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梦成真》 楔子 十四岁的时候,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成了别人的新娘。 新郎是个陌生人,而且绝非上等人。 也许是个逃犯,也许是个海盗,她猜想。 跟我走,她听见他的召唤。于是,她开始随他奔跑。 他们拼命奔跑,在漫无天际的旷野…… 他紧紧地拉着她的手。她感觉到他手心的粗糙和温暖。 她看不请他的脸,只看见他脸上的沧桑和零乱。 她听见母亲的哭泣和哀求,还有父亲的愤怒和咆哮。 她听见自己的愧疚和乞求。 可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奔向了他…… 她想那确实是一个丑梦,因为梦醒后她脸热了好久。 第一章 墙上那台旧式挂钟突然重重的响了起来。 莫展严抬起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午夜十一点整! 一种莫名的烦躁突然涌了上来。他蓦地推开了手边那叠厚厚的文件——那是企划部下午刚刚呈上来的关于下一季度新产品推广的方案书。 红木书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嗨,班尼!”是莫展严的挚友班尼。 班尼是莫展严大学时代的挚友,也是他现在的得力助手——“展严科技”的执行副总。而莫展严,没错,他就是近年来令台湾商界震动不已的it黑马“展严科技”的创始人兼掌门人。 “嘿,jay,还在工作?”班尼叫着莫展严的英文名了然地问。 “你呢,美女在怀?”莫展严不答而问。电话彼端隐隐传来一阵轻柔的钢琴曲,还有女人地低语和嘻笑。那小子,想来又泡在了女人乡里。 “jay,听我一句:你应该学会休息!”班尼不置可否,然后摆出一副异常关心挚友的模样,“有智者说过,不会休息的人——” “得了,班尼——”莫展严不耐烦地打断班尼的“假好心”。 这小子,若不是因为他老是找各种理由推卸自己的职责,他又怎会夜夜被这些堆积如山的公文所淹没?想到这儿,莫展严就恨得牙痒。 电话那头突然莫名喧嚣起来。班尼的声音消失在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中。 莫展严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心。一面百无聊赖地望了望不远处的落地窗。 窗外,台北的夜空在都市的灯火中显得空蒙而混沌。 “嘿,jay,还在吗?”班尼的声音终于穿过喧嚣再次传到了莫展严的耳中。 “嗯哼。” “你知道我看见谁了么?” 莫展严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夜空,仿佛根本没听见班尼的问话。 “嘿,老兄,我敢打赌你一定会感兴趣的。”班尼一副自信满满的语气。 “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个?”莫展严终于淡然出声。 “如果你能立刻赶到忠孝东路——” 莫展严很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隔天,班尼一早就闯进莫展严的办公室对莫展严挂断自己电话提出严重抗议。 对于班尼的抗议,莫展严反应一如往日:波澜不惊! 无论班尼在他的办公桌前如何愤慨激昂,莫展严只是头也不抬地盯着电脑屏幕。 班尼终于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谁让他遇到这样一个冷酷得恍如千年寒冰的朋友呢?唉—— “难道你真得不好奇我昨天看见了谁?”在离去之前,班尼忍不住出声问到。 “谁?”莫展严终于很给面子地吐出了一个字。 “最漂亮的老板娘!”班尼好看的脸上现出一抹故弄玄虚的微笑。 莫展严抛给他一个“就知如此”的白眼。 “如果你真有兴趣,晚上九点半,忠孝东路的‘蓝色佳影’酒吧——” 莫展严只是专注地处理着自己的工作。 “你不去一定会后悔的!”班尼恨恨地走出了莫展严的办公室。 最漂亮的老板娘! 这是一个传说,一个流传于台北夜生活圈里的美丽而魅惑的传说。 这个美丽的传说缘于那个叫做“蓝色佳影”的“夜店”,更缘于它美丽而神秘的经营者——竺影。 “蓝色佳影”是一家位于台北中心商业区的“夜店”——所谓“夜店”,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家稍有个性的类似于咖啡屋或酒吧的小店。至于为何不将其成为咖啡屋或是酒吧,那是因为它的经营者——竺影坚持称它为“夜店”:只因它是下午六点开始营业,而通常要到午夜三点才关门。仅此而已! 至于竺影,其实她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说白了,她只是一个二十八岁的略嫌漂亮的女人而已。当然,她还是一位有个七岁儿子的单身母亲。但是,这在当代这个早日变得文明而宽容的社会来说好像实在构不成什么特别之处了,是吧?最后嘛,会引人对其揣测的还有竺影与她的“夜店”。亲爱的读者朋友,您千万别误会!竺影干的绝对是正当营生。对于她的“夜店”,正如本人在前面所介绍的,只是一个稍嫌另类一点咖啡屋或是酒吧而已。当然,它的里面还多了一些别的服务,例如陪顾客聊天¬;——也就是俗语所称的“陪聊”。对了,说到这儿,有一点忘了介绍,竺影可是正宗台大心理学毕业的才女噢! 当然,虽然说竺影其实没什么特别之处。但这毕竟只是某某的个人观点而已。据大多数人所说——当然主要是男人,他们总会不自觉得被竺影身上所透露出的神秘气息所吸引,呵呵。 和竺影一起经营小店的是她唯一的死党——樊妮。樊妮比竺影小两岁。她当然也算得上是一个美女。不过,因为她不是本故事的主角,所以,对于樊妮,我们暂不做详细介绍。 好了,该是我们的女主角带着她的故事上场的时候了—— 一曲优美的钢琴曲结束,店里立刻响起一阵暴雨似的掌声和口哨声。 竺影优雅地向在座的顾客兼听众欠了欠身,然后离开舞台中央的钢琴向吧台后面的休息室走去。 “今晚约下的是谁?”在休息室,竺影一边换下礼服一边问樊妮。 “五号桌的一位客人。”樊妮说完,又忍不住打趣似的加了一句,“嘿,影子,你知道今晚那位客人offer的价码是多少么?” “妮妮!”听到樊妮的用词,竺影抗议地叫了起来。价码?真受不了,这小妮子从哪学来那么多的黑话?! 樊妮则很可爱地冲竺影扮了个鬼脸。 莫展严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等待着竺影的到来。 这是他第三次走进“蓝色佳影”——接连三天的第三次。 班尼坚持说他不来一定会后悔。然后,某天,他终于莫名好奇地走进了这家其实并不起眼的小店。 当竺影准时在晚上十点走上中央那个小得只够放下一架钢琴的舞台时,他恍然领悟了班尼那晚的激动和连日的故弄玄虚。 老天,竟然是她!那个他想了念了几千个夜晚寻了找了几万里路途的人儿! 若不是因为他的过于理智以及心底突然生出的另他自己都困惑的恐惧情绪,莫展严早在第一个晚上就冲到了钢琴前。 “你好。”一个轻柔而充满磁性的声音打断了莫展严的沉思与回想。 莫展严抬头,却见已换下一身轻便裙装的竺影已立在他的身侧。 “我可以坐下吗?”竺影冲他微笑一下问到。 “当然。” “竺影。”竺影在他的对面坐下,简短地道出自己的名字。 竺影?莫展严一愣。可是,下一刻,他依然很冷静也不失风度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莫展严。” “久仰大名!”竺影习惯性地如此应酬。 “是吗?”莫展严若有所思的反问,“你真的‘知道’我?” 他刻意将“知道”两个字说得很重。 “‘展严科技’现任掌门,台湾女人最想嫁的单身男人。作为一个普通至极的台北女人,我又怎能不知道呢?”说这话时,竺影的眼中满是风情。 莫展严突然笑了起来。 “竺小姐很会说话。” “莫先生过奖了。” 彼此互望。默然微笑。 她的微笑和眼神似曾相识却又万分陌生。他没有在她的眼中找到他想要的伪装或是刻意闪躲——她俨然是第一次见到他。一种莫名的失落和随之而起的愤怒缓缓地在他的心底蔓延。 “莫先生是第一次光顾小店吧?”竺影呷一口服务生刚刚端上来的果汁,淡淡的问。 “算是吧。听朋友说这里有最漂亮的老板娘,非常好奇,于是想来一瞻真容。” “你不像是一个会对此有好奇心的男人。” 竺影冲他抚媚一笑。 “竺小姐似乎很了解男人?” “这不正是莫先生今晚对小店慷慨光顾的原因么?” 莫展严再次笑了起来。看来,当年那个阳光甜心已经长成一个尖牙利嘴的聪慧女人了! “难怪那么多的男人为你着迷!”他忍不住真心赞叹。然后,他惊奇地发现她竟然因为他的这句赞叹而脸现红云。 “莫先生见笑了。”她忍不住伸手轻捋了一下耳畔的发丝,“您才是令无数女人为之疯狂的钻石男人噢!” 莫展严微笑不语。 “如果全台湾的未婚女人知道她们心目中最想嫁的金龟男人此刻呆在我的小店,不到三分钟,恐怕我的小店就能被您的倾慕者挤爆了。”竺影微笑着如此补充。 “没那么夸张吧?!”莫展严终于被她的话逗得怪叫起来。 “有的,我的一位女友就曾扬言说今生若能跟您约一次会,下辈子不做女人她都愿意。” 说完,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么,你呢?”笑过,莫展严反问。 “我?我和所有女人一样对你的钱兴趣浓厚。”她微笑坦言。 “对我的人呢?”他煞有介事地追问,微笑着。 “我的名言:爱钱,但绝不爱有钱人。” “嗯哼?”他不解。 “因为有钱人永远不如他们的钱可爱呀!”她摆出一副拜金的表情。 他忍不住被她逗笑了。 “嘿,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竺影突然万分认真的问。 “什么问题?”他始终微笑着。 “曾有传媒说世界首富比尔•;盖茨弯腰拣一个硬币的时间就能创造几十万美金的财富,你跟我聊天这么长时间是不是至少得损失好几千万新台币?” 他终于很不绅士地大笑起来,直笑得她莫名脸红起来。然后,她也开始跟他一起大笑。 他们一起笑了很久,笑得万分开怀又无所顾忌,宛如一对相识甚久的老朋友。 她依然还是这般能够令他开怀!感谢老天,他终于又找回了那种失落多年的开怀感觉。 第二章 接连一个星期,莫展严夜夜光顾“蓝色佳影”,而且每晚都花重金预约下竺影的“陪聊” 一小时的特别服务。 第七个晚上,莫展严没有等到竺影准点到来。 一个自称是“蓝色佳影”的经理的微胖男人将莫展严此前放在托盘里让服务生递交的一叠厚厚的钞票退还给了莫展严。 “不好意思,竺小姐今日不能陪您。” “为什么?” “她已经有约再先了。” “这下够了么?”莫展严伸手掏出钱夹,又取出一叠面额不低的钞票放在桌子上。 “抱歉,先生,这不是钱的事情——”胖先生一脸为难,“这是竺小姐个人的意思。” “竺小姐人呢?” “她——”经理先生迟疑地抬头向酒吧的另一个方向望了望。 循着胖先生的目光,莫展严看见竺影正在另一个角落跟一个中年男人很开怀地笑着。 一种突来的愤怒瞬间占据了他整个大脑。 他蓦地站起身向竺影和那个中年男人走去。 竺影的微笑因为莫展严地突然走近而僵在了脸上。 但是,她毕竟不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只见她倾身跟对面的男人轻轻说了几句,然后镇定地起身迎着莫展严走了过来。 “你为何拒绝我的预约?”当他们回到莫展严预定的座位时,莫展严气愤的质问,“我不相信那个男人出的钱有比我多。” “我不能只陪你一个人,我要开店,不可能只招待你一位顾客。”竺影只是淡定地看着他,微笑着。 “可是,你也不能以这样的方式拒绝我。”竺影的淡定令莫展严莫名心虚起来。她并非有意拒绝他,不是吗?是他太小气了! “你以后不要再来了。”竺影突然幽幽地开口。 “为什么?” “我以后都不会接受你的预约了。” “为什么?”他再问。 “我不是你想要找的那个人!”竺影明白地说到,“我知道你把我当成了你想要找的某个人,可是,抱歉,我真的不是她。” 莫展严只是沉默。 难道她真的不是?莫展严困惑地想。可是,明明是同一张脸呀!这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么? “能说说你的那个‘她’的故事么?”竺影突然不自觉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垂。 莫展严却因她的这个小动作而震动了。他固执而默然地看着她。 他知道她就是佳莹,是的,无论她是否真的已经认不出他,他坚信她就是佳莹。 “我想你误会了。”莫展严突然微笑了起来,“我并没有要找什么人,也没有什么我的‘她’。” 莫展严的答复让竺影万分意外。怎么可能?她一向万分准确的直觉和判断力难道也有出错的时候? 莫展严只是静静地看她,微笑着。 “好了,我得走了,我答应儿子要回家陪他睡觉的。”竺影莫名懊恼地抬手看一下腕表,如此说到。 “你结婚了?”莫展严惊异地开口。 “没有。”竺影的表情依然温柔而淡定,“不过,我有一个儿子,今年已经七岁了。” “我可以再约你么?”莫展严忍不住呐呐地问。 “恐怕不行。”竺影摇头,“你以后最好都别再来了。我一向的原则是陪同一个客人聊天至多不超过三次,对你我已经很破例了。而且,你不该是以这样的方式来消遣生命的人!” 莫展严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无言以对。 “班尼,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莫展严一走进办公室就拨通了班尼的直线电话。 “嘿,jay!”不到十妙钟,班尼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你又忘记敲门了!”莫展严看着好友,不满地皱眉。班尼只是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你吃火药了?”班尼敏锐地嗅出莫展严的情绪非常“异常”。 “有个case,你亲自替我办一下。”莫展严白一眼班尼“好打听”的表情,冷冷的说到。 “你果真遇上事情了!”班尼则依然自顾自地“情绪激昂”着,“说吧,什么事情?” “替我调查一个人——不,是两个。”莫展严从抽屉抽出一张旧照片放在办公桌上,照片上的女孩长得像极了竺影。 “jay,你真的去了‘蓝色佳影’?!”班尼一脸兴奋却又莫名受伤的表情,“嘿,老兄,你有点不够意思哦,竟然都不通知一声,太辜负我对你的一片心了。” “我以为你忙于跟你的众多女友约会根本无暇理会别的事情。”莫展严竟然难得好心情地打趣起班尼来。 嘿,这家伙,竟然有点要转性的征兆哦!真不知那个叫孟佳莹的女孩有何魔力?班尼伸手拿过照片,看着照片的丽人好奇地想。 “我要尽快知道照片中的人跟‘蓝色佳影’的老板娘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那个叫竺影的女人跟她七岁儿子的一切详细个人资料!” 对面的男人一直在说着他跟他妻子的不堪忍受的婚姻生活所带给他的无限痛苦。 竺影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安慰一下那个可怜的男人。可是,竺影知道她的注意力其实一直都在不远处那个叫莫展严的男人身上。 他显然并没有听从她的劝阻。他依然每晚都坐在那个角落的位置。只是他再也不预约她的那一个小时。甚至,他从来都不主动走向她。他只是远远的默默的望着她。 这是一个怎样怪异的男子哦!唉—— 对面的男人突然停下了絮叨。 “抱歉!”竺影抬头看一眼男人不满的表情,然后起身离开了他的座位,“会有人将你的咨询费全额退还的!” “嗨。”竺影终于走到了莫展严的面前。 “嗨。”莫展严看一眼竺影,轻轻点头。 “我可以坐下么?”竺影问。 莫展严再次轻轻点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再来。”竺影努力搜寻着最适当的措辞,“或许你还想跟我说点什么?” “你为何会选择经营‘夜店’?”莫展严突然问。 “因为我需要钱养活我自己还有孩子。” “那么,‘陪聊’呢?” “当然也是因为钱!” “可是,它会让很多人对你有误解。” “你是不是想说,我这样的职业会让让猜测是我是否实际是个‘应召女郎’?”莫展严的婉转令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竺影的直接和坦荡令莫展严莫名不好意思起来。他无言以对,只能默然微笑。 “清者自清,在乎个人。”竺影说这话的时候更像是在自语。 “如果我向你求婚,你是不是一定会拒绝?”莫展严突然深思似的问。 她怔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可不一定。”她笑,语气是完全的戏谑,“说不定我也是渴望嫁与最有身价之单身男人的众多女人中的一员哦。” “那么,我们结婚吧!”他突然也跟着笑了起来,分不清是玩笑还是微笑。 “好啊。”她笑着应允,其实只是想用自己一贯的“不按牌理出牌”吓吓他。 可是——老天,他竟然是认真的! 在她万分错愕和莫名惊慌的一刹那,莫展严已经微笑着握住了她的手。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竺影挣扎着抽出自己的双手,眉心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我有说过不是认真的吗?”他看着她,眼中是少见的严肃和认真。 她怔住了。而他,双眼平静得有如静止的湖面。 “抱歉,今天不是愚人节!”竺影终于冷冷地出声。 “我并没有说‘愚人节快乐’。”莫展严看着他,表情没有一丝的戏謔。 她的眉心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你经常向陌生女人求婚?”她垂下眼睑,冷然问。 “不。”声音很肯定。她一愣。 她抬头,看他。很漂亮的一张脸,眼睛深邃而明亮。 “头脑健全,精神正常。”他回望着她,说。 很风趣的一句台词,可是他们都没有笑。 沉默。长长的沉默。他和她。 “我们结婚吧。”良久,莫展严出声打断了彼此的沉默。 竺影终于意识到他是认真的。 伸手轻揉一下眉心,她开始认真打量他。 他有一张非常好看的脸。高挺的鼻梁,薄而性感的嘴唇,幽深黑亮的眼睛。他的身材很匀称,挺拔、瘦削而结实。那该是常年坚持体育锻炼的人才能保持的好身材。 “你是一个漂亮的男人。”竺影忍不住赞到。她喜欢用“漂亮”这两个字眼来赞美男人,虽然为此她曾遭受无数的白眼和愤懑。 “谢谢。”他竟没有为此不满。 “你很特别。”她再说。 “你也是。”他说。 她失笑。彼此无语,于是他们再次沉默。 “我在等你的答复。”良久,莫展严说。 “为什么?”竺影反问。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多疑的女人,是这个谜一样的男人在她的心底种下太多的疑惑。 “结婚需要理由吗?”莫展严反问。 结婚需要理由吗?竺影问自己。可是,结婚不需要理由吗? “那么爱情呢?” “爱情本来就是一件奢侈品,”他突然微笑起来,“我们都已经过了对爱情充满幻想和期待的年龄,不是吗?” 竺影一懔。他的回答像是来自他的心底。她有了一种被人看透的感觉。 “你了解我吗?”感觉到自己心底的某个角落正在动摇,竺影竭力抗争,“我是说,对于我的性格、兴趣和思想!” “这个——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不是吗?”又是反问句。天,这样的一个男子! “可是,你该听说过:女人,不分年龄,永远对爱情心存幻想。”竺影努力在大脑中搜寻最恰当的说辞。 “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他说。 “多谢你的抬举和恭维。”她轻讽。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觉。”他的语气满含自傲。 又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竺影在心底冷哼,然后愤然抬头。 他的脸上依然平静如初,眼中水波不兴。她莫名地脸热起来。 “抱歉。”竺影依然固执地摇头。 “可是,你刚刚已经答应了。”莫展严突然笑了起来。 “我以为你只是开玩笑——”她解释,可是,自己却先莫名的心虚起来。 “我有说是开玩笑吗?”莫展严反问。 “但是,我有权反悔的,不是吗?”竺影试图耍赖。 “你真的反悔了?”莫展严脸色一沉,身子突然极具威胁性地向她倾了过去。 “我——”看着突然变得阴霾的他,竺影莫名慌乱起来。 然后,在她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之前,莫展严突然低头吻住了她。 “你不会有反悔的机会——”在他的吻吞噬她之前,他这样保证。 第三章 一个陌生男人的求婚。这该算是本年度最有创意的玩笑吗? 竺影突然有一种想爆笑又想抓狂的冲动。老天,一个比自己更不按牌理出牌的男人! 瞪着卧室的天花板,竺影更有一种想把自己掐死的冲动。她早该知道自己说话常常不经大脑的毛病总有一天会把自己害死的。 不要让你的舌头抢先于你的大脑!那位想不起名字的智者说得真是太对了。 一个相识不到三个星期的男人!她难道真的就要嫁给他了?可是,反悔,可能吗?她还记得他临离去前那满含“柔情”的威胁:亲爱的,千万别做让你我都后悔的选择! 莫展严,台湾上年度十大杰出青年才俊之首,台湾十大望族之一的莫家独子、“展严科技”的现任掌门人。 她当然知道他有多大的权势和影响力。据说,全台it业界有近四成的技术力量来源于展严科技。这样一个财大气粗的恶魔男人,她能惹得起麽? 恶魔男人!想到自己的用词,竺影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下一刻,他昨日强吻她的记忆突然像放闸的洪水一般在她的脑海里泛滥着苏醒过来—— 她的脸火烧似的热了起来。天哪,她怎么能允许一个几近陌生的男人那样吻她?可是,想到那个吻,她立刻又忆起了那个吻带给她的从未有过的别样感受还有自己情不自禁的热情回应—— 啊——竺影忍不住哀鸣了一声,然后把自己的脸整个埋进了枕头。 “叮铃铃——” 门铃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影子,你太不够意思了——”竺影刚打开门,死党樊妮就尖叫着嚷了起来。 “死妮子,一大早你瞎嚷什么呢?”竺影依然回到卧室的床上。 “你结婚这么大的事,竟然连我还保密?!你说,这下该怎么罚你?”樊妮跟着走进卧室,万分不满地冲竺影抗议。 “什么结婚不结婚的?我若决定结婚肯定是第一个告诉你啦?”竺影不以为意地闭着眼睛应到。 “姓竺的!”樊妮似乎真得生起气来了,她将手中的一叠报纸“哗”的全扔在了竺影的蒙着脸的枕头上,“你自己看,全台湾都知道你要结婚了,你竟然还睁着眼睛骗我?” 竺影终于因樊妮的认真而突然清醒过来。 “什么叫全台湾都知道我要结婚了?”她从枕头上抬起头,一面困惑地问樊妮,一面拣起散落在床上的报纸翻看。 樊妮带来的是一份财经早报的娱乐版。不用竺影稍微费尽的寻找,她就在头版头条看到一个特大字号的新闻标题:展严科技掌门人昨宣布其近日将完婚,新娘是一位名叫竺影的神秘女子。 竺影被这个消息炸得立刻倦意全无了。 “哎,妮子,你一定要听我解释——”竺影抬头,看着满脸怒意的樊妮,歉意和怒意一起冒了出来。 歉意当然是对樊妮。她可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死党、密友兼亲人!现在这么大的一个事樊妮却是最后一个知道,唉,难怪她会如此生气! 至于怒意嘛,自然就是因莫展严那个恶魔男人而起咯。那个王八蛋,她一直以为他是个淳淳君子,谁想到他竟然是个蛮不讲理的野蛮人。他怎么可以如此过份,连征求她的意见都没有就来个全岛通知,这叫什么嘛?可恶! “好,我听你解释。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钓上这么个炙手可热的金龟婿的?保密工作做的可真够可以的啊?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单对我如此守口如瓶,怕我跟你抢?”樊妮气愤交加地吐出一连串质问。 “妮子,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是,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啦。那个叫莫展严的男人确实跟我求婚了,就在昨天。但是,我跟他一共也就见过——”竺影伸出手指想了想,然后继续说到“我跟他一共就见过那么几次啦,而且每次都只是陪他聊天一个小时而已。我当然不是故意要瞒着不告诉你,只是这一切来得都太突然,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而已……” “真的?”樊妮看竺影一脸的着急和认真,心里已经相信了八九成,可是,她还是不满自己竟然最后一个才知道,所以,故意冷冷的反问。 “我发誓!”竺影几乎是立刻举起了右手。 “好吧,看在你如此诚恳的份上,我暂且就相信你了。”樊妮一副“大人有大量”的表情。可是,却在看到竺影终于舒一口气的表情之后忍不住爆笑出声了。 “嘿,死妮子,你竟然耍我!”竺影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好友耍了。她气得拿起床上的枕头就向樊妮头上砸去。 “好啦,好啦,你骗我一次,我耍你一回,这下扯平啦。”樊妮接住好友扔过来的枕头,顺势倒在了床上。 “喂,我哪有骗你了?不公平!”竺影一脸不平。 樊妮只是笑。笑够之后,一个翻身趴在了竺影的身上,然后贼贼地问:“这下该坦白交待你跟那个叫莫展严的男人暗渡陈仓的事了吧?” “什么叫暗渡陈仓啊?”竺影不满地抗议,却终于忍不住笑骂起来,“我怎么会误交你这样的损友的!” “那也没办法,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认人不清,误上贼船咯!”樊妮可爱地扮了个鬼脸。 竺影无语地打了一下损友的屁股。然后情不自禁地唉叹起来:唉—— “哎,你不会真的后悔认识我了吧?”樊妮不放心地掰过竺影的肩头,担心地问。 竺影只是沉默。然后,幽幽地问:“妮子,你说我该怎么办呢,现在?” “你是指跟莫展严的事?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竺影点头。然后幽幽地将自己跟莫展严的之前的简短交集向樊妮讲述了一遍。当然,她很“小心”地省略掉了被莫展严强吻的细节。 “真的只是这样?”樊妮不相信地追问。 “不然还能怎样?”竺影被她追问得莫名心虚起来。 “你不会是被那姓莫的吃干抹净了吧?”樊妮突然色色地看着竺影如此问到。 “樊妮,你瞎想什么呢?”竺影反射性地尖叫起来,“当然没有啦!” 可是,樊妮可不那么认为。看看竺影那死丫头突然红得像番茄的脸,没有才怪呢。她赶打赌,死丫头一定隐瞒了什么重要情况,嗯哼—— “班尼,我是莫展严。”入夜,莫展严坐在书房等待着好友报告最终的调查结果。 “嘿,jay!”班尼愉快地叫着好友的英文名字。 “我让你调查的案子怎么样了?” “从美国那边的征信社所报告的结果显示,那个叫莫思严的男孩确实是七年前的十月在美国洛杉矶出生。迈阿密市医院至今存有他的出生证明,只是上面生身父亲一栏是空白的,不过,孩子的母亲确实如你所猜,叫孟佳莹。但是,我们的伙伴从台湾查到的资料又显示,这个叫莫思严的孩子在台湾也有出生证明,而出生证明上显示的母亲则是现在抚养他的那个叫竺影的女人。” “噢,那么对此,邦尼,你有什么看法?” “我们需要再深入调查一下,主要就是弄清楚竺影和孟佳莹是不是一个人。不过这个恐怕得花上点时间。” “ok,我等待你们进一步的消息。但是,我希望你能尽快收到那些文字资料。” “ok,我明天让美国那边把资料直接寄到你的办公室。” 挂断电话。莫展严陷入了痛苦而困惑的遐思。 根据班尼调查的结果,他可以万分确定那个叫莫思严的孩子确实是他跟佳莹所生。他清楚地记得佳莹是在七年前的四月不辞而别的。而六个月后她就生下了他们共同的孩子莫思严。 莫思严——听到这个名字,他就相信佳莹依然是爱着他的。可是,佳莹,你又为何要逃离我?还有现在,我翻越千山万水好不容易再次找到你,你又怎能那般残忍的对我视而不见? 可不可以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莫展严痛苦地追问。可是,回答他的只有窗外深沉而静默的夜。 第四章 竺影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去找莫展严。 婚姻是一件严肃的事情,再疯狂也不能如此轻率地决定自己的婚姻吧?她已经是一个二十八岁的成熟女人。一个成熟女人最让自己引以为傲的就是她的成熟和理智,不是吗?更何况,她还有一个七岁的孩子需要照顾和抚养呢。 莫展严知道竺影一定会去找他,但是没想到她来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这么急匆匆地来找我,是不是想我了?”将竺影引进来的秘书刚一退出总裁办公室,莫展严就大步迈到了竺影的面前,一面想要伸手给竺影一个热情的拥抱。 竺影条件反射性地往后跳了一步,以避开他张开的双臂。 老天,他何时变成了一个如此滑舌的“登徒子”了?真恨自己当初怎么还以为他是个少见的君子呢,唉—— 对于竺影的刻意闪躲,莫展严并没有太过在意,也没有强求什么。他只是潇洒地对自己耸耸肩,然后礼貌地将竺影引到会客椅上坐下。 “要喝点什么?我让我的秘书送进来。”安顿好竺影,莫展严返回到自己的座椅上悠闲地坐下。 “不用了,谢谢。”竺影摇头,“我知道莫先生贵人事忙,也敢打扰太久——” “莫先生?”听到竺影如此生疏的称谓,莫展严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您,关于昨晚的误会我很抱歉,”竺影刻意忽略掉莫展严的不满,自顾自的继续说到,“但是,请相信我,那确实只是一个误会。而我也希望您能早日忘掉它。” “一个误会?一个全台湾民众都可以作证的误会?你不觉得这样一个误会太过大了点吗,竺小姐?”莫展严的质问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 “那并不是我造成的状况!”对于莫展严地推咎于人,竺影莫名地冒出一股怒气。蛮不讲理的野蛮人!她还没质问他造谣诽谤,他反倒先“贼喊捉贼”起来?! “问题是,现在状况已经成现实了,你说应该怎么办?”莫展严突然离开自己的座椅,绕过他的巨型办公桌向竺影走去。 “谁烧起的火谁就应该负责去浇灭!” “说的好!”莫展严已经来到了竺影的身后,伸手扶助竺影的椅背,这样,竺影整个就被他圈在了自己的怀中。 莫展严的突然靠近,令竺影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紧张起来。她从来不知道,他竟然是一个如此具有危险性的男人! “咳——”竺影轻咳一声,试图找回自己镇定,“好了,我想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我该告辞了。” 莫展严只是用自己的双手紧紧地按住竺影的双肩,阻止她的试图起身。 “你想说的已经说完,可是我想说的还没有开始呢。”莫展严故意压低身子,这样,他呼出的气息正好似有若无地吹在竺影的耳后。他看见她的身子如其所期望的那样轻轻颤了一下,他忍不住满意地笑了。 听见莫展严的轻笑,竺影羞窘得真想立刻钻到地底下去。她怎么可以对他有反应的?神哪,救救她吧! “如果你真的还有话要说,那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莫先生,您说呢?”竺影暗暗地吸了一口气,重新武装自己。 莫展严突然对眼前这个女人的镇定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折服。想来,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果子了吧? “可是,我比较喜欢现在这样——”莫展严抬起右手轻轻地将她散落在右脸侧的一缕乱发捋至耳后,“彼此离得比较近,沟通起来方便,不是吗?” 竺影却因他亲密的举动再次轻颤了一下。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一个如此敏感的女人!她记得樊妮曾经还一度因为她对男人的迟钝和冷淡而怀疑她的性取向有问题! “笃笃笃……”门外突然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 “请进。”竺影几乎想都没想就喧宾夺主地应到。 莫展严却因为竺影的过激反应而轻笑出声。他看看正被推开的门,终于不情愿的放开了竺影。 推门进来的是秘书amy。她有些暧昧看了一眼竺影,然后开始例行公事地向莫展严汇报:“莫总,研发组的柯组长来电询问,他们的研发会议您是否还要出席?” 莫展严这才想起下午还有个预定要出席的会议。 “告诉柯组长,说我临时有很重要的事,今天的会议就不出席。让他们研发组直接讨论就可以了,回头别忘了把会议记录和讨论结果呈给我。”莫展严简单地交待一下,然后挥手示意amy退下。 “对了,amy,回头,送两杯咖啡进来。”在amy转身退出的那一刻,莫展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吩咐。 办公室内再次只剩下竺影和莫展严。 “我想我真的该告辞了。”竺影抢在莫展严再次困住自己之前,急速地从座椅上“跳”了起来,“莫先生,不好意思,耽误您这么久的时间。” “你逃不掉的,竺影!”莫展严只是神情复杂地忘着如惊弓之鸟的竺影。 竺影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危险的男人。她转身试图越过莫展严向门的方向走去。 “啊——” 一只有力的手突然闪电似的抓住了她的手臂。下一刻,她已撞上一个宽阔而坚实的男人胸膛。 “你放开我!”竺影挣扎着低叫。 “你休想!” “那我可要叫 ‘非礼’了。” “你请便。”莫展严突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竺影气恼地放弃挣扎,抬头质问。 “你如果此刻叫‘非礼’,我想,恐怕我只能立刻准备婚礼以消除接下来有可能导致的不良后果。”他“好心”地提醒。 “你——”竟然到此刻还不忘威胁她,这个恶质男人! 莫展严迎着竺影的怒视,潇洒地耸肩。 “你到底想怎么样?”竺影气急地质问。 “我要你嫁给我!”莫展严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到,“我说过的,我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 “我也明白地告诉你:不可能。”竺影终于失控地叫了起来。 嫁给一个陌生人?天,太疯狂了吧!十四岁时做过的那个丑梦突然闪进了竺影的脑海。 老天,不会吧?这样的梦也能在现实中应验?竺影忍不住莫名惶恐和羞赧起来。 “陌生人?”莫展严突然半眯起了眼睛,他满含怒气和危险的气息蓦地笼罩住了竺影的整个上空。 “你别乱来啊——”竺影被眼前这个完全陌生而又异常危险的莫展严完全震住了。 “我会让你知道我们之间到底是陌生还是熟悉?”莫展严突然低头狠狠吻住了她。 天,又来了——竺影在心底恐惧地哀叫。 莫展严吻得那般急切而又狂野,他似乎恨不得将竺影一口一口吞噬掉。 竺影感觉自己的唇在莫展严火热吸吮下变得又热又麻。可是,她仍然固执地紧闭双唇。她不能再任这个男人予取予求。她今天是来拒绝他的而不是为了来让他予取予求的。 “张开你的嘴!”莫展严久久不能敲开她那扇紧闭的甜蜜之门,不禁有些恼怒和羞愤。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这样拒绝他,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一再将他的男性自尊踩在脚底! “不——”竺影倔强的抗议。可是,她的突然出声却正好给了他攻占堡垒的机会。 这个说话总是不经大脑的笨女人!莫展严忍不住在心底如此笑叹。 借着她不经意间敞开的门缝,莫展严长驱直入地闯进了她甜蜜的深谷。他用他灵活的长舌探寻着她深谷中的每一处神秘和香甜。 天,他有多久没有体会过如此的甜蜜了?久得他都快要忘记自己曾经探得如此珍宝。这个残忍而该死的女人,她竟然想剥夺他如此的幸福!不,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让她得逞的。孟佳莹——不,管你是叫孟佳莹还是叫竺影,反正,这次你别想再从我的身边跑掉! 竺影不知道他们吻了有多久。她的意识已经完全脱离于她。她只记得她的抗拒终于在他的掠夺中一点点沦丧。然后,当他终于放开她的时候,她才发现,曾几何时,她已经被莫展严抱上了办公桌。 竺影羞愧得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她只能无力地靠在莫展严的胸前,聆听着他粗重的心跳和呼吸。 时间过了很久。可是他们谁也没有动。整个办公室,除了他们彼此的心跳和呼吸,什么声音都没有。 “笃笃笃笃……”门外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竺影和莫展严同时惊醒了。 竺影赶忙从办公桌上下来,慌乱地整理自己的头发。莫展严也赶忙整理一下自己的领带和衬衫。 “进来!”莫展严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然后淡定地吩咐。可是,蓦一抬头,莫展严却见竺影的衬衣领口依然敞开两颗钮扣,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于是,他忙一侧身,将竺影遮在了自己的胸前,一面伸手快速地替她把钮扣扣好。 竺影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前竟然一直半裸着。窘迫和难堪令她愤而抬头。可是,刚一抬头,她就迎上了莫展严眼中赤裸裸的欲望,慌得她连忙垂下头。 一抹从未有过的开怀笑意浮现在了莫展严的嘴角。 “莫总,您吩咐的咖啡。”是秘书amy送咖啡进来。 “好的,放在茶几上就好。”莫展严头也不回地吩咐。而竺影,从头至尾,连喘大气的勇气都没有。 再次响起开门和关门的声音。amy终于再次退了出去。竺影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我想我最好马上离开。”竺影头也不抬地拿起掉在地上的手袋,准备逃离。 “再离去之前,难道你不想向我要个解释吗?”莫展严在她身后冷冷的开口。 解释?竺影困惑抬头看着他,然后摇头。 “你不想要解释,可是我却不能不要。”莫展严走到茶几旁端过咖啡站在竺影的身边。 竺影愣愣地接过咖啡杯,不解地看这莫展严。 “那个叫思严的孩子是怎么回事?”莫展严决定不再跟她捉迷藏。 “思严?” “莫思严!”他更明白的指出。 他怎么知道思严的?更多的迷雾涌向了竺影的心头。 “他就是我曾说过的,今年刚七岁的儿子。”竺影低头喝一口咖啡,坦言相告,“这也是我今天来这里的原因。我想,以你这样的条件和莫家的门第,一个未婚的单身母亲是不太可能被接受的。”“既然如此,你不觉得跟我结婚是一件最合适不过的选择吗?”他反问。 竺影怔怔地望着他,眼中的困惑如乌云般层层笼聚。 她的困惑怎么可以装得如此逼真的?这个没心的女人,难道她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他了?莫展严不禁有些恼怒起来。 “因为你的儿子姓莫,而我恰好也姓莫呀。”看眼前的女人还是一点窍都不开,莫展严只好更“明白”的提示。 就这样的理由?竺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男人的理由也太有创意了吧? “我很感谢你的大度。”竺影冲莫展严微笑一下,然后明白地拒绝,“如果为这样的理由就足以让一个女人结婚的话,那全天下姓莫的男人那么多,我嫁得过来吗?” 这个该死的女人!她竟然还想嫁别的男人!莫展严真有种想掐死眼前这个没心没废的冷酷女人。还是班尼说得对,这样的女人实在不值得他如此付出。 竺影见莫展严没有出声,以为自己终于说服他了。于是,她将咖啡杯放在他的办公桌上,然后展颜向他道别,“谢谢你的咖啡,我该去学校接我儿子放学了。再见!” “等等!”莫展严靠在办公桌的另一边,挫败却又不甘心地叫到。 “还有什么事麽?” “你能告诉我你儿子的父亲是谁吗?”莫展严不死心地请求,“还有,为何他的名字会叫思严?” 竺影一愣。困惑再次袭上她的心头。可是—— 犹豫了好一会,她最终坚决地摇头,“抱歉,这是我纯粹的私事,我想我有权拒绝回答。” “你明明对我也有渴望的,对不对?”莫展严突然在她身后如此说到,“别不承认,我能感觉得到。否则你不可能对我的吻有那样的回应。” 竺影心中一窒。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她确实对他有渴望,否则,她不可能那样回应他的吻。可是,那又怎样?欲望并不能代表爱情。而婚姻显然也不是仅凭爱情就能长久维持。早在她的双亲走向彼此决绝的那一天,她就知道爱与婚姻其实是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两个存在。 “是,你说得对,我确实对你有渴望。可是,那只是一个女人最原始的欲望而已,仅此而已!我相信你我都会很快忘记这些人生的小插曲的。”她背对着他有些残忍的说到。 虽然她并不知道他为何偏偏挑上她,但是,从他眼中的失落,她能相信他确实是真诚的。而她也实在不忍心伤害他。可是——原谅她,她真的不敢接受这份老天的恩赐。 “忘记?”闻言,莫展严心中一痛,然后忍不住出言相讥,“你是不是总能把自己经历过的一切事情很彻底地忘却?” 这是一个怎样怪异的男人!竺影忍不住在心底悲叹。 从他伤痛的声音听来,他似乎对她用情颇深。可是,可能吗?他们真的相识不到三个星期呀! 竺影终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莫展严的办公室。 不管身后这个男人怎样,他们只是陌生人。而此刻,真正需要她的那个人正翘首以盼的在学校等她呢…… 竺影刚离开不到两分钟,班尼便急匆匆地推门闯进了莫展严的办公室。 “嘿,人呢?” “什么‘人呢’?”莫展严靠在办公桌前,依然沉浸在自己的遐思中。 “最漂亮的老板娘呀!”班尼不满地冲莫展严翻白眼。 莫展严看一眼班尼,默然不语。 “嘿,看你的表情是不是刚刚经历了火星撞地球事件?”班尼走到莫展严的办公椅上坐下,一派悠闲的打趣。 “你是不是又闲了?”莫展严终于收回思绪,看着班尼皱眉。 “喂,老兄,不要一见到我就皱眉,ok?”班尼似乎对莫展严的皱眉非常感冒。他真是挫败,想他这么一张万人迷的俊脸怎能屡遭他人的蹙眉相待呢? 班尼的抗议令莫展严一怔。他抱歉地冲班尼耸了耸肩。 “我要的调查资料今天到了没?”伸手轻抚一下刚刚皱紧的眉心,莫展严转过身正对着班尼问。 “喏,都在这儿呢!”班尼伸手指一下自己刚刚扔在办公桌上的一个文件袋。 莫展严伸手取过文件夹,开始细细地查看。 思严真是他的和佳莹的孩子!他的内心莫名激动起来。 可是,目前的资料似乎不能显示出竺影跟佳莹的关系。如果竺影不是佳莹,那么思严又怎会变成思严的孩子?如果竺影真是佳莹,这期间怎会有这多让人万般费解的疑点:竺影的履历显示她没有在美国生活的经历,而美国方面有关佳莹的料却完全陷于思严的出生证明。 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班尼,对于这个调查结果,你有什么看法?”莫展严收起资料,满脸疑云地问好友。 “我觉得至少有两种可能性:一是,现在的竺影确实是当年的孟佳莹,至于她为何对过去一无所知,原因要么是她刻意伪装,要么是曾经发生意外导致她失忆——” “意外失忆?” “对,生活中类似这样的事情并非少数,而且医学上有关这样的病例也很多。” “那么,另一种可能性呢?” “竺影根本不是孟佳莹。她们俩或许有着某种特殊的渊源,也或许完全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这不可能!” “人生中不可能的事时有发生,不是吗?” “那思严呢?再巧合也不可能巧合到两个长相完全一样的女人拥有一个完全一样的儿子吧?” 班尼默然,若有所思。 “展严,如果竺影真的不是孟佳莹,你会怎么做?”良久,班尼深思着问好友。 “她不可能不是!”莫展严几乎是“喊”着如此说到。 “我是说‘如果’。”班尼同情地望着好友。可怜的jay,爱情的伤啊—— “不会有‘如果’的。” 可是,莫展严知道,他并没有十足的自信。 老天,如果不是,他该怎么办?他那梦了几千个夜晚的期盼和最后的希望…… 第五章 竺影和莫展严的婚礼。 莫家老宅的大厅富丽堂皇得有如童话里的圣殿。参加婚礼的宾客更是非福即贵的达官贵人。 可是,更衣室里的竺影却紧张得像一只失了魂的飞鸟——辨不清任何方向。 樊妮在一旁不停地安慰她。竺影还是慌乱得莫明其妙。 “樊妮,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真的!”竺影求救地拉住樊妮的手,惊恐莫名,“这实在是一个糟糕透顶的主意。我怎么能够就真的答应嫁给他呢?” “嘿嘿,影子,你放松一点啦。”樊妮好笑地握着好友的手,“你多往好处想想,这可是全台湾多少女人的美梦哪,你都不知道多少人嫉妒你都快嫉妒得脸发绿了。而你呢,偏偏就如此好运地拣了这么个从天而降的大馅饼!” “可是,妮妮,”竺影苦着脸反驳。“别忘了有句话这么说的:‘天上掉馅饼,不是阴谋就是陷阱。’” 樊妮却被好友的幽默给逗笑了。看来她还不是真的恐惧,至少幽默感还在,不是吗?呵呵—— “拜托哦,什么阴谋什么陷阱,你也不想想,就你这样的,人家能阴谋阳谋你什么呀?”樊妮受不了地反驳。 “喂,死妮子,你再怎么心理不平衡,也不能这么打击我吧?”竺影不满地抗议,“什么叫就我这样的呀?我很差劲麽?真是!” “好好好,都是我不对,用词不当。谁叫我也心理不平衡呢!”樊妮故意摆出一张妒妇脸,“可是,唉,谁叫你运气好得让人妒忌呢?!” 竺影终于忍不住被樊妮逗笑了。 可是,笑过之后,又忍不住愁容满面。 “可是,我还是觉得这一切有太多疑点。”竺影一边接过服装师递过来的白色手套戴上,一边说着自己的怀疑,“你不知道,那个莫展严看我的眼神好像认识我几百年了,可是我发誓,我以前真的从未见过他呀!” “那只有一个解释了:说不定你跟他真是缘定三生哦,就像宝哥哥对林妹妹说的那样‘这个妹妹我见过的’!”樊妮半开玩笑的打趣。 “算了吧,什么缘定三生,我宁愿相信他是天上掉下来砸在我头顶的一块大馅饼。”竺影也被樊妮感染了似的开始不认真起来。 “说谁是馅饼呢?”莫展严的声音突然在竺影和樊妮的身后响了起来。 竺影吓得心里一紧,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冻住了。而樊妮则很可爱的对着镜子里的竺影扮了一个鬼脸,然后很大方地回头向莫展严道喜。 “怎么,新郎官这么快就坐不住了呀?”樊妮借机打趣莫展严,以缓和突然僵硬的气氛,“是不是急不可待得就想见新娘子了?” “是思严一直在门外闹着要找妈妈。工人们都不敢让他进来,我看小家伙都快急哭了,只好带他进来咯。”莫展严微笑着向樊妮解释,眼睛却始终借着竺影面前的镜子一瞬不瞬的看着竺影。 今天的竺影真是美得无与伦比。尽管她的容颜早已铭刻在他的灵魂深处,可是,今天,面对美得找不到形容词的竺影,莫展严依然有了移不开眼的晕眩感觉。 “拜托,新郎官,先把你的注视分几秒钟在我这位漂亮的伴娘身上好不好?好歹看在我为了你们的婚礼如此辛苦的份上啦!”樊妮不失时机的揶揄莫展严。这个平时总是酷酷的超级帅哥,今天不好好调侃一下,简直有点对不起自己哦,呵呵—— 樊妮的一句揶揄让两位主角同时红了脸。 “妈妈!”思严适时地插入同时解救了两位主角。 “思严——”竺影接住扑进自己怀里的思严亲昵地亲了亲他的脸。 “妈妈,他们好坏的,全都不让我进来找你。”小家伙一见面就开始控诉自己的委屈和不满。 “哎哟,宝贝,都怪妈妈不好,这些天都忙得没时间陪你了。想妈妈了是不是?” “嗯。”小家伙用力的点头,“可想可想了!” “妈妈也可想可想思严了。”竺影用力抱了一下小家伙,逗得他终于“呵呵”地笑了起来。 “来,让妈妈看看,”竺影将思严拉开一点距离,上下打量了一通,然后赞到,“哎哟,我们家的大帅哥今天真的是超级帅哦。” “妈妈今天也超级漂亮哦!”小家伙显然很受用母亲的赞美,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线了。末了他还不忘回漂亮妈妈一句赞美。 “哎呀,真受不了这对臭美的母子。”樊妮在一旁受不了的冲莫展严翻白眼。 “樊妮妈妈不要吃醋嘛,你今天也很漂亮哦!”小家伙立刻见风使舵地讨好樊妮。 樊妮再次受不了的冲莫展严翻了翻白眼。 “还有爸爸,你是我见过的最帅的爸爸哦!”小家伙还嫌不够似的大声加了一句。 莫展严则幸福的大笑起来。 如此温馨的场面,他到底错过了多少呀?佳莹,不,是竺影,你等着吧,看我怎么罚你当初的狠心! 爸爸?思严对莫展严的称谓却让竺影感觉一呆。思严竟然叫他爸爸了?这一切从何时开始的,她怎么都不知道? 迎着竺影投来的困惑眼神。莫展严万分骄傲而又神秘莫测的冲她愉快的撇了撇嘴。意思好像是说:这是我们男人跟男人之间的秘密! 当婚礼终于结束之时,竺影感觉自己已经累得快要散架了。 一走进莫展严的高级公寓里,竺影就一头扎在了客厅的长沙发上。 她终于相信婚礼真得可以累死人。她发誓以后再也不结婚了,她忍不住这样对自己说。 “累坏了吧?”莫展严走到竺影的身旁蹲下,温柔地问。 “嗯,”竺影闭着眼睛咕哝抱怨,“我再也不想结婚了。天哪,结婚真的是世界上最累人的事情。” 竺影的抱怨引得莫展严忍不住笑出了声。如此可爱的一个女人,叫他如何能够轻易忘记! “放心,再不会有婚礼了,你这辈子只能嫁我这一次。”莫展严一面为竺影轻轻地揉着疲惫的双肩,一面这样低声允诺。 竺影只是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莫展严以为她睡着了,转身走进卧室取出一张毯子盖在竺影的身上。然后走进浴室开始洗澡。他也该冲洗一下身上的疲惫了—— 当莫展严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却发现竺影已经换好睡衣坐在床头等着他了。 “你睡醒啦?”莫展严一面用浴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面问。 “嗯。”看着莫展严裸露在浴巾外面的健硕胸膛,竺影的脸不自觉地开始热了起来。 “我已经给你放好洗澡水了,你要不要先洗个澡?”他缓缓地走到床畔,轻声建议。不知道为什么,莫展严也突然感觉局促起来,在这个属于他和竺影的新婚之夜。 “我已经洗过了,在隔壁的房间。”竺影用几乎低的听不见的声音解释到。 天知道她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因为害怕当着莫展严的面从浴室走出。可是,对于她的“另类举动”,他会不会以为她急不可待地就想爬上他的床?想到这,竺影懊恼地简直想把自己杀死:自己开始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莫展严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静默地注视着竺影。而竺影,感觉到莫展严正注视自己,她的头垂得更低了。 时间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久得竺影以为莫展严已经坐在床畔睡着了。 他不会真的就睡着了吧?竺影担心地想,然后不安的抬头,却迎上莫展严正一点点向她靠近的头。 “思严他——”竺影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说出思严的名字,其实,她当时心里并没有太多不放心思严。可是,她实在需要说点什么来放松一下自己紧张而窒息的心。 “思严他今天跟爷爷奶奶住在莫家老宅。”莫展严轻声解释,缓缓靠近的头并没有因为竺影的突然出声而暂停。“我——”竺影还想要再说点什么,莫展严却突然伸出右手的食指轻轻地按住了她的双唇。 竺影感觉莫展严的食指带着一股电流一阵阵划过她的唇畔。 她经不住全身颤了一下。 莫展严粗重的气息终于清晰地落在了竺影的脸上。竺影颤抖着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莫展严像捧着易碎的珍宝似的小心翼翼的捧着竺影的脸。他的吻紧随着像细雨似的洒落在她的脸上:额上,眉上,眼睛,鼻子,双颊,下颚—— “等一下!”竺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慌忙叫停。 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莫展严困惑地想。 “如果你今晚有什么不便,你不必勉强自己,我也会理解的。”竺影突然低下头,嗫嗫地说到。 “什么不便,什么勉强自己?”莫展严被竺影的说辞弄得一头雾水。 “是班尼——他说你有隐疾。”竺影终于犹豫着吐出了自己所知道的“隐情”,“不过,没关系,不论怎样,我都很感激你愿意做思严的父亲。” “班尼?”莫展严突然预感到他的损友一定跟竺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事情,“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你们俩其实是‘亲密爱人’,是吗?”说出这话时,竺影心忍不住痛了一下。 莫展严忍不住挫败地低咒了一声。 “没关系的,你真的不必感到难堪,我真的能够理解。”竺影以为他是因为难堪而沉默。 “他还跟你说什么了?”莫展严几乎是咬着牙低问。那个该杀千刀的,回头他一定宰了他。 “他还说,你不近女色,希望我能够帮助你掩盖这个——” 莫展严温润的薄唇带着他滚烫的吻突然重重地落在了她微微张开的唇上。 老天,如果再让这个“善良”的女人絮叨下去,他会被那该死的班尼给气疯的! “唔——”竺影被这突来的吻给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抗拒。 “我保证,我一点隐疾都没有!”一阵热吻过后,莫展严低低地在她的唇畔说到。 “可是,为什么你一直都没有女人?” 这一直是竺影感到困惑的一个问题:以莫展严的条件,为何从来没有传出与某个女友有交集的花边新闻?甚至连捕风捉影的绯闻都没有! “我只是比较挑食而已。”说完,莫展严再次吻住了竺影—— 这不是莫展严第一次吻竺影,可是,他却觉得好像是第一次吻她。一种熟悉至灵魂却又陌生到骨髓的悸动!像无数次在梦里所梦见的那样,她的每一个或生涩或热情的回应都带给他一种浸入细胞深处的激动,然后又随之引发更深的渴望。 这也不是竺影第一次承受莫展严的热吻。可是,此刻的莫展严又真的还是她熟悉的那个人麽?他的吻他的唇,所传递的都是她从未经历过的情与欲,那么饥渴那么狂放,还带着一种飞蛾扑火的不顾一切。她感觉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被他的那把烈火点着了。她开始不顾一切地随他燃烧…… 莫展严终于受不住心底那烈火般熊熊燃烧的欲望。他开始狂热而激烈的索求。他的舌灵巧而饥渴地纠缠着她的舌,他的手急切地在她的身体上寻找着熟悉的路径。感谢上帝,这副燃烧了他千百个夜晚的迷人身体,终于又再次真实地握在了他的手心! 一阵突来的凉意让竺影蓦地从情欲中清醒过来。她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她已经被莫展严整个压在身下。而她的睡衣也早已不知去向—— 一种莫名的悸动和恐慌突然拥住了她。她用力地推一下早已被情欲吞噬的莫展严,她觉得她应该跟他说点什么。可是,莫展严—— 一阵突来的窒息和疼痛蓦地将从她体内蔓延开来…… “啊——”撕心裂肺的疼痛令竺影禁不住哀叫出声。 而同时,莫展严也当场愣在了床头——这怎么可能?! 竺影恐惧地挣扎着,试图想要摆脱他的占有。 可是,早已被欲望烧得全身疼痛的他,又怎么可能偃旗息鼓呢? 他摇摇头,奋力甩掉刚刚那个发现带给他震憾。 “对不起,哦,宝贝——”他暂时停止攻掠,以使她渐渐适应他的占有,一面尽可能温柔的安慰她,“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时间缓缓地过去…… “现在还疼吗?”他隐忍着胀痛的欲望轻柔的问。 疼痛和不适似乎在他的抚慰中一点点逝去了。竺影困惑而羞怯地摇了摇头。 确信她的不适终于过去,他开始恢复他的攻城掠地。天,再隐忍下去,他恐怕真会内伤的。 随着他的身体恢复律动,一种从未有过的燥热和渴望从她的体内一点点蔓延——她情不自禁地攀紧了他的身体。 尽管他们彼此心中都存有太多疑问和困惑。可是此刻,语言甚或是其他一切都是多余的,唯有他们对彼此深深的渴望和需索…… 第六章 竺影坐在柜台后的椅子上足足发呆快一个小时了。 “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呀?”樊妮终于受不了地冲她嚷了起来。 竺影只是沉默。 “不会真出什么大事了吧?”樊妮有点绷不住的着急起来,“可是,昨天婚礼结束时都还好好的呀……” 竺影依然不出声。 “竺影!”樊妮忍不住用力地摇晃了一下竺影的胳膊。 “没事,真的。”竺影抬起头,看一眼好友,终于笑着这样答复。 “又死撑,明明有事嘛,不然,你怎么会在新婚第二天就跑到店里来的。明明说好要我来坚守阵地一个星期的嘛。”樊妮真是恨透了竺影把什么都搁在心里的毛病。 “他一早赶回公司处理急事了,我在家无聊所以就来店里看看咯。”竺影解释得似乎合情合理。 “真的只是这样?”樊妮不放心地再次确认。 “真的!”竺影受不了地打了一下樊妮搁在她肩上的手,“好了啦,店里那么多客人,你就当我面偷懒哪!” “什么人哪!”樊妮露出一副“狗咬吕洞宾”的表情,转身重新忙碌起来。 竺影则在樊妮走后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她终于没能拒绝莫展严的求婚。 她知道她应该拒绝的。可是—— 都怪那场突该死的意外事件! 在莫展严向竺影提出结婚的要求之后的第四天发生了思严在游乐场从高空摔下的意外事件。 莫展严是在竺影正手足无措的情况下赶到医院去的。 思严需要输血,可是医院的血库中恰好欠缺思严的o型血。竺影想都没想就要求医生抽自己的血。可是,医生验了她的血之后一脸疑惑地望着竺影说,不行,你是b型血。 竺影急得都快给医生跪下的时候,莫展严突然冲到了手术室门口。抽我的吧,我是o型血,他说。 在莫展严及时赶到的情况下,思严终于没有出现更大的意外。 然后,在思严接受手术的过程中,莫展严跟竺影进行了一场理智而感性的对话。对话的内容依然主要是莫展严想要说服竺影答应他俩的婚事。 莫展严说得很现实也很诚恳。他说他需要一个妻子,而他相信竺影是他想要的妻子人选。他还说他能理解她的抗拒和困惑。但是,站在竺影的角度上,他依然相信他是她最合适的结婚对象。首先,他俩的结合可以给思严一个完整的家。他说,他们完全可以告诉思严他莫展严就是思严的亲生父亲。这样不仅能给思严以后的成长一个健康的环境,甚至也能治愈思严过去七年缺少父爱的心灵创伤—— 莫展严那天似乎还说了许多别的理由,可是竺影只记得这段。然后,她突然说,好吧,我答应你。 生命有太多不能承受之痛。在竺影说出那句“我答应你”的时候,她这样安慰自己。 对于她的人生,她已经没有什么不能舍弃的了,可是唯有思严,那是她最后的牵挂和一切。她已经拥有一个充满遗憾和伤痛的人生,她绝不允许再思严遭受丁点委屈。 这次思严的意外受伤,让她真实地看到自己的脆弱和无力。正如莫展严说的,思严需要一个可以为其遮挡诸多风雨和危险的父亲。而她,竺影也需要一个肩膀来替她分担这诸多突如其来的重担—— “影子——”樊妮的突然呼唤打断了竺影的回想。 “呃?” “嘿,你看看,关于你跟莫展严的报道。”樊妮莫名兴奋地将手中的一叠报纸递到竺影面前,“这莫展严也太能编故事了吧?天哪,可真有他的!你看,他竟然能把你们俩的故事说得足以以假乱真。说什么你们八年前在美国加州一次旅行中一见钟情,还把思严是你们俩的孩子解释得无懈可击——天,他真该去写小说去!他甚至把这七年里他如何辛苦找寻你和思严说得足以感动全世界的善良女人了。” 竺影满脸困惑的接过报纸,粗略地浏览一遍,然后莫名惊慌地叫了起来,“妮妮!” “怎么啦?” “真的有问题,这里面确实有问题,我从一开始就有疑惑的。他说的都是真的,思严确实是在美国迈阿密出生的……” “啊?那你们——” “不,不是我。”竺影连忙否认,“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思严不是我生的。是佳莹,就在你刚去英国读书没多久,我接到美国一家医院打来的电话——” “你是说思严是你的孪生妹妹孟佳莹和莫展严所生?” 一种莫名的恐惧扼住了竺影的喉咙。佳莹和莫展严?天,这可能吗?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她跟莫展严结婚,岂不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和笑话? 天哪——竺影的头禁不住胀痛起来。 “我需要一个人好好想一下。”竺影突然拿起包逃离似的往店门外冲。 “影子——”樊妮不安地追着她叫。 竺影却视而未闻地消失在了门外。 莫展严和特意从美国赶回来参加自己婚礼的班尼一起在酒吧喝酒。 莫展严已经喝得七分醉了,可是,他还在不停地向酒保要酒。 “好了,jay,你不能再喝了。”班尼拿掉莫展严手中的酒,再次劝到。 “我是天下最大的傻瓜,是不是,班尼?”莫展严这次并没有再跟邦尼抢酒杯,他突然沮丧地捶了一下吧台,懊丧地问好友。 “你应该马上回家去!”班尼同情地看着好友,一副爱莫能助的伤感表情。 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好友。他忍不住也开始怀疑jay的运气好像太差了点,似乎老是遭到上帝的捉弄。可怜的jay! “回家?”一听到“回家”这两个字眼,莫展严忍不住对自己苦笑了。 回家,他当然知道现在已经是午夜了,该是回家的时候了。可是,他怎么能够回家?回家以后他怎么去面对竺影的困惑和追问? 老天,他怎么会犯一个这么愚蠢的错误? 他早该发现眼前的竺影跟当年的佳莹有太多不同之处。佳莹的单纯率真,竺影的玩世不恭;佳莹的热情善良,竺影的冷漠和高傲;佳莹的阳光灿烂,竺影的似有若无的忧伤…… 他怎么就那么笃定竺影就是佳莹的?!天,他甚至不只一次因为竺影面对他时的淡漠和困惑而挫败、愤怒得想要扒光竺影的衣裳,让她好好回想一下属于他俩的私密记忆。 可是,昨晚,那个令他当场愣住的发现让他最终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怎样的错误。 竺影竟然还是处子之身!一个七岁孩子的母亲竟然还是处子之身?神哪,谁来解救一下他混沌的大脑呀? 尔后,老天爷还没有玩够似的,一大早他就接到了班尼的来电。一切都遭到证实:竺影确实不是当年的孟佳莹。 “我已经知道了。”挂断电话,莫展严忍不住绝望地对自己哀叫。 看着身边因为过度疲劳而尚在沉睡中的竺影,羞愧和歉疚油然而生充斥了他整个胸怀。他突然莫名害怕起来,害怕去面对竺影。于是,他狼狈地选择了逃避。在竺影醒来之前,他匆匆留下一张纸条借口公司临时有事从自己的婚床上逃了…… “无论怎样,你都应该回家了,jay!你不能把你的新婚妻子就那样扔在自己的公寓里。而且,你还欠你的新婚妻子一个解释,为你清晨从她的婚床上逃离!”班尼拍拍好友的肩膀,坚定地说,“至于孟佳莹,你该是彻底地告别过去和忘掉她的时候了。相信我,风雨过去,总会见彩虹的!” 莫展严沉默着,无言以对自己的好友。但是,他知道邦尼是对的,他还欠竺影一个解释——不,不是一个,是好多个解释。这个错误完全是因他的自以为是所造成的,他必须亲自去面对可能针对他的所有指控,甚至是怨恨。这样想着,莫展严终于起身往酒吧的出口处走去了…… 莫展严打开门的时候,却发现竺影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他。 客厅里很暗。竺影只开了角落里一个昏暗的台灯。 莫展严摁了一下墙上的开关,屋子里立刻亮了起来。竺影抬头,静默地望了眼莫展严,然后再次垂下头,无声地坐着。 “你还没睡吗?”莫展严呐呐地开口。 “我在等你。” 闻言。莫展严只得走到竺影面前,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我看了今天的报纸——”竺影缓缓开口,似乎在斟酌最恰当的措辞。 “我可以解释——”莫展严急急地接口到。 “解释什么?”竺影突然笑了一起来。那笑在莫展严看来是那么虚弱和无力,他的心不禁纠了一下。 “解释一切。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竺影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只想请你答应我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你请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答应。”莫展严急急地保证。 “我们离婚!” 第七章 竺影在向莫展严提出离婚的第二天从莫展严的高级公寓搬了出来,回到她跟思严原来住的小公寓。 对于这一切变故,竺影显得异常平静。她一如既往地每天忙碌于自己的小店和接送思严上学。在客人要求的时候,她依然时不时地会有偿陪客人聊天。总之,从外表看起来,竺影的生活似乎从来没有不同过。 可是樊妮可不这么觉得。她的直觉告诉她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是,无论樊妮如何着急追问,竺影只是淡淡的微笑,一副轻松模样。对此,樊妮焦急万分,却又毫无办法。她太知道竺影的脾气了,只要是她不想说的,任谁都别想从她嘴里撬出半个字。 终于,急性子的樊妮忍受不了竺影死不开口的执拗。她决定直接去找故事的男主角——莫展严。结婚两天就分居,这么大的变故,总该有个理由和解释的,不是吗? “哎,姓莫的,你必须告诉我你跟竺影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在约定见面的咖啡厅里,樊妮一见到莫展严就开炮似的质问开了。 “竺影她怎么说的?”莫展严在樊妮对面坐下,思索着反问。 “她什么都不说。”樊妮头痛地抱怨,“就因为她什么都不说,我才只能来问你了。” “她跟我要求离婚。”莫展严简洁的解释。 “啊?为什么呀?” 莫展严沉默。 “那你答应了?” “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樊妮简直快要被弄得一头雾水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期间有许多误会。”莫展严没来由地叹了口气,开始将事情的原委简洁地告诉樊妮,“我是思严的亲生父亲。可是,结婚当晚我才知道竺影不是思严的亲生母亲——应该说是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我把竺影当成了我离开多年的昔日恋人。因为她们长得真得一模一样。” “这么说,你真是佳莹以前的男朋友?” “你也认识孟佳莹?”莫展严突然激动地抓住了樊妮的手。 “我只见过她的照片。不过常听竺影说起她。她是竺影的孪生妹妹比竺影晚出生不到十分钟。十岁那年,竺影的父母离异了,竺影跟父亲留在了台湾,而佳莹则随母亲去了美国。” 原来如此! “后来呢?”莫展严追问,“还有,竺影又怎么会变成思严的母亲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樊妮困惑摇头,“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竺影不是思严的亲生母亲。前两天竺影说过一点点,说是七年前接到一份来自美国一家医院的电报。然后她就去了趟美国,好像思严就是那时候开始跟在竺影身边的。抱歉,因为我当时正好在英国读书,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竺影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不肯透露半点关于思严身世的事情。” “那么,佳莹呢,佳莹她现在在哪里?” “我真的不知道。”樊妮只是摇头。 莫展严失望地垂下了头。 “这么说,你是真的爱惨了孟佳莹?”樊妮突然试探性地问。 爱惨了?台湾的女孩子都是这么用形容词的吗?莫展严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樊妮,不知道如何回答。 “喂,我问你话呢!”樊妮的火爆脾气又上来了。 还爱佳莹吗?莫展严忍不住也这样问自己。可是脑子里浮现的分明是竺影那略带忧伤而又玩世不恭的鲜活表情。 “你——”见莫展严不回答,樊妮再次大声地问到,“那你是不是真会和竺影离婚?” “不!”莫展严想也不想地回答。 他目前确实无法确定自己对竺影或是孟佳莹的感情,但是有一点他能确定,那就是他不想跟竺影离婚,一点都不想! “妈妈,我们为什么不跟爸爸一起住?” 竺影开车从学校接思严回家。小家伙一路上问的竟然都是莫展严。这让竺影莫名地觉得很吃味。 “思严不喜欢跟妈妈一起住吗?”竺影假装不高兴地问。 “不是啦。” 车子终于快到公寓前面的小花园。 “那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小屋里只有妈妈和思严,好不好?”竺影,伸手拍拍思严的脸,准备安心泊车。 “可是我会想爸爸呀!”思严的脸上竟然有着深深的失落。 不过才几天的相处而已呀,他们真的能有这么深的感情麽?或者,难道这就叫所谓的父子连心、血浓于水?竺影伤感而挫败地如此想。 “爸爸!”竺影泊好车,正准备回头叫思严下车。却听见思严突然大声地叫了起来。 回头,竺影发现思严早飞也似的从车上跳下向着马路对面一个靠在一辆白色跑车身上的高大身影跑去。 是莫展严! 竺影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打开车门向马路对面的那对正拥抱在一起的父子走去。 “嗨。”莫展严看见竺影走近了,于是放下思严对竺影轻轻点头。 “嗨。” 一种无言的陌生和难堪从彼此脚下生出。 这是竺影从莫展严的公寓搬离后两个星期以来第一次见到他。 两个星期了,她以为她已经能够很平静地面对他和她之间的一切。可是,当他再次站在她的面前,她的心依然不自觉地开始颤动。 “我来看看思严。”莫展严轻声解释。 他只是来看思严而已,不是吗?竺影默默地安慰自己。可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一股淡淡的失望情绪已经缓缓的浸透了她的心底。 “噢,谢谢。” 然后,是无言的沉默。 “我能上去坐会儿吗?”良久,莫展严试探地请求。 竺影想要拒绝,可是,低头一看,思严正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 “当然。”她终于郁郁地转过了身,朝公寓入口走去。 在走向公寓的途中,莫展严一直贪婪地看着竺影的背影。 她依然还是那么漂亮那么让他心动!莫展严几乎能听到自己因她而变得沉重的心跳。他知道她并不想见他,他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做好面对她的全权准备。可是,对她与日俱增的思念让他怎么也阻止不了自己迈向她的步伐。 “你这些天都还好吗?”在竺影打开门让莫展严和思严先进门的时候,莫展严趁机轻问。 “很好,谢谢。”竺影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莫展严只能沉默地将他带给思严的一大堆礼物放到客厅的茶几上。 “想要喝点什么?”竺影挂好手袋和外套,回头随口询问。 “我们可不可以谈谈?”莫展严没有回答她的询问,反而走到她身后这样请求。 “谈什么?” “思严,还有佳莹。”其实他想说的是“还有你和我”,可是,他终于还是说了佳莹的名字。该面对的总该是要面对的,不是吗? “噢!”竺影的手在刚刚关上的冰箱门上停了一会儿。 “好。”她立起身将刚刚取出的一罐可乐递给莫展严,一面回头吩咐思严,“思严,你先进房间去玩一会儿。” “妈妈!”小家伙正趴在茶几上喜出望外地拆着父亲给他带来的大小礼物,听见母亲的吩咐,不乐意地抗议。 “或者,我们可以进房间谈?”莫展严不忍心让思严失望,于是折衷地建议。 竺影只是冷冷地瞪他一眼。 “思严!”竺影更严厉地叫了一声。 “好啦。”思严终于不情愿地抱起那堆礼物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末了,不忘回头幽怨地看一眼竺影和莫展严。 “你是不是有时对思严太严厉了点?”莫展严忍不住出声替儿子抗议。 “他是我的儿子!”竺影的意思是说:用不着你来告诉我怎么教育孩子! “他也是我儿子。” 没想到莫展严会如此争辩。竺影一时词穷结舌。 “好吧,你想知道关于思严和佳莹什么事情?”竺影白他一眼,自顾自地走到茶几旁的沙发上坐下。 “我想知道思严是不是我的儿子,还有,佳莹现在在哪里?”莫展严跟着也走到茶几旁在另一张单人沙发沙上坐下。 “说实话,我不知道思严是不是你的儿子。”竺影将手中的矿泉水放在茶几上,爱莫能助地冲莫展严摇头,“至于佳莹,我很抱歉的告诉你,她在七年前就已经死了,在生下思严后不久就死了。” “死了?!”莫展严不敢置信的叫。 “是。”竺影平静地点头,“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我会变成思严母亲的原因。我并没有见到佳莹的最后一面,在我接到医院电话赶到美国时,佳莹留给我的只有一个骨灰盒,还有她的一封请求我照顾思严的遗书。至于思严的身世,她除了给思严一个莫思严的名字,其他只字未提。” “可是,为何我聘请的征信社都查不到相关佳莹的死亡记录?”莫展严还是不敢相信。 “这个——也许因为母亲当时悲伤过度,许多相关手续都没顾得上去办理吧。”竺影想了想,如此猜测。 莫展严无言沉默。 “佳莹有先天性心脏病,根据医生的建议,她是不适合生育的。她最终也是因为生育思严而耗尽体力力,在思严出生后的的第二天死在了医院的病床上。”竺影最后淡淡地补充完佳莹的死因。 莫展严依然沉浸在佳莹已死这个消息所带来的巨大震惊中。 “但是,从某些细节上看,我也相信思严确实是你的儿子。”竺影看一眼莫展严,最后发表自己的观点。 “我知道思严确实是我的儿子。”莫展严终于幽幽地说到。 “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竺影突然站起了身,“你该走了。” 莫展严抬头看着竺影,想要再说点什么,可是,他终于默默地站了起来。 第八章 竺影决定带思严回南部老家一趟。她给樊妮的理由是想回去祭一下父母的坟。 樊妮对此感到很奇怪:现在既不是清明又不是过节,无端端去祭什么坟呢? 竺影什么都没说,只是拜托樊妮在她不在的时候替她看店。 “每次都这样,需要我的时候就说“拜托”,不需要的时候就耍酷。”樊妮忍不住酷酷地抱怨。 竺影无言地拥抱一下樊妮,然后就带着思严坐上了回南部的火车。 有此一友,竺影何求哦?! 坐在南下的列车上,竺影回想着樊妮和自己的点点滴滴,窝心之感洪水般泛滥。 “妈妈,你怎么哭了?” 思严稚嫩的小手笨拙地抚在竺影的脸颊上。 竺影只是无声地紧紧搂住思严。 列车到达竺影昔日成长的那个南方小镇时已近黄昏。 尽管如此竺影并没有先回镇上的祖屋,而是直接去了海边的墓地。 墓地很荒凉也很冷清。只有一排排或新或旧的墓碑静立在暮色中,陪伴它们仅有波涛和海啸。 在离海最近的那个角落里,竺影很快找到了那三座熟悉的墓碑。 伸手抚摸一下中间的那块墓碑,竺影的眼睛一下子大雾弥漫了。 爸,妈,佳莹——竺影在心底轻唤着自己远去的三个亲人。 “妈妈——”思严突然用力的拉了拉竺影的手,怯怯地叫。 “哦,思严,”竺影从自己的悲伤情绪中回转过来,低头吩咐,“快,给外公外婆还有阿姨磕头!” “噢!”思严顺从地在三座墓碑前磕了三个头。 佳莹,我带思严来看你了。你看见了吗?我相信你是看见了。是的,思严又长高了好多,都快长成男子汉了。你高兴吗?哦,佳莹—— 竺影的眼泪终于滚出了眼眶。 佳莹,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思严的亲生父亲出现了。他叫莫展严,今天我才知道你为何给思严起名叫“思严”,也终于知道你当初是带着一份怎样强烈的感情不顾一切地决意生下思严。佳莹,那个叫莫展严的男人依然深爱着你,真的!你在天堂有知的话,该感到安心和知足了,你的爱并没有错施于人—— 佳莹,你的爱没有错施于人,那么她的呢?竺影忍不住抬头忘着昏暗的天空自问。 佳莹,告诉我,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妈妈,我怕!”一个巨浪打过来,思严吓得大声叫了起来。 “哦,不怕不怕,有妈妈在呢。”竺影蹲下身子轻轻搂住思严。 “妈妈,我们回家好不好?思严怕怕——” “思严不怕,妈妈这就带你回家。” 竺影弯腰抱起了思严。 “妈妈,为什么外公外婆和阿姨他们不回家呀?他们在这里会不会怕?”在离开墓地的路上,思严这样问竺影。 “外公外婆和阿姨已经回家了。” 是的,已经回家了,再也不会离开了,对不对? “可是,我怎么都看不见他们?” “因为思严还没有长大,所以看不见外公外婆和阿姨。不过,没关系,阿姨他们看得见思严。” “我在梦里见到过阿姨。” “是吗?” “嗯,我还看见阿姨对着我笑——” 暮色中终于只剩下静默的墓地和呼啸的海浪…… 竺影从南部回来已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情。 “喂,你怎么才回来?!”竺影一走进店里,樊妮就抗议地嚷了起来。 “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就在南部多呆了几天。”竺影在柜台前坐下,一面抬头问,“店里没什么事吧?” “店里倒没什么事。”樊妮突然一脸无奈地说,“不过,我恐怕也得回南部一段时间。” 竺影挑眉用眼神询问樊妮。 “媛媛要结婚啦!”樊妮口中的“媛媛”是小她两岁的幺妹,“小丫头天天打电话吹我回去帮她筹备婚礼的事,今天都下最后死期了,让我明天必须出现在她的面前”。 “跟他那个青梅竹马的建筑师?” “嗯。” “婚礼定在下个月初,剩下不到两个星期了,媛媛在电话里都快急疯了。” “抱歉!”竺影歉意地对樊妮耸肩。她太知道准备婚礼有多需要时间和经历了。 樊妮只是微微一笑。 “回头别忘了替我恭喜他们。” “好。” “妮妮,媛媛都结婚了,你是不是也该——”竺影突然欲言又止地望着樊妮。 “已婚女人的通病——”樊妮忍不住嘟囔着抱怨。 “什么?”竺影不解。 “自己一结婚就恨不得天下的女人跟自己一样马上就嫁为人妇呀!” 竺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次南部之行怎么样?你不是说只是回去祭坟吗?怎么呆这麽久的?”樊妮低头一面认真地准备着客人要的饮料,一面随口问到。 “花了点时间收拾祖屋,太久没回去了,这次难得回去,就想好好好收拾一下。” “对了,你回南部的这个星期,莫展严来找过你好多次。”樊妮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他——”竺影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一眼樊妮,“你没有告诉他我回南部的事吧?” “没有,我只是说你带思严度假去了。对了,影子,对于你跟莫展严的事情,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还能怎么打算?”竺影忍不住幽幽地叹了口气,“他是佳莹的爱人。” “可是——”樊妮想要争辩什么,可是终于也跟着竺影轻叹了一声,“那你是执意要跟他离婚了?” “错误总是要纠正的,不是吗?”竺影苦笑。 “我总觉得莫展严对你,其实——” “妮妮——” “你不能一有事情就逃避!你明明心里已经对他——”樊妮不死心地想要捅破竺影心中的那点障碍。 “樊妮——”竺影再次高声警告。 “好吧,当我什么都没说。”樊妮无奈地看一眼自己的鸵鸟死党。真受不了她,一遇到感情就逃避!该死的鸵鸟! 竺影远远地就看见了莫展严停在路口的车。 “爸爸!”思严则早甩开竺影的手向莫展严的车跑去。 “嘿,儿子!”莫展严几乎是立刻从车上跃了下来。他高叫着接住了思严飞奔而来的身体,然后很用力地在小家伙脸上亲了两口。思严则被他逗得“呵呵”地笑了起来。 竺影迟疑了很久,最后还是犹豫地走到了莫展严的面前。 “我一直都在找你。”感觉竺影停在了自己面前,莫展严放下儿子抬头看着她。 “哦。”竺影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爸爸,妈妈带我去看阿公阿婆还有阿姨——”思严却突然表现似的向父亲高声汇报。 “思严!”竺影厉声打断思严的汇报。 “妈妈——”小家伙好像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似的垂下头不再出声。 “你找我有什么事?”竺影故意不去理会莫展严投注到她身上的困惑目光,淡然地反问。 “我想跟你好好谈谈。”莫展严坚定地看着她。 问题总是要解决的。就算再棘手,该面对的始终都需要去面对的,不是吗? “好。但是,今天不行。” 是该好好谈谈的时候了。但是,她今天实在太累了,再没有力气去应付一场新的争战。 “我明天下午三点来接你。”莫展严看一眼满身疲惫的竺影,如此说到。 “好吧。”竺影终于坚定地点了点头。 第九章 竺影一走出公寓就看见了莫展严。他还是驾着他那辆银色的敞篷跑车。一身白色运动休闲套装使得阳光下的他看起来简直帅得让人窒息! 该死的——竺影在走向他的时候忍不住诅咒起来,虽然她自己都说不清什么该死。 “你要带我去哪里?!” 莫展严在竺影上车以后就一直沉默地开车。眼看着车就要开出郊外,竺影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 “带你去一个地方。”莫展严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前方。 “我记得我们只是说好一起谈谈而已。”竺影一脸的不满和愤怒。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 “我只是为我们的谈判找了一个比较好的处所而已。”莫展严突然一脸轻松地场侧脸给了竺影一个异常灿烂的微笑。 “你——”竺影心中莫名一窒,然后又莫名地对自己懊恼起来。她怎么可以对他的微笑有如此强烈的反应的?只是一个微笑而已,而她的心差点就漏跳了一拍—— “你不用那么紧张,我保证不会把你吃掉的。”莫展严突然坏坏地又加了一句。 “你——”竺影的脸立刻火烧似的热了起来。他竟然说什么“吃掉”?听到他吐出的那个“吃”的字眼,她的脑子里立刻就现出了那晚他跟她缱绻缠绵的画面…… 上帝呀,惩罚她吧,她竟然在这样的时刻不自觉地想起那些罪恶的画面! 莫展严透过窗外的反光镜,将竺影满脸的霞光一览无余。他不用猜测就知道她脑子里此刻想起了什么,呵呵——这个该死的口是心非又鸵鸟的女人!接下来,莫展严也不自觉地开始回想那晚他跟竺影…… “该死的——”只一刻,莫展严就禁不住诅咒出声了。天,他只是轻轻一想而已,他的身体竟然该死的就开始有了反应! 莫展严的咒骂令陷入困窘遐想的竺影蓦地惊醒过来。她懊恼地看一眼莫展严,用力摔一下头,然后开始漠然地望着窗外。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竺影这样在心中安慰自己。 莫展严的车在半个小时后驶进了郊外的一个牧场。 “这是我们莫家祖上的牧场。”下车的时候,莫展严简单的介绍,“最近几年这个牧场没有再用于生产,家父前两年出资把它改建成了一个用于度假的赛马场。” 莫家在莫展严投身it业之前一直是台湾乳制品行业的龙头企业。 竺影抬头四望,果然在远处看见有不少马匹在吃草。 “暴殄天物的有钱人!”跟着莫展严穿过草地的时候,竺影忍不住这样咕哝。 莫展严闻言,轻轻地咧嘴一笑,不以为意地耸肩。 “现在咱们该正式开始我们的对话了吧?”当他们终于坐在莫家位于赛马场的别墅客厅的长藤椅上时,竺影直言问到。 这个女人,不用什么都表现得如此主动和直接吧?莫展严在竺影对面的一张藤椅上坐下时,不禁有些难过地如此想。 工人为他们端上两杯咖啡。莫展严挥挥手,示意工人全部离开。 “当然。”当客厅终于只剩下他俩时,莫展严悠闲地应到。 “对于思严,有一点,我必须让你知道,不管你是不是他的亲生父亲,我是绝对不可能把思严给你的!” 通过昨晚的彻夜思考,竺影推测莫展严一定会跟他争夺思严的监护权,而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因此,她决定,她一定要事先说服他放弃。至于如何说服莫展严,根据她这些日子对莫展严的了解,他显然不是一个有同情心的男人,所以竺影决定必须要让莫展严看到她在思严抚养权一事上的决绝和强悍。 “然后呢?”莫展严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然后,我希望你能尽快跟我去律师楼把离婚手续办妥。”说到这,竺影突然打开随身携带的皮包取出一份答应的文件,“这是我委托律师拟好的离婚协议,麻烦你签一下。” “如果我不同意呢?”莫展严注视着竺影的眼睛,反问。 “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只能去法院单方起诉离婚了。”竺影避开莫展严的注视,平静地说。这该死的男人,他怎么可以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在他的眼睛了,她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一只就要落入猛兽口中的美味食物。 “起诉?以什么理由起诉?”莫展严依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呃,理由?”竺影一怔。她还确实没想过以什么样的理由向法院呈递离婚请求。 “夫妻感情不和?”莫展严突然建议似的说。 “对,夫妻感情不和。”竺影完全没有觉察到莫展严说这话时神情的诡秘,只是低着头傻傻地附和。 “可是,我不觉得我跟我妻子的感情不和。” “你——” 他竟然说“妻子”!竺影意外地抬头,却恰好看见莫展严正用赤裸裸的充满情欲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而且,他的身子似乎也在缓缓地向她倾近。 不——想逃的冲动立刻涌上了竺影的念头。这样的眼神,她当然知道意味着什么,那晚,当莫展严不顾一切地占有她时,她从他眼中看到的就是现在这种眼神。 下一刻,莫展严已经用快得出乎竺影想象的速度将她压在了长藤椅上。“不——”竺影抗议地尖叫。可是她的抗议最终被莫展严饥渴的唇舌所吞噬了…… 竺影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听着浴室里传出的和着莫展严欢快小曲的流水声,她羞愧得只想咬舌自尽。 天哪,他们怎么可以?! 她以为他们是来商谈离婚事宜的,她甚至为了想要说服莫展严放弃思严而苦想一整夜。可是,她压根什么都还没说,却先躺在了他的床上!天哪,她怎么可以如此不知廉耻的?!竺影拉过被子将自己的头整个蒙住,痛苦地呻吟。 浴室里的水停住了。紧接着,围着浴巾的莫展严出现在浴室的门口。 “你怎么啦?”看见竺影蒙着被子不停地在床上哀号,莫展严吓了一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竺影被莫展严的突然出声吓了一大跳。她停住哀号,躲在被子里一动也不敢动。 “竺影!”莫展严着急地走到床头,用力拉下蒙在竺影头上的床单。 床单被拉下,竺影困窘的脸露了出来。 “你没事吧?”莫展严伸手探一下竺影的额头,焦急地问。 竺影只是窘迫地摇了摇头。 “哦。”莫展严舒一口气,然后问,“你要不要洗个澡?” 竺影窘迫地再摇头。 莫展严不再说话,转而依着竺影重新躺回床上。 “几点了?”竺影看看窗外突然昏暗起来的天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 “快六点了。”莫展严看一眼床头的闹钟,答道。 “啊,天哪,思严——”竺影惊得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 老天,思严一定在学校都等急了!竺影的想到这,竺影的罪恶感更深了。 莫展严却异常冷静地伸手将竺影重新拉回床上。 “我得去接思严,他一定都急哭了。我从来没有这么晚去接他——”竺影一边挣扎着想要再次起初,一边急急地解释。 莫展严莫名有些嫉妒起自己的儿子。这个迟钝而顽固的女人,何时能为他这么着急一回呀? “思严今天由莫家二老负责去接。”莫展严终于懒懒地道出真相。 思严由莫家二老负责去接?这是什么意思?竺影的脑子一下子完全转不过弯来。 “莫展严!”一会儿过后,竺影终于指控地尖叫了起来,“这一切都是你预谋好的,对不对?你这该死的混蛋!” 莫展严则望着她一脸得意的坏笑。 竺影气得脸都绿了。她坐起身,拿起身侧的枕头就向莫展严的头上砸去。 莫展严则顺势将竺影拽到了自己的身上。 竺影气急败坏地挣扎着,试图从莫展严身上起来。 突然,她感觉身下的莫展严似乎不再动弹。她惊疑地抬头,却见莫展严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胸部。循着他的目光,她低头一看——天,她的全身都开始火烧似的疼了起来!曾几何时,她裹在身上的床单早在他气得想要杀死莫展严的过程中全部落下,此刻,她几乎是完全裸露地半坐在莫展严的身上…… 啊——竺影绝望地再次在心底哀叫。 莫展严在收到法院送来的关于竺影诉请离婚的传票时,几乎气得快要跳起来。 他立刻驾车赶到竺影的小店,却在关闭的门上看到挂着“因事外出,暂停营业”的招牌。然后,他又即刻赶到竺影的公寓。摁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应答,最后保安出来告诉说竺小姐已在前日外出,还说她有特别交待若有人找烦请转告。 “那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再回来?” 保安摇头。 该死的鸵鸟女人!莫展严终于对着自己的银色宝马狠狠地踢了两脚。 正当莫展严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到处寻找竺影的时候,竺影却正一派悠闲地陪樊妮在礼服店试穿樊妮特意为做媛媛的伴娘而定制的礼服。 “什么,你真的向法院递交离婚诉求书?”当竺影淡淡地说出这个消息时,樊妮惊诧得差点没把整个礼服店的目光吸引过来。 “你小声点!”感觉到附近传来许多异样的眼光,竺影窘迫地哀求。 “可是,你——”樊妮一停下整理礼服的手,头疼地看一眼竺影。 竺影则顾作洒脱地冲她微微一笑。 “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就非得离这个婚?”樊妮真是越来越不了解自己眼前这位死党的想法了。 “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不是吗?”竺影幽幽地说。 “这怎么就是一个错误呢?”樊妮不解,“你跟莫展严,单身男女,郎才女貌,情投意合,这样的结合错在哪里了?” “他是佳莹的爱人!”竺影低低地指出事实争相。她心底还有一个声音在指控:他爱的是佳莹而不是她竺影。 “可是佳莹已经死了。” 死人也能构成阻碍吗?樊妮忍不住这样怀疑。 竺影只是默然不语。 “影子,其实——”樊妮看着竺影的表情,似有所悟,“你是真的爱上了莫展严,对不对?” 樊妮的问话令竺影一震。 “你是真的爱惨他了,对不对?”接着,樊妮几乎是兴奋地叫了来。 “妮妮——”竺影被樊妮的嚷叫烧得脸红耳赤起来。 “我就知道!”樊妮突然叹息着一把抱住了竺影。 “哎,小姐,胸花,还有我的手!”竺影正准备给樊妮戴配饰,却被樊妮突然抱住,使得她好不容易整理好的胸花又变得一团乱,她因而不满地叫了起来。 “答应我,不要再逃避了!”樊妮楼着好友的肩膀,诚恳地请求,“影子,你一定要幸福!” “妮妮——”竺影感动地低叫。心中却又忍不住伤感地叹息。 樊妮说的对,她确实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莫展严,爱上了一个她最不应该爱的男人。一个美丽而残酷的错误!他是佳莹的爱人呀,她怎么可以去爱呢?更何况,他对佳莹又如此一往情深。她怎么都无法忘记,他当初之所以会不择手段的逼迫她跟他结婚,完全是因为他错误地把她当成了佳莹!可是,她偏偏还是在这个美丽而残忍的错误里无可救药地沉沦了。是的,这应该就叫沉沦吧?飞蛾扑火式的自我沉沦! 第十章 竺影在接到律师的电话后几乎立刻就赶到了律师楼。 “刚刚接到莫先生律师的电话,莫先生他已经同意出庭,但是有个要求,就是在开庭之前必须跟您面谈一次。他还说若您拒绝见他,他将提出一项针对您的指控,指控您侵害他的监护权。而且,他还提出好多证据证明他是您的儿子莫思严的亲生父亲,而您却不是莫思严的亲生母亲。这样的话,您对孩子的监护权恐怕很难得到法院的支持——” 律师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打在竺影的胸口。 “那么,您的意思呢,律师先生?”竺影费了好大的劲才吐出这样一个问题。 “我建议您还是跟莫先生和解的好!”律师一副爱莫能助地样子,“因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真要诉讼,您恐怕会输得很惨。” 竺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律师楼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渺小和无力。一种发自心底的寒冷令站在街头的竺影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出租车!”她突然对着喧嚣的街头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十分钟后,竺影和她的出租车停在了展严科技的办公大楼前。 “到了,小姐。”出租车司机的话令竺影终于从混沌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哦。” 竺影恍恍惚惚地抽出两张钞票递给司机,然后下车。 “小姐,找您钱!”司机掏出零钱对着竺影的背影喊,可是她一点意识都没有。 站在展严科技的办公大楼前面,竺影还是有种不知置身何处的恍惚感。 走进展严科技的办公大楼,室内中央空调所吹出的冷风不禁令竺影再次打了个寒颤。 竺影几乎立刻就被大厅的前台小姐认了出来。然后,她听见有个清脆的声音对她说“莫太太,这边请”!她感觉自己像个幽魂一样跟着一个陌生的身影穿过大厅,又走进电梯—— 莫展严在接到秘书的报告说竺影在公司楼下的大厅时,他的心就开始莫名的乱了。 想着那个令他既爱又恨的女人,他的心竟隐隐地疼痛起来。 是的,他是爱她的。经过几个月的挣扎和闪躲,他终于不想再骗自己了。什么只是因为佳莹,见鬼去吧,什么自欺欺人的破理由!他承认这些年来,他一直无法忘记佳莹,因为佳莹带给他的幸福和感动,还有后来不辞而别所带给他的困惑都让他无法忘怀。 他承认第一次见到竺影时,他确实把她当成了佳莹,因为她们长得实在太像了。他从来不相信世界上可能有两个人长得如此相像。即使是孪生子,也不可能。长到三十几岁,他见过的双生子太多了,可是,他从来没见过哪一对双生子有竺影跟佳莹这般相像。她们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甚至,连不经意的小习惯都那么像:一微笑就皱眉,一思考就轻抚下颚,一紧张就摸耳垂…… 但是,他难道真的只是把竺影当成佳莹麽?当然不是。或许早在发现竺影那风情万种的背后其实掩藏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的时候,或者是当他在竺影满含谄媚的笑眼深处看到了一闪而过了清冷和空洞时,他的心就不自觉得一点点因竺影和沦陷了。 当然,他确实是借着心底对佳莹的矛盾心情放纵了自己对竺影的占有。他一次次告诉自己,她是佳莹,他不能容忍他就那样对他视而不见,他更不能再次让他从自己身边逃离。他要得到她,一辈子!可是,天可怜见,他的内心真是如此想的么?其实,他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恐惧。他害怕自己被竺影拒绝,因为她太飘忽太空灵了。她的侃侃而谈,她的风情万种,她的清冷傲慢,都让他无由得感到害怕,害怕自己抓不住她,害怕她之于他更像一缕充满魅惑的烟,一眨眼就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新婚之夜的意外发现让他终于无可回避地意识到竺影只是竺影。在震惊之外,他在心灵深处体味到的更多的是一种释怀和欣喜。对于佳莹,他的爱、恨甚至记忆都已经随着岁月的洗涤显得有点模糊不清了。所以,那天,当他从竺影口中得知佳莹已在七年前去世的消息时,除了震惊和感伤,他心中更多的是感到如释重负。他承认这样想有点罪恶,可是—— 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然后,秘书amy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正是莫展严找了两个多星期却杳无音讯的竺影。 “莫总,莫太太来了。” “送两杯咖啡进来,然后取消后面所有的schedule。还有,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们。”莫展严如此吩咐。 amy依言退出办公室,然后又很快端进两杯咖啡。 莫展严宽敞的办公室里终于只剩下竺影和他相视而立。 “你终于来了。”莫展严紧紧地盯着竺影,目光因多日不见而显得有些贪婪。 她似乎憔悴了。莫展严望着竺影瘦削而疲倦的身影,莫名心疼。 “你真的对思严的监护权势在必得?”竺影突然看着他冷冷地开口。 “这个——你先坐下,我们慢慢谈。”莫展严一脸轻松地扶住竺影的肩膀,试图将她安坐在他身后的座椅上。 “你别碰我!”竺影全身一颤,同时厉声叫到。 “竺影——”对于竺影的过激反应,莫展严有些意外又困惑。他不自觉地放开了自己扶着竺影肩膀的双手。 “你是不是真的一定要把思严从我身边抢走?”竺影冷冷地再次责问,声音里却多了一抹淡淡的悲凄。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把你留在我的身边!莫展严在心底如此答到。可是,他说出口的最终却是:“我是思严的亲生父亲。” 亲生父亲——竺影突然虚弱地笑了起来。 多么可笑而冠冕堂皇的一个名词。就这样一个字眼就足以打败她对思严七年的无私的付出与呵护!这世界,可还有天理可言? 亲生父亲?当她因为思严整夜高烧而胆战心惊而彻夜难眠的时候,他这个亲生父亲人在哪里?当她一边读书一边打工还得一边担心睡在摇篮里的思严会不会突然醒来而害怕哭闹的时候,他这位亲生父亲又在哪里?当她因为思严而到处遭受别人异样的眼光苛刻的评论的时候,他这位亲生父亲又在哪里?当她背着襁褓中的思严一次次孤苦地从殡仪馆抱着亲人的骨灰盒独自回家的时候,他这位亲生父亲又在哪里? 当自己被莫展严狠狠拥挤怀里的时候,竺影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就这样对着他喊出了自己多年以来从未向外人吐露过的所有辛酸和委屈! 天哪,这个女人!她到底承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委屈和辛酸呀?当莫展严看着竺影在自己的怀中哭得歇斯底里的时候,他自责、懊恼得真是无以复加。 “哦,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从来没有试过哄女人的莫展严被竺影洪水般泛滥的眼泪急得手忙脚乱,“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 竺影则在莫展严的怀中哭得更厉害了。 就让她放纵这一次,让她放纵地将隐忍了十几年的情绪和泪水都发泄出来吧!竺影在心底对自己请求。 老天,谁来帮帮他呀,到底怎样才能止住她的泪水呀?莫展严终于技穷地对着天花板哀嚎了。 拥着竺影因为抽泣而不停颤抖的双肩,莫展严最后只能无言地紧紧地抱着她。 莫展严看着躺在床上也依然不能安睡的竺影,歉疚和自责再次袭上心头。 没错,竺影此刻正躺在莫展严的公寓了。 至于她怎么会躺在莫展严的公寓了,这就是下午的后续故事了。 当莫展严突然惊诧怀中的人儿怎么变得如此安静的时候,他才发现竺影竟然就那样带着满脸泪痕甚至还有残余的抽泣靠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天—— 看着竺影那张被泪水染成的“花猫脸”,莫展严突然有种想爆笑的冲动。可是,当他细细打量竺影那安详得如孩童般无邪的睡颜时,他又莫名感动和心疼起来。 这是怎样一个特别的女子哦! 莫展严最初是将竺影安置在他办公室内的长沙发上,可是,竺影在长沙发是总是翻了复去,睡得很难受。因此,他决定将竺影直接送回家。于是,他就在公司所有同事的惊异的注视中直接将竺影抱着送回了公寓。 竺影手袋里的移动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莫展严取出电话,来电显示是樊妮。 “喂,影子,你这家伙又跑哪儿去了?你的儿子到底还要不要了呀?”刚一按下接听键,樊妮的声音就像机关枪似的开火了,“喂,你到底听到没有,怎么不说话?” “我是莫展严!”莫展严这样答复。 “哦。啊?”樊妮的声音同她的表情一样生动,“你好,我是樊妮。影子是在你那里,对吧?那好,你告诉影子思严我已经替他接回来了。但是,我呆会儿有事必须出去,让她尽快回来。” “哎,樊妮,我想跟你谈谈,可以吗?”莫展严几乎是冲口而出的请求,“关于竺影和思严!” “现在?” “现在。”莫展严看一眼正在沉睡的竺影,坚定地点头。 “那好吧。”樊妮稍稍迟疑了一下, “你直接到我跟竺影的小店找我就行。” 莫展严决定趁竺影沉睡的片刻抽空去见樊妮,他一定要知道关于竺影的一切,而且刻不容缓。 对于莫展严约见自己,樊妮似乎早有预料。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再找我。”刚一坐定,樊妮就了然地咧嘴冲莫展严笑了。 莫展严感激地冲她笑笑。 “竺影是个异常敏感而又缺乏安全感的人,这可能与她十岁那年父母突然离异有很大关系。”樊妮直接打开令莫展严想要敲开的那扇关于竺影的神秘之门,“正如你所知的,竺影跟思严的亲生母亲、也就是你昔日的恋人孟佳莹是一对孪生姐妹,竺影是姐姐,孟佳莹是妹妹,她们出生的时间相差不到十分钟。但是,很奇怪,据我了解,她们姐妹俩的性格相差很远。竺影天生敏感而脆弱,而佳莹却天生乐天而阳光。对了,有一点需要提的是,佳莹在三岁那年被检查出犯有一种隐性的极为少见的先天性心脏病。” 莫展严只是若有所思地听着。 “在父母离异之前,竺影他们家其实蛮幸福的。竺影的父亲是一个专门研究海底运动的地质学家。而竺影的母亲则是一位钢琴教师。竺影的父母亲感情很深,是整个小镇出了名的模范夫妻。至于竺影跟佳莹,因为佳莹的病,竺影从很小就开始承担看护和照顾佳莹的角色。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在竺影十岁那年,竺影的父母突然离婚了。并且离婚不到半年,她母亲就带着佳莹去了美国。” “竺影的父母是为何而离的婚?”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好像竺影也不是很明白。你知道,毕竟那时候她和佳莹年纪都太小了。不过,传言好像说是竺影父亲出轨。但是,到底怎么回事只有天知道。”樊妮停下来,喝了一口果汁,又继续说到,“竺影是跟父亲在南部一个滨海小镇长大的。而佳莹则跟着母亲在美国长大。对了,你一定对竺影跟佳莹姐妹俩的名字感动很奇怪,是吧?呵呵,听到她们姐妹的名字,许多人都感到不解。听竺影说好像是这样:在她们姐妹俩出生之前,医院就检验出竺影妈妈怀的是双胞胎,所有她们的父母就约定,孩子出生以后,先出生的跟爸爸姓,名字也由爸爸起,而后出生的则跟妈妈姓,名字由妈妈起。” “后来呢?” “父母离婚的时候似乎不用协商,全家很默契的就知道竺影跟父亲,佳莹跟母亲。没有商议,没有争吵,甚至没有点头和摇头。此后,竺影的父母都没有再婚,他们一家四口也就这样天隔一方的生活着。而竺影和佳莹也就这样长大了。在竺影二十一岁那年,她突然从接到一份来自美国的电报,通知她去处理什么后事。后来知道佳莹因为生育思严而死在了医院的急救室——但是,那一次,竺影是去处理她母亲的后事。她母亲死于一场车祸。思严就是那次被竺影从美国带回台湾的,一起被带回来的还有佳莹和她母亲两人的骨灰盒。佳莹和她母亲前后去世的时间相差不到两个月。” “佳莹的父亲呢,那时他去哪里了?”莫展严突然有些对竺影未曾谋面的父亲生气,他怎么可以任由竺影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 “竺影接到电报的时候,她的父亲正巧参加欧洲一个非官方科研组织举行的一次北冰洋海底运动考察活动,去了北冰洋。”说到这,连樊妮都暗叹人生的际遇有时实在太过残酷,“一年后,竺影的父亲也去世了,死因是胃癌晚期,过度饮酒导致的。” 樊妮和莫展严突然都无言了。 唉,人生的悲喜与无常!面对死亡,人的渺小与无能实在是不言而喻的! “你是爱竺影的,对吧?”静默了很久,樊妮突然抬头问莫展严。 莫展严回望着樊妮,许久。然后,坚定地点头。 “那么,”樊妮恳求,“答应我,一定要让竺影幸福!” 莫展严再次坚定地点头。打开门,一阵阴冷的空气突然向他迎面扑来。莫展严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 一种奇异的感觉突然涌了上了。他立刻伸手摁一下墙上的开关,客厅亮了起来。 真的不对劲! 莫展严几乎是跑着冲到了卧室门口。卧室的门紧闭着。莫展严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推开房门。 黑暗中,房间里透出一股奇异的清冷和寂静。 借着窗外反照的光亮,莫展严走到房间中央的大床畔,拧亮台灯—— 床上没有人。辈子和床单都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看上去仿佛从来没有人曾经在上面躺过似的。 竺影——她竟然再次选择了从他身边逃离! 一种悲愤而绝望的无力感瞬间吞噬了莫展严。他重重地跌坐在了床沿,眼中一片死灰般的空蒙—— 第十一章 竺影回到南部已经快一个月了。 这天,思严一早去参加学校组织的郊游活动了。然后,竺影决定独自去一趟墓地。 爸、妈、佳莹,我又来了—— 一走近那片滨海的墓地,竺影的眼泪就禁不住涌了上了。 那不仅是一片墓地,那是她至亲至爱的人们长眠的地方啊—— 竺影独自走在那条她早已走过千百遍的窄窄的石子路,右手挎着的篮子里装着一些贡品和一个破旧的小木箱。 今天的天气莫名阴沉。风很大。远远的,竺影就听见海浪跃过礁石所发出的咆哮声。 这是多年以来第一次单独来这片墓地。从前的时候,几乎每次都是带着思严一起来的。从思严还是个裹在襁褓里的婴孩,到后来他可以颤巍巍地迈着小步伐跟在她身后,再到后来他总是蹦蹦跳跳地抢在她的面前。 时间过得可真快!想到这儿,竺影忍不住这样伤叹。 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当竺影终于站在了双亲的墓碑前时,她忍不住再次伤叹。转眼,她的挚爱的亲人们已经在这片寂寞的土地沉睡了六七年。 爸爸——竺影轻轻地擦拭着父亲墓碑上的尘土,忍不住在心中轻唤。 一低滚烫的泪水从她的脸上滑落掉在父亲冰凉的墓碑上。 父亲只是沉默。 竺影默默地将母亲和佳莹的墓碑细细擦拭了一遍。然后,她在父亲和母亲并立的墓碑中间打开了随身带来的小木箱。 那是她上个星期收拾祖屋时,在那间多年不曾开启的储藏室里发现的。 她初时完全没有在意,本想随手就当垃圾扔掉的。可是,当小木箱被她扔在地上的时候,突然从箱子里滚出一个玻璃弹子。竺影拿起箱子一看,发现箱子一侧被蚁虫腐蚀掉,中间漏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透过那个小洞,她看见里面有好多东西。于是她找出工具把那撬开了锈迹斑斑的小铜锁。 那里面竟然装着父亲的旧日记。好多本,还有一些旧信件和小纪念品,例如小发卡,玻璃弹球什么的。日记和信件被父亲用一张防水的优质胶布包裹着。 从父亲的日记里,她终于明白了当年父母离异的原因。 原来父亲在少年时代曾经有过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父亲在一次与同龄伙伴一起探险的活动中认识了一位山地女孩。在父亲的日记里,那个山地女孩长得特别漂亮。 后来,父亲便经常偷偷跑到山地女孩所在的那个村落附近玩。再后来,父亲就和那个山地女孩偷偷相恋了。 可是,那时候,山地人跟外省人之间很仇视。所以,当父亲和山地女孩相恋的事情暴露后,双方父母都很生气。据说,山地女孩因此被村里的族长关了一个月禁闭,而父亲也被祖父痛打了一顿。 再后来,父亲被祖父送到了台北念书。而那个山地女孩却在父亲去到台北不久,在她被逼着与一个山地男子成亲的前一天晚上跳海自尽了。 父亲为了纪念那个女孩就把女孩的一些小东西装在了这个木匣子里随身珍藏着。 母亲与父亲是在父亲上大学的时候在一次校际联谊会上相识然后相爱的。 母亲对父亲爱得特别深,因此,当父亲大学毕业后决意回到这个南部小镇的时候,母亲几乎是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跟随父亲走了…… 父亲和母亲结婚后一直很恩爱很幸福。直到有一天,母亲在午夜醒来,发现父亲竟然偷偷地躲在储藏室里对着这个小木匣发呆。在母亲的追问下,父亲终于说出了他和那个山地女孩的故事。然后告诉母亲说,那天是那个女孩自尽的日子。 骄傲的母亲突然懵了。她一直以为她不顾一切所追求和呵护的是一份完美无瑕的爱情,可是她没有想到,父亲的心中竟然一直都牵挂着另一个女子,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陌生女子。 骄傲的母亲没有哭闹也没有和父亲争吵。她只是很平静地像父亲提出了离婚。而父亲,只是沉默着在离婚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竺影悲凄地从小木箱里取出父亲的信件和日记。 妈妈——竺影轻唤一声母亲,泪水像雨滴一样一滴滴滚出眼眶。 竺影将父亲那一打厚厚的信件和几本日记全放在母亲的墓碑前,再从木箱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开始一封一封地烧那些信件。 那些都是母亲离开父亲后在午夜里趁竺影睡着的时候所写的。写的全是父亲对母亲的爱和思念。可是母亲却从来没有看到过,因为父亲一封都没有寄出过。 老天哪,你怎么可以如此作弄有情人的?!竺影忍不住在抬起泪眼质问苍天。 信件和日记终于在火光中化成了一片模糊的黝黑。一阵风吹过,那些带着火星的粉末开始围着母亲和父亲的墓碑盘旋。 妈妈,现在你该知道你的爱并没有错施于人,爸爸真的是在用生命爱着你的——竺影抚摸着母亲冷寂的墓碑,抽泣着转告。 母亲也只是静默。 竺影终于走到立在母亲身侧的佳莹的墓碑前。 佳莹,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嫉妒你可以这样静静地守在爸爸和妈妈身边、可以与他们永不分离?竺影的眼泪再次打湿了佳莹的墓碑。 佳莹啊,现在思严的亲生父亲要把思严从我身边抢走,你帮帮我,求他把思严留下好不好? 佳莹,你别不出声。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说话的。你是想把思严还给他的,是吗?那个你用生命去爱的男人!可是,佳莹,你不能这么自私!你得可怜可怜我,你的唯一的姐姐!没有了思严,我怎么办哪?我真的已经一无所有,只剩下思严了!佳莹—— 竺影终于控制不住抱着佳莹的墓碑痛哭起来。 我知道你是不高兴了,对不对,佳莹?因为我爱上了你的爱人!对不起噢,我不想的,真的不想!哦,佳莹,你都不知道我挣扎得有多辛苦,我逃避得有多艰难!可是,我就是怎么也逃不掉——就像小的时候,在你跟妈妈走了以后,我天天在梦里梦见你和妈妈。我总是拼命地追呀追,可就是怎么也追不上…… 佳莹的墓碑始终静默着。 “先生,我们这里真的没有你要找的人啦。” 竺影一走进巷子口就听见隔壁的张婶不耐烦地这样说。 竺影抬头,看见张婶胖胖地身子背对着她,一个陌生男人正低头不死心地向她打听什么。 “影子,又上墓地去了?”蛋糕店的老板娘经过巷子口,了解地看这竺影手中的篮子。 “是呀,陈太太,遛狗呢?”竺影微笑着酬应。 竺影的声音引得正跟张婶说话的陌生男人蓦地抬起了头。 “竺影!” 竺影循声抬头,却见莫展严正站在距离自己不到十米的前方。 他怎么会在这里的?!竺影的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下一刻,竺影下意识地转身就跑。 “竺影,你别跑!”正准备大步走向竺影的莫展严见状立刻跟着跑了起来。 然后,只一会儿,竺影的一直胳膊便被莫紧紧地抓在了手中。 “你放开我!”竺影不死心的挣扎。 “不放!” 永远都不再放!莫展严在心底又加了一句。 听见骚动,巷子里的街坊们突然全都冒了出了,站在各家的门口好奇的观望。有的还开始小声的议论开了:“这人是谁呀?”“怎么还跟竺家的女儿认识呀?” “你放开我!”竺影不再挣扎,而是改为低声警告。 莫展严坚决地摇头。 “你到底想怎么样?”竺影终于气馁地问到。 “我很想你!”莫展严突然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如此说到。 “你——”闻言,竺影的脸“刷”的一下热了。 “如果你喜欢站在这里被人当稀有动物一样围观,我愿意奉陪。”莫展严抬眼望一下四周聚拢的人群,低头看着竺影,微笑着建议。 “你到底想怎么样?”竺影为之气结。 “我们需要好好谈谈。”莫展严终于选择“退一步说话”,他抬头观望一下四周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冲竺影促狭地笑,“但是,我不认为这里是一个合适的商谈地点。” 竺影犹豫了一下。然后终于抑郁地向着自家祖屋的方向走去。而莫展严,则非常配合地跟在她的身后,一面客气地跟四周的街坊们问好。 这个该死的恶魔男人! 走在长长的小巷里,竺影几乎没有在心中停止过对莫展严的诅咒。 莫展严当然对此毫无所知。不过,从竺影冷硬的背影,他依然能看得出竺影的怒意和对他的恨意。 唉——他忍不住在心底悲叹一声。他只不过是一心想要将这个固执的女人留在身边而已,为何就招来她如此浓烈的恨意?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当竺影跟莫展严终于走进竺家那幢旧式的二层小洋楼时,竺影立刻恶声再次质问。 “来取回一些属于我却被你抢走的东西。”与竺影的恼怒和激动相比,莫展严平静得让人害怕。不理会竺影的愤怒指控,他在客厅中央一张旧式红木椅上悠闲地坐了下来。 “我不会把思严给你的!”竺影当然知道他的所指,她立刻尖锐地拒绝。 “你赢不了我的!”他残酷地指出事实。 “你不要逼人太甚!”无力感再次抓住她,竺影几乎是哽咽着说出了自己最后的控诉。 “我逼人太甚?!”莫展严终于气恼地“冲”到了竺影的面前。 这个该死的女人!想到竺影一次又一次地从他身边逃离,莫展严就气恼得想伸手掐死眼前的人儿。 距离竺影最后一次从莫展严的公寓落跑已经整整三个月了。她根本不会知道,他找她已经找得快要发疯了! 那天,当他发现竺影不在自己的公寓时,立刻驾车赶往樊妮的住处。没想到却在路上接到樊妮的电话说竺影带着思严出走了。 第二天,他立刻跟樊妮一起赶往竺影老家所在的南部小镇。可是,她竟然没有回小镇!就这样,竺影带着思严仿佛突然间从地球消失了似的。在过去的三个月里,为了寻找竺影和思严,莫展严几乎发动了他能调动的所有力量,而且差点没把全台湾掘地三尺—— 老天,他这才知道他爱上的这个女人到底有多会逃跑和躲藏!她可能去的任何地方他都通过樊妮提供的线索还有他通过侦探社调查所发现的线索找遍了,可是始终一无所获。 终于,他快要崩溃了。那种几乎崩溃的感觉即使在佳莹不辞而别后他都没有体验过。他终于知道他对竺影的爱早已在不经意间远远超越了当年对佳莹的感情…… 尽管他一次次地来到这个南部小镇,又一次次带者失望离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有个声音跟他说竺影就在这里。噢,感谢上帝,他终于再次看见了她…… 眼看着莫展严突然愤怒地向自己冲过来。竺影以为他一定会伸手掐死她的。她甚至恐惧而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可是,等了许久,莫展严的魔掌却迟迟没有落在她的颈上。她困惑地睁开眼睛,却见莫展严正死死地盯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像风暴季节的天空一样阴沉而复杂。 莫展严突然伸手将竺影紧紧地拥进了怀里。 感谢老天,他终于找到她了! 竺影反射性地开始挣扎。莫展严搁在竺影肩后的手却搂得更紧了。 “你——”竺影想要发飙,却因觉察到莫展严搁在自己颈肩的头显得异常无力而突然收声。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逃了?”莫展严在竺影的脑后疲惫的请求。 “我——” “我爱你。”莫展严终于吐出了自己的心声。 樊妮说得对,该是让他们正视彼此感情的时候了。 “老天,你真是笨得可以!”当樊妮从莫展严口中知道竺影逃离的原因时,差点没把莫展严骂得狗血喷头。天,哪有这样愚蠢的男人和如此愚蠢的求爱招数的!他说他只是想阻止竺影提出离婚,为这他才不惜拿思严的监护权来要挟竺影的。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只会让竺影选择逃跑,而且她会有多远跑多远的?!你这个混蛋白痴加三级!”在樊妮丰富得不让人咋舌的骂人词汇中,莫展严都快真的相信自己就是樊妮口中那个“人间败类”、“社会垃圾”了。 “可是,我真的爱她呀。她怎么就不明白呢?”莫展严忍不住低声争辩。 “你真的爱她?你若真爱她就直接告诉她呀!”樊妮瞪着眼前这个情商白痴,气得直翻白眼。 在樊妮的指责中,莫展严第一次发现自己确实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莫展严以为当她终于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竺影一定会感动得热泪盈眶。可是,等了好久,他却始终没有等到他所期盼的哭泣声。 莫展严惊疑地放开竺影,却见竺影的脸苍白得让人害怕。 “竺影——”他不安地轻唤。 “你可以带走思严。”竺影用一种少见的冷静声音如此说到。“呃?”莫展严因这突来的转变傻住了。 “思严的监护权我可以让给你,只要你同意跟我离婚。”竺影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破釜沉舟般的悲壮。 “不!”莫展严直觉地反对。 竺影一愣。 他不是一直只为了要抢回思严吗?为何她都决定退让了,他还是不肯放手? “我要思严,更要你!”莫展严迎视着她的目光,直白地解答她的困惑。 竺影莫名慌乱地低下了头。 “竺影,”莫展严决意不再让她逃避,“我所做的一切不为思严,不为佳莹,只是为你!用蛮不讲理的方式强迫你跟我结婚,拿思严的监护权要一再挟你,我都只是为了把你留在我的身边……” 竺影只是静默地低垂着头。 “我承认,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确实把你误会成了佳莹。我也承认,我强迫你跟我结婚也不可回避的有放纵自己对佳莹的怨恨成分、还有想要惩罚佳莹当年从我身边逃离的念头。可是,当我渐渐地察觉到你跟佳莹的不同,当我终于清楚地意识到你真的不是佳莹的时候,我还是不愿意放你走。因为我发现我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 竺影依然静默。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对于竺影的沉默,莫展严突然感觉到一种很深的失望和落寞。 “你是佳莹的爱人!”竺影终于幽幽地指出了横陈在他们之间那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莫展严开始有些了解竺影的闪躲和逃避。 “可是佳莹为了爱你连生命都付出了!”竺影突然悲愤地冲着莫展严叫了起来。 “我知道,我全知道!”莫展严再次将竺影轻拥入怀,同时,他也开始莫名激动起来,“为此,我既感动又愧疚。可是,竺影,你不能以这个理由来拒绝我,这样不公平!对我,对你都不公平!佳莹她已经死了,死了七年了。如果非要说我们的相爱对佳莹是一种背叛而必须遭受谴责的话,那么,我想我们各自过去七年的孤苦应该足以抵偿了。现在,我想我们应该用我们往后的幸福生活去回报佳莹曾经无私献与我们的爱和牵挂。” “佳莹会怪我的?”竺影靠在莫展严肩头的脸颊滑下一滴滚烫的泪珠。 “不,不会责怪。佳莹她只会祝福我们!”莫展严轻拍着竺影的背,肯定地说,“因为佳莹她是那么善良和美丽,不是吗?” 会吗?竺影从莫展严怀中抬起头,迟疑而困惑。 “一定。”莫展严再次笃定地点头,“你不知道,竺影,我总觉得是佳莹在冥冥之中安排了你我的相遇和一切。” 佳莹,真是你的安排么? 第十二章 莫展严是在八年前的那个夏天遇见佳莹的,在他驾车准备独自横穿美洲大陆的时候。 在莫展严的记忆中,佳莹就像一股来自原始森林的清风在那个闷热的夏天突然吹进了他的心灵深处。 莫展严在一条僻静的公路上发现徒步而行的佳莹。她只背着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行囊还有一个大的很夸张的画板。 “小姐,需要帮忙吗?”莫展严纯粹是因为突然想起了基督的话那句话——“帮助需要帮助当然人!” “嘿,你是中国人吧?”佳莹却在看清莫展严的长相后突然用中文喊了起来。 他们就这样在遥远的大洋彼岸相遇然后相爱了。 那个夏天,因为多了佳莹的陪伴,莫展严原本以为会相当枯燥的自驾旅行变成了他生命里最难忘的记忆。 佳莹像一只永远不知道疲惫和忧愁的快乐鸟。莫展严怎么都猜不透在她的小脑瓜里怎么能藏住那么多让他惊叹而感动的绝妙想法?还有,她的那块看起来平淡无奇的画板,竟然总能在她神奇的画笔中现出一幅幅令他目瞪口呆的佳作。 说到这里,莫展严突然停了一下,充满歉意地冲竺影微微笑了一下。 竺影只是静静地听着。 是呀,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佳莹就有一种让身边人爱得发狂的本领,她的穷之不尽的奇思妙想,她的永远阳光般灿烂的笑脸——听到这里,竺影忍不住在心底嫉妒的感叹。 旅行结束的时候,莫展严已经对佳莹爱得昏天暗地了。他使出了浑身解数,最后终于说服她随他去了他所工作和生活的加州硅谷。 在加州,莫展严跟佳莹度过了一段幸福得让他们彼此沉沦的生活。 可是,半年后的一天,佳莹突然不辞而别了。并且从此再也没有出现。 莫展严在美国颓废而痛苦地呆了半年之后,终于决定离开那片伤心之地。他回到了生养自己的台湾开始接管家族企业,并在一年后创办了“展严科技”。 “但是,对于佳莹的身世我一直毫无所知。”说到这,莫展严莫名惭愧地对竺影笑了笑,“佳莹从来不提她的家人。而且,每次我一问,她就会突然变得异常暴躁。后来,我就再也不问了。” “我知道佳莹跟着母亲在美国其实过得并不好。只是母亲太骄傲了,她从来没有让父亲知道。”竺影抚摸着佳莹的墓碑,眼中浮出一层薄雾。 “但是,佳莹用她内心的阳光和善良给了自己一片幸福天堂。”莫展严伸手覆住竺影抚摸墓碑的手,轻轻说到。 “是。”竺影轻轻点头,“她是个真正的天使!” 他们一起静默地站在佳莹的坟前。许久,许久…… “你还会埋怨当日佳莹的不辞而别吗?”良久,竺影轻轻地问。 还埋怨么?这么多年的爱恨、思念与伤痛,曾经那么刻骨铭心过。可是此刻,仿佛一切又都已经那么微不足道了。不管怎样,是佳莹给了他一份完美得让他心痛又感动的爱情,不是吗? “她会那样做完全是因为害怕你阻止她生下思严而已!”莫展严的沉默另竺影以为他依然难以释怀,她不禁出口替佳莹辩解。 “你还会介怀我曾经是佳莹的爱人么?”莫展严不答而问。 竺影摇头。 从双亲的爱情悲剧里,竺影早已想明白了许多一直都想不通的心灵死结。 我们谁都不是一出生就为了等着谁,我们谁也不能保证在遇到那个人的时候自己保留的还是一份完好无缺的感情,不是吗?因此,我们又怎能霸道地要求每一份感情都是没有杂质的呢?竺影忍不住在心底这样想。 “对于佳莹,我只会感激。”莫展严轻轻地拥住竺影,平静的说,“我感激她赐予我曾经的幸福和快乐,也感激她后来所带给我的心痛和感动,更感激她用她宽阔的胸怀和无私的爱指引我找到了你!” “展严——”竺影动容地低叫。 “让我们一起将佳莹永远珍藏在心底,好不好?”莫展严轻拍一下竺影的手臂,柔声建议。 “好。” 一切都在无言中。此时无声胜有声。 尾声 半年后。 自从医生宣布竺影怀的是双胞胎之后,竺影和莫展严的争论就没有停止过。 “我坚决不同意我的孩子竟然冠着不同的姓。”莫展严一副死不退让的表情。 “你这是沙文主义!先出生的跟你姓,后出生的跟我姓,这有什么不行吗?你也不想想我有多辛苦。”竺影一脸的不满和抱怨。 老天,他怎么不知道他的老婆竟然还是一个女权主义者! “我不是沙文主义。亲爱的,我这纯粹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呀。”硬的不行,莫展严决定采取怀柔战术。 “这跟我们的孩子有什么关系呀?”竺影可不轻易上当。 “我希望我们的孩子走到哪里都能让人知道他们是同生同长的双生子,最好是一听到名字就知道。” “这叫什么理由嘛?” “真的。我连名字都想好的,生女孩就叫‘可心可意’,生男孩就叫‘同心同德’。” “什么嘛,‘可心可意’、‘同心同德’!还‘团团圆圆’呢——” “‘团团’和‘圆圆’?这名字不错!” “喂,莫展严,你以为我们的孩子是大熊猫呀?”竺影终于尖声抗议了。 “大熊猫有什么不好嘛,那可是国宝噢!” “你——” 争论还在继续。不过,没关系。因为他们的声音挺起来真的很幸福!这就够了,不是吗? (全书完) ——接下来,请诸位看官期待我的下一部新作,关于樊妮爱情故事之《玫瑰爱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