝对不像是信口胡说。 日本僧侣与中国僧人在修行方面有一点是绝对相同的,那就是“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些得道高僧,为了自己毕生的虔诚修炼着想,人生字典里已经没有“说谎”这两个字了。 谷野郁郁地长叹,凝视着藤迦的脸:“公主自小生长在枫割寺里,她身体里所俱备的异能,连龟鉴川、布门履两位一百三十岁的高僧都甘心佩服。” 我“啊”了一声,无法不表示自己的惊骇。 日本著名高僧龟鉴川大师一生,最大的成就有三个——破解了日本围棋史上的“呕血百战局谱”;将中国人的易经六十四卦推演成一百二十八卦,成倍地增加了周易测算的准确性;再有就是用自己“开天目”的本领找到了德川幕府时期沉没在日本近海大陆架边缘的一艘皇室古船。 三件事,令他成了战后日本人心目中的国家英雄,在国人心目中,其伟大形象甚至能跟天皇媲美。 至于布门履大师,一直默默无闻,毫无名气,但却被龟鉴川恭恭敬敬地尊为“老师”。新闻界借此推断出,布门履必定不是寻常人——这两位高手,自从二战中日本人失败后便隐居在枫割寺里,轻易不见外人。 若是藤迦有“让两位超级大师”折服的异能,这……这该是条震撼亚洲的头条新闻啊,怎么可能一直没被爆料出来? 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是关于《碧落黄泉经》的,虽然自始至终,我跟铁娜都没能从谷野手里借阅到这套经书,现在他总可以告诉我一点经书上提到的秘密了吧? 谷野不好意思地拍打着自己的额头,脸上泛起一阵潮红:“不好意思,风——那套经书是用号称‘全球最复杂的文字’记载而成的,除了藤迦外,根本没人能读懂……” 全球最复杂的文字,指的就是从古印度流传出来的梵文,但我不相信这么大的日本国,竟然连读懂梵文的学者都找不到? 谷野清楚我心里在想什么,坦然面对我疑惑的目光:“风,或许我说得不够明白,梵文亦是分为很多种类,就像中国的古文字分为钟鼎文、蝌蚪文、甲骨文、大篆、小篆等等。不同的是,你们中国历史上有一个伟大的王者预先洞察了文字的弊端,采取了‘统一文字’的做法,才会万川归海,将晦涩歧义的历史记载迅速 整理一新,让后代能从小篆推演出汉隶文字,一直延用到今天……” 我用心听着他说的话,很快领悟了他的本意:“你是说,经书上的梵文跟现代梵文无法通译对不对?” 谷野赞许地点了点头:“是!我们只能确认经书上的文字属于梵文的一种——现在看到、听到并研究着的,都只是通过藤迦公主的编译才拿到的资料。你知道吗?当年中国大唐鉴真大师东渡,之所以带这套经书过来,便是想集合日本岛佛门僧侣的力量,共同研究它……” 我心里连骂了好几句粗口,这种“经书源于鉴真东渡”的鬼话,杀了我也不信。 “公主四岁那年,就能读出经书上的文字,所以,她的存在,比任何经书古卷都有意义,我必须要陪她回日本去……” 我暗自冷笑:“要想在全副武装的士兵包围下带走藤迦,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风,现在我代表枫割寺的僧众,正式邀请你再次光临寺院,共同参与‘亡灵之塔’的破解工作。当然,我们能够支付你的工作报酬,将会远远超出你的预想,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目前日本的四大财团都是我们的强力赞助者……” 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弄得我心烦意乱,在帐篷里不停地转圈。 “你现在就离开营地,那就表示直接放弃‘月神之眼’了?渡边长官那里,你怎么解释?”我一直以为谷野在埃及的一切行动,都是日本政府在背后支持,而他的所有行动结果,都必须得向政府部门汇报才行。 谷野坦然微笑:“在你眼里,‘月神之眼’是一切神秘事件的开始,而在我看来,它却是所有祸乱争端的结束。你要它,尽管可以据为己有,只不过,当宝石不再被人尊崇谟拜之后,它跟一块普通的石子有什么区别?” 我摸摸下巴,没听明白这些话的意思,但能隐隐约约感到,他似乎知道很多“月神之眼”的内幕。这么多怪话,真希望苏伦也同时在场,我们两个一起听一起思考,总比我一个人在团团迷雾里绕来绕去的好。 “像你一样,我们追求的都是解开‘大七数’的地球毁灭大限的秘密,唯一不同的是你刚刚开始,而日本枫割寺的研究已经不知不觉进行了七十多年。真想知道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的话,来枫割寺吧,相信你会感到不虚此行……” `我有很多问题要问的,甚至秉烛夜游、通宵达旦地问,只怕也探讨不完,但此刻外面的瞭望塔上陡然想起了尖锐 的警报声,同时,警报器发出了一道又一道凄厉的红光。 “不好,兵变开始了——”这是我的第一反应,一步跨到门边,视线所及,铁娜正带着罗拔和那队士兵飞快地奔向纳突拉的大帐篷。 大帐篷外的卫兵自动闪开,让这一行人顺利进入大帐,随即又队形合拢,严密地封住了帐篷的入口。 铁娜是经过正规训练的军事天才,总不会连“孤军深入”这样的大禁忌也不顾吧?若是贸然进了纳突拉的腹地,只怕进去容易、出来就万难了。 瞭望塔第上的枪手们全部伏低,仅在瞄准镜后露出迷彩军帽的一角。营地外围军车上的守卫们,也都迅速进入了战备状态。表面上看,大家都在刀枪出鞘,却找不到引发危机的导火索。 “谷野先生,我得先出去,你千万要等我回来!”我心里对铁娜的记挂,要远超过对谷野和藤迦的关心。 出了帐篷后,我向左侧的帐篷阴影里一闪,随即猫着腰迅速横向移动,谨慎地避开瞭望塔上的士兵的视线,几分钟内便悄悄到达了纳突拉的帐篷后面。 “大祭司,我这里有总统亲笔手谕,你要不要看看?”是铁娜的声音,冷漠而严厉。 “怎么?总统是要撤换我的职务吗?”纳突拉回答。 “对,总统的命令,一是免去你的大祭司职务,第二则是要你远离开罗城,去上游水库,负责整个埃及的水务调配工作,并且从见到手谕的这一刻,立刻开始执行。” 帐篷里应该还有手术刀在的,可是一直静悄悄地听不到他发出的动静。 我把身子伏得更低,向身后的军车方向打量着。十米之外,车顶上有两挺机枪、两名射手。车下则是四名井字形站位的士兵,举枪对着帐篷这边,另外驾驶室里还有一个人,看样子像是这几个人的班长。 目前搞不清兵变是纳突拉发动的,还是根本就是铁娜的清除异己行动,反正此刻帐篷里的兵力对比,应该是铁娜占了百份之九十九的绝对胜面,似乎我赶过来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风哥哥,你……你始终还是不放心铁娜……”苏伦也悄悄跟了过来,双手各握着一柄手枪,枪口对准军车附近的士兵。每次提到铁娜,她的声音里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酸溜溜的醋意。 我歉意地笑了笑,向谷野所在的帐篷望着,还在纳闷他究竟会用什么惊世骇俗的方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