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云雨》 第一章 脱身 刺骨的冷水兜头泼下,她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满身的痛楚一点点拉回她混沌的意识,提示着这一切绝非是梦。 环顾四周,火把,牢房,刑具。难道是秘密地牢?她动了动身子,粗壮的麻绳把她捆得结结实实。她不屑的撇嘴,这样也想困住她?右手探进左手袖口想取出从不离身的刀片,咦,不见了?不但刀片不见了,连那款改装过的最先进特工手表也不见了。 她挑了挑眉,心下暗嘲:“小鹤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不过是跟你开了个玩笑而已,就这样急切的挑衅?这么老土的地牢,这么落后的麻绳,你在侮辱我么? “你想好了么?”华丽的翠绿色拖地长裙,大红的宽袖斜襟滚边小褂,烛光摇曳,映出一张脂粉厚到苍白的脸,满头金灿灿的饰品,随着火光摇摆闪亮。 她心下猛惊,小鹤的品味什么时候退步到如斯地步?居然派这么一个恶俗且有古装癖的女人来?这女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逃不掉的,最好乖乖听话,否则,哼哼,有你受的。”那女人手腕一翻,一根长长细细的银针出现在她手中,淫笑着向她靠近。 她轻松的摆脱掉麻绳的束缚,弹射而起,一个转身后摆腿踢在那女人的头上,那人还没来得及惊诧就已经晕倒在地,脸上的粉也扑簌簌的掉下来,让人一阵恶寒。 这么不禁打?不会吧?一定有诈!她提醒自己提高警惕并迅速沿着甬道向外移动。 这时发现在自己刚刚被困的刑房转角处有个火光照不到的死角,一口大水缸正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原来那女人刚刚在这儿,难怪没有发现。她不做停留,脚下更是加快了速度。 地牢的大门就在眼前了,木门,木栓。她无奈的翻白眼,还真是难为小鹤找到这么一个复古的地方。 她身手敏捷的推开门栓并闪身到墙根,一根粗大的木棍破门而入。这么弱智的陷阱?! 其实不然,随着木棍冲进来的还有一名华服男子,依旧是完全的复古派,她在他身后猛然出腿,男子应声倒地,躺在地上仰面望着她。她正要出拳打上他太阳穴时。 “若。”他惊喜地笑,线条坚硬的嘴角一下就柔软了。 她却愣住,若,多么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自从进入中南海特工机构,她就没有名字,只有代号cat。若,那个既是搭档又是对手的小鹤才会这么叫她。 “你是谁?”她放下拳头。 “小若你怎么了?”他担忧的起身抱住她,“我是太子啊。” “太子你个头啊,”她一把推开他的熊抱,“不要玩儿了。”“小若你忘了我么?你说你永远不会忘记的,你说会陪我一辈子的,原来……也是骗我的。”眼泪从他那张俊脸上啪嗒啪嗒的落下来。 看这么一个英俊刚毅的男人在自己面前掉眼泪还真是别扭啊。 “不要哭,你说是太子就是太子吧,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你慢慢讲,说不定我能想起你?”她暗暗鄙视了自己一把,这么有型的男人只要瞥一眼她就能牢牢记住,怎么可能忘呢?素有过目不忘之神称号的她如果连长相都记不住还怎么混中南海。 呃,男人抹抹泪眨巴眨巴满是纯真的大眼睛,“若,你失忆了?” “该死!”一名漂亮的女子身着红色雪纺裙,拳头猛砸墙桌面,可怜的实木桌面愣是被砸出一个坑。 “鹤,cat的失踪你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在让你禁足反思一个月,你还有什么不满?”老板椅上背对着她的老头正是她的顶头上司。 “什么失踪,小若摆明了是被cia的时光逆转枪击中才消失的!现在应该去找他们交出小若,而不是坐下来追究责任的时候。等找到小若,随便你怎么处罚。” 老头转过身来看着怒气冲天的小鹤,她包裹在红艳的衣裙中,就好像一团火,应在他眼球上,跳呀跳呀。他闭上眼睛揉揉有些发胀的睛明穴,幽幽开口:“如果不是你们两个争强好胜,怎么会发现不了伏击的敌人?cia的时光逆转枪根本就是个废品,它并不能逆转时光。cat可能已经在中枪后消融了。” “消,消融?!是……什么意思?”小鹤身子一震,拳头不觉间再次攥紧。 “就是死了!再也回不来了!醒醒吧!……对于失去这样一名优秀的高级特工,我们也万分悲痛……” 老头在说什么?小鹤只看到他的嘴在一开一合,却什么都听不到。只有“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像一个巨雷,反复在耳边震响。 第二章 看清现实 原来不是复古派,是真的赴古,俗称穿越。 若对着铜镜正了正不习惯的斜襟,回想从太子那里得知的一切。现在是乾宇王朝,他叫乾宇念。他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但太子因十岁时落水感染风寒,烧坏了脑子,所以颠来倒去也没有解释清楚到底是二弟叫乾宇慈还是三弟。如此迷糊的他却意外的坚定:“若,你是我的侍妾,不可以离开我!” 虽然从傻掉的太子那里得不到太多有用的信息,但这怎么能难倒她呢。 收拾好了别扭的衣服,在太子宫里闲转几圈,立刻就从宫人们口中不着痕迹的套出她想知道的信息。宫人们并不知道她被掳走的事情,那么随之而来的“失忆”也无从谈起。关她的地牢就在太子宫,那么是谁那么大胆?又是为了什么呢? “太子,靖南公主来看您了。”太子宫正殿外的宫女通传。 太子抬头看着若,歪了歪脑袋,“别怕,她不喜欢你,但是我会保护你的。” 若点了点头,却不禁怀疑,太子是真傻么? 靖南公主看到若,眼中划过一丝诧异,这当然没有被善于观察的若忽略。 “你怎么能让太子跟你这下贱的侍妾坐在地上玩儿呢?”她一脚踢向若的小腿,却被轻巧的避过。翻了翻白眼,鼻子里不屑的冷哼一声,一只手已经粗暴的把太子从地上拉起,“太子,您身躯娇贵怎能如此不爱惜呢。” 待到两人落了座,她又黏黏糊糊的靠在太子身上,刻意摆出小女人的温情娇羞,趴在太子耳边轻声说些什么,逗得太子阵阵傻笑。 原本如神祗的脸和傻笑搭配起来,分外的不和谐。 若别过头立在一边,观察着他们,到并未打算离开。 靖南公主不知是原本就没什么事情,还是介怀于若的不识眼色,灯泡作的太亮,没呆多久就起身离开。 “她似乎并不是很喜欢你呢。”若懒懒散散的在一旁坐下。 太子毫不犹豫的贴了过来,“我知道只有小若真心对我好。” “滚开。”却在太子倒地的瞬间想起,他是太子,也就是自己现在的上司啊。忙收腿,出手拉住,“失手失手,太子受惊了。” 夜晚的太子宫是宁静而祥和的。呃,也许,除了寝宫。 “你要帮我暖床的。”太子在看到她脸色大大不善时,立刻把紧紧抓着她的手改为紧紧抓着她的衣袖。 “放手。”若强忍下痛扁他的冲动。 “你是我的侍妾,为什么不帮我暖床?” 再听到“侍妾”两个字,隐忍的怒气直冲脑门,额上的青筋连跳了几跳,“我再说最后一次——放手!” 太子露出怕怕的表情,却更加固执的抓紧不放松。 对峙就要结束在若的拳头上时,门外一声公鸭嗓,“若,皇上通传。” 收回拳头,咦?大半夜的皇上通传,不是伺候了太子还要喂饱皇上吧?传说后宫佳丽三千人,这对父子没必要这么抠门吧? 将历史上相传的所有乱伦之事诅咒了一个遍,又发誓如果皇帝胆敢侵犯她就一定废了他,直的掰成弯的,弯的拧成螺旋的之后,见到了龙榻之上鹤发童颜的皇帝老儿。 果然是在寝宫呀,这个满是奸情的地方。她活动活动手腕,准备伺机下手。 “若,太子近来怎样?”皇帝垂下眼帘,在说到太子时特别温柔的看她。 “太子很好。”活动活动手指。 “近来,可有犯病?” “未曾。” “你要好好照顾太子,许多事情他不能明白,但你要明白。该你做主的时候就要当机立断,自己做不了主就来找朕。” 若十分受教的点点头,当下也立即明白,自己的身份绝非侍寝这么简单,就比如现在,她是皇帝老儿安插在傻儿子身边的保护伞,身份低微不惹眼又行事方便。 “好了,你回去吧,照顾好太子。”皇帝摆摆手,不长褶子的脸上尽显一位慈父的仁爱。 呀?完了?没有了?活动好筋骨的若反倒有些失望的返回太子宫。 却在途径御花园时,“若~”黑漆漆的角落里飘出一声像是孤魂野鬼的召唤。 若是行动派,嘴里未发出任何声音,腾空一脚袭向声源。 却是踢空了,但为了躲避若得袭击,一条身影不得不退出便于隐藏的假山角落。 “什么人?”若问着,却没有停止动作。 那人并不答话,两人过了几招后突然开口,“本殿下你也敢打?” “天这么黑,我怎么知道你是谁?”已经知道他是皇子,但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若不敢确定。还好这个皇帝儿子不多,如果生了十个二十个,猜就要猜上半天。 “若,你何时也学会放肆?!”夜色盖不住隐隐的怒气。 远处的脚步声逐渐清晰,整齐划一,应该是巡夜的禁军。 “下次来找我,别让本殿下亲自见你。”语毕,人影刷就不见了,走得比来得还快。 避开禁军偷偷相见,话又说的如此暧昧,莫非有奸情? 若不禁开始佩服这身子的主人,名义上是太子的侍妾,却实则是皇上的眼睛,然而又与皇子说不清道不明。其他还有没有了呢?哦,对了,忘记算上靖南公主了,按理说她一个高高在上的靖南王的独生女,完全没必要和一个小侍妾过不去啊。 回到太子宫,却见太子寝宫华灯大亮,宫门敞开。原本不想理会,却实在没有第二个住处,只好掉头过来。 “怎么还没睡?”太子可怜兮兮的坐在床边。 “你不回来,我睡不着。父皇跟你说什么要这么久?” 若蹲在他身边务必真诚恳切的握住他的手,“皇上说,磨练出意志,所以像暖床这种事,还是由太子亲力亲为的好。” 说罢,也不管太子的反映,甩手到隔间的小床上安稳而睡。 第三章 失身 “我折磨人的方法可是很多的,你比较喜欢哪一种呢?看在同为女人的份儿上,姑娘我就给你个特权让你自己挑选。你看是新鲜肉丝炒辣椒呢,还是酒泡肉片?”若一手拿着鞭子,一手片刀,一脸的为难。 十字架上绑着那位绿萝裙加红小褂的白面女人,不过此时她脸上的粉差不多都掉光了,露出苍黄粗糙且雀斑点点的脸。在这个原本是囚着若的地牢里,此时正上演着反客为主。 “你,”女人看看若手上寒光闪闪的刀,以及满是倒钩的鞭子,不禁如尿急般哆嗦连连,“买卖不成情意在,当初我绑你时也没有对你下手如此狠毒啊?” 买卖?难道又有奸情不成? 若邪邪一笑,抖了抖手里的鞭子,“我看你对两道菜都难以割舍,那就一样一样来吧?先用刀呢还是先用鞭子?恩,我也难以取舍呀,干脆一刀,一鞭子好了?” “小若小若小若……我说,我说还不成么!你可真够狠的啊……” “别说废话。”猛一抖鞭子,鞭尾“啪——”的抽响。 “是,是,靖南公主派奴婢来的。她让奴婢威胁你同意助她成为太子妃。”她一口气说完,后怕的看看若手里的鞭子。 “我只是个婢女,何德何能但当公主如此信任。” “我说的都是实话呀,太子对您的宠爱谁人不知,您又何必太过自谦呢?”女人在害怕之余还能对答如流,必是老油条一个,既是敌人留下定成祸患。 “你还知道什么?”若挑了挑眉毛,杀心已定。 “别的奴婢就不知道了……”话音未落人头却以落地。 若抹了抹喷溅在自己脸上温热的血液,从墙角掂出一壶灯油…… 夜幕深邃,若看了看早已熟睡的太子,闪身潜出太子宫。沿着白天做好标记的路线悄悄向前行去。 翠微宫几个大字在夜色里映射着几丝光亮。若看看周围确信不会被人发现之后,从怀中掏出自制的飞爪百练索,勾上院内一棵大榕树,借力一跳,跃上树枝。 硕大的院落,十几个构造完全相同的宫殿,甚至连殿前的花圃都被修建的一丝不差。如果不是早已打听好并做了记号,要找出靖南公主的位置还是要费上一番功夫的。 翠微宫是给王公大臣待选的女儿准备的住所,因为身份高贵而有别于其他待选的佳人。 若借助飞爪行至靖南公主的寝宫屋顶,顺着屋檐轻盈的落在房后的窗边。屋内似乎只剩下了一盏烛火,昏暗的光微微摇曳。若小心的透过窗边的缝隙观察,却因烛光太过幽暗,又有一层层的纱幔遮挡,什么也看不清楚。略有人影晃动,又看不真切。细细微微的似乎有说话声传来,还没待听清楚说些什么,却见从翠微宫的另一个方向飞出一个矫健的身影,一袭夜行衣卷着妖冶的气息将要泯没在夜色里。 看来夜色美好,睡不着的人很多啊。 若甩出飞爪,神不知鬼不觉的跟上了那个可疑的身影。 那人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轻盈的身手矫健的在房顶狂奔。这个方向是?出宫?若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追下去。 如果是出宫的方向,也就是说这个黑衣人并不是宫中之人,或者是要给宫外传递什么消息?又出自翠微宫,难道是哪个王公大臣别有所图?这么想着已经跟着到了宫外。 穿过了几条僻静的小路,又穿过几条僻静的大路,前面某处有喧闹的声音传来。 这是到了哪里?若还没想明白,就见那身影跃进一个深深的院落。本想绕至前院好看清楚这是哪里,却只闻香味扑鼻,未来得及屏住呼吸,就已手软脚转,在昏倒之前感慨,这药可比乙醚好用呀! 醒来是在床上,而且没有被绑,想要起身时才知道难怪不绑,自己全身一丝力气都没有,别说起身,扭个头都是挺费力的。 “我醒了,有人么?”气若游丝的说了句话。 “有啊,这么大个人你都看不见么?”深沉且带着微醺味道的嗓音,不但不讨厌,反而像酒一样让人一听就想迷醉其中。 若不禁羡慕,这是什么巫术么?要是会这个,在间谍界岂不是可以以一敌百横扫千军? “没力气睁眼。”既然没力气扭头看,若索性就闭上了眼。 “呵呵,红姐的药还真厉害呢。你放心,这要无毒无害,躺一会力气就回来了,不但力气回来了,而且……”那让人迷醉的声音还故意买了个关子。 放屁,什么无毒无害,药劲这么猛烈铁定不是什么好药。只怪自己太轻敌,着了道,等体力恢复了才好再作打算。 诚然古人不欺我呀!若一边感慨一边感觉力气像氧气一样一丝丝回到血液里。 “你到翠微宫干什么?”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声音说。 “你呢?” …… 那边一阵沉默,“现在是我问你好不好?” “哦。” “你到翠微宫干什么?”那人居然好脾气的又问了一遍。 “你猜?” …… “看来你是嫌命太长了!”酒中带着怒火的声音,有点像——酒精灯。 一张脸出现在若的视线里,“咦,我们见过么?怎么这么眼熟?” 那人听闻此言有些诧异,但一看就是花丛老手,立即反应过来,“姑娘莫不是这逍遥阁的姐姐吧?爷我倒是经常来这阁里光顾的,姐姐见过我也不奇怪呀。” 逍遥阁?这名字听起来如此明骚,莫不是——妓院吧?若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力气恢复了许多了,起身应该没有问题,但要想放倒眼前人似乎可能性很小呀,“这是什么地方?” “逍遥阁你都不知道?皇城第一大青楼呀!”那人捉狭的笑,修长的手指若有若无的在若光洁的脸上滑动。 果然是!虽然自己曾一直好奇古代的青楼是个什么样子,但上天也不至于这么厚爱她,直接投放现实版,再来个亲身体验吧?!任命的闭上眼睛,大脑却急速运转,奈何身体却有点偏离正常轨道,小腹中一阵热流直冲体外。 不会是那个每月一次的亲戚来了吧? “别怕,大爷我会好好疼爱你的。”那双手已经游走至衣领,熟练地挑开衣襟。 “我不舒服了。”若脱口而出,胸口闷闷的,有些发胀。 又是一阵笑声,“等不及了么?放心,待会儿让你好好的舒服舒服。” 若翻了个白眼,正待感叹无语问青天时,却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那个私密的深处一阵阵的瘙痒,嗓子干干的发渴,一股股热流涌向下体的同时,丹田的热气也直冲脑门。 在那双手快速的剥光自己一层层衣物,净白无暇的身体接触到冰凉的空气时,欲望也在一瞬间爆发。不知是冷还是欲求不满,娇躯微微颤抖。 一张俊逸非凡又带着狂傲不羁的面孔呈现眼前,淡淡的薄荷气息萦绕口鼻。 “我要进来喽。”他收回双手,扯下自己身上仅剩的亵衣。 呜呜,若拼命地摇头,奈何却没有力气反抗,强忍着不让蓄满眼眶的泪水掉下。绝不能这种人渣面前流泪,流泪只会更加满足他变态的内心。 但当他一点点靠近时,她慌乱了,“不……放开……”话音泯没在丝丝清晰的痛楚里,一切已成事实。 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的迷蒙中,痛楚似乎伴着难以分辨的欢愉。 “叫我的名字。”男人在激烈的耸动中突然动情的说。 “我又不认识你?”她声音颤抖的像柔弱无骨的女人,却又苏苏麻麻的让人兴奋。 男人停顿了一下,但又马上更用力的刺入,“愆,叫我愆……” 愤怒,是彻底清醒后若的全部反应。快感是身体的背叛,更是她最大的耻辱。随便披了件外衣一脚揣向叫做愆的男人的分身。 被他转身避过,“怎么刚分开就舍得下此毒手啊?女人真是心狠手辣啊!” “你给我闭嘴!”提气提出旋风脚,却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脚下虚浮,忙抓住桌沿才没有跌倒。 “莫要运气,此药本身并不伤身体,但两个时辰之内不可发动内力运气,气行逆转,气血紊乱轻则残废,重则毙命。”愆立即贴近身子抱住她,右手扣住脉门检查。 “怎么感觉不到内力?”他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若挥开他的手,胳膊从他身体一侧迅速划过,不动神色的将一块令牌藏至腰间,“我本来就没有内力。”不理会他的差异,问了一个让她从昏迷一直郁闷至今的问题,“你可不可以诚恳的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发现我跟踪你的?” “我没发现啊,不是我给你下的迷药。” “什么?” “逍遥阁的四周都有眼线的,他们发现来者不善时就会出手。你既是暗中跟着我来的,他们自会把你迷晕了交给我。”语气不掩其中的得意。 “这么说,你是这里的老板?或者说东家?”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老板这个词。 “不错。” “你会放我走么?” “姑娘请自便。” 她穿好愆拿来的衣服,大摇大摆的从前厅穿过。此时的青楼真是歌舞升平,其乐融融,美不胜收呀!娇笑声混合着嫖客的调戏声,声声入耳,如果不是刚才的耻辱还没让她缓过气,她猜自己一定很乐于欣赏这里的画面。 出宫容易进宫难。出宫有那个人轻车熟路的带着,愣是在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没碰见半个侍卫。可进宫谁能保证她就如此幸运? 围着皇宫外墙转到腿软,果然让她发现一个可乘之机,立刻调整呼吸,丢出飞爪,翻身入内。 太子寝宫的灯亮着,门敞开。 “太子,你怎么醒了?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关门?”若进门就看到太子低着头坐在床边,不是早就睡了么? 听到她的声音,太子立刻仰起脸,竟是满脸泪痕,“小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再也不回来了。” 怎么会?!她在这儿可是个标准的外来户,人生地不熟,赶她走都不走,“放心,我不走,我会保护你的,不怕。” 太子扑上来抱住她,止不住呜呜的哭。滚烫的眼泪滴落在她的衣领内,也灼痛了她的心。太子应该没有太不单纯的想法吧,只是过分的没有安全感想依赖她而已吧。否则,刚刚在逍遥阁床单上的落红又作何解释?如果只是为了装傻而夜夜抱着香软娇躯都不侵犯,那这个男人的忍耐力真不是一般的强啊。 “对了,你认识这个东西么?”若从怀中摸出令牌。 “咦?”太子接过令牌,把玩了一下,“小若怎么也有一块?” “谁还有?” “我啊。”太子说着从身上掏出一模一样的令牌。 第四章 仇人相见 清晨的曙光带着淡淡的花香唤醒沉睡的若,果然还是大床睡着舒服。极力的舒展四肢,宽大的床榻上只剩自己一个。 太子呢?正要起身寻找,却被硬物硌到,摸起一看,令牌?那人是皇子,难怪昨晚会觉得他眼熟,他跟太子的眉眼倒是极似皇帝。 “太子。” “若起来了么?” “回禀太子,还没有,奴婢这就去叫。” “不要叫醒她,我自己玩儿好了。” 听着太子远去的脚步声,她索性又安安稳稳的躺下,难得这么晚起床,又得了特许,不好好享受岂不是浪费太子一番美意。 淡淡的花香却蛊惑着她不能潜心入梦,拉开门,“这是什么花,怎么这么像腊梅的味道?” “就是腊梅呀,什么像。”门口的小宫女鄙视的瞥了她一眼,“你这懒家伙比主子起来的还晚。” 若打了个哈欠,不以为意,“腊梅不是下雪了才会开么?这才深秋啊?” “你是睡糊涂了还是怎么?这是梅园飘过来的味道啊!”那眼神更为不屑。 当然知道是梅园了,种梅花的地方不叫梅园叫什么,是问你梅花怎么会在深秋就开了,又没问你在哪儿开,古代人理解能力还真是差! 诶,莫不是这里的梅园有什么与众不同? “小若,你起来了,还以为你要睡上一天呢!”太子欢天喜地的冲出来。 又不是猪怎么会睡那么久,“太子有没有乖乖用早膳啊?” 太子在她面前站定,认真的点点头。一米八几的个子却一脸小正太的表情,若看了不禁心情大好,揉揉他的脑袋,“可是我还没吃,好饿。” “那就再叫他们送过来嘛。”太子不知道她笑得那么花枝招展干什么,只是吃饭而已,不用这么开心吧? “传膳多没意思,走,咱们去御膳房逛逛。”若拉起小正太就往御膳房走去。御膳房可是个好地方,不管是皇帝还是皇子吃的东西可都是那儿做的,要知道病从口入,把握住吃就把握住了身体的命脉。 “哟,这太子爷和他身边这小丫头风风火火是往哪儿去呢?”懒散好听却让若恨得牙痒痒的声音。 “我们是去……”太子的话被若一眼瞪了回去。 “太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您来过问了?”若看了他一眼,并没打算行礼,却发现两位皇子都在。于是别别扭扭的曲了曲膝盖,算是行过礼了。 二皇子却怪异的看了她和三皇子一眼,淡漠的开口:“三弟和太子身边的人倒是相熟。” “哪里,二哥有所不知,小丫头还挺厉害,倒不会觉得拿了人的手短啊?”三皇子笑得好不得意。 哼,什么拿了人的手短,不就是令牌么。 “三皇子这话什么意思,别是自己不小心弄丢了东西一大早的跑来陷害我们太子宫的人吧?”若毫不示弱的一眼瞪回去,有胆你就说啊,大不了我搬家去你那儿做侍妾,一定闹得你三皇子宫不得安宁。 “是不是陷害,搜一搜不就知道了?”话音未落他就贴身靠近若,“我亲自搜你怎样?”温热的气息卷带着清清凉凉的薄荷味,吐在她细长的脖颈上。 她抓着太子的手不由一紧。 “你走开,”太子突然把若拉至身后,肩膀撞开三皇子,“谁都不能欺负我的小若!” 三皇子没防备,竟被太子撞得后退几步,不禁有些怒意,却忽而暧昧的笑起来。若大叹不好,果然,“你的小若?太子不妨问问她,现在可还是你的?” 太子心智单纯,他又有心挑拨,太子如果听信他的话,势必对自己不利。若转身跪倒,两眼含泪,“太子,若对您的衷心天地可鉴,您如果怀疑我……我……”催然泪下。 “三弟,你这话什么意思?若是父皇指派到太子身边的,纵然身份低微却代表父皇的关切,不容小视。你这样说,可是对父皇的不敬。”二皇子突然开口,语气沉静的听不出一丝情绪。 对了,三皇子叫愆,难道二皇子叫慈么? “我乱说的。”三皇子大大咧咧的在前殿坐下,似乎并不把别人放在眼里,“都来了这么久了,怎么不上茶呀?” 门边上随时等着伺候的小宫女立即转身要去,却被他一语拦住,“不是让你去,是让她去。” 若看他指向自己的手指,爽快的点点头,“好啊,奴婢这就去!” “上好的明前青山,极品的海棠花露,”若放下茶盘,一边倒水,一边轻声说,“愆,你一定会喜欢的吧?” 正在思考自己怎么不知道自己怎么不知道海棠花露水泡茶很好喝的二皇子突然被一声杀猪般的嚎叫惊了一下,只见三皇子衣摆已经湿答答一片。 他指着一脸无辜的若颤抖的说,“你,你一定是故意想烫死我!” 若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心里却在偷乐,若不是趁着叫他名字时他失神,恐怕还烫不到他呢,这可是刚烧开的水,不知道味道怎样呢? “三弟尿裤子了么?”充满童真的声音丝毫不像刻意所为,但不大不小却恰好可以让殿内殿外的主子仆人们都听到。 “我会回来跟你算账!”三皇子的脸一下白一下红的拂袖而去。 若得意地笑却僵在嘴角,因为二皇子在她耳边喃喃,“能得你深情一唤,被烫一下又算什么?” 他听见了啊?可是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二皇子喜欢她?被自己占了身子这妖女到底有什么魔力可以让太子死心塌地的喜欢不说,连犹如神祗的二皇子也愿意倾心相许?这倒是不错,一定要借此机会把这帅哥两枚收入囊中。 自己还在美美的陶醉中,二皇子却像什么都没做过的回到座位上,品了品她奉上的茶,“果然不错哦,你还是有些机灵的。” 那是自然喽。 “梅园的梅花开了。”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该不是二皇子想跟她在梅园约会吧? “你去采些欲开而未开的梅花送到我宫里。” 什么?他凭什么指派她?自己宫里没人伺候了么? “小若要陪我玩儿的!”在她还未出声反抗之前,太子先不乐意了。 “太子你昨天的功课做完了么?父皇可是要检查的。”二皇子放下茶杯,随意一问。 “还,还没……”太子立即收声敛气。 “我在宫里等你。”二皇子不容拒绝的起身而去。 这话,说得好暧昧。 “你怎么不骗他说写完了呢?”小若大叹小孩子就是老实啊。 “他是弟弟,可也是我的先生嘛……我说写完了他会检查的。”太子委屈的表示自己不是不想帮她,奈何自身难保。 若无语,这皇帝老儿还真是抠门啊,连个老师都不舍得请么?算了,反正也打算去梅园看看呢,这不是个最合适的理由么。 到了梅园就后悔了——自己怎么不穿得厚些再来呢?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梅花会在深秋开了。这里可真冷啊,明明进园子之前还是秋高气爽,可进了园子不久,一会儿一个冷战几乎没停过。 为什么一定要欲开而未开的花呢?不是只有完全绽放的花才最香么?若深吸一口气,在这样优雅的味道里不自觉地心情大好,一边哼着小曲一边采着梅花。小小的花篮底铺就了一层嫩嫩的芽黄,很是动人的颜色。 “嗯……嗯……”比颜色更加动人的呻吟声。 若立刻停下所有的动作,屏气凝神,是谁?居然在这里ooxx?他们难道就……不怕冷么?不过,嘿嘿,倒是可以让自己大饱眼福了! 她立刻蹲下身寻找声音的来源,锁定位置,悄悄靠近。在一片较为茂密的腊梅树后藏好,激动的开始偷窥。 咦?拉拉?只见两个妩媚的小女人衣衫散乱的纠缠在一起,一个女人(说是女孩更准确些,她们都只有十几岁的样子)的手在另一个的下身激烈的晃动,另一只手在胸前揉捏,被她压在身下的女孩动情的喘着粗气。 这么冷的地方却见她们两人都脸颊微红,眼神迷乱,激情澎湃。真的很爽么?若的呼吸也不觉间加重。 凉凉的,像一根手指在若的颈处滑动。谁?她反手一抓,竟是一条青蛇!在它张口之前,迅速捏住蛇的七寸,狠狠一掐。蛇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梅园这么冷,怎么会有蛇呢?若立即警惕的四处张望,果然有一个粉黄的身影消失在梅园的另一个出口。正要去追,那边却也刚好度过最激情的时刻,若刚刚虽未惊叫,可这番乱动还是被发现了。 “是谁在那里?”一声怒喝。 三十六计溜为上策,提步就蹿。 “站住!”刚刚还在地上的女孩此时已挡在眼前,“你都看到什么了?” “让开,我还有事!”若急切的想追上适才消失的身影,那条蛇一定是她放的。 “什么都被你看去了,你觉得你还能活着离开么?”小小的女孩,玲珑的身段,粉粉的小脸儿,却说出这么狠毒的话。 “那就试试看喽。” 两人立刻打了起来,站在一旁的另一个女孩已经整理好了衣衫,却见这边打的如火如荼,“放肆,你,你是什么人?连……” “不用你管,你快走别被人抓去了!”正在于若交手的女孩打断她的话。 看来眼前的女孩才是主子啊,身手不错嘛。 “可,可是……” “我的话都敢不听了?!”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走。” “做都做了还怕人知道,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啊?”若飞起一脚的同时不忘挖苦她。 “你管不着!”一掌直逼若的面门。 “好好看好好看好精彩!”欢呼并带着掌声的喝彩。 两人同时一踉跄,险些栽倒,“太子?” “你怎么来了?”异口同声。 “做完功课发现你忘了带衣服过来,我给你送衣服。”他很有成就感的把衣服披在她身上,满脸堆笑像是做了好事要讨糖吃的小孩儿。 “太子真棒!”她举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们真恶心。” 切,刚才是谁在激情中呻吟来着? “太子哥,把你这小宠物借我玩儿两天呗?” “什么小宠物?”太子疑惑的看看若。 太子哥?她是公主?哼,就算是公主也不可以这么侮辱她!!! “你这变态!”若一拳砸向公主。 “哇,偷袭呀,真是小人!”公主忙不迭的一边躲闪,一边还击,“什么是变态?” …… 在两个人都伤痕累累筋疲力尽的时候,太子终于坐不住了。 “若,表演可不可以结束了?我饿了。” 两人同时停手,狠狠挖他一眼,“就知道吃。” 相视一眼,似乎很满意彼此的默契,于是顶着熊猫眼和烂嘴角不打不相识,相识就是缘分的握手言和。 “我叫慈,本宫心情好的时候,你不用称呼本宫公主。”公主小手一挥,颇具领导风范,“走,都去我宫里用膳。” “你叫慈?”若鄙夷的把视线转向太子。 太子迷茫的抓抓脑袋,“我明明记得有个弟弟叫慈来着……” “太子哥!你只有两个弟弟好不好?一个叫惑,一个叫愆!而你唯一一个天生丽质花容月貌冰清玉洁绝世佳人的妹妹我,叫乾宇慈!”公主对其怒目而视。 “你吼什么吼?有力气再来打一架!”若护在太子身前,生怕这样的大吼伤了他的自尊心。小孩子的自尊心往往比成年人更加脆弱。 但她这么中气十足的吼回去倒把公主震住了。 “我,我没有恶意的。”公主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应该。 “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她接过太子怀中一直紧紧抱着的衣服,暖暖的带着他的体温,“你们走吧,苦命的我还要继续摘梅花呢。” “我帮你!”公主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 “我也是。”太子坚决的抓住她的衣角。 二皇子的宫殿里,两个衣衫凌乱,满脸是伤的女孩气宇轩昂的垂手而立。 两个容貌有些相似都好看到妖孽的男人闲适的坐着,不同的是,一个男人的眼神干净纯粹,另一个则满是戏谑。 “今天的妆化的不错,别有一番味道。”妖孽男二号悠悠开口。 这人说话还真是欠抽啊!若攥了攥拳头,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就当没听见,“二皇子要的梅花都在这里了。” “来人,拿给厨房做梅花糕。” 咦?梅花糕?若打消准备撤退的念头,对公主眨了眨眼睛。 公主立即心领神会,“二哥我们帮了你这么大忙就不留我们吃顿饭么?我可听说你这私厨做得比御膳房还要精致呢。” “二哥不是小气,只是怕待会儿胃疼。” “胃怎么会疼?”公主瞪大眼睛,言下之意是:胃疼跟留我们吃饭有什么关系? “看着你们这样别致的妆容,吃东西时想笑又憋到内伤,可不是会胃疼么。”二皇子淡淡的说。 这个杀千刀的男人!两女孩儿相视一眼立即达成共识,为了梅花糕,暂且忍辱负重吧! 在梅花的香味浓儿不冲甜而不腻的溢满唇齿时,若意识到,这次的忍辱负重果然是值得的!两个女孩腻在一起,边吃边嘀咕。 “真好吃啊,二皇子这里怎么有私厨呢?太子都没有。” “二哥喜欢美食,太子哥对吃穿用度上都不挑剔。哎呀有个私厨算什么,你不知道,三哥那儿简直是一私家妓院!各色美女千种风情万种风骚,美不胜收哇。”公主眼中透出向往的神色。 若鄙夷的挪了挪身子,试图离她远些,果然有什么样的哥哥就有什么样的妹妹呀,“除了太子,一家变态。” “有空我带你去看!”公主看她挪,也跟着挪,于是两人贴的更近。 “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我对女人可不感兴趣。对了,你在梅园干的好事可不止我一个人看到。”若拍掉脸上的点心渣。 “还有谁看到?你们都不知道非礼勿视吗?” “你自己偏要挑那么个地方,好好呆在寝宫里随你怎么叫,怎么销魂怎么叫也没人看你。再者说,你都不嫌那儿冷么?” “那空气好,环境清幽,做起来比较有感觉嘛,你知道什么叫欲火焚身不?怎么会冷呢,”公主大言不惭,“要不下次你也试试?” “你这荡妇!”若突然就想起那个呆在二十一世纪沉迷于耽美河不可自拔的搭档小鹤,打了个寒战,“耽美果然没有百合更可怕呀。” “什么?哦,不要岔开话题,你说还有谁看见了?”公主转了小半圈回到问题的关键。 “我不知道,只看到了个女人的背影,正要去追就被你拦住了,”若瞪了她一眼,“如果不是她偷偷往我身上扔了条蛇我会被你发现?” “朝你扔蛇?这么说她是故意让你被发现的喽?” “一般情况下被你发现会怎样?” “杀无赦!”公主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又转而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找到那个人,杀了她!” “我在这宫里有仇人么?”若开始为难,一定是她穿回来之前就招惹上的敌人。看周围人对她现在的举动根本就见怪不怪就可以知道,这厮生前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她惹了多少事还不知道呢,居然一死了之让自己来擦屁股。 “太子,你可想好太子妃的人选了?”正在吃饭的二皇子突然擦了擦嘴角,貌似随口一问。 对了,那个想当太子妃的靖南公主不是还绑架过她么?若瞥了瞥专心用膳仿佛从不曾开口说话的二皇子,难道这妖孽在提示自己?这么说来,她们刚刚说的悄悄话全都被他听到了?一口梅花糕顿时卡在咽喉,不上不下,猛咳,眼泪都飚出来了。 “又没人跟你抢,你这是慌什么?”这个妖孽加毒蛇男。 若满含怨念的瞪视着他,奈何一句话都说不出。还是太子小正太好,一手举着茶杯,一手忙不迭的给她拍背,“若若不要哭,不要哭,喝点水就没事了!”那急切的声音竟是比自己还要紧张。 感动的就着他的手直接灌完一大杯,“恩,我没事了。” 从二皇子宫中离开前,她特意拉起公主的手,在她手心写到,“今晚来找我。” 回到太子宫,才猛然发觉,也许自己对太子的关心太少,不知道以前的若是怎样照顾太子的,但既然上天给了她这个机会,让她可以拥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大儿子,那她就好好激发内心的母爱吧! “太子,我可不可以叫你的名字?”她拉开正腻在她身边的太子,凝视着他的眼睛,那里纯澈清透,仿若无辜的小猫。 高兴的点头,“好啊。” “念,真是好孩子,”她揉揉她的头发,“为什么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有喜好你却没有呢?比如说美食啊,漂亮姐姐啊?” “谁说我没有爱好?我喜欢若啊,喜欢二弟,也喜欢三弟,可是我……不喜欢二弟的母妃。”太子低下头,粉粉的脸蛋嘟起的小嘴,以及纠结在一起的手指无不昭示着他内心的委屈。 “为什么呢?她对你不好么?” “也不是,大家都对我好,她也常送点心给我吃,可是小时候她总不许二皇子跟我玩儿。”太子放下被相互揪的发红的手,“后来,就只有你跟我玩儿了。” 难怪会这么依赖呢。但是长期的间谍工作让若觉得,任何事情都不会像表面这么简单。想要弄清楚更是要费上一番功夫,先顾上眼前吧,“那我们再养一只猫陪我们玩儿好不好?” “不要!”太子尖叫一声,眼中乍现惊恐,连连后退。 “怎么了?你怕猫啊?我们不养不养就是了,别怕啊。”若上前把他拥进怀里安抚他的情绪。 “若若,如果我连一只猫都保护不好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笨?会不会不喜欢我?” 捧起太子的脸,他眼睛中竟蓄满了泪呢,“怎么会呢,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我最喜欢最喜欢的念啊。” 谁知说完这句话,太子竟趴在她怀里呜呜大哭,真是孩子的心性啊。 “有一天晚上,我忘了把门关上,夜里睡着小灰就跑出去了,第二天早上……小灰被扒了皮挂在树上……从那儿以后,我就什么都不敢养了……” 什么?若震惊的不能言语,是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来对待一个孩子?睡觉要自己关门的太子该是怎样的落魄?仅有的玩伴只是一只宠物而已却又被残忍的杀害,以至于再也不敢轻易表现任何嗜好? “以后有我陪着你就什么都不用怕了,好好睡一觉,明天的天气会很好呢……太阳出来了,花儿都开了,小鸟欢快的唱着歌……”轻轻拍着他的背,泪痕终于干了,安然入睡。 念,你知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很让人心疼?母后因难产而死,虽贵为天子也深得父爱,却没有人可以真正的保护你。十岁那次意外,真的只是意外么?像残忍的杀死小灰这种事又发生过多少?这一路你要多辛苦才可以走来?无论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以后,就让我陪你并肩作战吧! 若在心里默默的对他说完,忽而就觉得自己光辉而伟岸起来,这就是母爱的伟大吧?此时的她只想振臂大呼——天上的皇后呀,你可要多多提携呀,以后这孩子,我帮你带了! “发什么神经?快出来!”门口一阵窃笑,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摆好了振臂大呼的姿势了,为了避免吵醒太子,大呼就算了,还是震两下臂吧。 悄悄来到寝宫外,看着被公主放倒的宫女太监们,无奈道,“你放倒这里的人是干什么?我叫你来是到别处作案的。” “不放倒他们看见咱们了怎么办?我连自己宫的人都放倒了才过来的!”公主挑挑眉,意思是,你看我多小心,啰嗦什么,“快去换衣服。” 于是两个黑衣人大摇大摆畅通无阻的离开太子宫。 再次来到翠微宫应该感谢二皇子的提点,想要做上太子妃的靖南公主应该算是她的仇人吧?那么往自己身上放条蛇,好借刀杀人也确实不为过呢。 “我们绕过去……”若的话还没说完,公主已吹出迷香放倒了两个。 “不是这里,是第三个寝宫!”若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带了这么个白痴来? “不全部放倒目的不是太明显了么?让他们全部昏迷,即使事后发现他们也不会知道我们是冲着谁来的!”公主回答的理所当然。 “那你带的迷香够么?”若无不担忧的看了看她。 她从怀中掏出一大包东西,“这里这么多美女我早就想来了,如此多的迷药可是我大半辈子的积蓄了。” “今晚有正事,不准胡闹。”若翻翻白眼,这种人还真是让人无语。 “放心,”她痛心疾首的抚摸着药包,“我有分寸。” 偷听别人讲话是不对的,可此时窗户底下的两人却双颊粉红,眼冒精光。因为屋内正事春光无限好。 “恩……恩……你弄痛人家了……啊,啊……再快点……” 今天是走的什么运?莫非上帝他老人家要补偿昨天亏欠她的失身之痛,今天频频上演激情戏给她看? “哥,等你做了皇帝还会这般爱我么?”娇喘连连的声音正是靖南公主。 哥?不但是激情戏,还是乱伦大戏?若更加亢奋,可是不对呀,她说做了皇帝?靖南王要谋反? “嫣儿放心,等你成为太子妃里应外合,谋得天下,哥哥和父亲都不会亏待你的。” 果然是要谋反呀!又乱伦又谋反,这靖南王一家真不是好东西! “哼,原本我做上太子妃是不成问题的,汝阳王的女儿根本不足为惧。谁知道太子身边那小蹄子总是碍事,不过过了今天她大概也活不久了,我不杀她公主也会杀她的……啊……” 真是这阴险女人所为!若和公主相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杀机。 “啊……啊……不行了……”屋内的声音激烈了起来。 看来交融是要到最紧要的关头了,屋外的两人收拾心情,赶紧撤退。 第五章 美女出笼 阳光明媚,各色菊花开满厅堂。公主坐在太子宫喝茶。 “你很闲么?”若从正在和太子对弈的棋盘中抬起头,“还是太子宫的茶特别好喝?” “要说这茶,还是二哥那里的好喝呀,我连明前雨后都分不清哪里懂品茶。”公主喝的津津有味,说的理所当然。 若皱了皱眉头,意思是,我有问你这个么? “唉,我在发愁呢。”公主托起下巴,修眉紧锁。 “什么事能让小妹也不会做啊?”太子手中的黑子果断的落下,“小若你又输了!” 若连连摇头,“老了,不行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啊!不玩儿了。” “你是故意漏这个破绽给我的,为什么?”太子却不依不饶的指着棋盘中若特意留下的破绽。 “你看出来了啊?” “不行,这盘不算,再来!” 如果太子看不出那个破绽或者看出了却故意不走,那么她就可以肯定太子是装傻。可是现在,太子不但看出来,还不依不饶的说出来,她倒有些不敢确定了。 “哎呀,都没人理我,太子别下了,让我来杀她个片甲不留!”公主凑了上来,试图把太子挤去一边。 “才不!你一边玩儿去!” “怎么这么不听话?” “为什么要听你话?我是哥哥你是妹妹!” “哥哥当然要让着妹妹了!没听过孔融让梨的故事么?” “好了好了,不要争了,我一边呆着,你们两个下好不?”若实在看不下去。 谁料,异口同声:“不要——” …… 无聊的一天在两人无论做什么事都争着和若在一起于是争吵不断中过去了。 夜幕降临时,若也降临在公主殿内。 “咦,你怎么来了?”公主正一手抓着一个宫女,小手不老实的伸进她们的衣服里摸索着。 “我来帮你解决白天困扰你的事,既然你事务繁忙错不开身,那就算喽。”若作势要走。 “啊?不忙不忙,你有办法出宫?”公主屏退两个宫女,眉开眼笑的贴若。 “你是公主这种事情当然应该你想办法。” “本来嘛也是可以的,但是因为上个月出去闹了事,打伤了人,我的令牌被父皇收走了,”公主撇撇嘴,“门口的禁军直属皇上管辖,只认令牌不认人。” “如果有了这个呢?”若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 “咦?你把太子的令牌偷过来了?” “什么偷啊,说得那么难听,我想是会干那种事的人么?!” 公主接过令牌,“诶?这不是太子的,是三哥的哦?你怎么会有三哥的令牌?” 难道每个人的令牌都不同的么?她怎么没看出来啊,“你别管怎么得来的了,直接说能不能出去不就行了?” “三哥脾气古怪又风流成性,拿他的令牌趁着夜色出去应该是最不让人怀疑的。恩,走,换男装去。” 男装?怎么她就突然想起了春哥呢? “为什么你穿的那么风流倜傥而我要粗布麻衣?乾宇慈!”若原以为都是要穿的这么丑呢,可看到公主衣袂飘飘英姿粉面的出现在面前时,心里季度的不平衡,不像春哥,倒是有点李准基哥哥的范儿啊。 “我这么有名,被禁军认出来就不好了,所以是要坐在车里的。你要赶车,穿那么漂亮就不像了。”公主摆一摆衣袖,大义凌然道,“唉,冒充三哥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交给我好了,若,你不用太感动的。” 这话好熟悉,在穿越之前那个二十一世纪的小鹤总是在执行任务前对她说:“我们是搭档嘛,这么危险的事当然要由我来做了,你不用太感动的,记得把最新款的lv给我买下来就好了……” 若不再争执,只是淡淡一笑,如果她以前就可以看开,不那么争强好胜,她那次是不是就不会被偷袭,现在依旧在和小鹤搭档? 想让禁军在落锁之后放行,果然没有想象中简单啊。原以为公主坐在车内,拿着令牌伸出窗口晃两下就可以了,不曾想—— “三皇子已经交代了,他的令牌除非他本人持有,否则谁拿着都不能放行。”那禁军的小队长无比固执,无论若怎么巧舌如簧的解释三皇子现在心情不好不想见他,依旧坚守阵地不松口。 若坐在马车前面,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提着鞭子,认真的思考,自己这生疏的驾车技术如果强行从一群精悍的禁军面前中冲出去的可能性到底有几成。 算了,还是回去翻墙吧。 正待掉转马头,准备冒险翻墙时,“站住。”那禁军小队长又发话了。 若心中一阵激动,终于还是被她的真诚所打动相信车里的确是三皇子无疑了吧。 “这位小公公,您就是不出去了,今儿也要让我们看看车里坐的到底是谁。” “凭什么?”若咬牙切齿,嘿,你还较上劲了。 “卑职等也是皇命在身,不敢懈怠,得罪了。”禁军坚决的就要往上冲。 “放肆!谁给你这么大胆子!”若立刻被激怒,眼看就要大打出手。 “急什么,想看,就给他们看好了。”车内悠悠飘出的男声不咸不淡,却让剑拔弩张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是。”若有些紧张,不知公主又在玩儿什么花样。 禁军也很紧张,原本是吃定了他们不敢让看其中必有蹊跷的,可是现在这状况,怕是自己猜错了呀? 犹犹豫豫的打开车门,却见二皇子竟也在车内。 “二,二皇子……卑职叩见二皇子。”禁军立即单膝跪地。 “那么,我可以走了吧?”二皇子好笑的看着明显愣住的若,那眼神似乎在说,这种小事都搞不定,还要劳烦本尊。 “二皇子请——”那禁军小队长立即退开,临了不忘狠狠挖若一眼。 “我跟你说了不要看的。”若得意的哼了一声,扬鞭就走。 出了宫,被颠的晕车的公主实在忍不住趴在窗外狂吐。 “二哥你救救我,再被她这么不要命的颠下去,我怕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啊……二哥,你看在我这么年轻貌美,蔽月羞花现在就死了太可惜的份儿上……去驾车吧……” 二皇子点点头,“是该帮帮你的。”扬手劈晕了嘴角还挂着如获大赦般微笑的公主。打开车门和若并排坐下。 “你不会驾车?”毫不掩饰鄙薄的口气。 “你会?” “不会。” …… “不用去靖南王府。” “咦,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那儿?”若警惕的看着他,“是不是昨晚你也去偷听了?” “哼,靖南王那点儿小心思,我还需要偷听才能知道么?” “那去哪儿才能拿到他谋反的证据?” “逍遥阁。” 马车狠狠的一个颠簸,被打晕的公主不知撞到了哪里,竟疼的清醒过来,鼻涕眼泪一起飙出,“若,你不能因为我让你穿的丑就谋杀啊!” 远远看见灯火辉煌的一条街道时,若的心止不住的颤抖。 “他们在暗处都有埋伏,我们怎么进去啊?”若心有余悸的说。 二皇子没有说话,目光深沉的凝视了她一眼。 这才发觉说错了话,怎么自己揭自己老底呢?最近反映越来越迟钝了,要是在中南海,还不早给开除了。 进了逍遥阁,她才真正的后悔那句话是多么的不该说——因为二皇子是带着她们大摇大摆的从正门儿进的。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做回嫖客,居然也让她一句话搞得这么悲剧。 “几位爷~~里边儿请啊~~~”甜的腻死人的声音。 二皇子拿扇子挡开要往他怀里扑的妩媚妖娆的极品女人,低声说了句什么。 “楼上请。”那女人规规矩矩的不再造次。 “姐姐你怎么不对我投怀送抱啊?难道小哥儿我不够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公主上前揽住那女人的肩膀,一手摸上她娇媚的脸。 呵呵呵,女人媚眼一飘,掩口而笑,“姑娘莫不是想投奔我们阁里来的吧?” 被人识破的公主立即撒开手,“你……你……”无意的瞟了眼后面低调的若,“呵呵,亏你阅人无数,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吧?” 女人笑得更妩媚了,“后面这小哥儿步伐倒是稳健,可这气息不够沉稳呐,若是在沉稳些,把耳洞也挡了,我许是要多两眼才能辨出她是姑娘。” “谁跟你说她。”公主指了指前面的二皇子,得意地笑。 女人失笑的看着公主摇了摇头,似乎懒得再理她。 “继续胡闹就回去。”二皇子连头都没回,就吓得公主吐了吐舌头,不敢说话。 女人在二楼的一间门外停下,“润真姑娘,有位客人要见您。” 谁知公主却再次兴奋起来,“润真?乾宇王朝第一名妓,话说不出场则以一出场就男女老少无不为之倾倒,三魂丢掉两魂半的绝世美佳人——润真?她什么时候来皇城了?” “请客人进来吧。”不卑不亢宛如莺啼般悦耳的声音。 女人推开房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守在门外,待他们都进去了又关上房门。让老鸨这般优待的姑娘看来真是不一般啊,这次真是赚到了,可以瞻仰到第一名妓的风采了。 若原本有些放松的心情却在抬头的瞬间凝结成冰。 “咦,三哥怎么你也在这里?润真呢?哇——真的,真的……流口水了,润真姐姐,你跟我回皇宫好不好,我保证你吃得好,穿得好,玩儿的好。”公主急不可耐的冲进内间一展美颜去了。 处在外间的三人,若苍白着一张脸站着。三皇子端着茶杯坐在桌边眼神复杂的在她和二皇子只见辗转。二皇子走到三皇子对面坐了下来,什么话都没说,气温却在他悠悠然的状态中急速下降至冰点。 “这等国家大事,还是你们商量吧。”若转身欲走,又攥了攥拳头狠狠地说,“我今天打不过你,不代表我会永远放纵你,总有一天要让你血债血偿!” “噗——”三皇子刚喝下的一口水喷了出来,“怎么好像是我欠了你百十号人命一样?” 二皇子突然起身把她拉进怀里,深情款款的说:“你走了,谁驾车送我们回去?” 仁爱的佛祖呀,你劈死他好了,怎么可以有这么妖孽的劣质男!让她吐血吧,咬牙切齿,“好,你放开我我就不走,一定平、平、安、安、把你送回去!” “这样的表情还真是丑呢。”莺啼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是,怎么这么不中听呢? 若恶狠狠地扭头,啊啊啊啊啊,男人漂亮到妖孽也就算了,怎么有女人也可以让女人情不自禁的想被她蛊惑呢?如凝脂般细腻的肌肤,双颊微微透出些粉色,吹弹可破。像是随手轻挽的流云髻慵懒却带着难以言明的华贵。通身如雪般衣裙淡然高洁,仿若仙人出尘的仙雾笼罩其身。 如果不是那精巧到极致的五官上正挂着针对自己的嘲讽,若不敢保证不会喜欢上这个女人。 这个叫润真的姑娘一把挥开正缠着她,眼冒红心神志不清的拉拉公主,大大方方的桌边一坐,“抱够了没有?” 若立即从妖孽男的怀里爬起来,“够了够了。” “红姐,上点儿菜,鱼要来两份。”润真冲着门口大吼。 若揉了揉被震得疼疼的耳朵,“真姐真豪爽啊。” 公主立即连连点头,满脸崇拜。 纤手一挥,“好说。” “我们,在等什么吗?”若观察众人,发现除了神志不清的公主和一片茫然的自己,剩下的三人都是大仙般的闲适,不慌不忙该喝茶喝茶,该吃饭吃饭,这种表现只有两种情况,一,他们真的是闲的没事干。二,他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待猎物上门。 “等等看不就知道了,这里的鱼做的不错啊你要不要尝尝?”润真根本不待她回答,一筷子的鱼肉已经送到嘴边。 若张口吞下,还没下肚就被一巴掌拍在脑门上,“真姐你干嘛?下手真重!” “一点警惕性都没有,给你吃你就吃啊?这么笨是怎么在皇宫里活下来了?”润真白她一样,继续津津有味的吃鱼。 “啊?你不是也在吃么?怎么会有问题呢?你又有什么害我的动机呢?”揉着被打痛的脑袋。 “我不害你,不代表别人不会利用我害你。想下毒方法有很多,比如我把解药放在另一盘菜里却只给你吃鱼呢?” “不用教她这些。”三皇子放下茶杯,脸色不善。 二皇子垂手轻笑,“这么笨,教也学不会。” 若气结,这些人是合起活儿来欺负她的么?不然怎么会不管谁唱白脸谁唱红脸最后受伤的总是她呢? 门外突然一阵敲门声,“爷,官兵冲着这儿来了。” “知道了。” “还没吃饱呢。”润真加快了速度,一条鱼已经只剩下完整而漂亮的骨架。 “真姐,你吃鱼的水平还真不是一般的高啊。”若崇拜的看着她,要知道自己一直不喜欢吃鱼就是因为不会吐鱼刺。 楼下的欢笑声音乐声忽然都停了,只听有人叫嚣:“把润真给爷叫出来!今天若不见到润真,就把你们这逍遥阁砸了!” 三皇子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就像猎豹看到猎物的神情。 “哟,这位官爷,有话好好说嘛,发这么大脾气伤了身体可不好。”那妩媚妖娆女人的声音。 “滚开——润真在哪里?” 楼下立刻摔打声一片。 “砸了多少,就要赔多少。二哥,抄家的时候可要把我这损失给我补出来。” “你的生意遍布全国,还会在意这点损失?”二皇子摆出一副这点钱都跟我要你也太小气了的表情。 “来的是谁呀?”若不太确定,“靖南王府的人?” “御林军首领,靖南王的公子,刘胜。”润真放下筷子,拿起绣着幽兰的丝帕擦了擦油乎乎的嘴角。 “啊?还以为可以到乱伦的地步一定是情比金坚呢,原来,也是靠不住。”若想起昨晚在靖南公主窗下听到的话,不由心生感慨。 “哼,又不是他亲妹妹。”润真冷哼一声,“还不是靖南王那个老东西收养的义女,准备安插在皇宫做个内应。我走了,拿到东西再找你们。” 三皇子点点头。 “小心。”若脱口而出的叮嘱让她发现,虽然这个女人很恶劣,但她似乎并不讨厌她呢。那么,一定要完璧归来呀。 “润姐姐你真的不考虑跟我回宫么?”公主抓住她的衣袖,被她毫不留恋的甩开。 看着她推门而出的身影,若的眉头纠结在一起。 “有功夫担心别人,倒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处境。”二皇子展了展衣袖,“戏看完了,也该回去了吧?” “虽然什么都没做,今天出来这一趟还是很值得的!”若认真的说。 “我可不可以跟三哥一起回去?”公主惧怕的看着若,仿佛又回到了她那颠簸的快要散架的马车上。 “可以,我正打算坐你们的马车。”三皇子爽快的点头。 “不会吧——” 第六章 是与非 再见到润真时有点意外,意外竟会这么快,仅仅隔了一夜而已,她就趾高气昂的出现在若的面前了。 “你怎么进来的?这可是大白天啊?禁军都是摆设么?”若不禁想起昨晚拦着自己不给放行的禁军,果然是柿子都挑软的捏。 “走进来的。”润真舒适的在太师椅上坐下,捏了捏一边坐着的太子的脸,“你就是传说中那个智力退化到十岁以前的太子么?” “真姐……”若想拦却已来不及。 只见太子涨红了脸,俊美的五官纠结着,两行清泪催然滑落,起身跑开。 “若,”润真叫住正欲去追的她,“不用担心,他不会怎样的。” “你不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么?” “噢?我过分?那么这份我冒着生命危险拿到的靖南王谋反的证据是不是也不用给你了呢?”润真扬扬手中的信封又揣进怀里。 “你是故意支开他的?”若不解。 “那到不是,这没必要瞒着他,给你就等于给他了。”若摇了摇头,别有深意的说,“你确定想要?” 若低头犹豫了一下,“为什么你不送去三皇子或者二皇子那里,直接送到这儿呢?” “啊,那两个孔雀男哪里有你这么有趣,”润真冲她眨眨眼睛,“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得到问了,看你是在笨的不可救药,我还是多提点你一下吧。二皇子不想讨好皇帝,三皇子不屑于讨好,这份证据如果是你交到皇帝手里,那功劳就会记在太子头上,对太子来说无疑是件好事。可是对你来说,就是把你卷进了是非的中心,枪打出头鸟的道理相信不用我告诉你。接受与否,全看你自己。”她把信封从怀里掏出放在桌上。 明白了其中利害的若开始犹豫不决。 “你不用马上决定,别为难自己,”润真起身离开前扔下一句话,“证据放在你手上,留与不留都随你。” 太子已经睡着了,看着他哭得微肿的眼睛和不安的蜷缩在一起的身体,若咬着下唇,“是不是只有坐上那个高高的位置你才会不再害怕?” 激烈的内心挣扎过后,站在皇帝面前的若如水般平静。 皇帝赞赏的看着她,“不愧是赵将军的女儿,你爹在边疆屡立奇功,你在皇宫的表现也不让朕失望啊。” 她爹是将军?而且是屡立奇功的将军?那为什么她会是侍妾这么卑贱的地位?但表面还是不动声色的行礼,“分内之事。” “这件事朕会处理。太子可好?”提到太子时皇帝脸上的慈爱就像每一个普通的父亲。 “太子很好,而且棋艺大有长进。”若如实禀告。 “哈哈,好哇,这孩子从小就有下棋的天分。十岁那年的意外之后,只有这棋艺没有丢掉啊。”皇上在笑,眼睛里却不藏匿的溢出悲伤,“你去吧,等边疆战事不紧了,朕会召你爹回来,让你们父女好好聚聚。” “谢皇上恩典。”若退了出来,却在想象那从未谋面的爹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她居然有姓呢,这倒是第一次听说,赵若,很不错哦。 正想得入神,背后的轻叹吓了她一跳。 “什么人?”她迅速转身,一记扫荡腿就踢了出去,可被人轻巧的避开。 “二皇子?”看清了来人,她撇撇嘴,“怎么有半夜跳出来吓人的怪癖?” “不知是谁太笨了,我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又是那种可恨的嘲讽的口气。 “站在这里很久?”若心虚的望望他,不敢确定的问,“你在等我?” “哼,”他很大爷的转过头,似乎懒得再看她,“只是不想看你傻到被人卖了还在数钱,都自身难保了还在给在他人做嫁衣。” 呃,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关心我?”若忽然觉得今天心情特别好呢。 他将嘴角一扬,转过身来,月光之下竟完美到极致,“你觉得呢?” 若点点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以后叫我赵若好不好?” 嗯? “告诉你个秘密吧,”若突然就很想相信他,一个人承受的感觉不太好,“我其实失忆了呢,今天突然知道自己居然有姓,就好像失而复得亲人,叫我赵若,就好像把我和亲人放在一起了。” 他认真的看着她,眼神中第一次不带丝毫的嘲讽,伸手想把她拥入怀中,却在半空中停下,她说失忆了,那就是把他也给忘记了,难怪那次在御花园会那般失常,“赵若,怎么还是死性不改的这么容易相信人?如果我想对你不利呢?” 她满足的笑,“你不会。” 她说,你不会。肯定的语气,明媚的笑脸。 他摇头,无奈的笑,“我不会,不代表别人也不会。你为了太子把自己摆到危险的境地,值得么?” “你就是为了这个来找我的?”赵若(作者喜欢这个名字,以后都以此称呼了)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怕的。” 看她这么不把自己的生命放在心上不由得怒从中来,“你是真想做太子妃还是怎么,难道就没有想过太子对你的用心?”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重话的他继续道,“他喜欢的猫被扒了皮挂在树上后,他就从不再表现出自己的喜好。而对你的喜欢却是从不加掩饰,几乎人尽皆知。他就不怕你会变成第二只猫么?” 赵若在他逼视的眼神中倒退了两步,却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语言,转身狂奔。却在几步开外的墙边看到一个落寂的身影独自靠在墙上,表情藏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看不清。 “我不知道你失忆了,那晚我以为,你是故意勾引我,”三皇子低沉的声音,“对不起。” 赵若没有停顿,一口气跑回太子宫,才发现自己的肺疼的快要炸掉了。 推开守在外面的宫人,一脚踹开太子寝宫的门,原本沉睡的太子揉揉惺忪的睡眼,一只胳膊撑着半坐起来,“小若,怎么了?” 看着他清澈的眼神,原本准备好的责备她却一句也说不出,只有眼泪不受控制的滴落。 太子只穿着单薄的亵衣从床上跳下来,慌乱的擦拭着她的眼泪,“小若,小若……” 赵若推开他的手,“我会继续对你好,保护你,也尽我所能帮你坐上那个位置。但请你以后,能放我离开。” 太子这次没有哭,他只是愣住,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却没有勇气伸手抓住她。终究,还是自己亏欠她太多。 剿灭靖南王的时候,赵若一直在发呆。 身边的公主和润真一边吃着二皇子送来的梅花糕一边讨论: “你说她听见我们说话了么?”公主又拿起一块。 “没有。”润真肯定的摇头。 “为什么?” “我都说了三遍,梅花糕快吃完了,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哦,也许她不想吃呢?” …… “咦,你怎么还在这里啊?”赵若看着一脸得意的润真。 只见她把手一摊,对公主说,“一百两。” 公主的脸立刻垮下来,“你是猪啊,害我打赌都输了!” “可不要赖账哦。”润真起身,“看热闹去了。” 晚饭的时间,润真又回来了,她看了看太子,又看向赵若,“靖南公主逃脱了,我来保护你,直到她也落网为止。” 太子的手抖了一下,愧疚的说,“小若……” “我不后悔。”赵若打断他的话,起身离开花厅。 润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扬起妩媚的笑,“她不后悔,你呢?” 赵若不知道靖南公主是不是真的会来找她报仇,但是润真和公主把她保护的滴水不漏,即便真的来,也不会有意外的吧。 明明是有些尴尬的,可是太子也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如果不是被润真一脚踢了回去,他恐怕会把床也搬到她的小屋里。 如果死了可以回去,可以回到小鹤身边,那么,死了倒也不错啊。 在御花园转着转着就转到第一次遇见二皇子的假山旁,有时候,缘分是很奇怪的东西,谁都说不准它会在什么时机带来什么。自从那天晚上,自己跑开以后,就没有再见过他了,连三皇子也没有再见过。难得的清静呀,他也是不想见的吧? “小若——”距离她最近的太子突然惊呼。 “干嘛?”她抬起头时,两支羽箭急速飞来,转眼就近在咫尺。 润真拔下一根簪子脱手而出,一支箭应声而落。另一支箭却“噗——”的插进肉里,挡在她身前的太子倒下前,凝望着她的眼说:“对不起。” 她伸手接住他滑落的身子,“你,你是故意的……休想我就这么原谅你!对不起算什么……”眼泪却在看到他背后的一大片发黑的血红时,夺眶而出。 润真拿下靖南公主后,折返回来,“箭上有毒,这是解药。” 虽然解毒及时,可是由于箭从后心没入太深,伤及心脉,所以太子一直高烧昏迷,迟迟不能醒来。 赵若一直守在床边,每每他有醒来的征兆时,就躲到一边去。 “你这是干什么?”润真实在看不下去她这么折腾,白她一眼。 “不想让他知道我一直守着他,免得以为我已经原谅他了。”赵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再也醒不来呢?”润真冷冷的说出这句她一直逃避,一直不愿听到的话。 “不会的。”她走回床边,给太子换掉头上已经被暖热的布。 “不敢面对就不用面对了么?”润真丢下这句话,摆手让宫女把已经有些温温的水换掉,起身去休息。 皇上来过了,二皇子,三皇子也来过了,甚至那些她不认识的娘娘妃子们也都来了。可是除了皇上,她谁也没让进来。 太子,应该是不愿见到他们的吧? 五日五夜的不眠不休,让她没有一丝力气去哭,她也不会哭,因为她相信太子一定会醒过来,眼泪是没有意义的浪费。 “是不是你也不想看到我呢?如果你再不醒过来,我就走了。别以为你昏迷着我就会松口原谅你,想都别想。”赵若把手中又换下的布递给宫女,“你们都去休息吧,一会儿我叫你们。” “念,你睁开眼睛好不好?我五天都没有睡觉了,你倒好,五天都没有起床了。怎么着也待换换了不是?” “说到底,还是我吃亏呀?你看,你受伤了不还是我没日没夜的照顾你么?” “还真是个白眼狼啊,姑奶奶我都快困死了,累死了,你倒也是吱一声啊?” …… 窗外的二皇子面无表情的对润真说:“用过午膳她如果还不睡,就直接打晕。” “呀!白眼狼你醒了?!”赵若突然惊呼。 二皇子和润真忙冲进去,却见她嘴角挂着笑,软软的向后倒去。 “我终于可以睡会儿了……” 第七章 设宴 赵若整整睡了两天,在公主以为她会错过这次酒宴的时候,她却突然醒了。 “啊,好饿啊。”赵若伸伸懒腰跳下床,却一个踉跄扑向地面。 被站在身旁的润真一把捞起,鄙视说,“睡了两天,连路都不会走了么?” 赵若冲她感激一笑,扯开嗓子吼,“传膳传膳,饿死我了!” “还有力气吼得这么大声哪儿像快要饿死的人啊?”公主趁说话的空当把自己的咸猪手伸向润真,“你就是把嗓子吼破了,这时候宫里恐怕也没人理你。” “为什么?” 小爪子被润真一巴掌拍掉,公主讪讪的收回手,“因为宫里要大摆宴席,怕忙不过来,把各处能调集的宫女阉人都调集到朝阳殿去了,御膳房早就忙活着了,连二哥的私厨都被调过去了,这宫里哪儿还有闲人顾得上伺候你呀?” “宫里以前都没摆过宴席的么,怎么这次就这么兵荒马乱的?”赵若揉揉两天都粒米未进的肚子,盘算着这要饿到什么时候。 公主两眼一翻,翘起二郎腿,“这次宴席跟年宴一样盛大,命令却下的很急,太子刚醒,父皇那边一得到消息,就立即下令两天后宴请群臣。可不是把各处忙的是人仰马翻么。” 两天后?那不就是今天么?看来自己醒来的还真是时候啊,赵若回味出公主语气里酸溜溜的味道,不禁大笑,“是不是也把你那位小亲亲给调过去,没人让你调戏了,所以这么闷闷不乐?” 公主瞪大了眼睛,“什么那位?!我宫里十几号人,现在就剩下一个了!”朝窗外努努嘴,“这不,外面候着呢,如果不是带在身边,恐怕连她也留不住!” 赵若看了看门口侯着的宫女,有些眼熟,好像就是在梅园第一次遇见公主时那个被压在身下的女孩儿,当时也没细看,如今看来确有几分姿色。 又回头看看坐在一边也不说话,只是嘴角挂着笑,安安静静显得高深莫测的润真。赵若笑嘻嘻的凑过去,“真姐,你今天怎么格外漂亮啊?” “我哪天不漂亮?”一个媚眼飘出,勾魂摄魄。 “不是不是,今天美得不一般嘛。”赵若真诚的眨巴着眼睛。 “虽然你讨好的水平很差劲,但我今天心情好,说吧,是不是想干什么坏事?”两道秀眉轻轻一挑。 公主听到这话,也两眼发光,表情亢奋。 她什么时候说过她要做坏事了么?她才刚刚睡醒好不好,“帮我弄点东西吃好不?” 咚,咚——两人栽倒。 “这种小事也敢来麻烦我?!”叹了口气,语气里仿若有无奈和怜惜,“既然你醒了,我就可以回逍遥阁了。” 说罢,不待两人做出反应,就摆摆手潇洒而去。 “公主……” “嗯?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好像不欠你钱吧?” “我饿——” “啊,对了,晚宴快要开始了呢,我要回去换宫服,不然来不及了哦。”公主说罢就转身跑走。 赵若无奈的叹气,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可做,索性又一头栽倒在床上。太子现在怎么样了?皇帝要为他办酒宴,那应该是大好了吧? 门外突然有脚步声,隐隐还有饭香飘来。 赵若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太子?” 所来之人脸上不悦渐浓。 “啊,呵呵,二皇子啊,好,好巧啊。”赵若讪笑着看向他手中的食盒,咽了咽口水。心中万分后悔,如果他一生气不给她吃了怎么办? 注意到她的视线一直停在自己手中,二皇子将食盒往桌子一放,“晚上的酒宴不要去。” 呃?什么意思?眼看二皇子转身欲走,“晚宴上,会发生什么么?” “太子刚好,皇上就急不可待的设宴,再加上意欲谋反的又是太子妃的人选。你觉得这次宴会,皇上的意图会是什么?”二皇子没有回头,就这样背对着她,说完就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难道,是为了确定太子妃?”赵若自言自语,“可是,这跟我去不去有什么关系呢?” 打开食盒,香喷喷的醉花鸭,油光水润的酱猪蹄,还冒着热腾腾的烟。第二层是一道汤,拿起勺子吹了吹,西湖莼菜羹,鲜香味美。打开第三层,居然是最喜欢的梅花糕,还是热的呢。是刚做好就送了过来吧?御膳房不是很忙么? “原以为会饿着你,看来是我多虑了。”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熟悉的声音却带着没来由的陌生。 “三皇子没事的话最好快点走,不然等本姑娘吃饱了,想走,可没那么容易了。”赵若依旧自顾自的吃饭。 “你……”三皇子却突然走了进来,手中竟提着两个食盒,“不许吃这些。”说着把她面前的饭菜全部扫至一边,又把自己带来的饭菜一样样摆开。 赵若不由得怒火中烧,“谁要吃你的饭!全部拿走!” 看着他带来的色香俱全的红扒鱼翅,虎皮兔肉,盐爆鱿鱼卷,孔雀鸡腿和珍珠银耳羹,另一食盒则全是点心,荷花酥,枣泥糕,芸豆卷。本想全摔在地上,却怎么也不忍心,揉揉饿的有些疼的肚子。 “你以为,我是猪么?”赵若白他一眼。 他却笑了,“专门去皇城第一楼现做的,尝尝看。我走了。” 原本饿得发慌,看着满桌子的美味,却突然没了食欲。就连刚刚吃下去的一点点饭菜再也胃里翻搅纠缠,扔下筷子,转身出了太子宫。 公主不带她去,二皇子不让她去,三皇子连提都没提却送来这么多吃的,明摆也是不让她去的意思。可她,偏要去看看这晚宴! 七拐八拐的到了一个偏僻的殿后,借助飞爪百练索跃墙而过飞檐走壁,在可以清楚的看到整个酒宴又便于隐藏的一处房檐上停下。 远远地看见太子端坐在皇帝的一侧,一位身形优美的红衣华服女人在皇帝的另一侧。太子的母亲是皇后,产后大出血不治而亡,而后皇帝就没有再立后。那这女人哪个妃子呢? 除了太子,皇帝那一桌坐的似乎都是地位很高的妃子,二皇子,三皇子,公主和另一个女孩儿单独坐了一桌。并没有听说皇帝还有别的女儿啊?那女孩儿是谁?大臣们都带着家属,莫非是哪个王公大臣的女儿?怎么只有她可以与皇子公主同桌? 赵若正看得无聊,却见皇帝似乎是点了那女孩的名字,女孩儿起身离桌,跪在皇帝跟前,太子也起身跪在她一侧。 可是,似乎就在一瞬间,一直笑着的皇帝却突然摔了酒杯,雷霆震怒。群臣群妃哗哗跪倒,公主跑去跟太子说些什么。一时之间,风云变幻,原本其乐融融的酒席,就只剩下皇帝坐着,二皇子站着,三皇子旁若无人的继续喝酒。 赵若不禁后悔,自己选择的地方实在是太远了,他们说什么完全听不见。看着一切如闹剧一般,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伴君如伴虎吧? 翻身跃下房檐,消失在夜色之中。 太子是被人抬回来的,烂醉如泥。 太子之后还藏着另一个身影,娇小可人,看见赵若时,小脸儿一下子红透,可爱中透着微微的怯懦,“小若姐姐,我叫林雪鸢。” 这不正是晚宴上的另一个主角么?怎么,从今天开始就要入住太子宫了么?皇帝的动作可真是快呀。赵若摆摆手,“你可不能叫我姐姐呀,这往后您就是太子妃了,是我的主子,管我叫姐姐,让旁人听了去可不好。” 林雪鸢的眼神如小鹿般慌乱,“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喜欢小若姐姐……我不是太子妃,太子不喜欢我的,小若姐姐……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我?” 看着她期期艾艾的样子,赵若原本要脱口而出的“才刚见面我喜欢你什么?”转瞬间变成了:“没有不喜欢啊,夜深风凉,早些睡吧。” 转身进入太子就寝的殿内,满室酒气,差点把她也熏醉过去。 “小若。”太子呢喃。 “干嘛?”赵若倒了杯茶端至枕边,“起来喝点水。” “不要怪我好不好?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的一切,我都努力地抵抗过……可是,我总是那么没用……”眼泪滑出他的眼眶,却依旧是闭着眼睛,微微颤抖的身体泄露了他在酒醉下的无助。 扶着他喝了点水,又掖好被子。赵若却突然想起那个如小鹿一般的女孩儿林雪鸢,自己好像没有给她安排住处吧?现在宫人们肯定还在朝阳殿收拾残局未回,那她? 急急忙忙回到院子里,果然,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石子铺就的小路旁,揪着草叶子把玩。 “跟我来吧。”赵若隐约的透着些愧疚,这么冷的天,她居然把这么一个小女孩儿丢在外面。她一定会误会自己是成心的吧? 路边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在冰凉的月光下透着楚楚动人的美,小小的梨涡漾起美的华丽而不喧嚣,“小若姐姐,我是要跟你睡么?” 赵若脚下一个踉跄,“不,不是。” 安排了太子寝宫中离太子最近的偏殿给她,转身欲走。 “小若姐姐,”软软的声音里透着些委屈,也透着些感激,“谢谢你,请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赵若回过身看着一边不安的扯着手里的丝帕一边低着头不敢看她的林雪鸢,“你不做错事,我不会讨厌你的。” 夜凉如深秋的湖水,赵若缩缩脖子,钻进太子房间里的小隔间,盘算着明天就该从这里搬出去了,是住进别的单独的房间里呢?还是要和其他宫女们住在一起?好像在这太子宫没有什么人会来管自己呀?猛然间警觉,自己在这太子宫何其特殊,主不主仆不仆,本来就够招人耳目。如果再一搬出去和未来太子妃享受同样的殊荣,单独住一间,自己的处境恐怕更加不妙。可是,如果让她和别人住在一起,而且是一群女人睡一个通铺,啊……想想都觉得可怕。 就这样辗转反侧,竟是一夜未眠。天蒙蒙亮时,却突然被困倦袭倒,昏沉而睡。 “猪,怎么还在睡?要不要本宫伺候你起床啊?”一只凉凉的手拽拽她的耳朵,然后公主的魔音就穿过来了。 “放开放开,我就起。”赵若打掉那只讨厌的手,翻个身,继续睡。 “啊——”一声惊叫,惊起了树上停着的小鸟(如果这个季节有鸟的话),赵若抱着被子直挺挺的坐起来。刚刚,一只冰凉冰凉的手伸进了她的被子…… 站在一旁的公主也是一脸的讶异,“你……你居然,没穿衣服。” 赵若翻了翻白眼,“裸睡对身体好,你懂什么。” “快点儿,我们去找那个林雪鸢玩儿。”公主顺手把床边挂着的衣服丢给她。 “你跟她很熟?” “昨天才认识的,她是汝阳王的女儿,”公主对她勾了勾手指,嘴角轻扬,眉梢高挑,“你有没有觉得她粉粉嫩嫩乖乖巧巧,又有点怯生生的可爱,让人见了都忍不住想揉揉捏捏,上下其手,唔哈哈哈哈。” 赵若一把将手中的鞋子砸向她,“还以为你喜欢的是润真那种妩媚妖娆型的,看来你口味颇多啊。” 公主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你,不懂。像润真姐姐那种冷艳迷人型的美人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看得到吃不到,只能嘴馋。而这种宫里难得一见的小家碧玉秀美派,是唾手可得的肥肉啊,再放过岂不是造孽么!” “屁,”赵若一听,连手中仅剩的一只鞋子也砸了过去,“这块肥肉你可吃不得,她是你未来嫂嫂。喂,把鞋子给我拿过来。” 公主不禁有些失望,垂头丧气准备捡鞋子时,眼珠子骨碌一转,“什么嫂嫂,太子哥不是还没同意么,父皇也只是让她先在宫里住一段时间。到时候,嘿嘿……” “快把鞋子扔过来。你怎么这么笨呢,其他王宫贵族的女儿都住在翠微宫,她却……” 门口突然探进一个小脑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对着赵若笑,“小若姐姐,我可以进来么?” “咦,雪鸢?客气什么,快进来!”公主一脚把赵若的鞋子踢回床边,热情的去拉林雪鸢的手。 这是我的房间好不好?赵若在心里哀怨。 “参见公主。”林雪鸢见竟是公主来扶自己,立即红了小脸儿,忙不迭的行礼。 “不要这么拘束,叫我小慈嘛。”公主不怀好意的笑着,一双手已经抓住那粉嫩嫩的柔荑,“走,我们去御花园里转转,各色的菊花应该开了不少。” “啊?公主我……”想了想,大概是不敢拒绝,“小若姐姐不一起去么?” 赵若提上鞋子,诧异的抬头,接收到公主警告的眼神,立刻发现,灯泡在此时此刻是何其伟大,可是自己,从来都没有当伟人的潜质,所以,“你们去吧,我还要伺候太子呢。” “太子不是去御书房读书了么?”林雪鸢不甘心的立即揭穿。 “呃,我要等他会来,再伺候他呀。” “公主,带小若姐姐一起去吧,三个人总会比两个人热闹些的。”眼看这厢是不会主动挺身相救,林雪鸢垂死挣扎般转而求助危险的源头。狠了狠心,公主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好吧,就依雪鸢的。” 记不清楚这是自己第几次叹气,一边玩儿无聊的捉迷藏的赵若一边感慨,自己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啊。从第一次由自己抓到了公主以后,这个游戏就跟自己没关系了,公主是故意忽略她只找林雪鸢。而林雪鸢找时,公主就故意跳出来吓她。 直到——“公主,你再这样就不玩儿了啊,不能自己跳出来的!”小乖兔般的林雪鸢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 “好吧好吧,这次我保证不自己跳出来。”公主嬉笑着保证,却藏在一处假山后面,裙角甚至都还露在外面。 林雪鸢像生气了,偏偏故意的对她视而不见,一心一意要找到轻敌的赵若。 越来越近。 “哇,小若姐姐,你在这里呀!我找到你了!”功夫不负有心人,林雪鸢拉着她的手,小小的梨涡装着满满的甜蜜。 看着她可爱满足的样子,赵若哀怨的心情不禁也轻松起来。 “你都不找我,雪鸢你好偏心哦!”公主大叫着跳出来。 三个蹁跹的少女,衣带飘然,在盛放的满园菊花中倒显得更加灿烂。一时间竟让路过的几人纷纷愣住,目不斜视。 且跳且叫的公主先发现了他们,“太子哥,二哥,三哥?难得聚的这么齐啊?” 赵若从吓的有点傻的林雪鸢手中扯出自己的手,屈膝行礼,“太子,二皇子,三皇子金安。” 林雪鸢也忙照做。 赵若撇撇嘴,若不是林雪鸢也在这里,她才不会行礼呢,白让他们捡了个便宜。 二皇子略带笑意的看她一眼,不发一语的转身走开。 “哟,难得啊。”戏谑的语气,不屑的表情,三皇子总是这么讨人厌,“小妹,今儿个晚上我那儿有全美宴,想不想去啊?” “啊?真的真的?我去我去!”公主雀跃,但却在一瞬间冷静下来,“你会这么好心让我去?” “别忘了带二哥那儿的菊花酥哦。”三皇子扔下一句话也转身离开。 菊花酥?全美宴?赵若看着突然沉静下来的公主,“怎么了?刚刚还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三哥总是这样,拿我的弱点利用我,想要二哥那儿的菊花酥不会自己去么。”公主可怜兮兮的眨巴眨巴眼,“算了,为了美人,不和他计较,哼。” “你们很熟么?”才发现一边的太子气鼓鼓的指着林雪鸢看着赵若。 这句话,好熟悉啊,貌似自己早上也有问过吧? 摇头,“昨天才认识,你不觉得她粉粉嫩嫩的很可爱么?” “你喜欢她?”太子眼中的敌意变成了不解,看到赵若点头默认,才看了看小脸儿已经红透的林雪鸢,“既然你喜欢,那就喜欢吧。” 呃?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既然她喜欢那就喜欢吧?自己喜欢谁还要他太子来批准啊? “小若若,我们回去吧,我饿了。”太子像个赖皮一样腻在她身边。 赵若尴尬的看了看身边的林雪鸢,无奈的叹息,“好……”好你个太子,明明是装傻,却还要装的让她这么不自在。 终于在硬拖着公主也到太子宫后,甩开太子的一个空隙里向她打听,“怎么,二皇子的私厨做的菊花酥很好吃啊?” 公主白了她一眼,“记得那唇齿留香的梅花糕不?就是那个厨子做的,他做糕点的水平出神入化,恐怕整个乾宇王朝无人能比。”说完,满脸向往。 “那你,能不能给我也弄来点儿尝尝?” 公主上下打量她一番,“你要真想尝尝,就跟我一起去,二哥肯不肯给全凭心情,我可不敢保证能要来。嘿嘿,你如果能帮上忙,我就带你去三哥的全美宴。” “全美宴?是什么?” “不是跟你说过,三哥那里美人很多么。就是让她们自由发挥,把自己打扮的极尽漂亮,然后展示自己最擅长的才能,比美呀。”公主擦了擦口水。 原来,全民动员大选美,真的是由来已久啊。什么“超级女声”,“红楼选秀”等等之流也不过是效仿古人而已。 “我才不去。”赵若严重鄙视这对好色的兄妹,而且三皇子总会让她觉得别扭,“我只要菊花酥。” 午膳时,太子对林雪鸢的态度果然缓和很多。 林雪鸢小鹿般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赵若,其中的感激不言自明。 赵若却隐隐担心,这样感激之后难道不会潜藏嫉妒的危机么? 第八章 太子妃 “小若姐姐,快起床!小若姐姐?” 是什么软软的在挠着她的鼻尖,微微香甜的味道,似曾相识。 “小若姐姐,有菊花酥吃哦。” 是谁在耳边,小猫呢喃般温软?菊花酥?昨晚费尽心机敲来那一点点还要被公主匀出一部分给三皇子,根本就完全没有吃够啊,要快点起来看看,不然一定会被公主吃完。于是——睁开眼睛,林雪鸢软软的手指正放在她鼻尖上轻轻画着圈。 “小若姐姐你醒了?快起来吧,公主约我们去钓鱼呢。”她收回手,兴奋且期待的看着床上没有完全清醒的某人。 “你们都不睡懒觉的么?这么冷的天钓什么鱼啊,鱼都回家睡觉了。”赵若揉揉眼睛,看到她眼睛里失落渐浓,虽不情愿但还是坐起身。 “鱼不会怕冷的吧?听说水里挺暖和的。”林雪鸢歪歪脑袋,看她有起床的意思了,立即蹦起来,拿过床边的衣服,嘴角挂着漂亮的梨涡,“我来帮你穿吧?” 秋天的早上真是有些冷的,赵若搓搓手,看看鼻头冻得通红的林雪鸢,紧紧拽着她的衣角,指尖发白,嘴角带笑。 不就是钓个鱼么,至于这么高兴的么?等到了宇罗湖才知道,原来约“我们”去钓鱼,这个“我们”不单单指她和林雪鸢,坐在岸边已经开始垂钓的有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却偏偏少了公主。 林雪鸢大概也没有料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眼神慌乱的看向赵若,拽着衣角的手攥得更紧了。 她握了一下林雪鸢的手,给她打口型说,“不用紧张。” “参……”林雪鸢刚蹲下身子,就被一旁的太子挥手打断。 “美人不要大声说话哦,小心吵到我们的小鱼了。”三皇子眼睛都没有抬一下,语气却是笑着的。好听的声音带着刺人的味道。 原本就有些拘谨的林雪鸢更是不知所措,半蹲着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赵若有些气恼的扶起她,可她也明白,如果以自己现在这个婢女的身份帮林雪鸢出头的话,只会越帮越糟。好在这时,迟到的公主来了。 迟到却没有一点愧疚之心的公主打着哈欠晃过来,“三哥,你什么时候还会办这样的全美宴啊?真是一个比一个精彩,一个比一个漂亮!” 不近不远的就开始吼,二皇子的眉间微微有了些起伏。 某人却不知死活的,“对了,二哥,你那大厨做的菊花酥真是太绝了,御厨跟他比只能轰出去。”几步之间,凑到他身边,谄媚的笑着,“好二哥,我今天还想吃呢。” 二皇子微微瞥了她一眼,眉间依然疏散趋于平坦。不动声色的打开身边精致的提盒,菊花酥的香味立刻飘溢弥漫。 “啊——”就在公主伸手去抢时,二皇子已经把盒盖盖上,快得让人几乎不敢相信,那盒子刚刚真的打开了么?二皇子的身形却依旧是在垂钓,丝毫未动。 若不是这菊花酥的香甜中略带苦涩的诱人之味无比真实,赵若根本不会相信有人的速度会比她在中南海的老大还快。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开始四处活动,索性拉了林雪鸢上去硬抢吧,正好也解了她的尴尬。 和公主挤眉弄眼了一阵,扔下坚决不敢的林雪鸢,两人同时扑了上去。二皇子一手握杆,一手绰绰有余的招架她们,眼睛却是一直盯着飘在湖面上的浮子。 浮子突然下沉,他似乎也玩儿够了。收回挡住她们的手,专心的应付鱼竿。 眼看满满一盒菊花酥都是她们的了,公主却突然脚下一滑,身体砸向毫无防备的赵若。 一切发生的突然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还来不及惊呼,赵若的身体就向后猛栽,“噗通——”一声,埋没在湖水里。 “小若姐姐——”站在一边的林雪鸢惊恐却毫不犹豫的纵身跳入湖中,“小若姐姐别怕,我来了!” 林雪鸢抓住她的胳膊,努力地向岸边游。无奈两人厚厚的衣服吸水后越来越重,她刨动四肢似乎并没有多大作用。 “笨蛋!”三皇子扔下鱼竿,回视皱眉的二皇子,和一脸担忧的太子,看来两人并不打算管。而罪魁祸首的公主只会大叫:“游啊,游啊!用力啊,雪鸢,你让小慈好生感动啊。如果落水的是我,你会不会也这么奋不顾身啊?” 纵身掠出,提溜起水里的两只,蜻蜓点水般轻盈的划过湖面,往岸上一扔,“笨成这个样子倒真是少见。” 太子扑过来,抓着赵若的手,“小若你怎么样?走,我们快回宫,不要着凉了。”又转向一边正在瑟瑟发抖的林雪鸢,“谢谢你。” 林雪鸢的小脸儿冻得发紫,却看着赵若傻傻的笑。 回到太子宫,两人舒舒服服的泡了热水澡,裹进被窝里。 公主蹦蹦跳跳的来了,“小若,你没事了吧?” “我没事啊,怎么没去看看你那小娘子呢?”赵若好心情的调笑道。 公主在床边坐下,“不急不急,一会儿就去。怎么说也是我把你撞进湖里的,于情于理都该先来看看你嘛,”话虽这样说,可是从公主的脸上未找出丝毫的歉疚,“虽然最后还是三哥把你们救上来的,可是雪鸢还是让人挺感动的。你说,她会不会是像我一样,喜欢女人啊?” 看着公主故作神秘又高深莫测表情,赵若颤动,“不,不会吧?!” “很难说哦。”公主朝她挤了挤眼睛,坏笑着去看望林雪鸢了。 皇帝的召见命令跟着就来了。赵若扁扁嘴,却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套上衣服,跟着小太监去了。皇帝什么人,可是自己在这里的真正老大,得罪不得。 这次召见,却不是在书房。清幽的花园,醉人的芳香,扑面的微风竟是暖暖的。各色的花如盛开在春天般争奇斗艳。 之前领略过梅园的奇特,那么这里应该是异曲同工神奇。赵若正在心底暗暗佩服古人的智慧和懂得享受生活,走在前面的皇帝开口了。 “若,朕听说你跟汝阳王的女儿林雪鸢倒是相处不错?”话音里听不出喜怒。 “是。” “你可愿意让她做太子妃?”皇帝停下来,认真的看着她。 赵若立即跪下,心里虽百般讨厌下跪,表面却做的虔诚无比,“赵若绝无半点逾越之心,请皇上明鉴。” “你这丫头,朕没有怪你的意思。毕竟你跟太子,林雪鸢接触要多一些。”皇上话虽这么说,可脸上的表情分明舒缓许多。 赵若不禁捏了捏汗,他果然是在试探啊。 “不可大意,任何事情都未必是表面那么简单,小心为妙。”皇帝继续前行,赵若忙起身跟上。 他这么说,是让自己小心林雪鸢么?既然他并不放心汝阳王,为什么要将他的女儿安排在太子身边呢? 走着走着,空气的温度逐渐冷了起来,皇帝不说话,却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穿过一片竹林,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一池碧水平光如镜,这不正是自己早上掉进去的宇罗湖么?皇帝连她在这里落水的事都知道? “你知道这宇罗湖名字的由来么?”皇帝轻笑,难得的把笑意揉进了眼睛里,眉间却蹙起略显酸涩的川。 “不知道。”这里面还有故事?原以为是乾宇王朝的御用湖,所以要姓宇呢。 “她娘家姓罗,朕看她很喜欢这湖,索性就改了名字。谁知朕改了名字之后,她竟再也不到这里来。”皇帝眼神悠远,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不能自拔,他长叹一声,“唉,朕怎么跟你说起这些了呢,这次召你过来,一是提醒你万事不可大意。二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爹不日就要赶到皇城了。” 什么?!赵若一瞬间有些眩晕,关于她爹,她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这么一见面难保不露馅,“他,他不是在边疆么?” 她如此失态皇帝也只当是多年未见的激动,并未生疑,“哈哈,如今边疆风平浪静,一片安泰,又有众军守望,是该让赵将军回来享享清福了。你们父女多见不见,如今有了机会,可要多进孝心呐。” “赵若为皇上效劳便也是进了一份孝道,日后更当尽心竭力。”她本是说些客套话,却不料又引得皇帝一声长叹。 “那件事,朕早已不放在心上,你也不必耿耿于怀了。” 到底是什么事呢?赵若怀着莫名的不安回到太子宫。 “小若姐姐。”林雪鸢像只小兔子一样不知从哪个角落蹦出来,“送给你的。” 接过她手中精巧的香囊,粉粉黄黄,稚嫩可爱的颜色。仔细端详,一面绣着精制的梅花,另一面是一朵盛放的雏菊。手法精妙,不难看出这样的绣品一定是自心灵手巧的人用心之作。但是,赵若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是你修的么?” 林雪鸢有些忐忑的看着她,点点头。 “这每一面的下面三块正方形的东西是什么?根么?”赵若说出自己的疑问。 “哦,那个,那个是梅花糕和菊花酥的样子啊……我以为你会喜欢……”林雪鸢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梅花糕?菊花酥?赵若毫无形象的爆笑,几乎笑出眼泪,“能想到绣这两样东西的恐怕只有你了,哈哈,我喜欢,很喜欢,真的!” 原本以为她在取笑自己的林雪鸢得到她的保证后,终于开心的舒了口气,浅浅的梨涡浮现,“你喜欢就好。” “如果我喜欢烤鸭,你是不是会绣烤鸭在上面?”赵若忽然觉得,她这样不谙世事的样子其实很可爱的,即便她真的像公主一样喜欢女人。 “啊?烤鸭?我……我没绣过,不知道能不能绣好……”林雪鸢咬着下唇,有些为难。 又是一串爽朗的笑。关于赵将军即将到来的担心和对皇帝最后一句话头疼的猜测都被丢到脑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及时行乐才是王道! “妖女,你笑什么?”公主的突然出现,就像从天而将的法海要收了白娘娘一样指着赵若。 “要你管。”赵若小心翼翼的收起香囊,“你来干什么?” “哦,差点忘了,润真姐姐叫我们出去玩儿。”公主开始兴奋的搓手,色迷迷的眼睛却在林雪鸢的身上反复徘徊。 “什么时候?我们怎么出去?”说起出宫,而且又可以见到润真了,赵若也难以掩饰的愉悦。 “三哥会带我们出去的,就今晚,你做好准备哦。我还有事先走了。” “公主,”林雪鸢突然跪了下来,“能不能,也带上我?” 公主为难的看着赵若,赵若摊摊手,表示自己没办法。 “雪鸢,不是我不愿意带你,我出去也是要三哥答应的。你看……” “我很久都没有回过家,没有见过娘了。我娘在家里是没有地位的小妾……不知道她近来过得好不好……公主,求求你……小若姐姐,求求你……”软软哀求的声音,带着一滴滴砸落地面的泪。 难怪身为汝阳王的女儿,却在人前显得卑微而怯懦,原来是不得宠爱的庶出。看她哭得像个被遗弃的小孩,赵若突然就狠不下心拒绝了,虽然明知道绝对不该带着她。 “可以带你出去,但是不能回家。若是被有心人发现了,后果我们谁都承担不起。”赵若扶起哭得有些气喘的林雪鸢。 “可以从府上后门经过么,哪怕只看上一眼?”红红的眼眶,更像兔子了。 “好吧,我去求三哥!”公主攥了攥拳头,转身跑走。 马车上的林雪鸢格外沉静,大概是快要见到润真了,公主也相当安分的没有去骚扰她。相比倒是三皇子格外的不老实。 “来嘛,小若若,坐在我身边。”三皇子妖孽的脸上带着邪恶的笑,好看却也欠扁。他一把推开身边的公主,把赵若拉至身侧。 “你给我滚远一点!”原本想低调一点,不被公主和林雪鸢发现他们之间有猫腻的赵若看到三皇子脸上得逞的笑,就怒火中烧。 果然,自己的愿望还是落空了。无论是故作安分的公主,还是沉浸在思母情绪中的林雪鸢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已经开始动手的两人。 “你觉得自己行么?”三皇子闲适的笑着招架赵若施展不开的近身攻击。 “闭嘴,听到你的声音就烦。” “真的?难道她们说我声音悦耳都是糊弄我的?”三皇子认真的思考之余,不忘把赵若禁锢在他的臂弯之内。 “当然了,狗屁悦耳!简直难听至极!”一个盘肘没打在他身上,却狠狠的撞在了马车上,疼的赵若龇牙咧嘴脏话都不由自主的随着星星点点的泪花往外蹦。 “这么暴躁干什么,温柔一点不就不会受伤了么?疼吧,来给你揉揉。” “滚,你不滚,放手让我滚好不?” 马车的颠簸随着两人的打斗时而激烈时而平缓,在外坐着的车夫提醒吊胆而又尽心竭力的保持马车的平衡,直到到达逍遥轩门外,挥挥额上的汗,长长出了一口气。默默祈祷,上天保佑回去可千万不要这样了! “哼。”赵若终于甩开三皇子的禁锢,第一个跳下马车,以刘翔的速度跨过门槛冲进逍遥轩。 “哟,这是谁这么色急,吓死老娘了。”逍遥轩的妈妈看清是她后,故意一般的大叫。 “真姐……”不带喘气的冲上二楼润真的房间,扑进她怀里无限委屈的哼哼。 被一脚踹开,“鼻涕都抹上来了,说,受了什么委屈?” 赵若无力的往旁边的凳子上一坐,“说了你会帮我么?” “不会。”拒绝的丝毫不拖泥带水。 “那你还要我说?”赵若白了一眼正在把玩着一个小瓷瓶的润真。 “如果说出来都没有用,那么你把情绪表现出来是给谁看的呢?”润真轻哼一声,朝她晃了晃手中的瓷瓶,“天山雪莲花露,千金难求,想不想要?” “有什么用?”赵若不明所以。 润真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你这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没听见我说‘千金难求’么?” “闲极无聊的有钱人的奢侈品,我不是闲人,更不是有钱的闲人,要它作甚?”赵若不以为然。 “唉,怎么碰见你这么个外行。拿着吧,这种花露可是很稀有的良药,若是中了平常的迷香,闻一闻就可解毒。若是厉害点的迷药或者毒药,放一点加蜂蜜冲服,便可解毒。你那么没脑子,没内力连闭气功都不会,放你那儿我放心些。”看着赵若越来越崇拜的眼神,润真这才满意一笑,扬手把瓷瓶丢给她。 赵若慌忙接住,心中不禁疑惑,怎么在现代没听说过天山雪莲可解百毒呢? “哦,还有,如果怀孕了就不能用这种花露,会流产的。”润真不放心她的无知,忙补充说。 “什么会流产?谁怀孕了?”公主旋风般刮进来,拉住润真的手,“润真姐姐,你,你不会已经下嫁他人了吧?” 一巴掌拍飞,“没有我的允许,你最好不要开口说话。”润真淡淡的看了一眼和公主一起进来,却还站在门口的林雪鸢。 林雪鸢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发现这个让自己都看的愣了神的美人正盯着自己,眉眼带笑,却分辨不出是喜是怒。 “啊,我……”俏脸儿憋得通红,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未来的太子妃,林雪鸢。”公主笑嘻嘻的爬回来,坐在润真身边。 “小女子润真,失敬。”润真保持着最舒服的坐姿,连衣摆都不曾晃动。 局促的站在门口的林雪鸢更显尴尬。 赵若起身,正打算拉她坐下。 适逢三皇子进门,“哟,才一会儿不见小若若就等不及,要来找我了么?” 赵若回头看润真,见她了然的笑笑,扭头跟公主嘀咕什么。伸手拉起林雪鸢,低下头认真的说,“三皇子想多了。” “噗——”公主捂住嘴,看着三哥有些憋闷的表情,忍不住喷笑。 润真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就算是自己的哥哥太自作多情,做妹妹的也不该嘲笑啊。” “你什么时候学会胳膊肘往外扭了?”三皇子不以为意的笑笑,依旧挤开公主坐在赵若身旁。 润真抬起手臂,认真的研究一番,“咦,它原本不是往外的么?” “好了好了,快快快,切入正题。”三皇子摆摆手。 润真不知从哪里提溜出一个布袋,往桌子上一扔,“来吧,玩儿玩儿吧。” “什么?”赵若扒拉开一看,“麻将?!” “你也会?南方一个部落的,不过他们好像叫麻雀,打麻雀。”润真倒出麻将,“找你出来还真是找对人了哦。” “都一样。”赵若不禁感慨,国粹就是国粹呀!走到哪里都能遇见!就像他乡遇故知般,热情的摩挲着像是骨制的麻将,“这是骨头做的么?” “不错哦,小若若,这是象牙和象骨做的。”三皇子已经坐好,准备开搓。 “我,我也会一点点。”林雪鸢眼神中也透着些许难以抑制的兴奋。 公主立刻蹦起来,“你也会?你们都会?为什么只有我不会?” 林雪鸢腼腆的笑笑,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我娘是南方人,没事时跟我玩儿过,不过我们只有两个人玩儿。” “去,没你事儿了,四个人刚好。”润真挥开在耳旁聒噪的公主,“赢的人要请客哦。” 哗啦啦,哗啦啦。 四个人怀揣着各自的兴奋,噼里啪啦的猛战。一个闲人也跟着看的入迷,并不时乖巧的往润真嘴里塞些点心,葵花籽。 东方渐白。 热闹的室内毫无困意,只有摇曳的烛光左右晃晃悠悠的流尽了口水,站立不住,栽倒,熄灭。 “咦,天亮了啊?”公主起身伸个懒腰,推开窗。 “哦,我说怎么这么饿呢。”润真打出一张六筒,说。 “你一直在吃好不好?”赵若出牌的手突然顿住,“天亮了?”紧张的看看窗外的天色,“不会被发现了吧?” 听闻此言,林雪鸢一哆嗦,手里刚拿起的八条掉落。 “糊——”三皇子亮出牌,居然是叼八条对对糊。 “我是失手啊。”林雪鸢痛心疾首。 “拿钱拿钱。” “喂,你们有没有在听啊?天亮了啊,我们还没回去呢?!问题很紧张,后果很严重啊!”赵若对四人大吼。“请了客再走。”润真指着三皇子。 “你也赢了不少吧?”三皇子笑着靠着椅子背,眉眼轻挑,微亮的晨光笼罩着他淡淡的倦容,竟是一种不同的华美,美得让人不敢动,生怕吵醒了梦般的唯美意境。 “说好了谁多谁请的,你可比我多了一两银子啊。”润真得意的笑,如偷了腥的小猫。 “还不都是我们的钱!来不及了,”赵若站起身,“走,皇城第一楼,打包带走!” 硬是逼着三皇子把她们直接送到了太子宫。 刚进正殿,就看见太子歪倒在椅子上睡着了,红肿的眼睛,满脸泪痕。 赵若叹息着自责,“太子,太子,回寝宫睡吧,这里凉。” 太子睡的很轻,稍微一晃就醒了过来。 “小若,”看到是她眼泪立即涌出眼眶,“对不起,对不起……” “怎么了?”赵若莫名其妙,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她吧? 宫人们听到太子醒了,纷纷涌进殿内,对着林雪鸢齐齐跪下,“恭喜太子妃,贺喜太子妃。” 太子妃?林雪鸢仓惶的摇头,眼神慌乱的看向赵若。 赵若顶着众位宫人各种眼神的凝视,也缓缓屈膝,跪下,“恭喜太子妃。” 第九章 碎裂 第九章 碎裂 赵若顶着众位宫人各种眼神的凝视,也缓缓屈膝,跪下,“恭喜太子妃。” “不是的,小若姐姐,”林雪鸢一只手提着从皇城第一楼大包带回来的东西,一只手用力的拉起赵若,“我从来没想过和你争太子妃的!” 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宫人们立即很有眼色的躬身退了出去。 赵若甩开她的手,“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和我争?我只是一个侍妾,断不会妄想做太子妃的!” 她后退一步,冷冷的看着这个在回到太子宫前还和她亲如姐妹的女孩儿,一瞬间,竟有些陌生,“好好做你的太子妃吧,放心,我不会是你的障碍。” “小若姐姐——” 声音消失在她飞速跑开的身后。太子也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却又收回迈出的步伐,透过红通通的眼眶,清秀的面容带着无比的认真,“我知道你也喜欢小若姐姐,我们都不要再伤害她了好不好?” 他抿着微薄的唇,似乎在等待林雪鸢一个承诺。 她抬头看他,竟也是双眸含泪,点头,泪珠滚滚而落,“太子你要相信我,最不想伤害的就是小若姐姐。” 太子感激的冲她一笑,转身追出去。 赵若一口气跑完,停下来,人已经在宇罗湖畔了。 喘着粗气放声大笑,自己还真是笨啊,早就应该想到林雪鸢刻意接近自己的目的并不单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表情无辜,声音颤抖的说出“小若姐姐,我从来没想过和你争太子妃。”这么恰到好处,却有能不费吹灰之力泼她一身脏水的话,怎么可能是一个完全没有心计的女孩儿说出来的呢?! 这样的手段可比白白死去的靖南公主高明多了。 从怀里摸出那个曾让她感动的香囊,抬手扔进宇罗湖里。就是在这个地方,她奋不顾身的跳入水中救自己的一幕幕清晰的在脑中重现。 赵若无力的瘫坐在地,真的是想自己猜的那样么?会不会,是自己太过多疑,误会了她呢? 不待她多做思考,吸水越来越多的香囊眼看就要沉下去。她纵身跳入水中,去捞那只小小的香囊。那毕竟是她的一番心意。 坐在湖水另一旁凉亭里的二皇子,正品着茶点喝着茶,不打算理会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失神好像得了失心疯的赵若。可看到她竟想不开,投湖自尽。立即神色紧张,一个箭步冲至湖边。 却见,赵若娴熟的水里扒拉,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呼,终于找到了。”赵若稍稍雀跃了一下,却发现湖边正有一个人悠闲自得的靠在石头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 吐了吐舌头,转身打算游回去。 “游到这儿来。”二皇子朝她勾了勾手指。 无奈的撇撇嘴,老老实实的向他游去。 “原来你会游泳。”二皇子伸手拉她上岸,解下自己的披风裹住她。 “原来你不是见死不救的人。”赵若感受到披风上的温暖,幸福的打了个颤,顺便原样回他一句。 “上次那么多人在场,怎么会让你有危险呢。”二皇子又把对她来说有些大的披风紧了紧,“什么事让你这么想不开?” 赵若愣住——“上次那么多人在场,怎么会让你有危险”。这就对了,林雪鸢并不是毫无准备的跳入水中的。她连自己会不会游泳都不问,直接跳下来,是怕在场太多人,失去了可以救她一次的机会。在救她后表现的力不从心,更可以让人为她的舍身忘我所感动,然而很明显的事实是——在场那么多高手,不会让任何人真的遇险。 “看来我真是低估她了。”赵若垂着头,酸涩的失落感压抑在胸口,连呼吸都觉得痛。 二皇子用帕子帮她擦拭着还在滴水的头发,“现在才发现么,还真是笨的可以啊,索性淹死算了,爬上来也不过是给人继续利用罢了。” 赵若扯了扯嘴角,想笑却难过的发现自己竟笑不出来,无力的叹息。 二皇子正在擦头发的手在这一声羽毛般的轻叹中顿住,不由得拥她入怀,让她湿漉漉的小脑袋靠在他胸前。 她闷闷的哼,“为什么呢?这里除了利益,心计,就什么也没有了么?” “也许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目的。你难道没有自己的立场么?” 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赵若迷失了。她的立场是什么?她又会为了自己的目的使用怎样的手段?是离开中南海太久让她变得优柔寡断了么?她在这里原本就是无牵无挂,与任何人也都没有利益关系的。不对,她还有个爹,那个就要回来的赵将军! 从他胸前抬起头,看着月白色的对襟小马褂上被自己弄湿的一片水渍,她像是突然找到生活目标般充满力量,“你能跟我讲讲关于我爹的事么?” “你竟会连他也忘了么?”二皇子不屑的冷哼,“先到我宫里把衣服换了。” 眼见他要走,赵若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我不冷,你快讲嘛。” 二皇子看了看这双固执的手,不由分说的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纵身飞掠。 她抱着小小的暖炉,啃着刚做的菊花酥,竖着耳朵,瞪大眼睛。 他说,“你娘病逝的时候,你爹伤心欲绝终日醉酒。不上朝,不理政。一次不慎冲撞了皇帝,被判斩立决。你为了救父亲,挺身而出,自愿做当时已经傻了的太子最卑微的侍妾。只求皇帝给父亲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当时,西北边疆战事最危急,你恳求皇帝派你爹去西北为国效力。” 她叹,“我以前竟然那么伟大呀!” 他说,“你以前可比现在聪明很多。” 她叹,“我爹竟然那么痴情呀?” 他说,“你娘还在时,你爹就被传为佳话,他到现在为止也只有过你娘一个妻。” 她叹,“我也要找一个像我爹一样的男人,把自己嫁了。” 他沉默的看着她,那么,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听完了赵将军的故事,午膳的时间都已经过了。现在,赵若竟有些期待见到这位素未谋面的爹了。 现在回去过了饭点儿,已经吃不到饭了,正好留下来有二皇子的私厨因二皇子没用午膳而时刻准备着。 回到太子宫直奔自己的依旧安放在太子寝殿隔间的小屋,吃饱喝足,再睡个午觉岂不美哉。 跨进门的脚有些僵,不想进,亦不能退。赵若立在门口,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应该再住这里了。 坐在赵若床上的林雪鸢双眼红且肿,比早上太子的眼睛更为甚之,“小若姐姐,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我不好,可是我会改,你不要连一个改的机会都不给我。”不在有眼泪掉下来,却是嘶哑哽咽的声音,听来也更为揪心。 “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看错了人,信错了情谊,怎么能怪你呢。”赵若走进去,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林雪鸢紧紧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来,再开口时下唇上一排深深的牙印,“我承认,我开始是故意接近你的。在家里,爹根本就不喜欢我,把我送进皇宫来不闻不问。那天晚上的宴会上,被安排和皇子公主同桌,我满心期待,以为命运会有所改变。可……可太子却在所有人面前毫不犹豫的拒绝皇帝赐婚。爹当时看我的眼神都是鄙夷嫌弃……除了娘,没有人在乎过我,没有人对我好……相处之后,你虽然对我不冷不热,但我知道,你却是真心对我的,但是我不后悔当初是为了博得太子好感才刻意接近你,如果没有那样的刻意接近,也许你永远都不会注意到我……” “你说谎话的水平还真是高啊,我几乎都要再次相信你了呢。”赵若咬了咬牙,狠心的打断她的话。 林雪鸢悲戚的眼睛愣愣的看着她,“我没有……小若姐姐,你为什么不能像对待公主那样信任我,把我当朋友呢?”“我不想听你说,你出去。”赵若从怀里摸出那只已经被烤干的香囊,“这个还给你。” 林雪鸢看着她手里的东西,眼泪再也忍不住,却在滑出眼眶前落荒而逃。 赵若从鼻尖一直酸进心底,却发现太子的身影在墙角一闪而过。 原来,又是一出苦情戏。只是不知道是这演员太过投入,还是自己太过愚笨。竟然每次都会相信。 磨磨蹭蹭的收拾了一下午,终于把原本就不多的东西一样一样全都搬到宫女们的合住的寝屋后,太子也没有出现。 看着长长的通铺,赵若就觉得浑身难受,一种由心而生的无力感让她对谁都懒得恨了,无论是利用她的林雪鸢,还是没有完全信任她的太子。 通铺很大,并没有被占满,她却懒得整理。扔下怀中的被子,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步挪出太子宫。 她想离开这里了,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了让她留下的理由。 原以为可以把太子当做亲人,可是现在看来,自己是多么可笑又多余。不过还好,她有爹了,不在是孤单一人,也不用担心离开这里后会没吃没住。那么,等爹来了,就向皇帝告老还乡吧。 不知不觉间,居然再次无意识的走到了宇罗湖边。想起皇帝讲的宇罗湖名字的由来,皇帝一定是深爱那罗氏女子的吧,可是即便深爱又能如何?帝王的爱向来都是薄情的,他不依旧六宫粉黛,佳丽无数。而且听皇帝的话音,自从他改成了宇罗湖这名字后,那原本喜欢这湖的罗氏女子就再没来过。 被迫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两个人恐怕都不会开心吧?自己能不能遇见像爹那样优秀又专情的男人呢? 胡思乱想着,夜色渐浓。正好也不想回去,索性就坐在湖边的凉亭里,赏赏夜色也不错。 没有月亮的秋夜,平静无波的湖水,困得伏在石桌上睡着的赵若,没有虫鸣,没有人影,安安静静。直到,朝阳杀出云彩的重围。 睡着的赵若,依旧,没醒。 每天早上习惯来这里喝茶的二皇子,远远就看见了她。淡漠的眼神看不出内心的情绪,却见他的拳头狠狠地攥了攥,复而松开。 “若,怎么在这儿就睡了?”他走进凉亭,敲敲她的脑袋,却没有反应。 “若?”晃晃胳膊,依旧不醒。加大力气一推,赵若身子软软的向地面滑去。二皇子一只手把她捞进怀里,另一只手已经探上额头。 微蹙的眉间怒气勃发,“去,传召御医。” 鲜少见主子表露怒气的小太监,连诺都忘了应,一溜烟儿的朝太医院跑去。“回禀二皇子,这位姑娘因情志激变导致五脏皆有损伤,精血津液亏损。过度悲伤又伤及肺阴,再加上秋燥本就使阴气不足,阴阳失衡。夜间寒邪入侵,阴虚导致五脏缺乏濡养,不能与外邪抗衡……” 二皇子额上青筋隐隐跳动,咬牙道,“说重点。” 老御医愣了愣,“这位姑娘平日里身体不错,这次致伤并非大伤。肺阴亏损,也不是大虚之证。但万不可小视,要多注意进补。”严肃又认真。 但当看到二皇子眼中急欲喷发的怒火,忙说,“待臣写了方子送回御药房煎好了送来,按时服用便可。” 不等二皇子下令,便夹起药箱,掂着两腿,用和年迈的身形极度不符的速度,瞬间消失。 “唔……”床上的某人痛苦的哼哼。 二皇子立即坐到床边,“若,醒了?” “头好疼啊。”赵若吐出一句话,却把自己吓得真正清醒过来。看看眼前的二皇子,左右环顾一下,确定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我的嗓子?” 撕裂而干哑的声音,带着腥腥甜甜的味道从嗓子里涌出来。 二皇子也显然没有料到她一出声,会是这样惊悚的效果,赶忙安慰,“别怕,没事的,嗓子疼就不要出声,你想要什么指给我。” 难得可以指使高贵如不是凡间之物的二皇子,再加上不说话嗓子倒也不是很疼,赵若心情大好,一会儿直指茶杯,一会儿又直指盘子。 端茶倒水,不管频率多高,二皇子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起身就去。可指着盘子时,他却怎么都不肯动,“点心太干,等喝了药吃些清粥小菜。” “我要吃肉。”当听到清粥小菜时,她挣扎着发出恐怖的如钢锯般的声音。 “不能吃肉。”二皇子毫无余地的拒绝,但看她两眼一翻,愁眉苦脸,放缓口气,“鱼可以吃。” 兴奋地点头。 御药房把药送来的同时,二皇子宫也热闹起来了。公主,三皇子,太子,太子妃全都到齐了,看这阵势不像是一个没名没分的侍妾病倒了,倒像是二皇子病了。 赵若倒是乐了,这年头,猫哭耗子都哭的这么有阵势。自己这耗子也不能不知好歹不是,掀了被子就要滚下床去行礼。 “你疯了是不是?还是发烧把脑袋烧坏了?”公主一把将她摁了回去,“我记得你从不行礼的呀,你这是行给谁看呢?” “小若姐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林雪鸢低着头,脸色如大病般苍白。 赵若连连摇头摆手,心里那个叹啊,人家当演员就是好潜质,不病倒比自己病了看着更虚弱。 林雪鸢看她急着猛摇头,猛摆手的样子,不禁莞尔,浅浅的梨涡却不复昔日的光彩。她伸手端过御药房送来的药汤,“我来喂姐姐吧。” 赵若的头摇的像鼓,拨浪鼓。求助的眼神四处扒拉,却没人上前,公主一脸理所应当的看着林雪鸢,二皇子则是浅笑着,分明就是要求手旁观见死不救。当然,眼神跳过太子和三皇子,她倒是宁可喝林雪鸢喂的药。 林雪鸢舀起一勺褐色透明的药汁,放在嘴边轻轻吹凉。赵若伸手去接,她是感冒又不是残疾,她会自己喝的。 却在临近药碗和勺子时,一阵刺痛,突如其来,如针扎般,恰巧疼在她的虎口处,她条件反射的一甩手,正好打在林雪鸢端药碗的托盘上。 一碗滚烫的药汤,不偏不倚,扣上林雪鸢的腿。 “啊——”林雪鸢惊叫着跳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赵若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好一个苦肉计,众目睽睽之下,只看到是她故意打翻了药汤,烫了林雪鸢。却没有人会知道,连她自己也没有看到,当时右手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才做出的本能反应。 “小若……”公主不敢置信的看她一眼,叹了口气,“你好好休息吧。”拉着林雪鸢转身而去。 太子童真却满含怒气的声音,“小若,你为什么要把碗扣在雪鸢腿上,你不知道那样会很烫么?本来雪鸢说要来接你回去的,既然你这么凶,还是住在这里比较好。” 太子也怒冲冲的离开了。 终于,耳根又可以恢复宁静了吧。赵若依旧闭着眼,微笑。 “让我看看你的手。”二皇子从被子里揪出她的胳膊。 右手虎口,一点嫣红。 “二哥,”一直保持沉默,甚至让人有点遗忘他存在的三皇子突然起身走过来,“还是把若交给我吧。” 第十章 转变 三皇子说,“还是把若交给我吧。” 听闻此话,赵若有点愣,什么叫做把她交给他? 没想到二皇子倒是很爽快点头,“看来这样是比较好的了,照顾好她。”说完就看到赵若愤怒的眼神,慢慢趋于平淡,甚至有嘲讽的味道在里面。 他无奈的笑,“有些人平时看着挺机灵,其实是草包一个。三弟把你送出宫修养一段时间,既可以避免让你见到不想见得人,安心静养,又可以避免招人话柄。” 颠簸的马车上,只有脱力的赵若和三皇子相对而坐。就在不久之前,还是四个人一起呢。虽然三皇子特意换了辆更为宽大舒适的马车,可她还是忍不住的想起当时的情景,忍不住的伤感。 心里积郁加上感冒的头晕体乏,让她觉得好累好累,闭上眼睛休息,马车猛的一颠,险些将她从座上扔下来。 三皇子起身在她旁边坐下,把她的头枕在自己腿上,见她想要挣扎,“我不乱动,你不想掉下去就不要浪费力气了。” 头晕晕的枕在他腿上,自然比放在马车上乱颠舒服许多,赵若安逸的半躺着,不再做无谓的抵抗。 今天出奇安静的三皇子难得的开口,声音里没有平时浮躁的味道,如清洌的泉水,缓缓流淌,“一直以为你比我冷静,不是那么情绪化的人,怎么在林雪鸢这件事上会这么失态?” 正在闭目养神的赵若睁开眼睛,看他,不言语。 “知道你不能说话,只是告诉你我的感受罢了。皇宫这个地方,太认真,只会让你输的更惨。”他看着她,眼神真诚。 赵若微微苦笑,扯着嘶哑的声音含混不清的说,“你没经历过失去,就不懂得什么叫珍惜。” 不知是马车狠狠的颠簸一下,还是三皇子的颤抖。两人都闭上眼睛,做养神状,而后是一路静默。 赵若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没有发现三皇子第一次在她面前,泄露难以抑制的悲伤。 21世纪的若,曾经有一段她不愿想起,却更不愿遗忘的回忆。那时候她才三四岁,还有着一个幸福的家。可是妹妹的降生,似乎改变了这一切。要照顾两个孩子,母亲不得不辞去工作,在家里做全职太太。父亲工作很忙,常常深夜不归,有时甚至接连几天都见不着。母亲渐渐厌倦一个女人对这两个孩子一所大房子的单调生活。终于有一天,母亲趁她睡着,带着妹妹,跟一个有钱的外国人走了,遗弃了她和父亲。其实,她当时并没有睡着,小小的她站在卧室的窗前,看着母亲抱着妹妹跟那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坐上加长型的宾利,绝尘而去。她没有挽留,也没有哭。因为她虽然小,却知道母亲的不快乐,她知道,母亲常常在孤单一人的夜里偷偷的躲在被子里哭。她恨爸爸经常性的晚归或者不归,更恨妹妹,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是妹妹的出生打破了她们一家三口的和谐美满。 直到一年后,父亲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意外身亡,她被父亲的同事也就是她后来的上司收养,才知道原来父亲是高级特工。父亲的死对她来说,是巨大的打击,但是接下来沉重的训练让她无暇顾及其他。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基地训练营的集体寝室里,摸出那张被夹得平平展展的全家福,接着月光,偷偷想念。 曾经—— “小若姐姐。”一岁半的妹妹口齿不清的叫她,圆圆的小脸儿上两个浅浅的梨涡分外可爱,白嘟嘟粉嫩嫩小胖胳膊伸向她,边叫边跑,“姐姐,抱抱,姐姐。” 被送到了城郊的一处雅致的小院儿里,几个看上去精壮的家丁正在清扫院子。润真已经早早的等在这里了。 “果真笨到被人暗算了么?”土匪一般的润真一把从三皇子身边拉过赵若,双手轻松地托起她,扔在床上。又顺手扒掉她的鞋子,掂过被子盖住她。 “哪有,是我自己着凉了。”赵若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一边的润真更是暴跳如雷。 “着凉?着凉就把自己着成这样?平时壮的像头牛,小小的风寒都能把嗓子折腾的比驴叫还难听?”只见她缓了缓气息,又往床边走了两步。 赵若紧张的抓着被子,求助的看向一边幸灾乐祸的三皇子。 “把手伸出来。”润真在床边坐下。 不是要打手心吧?赵若颤颤巍巍的从被窝里探出手。 润真一把抓过,指尖扣住脉门。少顷,若有所思的放开。 真姐居然还懂医术?!她崇拜的看着润真,润真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此刻更是无比的高大伟岸。 “你不用那么崇拜的看着我,我不懂医术的,真的。”润真很真诚的摇了摇头。 呃,那你装什么装。赵若无语的收回手。 “我只懂下毒啊,你这脉象,不像是中毒。”润真风姿绰约的挥一挥手,“我给你那瓶雪莲花露带在身上么?” 赵若点点头,在身上摸来摸去,终于摸出一个小瓷瓶,跟着又掉出一小团东西。 润真接过瓷瓶,捡起地上的一小团,“香囊?那小丫头送的?” 赵若看了一眼,点点头。 润真挑眉轻蔑的冷哼道,“人家把毒药都送到你身边了,你还当宝贝放着呢。”说完懒得理再她,转向一旁坐着的三皇子,“人你就放这儿吧,我只能照顾好她的身体,可照顾不好她的脑子。” “照顾好人就行,那脑子原本就没长,何来照顾?”三皇子不愧是是毒舌男,“我走了,如果有事,随时告诉我。” 喝了润真调配的蜂蜜水,没过多久嗓子就明显清润了,看来雪莲花露水不是空有身价没有实用的奢侈品呐。 “那香囊有毒啊?”赵若看着被润真剪开来认真研究的破碎的香囊,不解,如果香囊有毒,那这毒不是下的太明显了么? “香囊本身并没有毒,可它里面装的全都是极为寒凉之物,长久佩戴,会让你的体性越来越寒,体质变差。女人若长久佩戴,则会不孕。”润真停下来看看她有些难看的表情,妩媚的笑起来,“别愁眉苦脸的了,要不怎么说傻人有傻福呢,你这次意外着凉正好把体内的症结表现出来,才不至于发现太晚无药可救。” “你这是在夸我么?” “你说呢?” 三天之后赵若已经是活蹦乱跳的了。 病好了,精神就好了,她站在院子里一棵红枫树前,小手一挥,大气磅礴道,“待我回去,收复失地,重整旧山河!” “说来听听,”润真懒洋洋的躺在藤椅上,深秋的早上,太阳刚露出些许脑袋,她却穿的很单薄,白衣胜雪,如出尘的仙子,“你有什么计划?” “打倒倭寇!一雪前耻!”她扬起灿烂的笑脸,努力把心底的酸涩忽略掉。 “你不乏聪明,却容易被自己的情绪左右。喜恶表现的太过率直,好暴躁。记住,最好不要使用暴力,连内心也一样。用平和的心去对待一切,方能站得更高,看得更远。”晶莹剔透的小茶盅在润真纤长的指间飞速一转,稳稳地落在小桌上。杯中,滴水未溅。 再次单独和三皇子坐在一辆马车里,赵若却一直甜甜的微笑。 “你这样勉强自己不累么?”三皇子不习惯的看着她。 “不是勉强,我只是放过自己了。何必一直纠结去过去的错误,人要向前看。如果不是被愤怒蒙蔽了双眼,也许我会早点发现,你不像想象中那么无可救药,起码,”她看着他,嫣然一笑,“你还会关心人。” 三皇子慵懒的闭上眼睛,靠近舒适的车座里,“这不像你会说的话,如果不是出于真心,那就说明你已经准备好,对付她了。” “这里没有别人,我骗你有好处么?当然,我也做好准备面对林雪鸢了。”她笑着把头偏向一边,藏在看不见得光影里,悠然自若的表情瞬时垮掉。 “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她突然开口。 “什么忙?” 她调皮一笑,“你先答应嘛。” 看着她明媚灿烂的笑颜,三皇子内心的某个角落,像是被一只潜藏了很久的猫爪子,轻轻地挠了一下,没有犹豫的点头,“好。” “小若……姐姐……” 真的站到林雪鸢面前时,她发现自己的心宁静极了。没有恨,也没有悲伤,只是麻木,麻木的就像六岁那年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抱着妹妹走进别人的怀抱。 看着朝气蓬勃,光彩照人的赵若,林雪鸢显得有些慌乱和不知所措。 “雪鸢,对不起。那天,我不是有意烫伤你,现在还疼么?”赵若亲切的拉起她的手,言语真诚,眼神恳切。 “啊,不,不疼了……”林雪鸢扑闪着长而密的睫毛,清澈的眼睛里是不敢置信的喜悦。 “可是,这里还很疼呢。”赵若指着自己的心口,“你知道么,特别是你叫我‘小若姐姐’的时候,很疼很疼。” “我……” “妹妹不用担心,姐姐以后会很小心的。”她拉着林雪鸢的手,一同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姐姐现在回来住,你不会不习惯吧?” “怎么会呢,又能天天见到小若姐姐,求之不得啊。”小脸儿上堆满欣喜的笑容,如果不是事实一再证明,她怎么能相信这样纯真的一张笑脸背后,会隐藏着那么多的心机。 赵若也是一脸灿烂地笑。 求之不得?这么费劲心机的接近她讨好她以博得太子的信任,再耍手段逼走她,背后的目的虽然还没确定,但是此时自己回来,无疑是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会求之不得才叫笑话。 回来面对的第一个难题就是,最讨厌的通铺。虽然把自己的铺盖搬到了远离其他宫女的地方,但第一个晚上,依旧不免的和衣而睡,睁眼到天明。 这样的一夜无眠,倒让她听到了两个起夜的宫女悄悄私语:“以前仗着有太子宠幸作威作福也就罢了,现在的地位比宫女还不如,还摆什么臭架子。” “可不是么,太子妃对待我们还是和蔼可亲的呢,她倒好,一个失了宠的侍妾竟好像靠近我们就玷污了她似的。呸!” 郁闷的熬到天明,刚一起床,迎接她的就是太子怒气冲冲的脸。 她好像,没做错什么事吧? “你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搬回来住?”太子的俊脸被怒气憋红。 赵若认真的道了福,才谦卑的开口,“奴婢只是侍妾,身份低微。现有太子妃入主东宫,奴婢怎可越矩。” “你在生气么?”太子的语气突然轻快起来,“生气,就说明你在意?你在意我?” “奴婢自当在意太子安康。”赵若绕过他,向前走。 太子猛地抓住她的手,“有些事,我还不能凭自己的意愿决定,你可以给我时间么?” 她用力,却抽不出被他紧紧拽着的手,“太子如果想要了奴婢,自然是随时随地都可以,但请不要再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让奴婢无颜。” 太子看了看躲在门窗后面的宫女,手稍稍放松,就被抽离。看着她毫不犹豫的离他而去,僵在原地。 也许风平浪静的日子注定和她无缘。刚刚回来太子宫没两天,一些流言蜚语已经在到处肆虐。 “听说她想做太子妃,皇上下旨封林美人,她当时就翻脸了,还拿开水烫了林美人呢。” “是啊,我当时就在殿上,还听见林美人跟她道歉呢。” “一个侍妾而已,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呢。给脸不要脸。” “不知是个什么狐媚子,开始不但骗的太子围着她转,连公主和林美人都跟她亲得不得了。这不,做不成太子妃了,翻脸就不认人。哪里只是拿热水泼,我可听说连碗都砸到太子妃脸上了呢。” “这贱女人……” “别说了,过来了……” “过来怎样,自己用那下三滥的手段,敢做就不要怕别人说!” 一群长舌的女人们,分明早就看见她,却用着足够她听得清清楚楚的音量,分明就是故意要羞辱她。 几乎整个一天,在偌大太子宫几乎每个角落,都可以听到议论她的声音,大有愈演愈烈之势,也越说越粗俗到难以入耳。 起初心里还有些别扭的赵若,后来倒越听越起劲儿,就好像他们骂的是别人一样。 也听闻到流言的公主急惶惶的跑来,“咦?你怎么好好的?” 赵若翻了翻白眼,“你就盼着我不好是吧?” “是啊,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公主趴在她面前,仔细的盯着她看,“恩?真的没有要发怒的迹象啊,他们把你骂的那么难听,你不生气么?” 赵若笑着摇头,这样和当时的情景也算符合的话,必是有心人刻意传出来的。既可以弄臭她的名声,又可以激怒她,或打人受罚,或被迫离开,一举两得。这也正好说明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她做太子妃的目的并不单纯。她已经开始行动了,自己是不是也离谜底更近一点了呢? “小若,”公主用手指轻挑的抬起她的下巴,“你这次病好以后,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呢?” “哦?哪里不一样?”“更迷人了呀。”公主细嫩的手指轻轻划过赵若的脸颊,别有意味。 第十一章 真相 赵若在马车上请三皇子帮的忙,有了结果。 傍晚的三皇子宫,轻纱缭绕,熏香袅袅。夕阳淡淡的余晖涂抹着窗棂,微微的发黄。窗外落叶的树带着秋天独有的萧索。 没有掌灯,昏昏暗暗中隔着轻纱,赵若缓缓走近,却依旧看不清不远处背对着她的三皇子。 “别走的太近,免得我忍不住对你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三皇子的声音带着微弱的颤抖。 赵若停住步伐,错愕的站在原地,没有多问,“你叫我来,想必是查到什么了吧?” “恩,林雪鸢的确如她所说是庶出,汝阳王的正室很凶悍,她母亲过的很不好。她进宫的目的不单纯,却不是为了帮助汝阳王,而是为她母亲。” “为她母亲?”赵若皱了皱眉头,不解。 “是啊,她想在皇宫站稳脚跟,得到权力,这样才能保护她的母亲。” “这是她的想法,你怎么会知道?” 三皇子咳了几声,“汝阳王的夺宫计划里,并没有她。以我所掌握的汝阳王对她们母女的态度,也显然是根本就不屑于利用她,或者说,根本就不屑于利用太子。” “你的意思是说,他根本不是打算等太子继位后再操纵政权,而是现在就……”赵若叹了声,“没想到汝阳王倒是很有勇气啊?” “没错,且不说现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他的野心不会得到太多人的支持。就单从他傲慢听不得劝鉴之言来看,他这场仗,必输无疑。”三皇子又是一阵猛咳。 “你怎么了?病了?”赵若正欲往前走。 “对了,”三皇子忙出声,“我发现二哥的人也在打探他。” “哦。”赵若又停在原地,“看来林雪鸢的初衷是好的,为什么要走的这么辛苦呢?” 三皇子冷笑,“想要得到,无论初衷是好是坏,都要付出代价的。你当年为了救你爹,甘愿沦落为没有名分的侍妾,这一路走得可轻松?” 赵若紧皱着眉头,脑袋里交错想起的是原来的世界那个忠于工作,气走母亲最后命丧与工作的特工父亲,和这里未曾谋面的痴情父亲。两个世界,两种不同的命运,却是一样的艰难走过。 “赵将军可是他夺宫计划里一枚举足轻重的棋子。” “我爹?”赵若撩开纱幔,走到他面前,“我爹也要谋反?” 看到的三皇子却是脸色苍白,唇色艳红,额头一层细密的汗珠,无奈的笑,“我什么时候说,你爹要谋反了?是汝阳王想要拉拢他,得到他手里的兵符。” “哦,你是怎么了?”赵若蹲下来,摸摸他的额头,“这么热,病了为什么不传御医?” “不是病,是中毒。”三皇子叹息,“我这么强健的身体,怎么会生病?!” “那你怎么这么笨,居然会中毒啊?会不会死啊?”赵若认真的看着他。 “这像人话么?”三皇子看她认真的样子,却笑起来,“你不救我么?我可是为了帮你才中毒的。” “啊?怎么救?我又不懂医术?” 三皇子的嘴边浮现一抹坏笑,不动声色的靠近她,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我中的是春药。” “色性不改!”赵若怒斥着扬起一拳砸在他胸口。 三皇子结实健壮的身体,却如纸片一样向后倒去。 “还装?!”她准备再补一拳。却恰有一口污血喷溅到她的衣摆上。 三皇子嘴角挂着血,却依然笑嘻嘻的说,“没骗你,真是中毒了。” 赵若犹豫了一下,决定看在这一大口血的份儿上,相信他,于是起身说,“那你找别人救你吧,听说你这里美女很多的。我就不呆这儿碍事了。” 抬脚欲走,衣角却被人拽住。低头看看全身都开始抽搐的三皇子,“你要是死了,我会给你烧纸钱的。” 三皇子笑着又喷出一口血来,“你还真狠。逗你玩儿罢了,不是春药,是一种慢性剧毒。你如果再不把雪莲花露拿出来,恐怕真要给我烧纸了。” “哎呀,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忘了?现在才说,死了也活该!”赵若嘴上说着,却迅速的从身上摸出小瓷瓶,“没有蜂蜜怎么办?要不,你直接喝了吧?” 三皇子指了指一边的桌子,早有一碗冲好的蜂蜜放着。 看他喝了药,脸色稍微恢复了一些,赵若忍不住咬牙切齿,“你是想寻死还是怎么着?明明知道怎么解毒,却非要等到撑不住了才说?” 三皇子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凶巴巴的样子,一直笑,好看的眉眼里带着桀骜,也带着孩子般的满足。 赵若捧着脸,坐在宇罗湖畔的八角亭里,思考着在这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无线电的时代,她该怎样告知爹她的立场,不要让爹误和她站了对立的方向。 她边想,边盯着一旁圆形的拱门发呆。一袭水红色罗裙突然地闯入视线,清丽的身影,完美无瑕的容颜,粉黛未施。乌黑的秀发仅用一只简单的白玉簪绾住,飘逸的水红色衣裙未加任何点缀。在皇宫里这样的装扮可以说是简单到有些朴素,可她全身上下散发的是让人不敢凝视的冷傲与无懈可击的华美。 赵若倒抽一口冷气,暗暗惊叹,居然有人可以拥有如此绝世的容颜,任何精致饰品摆在她身边都会黯然无光。 红衣女子已然发现赵若,淡淡的一瞥,赵若便不由自主的低下头,目光交错间,就已心慌意乱。 脚步声渐渐靠近,赵若紧攥着的手心里沁满了汗。 “你是谁?”淡漠的声音,却宛如天籁,眼角微微带着打量,“你和赵将军可有关系?” 赵若略略诧异,却仍旧是恭恭敬敬的低头回答:“小女赵若,赵将军正是家父。” 女子似乎在盯着她看,沉默一阵,微微叹息,“难怪……” “母妃。”熟悉的声音在亭外响起。 赵若轻轻舒了一口气,却因太紧张竟没能分辨出这么熟悉的声音,到底是谁?偷偷偏过脑袋。 “若?”二皇子也有些诧异。 母妃?她竟然是二皇子的母亲?赵若不禁感慨,是现代化污染少人就不容易衰老,还是她有什么惊世绝伦美容养颜永葆青春的不二法宝? “今天突然想来这里走走。”美人的漠然语气稍显和蔼。 “母妃是该常出来走动的。”二皇子淡淡的说,脸上没有表情。 趁着他们说话的时机,赵若偷偷的抬头瞟了几眼,不愧是母子啊,二皇子顾盼之间不经意流露的勾魂摄魄和他的母妃如出一辙,但他下颌凌厉的曲线则和皇帝更为相像。 “湖水依旧,只是物是人非。”二皇子的母妃轻叹一声转身离开。 赵若一直凝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的转角,依依不舍的坐下来,“你母妃真漂亮啊,她是哪位妃子啊?” “罗贵妃。”二皇子也坐下来,眼神在湖面上飘渺。 赵若在脑子里飞速的搜索这个似乎听过的词,“哦,原来皇帝就是为她改的这宇罗湖的名字啊。也难怪,她这般完美……” “女人不应该被卷入政治。”二皇子收回停在湖面的视线,认真的看着她。 “啊?”在说她,还是他的母妃? “汝阳王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他眼帘微垂,细密的睫毛藏住眼神里的情绪,“我希望你够聪明,是不想你被算计。希望你够坚强,是怕你会畏缩会止步不前。希望你内心变得强大,但我决不想看到你在政治的中磨损自己。” “我不可以置身世外,如果我爹……”赵若停顿了一下,“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二皇子突然起身欺近,盯着她的眼睛,“你相信我么?如果我说,我会护得你爹周全,你可会放心?” 赵若双手紧握,内心矛盾,不知该如何回答。“我已将汝阳王的事告知他了。”二皇子起身看向别处,言语淡漠不夹情绪。 “谢谢你。” 几天之后,二皇子给她了她爹传来的书信,大意是,路上遇到山匪,要留下为民除害,所以会耽搁一段时间。 “爹已经见到汝阳王了?”赵若看着信纸上苍劲的笔触,想象着爹骁勇善战的样子,依旧隐隐担心。 “应该是已经见到了汝阳王派去的说客。”二皇子眼睛微微眯起,“狐狸的尾巴就要露出来了。” “我爹会有危险么?” “不到夺宫那一天,他不敢对你爹怎样。”二皇子轻笑,“不要太过担心。我正要去御书房向父皇回禀这件事。你若不忙,就去走走,散散心。” 赵若点点头,目送他离去,却在他已经走得较远时,突然叫住他,小跑过去,“如果汝阳王举兵谋反,会如何处置?” “诛杀全族。” “那,太子妃呢?” 二皇子一怔,“也是一样。” “我知道了。”赵若没有多言,转身就走。 二皇子立在原地,看她步履匆匆的走远,微不可闻的叹息。 “二皇子在不在里面?”赵若转了一圈后,竟悄悄溜去御书房,被院内的小太监拦住。 “大胆!这也是你能打听的么?” 她手中变出一枚元宝,“我只问你一句,你不用告诉我,只要点头摇头就可以,没有人会知道的。” 小太监看着元宝,犹豫会儿,点点头。 “二皇子是不是还在里面?” 小太监点点头。 “多谢了。”赵若把手中的银子塞进小太监怀中,眼见一位宫女奉着茶向内院走。几步追过去,还没靠近,就被那个小太监死死拽住,随即将右手之物向着宫女的衣裙弹出。 “你可不要胡来,那是给皇上奉茶的宫女。” “我只是看看她是不是我相识那位姐姐。”赵若看着宫女的裙摆上挂着自己的耳坠,随着步子轻轻晃动,“既然没看清,那就算了。” 她转身走出院子,看看那小太监没再跟来,便迅速拐至墙角,从树后提出一个小篮子,略显忐忑的等着。 耳坠是碧玉色,宫女的裙子是浅黄色,二皇子不会看不到吧? 凉凉的风拂动她散落在耳边的发,痒痒的,她却没有心情理会,围着大树来回度着步子,不时的朝院门口张望。 “什么事?”二皇子的衣摆有些凌乱,可见刚才走得很急。 “你跟皇上都说完了么?” “还没,你用这种方法,我想定是十分着急,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赵若看着他笑,却不说是什么事。 “皇上还在里面等着,你若不说,我可走了。” 她打开提篮的盖子,抱出一只半大的小猫,“和我以前在家里时养的那只猫很像,在御花园遇见的,就忍不住抱来给你看。” “你这么急着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只猫?”二皇子哭笑不得,和皇帝商议政事,讲到一半告退,不是说走就走的事。 “不只是想让你看,还想让你抱抱它。” 看到赵若满脸期待,他心中的一点无奈全部消散,笑着伸手。 赵若把小猫放在他手心,却猛地掐了猫的尾巴。小猫吃痛的叫了一声,尖尖的爪子划破二皇子的手腕。三条红红的血道赫然在目。 二皇子扬手就朝小猫的脑袋劈去,却被赵若伸手拦下。 “如果我不忍心它死,你可有什么理由肯放过它?” 二皇子看着她,眼中划过不忍和疼惜,“你可想好了要救她?如果你救了她,她依旧会抓伤你呢?” “既然能够救她,就是不怕受伤,或者已经有能力保护自己不再被伤害。自己做出的选择,无论日后会发生什么也该自己来背负。” 二皇子看着她坚决的样子,笑着说,“难道越是笨的人就越加善良么。如果你告诉我这只猫要做母亲了,我或许会顾及小猫而不忍杀它。” 赵若高兴地跳起来,“我怎么没有想到呢,你还真是聪明啊,好了,快回去和你老爹开会吧。” 她拍拍二皇子的肩膀,扬起如释重负的笑容,挥挥手,转身向太子宫走去。 “你做任何自认为对的事,都是这么不计后果的么?”二皇子对着她的背影轻叹。 第十二章 行刺(上) 第十二章 行刺 偏僻不易被人发现的假山后,藏着两个人影,一个斜倚在突出的山石上,动作随意,气宇超脱。一个站的笔直,固执地仰着脸,眼神坚定。 “这种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倚在山石上的太子将脸转向别处,不去看她。 “只有你才能救她,只有让她怀孕才能保住她的命。” “我为什么要救她?” “她是你的太子妃!” “她是我的太子妃,要不要救她也该我说了算。” 赵若咬了咬牙,转身就走,两步之后却又停下来,“如果你肯救她,就算我欠你的。” 太子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单薄的身体撑起的坚强之后却有着更多难掩的落寂,“为何她频频害你,你都能一而再的宽恕。却偏偏要对我如此狠心?倘若救了她,你只会离我更远不是么?” 太子垂下眼睛,几不可闻的叹息。再抬眼时,里面已是一派纯澈天真。 关于赵若的流言,在愈演愈烈的趋势下,却突兀的销声匿迹。每个人看向她的眼神不尽相同,但不外乎敬畏,嫉妒,羡慕,奉迎几种,或是干脆不敢直视,远远看见便绕路走开。 她享受这份宁静的同时,却也疑惑会是谁在暗中帮她?皇帝?太子?二皇子?三皇子还是公主?这样的小事未必会入得皇帝法眼,太子在装傻不便帮什么,二皇子一向认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正是锻炼她的好机会,也定不会阻止。三皇子风流成性玩世不恭,对于这种大概也不会放在心上。难道是公主? 好几日不见公主来闹腾,也不知这小丫头又在鼓捣些什么。 赵若捧着下巴,坐在叶子已经掉光的葡萄藤下发呆。身为过了气又不知被何方神圣在暗中帮了一把的侍妾,她实在是很闲,没人告诉她应该做什么,索性就闲下来,发发呆,叹叹气,想想不久后就要见面爹。 这样悠闲地日子里,林雪鸢的出现,虽让人不那么愉快,却也算不上意外。 她身姿摇曳,意气风发,举步间已是万种风情,“小若姐姐闲来无事,怎么也不来找我呢?” “您如今贵为太子妃,叫声姐姐已经是赵若高攀,赵若岂能没有分寸,常常去打搅您呢。” 林雪鸢身边的侍女,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对着太子妃,却不自称奴婢,如此放肆,还说什么有分寸。” 林雪鸢等她说完,扬手给了一个耳光,“小若是本宫的姐姐,怎么称呼还用你来教?” 赵若在心里暗笑,却并不打算在她面前改口,琢磨着,这主仆大驾光临,应该不是单单演戏给她看这么简单吧? 却见那宫女捂着脸,依旧愤愤不平的说:“太子妃您何必对她这么客气呢,她伺候太子的时间久了些没错,可是现在太子已经宠幸了您,日后必能诞下皇子……” “闭嘴!主子的事也是你可以说的?” 虽是低声的嘟囔,可是偏偏“宠幸”两个字被她咬得特别清楚。 原来,是来示威呀。赵若却是好心情的笑起来,从葡萄架下面的竹凳上跳起,微微曲身道福:“这是好事情,恭喜太子妃。” 许久没有召见她的皇帝,不知是什么事又想起了她。不过也是,汝阳王的谋反之心已被洞悉,皇帝岂会对他的女儿如今的太子妃放心?自己的利用价值可不又回来了么。 见到皇帝时,却被他深邃又复杂不辨喜怒的眼神看得有点疑惑,难道不是说让她盯住太子妃这件事的? “你爹已经到京城了。” “啊?不,不是说,遇到山匪会耽搁回来的时日?” “你不用试探朕,朕知道你爹投靠汝阳王是依计行事,他若真有谋反之心,以他的雄才大略,断不会带兵在边疆忠心耿耿的守护这么多年。” “赵若不敢。” 皇帝却突然起身行至她面前,盯着她沉默了一阵。 “不管是靖南王还是汝阳王,朕都不放在眼里。可如果是你爹要反,朕可就不能保证这乾宇王朝一定不会改姓赵。” 赵若身子一震,“我爹他不会……” 皇帝哈哈大笑,“你还不满十岁时就能大义凌然舍身救父,朕还夸过虎父无犬女。怎么越大越迷糊了?朕若不放心你爹,怎会让他兵权在握?” “赵若愚钝,请皇上责骂。” “关心则乱,朕不怪你。这次来,就是告诉你,你爹虽然已经回京,你却不能去见他。” 赵若失落的点头,却生怕自己的情绪再被发现,忙答:“是。” “再等等吧,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皇帝喃喃道,不知是在跟赵若交代,还是安慰自己。 他沉默的站了一会儿,又回到龙椅上,“汝阳王如果在冬至前还没有行动,那么他必是在等待年宴的机会。那时,你就能见到你爹了。” 在焦急中风平浪静的过了冬至,赵若开始眼巴巴的掰着指头算着年三十的日子,担心中期盼着年宴快点来。 林雪鸢大概日日缠绵于太子天真的温情中,除了偶尔会在她面前晃上一圈儿,炫耀一番,倒也没找什么大麻烦。 赵若竟觉得日子平静的有些寂寞。 第十二章 行刺(下) 年宴,在期待中来临。随着宫中各处都在张灯结彩,上下一片欢腾的忙碌,赵若的心开始紧张。 但她却像被刻意忽略般,没有被安排在年宴上伺候。 “冬雪姐姐,年宴上我帮你传菜吧,你不是想去和侍卫大哥一起看烟花么?” “可是……” “不要可是了,一年才一次呢。年宴上那么多人,不会有人发现的。” 公主身边的侍女冬雪犹豫着要答应时,二皇子却像从天而降。 “不行。”淡漠却不容反抗。 冬雪立即花容失色,颤抖着跪下来。 赵若不以为意的撇撇嘴,没有理会二皇子,就去拉冬雪起来。 冬雪颤抖着,不敢起身,两人僵持不下。 “下去吧,做好自己的事。”二皇子吩咐,眼睛却没有看那个宫女,而是一直盯着赵若没有离开。 冬雪告退之后,赵若笑嘻嘻的看着他,却分明是一副无赖相。 “别指望我会让你去年宴上。”二皇子虽是拒绝,却掩饰不住眼中的笑意。 “我不怕危险。” “可我怕,”他眼眸中的颜色愈积愈深,“我不能做任何没把握的事,尤其是有关于你的事。” 赵若倔强的抬着头,迎向他的视线,“我不想被保护起来,无论是在任何方面。我们站在同样的高度,我的内心才不用仰视你们。” 二皇子突然俯下身来,亲吻她紧抿出固执线条的唇,又在她作出反应前迅速离开,快速却不乏温情。 赵若脸色变了变,用力挥出的右手被他轻巧的抓住。 “我不需要你仰视,太过独立的你会让我没有安全感,不得不用力抓紧。” 他眼神里的深情和期许,她不是看不懂,可是,迟疑对感情的怯懦让她不敢有任何承诺,不敢回应。 赵若收回手,背过身,“我答应你,不去就是。”脚步略显慌乱的跑开,内心跌宕起伏。 二皇子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口中微微泛出苦涩。 虽然答应了二皇子,但她怎么可能忍得住经过了这么久的等待,如今终于近在咫尺,却不去见见爹的急切。 换上夜行衣,揣上飞爪百练索,借着夜色小心潜行。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她挑了一个更近的位置,但这也就加大了她被发现的危险。屏声静气的伏在房顶,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到场的大臣越来越多,场面也嘈杂起来。趴在房顶的赵若越来越紧张,她期待见到爹,但是怕自己会见到却也认不出,更担心爹的安危。 突然宴会场上安静下来,众位大臣都起身行礼。 “圣驾到——”一袭金灿灿的龙袍,带着君临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势缓缓行来。 在皇帝身边,却是象征尊贵庄严的绛红色。绛红色的主人气势太过冷冽即便处在皇帝身边也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独特气质。 赵若转眼看去,那不正是二皇子的母妃,罗贵妃么?心下暗暗惊叹,罗贵妃的圣宠果然非同一般啊,绛红色是只有皇后才能装扮的颜色,虽然太子的母后在临盆时就已去世,可皇帝也没有再立后,即便后位空虚,她在这样盛大的宴会上,公然着绛红色也是有违规矩的。可再看她脸上的淡漠和泰然自若,显然是没有把一切放在眼里。赵若不禁更加佩服这位不一般的女人。 皇帝都来了,按说大臣们早应该到齐了。可是扫视了几圈之后,还是没有一个身影能让赵若倍感亲切的。 她换了个藏匿的姿势,心中的失落渐渐扩大。如果这个爹不能让她一眼认出,那么在她心里只能证明,他与她并没有父女之缘。这么长久以来的期盼,也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叹了口气,准备悄悄离开。 却突然间发现一侧的宫殿的房顶上,有影子一闪而过,没待看清便消失在夜色中。 不好! 赵若心中,警铃大作。那个位置的房顶是刚好正对着上位,也就是皇帝所处的位置。如果不是暗中保护皇帝的人,那么就一定是刺客! 赵若伏低身子,凝神观察,不敢轻举妄动。 过了一会儿,人影再次出现,却是两人。 赵若屏住呼吸,却在人影稍微清楚些后,猛然的,心跳加速。因为其中一个影子太过熟悉,熟悉到她要捂住嘴才能不让自己发出丝毫的惊讶声。 她忘了自己该做什么,只是静静地趴着,静静地盯着黑暗中那抹身影,生怕自己稍微一动,那影子就会消失不见。 熟悉的影子旁那黑衣人此时正拉箭满弓,蓄势待发。 不过眨眼之间,形势立即逆转。熟悉的影子不知做了什么动作,弓箭偏离原方向射出的同时,那射箭人的身体也软软倒下,沿着屋顶的斜度,骨碌碌的滚下。 “有刺客——” 不知是谁尖叫着喊了一声,原本热闹的宴会立即大乱。 赵若恋恋不舍的移开目光瞟了眼宴会,见皇帝身后的一名太监中箭倒地。皇帝和他身边的罗贵妃皆是触惊不乱,宛如早已掌控一切般淡漠的俯瞰下面乱做一团的人们。 房顶上滚下的刺客,刚一落地,就被早已埋伏好的侍卫用长矛刺穿了身体。 骚乱的人群也被突然出现的禁卫军挡了回去,慌乱中观察着皇帝的脸色,却不再敢大声喧哗。这时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人,左手持酒杯,右手半隐在袖中,脸上是势在必得的泰然。 皇帝坐在高高的圣位上,以睥睨一切的眼神看着他。 他仰头饮完杯中酒,甩手砸了酒杯,大笑:“乾宇墨,皇帝这个位置,你可坐够了?” 偌大的宴会鸦雀无声,酒杯落地,碎裂,远远的,却清晰可闻。 赵若的眼睛在确定皇帝无事后又转回一侧的房顶,只是一瞬间而已,却哪里还找得到那抹身影? 她不禁暗暗懊悔,自己应该瞬息不停地盯紧他的! 宴会上传来皇帝冷漠却威严的声音:“汝阳王,你这可是要造反?” 伏在房顶的赵若忽觉异样,全身立即绷紧,猫一样敏捷的弹身而起。 寒光一闪,一把长剑停在她项间。 眼前正是刚才寻觅不到的熟悉身影。 怔了怔,虽然时隔多年,她却万分肯定自己不会认错,眼眶湿热,声音微微沙哑:“爸爸,你也穿越了么?我是小若啊!” 长剑明显抖了一下,那人稍有迟疑。赵若便身姿矫健的避开面前长剑,逼近,迅速扯开那人蒙面之布。 轻笑,“我就知道自己不会认错的!”顺手放下自己脸前黑布。 那人迅速收起长剑,深深地看了赵若一眼,“呆在这里别动。” 转瞬消失。 赵若愣愣的盯着他消失的方向,还没来得及收起嘴角的笑意。 “皇上说笑了,臣怎么会是谋反呢,臣是要帮你打理国家呀。”汝阳王朝着皇帝又走了几步,“还请皇上自行退位让贤,免得坏了和气。” “你这乱臣贼子,也敢担当一个‘贤’字?!”说话间一个英武不凡,气宇轩昂的身影从殿外缓缓步入宴会。 原本鸟雀无声死气沉沉的气氛,却在这一瞬间如阳光四散射入般,众人长舒一口气——活了过来。窃窃私语道:“放心吧,将军来了!”“没事了……” 赵若轻轻地“咦?”内心惊叹,这么快就换了衣服了? 汝阳王看着他,脸色微微变了变,“赵槊,你果然是骗我。不过兵符已经在我手中,如果你知道什么叫做大势已去,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想投靠我,跪下来磕个头,我也许会既往不咎。” 赵槊?赵将军?房顶的赵若不禁小声笑起来,他和她还真是缘分匪浅。在那个世界,他离她而去,然而却能在不同时空的茫茫人海,她又和他相遇,他依旧是她的父。 赵槊步伐稳健的停在汝阳王面前,无声无息却似与生俱来的强大气息,立刻将汝阳王比的渺小下去。 “你可以试试看。”赵槊,冷冷的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死人般面无表情。 汝阳王彻底被他的气势和言语激怒,却又明明自知比不过,额上青筋暴起,半隐在袖口里的右手高高举起,一枚精致手掌般大小得令牌被他握在手中。 “得见兵符,如接军令。殿内禁军听令,将这赵槊和昏君抓起来。” 落针可闻的寂静,没有任何动作。禁军依旧站在原地,如雕塑般岿然不动。 孤立无援的汝阳王站在大殿正中,如同一个笑话。他微微颤抖的看向赵槊。 “你不用怀疑,兵符不是假的。” 他眼中的疑惑更深。 “只是,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些禁军都很陌生么?” 汝阳王再也不能故作镇定,他放下手,环视一周后,踉跄的倒退了几步。 “这些禁军是我回来前从边疆调派过来的,他们眼中心中,只有当今圣上,圣旨就是唯一的兵符。”赵槊向皇上一拱手,“请圣上下旨捉拿此乱臣贼子!” 皇帝居高临下,向禁军微微颔首示意。 早在周围准备好的禁军立刻涌上来,将汝阳王及其属下全部捉拿。 又有些骚乱的宴席上,忽听得一声高喊:“不好了,太子妃昏倒了!” 第十三章 情动(上) 忽听得一声高喊:“不好了,太子妃晕倒了!” 整个场面进入了诡异的寂静。无论是谁突然病了晕了,但凡稍有点地位,都会请太医的。可是此时此刻,太子妃无疑是身份特殊,处境尴尬,人人都在观察皇帝的脸色。 “念,带着太子妃回去,传御医给看看。” “知道了。”太子眼神茫然,听皇上这么说立即像惊醒般点点头,横抱起晕倒的林雪鸢走出众人的视线。 赵若又看了眼站在人群中卓尔不凡的气质让他如同鹤立鸡群般的父亲,准备先回太子宫看看林雪鸢的情况如何后,再与父亲相见。 房檐下却突然传来爽朗的笑声,“小若,还不下来么?” 低头,是父亲的剑眉星目,灿若明日的笑颜。 她撇撇嘴,爹也太不给她面子了,明知道她是穿着夜行衣躲在上面的,却偏偏在众人面前揭穿。 无奈的纵身跃下,“爹。” “哈哈哈,我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赵槊豪爽的拍拍赵若的肩膀,倒像是把她当成儿子般对待。 赵若立即感觉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这里,如芒在背,尴尬的笑笑,对她爹挤眉弄眼。 赵槊倒是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也不理会她眼中传出“做人要低调”的示意,大笑着一巴掌拍在她背上,“走,给皇上拜年去。” 果然是在沙场上呆久了的人,不带什么力气的一巴掌就把赵若拍的是龇牙咧嘴,跌跌撞撞的向前冲了几步。 靠近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就靠近了座位最靠前的皇子公主。六道视线虽意义不同,却把她盯得是浑身不自在。 别别扭扭的跟着爹跪下给皇帝行了个拜年大礼。 皇帝笑着说:“快快起来吧,赵将军在边疆打了胜仗,刚回到皇城又铲除了奸臣逆党。可谓我乾宇王朝一代功臣,令嫒也在平定靖南王的事上立下汗马功劳,来人,赐坐。” “谢皇上。”赵槊非但没有起来,反而又拉着女儿再拜,“皇上,这年三十臣就带着女儿提前给您拜年,您说什么也该给些赏赐不是?” 皇帝大笑,指着赵槊对身边的罗贵妃说:“你看这无赖,哪有朕还没说要赏,就急着向朕讨要的?” 罗贵妃冷寂的脸上也浮出笑容,如突然绽放在冰天雪地里的花朵般惊艳,她没有抬头,笑饮完杯中酒,淡漠却带着让人沉醉魔力的声音说:“既是功臣,皇上不如就问问他想要什么赏赐?” 下面的大臣也附和着笑起来,赵若侧脸看了看带着笑容的爹,又低下头若有所思。 “好,大过年的,朕也开心,你就说说,想要什么?” “谢皇上恩典。臣多年征战沙场,能为国为民守住一方疆域,为皇上分忧解难,做臣子的也该别无所求了。可是臣现在老了,也跑不动了,战场杀敌心有余而力不足,唯恐辱没了皇恩,让您失望。这次能回来,再见到多年未见也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了,臣这心也就恋家了呀。请皇上赐臣良田薄亩,准臣带着女儿告老还乡。”赵槊言必,就拉着女儿跪伏在地,大有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的势头。 “你这泼皮,以为沙场历练多年定有所改进,怎么还是这老样子?”皇帝板着脸,佯装生气,“告老还乡还不忘跟朕要良田!” “皇上,臣是粗人,只会种田打仗,不会做生意。您不给些良田岂不要臣和女儿喝西北风去?”赵槊倒是说得理所应当。 罗贵妃依旧带着淡淡的笑,一杯接一杯的饮酒,眼神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皇帝微微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美人,笑道:“好,朕答应你。可是这临走之前,赵若还要为朕做一件事。” 自己?赵若不解的看看爹,见爹脸色微变又复而笑说:“看来皇上是嫌弃臣老了,不中用了,用女儿都不用臣了。” 那神态气质倒像是抢什么好事的大孩子。 “你若舍不得女儿,不应了朕,朕也不会放你们走的。”皇帝怎么也耍起了无赖? 爹固执的跪着,不肯松口。皇帝也摆出你不答应我也不答应,看你怎么办的架势。赵若无奈的叹,这对君臣可真会别扭啊。 见爹不肯退一步,又怕皇帝反悔,她咬了咬牙,“能替爹为皇上效力是奴婢的荣幸。” 皇帝大笑,“好,朕知道赵将军的女儿一定不会必她爹差到哪儿去。朕没有为难你们父女的意思,赵若,你现在就同二皇子一道去汝阳王府。来人。” 从殿后走出一名小太监,手里奉着托盘,里面是一个酒壶。赵若立即忙起身接过托盘,父亲却是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赵若冲父亲扬起笑脸,告诉他自己能应付,不用担心。便和二皇子退出宴席。 “你答应过我什么?” “你天天见得着皇上,当然不会理解我想念爹的心情。” “哼。” 坐在马车上,二皇子冷哼一声,闭上眼不再理她。 赵若笑嘻嘻的说,“这不也没什么意外么,我本来只是想偷看完了就走,可是一看到我爹那么帅,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再说了,这不一切挺顺利的,我不也好好坐在这儿么?” 二皇子神色稍缓。 “还有啊,我觉得让我和你一起去赐毒酒给汝阳王一家,也许,还是件好事呢?”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反正去不去她都会恨我的。你能认出她娘么?” “不行,你想都别想。” “不会被人发现的。” “不行,没有商量的余地。” “二皇子,我知道你人最好了,心地最善良了,您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迷倒天上无数人间全部上至八十老妪下到三岁孩童的无敌美少男……求求你了,帮帮我嘛……”赵若费尽口舌,二皇子依旧不为所动,眼看汝阳王府就要到了。 情急之下,“早知道你是这么狠心的人,我就,我就……”她偷偷瞟了眼二皇子,见他眼帘微动。 “你就怎样?” “我就不会一片芳心,所托非人了!” 二皇子睁开眼,怔怔的看着她。她却把脑袋伸出窗外,一张小脸红若烟霞。二皇子猛地起身,将她带入怀内,一个压抑着怒气的吻如云烟压城铺天盖地。 第十三章 情动(下) 一个偌大的汝阳王府,就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甚至是三十当天,还是气势恢宏不可一世。却在一夜之间,抄的抄,斩的斩,被赐了毒酒的家眷甚至连尸体都没能留下,全部都在意外燃起的火海里灰飞烟灭。 皇城里的百姓都说,这火不是意外,是老天爷都看不得这逆天行道的贼子,发怒降下的神火。 太子妃怀孕了。 赵若和二皇子刚回到宫中就听说。 太子妃原也是不知道的,汝阳王被抓太子妃当场晕倒的时候,就有人议论说,太子妃也是逃不过这一劫了。如今为她看诊的御医传出这样的消息,人们态度各不相同。 赵若低头笑了笑。 “她没事了,你可要当心了。”二皇子看着她的笑脸,无不头疼的提醒。 “没事啊,反正我要跟我爹走了。”赵若忽视掉心里隐隐涌起的酸涩,尽量让自己不眨眼睛的看着二皇子笑。 二皇子揉揉她冻得发红的耳朵,半晌的沉默。 “你会等我么?等我处理好这里的一切就去找你。”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从没有过的坚定,就像一个不变的诺言,铿锵有力。 心中的酸涩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从不相信承诺,更不会对别人做出承诺,可是此时她的眼睛里却突然亮亮的,有光闪烁,“我可不要做什么王妃,我也不要和别人分享一个丈夫。” 二皇子笑着把她拥进怀里,“如果不懂你心中所想,怎么敢要求你等我?” 赵若趴在他怀中,隔着厚厚的棉衣,却依旧能感受到他胸口的起伏和那里的温度,闷声点头。却突然想起三皇子!惊慌中猛地推开二皇子,离开温暖的怀抱,寒冷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就凝结了她的血液,脸色煞白。 “你……” “对不起,也许我给不了你想要的。”赵若倒退两步,仓惶的掉头就跑。 一个身影随着她的离开,慢慢从黑暗中走出。 “二哥,她是我的女人。” “愆,你以为,她爱你么?”二皇子走近他,直视着他的眼睛,“你以为你占有她的身体就一定能拥有她的心么?” 二皇子不等他回答,就冷冷的拂袖而去。 三皇子一拳砸向身旁的石柱,不知是骨头还是石头碎裂的声音,红色的液体顺着石柱缓缓淌下。 赵若找到父亲时,他正准备出宫。如鹰般锐利的眼神里完全看不到在宴会上向皇帝辞官时有些无赖的样子。 “爸。”赵若试探着叫了一声。 赵槊不解的看着她,“什么?” 一阵失落,看来并不是爸爸的灵魂也穿越了,可是两人的身形相貌完全相同,赵若笑了笑,“想爹。” 赵槊揉了揉她的头发,满脸慈爱,“爹不能在宫中陪你,自己万事小心,过了十五爹就带你走!” “恩,爹放心。”赵若点点头,拽着爹的袖角,一边挥手告别,另一只手却越拽越紧。 赵槊看了看被她拽着的袖子,锐利的眼神里溢满慈爱,“只有半个月了,很快会过去的。” 初三的晚上,太子妃身边的宫女突然找到赵若。一见到她就立即跪下,磕了个头。 “你这是做什么?”赵若看着她,不悦。 “奴婢以前多有得罪之处,希望赵姑娘大人大量……如今我家主子怀有身孕却整日忧郁不吃不喝,奴婢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今天下午,主子半睡半醒时突然念叨赵姑娘名字,奴婢这才斗胆来恳求赵姑娘去见见我家主子……” “她若是自己想不开,我去见她也没用啊。” “奴婢自小就跟着小姐身边,如今小姐这样奴婢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求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去一趟吧,有没有用奴婢也是尽了力了。小姐现在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的命啊……”那宫女已是泣不成声。 去就去吧,自己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林雪鸢躺在床上,本就瘦小的身体更显得单薄,仿佛脆纸,轻轻一碰便会碎掉。 “雪鸢。”赵若在床边坐下,看她闭着眼睛,不知是睡还是醒着。 林雪鸢的身子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看清楚床边坐着的人时,突然就笑了,半扬起的唇角弧度苍凉而脆弱。她虚弱的摆了摆手,所有的宫女都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你为什么要救我?” 赵若看着她,不知她这话指的是哪件事。 “你以为我不知道太子会突然宠幸我是因为你?” 赵若沉默不语,看来林雪鸢知道的比她想象中要多。 “小若姐姐,我以为你那么做是为我好,最起码是为太子好也是为你自己好。我以为你是因为喜欢三皇子,才将太子推到我这边来,故意向你示威,也是想告诉你,你的目的已经达到……咳咳,没想到,你还真是为了我,为了救我的命。” “那你为什么不好好的活下去呢?” “活下去?赵若,你说的好轻巧,我爹死了,我相依为命的娘也死了……我们林家上上下下就只有我和一直在我身边的丫头还活着。造反,是多大的罪名,你留我一个来面对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你,究竟是何居心?” “我……我没有那样想过……”赵若疑惑,难道自己做错了?她承认当初想救她并没有考虑到这么多,只是出于自己想让林雪鸢活着的私心,也许,是她害得她现在如此痛苦? 林雪鸢突然又笑起来,“你救我,呵呵,你知不知道我从一开始就是利用你?我们一起在御花园玩儿捉迷藏,我是算好了皇子们会经过那里的时间,才故意跟你亲近的。在宇罗湖钓鱼的时候,你掉进水里,你以为那真的是个意外么?是我故意用石子击公主腿上的麻穴她才会站不稳推到你。还有封太子妃的时候,我是故意让大家误会你的,也是故意让你发现我的心机。这样才能激化你我之间的矛盾,离间你和太子的感情。还有呢……” “你不要说了。”赵若打断她。 “你为什么不想听?你后悔救我了么?你想杀了我么?” “我救你的确是有私心,不过我当初也没有想到,救你,会让你这么痛苦。你若想死,我现在不会在拦你。只是,你也顾及一下肚子里的孩子,他未必不想来这个世界上看看。”赵若起身。 林雪鸢却嘤嘤的哭起来,“娘,是我没用……我本来是想让您过上好日子的……” 赵若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悲悯的看着林雪鸢哭得悲恸欲绝。 “你这样哭,会把孩子哭坏的。”赵若劝了一句。 林雪鸢看了看自己现在还平坦的肚子,哭声渐小,她眼神迷离,目光涣散的看着赵若站的方向,“小若姐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一起出宫那次?” “记得。” “那次出去玩儿,我真的很开心……打麻将到最后,好像只有你跟我在输,一直都在输……三皇子还说,赢了,要请吃饭,可是最后,打包回来的饭全都扔了……你走了,生我的气了,其实我也很难过……我可以不被你发现的,可是我怕一直这么装下去,这条路会走得太慢……呵呵,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我娘还是没能等到……” 赵若心口很闷,无法言语,她知道林雪鸢这条路走的有多么不容易,要谋划那么多,却没有人帮忙,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 林雪鸢突然擦干泪,像在梦游一样,掀开被子,连外衣都没披就爬下床,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小若姐姐,走,我们去皇城第一楼,三皇子上次请的不算,我们再去找他……” 话没说完,人就已经软软的躺倒在地。 “雪鸢?来人,传御医!” 林雪鸢身边的宫女说,自从年宴上晕倒后,她就没在吃过东西了。孕妇的身体怎么能承受得住呢?她刚刚想去皇城第一楼,或许,她肯吃那里的东西呢?赵若打定主意,求了皇上恩准她出宫见见爹,却是直奔皇城第一楼。 “把你们这里最拿手的菜挑几样,做好了打包,不要太油腻,清淡点好。”赵若把银两给了小儿,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托着下巴发呆。 “小妞儿,爷我看着你脸熟啊。”楼上走下来一群酒鬼,步履轻飘混乱,衣着光鲜华贵。 周围的食客纷纷躲开,脸上尽是鄙夷和不敢招惹的畏惧。看来,必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在这皇城里的大户,无不是地位显赫的王公贵族,别说一般百姓,就是地位稍低一点的官员说话做事都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寸。 赵若瞟了一眼,不打算多管闲事,依旧看着窗外出神。 “哟,小妞儿还挺有味儿,居然敢不理大爷我啊?”跌跌撞撞竟是冲她而来。 一股子酒气扑面而来,赵若冷笑,端起桌上刚到的热茶朝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上泼去,觉得不解气,顺手连杯子也掷了出去。 正砸在那人的鼻子上,鼻血横流,好不狼狈。 “你这小泼妇!给脸……”赵若没等他骂完,就是一记扫荡腿。 那人被踢翻在地。后面的几个醉鬼看兄弟被打,皆挽起袖子,朝赵若扑来。 以赵若的伸手,对付几个醉鬼还是绰绰有余,这边正打得火热,身后却不知什么时候又来一人,竟一把将她抱住,她没有回头,一个盘肘招呼过去,那人似也没有防备,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却仍旧不松手。 起先的几人已经被打怕,各自脸上都挂着彩,趁着赵若被困住的空当,抱头东倒西歪的逃窜。 赵若准备回过头收拾后来的这个,却听耳边一声含混不清的喃喃:“小若……” 第十四章 入狱(上) 耳边含混不清的喃喃:“小若……” 这声音?她转过身,扶住将要跌倒的身子,“三皇……愆,你怎么喝成这样?” “姑娘,您的饭做好了。”小二把打好包的饭菜放在桌上,忙帮她扶住三皇子高大却摇摇欲坠的身子。 “小二,这里可有厢房?” “姑娘,我们这儿只能吃饭,可没有住店的地方。隔壁就是一家客栈,我帮您把这位公子送过去吧?” “多谢。” 给了那好心的小二赏银,看着他红着脸跑开。赵若莞尔,阴郁的心情,也随之开朗了些。 看了看已经安睡的三皇子,赵若准备回宫。 “娘……不要走……”悲恸的声音,带着惊恐在安静的房间内突兀的响起。 赵若惊疑的回头,三皇子依旧闭着眼,鬓角全是泪。做噩梦了么?她放下已经提起的饭菜,悄悄走到床边。 三皇子突然缩成一团,一头冷汗,却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三皇子,三皇子?”赵若轻轻摇着他。 三皇子从噩梦里醒来的一瞬,眼睛里是浓浓的恨意,以及冷冷的杀机。 赵若一惊,微微退后一步,手却被他抓住,语气里尽是落寂,“你喜欢二哥么?” 她心中一颤,猛地将自己的拽出,却不料自己用力过猛,他本就靠在床边颤颤巍巍的身体也还没从酒醉中醒过来,竟被她带下床来,砸在地上。 他仰面躺在地上笑,又抬起胳膊挡住窗口投进的光线,笑得更大声,完全没有起来的意思。 赵若懒得再理会他,索性抓起桌上的饭菜就走。 “你若是真喜欢二哥,”他言语微顿,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他不会介意的。” 赵若身形一滞,却是淡淡的说:“我介意。” 甩门而去。 三皇子依旧躺在地上不动,半晌,却无声的笑起来,这次笑意一直蔓延到眼睛里。 赵若回到太子宫时,也不过才下午两三点钟的样子,林雪鸢却又睡着了。 “用膳了么?”赵若询问宫女。 “没。这几日都是这样,睡睡醒醒,有时醒来没说两句话就又睡着了。有时一醒就开始吐,什么都没吃,吐出来的全是酸水还夹着血……” 赵若吩咐宫女把她带回的饭菜热着,静静地等着林雪鸢醒来。 冬天天黑早,大概是申时刚过,也就五六点钟的样子,林雪鸢才悠悠转醒。她的眼神迷离了会儿,才找到焦距,“小若姐姐?” “是我,起来吃点东西吧,我专门从皇城第一楼带回来的。” 林雪鸢正欲摇头,听到她说“皇城第一楼”时略显迟疑,点点头,“好。” 让人把热好的饭菜端了上来,赵若扶着林雪鸢虚弱的身子,在桌边缓缓坐下。一直伺候在她身边的宫女更是喜不自胜,给她布菜的手都激动的有些颤抖。 看得出林雪鸢是很努力的在强迫自己塞食物,表情痛苦,脸色惨白,大冷的冬天,额上已有细微的汗珠。 赵若不忍,握住她的手,“不要吃了。” 话音未落,林雪鸢就俯身狂吐。她身边那宫女立即双眼噙泪,上前轻抚着她的背。 终于止住了吐,她却坐正身子,又开始一口一口慢慢的吃。赵若正要阻止时,她笑看着她,孱弱凄美,“小若姐姐,是不是这样我的孩子就能好好的?” 赵若点点头,背过脸去。 待林雪鸢吃了一阵子,虽没吃下去多少,却也没有再吐,安安稳稳的睡下了,赵若才起身离去。 “赵姑娘。”林雪鸢身边的宫女叫住她,恭恭敬敬的跪下,认真的磕了个头,垂首退进屋内。 能有这样忠心的丫头,也是她的福气吧。赵若又回望一眼太子宫,转身离去。 她现在并不住在太子宫,大概是皇帝已经决定放她和爹离去了。 虽说人不在太子宫了,可是沉睡的夜半时分,她仍旧被太子宫的事情牵连。 “小若,快醒醒。”同在一个房间的宫女把她晃醒,“听说太子宫出事了,传你过去呢。” “太子宫出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她睡得迷迷糊糊,脑中还是混沌一片。 “不知道,你快去吧,公公在外面等着呢。” 出门一看,竟是皇帝身边的公公。心下一禀,这么晚了却连皇帝都惊动了,定不会是什么好事。行进间提醒自己,要格外小心。 到了太子宫,皇帝坐在正位上,屋里的宫女太监们全都跪着,气氛说不出的诡异凝重。 “皇上,赵若带到了。” 赵若皇帝身边的太监给她递了个眼色,也忙诚惶诚恐的跪下。 “你跟太子妃可有冤仇?”皇帝眼锋淡淡一扫,她立即觉得汗毛倒竖。 现在突然这么大阵仗的问这个问题,林雪鸢出事了?! 她猛地抬起头,却没有回答皇帝的问题,脱口而出的是:“雪鸢怎么了?” “有滑胎的迹象,御医们正在努力保住孩子。”皇帝直视着她的眼睛,没有怀疑,也没有任何情绪,嘴里说出的话却是,“朕听说你们原本关系较好,却因她被封太子妃发生争执,可有此事?”赵若的心里冰凉一片,当时的情景所有在场的宫女太监们都看到了,即便她现在解释说是太子妃误解她了,谁又会相信呢? “朕还听说,你因不满太子妃在她好心喂你喝药时,故意打翻药汤烫伤她,可是事实?” 赵若很想笑,这分明就是设好了圈套让她跳的,她如何解释,如何辩驳?只是她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帮着林雪鸢陷害她呢? 皇帝似乎对她很失望,也懒得再问,摆摆手示意身旁的太监。 那太监怜悯的看了她一眼,正色道:“今日下午,你从宫外带回皇城第一楼饭菜给太子妃,太子妃用膳两个时辰之后出现滑胎迹象。御医已从还未到掉的饭菜里发现只是滑胎的成分,说,太子妃宅心仁厚,你为何要毒害她?” 赵若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所有太子宫的人都知道那饭菜是我送来的,我若想下毒,也不会用这么明显的手段吧?” “那你还有什么手段?” 赵若朝天翻了个白眼,这个太监怎么可以这么让人无语。 “雪鸢不是她害的。”太子突然从殿后绕出来。 皇帝朝太子的方向点头,身边立刻有两个宫女上前拦住太子。 “太子爷,这儿自由皇上为您,为太子妃做主,你还是去看看太子妃吧。” “放开,我不走。父皇,小若不会害雪鸢的,更不会想让她失去孩子!”太子愤怒的挥开两名宫女,直奔皇帝跟前。 “太子爷您冷静一点,皇上不会冤枉好人,也断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你还是……” “你闭嘴!”太子吼了皇帝身边的太监,“父皇,小若是无辜的,这件事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她的!” “是谁要陷害她?”皇帝连看都没看太子,语调淡漠。 太子皱眉,“……儿臣不知道……” 皇帝的眼睛里别有意味,深邃的看不清,“来人,太子十岁后就受不得刺激,快带他下去休息,没有朕的允许太子不得外出。” “父皇?!”太子惊异的看着皇帝,终于,眼神中的怒火和难以置信都湮没在一片天真的澄澈之后。未发一语的被几个太监连扶带抱的架回了殿后。 突然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的从后殿冲进来,险些和太子一行装个满怀。 “皇上,皇上,”连滚带爬的跪在地上,脸上却是带着笑的,“御医说,孩子保住了,现在母子平安。” 第十四章 入狱(下) 赵若猛地抬头,果然,皇帝脸上没有一丝喜色,依旧是淡淡的,眼神冷漠。 “去看看。”皇帝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赵若,“你也来。” 林雪鸢安静的躺在床上,脸色白的像天空飘落的雪,无声无息的,却让一旁的人忐忑——她,还活着么? 在赵若靠近床边的一刹那,她忽的睁开眼睛,里面满是血丝。 “小若姐姐,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 赵若轻轻俯下身,看了看皇帝似乎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趴在林雪鸢耳边,轻轻地说:“陷害我,你就那么开心么?” 林雪鸢动了动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你知道么,其实皇上才是真正不想让你和孩子活下去的人,看到你就会让他想起汝阳王。”赵若残忍的笑了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不然我就怕没机会了,你娘没死。” 说到这儿,她突然起身离开床边。 林雪鸢瞪大眼睛看着她,嘴唇微微蠕动,没发出声音。赵若却看明白了,她在问,“我娘在哪儿?” “好好照顾太子妃,赵若,你可认罪?”皇帝身边的太监阴测测的说。 “奴婢认……” “皇上,”林雪鸢惊叫着打断赵若的话,“小若姐姐她……她……” 皇上冷冷的眼神扫过去。 “她也许不是故意的……”林雪鸢皱着眉头话到嘴边却又改了口,语毕,无力的闭上眼睛,两行清泪划过瘦削的脸庞。 林雪鸢果然是聪明的,这样虚弱的时候都能猜准圣意。是皇上不想放过她赵若,谁都不能救。太子如此,太子妃更是如此。 意外的,牢房环境还是不错的,起码没有看到老鼠。一张草席,一套被褥,一只木桶,一扇高高的天窗。 赵若蜷缩在草席的一角,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上,轻轻叹息:“这里,还真冷啊。” 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头绪,却一个也抓不住。 这次太子妃险些流产如果不是她自己狠心下的手药量有把握,那么她还真是命大,因为下毒的一定是最不想让她活着的皇帝。可以要了她的命,又可以陷害自己,一石二鸟。 赵若搓了搓冻得有些僵硬的手,自己一直为皇帝效力,并没有什么大错,最多是皇帝不希望太子妃活着,自己却跑去关心,还送去吃的……难道? 她突然瞪大眼睛,难道皇帝知道是她去求太子让太子妃怀孕的?她是为皇帝效力的,却帮着汝阳王的女儿,怎么看也像是吃里爬外的叛徒。难怪会指派她和二皇子去赐死汝阳王一家。她想来想去却紧张起来,会不会,皇上也知道了她和二皇子救了林雪鸢娘的事?那她娘现在还活着么?二皇子会不会有事? 她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才是被抓起来,生死未卜的那个。 居然就这样靠着墙,睡了一夜。早晨醒来时发现破旧的被褥被自己无意识的抱在了怀里,连纤长的睫毛上都沾满是灰尘。她叹口气,扔开被子。却被冻的打了个冷战,一边跳着取暖,一边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 稳健的脚步声响起时,她还以为是牢房的看管,继续自顾自的蹦跶着,却忽闻耳边一声带着薄怒的声音。 “来人,给这儿换床干净的被子,添个火盆。” 赵若一怔,缓缓地抬头看向光影里站着的身影,讶然道:“太子?” 牢房外间立即跑来两个看守,动作迅速的打开牢门,又低着头不敢吱声的退了出去。 赵若透过歪斜的帽檐看到他们脸上的青紫和淤血,明显是被打过。难道,是太子?她看着走进牢门,却不复天真的太子,竟是从未有过的陌生感。 “你不是被皇上禁足了么?”赵若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努力想忽略心中那别扭的陌生。 “我若真想出来,谁又能拦得住?”他抬手轻轻地碰了碰赵若的脸颊。 赵若受惊般向后撤身,看着太子脸上的狠厉再也笑不出,“今天的你很陌生。” 太子嘴角微动,似笑非笑的表情,“人总不能逃避太久,麻烦已经被他们处理的差不多了,我也是时候做自己该做的事了。”他看向她,眼神里有温情,但更多的是强烈的占有感,“我不会让你受太久的苦,好好的在这里等我接你出去。” 太子走后,空气里依然是冰冷的陌生感。 他的变化太大,反差强烈的就像两个人。赵若盯着被安置好的火盆出神,里面的木炭哔哔剥剥的响着。现在的太子,已经不是她认识那个太子了吧?还是说,她所认识的,一直只是一个假象? 第十五章 星宿传说(上) 整整一天,赵若都窝在新换来干净还带着太阳香味的被褥里,盆里的火苗不疾不徐的跳动着,往外吐着热气。牢房里的饭菜也是异常的丰盛,连牢头看她的眼色都是不敢得罪的惶恐。 她隐隐有些奇怪,如果皇帝是因她帮助林雪鸢母女而生气,就不会纵容她有这样的待遇,不管是太子还是别的谁,什么样的小动作都不可能逃出皇帝的眼睛和掌控。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暗暗叹气,一整天了,除了早上刚醒的时候太子来过,吃饭和添火的时候牢头来过,她就没再见过任何活物了。这样的米虫生活,着实无聊的让人郁闷啊,还不知道要住上多久呢。爹会着急的吧,说好了过了十五就走的。 对了! 赵若心底猛地一惊,一条思绪飞速划过脑海。如果说皇帝不是因为她犯了什么错把她关在这里的话,那么极有可能就是冲着爹来的了。好吃好喝不审不问,只是把她关在这里,也不说要关到什么时候,分明就是在拖延时间嘛! 皇帝不想让爹走?为什么? 回想起爹在年宴上逼着皇帝答应他辞官的情景,她不禁冒出些冷汗。原来爹是知道皇帝根本不想让他走的,那样一步一步的紧逼,要达到目的又要把握好分寸不惹怒了皇帝,爹当时一定不轻松吧? 夜幕在赵若的担忧中渐渐低沉,干冷干冷的夜,墨色浓郁的天空,繁星站的高高的俯瞰着人间,明明灭灭。 赵若透过高高的天窗,望着一窗之隔就是自由的世界,深深地吸了口气,还未待叹出,一张脸,突然出现,倒挂在天窗口。 咻——她的手迅速划过头发朝窗口一甩,一根银簪就笔直的扑向那张略带笑意的脸。 笑脸侧向一边,抬手捏住簪子。 在这一侧脸的星光里,赵若看清来者何人。 “嘘,别出声。小窗里看星星多不过瘾,等我摆平了他们带你出来看!”话音未落,三皇子的脸就消失不见了。 谁要和你一起看星星?!赵若郁闷的皱眉,不过能出去倒是不错啊。 不过一刻钟的光景,三皇子已经提着一串钥匙站在牢房门口了。 “错过了这样好的星光,岂不是辜负了上天的一番美意?”低沉沉的声音,突出诱惑。 “谁要和你一起?!” 三皇子左右看看,“可这里只有我呀?” 不知被他触动了那根弦,赵若的心里竟是涌起酸涩。太子能来,三皇子也能来,可为什么……也罢,明明是自己推开他的。 赵若猛地起身向外走去,可心里却是空落落的。临近外间时,三皇子却猛地执起她的衣袖往身后一带,“虽然我做事向来有把握,可你还是走在后面吧。” 外间横七竖八的躺倒着五六个狱卒,再往外走,倒地之人竟是禁军的衣着,十几人之多。彻底走出了压抑的牢笼,她才发现,原来她是被单独关押的,这里的牢房并不与其他相连。 被三皇子纵身带上一处高高的房顶。寒冷的冬夜,天气晴好,不见月亮,却是繁星闪烁。连绵起伏的宫殿气势恢弘的房顶,高大的树木已经落尽叶的枝桠,此时,都笼罩在静谧之中。星辉下,连轮廓也看不分明。 这样的夜,房顶的空气更冷,但也更加舒畅。 这样的寂静,相处在同一房顶的两人,连呼吸都彼此可闻。 这样的两人,一个明眸浅笑,随性不羁中风姿卓越。一个柳眉深蹙,娇花般年轻的脸挂满凝重。 赵若站在房顶,极目远望,却只有一片苍茫的夜色,迟疑着开口,意境全无:“他们,都死了么?” 三皇子仰卧着看着星空,气闷的笑,“大半夜突然这么问,也不怕吓到我。没死,只会睡上一两个时辰。” “我爹怎样?他没事吧?” “赵将军可是山崩于眼前都岿然不动的人,他会有什么事?你不用担心别人,专心欣赏这夜色,谜底总会有解开的时候。想知道的事,不用执着,总会有一个恰当的时机全都知晓。” 赵若看了看躺着的三皇子,发现他真的是认真的看着星空,漆黑的眼眸中平静无波,似乎没有心事,也没有藏着烦恼。 她也躺了下来,望着天,有多久没有这样看过天空了?一眼认出的依旧是东南方向的猎户星座,那是六岁时,爸爸指给她的。 两个静默着看星星的人,仰面躺在房顶,却是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可以轻易地看清彼此细微的动作,却不能在这寒冷的夜相偎相依,相互取暖。 寒冷的空似乎冻结了流动的空气,也冻结了两人的思绪。竟然就这么沉默着,任时间肆意流逝。 忽闻长长一声叹息,赵若猛然间从前世今生的回忆里抽身,看着已经坐起身的三皇子漆黑的双眸只是默默的凝视着她,嘴边挂着不羁的笑容。不怀疑刚刚那一声叹息到底是三皇子还是自己发出的? “回去吧。” 恩?赵若坐起,回去?难道她还要回到牢房里去?难怪他会不慌不忙的带自己到房顶看星星,让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原来是想也没用,还是要被关起来的。 “我只说要看星星,可没有说要劫狱呀。”三皇子几分嘲弄几分温暖的笑意荡漾在脸上,“下面的禁军、狱卒快醒了,再不回去可就真的不用回去了。” 赵若忽的站起身,“谁稀罕你劫狱!”但又似想起了什么,“为什么会有禁军,难道看守牢房什么时候开始也变成禁军的事儿了?” “太子早上打伤了狱卒,硬闯牢房。皇帝就下令由禁军在外轮番看守,任何人不得探视。” “那你还来?!” “流星!你看!”三皇子指着天空,压低了声音却略带着惊喜。 赵若抬头望,自己在现代社会还从没见过流星呢,别说流星,连着美丽繁硕的星空也只在基地时偶尔见过。 可是静谧的夜空,每颗星星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逸的眨动眼睛,哪里有流星划过的痕迹?正待质问,却是身子一轻,三皇子已经带着她掠向牢房。 和他还未来时的情景无异,赵若坐在牢房的角落里,抱着膝盖,透过天窗默默出神。三皇子临走,却又出现在窗口。 “如果明晚有星星,就等着我来。” 第十五章 星宿传说(下) 急促慌乱的脚步声由外间响起,几个神色紧张惶恐的禁军出现在牢门口,赵若抖抖被子,翻身躺下。 “大哥,你不觉着奇怪?” “怎么不奇怪,突然倒下睡这么久,显然是有人用了迷药。” “那姑娘不是还在里面么?” “所以才说奇怪呢!” “会不会……已经不是那姑娘了?” “不许胡说,记住,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再过半个时辰就要换下一队人了……我们一直都是好好的守着夜,没见过人来,也没有意外发生……” 赵若不禁轻笑,正是这样的心态才让三皇子钻了空子呢。 “快来。”一张笑脸准时出现。 望着满天繁星,赵若忽然想感谢这样晴好的夜色,苍穹深邃,银河恢弘的跨过天幕,淡淡的银晕不用望远镜都能清晰的看到。 “你知道银河的故事么?”赵若突然心情很好的开口。 “维天有汉,监亦有光。跂彼织女,终日七襄。 虽则七襄,不成报章。睆彼牵牛,不以服箱。你说的可是诗经里的故事?”三皇子别有意味的笑看着她。 赵若白他一眼,“是另外一个故事,不听就算了。” 他立即正襟盘膝而坐,唇角微翘,眼神诚挚热切。 赵若满意的点点头,声音在恬静夜空下涤荡开来:“银河,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鸟的小径。相传,冬天的时候,飞鸟向南迁徙,就是要靠着银河的指引才不会迷失……他们说,银河,才是鸟儿真正的居所。” 故事讲完,赵若低垂下眼睛。三皇子凝神细听,姿势一成不变的优雅。 “鸟都可以靠银河指路,那么人呢?谁又在给我们指路?”赵若喃喃自语。 “我们也可以看星星来辨别,你看那帝车星,璇玑在南,玉衡北指,北斗主生。就是说……” “停,”赵若突然打断他,面有窘色,“你讲慢一点,我,没听太懂。” 三皇子看着她,黑眸中点点璀璨的光芒闪动,仿佛令满天的星辰都融化在他的眼睛中。 赵若看得一呆,意识到时,忙把脸别过一边,却已是双颊红透。 “你看,那就是帝车星,”他遥遥指着明亮的北斗星,“前四颗为璇玑,后三颗为玉衡。古语有云,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 “就是北斗星啊?” “恩,北斗星被称为帝车星是因为在观星占卜中可以预知帝王生死,也可以预知宰相爵禄之位。北斗星也被称为彘星。”“彘,不是猪么?” “是啊,不知是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叫法,倒是有旁人杜撰的张遂的故事可以佐证。”三皇子看着北斗星,默默出神。 赵若却有些急切的催促:“什么故事?” “这要从张遂小时候说起,他年幼时家中贫寒,邻居王姥姥总是好心接济,后来他的学问深得当时皇帝钦佩……王姥姥的侄子犯了王法,她去求张遂……王姥姥愤愤而归,还骂他是个白眼狼。张遂心中也很难受,他就在着么怎样可以不触犯王法又能救出王姥姥的侄子……七只神彘被关起来后,当晚,帝车星就不见了,皇帝很惶恐的问他是何征兆,他就告诉皇帝,帝车消失为凶兆,不如做些善事,大赦天下。于是,王姥姥的侄子也被释放了。” 赵若不禁哈哈笑起来,“神彘?小猪就小猪嘛,还神猪呢,真要是神能被抓住么?” 三皇子躺倒在房顶,眼中是浩瀚的苍穹,耳旁是伊人地笑,他沉醉的闭上眼睛。这样的夜,太过美好,就像一场华丽的梦,愈是迷恋醒来后便愈加仓惶。 一觉醒来,午饭都已放凉。 看看窗外的天色,有些阴沉沉的,云层厚重,拨不开散不去的势头。今晚,就不会有璀璨的星空了吧?说好要给她讲二十八星宿的,看来也只能落空了。 赵若起身,随便扒拉了几口饭菜便没了食欲。靠在牢房的墙上,望着被割据成一方小小的天。外面是怎样的情形呢?看着三皇子漆黑的眼眸时,她总是什么问题也问不出。即便问了,他也是不会回答的吧。今晚没有星星,他定不会再来了。 说不出是轻松还是失落,她叹息。又坐下,扒了几口饭。 老时间,赵若时不时的望望窗口,那张讨厌的脸果然跟星光一起——没有出现。 气闷的哼了一声,拉过被子蒙头想睡,但大概是白天睡得太多,翻来覆去的折腾,眼睛愈加精神,脑袋也更清明。 “今天有事来晚了,有没有想我啊?”那张脸又以倒挂的形式,出现在小小的窗口,几乎填满了整扇窗。 赵若忽的坐起来,看着他带笑的眼睛黑曜石般清亮,涌动着难掩的喜悦。只是一瞬间的凝望,却将一肚子的烦闷化解,准备好的恶语相讥开口却成了:“是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你来就知道了。” 绕过横七竖八被迷晕了躺在地上的看守,她无奈的摇摇头,心情却是格外的好。 “今晚云太厚,看不到星星了。”赵若笑笑,言语中不乏遗憾。 三皇子却笑得很开心,指着远方,“你看那儿!”赵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浓郁的夜色,连宫殿的轮廓都是朦朦胧胧看不分明。 “什么?” “别急。” 三皇子负手而立,眼睛也是凝望着那个地方,沉默不语。 一个红色的光点缓缓上升,到高处似乎感受了气流,稳稳地向宫外的天空飞升。接着又一个,再一个…… 几乎从皇宫的每个角落都有这样的红色的天灯飘起,不多会儿功夫,红色的光点飘满天空,整个深沉的夜都要被照亮了。 没有星星的夜晚,这里美得像一个繁花盛开的梦境。 她仰着头,惊叹于这样的美,沉默。 他凝视着她,笑而不语。 “不怕被发现么?” “等他们发现,我们早跑了。” 顽劣轻松地笑,在彼此相视中荡漾开来。 这是他送给她的繁星满天,她会记得,会永远记得。 第四天的晚上,赵若的心,竟不自觉的期待着。 只待她盼来盼去魂也消时,终于盼得了来人——却不是三皇子。 第十六章 你愿意跟我走么(上) “果然是这里最宁静啊,真是个好地方!” 赵若翻了个白眼,看着刚一进来就躺倒在她简陋床铺上长吁短叹的公主,“要不咱俩换换,你进来,我出去?”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公主翻身坐起来,“可是我估计没人会同意!” 赵若笑笑,“你是怎么进来的?不是说不准探视么?” 公主骄傲的扬扬下巴,“你还不了解我么?当然是用迷药把他们全撂翻了,就进来了。” 她和三皇子真不愧是一家人啊!咦……怎么又想到三皇子了,他今晚还会来么? “哎,我是说真的,现在皇宫里最平静,最安逸的地方恐怕就是牢房了!”公主一脸认真的扯回话题。 “怎么讲?” “你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一团乱!太子恢复了,聪慧过人,却异常狠厉,手腕强硬。不知道为什么得罪了父皇,两人闹得正僵,二哥却跑出来帮太子哥,这下父皇自然就更生气了。你也知道,三哥和父皇一向不对路,平时就冷冷淡淡的,现在两个哥哥都跟父皇闹翻了,他自然就在一边幸灾乐祸……唉,大臣们当然都会支持对自己有利的势力,每个人都在拉拢有用的人……总之,就是很乱的。”公主一口气说完,长长舒缓了一下,看着赵若,“现在,你还想出去么?” 赵若愣了一瞬,点点头,“于其呆在这里对外面一无所知,倒不如在外面趁乱寻得离开的机会。” “如果有那样的机会,他们怎么可能会故意让你呆在这里?” “他们,谁?” 公主却闭了嘴,看着赵若,“你难道不明白,让你呆在这里的人,其实就是想保护你,不让你出去淌浑水的人?” “我明白。” “那你又怎么会猜不到是谁?” 这次轮到赵若不说话,她抿着嘴,心中莫名的难受。 公主晃了晃她的肩膀,沉声问:“如果太子哥,二哥和三哥,你只能跟一个人走,你会选择谁?” 赵若怔住。会选择谁?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一直以来她都没有选择的机会不是么?自己一直都是一个被动的被选择者呀,被珍惜还是被放弃,这不是她可以预料的。自己的选择,有意义么? 突然之间,二皇子承诺的话语,三皇子以漫天孔明灯为背景的明媚笑颜交替出现在脑海……赵若抬手揉了揉额角,却无法安抚心中的颤抖,酸涩的感觉溢满唇齿,“我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利,皇位和我,你觉得谁会是被放弃的那个?” 公主笑着仰面躺下,以手做枕压在脑袋下,“这种事可不好说哦,不过,听起来倒是越来越好玩儿了啊。” 赵若气结,拳头抡上,“你听不出来我语气里的伤感么?这是给你玩儿,给你看好戏的么?!” “赵姑娘,还不快谢主隆恩?!”皇帝身边那个声音尖细的太监,满脸堆笑的提醒跪在地上明显不满的赵若。 叩谢圣恩,托起圣旨。赵若却没有一点开心的样子,反而有几分气恼的神色。 因为,圣旨上说——念赵若为功臣赵将军之后,所以不宜长期关于监牢之内。但在太子妃险些流产的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不得离开皇宫。 分明,就是屁话!当初关她的时候怎么没有顾及她是功臣之后?!调查清楚之前不能离开皇宫,这种事根本就是查不清的事,这么一说,就可以把她想困多久困多久的留在皇宫里!皇帝,太卑鄙了!赵若攥着圣旨的手指关节发白,皇帝在局势复杂的时候放她出来,分明是要她被动的来趟一趟这浑水。 狐狸,果然是越老越奸么? 赵若出狱后,倒是直接被调到了罗贵妃的寝宫中。没有安排任何具体的工作,就是时不时的被罗贵妃叫去陪着聊聊天,喝喝茶,轻松惬意。 有时候,罗贵妃看着她的眼神会逐渐的失去焦距,涣散迷离中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很遥远的地方,喝着茶,也不说话,深邃的美眸中水雾氤氲,让人看不清水雾下掩盖的是怎样的情绪。 很久以后,赵若才知道,这次她出狱并不是皇帝的意思,而是眼前这位美丽出尘的罗贵妃的手笔,至于她的目的,也是后话。 在她到烟罗宫没几天就发现,二皇子似乎并不常来看望罗贵妃。原本被安排在罗贵妃这里,赵若心中是有几分窃喜的,以为在他母妃这里,便可以常常见到他。 偶尔的一次相见,不过是在烟罗宫正殿的擦肩而过。 她伸手正准备撩开暖帘,系着紫色流苏绣着繁复潘云图的暖帘却恰好被从里面撩开。站在打帘的宫女身边带着一身温暖气息的正是二皇子。蜿蜒的眉峰,耸立的鼻梁,俊朗的外表下,是淡淡的疏离和冷漠。 “二皇子……”赵若看着眉目陌生的他,别扭的福了福身子。 他伸手扶住她,双眉微蹙,唇抿成一条生硬冰冷的线,“你这是做什么?” 赵若顺势站直,抬眼看他。 二皇子缓了缓神色,已略略带上温暖的笑意,温润的手突然捏住她冰凉的耳垂,轻轻的揉搓,“希望下次碰见你,不是在这里。” 恩? 耳垂上还有他手指的温度,却已不见了他的身影。赵若忙掀帘而入,让罗贵妃等太久可不好。 第十六章 你愿意跟我走么(下) 一边啜饮着茶水,一边闲聊。 可是显然,罗贵妃心思并不在此,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她就已不自觉地叹息三次。纤纤葱指抚着额角,妖娆的眉眼难掩疲惫之色。 这对母子,似乎不怎么和睦啊。 对于媳妇来说,如果老公和婆婆不对路,是好还是不好呢?赵若愣了愣神儿,待发现自己竟想着这些时,脸腾地发烫,手脚都觉得不自在。 “爹?”赵若路过携云殿一旁的小道时,突然看到一抹亲切的身影。 那挺拔的身影从大柳树后缓步走出,踩着阳光的步伐平静而稳健。 “好巧啊!”赵若笑嘻嘻的扑上去。 赵槊慈爱的揽过飞奔而来的女儿,“不巧,爹在等你。” “恩?” “想离开这里,就跟三皇子走。” “什么?”赵若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赵槊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来无影去无踪的又不见了。 虽然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事,但那句话却是听得真真切切——想离开这里,就跟三皇子走。 爹,是唯一一个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害她的人,所以,这么说一定是由他的道理,见机行事便好。 没有想到的是,答案会来的这么快。 “赵姑娘,皇上传召你呢。” 赵若刚从罗贵妃哪里告退,就碰见了急慌慌来找她的小太监。 “麻烦公公了,公公走的这么急,莫不是什么大事吧?”这是赵若出狱后皇帝第一次召见她,诧异之余免不了要先探探口风。 “姑娘也别问了,该知道的咱家不用说姑娘也会知道,不该知道的,咱家也不敢说呀。”小太监年纪不大,人倒是很机灵。 赵若笑了笑,挥开心中隐隐约约的忐忑。 “赵若叩见皇上。” “起来吧。”皇帝的语气里似乎有点无奈和……疲惫的味道? 赵若讶然抬头,偷偷观察,皇帝不是一向都掌握一切于股掌之间的么?怎么也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坐在上位的皇帝脸色沉静,虽不是晴空万里却也看不出太多的端倪。皇帝右手侧坐着的太子却是冷眼看着身旁的三皇子,紧抿的嘴角丝丝怒气往外冒。太子对面的二皇子,轻轻啜饮着茶,又缓缓放下茶杯,淡淡的看着赵若,和他的母妃极像的漂亮的眸子里却没有留露出半点多余的情感。三皇子却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嘴角永远挂着玩世不恭的笑。 赵若有些莫名。 “西北边关动乱,这次的动乱不同以往,是由纳齐族王子带队攻袭我朝边陲。攻势强猛,不可小觑。”皇帝突然开口,眼神是对着赵若的。 于是赵若更加不解——皇帝就是想让她赵家人打仗也应该是去找她爹而不是她才对吧? “出于多方面的考虑,我朝也当派出一位皇子前去对战,攻克纳齐族,保护边疆,为我乾宇祖上争光。”皇帝依旧在绕弯子,“这个时候,三皇子能主动请缨,是让朕非常错愕和欣慰的。” “可是,”皇帝看着赵若,目不转睛的盯着,似乎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可以泄露情绪的小动作,“三皇子的条件是,让你随军同行。” 赵若内心风起云涌,表面却是波澜不惊,微微颔首,“一切谨遵皇命。” “那……”皇帝故做犹豫。 “打仗为什么一定要带一个女人去?”太子脸色暗沉。 “太子如果想去,尽管去啊?”三皇子挑眉讥笑。 “对方不过是一个纳齐族的小皇子,我乾宇王朝就派出一位太子迎战岂不是太抬举他们了么?”皇帝瞟了瞟太子和三皇子互不相让的样子,一锤定音道,“朕准了,三皇子迎战,赵若随军。” 太子还想说什么,皇帝却冷着脸起身,众人跪安。 自始至终,二皇子都不动声色,淡漠的像出尘的仙人,高傲孤冷的身影散发着寒气。脸上,却是带着笑的,好看的弧度一直没有消失过。 赵若隐隐难过,却不知自己是为了要离别这个熟悉的地方还是别的什么,像是有伤痛在故意自我稀释,不愿被揭开来。 三皇子的笑意却是深入到了眼睛里,漆黑的眸光芒闪烁。 “离开这里你就自由了。”步出皇帝的书房,他伏在她耳边说。 赵若抬头看着他,却不知该说什么,叹息,“你和我爹商量好的么?” 三皇子眨了眨眼睛,风流不羁间像是潜藏起情绪,半真半假的调笑,“如果我说不是,你会跟我走么?” “不会。”赵若丝毫没有犹豫,“我要确定我爹不会有事。” “还真是孝顺。放心,你跟我走了,没有人拖你爹的后腿他自然有办法全身而退。”三皇子满意的笑着,顺带鄙视她一眼,扬长而去。 呃,这个人说话,还真是缺德。赵若愤愤的撇撇嘴,不过,他说得好像也对哦。 那么这次是不是可以彻底离开这里? 那个要她等待的人,要她等待的话,还算不算数了呢? 不知名的酸楚中,离京,说话就到。 第十七章 千树万树梨花开(上) 颠簸的马背,僵硬酸痛的腿。赵若一身男装扬鞭跟在三皇子马后,疲惫却面无表情。 “累了么?”三皇子回头看她微微发白的脸色。 她摇头轻笑,这样的长途跋涉原本对她的体力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是不知是太长时间的安逸,还是力不从心状态让她很是不适应。 “就快到驿站了。”三皇子回过头继续前行,速度不减。 狠狠的抽马,赵若握紧了缰绳,追随其后。 原以为突然的离别会有太多太多的伤怀,原以为今晚会是个不眠之夜。可是简单的晚饭过后,还没等准备好热水泡个澡解解乏,赵若已经和衣歪倒在床上睡着了。 “若?醒醒……” 别晃别晃,让她睡,好困好累。 “先泡个澡再睡,再往北去路上就会艰苦很多,能这样舒舒服服泡澡的机会就不多了。醒醒?” “我困……”赵若推掉胳膊上那只轻摇着自己的手,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一声轻轻的叹息,无奈却带着宠溺。俊逸的身姿转到门边,对门口的侍卫吩咐了一句,又转回屋内。 静等了一会儿,便有人端着个木盆恭恭敬敬的送到三皇子身边,正欲为他拖鞋时,却见他挥挥手,将伺候的人赶了出去,关了门。 宽大的木盆,舒适又稍微有些烫的清水,泡着一双净白小巧却微微肿胀的脚。 三皇子正半蹲在盆边,一边轻搓着盆里的小脚,一边表情极其别扭。皱着眉轻声抱怨:“如果不是怕你明天腿肿拖延了行军计划,我才懒得管你。” 清晨醒来,赵若伸了个懒腰,原以为会失眠的昨晚竟睡的是以外的安稳呢。坐起身,发现厚重的外衣挂在旁边的衣架上,咦?她怎么不记得昨晚有把衣服挂起来啊?可能太困了就忘了吧? 跳下床取衣服,昨天还在肿胀的小腿也好了呢,果然是好睡眠就有最好的恢复效果啊!收拾好,满意的看看自己帅小伙儿的样子,拉门而出。 一个穿着军装的少年在门前徘徊,双眉紧锁,满面焦急,额头带汗。 “你……” “副将,你终于起来了!快走吧,将军都等了很久了!” “怎么不早点叫我?!”赵若这才意识到,行军途中,自己果然是睡的太久了。 “怎么不想叫,是将军不许的……说要让你睡到自然醒,哪里晓得这么能睡。”少年低着头似乎很不满的嘟囔。 将军不许?让她睡到自然醒?三皇子,你也懂得照顾人么?只不过让整个前往边界的领军都停下来等她一个人睡觉,这样的照顾也太让她难堪了吧?! 快步走下楼梯,却见侍卫们都在大堂里坐着,询问的看向身边的少年。 少年撇撇嘴,“将军在隔间里等着副将呢。”说罢,懒得看他就径直走向隔间,推开门站在一侧。 赵若不好意思的冲他笑笑,顶着众人的注视,飞快的闪身进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若看只有三皇子一人,横眉冷对。 三皇子抬头一笑,仿若晨光熹微的华彩全部都落尽他眼中,黑眸极亮,却极温柔,语气却是一成不变的轻佻不羁,“用了早膳再走,把你饿死半路怎么跟你爹交代。” 赵若进门前的气闷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不自然的坐下,随便扒了几口饭便说自己吃饱了。 三皇子点点头,下令出发。 赵若低着头跟在他后面,双手无力的攥着,心中忍不住轻叹,果然是亲兄弟,以前怎么没发现三皇子和二皇子竟是这么相像呢?然后,某处,隐隐作痛。 不是所有的驿站都有很好的条件,越靠近边疆,驿站相隔越远,有时要快马加鞭跑上好几天才能遇见一个驿站。停下休憩,补给人马所需。 不过赵若却是不敢再睡的那么沉了,以前在基地训练时就只能够浅眠,任何风吹草动立即清醒。安逸使人退步,这句话说的真对呀。 又把那天早上被派在门口的少年调到自己身边,双重保险,以免睡过。 到边疆时,该是春天的季节,这里却还是苍茫一片,万物似乎都还未复苏的枯黄,和远处灰色的天空连成一线,搭配着眼前一个一个昂首站立的军人,庄严而肃穆。 赵若站在高处,俯视着台下连成片的战士,呼啸雷动。不由得内心激昂澎湃,热血沸腾。三皇子已然收起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的神色,此时站在她身前的是一位真正的大将,沉敛而镇定。他身上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从容淡定的微微颔首。 片刻之前还在震动耳膜的空气,瞬间静止,仿佛天地之间,从无声息。 三皇子缓缓开口,成了这苍茫大地,唯一的讯息,“从今天起,我是你们的大将军。我不管你们以前的军纪是如何要求的,我要的是知道服从的士兵和会打胜仗的战士!不管你们用什么样的手段,取得胜利就是取得军功!” 欢呼,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颤抖;扬旗,似有寒风呼啸过耳。 赵若攥紧了拳头,这就是边疆么,这就是从军么?果真是让人振奋澎湃的地方啊!忽然就想起卧病依然惦记收复失地的陆游,金人未灭国耻未雪就遭奸人所害的岳飞,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声音不大,却似乎被敏锐的三皇子听到,他回头看她,颇有些意外的神色,微微一笑又转过头,双手在空中轻轻一按,场面立刻安静,他满意的点点头,“今天吃顿好的,准备好好打仗!” 第十七章 千树万树梨花开 大将军是有独立的帐篷的,就算是几个副将,也都分别有自己的营帐,但赵若偏偏就没有。三皇子理直气壮脸不红心不跳,甚至连抬眼看正在发怒的她都嫌费劲的丢出一句“和我在一起才不会被发现你是女人。”就让喷火的赵若偃旗息鼓,无奈的认命。 吃过午饭就开始转校场,整整一个下午都在看将士们如何指挥,士卒们如何应变,整齐划一的队形,变幻莫测的阵法,迅猛灵敏的动作。无一不展示着这只军队极佳的作战能力。 三皇子却没有一丝满意的神色,只是默默地看,偶尔地头沉思,顽劣的气质一去不回。 赵若恍然,难怪现在的父母都喜欢把孩子送到部队去呀,除了能够分配工作以外,部队绝对是个能锻炼孩子品性的好地方! 吃晚饭的时候,大将军营帐里却只有赵若一个人。左等右等都不见三皇子回来,累了好几天,终于到了营地却不让休息,又跑着看训练一下午,赵若支着脑袋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实在等不下去,随便扒了几口饭,就转到内帐倒床休息。 眼皮刚刚合上,就听见急匆匆的脚步进了营帐。 “小若,小若?”三皇子几步就到了内帐门口,推门而入,“别睡了,快起来。” “又干嘛?”赵若凄凄惨惨的低嚎一声。 “下雪了,很漂亮呢。”三皇子一把拖起她就往外走。 “喂,你——” “嘘——别说话,大声说话会把雪吓走了。”他眨了眨眼睛,眸中的戏谑显而易见,却是极亮极亮,让被凝视的人不忍违背他。 于是,困得要死的赵若被从暖暖和和的营帐里拖到了外面,顶着纷纷扬扬的大雪,瑟瑟发抖。 “很美吧?皇城不会下这么大的雪呢。” “恩……” “要不了一夜这里就会全白了,一定更漂亮!” “恩……” “雪地里打兔子会不会很好玩儿?” 呃?赵若睁开眼睛看看那个正在仰着脸,举着双手兴奋的接着雪花的某只,想,那个认真严肃一丝不苟的三皇子都是幻觉吧?幻觉吧?什么时候都不忘了玩儿才是他的本性吧?本性吧? 原以为兴奋一会儿就会回去的赵若,在一处距离营帐稍远却隐蔽的地方整整蹲了两个时辰之后,才知道自己错的多么彻底,自己对三皇子好玩儿的本性估量的有多么不足。 “我们回去好不好?” “等一会儿。” 还是这句话,她等到无数次这句话了,两个时辰了,她已经困到不困了!为什么她要陪他发神经在雪里蹲上这么久?为什么她还要等下去? 赵若郁闷的起身,打算不再理会他,独自回去。却不料三皇子突然伸手,猛的将她往回一带,她重心不稳的跌进他怀里。 正待发怒,三皇子却抬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遥遥一指。 凝神望去,一片裹在素白色银装里营帐,静谧而安详,巡逻的士兵在营帐间的空隙里时隐时现。 果然等不到一夜就已经全白了,圆圆的帐篷顶堆着松松软软的雪,绵延向很远的地方,洁白的雪花毫不吝惜的大朵大朵坠落,天地和帐篷由雪花牵连,结成一体,好似无穷无尽。 这样的雪景确实是没有见过的壮观,可是也不用捂着她的嘴吧?又不是真的会把雪吓走! 刚想扒了他的手,却只见一个矫健的黑影,轻巧的躲过巡逻的士兵,划裂天空的闪电般,划过雪幕闪进了大将军的营帐。 赵若这时才发现今晚的不寻常,“你早就料到了,故意不让我睡,为什么不告诉我?” “回头再跟你解释,快——” 两人飞身掠向大将军的营帐,一队人已经将营帐团团包围,仔细一看正是三皇子从皇城带来的侍卫。看来他并不十分信任这里原驻人马,这么谨慎的作风平日里在他身上还真是看不出来。 包围营帐的侍卫恭敬的行礼,“将军,刺客就在里面。” 三皇子微微点头,站在赵若身边的侍卫,就是那个叫她起床的少年对着大帐吼道:“你逃不掉了,快点束手就擒,饶你不死!” 帐内却异常安静,就像是里面根本不曾有人。 “不会……自杀吧?”赵若皱着眉头看着三皇子。 “你们守在外面。”三皇子眼神深敛,纵身闪进营帐。 片刻之后就听见兵器相接的声音,帐外的侍卫全都责备的看着赵若,焦急却不能进去协助将军。 突然里面传来闷哼一声,赵若心里一个激灵,提步就往里走。 却见寒光一闪,一道黑影离了弦的箭般射出帐外,还未反应过来,又是一道寒光。两道寒光交织在一起,像一张细细密密的网,铺天盖地般气势磅礴,外人根本别想进去。 赵若不禁大大惊叹,这古人的速度也太出神入化了吧?就是打了激素也不能亢奋成这个样子啊? 突然,脸上忽的一热,腥腥甜甜。 不用摸就知道,血。 他没事吧?!赵若猛的就停止了胡思乱想,脑子一片空白的盯着那张缓缓笼罩下来的剑光织成的网,他,一定不要有事。 “不用追。”三皇子拦下众侍卫,气定神闲的站在赵若眼前。 “你还活着呀?”赵若不由得舒了口气。 他笑笑抬手抹抹她被血溅了一片殷红的小脸儿,动作温柔,语气暧昧,“你活着我怎么舍得死呢?” 一旁立着的侍卫齐齐打了个寒战,有眼色的开始稀释自己的存在感,然后默默消失。 只有一个实诚的孩子依旧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还不知死活的说了句:“你们都是男人啊!” 第十八章 纳齐族(上) “你们都是男人啊!” 赵若看了看那个明显被他们雷到的少年,于心不忍安慰,“我和三皇子亲如兄弟,情深意重。你不要想多了,去休息吧。” 少年点点头,依旧有些僵硬的向后退去。 看着三皇子缩紧的瞳孔,赵若心下一惊,“你不会为难他吧?” “怎么,你在意?” “不是,他还是个小孩子。” “你有这种嗜好?” 噗——这人脑子里都想的什么啊?赵若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我品味没有那么独特,他年纪小小的很率真,每天早上都早早起来守在门口怕我又起晚拖累了大家。多好的孩子!” 观察着三皇子的脸色已经放缓,赵若丢出了一句,“你以后注意一点言行,不要对小孩子稚嫩的心灵造成不良影响。”说完也不等他有反应,转身进了大帐。 话说,今晚可真困啊。 到了军营的第一个晚上显然是没有睡好觉。所以第二天早上赵若就故意赖在床上不起来,三皇子早已不见踪影,那个总是叫自己起床的少年郭晓也没有出现。 难道是昨晚的打击太大了,所以直接造成他再也不愿意叫自己起床了么?赵若愧疚了一下,翻身起床。 终于在转悠到校场的时候,发现了三皇子的身影。旁边,是一脸兴奋的郭晓。这孩子,亏了自己还担心他呢。 走近围着三皇子的一群将领,听到三皇子正在说着:“短时间内都不会有战事发生,必须按照我刚才说的方法训练,每天如此,言出必行,都领命下去吧。” 众将领行了个军礼,退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却是个不相同,有人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亢奋,有人却隐隐的惶惑。 “什么训练办法?”赵若好奇心大起,看不出这个天天沉迷于酒色之间的三皇子能有什么练兵妙计。 三皇子看她一眼,笑而不答。 旁边的宣示官示意校场众人安静下来,携着一张拟好的军令朗声念起来:“从今日起,改变以往的训练方式,以五人为伍,每伍对垒,取优胜者一,晚饭有肉吃!每十名优胜者组成什,每什对垒,取优胜者一,集五十优胜者为属。每属各自对战,胜者为屯长。二十位屯长带领自己的属,以地形,阵法的应用对战,最后获胜的一方奖励最上乘的兵器铠甲,晚饭奖励佳肴。一周内取胜最多的屯长提升校尉,再由校尉指挥自己的部战斗,取胜最多者,提升军侯。” 军令刚刚宣读完,就听下面一阵激动的欢呼。想要从一个普通的士兵成为军侯可谓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但是现在军令一发,只要自己有真本事,肯努力,最快不过两周时间就可一跃实现梦想。是谁说,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来着?可见下面欢呼雀跃的士兵们都是想要越过龙门,一举成功的好士兵。 这个奖励办法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实践起来会不会有预计中那么好的效果? 赵若看向三皇子的眼神,明显有了几分佩服的神色。 “不用太崇拜我,以后要崇拜我的机会还很多。”三皇子看着她,眉眼上挑,语气轻蔑,亮晶晶的眸中全是笑意。 “你也太自恋了吧?”赵若冷哼。 “将军,我可不可以也去试试啊?”看着下面校场上群情激昂的混战场面,一旁的郭晓也按捺不住了。 “怎么,你也想做将军?”赵若打趣他。 郭晓年轻的脸憋的有些红,“他们都去了,为什么我不能去?” 他不说,赵若倒是没有注意,原本呆在三皇子身边的护卫,现在只剩下郭晓一个人了。看来想当将军的不只有士兵啊,任何一个想要报效国家的热血男儿都怀揣着一个当将军的梦想呀! “你功夫不弱,领兵不行。最多做到屯长,没几天也会被后起之秀顶下去,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三皇子看着校场上拿着已经去掉头的长矛和没开刃的军刀拼杀的众人,语气平缓,眼神沉敛。 赵若越发的觉得军队是个锻炼人的好地方,但看三皇子就可以知道了,这才来带兵两日,他就成熟老练许多,连那些轻佻浮躁的表情都少了。 特别是昨天晚上,竟能提前料定会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暗暗安排好一切,只待瓮中捉鳖手到擒来。最后放了那人走,恐怕也是别有用意的,因为那人已经受了重伤,若想抓住不费吹灰之力。 这样的三皇子虽然有点陌生,但是,却似乎更有魅力了呢。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某人还在为不让自己去校场历练一番而耿耿于怀的碎碎念。 “你明明有捷径,为什么一定要绕个大圈呢?”赵若看他可爱的样子,忍不住好心提醒他。 “什么捷径?”某人立即一脸热切的盯着赵若。 “你看,你随时都跟在大将军身边,机灵一点手脚麻利些,建功立业的机会多了去了,何必从基层做起,一步一步往上爬呢?” “啊,对呀……”果然是个上道的好孩子,“将军您放心,我一定好好表现!” 三皇子看了眼赵若,不置一词。但这不并影响郭晓要“好好表现”的积极性,他已经投身各个校场,及时搜集并整理汇报训练时所遇到的问题了。“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昨晚为什么不告诉我会有刺客的事了?”城墙顶上的风浮动起赵若微垂在耳侧的发,白皙的脸颊在寒风的抚摸下更显苍白,一双眼睛却是神采奕奕,黑亮的眸子越发显得灵动而聪慧。 “上面风大,冷了就先回营帐里去吧。”三皇子负手而立,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校场。 “不冷。为……”赵若回味了一下他刚刚的话,分明,是在关心自己嘛,这别扭的三皇子,“你是怕我担心么?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说罢,转身便走。下面的校场,热闹的吸引人啊! 站在城墙上的三皇子并未注意赵若的去向,以为她不过是回营帐休息或是吃点东西。知道不经意的发现一拨拨拼战的人群中,那抹熟悉的身影,想要阻拦,已来不及。 第十八章 纳齐族(下) 想要在五人中胜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以一敌四,完胜晋级。当然,这是个技术活儿,也是个力气活儿。赵若,在盲目的自信心激励下,当然就选择了这种办法。比较幸运的是,她所在这一伍,实力都不强。在她感觉到体力有所不支的时候,其他四人均弃械投降。成功进入下一组的十人对决。 十人对决,由专门负责组织的后勤兵将他们分成五组,两两相对,胜者为一组,四人对战,一人休息。获胜的两人休息一会儿再战,最先休息的一人若能战胜原本失败的两人,便可和胜出的两人中的取胜者再战,取最后的胜利者集五十个人为一个属。 赵若在基地训练的就是又准又狠一招治敌的手法,现在一对一的应用起来当然是得心应手。在十人中胜出可谓是轻轻松松。但是,想要在五十人的属中胜出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因为这里不是规规矩矩的对战,而是混战,可以先拉拢几个人组成一个团队,以团队的力量取胜后再在团队中胜出,或由团队所有人共同举荐,都可算是最后的胜出者,获封屯长。 赵若被大家的激情刺激着,越打越有劲儿的时候,郭晓一把将她拉出混战的人群,“副将,你到什么乱啊?还说我不知道走捷径,你这是揣着金窝窝要饭啊?” “我这叫历练,知道不,你懂个屁!”赵若身上还带着混战后的匪气,毫不客气的一脚揣向郭晓。 郭晓身姿敏捷的躲过,“将军脸都黑了,要我把你抓回去。” 赵若抬头望向城墙顶,已不见了那俊逸挺拔的身影。在这天寒地冻的边疆,心中突然莫名的温暖。 新的训练办法果然调动起众人的积极性,不只是低等战士犹如看到升官发财曙光的拼搏着,就连各个将领都生怕自己部下不争气,面临晚上吃不到肉的尴尬。军营上下一片龙腾虎跃。当然了,伤病房里,也很繁荣。 昨天下午赵若还听见一个军医抱怨,“这都是什么兵呀,昨天还跟他说要休息三天休息三天,今天下午刚好一点就不见了。再让人抬回来,我可不给看了!” 呃,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跟三皇子说了个这情况后,只见他剑眉微锁,大手一挥,“全军提高伙食标准!”一锤定音。 夜半时分,赵若再次被从睡梦中晃醒。 怒目而视罪魁祸首,“你又要干嘛?这次最好先说清楚!” “走,我们去纳齐族看看。”三皇子把榻边的衣服取来,“快。” “去纳齐族?那这里怎么办?万一敌军来犯呢?” “不是说了么,短时间内不会有战事。这里先交给各将领和郭晓负责,我们要抓紧时间快去快回。” “郭晓,这孩子他行么?” “孩子?他可比你能干多了,别问那么多,快起来,边走边说。” 于是,这个晚上,赵若再次没有睡好。 一夜的策马狂奔,又是最上乘的好马。日出时,他们已经绕过纳齐大军,来到纳齐族边关的城镇。 换好了纳齐族的衣服,两人晃晃悠悠的进了城门。 原以为进城会很困难,必定被盘问很久。可谁知,他们说是做生意路过此地特来游玩的商人,便被守卫笑嘻嘻的放行了。 “他们还真是大意呀,现在两国开战,都不多盘查一下。”赵若小声说。 三皇子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和做生意的商贩,均是悠哉自得的神色,似乎他们并未感受到战争即将来临的恐慌。嘴角微微带笑,“听说这里的酥油茶很好喝。” 这人的思维真是有跳跃性,赵若撇撇嘴,跟上他的脚步。 这里地处边关,人员繁杂,似乎聚集了多个部落种族,所用语言也是五花八门。 赵若心想,还好是这样,不然纳齐族的话,她可听不懂。 “里面坐,里面坐,这两个小伙儿可真俊呀!”一位纳齐族大妈热情的把他们俩往店里让。 两人刚一落座,大妈就捧着两碗热腾腾的酥油茶送了上来,“暖暖身子,小伙子,现在天儿这么冷,你们是在贩波斯绒毯吧?” 赵若接过茶,暖暖的触感立即从手心直达心窝,她冲大妈笑笑,点点头,“多谢,大姐。” 大妈连摆手,笑得跟一朵儿花儿似的,“不谢不谢,哎呀,多少年没有人叫过我大姐了,还是这位俊俏的小哥儿有眼力!你们二位随便吃,算我的!” 店里坐着的几人大概也是熟客,此时听了均调笑道:“叫声大姐老板娘就请客了,那咱们也叫大姐!” 老板娘笑着啐了一口,“去,你们倒是有那小哥儿的俊模样?” 几人哄笑一声,各吃各的。 两人吃完,三皇子放下些碎银子,远远超过了这两晚酥油茶的价钱,两人起身要走。 “诶,这位小哥儿,你是看不起我还是怎么?两碗酥油茶我还是请得起的!” 三皇子正要出言,却见那老板娘已经将一块儿银子抛了过来,却是对着赵若的,她扬手接住。 老板娘拿着剩下的银子,眉开眼笑的说:“既然你不肯让我请,那就单请这位小哥儿吧。”说完,还朝赵若抛了个媚眼。 赵若忙抱拳,“多谢多谢。”三皇子表情憋闷,两人出了店,他才看着赵若长叹,“没想到你还有骗吃骗喝的本事,以后若是丢了也不用担心会饿死了。” 赵若得意一哼。 两人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在这个边陲小城里四处闲逛。处处都可以感受着这里纯朴爽朗的民风,不似文人矫揉造作,不似武者深沉冷漠。 赵若心情大好,在一家精雕的木制小玩意的摊前流连,三皇子倒是和卖东西的老伯攀谈起来。 两人聊来聊去居然扯到纳齐族和乾宇王朝即将发生的大战上。 “在这边关,打仗算什么,打仗也要过日子不是?再者说,这次要怪也只能怪我们乾宇朝的人不是?”老人叹了口气。 “您是乾宇朝的人?” “是啊,我家本在依泊河那岸,这岸民风好生意也好做,就搬过来了。” “那你怎么说这次打仗要怪乾宇朝呢?”赵若忍不住插嘴。 老伯看了她一眼,“小伙子,我虽是乾宇朝的人,可说话也要凭良心不是?前一段日子,乾宇大军突然派出一队骑兵,来到这纳齐族烧杀抢掠,大家可都看见的。反复了几次,这才激怒了纳齐族,王子领兵亲征,虽有实力悬殊,但纳齐族是得民心的,定会胜利的。” 赵若随便挑了几个小玩意儿付了钱,两人便走了。 “我们得到的消息不是说纳西族主动犯我边境么?”赵若把玩着手里木制的小东西,问着三皇子。 “我们也只是听说,那时候远在皇城,实际的情况是怎么也不能保证。不过既然有疑点,我们不妨就去探寻一下。”三皇子唇角微扬,眼神犀利。 “先跟我说清楚要做什么好不?” 第十九章 峰回路转的战争(上) 黑漆漆的夜幕下,两条黑漆漆的影子,悄无声息的潜行。 不远处隐隐有火光,一点一点连成片。 两条影子却如同入了江的鱼,轻巧熟练地在一处处火光的盲点穿行。老练的身形,一看便知都是夜袭中的高手。 但是,高手也有遇到意外的时候。 就比如当下,两人刚躲过巡夜的小队,就撞上了一个起夜的小兄弟。那可怜的孩子双手正抓着绑在腰间的衣带,半解未解之间,惊诧瞪大的眼睛还没来得及眨巴,张开的嘴也还未发出一丝声音,脑袋已经被硬生生扭断,干脆利落。 其中一个黑衣人不禁露出讶然的神色,“好手段。”竟是三皇子的声音。 “好说。”另一个黑衣人毫无意外的就是赵若。 两人当天就离开了纳齐族的边陲小镇,连夜赶到两军对峙的依泊河畔。着一身黑衣,在纳齐军营神出鬼没。 既然在百姓口中得到了意外的答案,说明这场战役里必有蹊跷。如果真如那老伯所说,百姓都看到是乾宇军队先挑起事端,烧杀抢掠,那很有可能是纳齐族战前有所图谋的伪装。可是纳齐族并不算是边陲的大族,其民风也较为淳善,没有道理挑衅一带强国乾宇王朝。 当赵若从三皇子口中得知这样的解释时,颇为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那就不会是老伯说的是真的,是乾宇朝的军队肆意非为么?” 三皇子当时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会。”斩钉截铁。 于是两人就潜进纳齐军营,一探究竟。 “那个就是纳齐王子的大营了吧?”赵若指了指守卫最严坐落于众营帐中心地带一座大营。 三皇子细细观察了一阵,却摇了摇头,指着和中心营帐隔着一个营的另一个大帐,“那个才是。” 赵若看向那个几乎无人把守,外表虽大却着实算不上华丽,跟中心营帐相比更嫌寒酸的营帐,皱了皱眉头。 两人无声无息的靠近三皇子所指的营帐,借着一队巡逻军刚刚走过,另一对还未靠近的短暂空当,一左一右的迅速解决掉守在门口的侍卫。身形毫无停顿的滑进帐门。 杀气立刻从四面八方逼近,直逼的人每个毛孔都大张着。 三皇子立刻抽出腰间的九节鞭,和数十个鬼魅般的影子缠斗起来。赵若在他的掩护下闪身而过,箭一般穿过内帐的帐帘。只见床上一人,不待看清,便一手捂嘴,一手短刀,架于其项。 “住手,不然我杀了他!”右手已略微用力,锋利的刀刃如嗜血的舌,贪婪的嵌进小麦色散发着光泽的皮肉。 鬼魅般的身影果然立刻停滞,这才看清他们统一的墨蓝色服饰,竟是有男有女。 “我还是低估了你们啊。”被赵若挟持的人将头一转,甩开捂着他嘴的手,脖子上立刻因他的动作流出了更多的血,但他的语气里只有不以为意。 “是啊,我们又见面了。”三皇子慵懒的收起手中的鞭子,银亮的九节鞭却已有几处被染上了红色,倒刺上还挂着一些碎裂的墨蓝色布片。 那人抬了抬眼睛,眸中却是几分佩服之色。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十几个墨蓝色的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赵若收起短刀,“你们认识?” 三皇子不屑的挪了挪视线,看到赵若依旧半跪在榻上,而那人的头也还保持着适才被挟持的姿势,颇有些暧昧的倚靠在她怀中。 冷哼一声,身形一晃,赵若就被带离了软榻。 “伤了这么久,居然还没好?”语气冰冷生硬,愈发透着不善,“棋差一局,就不要学人做刺客。” 赵若立即恍然,原来,原来躺着的那位就是上次夜袭大将军营,被三皇子打伤的黑衣人啊!看来喜欢玩儿夜袭的不只有他们,纳齐王子也有相同的嗜好!那他们这次夜袭,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纳齐王子笑了笑,跳下床,随手拿了一块净白的帕子擦了擦脖子上还未干涸的伤口,“我打不过你,玩儿计谋也没骗过你,真没意思。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个营帐里的?” 三人围坐在藤制的圆案边,纳齐王子很绅士的给三人各斟了茶,倒像是老朋友一般。 “守在中心营帐外的侍卫很警惕的扫视四周,眼神却似乎很刻意的避开这里,或者说很紧张这里。巡逻的各队,绕来绕去,间隔时间最短的就是这里。”三皇子懒懒的开口。 “仅凭这样的推断,你就能确定?”纳齐王子瞪着眼睛,摇头不信。 “还有,”三皇子悠悠喝了口茶,“这座营帐感觉不到内力的气息。” 纳齐王子恍然道,“这都能被你想到,的确是只有高手才能隐藏自己的气息。”说完一脸敬佩的看看他和赵若,“难怪他们也没提早发现你们。” “你不用看她,她不懂内功。”三皇子丝毫不给面子的结了赵若的老底,让她还没来得及自我陶醉一下,就被拍回现实。 然后,老老实实的点头。 “恩?”纳齐王子倒是惊奇了,不懂内力都能挟持自己?莫非自己真的已经差到了这种地步?自我怀疑完毕,一脸懊丧。 “为什么挑衅乾宇王朝?”三皇子惯有的傲慢语调。 纳齐王子闻言轻叹,“你们大族之间的斗争,总是要牵连我们这些善良无辜的小部落。” 赵若被他故作纯良的表情逗得一笑,笑意未来得及漾开嘴角,一支凌厉的箭破空而来。 三皇子将她往怀中一带,随即转身避开。 紧跟而来的箭却全都是扑向纳齐王子的,他旋身跃起,堪堪避过。 “闭气。”三皇子突然轻喝,又转过头对赵若,“你不会闭气,把润真给你的雪莲花露拿出来。” 三皇子将赵若护在身后,一手抖出藏在腰间的九节鞭,周身散发着让人不敢靠近的气息。扬手出鞭,卷住一支已经逼近纳齐王子的箭,反手一扫,箭尖立马掉转方向,反扑向来处。 赵若在怀中一阵乱摸,紧张的扭开精致的瓷瓶,猛嗅两下,递给三皇子。 三皇子怔了怔,眼神却突然温柔起来,抬手帮她抚平揉乱的衣衫,“谁像你这么没用,连闭气都不会。” 纳齐王子随着那支反扑的箭转出帐外,现在正提着一个受了伤的墨蓝色衣着的人走进营帐。恰看见这一幕的他,把手中的人往地上一扔,双手作势捂上眼睛,“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同时,两只茶杯齐齐被砸出。 纳齐王子嬉笑着躲过,指着地上的人正色道:“没想到我身边竟有细作。” 第十九章 峰回路转的战争(下) 纳齐王子嬉笑着躲过,指着地上的人正色道:“没想到我身边竟有细作。” 三皇子俯下身探了探那人的口鼻,又检查了他身上的伤口,“箭上淬有毒,他已经死了。” 纳齐王子蹲下身,无不惋惜的叹,“原以为他年纪小小就机警聪慧,日后必堪大用。谁知,让我如此赏识的竟是个细作。到底是我识人不明,还是敌人太过狡猾呢?” 三皇子万分鄙视的看他一眼,似乎很不屑与他站在一处,嫌隙的甩手起身,拉着赵若在桌边坐下。 “看你这糊涂的样子,倒是很有必要清理一下身侧了,在你身边安排细作看起来不是什么难事。”三皇子拿过瓷瓶,滴了一点雪莲花露溶在水中,轻晃了几下递给赵若,“喝了。” “我没事啊。”赵若接过杯子,不明所以。 “还是吸进了一些毒气,喝掉,以防万一。”语气宠溺又固执。 纳齐王子身子颤了颤,“两个大男人,居然这么肉麻。” 三皇子强大的气场立即变冷。 “这个细作说起来,还跟你们乾宇朝有关呢。”他立即实时的扭转话题。 “不要什么脏水都往我们乾宇朝身上泼,要先看看自己有没有收拾残局的本事。”三皇子淡淡的说。 “真的,”纳齐王子起身也在桌边坐下,猛灌了一口水,“这件事说来,话就长了。” “长话短说。” “呃,好吧,是罗氏大族找到我们,让我们在这边疆滋事,他们给以兵力资金支持。只要引得乾宇朝大军前来,就把西北区丝绸贸易权转交我们。” “罗氏?” 三皇子表情凝重。 “罗氏?就是外戚罗氏?罗贵妃的娘家?”赵若想了想不禁发问。 纳齐王子大点其头,“是啊是啊,你看,你们这内部矛盾非要牵连我们这无辜的外族做出牺牲。” “你若不贪图西北区的丝绸贸易,又怎么会被牵涉进来。”三皇子嘲讽道。 “你们是大族,不能得罪。他罗氏也是大族,而且民风甚为强悍,我们这善良的纳齐小族怎么可能惹得起他们?还不是他们指了阳关道,我们就不敢走独木桥嘛!”纳齐王子力表自己何其无辜,又指着地上的人说,“你看这细作,不用盘问我也知道,一定是罗氏派来的。看来他们根本就不是诚心要让我们接管丝绸贸易权。而是要利用我们引来乾宇朝,他们从中获利后,在借助乾宇朝的力量灭掉我们。哼哼,好个一举数得的妙计。” “你现在倒是聪明了?” “我早就觉出不对劲儿,才会发生上次的夜闯你们大营的事。谁知道你下手那么狠,让我不得不休整了好几日。我可要说清楚,在纳齐边城里烧杀抢掠的乾宇朝军队,我是一个人都没抓。到现在为止,只有你打伤了我,打伤了我的近身侍卫,我纳齐族可不欠你乾宇朝的!” “报告将军。”帐外传来急匆匆的声音。 “什么事?” “死了一个弟兄。” “怎么回事?” “起夜时被人扭断了脖子。” 赵若被刚咽下去的茶水噎了一下,纳齐王子的目光像刀子般在她脸上掠过。 “知道了,发补偿金给他家里,加强防范。” 三皇子见他对着赵若正要说话,出声打断:“我帮你出掉一个细作,算是扯平了,不用太感激。” “你……”纳齐王子的手抖了抖,“真是大国欺负人,蛮子不讲道理!” “什么?”三皇子眼神凌厉如剑。 “我是说,不如我们合作,共同对抗罗氏大族。你有强大兵力,我熟悉这里地形,我们合作是顺应天时地利人和呀!”纳齐王子见风转舵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 三皇子抬眼看了看他,“以后不要跟我说,纳齐族纯真善良。” 纳齐王子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我说的可是真的,只不过,我稍微例外了一点。”说完,他看了看赵若,话锋再转,“不过,你要留下他做人质。” “不行!”三皇子眉峰倒竖。 “不留下人质,我怎么敢保证你是不是像罗氏一样欺骗我们民族的感情呢。你们跟罗氏可是有姻亲的,我们是小族,跟你们任何一个大族都扛不起,更何况是两个大族?只留下一个人质,都算是我胆子大,信得过你了!”纳齐王子这时候倒是固执起来,摆出一副绝不退让毫不松口大义凛然的样子来。 “那就不合作。”三皇子拒绝的倒更是干脆。 赵若心下感动,却也明白,了解地势在战争中占有多么重要的位置,有时候有利的地势就是决胜的关键,怎么能因为自己,就让整个乾宇大军都陷入危难呢。 纳齐王子大概也没有料到三皇子会拒绝的这么彻底,两人各自坚持立场,气氛冷滞。 “让我做人质吧。”赵若在桌下握住三皇子的手,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相信纳齐王子不会为难我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就是想为难也要有那个胆量跟本事不是?” “不行。”三皇子依旧不为所动。 赵若看他顽固不化的样子倒有些怒了,索性甩开了他的手,“你怎么这么自私?要知道罗氏的目的绝不简单,整个乾宇朝的命运都握在你手里。你是大将军,不是可以任性妄为的三皇子!” “你这么笨,死在外面怎么办!” “我的命是自己的,不用你操心!” 三皇子原本只是句玩笑,却被她噎到无话。 两人横眉冷对,就在这纳齐王子的大营里,突然之间,水火不容。 “哼。”对峙一会儿,见赵若仍旧怒气冲冲没有悔意,三皇子冷冷转身,拂袖而去。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营帐之外,空气中也没有了他的气息。赵若无力的跌坐在藤椅上,心头,说不出的酸涩。 也许,是她错了? 第二十章 不知不觉的情变恰逢开战(上) 赵若百无聊赖的坐在纳齐军营外的一处山坡上,积雪已经融化,地面吐出新绿的芽,湛蓝的天空显得无限高远,空气微凉却带着勃发的春的气息,是一个让人不由自主就会神清气爽的好天气。 可是她似乎没什么好心情,眼神在广阔的大地间失去焦距,迷离的不知在思考什么。偶尔还会低声叹息,一声幽远过一声。 “让乾宇愆看到你这个样子还以为是我虐待了你呢。” 赵若转过头,没有发现纳齐王子是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从何时开始她的警惕度会变得这么低,连别人靠近都察觉不到? 她仰头对纳齐王子笑笑,满心都是无力的感觉。 纳齐王子随意的在她旁边的石头上坐下,沐浴着暖暖的阳光,表情慵懒,“小若,女孩子要温柔才会讨人喜欢的。” 赵若猛的皱眉,盯着纳齐王子的眼神多了几分戒备。 纳齐王子好心情的大笑起来,“你不会以为,我到现在都还以为你是男人吧?那你可就太小看我了,我喜欢装傻不代表我就真傻呀!” 被人识破又说中的尴尬让赵若没有多余的思考,伸手就把纳齐王子推下石头,“柏毓武,别忘了第一次见面是谁拿刀挟持了你。你要是真厉害,会被我挟持?” 纳齐王子干笑了两声,“不是说好了不提么,怎么又提?” “这里有没有别人,你也会怕丢人么?”赵若白他一眼。 纳齐王子又蹭到赵若旁边坐下,不过这次坐了个很稳固的姿势,确定不会再被推倒时,才开口,“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乾宇愆?” “不是。”赵若说完,心里莫名的难受了一下,接踵而来的是更加空洞的无力感。 “既然你不喜欢他,他也把你扔在这里不管,”纳齐王子伸手把赵若环在身前,“我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温柔多情,干脆,你就从了我吧!” 赵若妩媚一笑,故作娇羞的微微颔首,正在纳齐王子对她的反应颇感意外时,“啪——”一个过肩摔。 可惜了纳齐王子一副好身材,跟还未完全破土而出的春的嫩芽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感觉还好吧,柏毓武?”赵若拍拍手,笑看着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某人。 纳齐王子躺在地上揉了揉腰,愁眉苦脸,“我刚才跟你说什么来着?女孩子要温柔才会讨人喜欢。你这么野蛮暴力,我是乾宇愆也会把你扔的远远的!” “你自找的!”赵若一脚踢向纳齐王子。 他一跃而起,边躲边笑,“还说不喜欢他,一提到他你就这么激动!刚才一直叹气,是想他了吧?” 看着纳齐王子一脸得逞的样子,赵若不知是被说中了心事,还是真的懒得和他计较,索性甩手,不再追打。 “其实,乾宇愆人还不错呢,你既然喜欢他,就要让他知道呀!”纳齐王子看她又坐了下来,便立即凑过来,顺便摆出一脸真诚。 “你管的是不是有点多了?好好去准备攻打罗氏吧!”赵若冷着脸,没好气的说。 “一点都不可爱,”纳齐王子捡了根干草枝,点点她的脑袋,“你最好先搞清楚自己这里想的什么,别只顾着否认,逃避自己的心意。” “我的心意,我比你清楚。” “咦,乾宇愆,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纳齐王子惊诧的问。 赵若闻声回头,却哪里有半个影子? “无聊!”她恨恨的愣了愣笑得欢快的纳齐王子。 “我要去品尝最美味的烤乳羊喽。”纳齐王子耸耸肩,却像没事儿人一样晃晃悠悠的离去。 赵若怔住,在她心中有一个人也是最喜欢美食的人,他的私厨能做出最好吃的饭菜,最可口的点心,没有任何一个御厨能比得上……自己心里不是早就住进了一个他么?一直以来不是都在牵挂着他么? 三皇子,只是会陪自己看星星,放孔明灯给自己,关心自己的朋友吧?既然是朋友,那她关心他也没错吧? 嗯,一定是这样的,关心朋友怎么会有错呢,对,就是这样。 赵若告诉自己已经想通了,却没有预料之中豁然开朗的感觉。而且,当她回到纳齐王子的营帐中要吃烤乳羊时,所见到的那个人,更是让她勉强摆平的心情,纷乱如麻。 掀开帐帘,一整只烤的油光发亮的小羊映入眼帘的同时,喷香扑面而来,口水未掉下来,先看见纳齐王子表情局促,眼神有些迷离失措。 纳齐王子一直都是没心没肺,疯疯癫癫的样子,从没见过他也会局促也会茫然。赵若不禁好奇的顺着他的眼神看去。 顿时,心尖猛颤。 连声音都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她扑上去,猛抱住来人,“珍姐——” 润真一袭白衣,出尘脱俗的盈盈而立。猛的被这么热情的熊抱,依旧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淡定。伸手温柔的拍了拍“树袋熊”颤抖的后背,“孩子,抱够了就松手吧。” 赵若在她的白衣服上蹭了蹭,依依不舍的抬起脸,“你怎么会来了?想我了么?” 润真的眼神像恬静的月光,落在她还有泪痕的脸上,“我来替换你,不过,你要赔我衣服。” 赵若看了看她净白如雪的肩头上不和谐的几抹黑印子,指了指身后一脸红晕的纳齐王子,“他会赔给你。你说替换我是什么意思?” “三皇子不放心你,让我来替你做人质。”润真看了看刚神游回来,脸色可疑的某王子,“喂,那个谁,你同意吧?” 纳齐王子忙不迭的点头。 润真满意一笑,某王子再次失神。 “不同意也没关系,我直接把你带走。不过既然他同意,就不用我费力劳神大动干戈了。”润真拉着赵若径直走向挂着烤乳羊的架子,“吃了饭,你就走吧。” “为,为什么?”赵若像是刚回过味儿来,“为什么要你替我做人质?” 润真捏着一只羊腿,轻轻一扭,便从整个羊身上脱落下来,优雅的尝了尝,不住的点头,“真不错,看来做人质待遇还是蛮好的。”又看了看表情纠结的赵若,“说好听点,就是嫌你笨没能力,怕你误了两军合作的大事,所以请英明神武的我来接替你。” 赵若于是更加纠结,这,这还叫好听?! “说难听点,直白点,就是三皇子私心太重,怕你笨的不行万一有个意外,所以请精明果敢的我来把你换回他身边,圈养保护。”润真低下头懒得再理她,全心全意的对付手中美味的羊腿。 果然,更难听。 赵若无语的凝视着看起来就让人很有食欲的羊肉,伸手扭住一只羊腿,却扭呀扭呀,费力也没扭掉。一只手在背后戳了戳她,不理,又戳。 回头,纳齐王子期期艾艾,小鹿般亮晶晶的眼睛凝视着她。 “我,我还没把羊腿拽下来,拽下来就给你?”赵若猛然间发现,自己在强人里,就是废柴一个,无论是扭羊腿,还是摆出让人无法拒绝的眼神。 “我不跟你抢,”纳齐王子难得的深明大义,“你怎么不介绍我们认识呢?”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又是一阵红晕。 人世间,果然,是有一见钟情的么? 第二十章 不知不觉的情变恰逢开战(下) 赵若被纳齐军送走的时候,纳齐王子已经和润真混的很熟了。两个都是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人相当对路,当然了,既然已经熟识,纳齐王子也不复刚见面时的失态。一个洒脱倜傥,一个明媚妖娆,两人站在一起,竟是神仙眷侣般搭调哇。 赵若酸酸的,甜甜的,满心混乱的渡过依泊河,向着对岸的乾宇军营缓缓靠近。 隐隐的欢喜在直到进了大将军营帐都未看到三皇子的身影时,被深深地失落取代。 原以为,他即便不急切的迎接,也起码会在帐里等她回来的吧。可现实分明就是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让润真替自己做人质的理由也不过是怕她误了大事吧? 赵若闭了闭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克制自己不要多想。 帐外,一阵急促的铠甲摩擦声,极快的身法还未看清已旋入帐内。 “若,”三皇子剑眉微蹙,眼神深邃,眸色漆黑发亮,“你还没忘了回来的路啊?” 这就么一句带着若有若无责备的话,引得她满心的委屈决口而出,“我还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被带入怀中。 略略起伏的胸膛,带着铠甲的冰冷,却坚毅的让人安稳。赵若的心,莫名的完满。 这算不算表白?算不算背叛? 赵若纠结于这个问题,并扪心自问她是不是一个不专情的女人时,乾宇王朝联合纳齐族,攻打罗氏大族的战争,悄然开始。 “全面封锁战争消息,不管是地上跑的,还是天上飞的,只要能携带消息的,全都不能放出百里之外。” “通讯官,每隔两天向皇城回报我们和纳齐族交战的战况,战事不急,皇帝大臣均可安心。” “郭晓,备齐一队精锐轻骑,随时待命。” …… 各将领领命而去,只剩下赵若目光炯炯的盯着站在沙盘后的三皇子。 “我呢?” “赵副将留守军中。” “你呢?” “我要领兵夜袭敌军粮仓。” “我也去。” 三皇子从沙盘中抬起眼神,看着她,“知道我为什么要封锁和罗氏大族打仗的消息么?” “是怕罗贵妃在朝中掀起什么波澜么?”赵若皱了皱眉,这和她跟不跟他去前线有关么? 三皇子眼神忽然转冷,“朝中有波澜与我何干?老头子应付得了则应付,应付不了该怎样就怎样,我才不在意。我是担心,他们会设法牵制你爹,让他不能前来和我们会合。” 赵若本想问问他为何对皇帝如此冷漠,可一提及她爹,就什么都忘了,“牵制我爹?为什么要牵制我爹?” 三皇子凝视着赵若,沉默不语。 “你说呀?”她按捺不住的急切。 “你以为皇帝会看不出我带你离开皇城的用意?你以为太子和二哥会不明白我对你的动情动心?你以为罗贵妃是那么简单好对付的人?还是,你把大家都看的跟你一样笨?”三皇子凝视的眼神中,是一汪碧波荡漾的深情,可他嘴里蹦出的话,一如既往的不顺耳。 赵若怔了怔,“你是说,一开始你跟爹就知道,带我离开,他就会有危险,是不是?只有我笨,相信你说的爹很容易就能脱身的鬼话,是不是?你们……” “不是,”三皇子皱着眉看她自责悲戚的神色,情绪有些失控的躁动,“这一切只是担心,罗贵妃只是想让二哥做皇帝,只要不让她知道我们已经威胁到罗氏大族的利益,她没有理由为难你爹。皇帝只是不想失去你爹这么大好的人才,他明白你爹去意已决你又不在宫中,也没有办法。你现在应该做的是,留在这里等探子及时的送来你爹的消息,而不是胡思乱想。” 赵若茫然的点点头,“我爹不会有事的,对吧?” “我们都有事,他也不会有事。”三皇子俯下身,继续看着沙盘,“若说运筹帷幄,只怕没人能跟他相比。但他有两个明显的弱点,一个是你娘,一个就是你。” 赵若的拳头紧了紧,满心只牵挂爹的安危,期盼着三皇子的探子能快点送来好的消息。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三皇子率领着一队轻骑,绝尘而去。她才猛然间发觉,自己又上当了! 三皇子狡猾的用她爹成功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探子传来的消息又不会消失,即便自己晚听到一会儿也不会耽误什么,爹远在皇城,或者在来的路上,无论是在哪里,她得到消息不过是心安而已,又不能立即做什么。 他要她在这里等消息,不过是不让她和他并肩作战换一种说法而已。 赵若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得想,“你最好给我毫发无伤的回来,否则……否则……”内心惶惶不安起来。 否则,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怪他多一点,还是心疼多一点? 第二十一章 征战是生命的游戏(上) 赵若抬眼看着大步流星跨入营帐某人,冰冷的黑色铠甲,高傲的眉峰,睥睨天下的眼神,以及周身那种只可感受不可言说的战场上特有的肃杀之气。 两人沉默相望,却似乎谁也不愿先开口打破气氛诡异的冷场。 “将军,”帐外一声急切的大叫,还未得允许便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副将军也在呀,呵呵,我们打了胜仗呢!” 此般没有眼色之人不是郭晓还会是谁? 郭晓见赵若反应淡淡,便不死心的凑了上去,“副将军,你不知道他们罗氏反抗有多猛烈,真不愧是传说中彪悍的民族!我们的轻骑队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时候冲进去,还损失了好几匹战马呢……刚开始我差点被他们的刀砍伤呢,多亏大将军救了我!你不知道大将军有多神勇,以一敌十还能救……” “郭晓,”三皇子突然开口打断,“说够了没有?” 郭晓朝赵若挤挤眼,咧咧嘴,嬉皮笑脸的说:“大将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是小的第一次上场杀敌,难免有些克制不住的激动。不过说实话,在沙场上杀人的感觉和皇城完全不同,看见敌人的头颅滚落,溅的一身一脸热血的时候,那个畅快,那个亢奋!” 三皇子微微一笑,原本坚毅冷漠的面庞一瞬间如神祗般绽放出温暖,华彩满帐,“好了,你没什么事要禀报的话,就下去休息吧。” 郭晓躬身行礼,恋恋不舍的又看了眼大将军,退到帐外。 “若……” “三皇子……” 异口同声,未待说出下文,帐门又被大力的推开。 “诶,我怎么忘了说正事儿了?”郭晓的脑袋再次出现在营帐之内。 三皇子双眉隐隐有憋屈的怒意,“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是,是,皇城内应传来消息,说,赵将军不见了。”郭晓一看将军脸色不好,立马一口气把话说完。 赵若闻言,双拳无意识的握紧。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三皇子的声音里带着怒气的威严。 “呃,内应说还没查到具体是谁动的手,也可能是赵将军自己不见了,因为赵将军府上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依照赵将军的实力想不动干戈就将他带走,又能避过我们的耳目,除了赵将军自己,恐怕没有别人。他们也还在进一步探查。”郭晓一边察言观色,一边小心慎言。 三皇子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去。 赵若心中一片纷乱,原本简单的事情,怎么现在看来却如一片迷雾,让人看不清走不出。 “你不要想太多,多么复杂的事情最后也是要水落石出。只要能确定赵将军平安无事就好。一有消息他们会立刻传来,最快我们隔日就可收到。”三皇子走到她身边,宽厚温和的手掌落在她单薄的肩头,好似把一股无形的力量转移到她体内。 赵若点点头,起身和他相对而立时,眼底已是澄明一片,颇有斗志的扬起嘴角,“我们的任务就是好好打赢这场战斗,谁都不可以分心!” “恩。” “下次带上我。” “不行。” 三皇子不留余地的一口回绝。 “你……”赵若郁闷的一拳砸上他的铠甲,“怎么这么自私?” 收回拳头却发现被铠甲硌的有些疼的手背上竟带着斑斑血迹,抬眼看着三皇子,“你受伤了?” 三皇子一愣,继而笑道:“不是我的血。你偷袭的功夫不错,可是不适合正面作战,老老实实呆在这里才不会让我分心。” 赵若翻了翻白眼,“你小看我,而且你只管让自己的心里好过,你有没有想我明知道你在前线浴血奋战却眼不能见耳不能闻,有多焦急,多担心?” 三皇子沉默了一会儿,笑着把她拉进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好,是我自私,下次带你去。” 赵若终于得逞而笑。 当晚,三皇子就下令封锁所有的运粮通道。又带着一队轻骑抢了罗氏的粮草,带不走的全放火烧掉了。 第二天,他却按兵不动。 不动兵也就算了,居然还带着为数不少的将领和一些表现较为突出的士兵一起到营地附近打猎去了。 刚过了寒冬,出来活动的猎物算不上多,呼呼啦啦来了一群厮混沙场,杀人不过头点地的将士们,猎杀这些活蹦乱跳的动物,如同探囊取物般轻巧。 三皇子悠闲的坐在马上,却不急着打猎,略显专注的看着天空,偶尔一群飞鸟惊起,他便迅速的弯弓放箭,身后跟着的一群侍卫也丝毫不敢怠慢。扑簌簌一阵坠地声后,竟无一只鸟幸存。 “你不是打算烤鸟吃吧?”赵若骑在马上,接住一只掉落的大鸟。 以前并没有见过这种鸟,毛色艳丽,红色的短喙异常尖利,墨绿色的羽毛泛着盈盈润泽的华光,淡黄色的长爪指节分明。赵若好奇的翻动着手里的大鸟,无意识的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便又细细摸了一遍,惊讶的发现,这只鸟的腹中似乎有什么难以消化的东西,坚硬的一小块。 随即从军靴中摸出一把匕首,一刀划开鸟腹。 坚果?哪有鸟会笨到吃坚果不啄开壳,直接把难以消化的果壳一并吞下的?赵若扔掉大鸟,一刀敲开果壳,皱巴巴的纸团安安静静地躺在果壳里。 “被你发现了?”三皇子笑着兜转马头,停在赵若身边。 赵若打开纸团看了看,“你早就知道,所以故意说打猎来截取他们传向皇城的消息?” “只说对了一半,”三皇子瞟了瞟其他将士们马上挂着的猎物,“打猎可以改善伙食,提升大家的战斗力,也可以让罗氏更没有东西吃。” 赵若点头,真是一举三得呀。 第二十一章 征战是生命的游戏(下) 果然不出三皇子所料,军粮匮乏的罗氏在第三天晚上偷袭了纳齐军粮仓。 既然是不出所料,那自然是早有防范。润真,纳齐王子,纳齐王子的蓝衣侍卫等一干高手以及众多纳齐军完备的埋伏,让所有的偷袭者——有来无回。 俗话说,“兔子逼急了会咬人。”更何况是血气方刚,一贯强势的罗氏大军。 原本平静的正面战场立即尘沙滚滚,喊声震天。罗氏大军带着一种决绝的心,必胜的信念和压倒一切的强悍气势,杀气腾腾的卷着黄沙滚滚而来。 正对着罗氏军冲杀方向的是三皇子所带领的重型铁骑,他们是最骁勇善战无惧无畏的高级战士。单从他们看着那铺天盖地而来的黄沙,依旧面色沉着,山崩与前不为所动的气势上就可以看出,他们具有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 赵若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持造型怪异的弩,勒马在三皇子身侧。 三皇子看了一眼无论如何都不愿呆在他为她安排的保护圈里,却非要和他并肩作战的赵若,微微颔首,展现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又转头,对另一侧的郭晓打了个手势。 郭晓挥动手中的红色小旗。 高台上,战鼓雷动。 “冲啊——” 两军还未接近,就已见罗氏大军冲在最前方的战马纷纷跌倒,由于之前冲杀速度过快,马上的将士无一例外的被高高抛出,又狠狠砸落。 后面已经发现不对,但是勒马显然已经太晚,于是紧跟着又有众多罗氏将士被甩下战马。还未交战,就以热血祭奠沙场。 停下的罗氏大军立即发现了隐藏在沙土下的绊马索。急速分为三队,成“川”字型。中间一队迎接已经冲来的三皇子带领的队伍。另外两队直接向两侧进发,预备包抄。 左侧由纳齐王子带领的纳齐军也已经现身沙场。 只是右侧,仍旧一派宁静,诡异的宁静。 向右进发的罗氏军,吃过之前莽撞的大亏之后,明显警惕许多,快速谨慎的前行。 却在不知不觉无声无息之间,人数渐渐减少。 走在前方的战士还未觉察,身后的战友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失去生命,安安静静地倒下。他们走过的土地,是一片血染的红晕,凄美的像残阳。 死,来的静悄悄。 直到血腥越来越浓。 “停下!”最前面的将领终于发现,他们前进的这个方向像一片迷雾般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而身后,又像有鬼魅跟随般让人从心底感到不安。 可当他回头审视军队,发现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战士时,已经为时太晚。 眨眼之间,从地底窜出数百条敏捷的身影,身形轻旋,手腕一翻,寒光乍现。接着,就见罗氏士兵还未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就已永远失去了生命,像断了线的风筝,毫无反抗的栽倒。 那将领大吼一声,横眉怒目,“有本事就光明正大的打,这种卑劣的手段算什么……” 话未说话,只见一袭白衣卷着寒光突现眼前,仿若从天而降。 “战场上只有成王败寇,你不服气么?”冷冽的声音带着慵懒与魅惑,润真把玩着剑,不屑的瞥了眼罗氏将领。宝剑反射的冷光在他颈项之间,晃来晃去。 “那就去死吧!”将领咬了咬牙,对着润真刺出手中的长矛。 但见一脑袋骨碌碌滚落。 润真的长剑上血珠簌簌坠地。 至此,右侧战场罗氏大军全军覆没。 正面战场于左侧战场都是一片混战,经过强化训练的乾宇大军与凶猛彪悍的罗氏可谓针尖麦芒不相上下,注定这是一张恶战。 赵若果然不让人失望,她在基地练就的正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杀人手法,一击毙命。再加上她手中特殊的十二连发强弩,更是锐不可当。 润真也从右侧战场赶来助战,一袭雪白色衣着,如同圣洁的云朵,翻飞飘逸间手起刀落。她所到之处,人头如同熟瓜般利索的滚落。她却翩翩然恰可以优雅的躲过四处喷溅的鲜血,仿佛杀人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场如夏花般绚烂的舞蹈,用鲜血和生命舞尽极致。 甚至有些士兵因迷恋的看她曼妙的身姿,忽略了近在咫尺的刀剑而丧命。 混战中,不知是谁射出了一支箭,不偏不倚正冲着赵若后心而去。 耳边全是嘶喊、兵器交接之声,赵若右手发弩,左手持刀,恰恰削掉一个罗氏士兵的脑袋,身后飞驰而来的箭,当然不在她视线之内。 三皇子身边围了数十个罗氏大将,润真还在远处杀敌,纳齐王子位置也很远,这几个相熟的高手,完全自顾不暇,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危险。 刹那间——箭,已临近。 “副将——”一声划破心迹的嘶喊,郭晓蹬开胯下的马,纵身飞掠。 赵若闻声转身时,只来得及接住郭晓中了箭跌落的身体。 她将郭晓横架在自己的马上,抬眼向箭来的方向看去,一个弓箭手正策马而去。一直弩箭,狠狠的钉进他的太阳穴,右进左出,然后见乳白色脑浆夹着鲜红的血,崩裂。 赵若放下手中的弩,盯着脑浆迸裂的一瞬间,连眼都没眨。 最后的胜利,来得迟缓而艰辛。 罗氏五万大军,只剩下三千归降。乾宇王朝和纳齐族,死伤人众。 清澈的依泊河,却再难见底,滚滚东流的只有沉重的血红。 “郭晓,醒醒啊,我们胜利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啊,”赵若跪坐在郭晓身边,沾满血的手温柔的轻拍着郭晓乌青的脸庞,“郭晓,你醒过来,我还有个秘密没有告诉你呢,快醒过来!” “箭上有毒,他,不会再醒过来了。”纳齐王子蹲在她身边说。 赵若一把将他推坐在地,仍旧看着郭晓,“你会醒的,对不对?郭晓,你说过不能睡懒觉的,怎么自己都做不到了呢?睁开眼睛……” 赵若怔住,坐在地上的纳齐王子怔住,站在赵若身后的三皇子和润真也怔住。 躺在矮榻上的郭晓,慢慢的,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郭晓!”赵若立马抓住他的手,两眼含泪,嘴角带笑,“我就知道你会醒过来的!” “副,副将军,”郭晓费力的笑笑,喘了口气,“以后,我就不能叫您起床了,你,可不要再睡懒觉了。” 黑色的瞳孔瞬间失去光彩,眼睑缓缓合上,被赵若握住的手无力的垂落。 赵若闭上眼睛,无声垂泪。 她知道,这次,郭晓是真的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再也没有一个少年,会像他一样爽朗的大笑;再也没有一个少年,会因为她起晚就满腹牢骚的冲她嘟囔;再也没有一个少年,会不懂眼色的看着她和三皇子亲密时横插进来感叹“你们都是男人啊”;再也没有一个少年,会在她和三皇子赌气时貌似无意的化解一切…… 郭晓走了,永远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相识不长,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呢? 第二十二章 身世(上) 赵若托着下巴,懒懒的坐在营帐中。 依旧寻不到爹的下落,他们只得返回皇城,借此战离开那个是非圈的计划落空。 败落的罗氏已经不复昔日威风,由纳齐王子统一治理西北部族。 “你不要跟着我行不行?” “你不走行不行?” “不行!” “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留下来?” …… 争执中的一男一女不识时务的闯进营帐。赵若抬眼冷冷的看着两人,谁知这两位颇为自觉的全然无视她的存在,毫不收敛的继续争执。 “你们都留下来,我走!”她起身往外去。 两人这倒是停了下来,润真上前一步抓住她,“你真舍得我留下来?” “不邀请我到你们皇城里去看看么,怎么说咱们现在也是盟国啊?”纳齐王子看润真态度坚决,立即适时的调整策略。 “不行!”润真当机立断的反对。 “为什么不行?你不留下来也就算了,还不让我去皇城看看么?你这是破坏两国友好的邦交关系,知不知道?” “不用你教,大战刚刚结束,局势还不稳定。罗氏族人势必不会安安分分的受人统治,你不好好在此治家理国,乱跑什么?皇城又不会跑了,还不是什么时候看都行?” “那可不一样,如今大战告捷……” 意见不能统一,休战永远都只是暂时的,就如同这两人的争执。 赵若无奈的悄悄溜出营帐,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弯月如钩,夜凉如水。 篝火跳跃的光华里包裹着喧嚣的喜悦,大口喝酒大块吃肉间满是胜利者的姿态。 这的确是一个应该欢腾的时刻,三皇子大概正在某个人堆里和士兵们拼酒?赵若皱了皱眉,就让她一个人安静的去为那些战死沙场的英雄们凭吊吧。 转身向着被冷落的河水上游行去。 却在摇碎了一弯月影的河水边,发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 “三皇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静默的身影顿了顿才慢慢转身,指了指自己身边的草地,“来,坐这儿。” 两人并肩而坐,各自想着心事,沉默了好久。 “我想念郭晓。”突如其来的打破沉默,却是异口同声。 为这份默契,以及对同一个人的怀念,两人相视,笑不出。 赵若倒是没有想到三皇子竟也会避开欢愉的喧闹,一个人躲起来去思念亡人。更没有想到,他会用那么直接的表达方式疏放自己的感情,“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会这么想他。” 三皇子垂下头,看不清表情,只让人感觉背影落寂。微微沙哑的嗓音暗含苦涩,“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让你叫我的名字么?” 呃,好像是没叫过,三皇子叫起来要比乾宇愆顺口多了。赵若摇头。 “我也曾年少,曾天真烂漫,不谙世事。每次看着郭晓犯傻的样子,都像在回忆六岁以前的往事。那时候的生活,简单快乐。那个时候,我也不叫作乾宇愆。”三皇子的声音停了下来,静谧的夜,河水潺潺。 “后来呢?”赵若禁不住好奇。 “母妃死了,皇帝说,她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我亲眼看着她被人从长长的白绫上取下来,苍白的像个纸人……再也没有人会严厉的管教我,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任性霸道,胡作非为,没有人管得住……再后来,我就被赐名乾宇愆,‘愆’就是错误,罪过之意。皇帝想让我背着带责备的名字一辈子,他还说,这个‘愆’不是我一个人的错,还包括我母妃的错。所以,我讨厌这个名字!”三皇子抬头,看着缓缓流动的河水出神,“郭晓,就像是还未背负仇恨的我。” 赵若怔了怔,不知是该安慰他还是告诉他——还未背负仇恨的他不过是六岁以前的小屁孩,而郭晓怎么说也已经十四五岁了。 看在三皇子完全沉湎于自己的情绪中,赵若好心肠的安慰说:“那你告诉我你以前叫什么吧,我可以叫你那个名字!” 三皇子沉默了一阵,忽然抬头遥望着某处语气已经恢复平淡,“不用了,有些事情越是想要逃避就越是不能真正逃开,也许面对不像想象中那么困难。以后,就叫我愆。” 赵若点点头,看来战争的胜利真的可以给人莫大的勇气。看着三皇子现在逐渐恢复的状态,她的心情也略见明快。 “我去拿壶酒,我们一起告慰郭晓,愿这孩子走的无牵无挂。”赵若起身。 三皇子微微扬了扬嘴角,看着她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在这儿等我,你这大将军一出现,还能逃得出来么?不把你灌醉,你那些如狼似虎的将士们可是不会罢休的!”赵若摆摆手,转身跑开。 如果三皇子能够料到之后发生的事情,恐怕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赵若独自离开。 赵若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 三皇子对着河水中碎裂的月影,等了又等,忽而心知不对,起身去寻。 却哪里还找得到,赵若的踪影。 似乎很久都没有过如此漫长的睡眠,长到她以为她再也不会醒过来的时候,微弱的光轻轻抚上她纤长轻翘的睫毛。 像一只蝴蝶抖动纤弱的翅,长长的睫毛带着微颤缓缓抬起。 “你醒了?” 赵若揉了揉眼睛,“二皇子?!” 温和带着暖融融味道的笑容绽开在他的嘴角,“不会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吧?” 赵若看着他,黛眉深锁,默不作声。口中是一片苦涩,在最想念最想念他的时候,他疏远了她。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在她动摇的时候,他没有出现。她以为他和她的缘分已然完完全全结束了,睁开眼,他却突然就在眼前。 “这是哪儿?”赵若别过头,扫视四周。 不是很大的房间,格局随意简单,却是极精致的陈设,床尾镂空的金猊香炉里燃着上好的伽南香,袅袅飘散在雅致的房间里。 “这是一个你没来过的地方,环境不错,安心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二皇子表情温柔,语气平静,“饿了么?” 赵若转回视线略带笑意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我被软禁了,对么?” 他眼中的隐忍让人不由得心底变软,“可以不怪我么?” 赵若拉起被子,一骨碌转进去,蒙住头,不再说话,也不看他。 二皇子在床边坐了一阵子,见她固执的钻进被子里不肯出来,叹了口气,“你不想见我,我走就是了。” 轻轻的关门,稳健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赵若翻身跳下床,肚子适时的叫了几声。绛红的橡木桌上,佳肴丰盛。 吃饱了才有力气反抗! 第二十二章 身世(下)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先是一池碧水,微微风中细细的波纹一圈圈轻漾。温暖和煦的风吹皱了池水,抚绿了柳枝,送来了淡淡花香莺莺鸟语。 虽是被软禁,赵若的心情却是不自觉的轻快了。 满意的拍拍吃饱的肚子,提起裙摆,微风一般飘出了房门。门口立着的几个丫头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看她出了房间,倒是一个个如释重负。 从边塞返回的时候,塞外不过刚刚融了雪,冒出些许的嫩芽。而这里却是一派欣欣向荣春光无限的景象,这里必是地处南方。 皇城靠北,边塞靠西北。现在她身在南方,这么说,中间她已经昏迷很久了?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就算是当时三皇子一时疏忽,大军取胜放松警惕,润真和纳齐王子吵得不可开交无暇他顾……也不该这么轻轻松松的就将她从边塞带至南方,还安安好好的避过所有人的耳目吧? 事情,似乎有些蹊跷? 青碧的池水边上,已有亭亭玉立的荷露出尖尖角,偶有或蓝或绿的蜻蜓停驻休憩。绕过池水,是一座亮黄色琉璃顶,朱红色方柱,雕梁画栋八角亭。亭中一盏精致香炉,几盘水果点心,一壶清茶,淡香萦绕。 绿萝裙轻旋,拾阶而上。如此清雅的环境,又伺候周到。二皇子按的到底是什么心呢?赵若转目淡然一笑,随手拿了块儿绿豆糕放入口中。香香甜甜入口即化,酥软却不粘不腻,如此上品的口感,似曾相识的味道。二皇子该不是把他的爱厨也调了过来吧? 这般的煞费苦心,又是为了什么呢? “小若姐姐。”甜甜的声音,仿如天籁的清透,却刹那间让闻者惊住,愣愣回身。 雪一样净白的容颜,双颊两抹嫣红,明净的黑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弯弯的嘴角轻轻吐出:“小若姐姐,多日不见,还记得我么?” 赵若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投下微暗的影。总有些人是不得不面对的,总有些事情越是想逃避就越是会出现的,想要变得坚强,那就在每一次触及自己的软肋时,亲手将其拔除。她抬头,双瞳潋着春水,云淡风轻,“雪鸢妹妹近来可好?” 淡淡的鹅黄色衣裙更显得林雪鸢柔弱娇嫩,她莲步轻移,走入亭内,在垫了狐毛毡的石凳上坐下,眼神却一直停在赵若脸上,“小若姐姐,我真是很不明白,你到底哪里好?” “你为何会在这里?”赵若避开她的问题,记得自己离开皇城时,她还是太子妃来着。 “呵呵呵,”林雪鸢抿嘴而笑,笑得十分苦涩,“一个太子妃如果连孩子都保不住,又怎么可能保得住自己的地位呢?” “孩子……还是没了么?我记得……”赵若蹙眉回忆。 “不是你,一开始我就知道不是你,可是不想要那个孩子的人太多,防不胜防。孩子没了,我连到底是谁害死了他都不想知道了……也许真相太残忍呢?”林雪鸢美丽的眼睛水汽氤氲,“一开始我还恨你,可是后来,我多希望孩子真的是你害死的!” 赵若心中忽的漏跳几拍,表面却是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你是进宫前就认识二皇子的吧?” 林雪鸢猛地抬头,眼神错愕,又忙摇头,“不是不是,是二皇子好心收留我,借死遁让我逃出宫外……” “你不想说就也罢,以后都不用费心骗我。”赵若淡漠的起身,步出亭外。 “不是,小若姐姐,”林雪鸢慌忙追上她,像一阵鹅黄色的风席卷而来,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你不要误会,二皇子不是存心瞒着你的……你,千万不要怪他……” 赵若淡淡的笑着,拨开她的手,步伐优雅的继续闲逛。 如果林雪鸢一早就是他的棋子,那么从一开始自己就像个傻子,被愚弄于股掌之间。还以为他最明白她在林雪鸢的阴谋之下所受的种种委屈,还以为他最懂最疼惜她的处处忍让……甚至为此,倾心于他。让她感动的一切,不过是他编排好的戏码,她赵若对他来说,只是个愚蠢的跳梁小丑,可笑的意外收获。拾之不喜,弃之不可惜。 也难怪,她被冤入狱时,他从不现身。 赵若攥了攥拳头,一颗石头横在眼前的青石小路上,被她一脚踢飞。 继而眉头和拳头一并舒展开来,若有若无的笑意回到她脸颊,笑颜如春光明媚。 已经发生的事她改变不了,可是未走的路,谁又一定能算得准呢? 二皇子再次出现时,赵若的心态显然已经调整的相当平和。 他的步伐带着迟疑走近她时,她的表情是微笑着的,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没有一丝责怪的意味。 二皇子不显山不露水深沉的眼眸中还是透出意外,语气也不自觉的轻快,“在这里住的还习惯么?” 赵若点头,“挺好,吃的好睡的好,环境清幽。还有一早就相识的人陪我聊天,日子过得当然好。” “如果你不想见她……” “没有,没有不想见她,”赵若忙打断二皇子的话,起身,凝视着二皇子的眼睛,“可是,乾宇惑,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 二皇子的表情没有变化,似乎她的问题早就在他意料之中。 “我骗你什么?”“林雪鸢在进宫前就是你的棋子了吧?” “我说不是,你信么?我说之所以救她出来只是因为看你对她的事特别上心,之前出手救她和她娘,以为救了她你会开心所以才救,你信么?我说从来没有利用过她,也根本不屑利用她,你信么?”二皇子声音淡漠,眼神也不复适才的明亮,亦是一片淡漠之色。 赵若一怔,继而点头,“我信,是我不该怀疑你,我不对……” 从未如此乖巧听话的赵若,也让二皇子很不适应,愣了一会儿才舒展笑颜,“真的信,就再叫一声,惑。” “惑……” 清新雅致的房间,一瞬间变得温馨美满。 二皇子情不自禁的伸手欲拥她入怀,却僵在半空。她看到他指节的颤抖和额角的隐忍,心下莫名悸动。 他收回手,轻抚了衣袍,在桌边坐下,缓缓地给自己和赵若倒了茶水。 “经历过战场的人,连脾气都改变了。” 赵若闻言看了看二皇子,“经历过生死以后,才知道在小事上固执毫无意义。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都未必是真相,何苦为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折磨自己?” 二皇子低头啜饮,放下茶盏,“原来你那句‘我信’不过是敷衍而已。” 赵若垂手而坐,静默的看着自己裙角。 “算了,人不该太贪心……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安安心心的在这里住着,等皇城风平浪静,我……还你自由。”二皇子转眸凝视着某处,不去看她。 赵若长长细密的睫毛颤了颤,“我想见我爹。” 二皇子沉默了一下,起身道:“这件事我已经在办,你不要太着急,赵将军一切安好。” 赵若点点头,“谢谢。” 二皇子神情一滞,起身离开。 赵若怔怔的看着茶盏发呆,该不该相信他呢?是自己猜错了,二皇子根本就没有利用林雪鸢,也没有欺骗她的感情? 那这么说来,就是林雪鸢故意误导她误会二皇子了?为什么呢?林雪鸢依旧是那样善用心计么? 第二十三章 死结(上) 林雪鸢死了。 死的太突然,这让赵若有些心惊和恍然。 一个鲜活美好的生命,瞬息之间凋零。 在看到林雪鸢的尸体之前,赵若的心情是有些酸楚和复杂的,不是不相信二皇子,只是怀疑之心在这么突然的死亡下难免滋生。 见到林雪鸢的尸体之后,心凉了一半。她死的平静,就好像睡着一般,唇角带着诡异的笑,精致的五官苍白的脸,血色全无。 赵若缓缓走到床边,“你那么聪明,又善用心计,怎么还是保护不了自己呢?”她叹了口气,转身欲走。 脚尖却不慎勾到了被风扬起又恰恰飘落的纱幔,只听哗啦一声,被勾得倾斜的墨绿色床幔顶掉落下几封淡蓝色的信笺,带着莫名的吸引力安静的躺在赵若脚旁。 门外传来脚步声。 赵若弯身抄起几封信笺揣入怀中,门应声而开。 “赵姑娘……”进来之人正是林雪鸢身边的丫鬟,她苍白着一张脸,有些惶恐的低着头。 赵若皱了皱眉,略有迟疑的问:“你在害怕什么?” 那丫鬟竟扑通跪了下来,如啄米般磕着头,“赵姑娘饶了奴婢吧,奴婢虽然伺候着林姑娘,可是奴婢从来没想过要害您呀,如今林姑娘也去了,您就放过奴婢吧……” 声泪俱下。 赵若却蒙了,这话什么意思?她不会以为林雪鸢是她杀的吧?哪有杀人犯会这么大摇大摆就进来的? 小丫鬟见她不吱声,哭的更凶了,一边哭一边顺势抱住她的腿,“林姑娘行行好,奴婢上有老,虽然下还没小,但是奴婢是打算嫁人的,您高抬贵手放奴婢一条生路……” “停,”赵若很无奈的打断她,“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的命了?林雪鸢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这么说,怎么听着就像我害死她一样?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小丫鬟就着赵若水红色的罗裙擦了擦鼻涕和眼泪,“二皇子那么宠姑娘您谁不知道?林姑娘喜欢二皇子,还为此找您的茬,谁没看在眼里?现下这情况,明显是情杀嘛。” 赵若抚额,这丫头的逻辑能力和判断力显然跟她不在一个世界里,完全没有必要再沟通下去,“你起来吧,我不会杀你。林雪鸢也不是我害死的,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回了自己的房间,赵若摸出藏在怀里的淡蓝色信笺。 水一样清澈干净的蓝,没有收信人,没有落款。打开来看,娟秀的蝇头小楷铺满纸面,如同小河流淌着浓墨深情,读来,果然是倾诉着芳心款款。 原本听那丫头说“林姑娘喜欢二皇子”的时候,还以为是她信口胡诌,原来确有此事。可是看这信,应该是没有送出的。准确点说,是根本不打算送出的。 翻读了所有的信,满纸都是对惑的深情。写了不止一封,却又不曾送出的情书,二皇子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赵若正在出神,二皇子就到了。 他推开门的时候,她手里还拿着那淡蓝色的信笺。四目相对,却又各自沉默。 赵若眉头微蹙,表情略见不悦。二皇子一袭墨蓝色长衫,翩然入室,“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坏了心情。” “不相干的人?”赵若拿起几封信拍在二皇子跟前,“这样的动心动情对你来说都是不相干,你到底有多冷血才做得到啊?” 二皇子接过信,略瞟一眼,便搁置一旁,“我为什么一定要接受?” “你不接受也不用要她的命吧?她活着碍着你什么事了?”赵若十分看不惯他这种不屑一顾的态度。 二皇子动作一顿,“你以为是我杀了她?” 赵若没吱声,眼神却一直停在他身上。 “不是我。”二皇子似乎懒得做太多解释,一副信不信由你的欠扁表情,“我明天再来看你。” “喂,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话还没说完呢!”赵若原本不是很在意,却也被他惹得怒了起来。 二皇子却只是回身看了她一眼,眼神温柔,淡淡一笑,如和煦的春风拂面,如百花盛放的美好。 赵若一愣神的功夫,他已然转身离开。 “我x!”赵若懊恼的捏了捏拳头,暗暗感慨,原来美男计跟美人计一样防不胜防呀! “小若?” 凉亭里正在喂鱼的赵若闻声僵住。 “小若?” 赵若确定自己不是幻听之后,缓缓回头。 “爹?!” 鱼食一扔,飞扑而来。 “某人昨天不是还在说不希望我来的么?”略带嘲弄的声音,此时听来却也格外悦耳。 赵若看了看站在赵槊身旁的二皇子,“多谢!”一个熊抱,扑进赵槊怀中,“爹,女儿想死你了!” 赵槊微微讶异,继而朗笑,“真不愧是爹的女儿,说话如此直率!” “爹没受苦吧?” “你看爹像是受了什么苦么?” “完全不像!” “真不孝顺,没看爹的胡子都熬长了?” “这样更男人了!” …… 父女两人互诉思念之情,某人被冷落一旁,淡淡一笑,悄然离开。 父女两人像是没有察觉般依旧谈笑,却在他离开时,一个语速放慢,一个语调变缓。 赵槊到来之后,这里可谓是环境优雅又有亲人相伴,原本应该像家一般叫人温暖。可是赵若总觉得哪里不对,有种难以名状的疏离感,不知缘由。 第二十三章 死结(下) 是夜,赵若一个人漫步在寂静幽深的花园里。月光清亮,树影婆娑,偶有鸟啼像是在呼唤晚归的子女。 赵若脚步闲散,内心却是一片凌乱,理不着头绪。抬头仰望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如硕大的玉盘,高悬苍穹。低头却见竹林深处的石桌处,似有人影晃动。 她收敛气息,小心翼翼的靠近,但因自己不懂内功,也不敢靠得太近。借着月光,远远辨认出石桌旁的两人正是爹和二皇子。 他们在一起聊什么呢?既然不是外人,那她也没必要躲着了吧?钻出树丛,快步走进竹林,却随着靠近明显的感受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诡异气氛。 “呃,我睡不着,随便转转路过这里……” 赵若出声打破这里强大的低气压。 两人同时回头,表情瞬间转换,恬然的像这夜美好的月光。 “睡不着么,我陪你聊聊?” “陪爹下棋?” 两人又是同时开口。 “不用不用,你们继续聊,我这就回去睡觉!”赵若连连摆手,转身就走。 两人倒也并未追来,她却更觉蹊跷。爹跟二皇子有什么恩怨么?为什么两人会在大半夜坐在这里横眉冷对?二皇子将爹从皇城中救出,但看爹的样子,根本就没有对二皇子心存什么感谢之意。 他们之间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呢? 赵若回到自己房间,推开窗沐浴着清亮的月光,却突然有种被遗弃的感觉,一直一直都在盼着见到爹,见到爹以后,反而觉得自己更孤单了。是错觉吧?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射进房间,赵若穿好衣跳下床,推开门张开双臂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一个懒腰还没伸完,就愣住。 “呃,你怎么在这里?” 斜倚在门框边上的二皇子起身,整理了一下微微有些发皱的长衫,“你不是说睡不着么,我是担心你再出来闲晃没人陪你聊天解闷。” “诶?” “既然没事,我要走了。” “你不会是在这里了一夜吧?” 二皇子没有回答,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赵若却因这一笑,这彻夜的守候,彻底僵住。 赵槊来看她的时候,她已经将从不离身的几件小兵器都收拾好,装备在身上最方便取用之处。 “爹跟你相处的时间真是太少了,唉,你受苦了。”赵槊慈爱的看着女儿。 “爹,女儿已经长大了,您不用为我担心。”赵若乖巧的给他斟茶。 赵槊点点头,“爹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有些事该明白的时候自然会明白,有些事,无可逃避,只能自己面对。你老实跟爹说,你心里可有二皇子?” 嗯?怎么突然问到这个问题?赵若表情抽搐了一下,“以前似乎有吧,后来似乎没有了,再呆下去我就不敢保证了。” 赵槊几乎没有犹豫的拍案而起——“那就离开这里!” 诶?爹这是怎么了?厌烦二皇子到这种程度么? “不是我不想走,这里守卫森严……” “这里交给爹,出去之后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只可惜我们父女才刚刚见面,却又要分离……”赵槊饱含深爱和愧疚的凝视着女儿。 “爹……”赵若尚在惊诧之中。 赵槊一把拉起女儿,“事不宜迟,我观察过了,这里白天特别是早上防范最弱,你现在就走,爹掩护你。” “等一等,”赵若拉住行动派的爹,“我们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如果我说,你不要再卷入皇城的是非,也不要再理会心中的疑问,就此离开,你会答应么?”赵槊认真的看着女儿。 赵若锁眉。 “你不会甘心的,我的女儿我了解。”他忽而爽朗一笑,“傻丫头,既是这样,你还用担心见不到爹么?” 赵若点点头,也笑道:“我所要了解的是非里,自然是少不了爹的故事。” 以赵若的功夫想要对付十几个高手,就如同痴人说梦。但如果是赵若的机敏加上赵槊的睿智和卓尔不凡的身手,情况自然大不一样。 他看着她轻巧的身影离开时,眼神凝重。 毕竟,未来的路会指向哪里,谁都不知道。 离开那里,连空气都充满了自由的味道! 赵若的身心里都是说不出的畅快,什么疏离感,孤独感全都消失不见。爹,果然是最关心她,最了解她,对她最好的人了! 她哼着小调,风一样奔跑在陌生异乡的小路上。 呃,二皇子那构架庞大的庄园果然是盖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郊外山上呀!早知道就应该偷匹马出来的,爹大概不知道她不会轻功吧…… 远远看见下面半山坡上一条官道若隐若现。 赵若脑中忽的闪过一句台词——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打劫,也许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她以最快的速度冲下半山腰,埋伏树后。 等来等去,却不见半个人影。莫非,这条官道是专为二皇子的庄园开设的?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眼见太阳划过正中,时间已过了晌午。难得赵若还不气不馁的埋伏在原处,许是上天不想负了苦心人,终于有马蹄声逐渐清晰。远远听来,似乎是为数不少的一队人马。 当那队人马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赵若立即放弃了打劫的想法,但也绝不能错过这等了整整半天的机会,于是改变策略——虽然对方人数在二十个左右,结实精壮,一看就是练家子,且这队人马手中还举着“隆盛镖局”的大旗。赵若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华丽登场。 “拦路者何人?”走在最前面的黑衣男子勒住缰绳,板着面孔喝叱。 赵若一抱拳,“各位大哥,小女子刚刚逃婚离开家门,别无去处,请各位大哥好心带我一程,小女子感激不尽!” “这……”领头之人面色为难。 马队中央护着的马车旁一白衣男子却兜了兜缰绳,缓缓行来,“带你一程不难,可你既是逃婚,出逃之后又准备寄身哪里呢?” 看来这位是主事之人了,赵若对他抱了抱拳,“小女子也略微会些功夫,如果大哥不嫌弃,就请允许小女子一同护镖,给口饭吃,给个栖身之所就好。” 一旁的镖师全都期待的看着白衣男子,这就是所谓的美女效应么? 男子凤眼微眯,略带笑意的看着赵若,“会骑马么?” “会。” 话音未落,赵若已被他轻轻一带,落于马上。 “为什么要和你共乘一匹?”赵若满脸黑线。 “你看还有多余的马么?” …… 这个姿势别扭的暧昧着,白衣男子身上淡淡的香草气似乎有些熟悉,是在哪里闻到过却又全然想不起。 “我叫白眉,你呢?” 呃,这么直接的问法,好有现代人的风范呀……赵若眼角抖了抖,“赵若。” “你看起来倒是不弱小嘛?” “是恍然若梦的‘若’……” “哦,你怎么不问我是哪个白,哪个眉?” “白眉大侠的白眉吧?” “诶?白眉大侠你也知道?我以为只有我崇拜他,终于遇到知音啦!” …… 跟着这样的人上路,虽然很无语,但至少不会太无聊吧? “白眉,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皇城,你不认识路?” “我是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诶?对哦,我怎么忘了你是女人!” …… 第二十四章 冥冥之中注定重逢(上) 这一趟镖似乎并不赶时间,一队人马走得不紧不慢,甚至会在某个天朗气清风和日丽的天气里来上一次狩猎,自在非常。 “你似乎有点心不在焉?”白眉发现隐匿在树上发呆的赵若。 “啊?没有啊……” “很着急去哪里么?”白眉似乎一下就能看透她的心事。 静好的阳光带着温柔的明媚透过枝叶的缝隙,疏疏离离的落下略显斑驳的光影。赵若有些失措的抬头,看向白眉。 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洁白整齐的牙齿,温文尔雅的笑容,一袭白衣,负手而立。明明是手臂粗细的枝干,他却稳立其上如履平地。 赵若恬美的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白眉,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好看呢?” 一瞬间,微微的暖风有丝丝停滞。 白眉眼角轻挑,“还用说么,我一直都知道。” 呃,这样的自负倒是莫名的熟悉呀。赵若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人——不知道那个骄傲的纳齐王子柏毓武近来可好? 就这样,白眉带着洞悉一切的眼神,轻松的态度,领着一队人马和半路捡来的赵若行向皇城。 大概是到洛城境内,他们已经察觉异样,但还未发现这种异样的来源。 时间已经到了晌午,一行人来到洛城颇负盛名的酒家,都是闯荡江湖不拘小节之人,落座之后便吩咐小二奉上招牌酒菜。原本这不小的一队人马已经够吸引目光,再这般洒脱的任由着店家上好酒好菜就更是让旁观者纷纷侧目。 然侧目之后,众人的视线便频频落在赵若身上,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对她指指点点。 白眉发现,赵若微蹙的眉间透出丝丝不悦,冷哼一声,目光冰冷的扫视一周。酒家里的气氛一下子清冷起来,那些原本还对着赵若指手画脚的人更是连头都不敢扭一下,手指缩回袖管,像是生怕被白眉凛冽的目光削去一般。 赵若淡然一笑,“多谢。” 白眉挥挥手指,“小事小事,不足挂齿。”眉梢微挑,笑说,“当初收留你,完全出于好心。你说是逃婚,我们也并未多问,别是逃了什么王公贵族的婚,陷我们隆盛镖局于不义呀?” “你怕了现在扔下我也可以呀,多谢众位大哥一路照顾了。”赵若对这桌上在座的几位抱拳行礼。 白眉眨眨眼,“你可知道我们捡到你的那条官道是皇帝行宫御用之道,平民百姓不许通行的。若是怕,当时就不会捡了你。” “你是什么人?”赵若重新审视眼前这个看起来浮躁轻佻不着正弦的人。 “现在才开始怀疑我,不觉得有点晚么?我若是坏人,你还能安安好好的到这里?我们隆盛镖局可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白眉端起酒杯,仰颈灌下,“小六,去看看城中发生了什么事。” 小六放下筷子,眨眼之间已出了酒楼。 一顿饭还没吃完,小六就已经气定神闲的拿了一张画卷回来了。 “乾宇王朝第五任太子已决定太子妃人选,”小六缓缓打开画卷,“太子出宫游玩时巧遇这位女子,尚不清楚其家居何处,如有能提供线索者,重赏。” 赵若心下一凉,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却在抬头看见画中人时,了然。 发丝,眉眼,唇角笔触细腻入微,甚至连眼神,略带讽刺的微笑都与她丝毫不差,不见其人都能刻画的如此传神,倒是让她心生佩服。 “小若,你觉不觉的她跟你很像?”白眉歪着头,嘴角带着玩味。 “我想快点到皇城。” “恩?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做太子妃么?那还逃什么婚?既然你想做太子妃,那不如我们把你交给太子,还能领个重赏什么的?”白眉笑嘻嘻的从小六手中接过画像揣进怀中。 赵若看着白眉,脸色沉寂严肃,“快点到皇城。” 白眉愣了愣,“好。” 第二十四章 冥冥之中注定重逢(下) 白眉承诺了那个“好”之后,赵若才明白什么叫赶路,什么叫速度。没日没夜的颠簸在马背上,全身散了架般的疲惫,每次停下休息赵若都会以光速入睡。再次醒来时,已经再马背之上,白眉怀中颠了许久了。 所有的疲惫感却在接近皇城的忐忑中渐渐消失。 “你瘦了。” “嗯?” “人都变轻了。”白眉在携赵若下马时突然感慨。 赵若整了整衣衫,没有说话。 “先去吃饭。”白眉拉起她就走。 “你不去镖局交差么?” “你这么急着到皇城,一定有自己想做的事。当初说要加入镖局,也不过是为了脱身让我们带你一程的权宜之计吧。一起吃了饭,你去做你的事,我去镖局交差。这顿饭,算是,告别吧。”白眉的声音里,少有的低沉。 呃,是啊,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离别或早或晚而已。 赵若点点头,一队人马都沉静着,气压有点低的步入一家酒楼。 小二笑嘻嘻的迎上来,恭恭敬敬的说:“客官们楼上雅间请!” 一行人在雅间里落了座,等着上菜的时候,没有一人开口说话,沉闷的气氛让赵若本就忐忑的心更是别扭。 “白眉,你装什么深沉呢……”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么?”白眉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 呃?这个…… 却见大家闻言都在看着她,她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以后,还会再见面么?谁来告诉她以后,会发生怎样的事,会有怎样的际遇,她一肚子的疑团,关于爹关于皇宫的疑惑,又能不能找到答案? 雅间的门正在此时被推开,饭菜的香气随着小二飘了进来。 一同进来的还有一队御林军。 只见领队对着赵若审视一番,挥手对手下人说:“带小二去太子府领赏。” “请太子妃回府。”领队抱拳单膝而跪,目光紧锁赵若。 一切变化来得太突然,突然到一屋子的人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白眉却是平平静静的执起酒壶,悠然的给赵若和自己各斟了杯酒,“先喝了这杯送别的酒吧。” 赵若端起酒杯。 却忽见白眉冲她挤挤眼,狡黠的笑笑,“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太子府。 午后的阳光并不刺眼的倾泻院内,淡淡的光晕如水般流淌过蜿蜒的回廊,爬满廊柱的常春藤探出嫩嫩的枝桠,小小圆圆的叶如同青翠的碧玉,阳光的映照下,更显通透。回廊的地板上铺出点点绿影,随风闪动。 回廊的尽头,竖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微风托起他莹白的衣袍,如雪的发带,身形却是纹丝不动的等待,仿佛这等待已经亘古弥久。 赵若面露迟疑,步伐也略有停滞。 “太子妃,您……”身后的御林军队长适时的提醒,让她突然从惶惑中惊醒,提步快走。 “若。”阳光落在他唇角,温暖的弧度挂着让人心醉的美好,“你回来了。” 再自然不过的语气,亲切的好像本该如此,赵若怔了怔,淡然一笑,“什么叫我回来了,太子爷?我是被以太子妃的名义抓回来的好不好?” 太子依旧笑容如春风和煦,转向一旁御林军队长的眼神却变得狠厉,“抓回来?” “这……属下们不是……”队长单薄的春衫微微的打着颤,硬朗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 “好吧,是请回来,但这不是我话里的重点,我是想请教您会什么要以太子妃的名义,为什么要张贴我的画像?”赵若对小队长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不这么做能找得到你么?”太子顺势抓住她的手,“用膳了没有,饿不饿?专门差人做的蜂糕松茸尝尝吧?” “我不会做太子妃的。”赵若直视着太子的眼睛,说的斩钉截铁。 太子的人像他的眼神一样沉静,眸色柔和,无喜亦无怒,“我知道。贴出这样的布告只是为了找到你,不会勉强你作出任何选择。” 赵若冷笑,“你的布告已经诏告天下,你给我选择的机会了么?” “你也会在意天下人的眼光?” “我不在意,不代表对方也可以不在意。” “如果在意,他就不配拥有你,不是我不给他机会。你觉得,二弟亦或是三弟会在意么?”太子的手突然用力,将她带离原地,“走,先吃点东西再来考虑这些问题。” 显然在人前恢复了智力的太子,也恢复了自己的喜好,比如说这美食吧,一道简单的蜂糕松茸做的是别有风味,唇齿留香,让人恨不得连指头都一并吞下去。 “这一路逃过来,吃了很多苦么?怎么瘦了这么多?”太子怜惜的凝视着她。 “你知道我是逃出来的?”赵若以为二皇子劫走她的事,旁的人应该是不知道的。 太子纤长浓黑的睫毛如蝴蝶的黑翼,轻轻扇动了一下,眼角挂着笑意,“我和二弟派去跟着你们的探子都被三弟识破甩掉,你们一进入边疆,这边就没了消息。却在战争胜利后的第三天突然能够得到消息了,而且第一个消息就是——赵副将战死沙场。如果你真的是战死沙场,三弟就根本不会回来。” “所以你就能够判断,我是被别人绑架了?” “不是别人,更不是绑架,是被二弟劫走了。只是我和三弟都派人打探了乾宇惑那小子的各处行宫,却仍旧查不到你的音信。”太子伸手帮她擦掉嘴角沾着的一点蜂蜜,“直到几天前我向父皇申请贴出这张布告,二弟没有出来反对,我就知道,一定是你逃出来他也找不到你了。” “看不出在这件事情上,你们倒是齐心协力。”赵若转过脸,却没能避开他的手,只好任由他擦。 “你难道看不出自己的重要性?” “这么被重视,我是不是应该感恩戴德才对?” 太子点点头,“记在心里便好。” 切!赵若撇撇嘴,正打算还口,却见家丁引着一位大臣前来。 “臣有秘事禀报太子爷。”那位大臣一边行礼,一边如是说。 太子身边的公公忙屏退左右,自己也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却只见花厅里剩下太子,大臣和赵若。 大臣看了看赵若,犹豫着没有开口。 原本已经起身想要回避的赵若,看了那大臣为难的神色,又改变主意稳稳当当的坐了下来,满脸玩味的看着太子。 太子好看的嘴角轻翘,“这是未来的太子妃,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谁是你的太子妃。”赵若起身挥挥手,“再说,我对你们的小秘密也不感兴趣。” “是,回禀太子爷,被禁足的三皇子似乎已经得到太子妃进府的消息。据说纳齐王子也已经进入皇城。”大臣这次倒是学聪明了,一口气把话说完。 赵若跨到门边的脚步,停顿,收回。 “还有什么?”太子脸上的笑容在她停住脚步那一霎,收敛了光芒。 “臣担心,以三皇子和纳齐王子的交情,皇上会给三皇子解禁,到时候……”大臣低头缄默。 “到时候怎样?”太子明知故问的声调让大臣双腿一颤。 “到时候三皇子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利于太子妃的事可就不好说了。”大臣飞快的吐出这句话,尾音都在颤抖。 “会不会呢?”太子继续问,眼神却是看着赵若。 “臣不知。”大臣腿抖得厉害,索性扑通跪了下来。 “下去吧。”太子转过身,表情隐藏进影里,看不清。 大臣舒了口气,以最快的速度起身消失在花厅外。赵若惊诧的愣了愣,抬腿也往外走。 “你说,我是要防备二弟多一点,还是三弟多一点呢?”太子回转身,看着她,面带微笑,语气认真。———————————————————————我是米有睡好的分割线—————————————— 因为前一段时间的练车、考试,耽搁了很多码字的功夫,存稿已经用完了,我会努力加快速度码字,如果出现错别字或是用词不当,请亲们不嫌弃的指出~~~最后,再罗嗦一句,请亲们多多支持我~~~ 第二十五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上) 一道银光划过太子府的外院,黑影如同鬼魅般飞掠而出。赵若收回挂在墙头的飞爪百练索,一袭黑衣泯没进无边的夜色里。 疏落的星,挂在寂寞深沉的夜幕上,淡淡的光晕冲不破黑暗。没有月色的夜,清清冷冷。安静的太子府后院,沉默凝重的身影看着消失在墙头的赵若,似有似无的叹了一口气。 “太子爷,属下这就去把太子妃追回来。” “追得回人,追得回心么?” “这……” 到了三皇子宫外,赵若才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养成公主的良好习惯——随身携带迷药。一圈圈的禁军防守森严,再加上不停经过的巡逻队,连只个儿大的老鼠都休想放进去,更别说她这么个大活人了。 赵若围着偌大的三皇子宫走了一圈,愣是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进去的漏洞。看来这次皇帝是下了狠心要好好看住他,不然防守不会做得如此完备。 按说三皇子打了胜仗,皇帝应该嘉奖才对,怎么非但没有奖励还把有功之臣给禁足了呢? 越是好奇,就越是要进去才能解开谜题。但可悲的是,甚至连距离院子稍微近一点大树下都有禁军蹲守。想借着大树探进院内的枝桠跃墙而过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赵若头疼的四处打量,发现一棵硕大的老槐树下并未有禁军把守,只是这棵树不知是还未感知春天已经到来,还是已经枯死,光秃秃的枝桠在夜风里胡乱划拉,不见一片新叶。 赵若悄无声息的靠近那棵树…… “着火啦——来人!救火!” 巡逻的禁军步伐整齐划一的奔向着火处,其余守卫禁军依旧纹丝不动的坚守自己的岗位。纵火者赵若早就躲得远远地,在黑暗中透出一双灵动的眼睛,观察着这一切。虽然没有预想中慌乱的场面,但是众人的注意力已然被分散。这对她来说,就已足够。 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近一个驻守在阔叶梧桐下的禁军身后,扬手劈在他的后脑上,在他软软倒下的瞬间本着不留后患的理念,翻手扭断他的脖子。 纵身跃上梧桐树,借着百练索轻盈的落入院内。 小心翼翼的在花丛,回廊,厅堂外潜行。意外的没有遇到任何阻力的就来到三皇子的书房处,正欲敲门,忽闻屋内熟悉清丽的嗓音。 “从宣武门和正阳门带兵攻入……到时候腹背受敌,不怕皇帝不退位……” 什么?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三皇子要逼宫?他疯了么,不是一直不想做皇帝,一直都想要离开皇城的么?怎么短短一段时间不见,变化会这么大? 可是,明明说话的就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润真。 赵若闭上眼晴,轻轻呼出一口气,心口闷生生的疼,脚下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 “什么人?!”带着薄怒的轻喝,从身后传来。 赵若忙回转身,避开如利剑般射来的衣带。润真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身后都未曾发觉。 她抬手想要除去蒙面,却见润真攻势一招狠过一招,咄咄逼来。她只好拼尽全力防守,完全无暇他顾。 “是我,珍姐……”她终于缓过口气,吐出这句话,却是为时已晚。润真掷出的衣带夹着狠厉的风劲,毫无停滞的击在她胸口。 闻声而出的三皇子身法极快的闪过,接住她的身子,顺着润真的力道将她向后带出几米开外。却依旧是晚了些,不能完全避免伤害,赵若右手按住胸口,黑色的面纱缓缓掉落,一张苍白的脸,双唇紧抿,毫无血色。 “你这笨蛋,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润真瞪着她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好像受伤的人不是赵若,而是她自己一样的愤怒。 赵若笑了笑,还未答话先喷出一口血来,“别急,我没事。” “逞什么强。”三皇子一把将她抱起,不难听出他压抑在语气里的疼惜和怒意。他没有看润真,却隐匿不住眼神中的狠厉,“我不信以你的功力,会收不住刚才那一击。” 润真脸色微变,怔了一下,冷笑道:“我一直把赵若当妹妹看待,又视你如兄弟,你竟会怀疑我?” 赵若拽了拽三皇子的衣襟,不让他再开口,“珍姐别生气,愆一时糊涂。我知道你们都是因为关心我才会这样……” 话未说完,又咳出口血来,脸色苍白的惊人。 三皇子再不敢耽搁,提步飞快的转进屋内。 润真也没工夫跟他怄气,冲着偏殿大吼:“来人,传太医。”但似乎觉得宫人们动作太慢,提气掠向太医院。 第二十五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下) “你为什么会怀疑润真呢?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都对我很好,而且我觉得你对任何人的信任都不会超过她。”赵若半倚在床榻上,眼神莫名清亮。 “刚喝了药,休息一下,有什么问题以后再问。”三皇子起身欲走。 赵若伸手拽住他的衣角,“分开的日子里,我,每天都想你……” 三皇子身子一震,回转身凝望着她,眸色极亮,如同最灿烂的星辰落入他漆黑的眼底,“小若什么时候学会说这样的话了?” “不要走,多日不见,陪我说说话。大不了,你说我听着。”赵若拽着他的衣角,固执的不松手。 三皇子又坐下来,故意板着一张脸,眼角眉梢却是藏不住的喜悦,叹了口气,“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的要求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留下吧。” “跟我讲讲关于你跟珍姐之间的事吧?” 三皇子脸色微黯,但看见赵若期待的眼神,转而笑笑,“好,既然你想听,我就从刚认识她的时候说起吧。还记得在边疆的时候我跟你讲我的母妃被赐死的事吧?一年之后因为我在宫中惹是生非,就被送到外城去了。无意中闯入逍遥谷,结识了谷主,她收我为徒。有一次她出游回来,带回了一个尚未满月的小女孩,也收为徒弟,就是润真。” “我们一起长大,一起习武,一起学习师父传授的各类才识。我们之间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好隐瞒的,她知道我是皇子,我也和她一样不知道她的身世。直到她九岁那年,师父突然给她了一个精致的小包袱,说那里面藏着她身世的秘密,问她要不要看,如果她要,就必须离开逍遥谷。” “她告诉我,她很想很想直到自己的爹娘是谁,但是她不知道离开逍遥谷如果找不到爹娘她又该寄身何处。于是,我就答应和她一起离开逍遥谷,这样她就可以跟我回皇帝行宫去住。她向师父要了包袱之后,把自己关进屋子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也不理任何人。第二天她出来,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什么都别问,带我走吧’。我们之间第一次有秘密,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的秘密。” “我们刚离开逍遥谷没多久,皇帝就召我回宫。我当然把她也带回宫中了,可是住了没多久,她就坚持要离开。我派人随行保护着她,她过于任性固执,什么事只要是自己认定了,谁都别想更改。不知她抽什么风,非要去当时最红的青楼头牌烟花醉做小丫头,拗不过也只要由着她去。后来,我干脆自己开了逍遥阁由着她去玩儿。” “再之后的事,就跟你知道的差不多了。” 赵若动了动身子,换个更舒服的姿势,“那你今天为什么会怀疑她呢?” “我们师出同门,我太了解她的功夫,刚才那个情形,她完全有能力收回衣带。但是,她没有。”三皇子揉了揉赵若锁在一起的眉,“你在想什么?” “我不明白,”赵若挥开他的手,“你们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怎么说也算是青梅竹马吧?你怎么会喜欢我呢?又怎么会因为我而怀疑她呢?” 三皇子看了看自己被挥至一边的手,忽而得逞的笑,“你吃醋了?小若怎么可以这么不相信我?一直以来,我和师父一起看着她长大成人,我是她的兄长,也算是半个父亲。青梅竹马,可不能放在这里!” “你把自己看做半个父亲,可未必珍姐也会这么看。今晚的事,你不说,我也知道她是有意为之。我不知道珍姐是什么时候站在我背后的,但是以她的眼力一眼就可认出是我,何须我出声表白。”赵若又摇了摇头,“单是这样,也解释不通呀,如果珍姐把我当做情敌,动手除掉我而又不留痕迹的机会多得是,绝不可能等到时至今日又当着你的面出手。到底,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我来想,你安安心心的睡上一觉,等你醒来,我告诉你答案好不好?” 赵若忽而想起她会被润真发现的原因,“对了,愆,你要逼宫夺皇位?” 三皇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想要逼宫不假,但是皇位,我才不稀罕。更何况我岂能不知你心意?若我做了皇帝,你可愿意留下做皇后,陪我守天下?” 赵若坚定不移的摇头。 “所以,我不在意皇位由谁来做。逼宫的目的,不过是想打消他们要立你为太子妃的想法,再趁乱带你和岳父大人远走高飞。”三皇子语气诚挚,这一瞬间,赵若承认自己是有些感动的。 “可不可以换一种方法,毕竟,他是你父亲……” “可以,”三皇子回答的丝毫没有犹豫,“这只是润真的建议,如果你不乐见,我自会有别的办法带你走。最重要的是,你现在已经出现在我面前了,我就绝不会再放你离开。” 润真的建议?赵若脑中闪过一丝光线,像是要照亮什么,却快得让人来不及抓住。隐隐约约似乎提醒她,有些事不该被忽略,“对了,你说珍姐的身世是你们之间一直以来的秘密。那么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么?” “她没提过,我自然不会问。” “那你可不可以帮我调查珍姐的身世,又不让她知道呢?”赵若恳切的看着三皇子,眼睛瞬息不眨。 “恩,好。” “你为什么不问,我这段时间在哪里?”得到他的承诺,赵若的心情轻快起来。 三皇子两道眉峰顺着眉骨,揪成一个川,拳头也无意识的捏紧,“让你受苦是我的失职,日后岳父大人当要好好惩处才是。” “谁是你岳父大人!”赵若笑着拍他,“我没有受什么苦,只是个意外,你不要太过自责了。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坐在你面前么?” 三皇子凝视着她,眼神复杂,却沉默着,坚毅的嘴角弧度冰冷。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不肯说?”赵若心下有些慌乱。 “当时我们进入边疆就已经把太子和二哥的探子全甩掉了。”三皇子顿了顿,“整个战况也是全面封锁的,也就是说,二哥能从战场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劫走你,我们身边必有叛徒亦或是细作。” 嗯?赵若愣了愣,当初发现自己已经被劫走的时候就觉出事情不对,那么那个人到底是谁? 第二十六章 秘密(上)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有的时候窥探不属于自己的秘密并不是为了猎奇。就比如此时,想要探知润真秘密的赵若。 在晨曦中醒来的太子府。 “太子爷,您一夜没有睡,今天还要上朝接见纳齐王子,还是稍稍休息一下吧?”太子身边的公公奉着一碗百合莲子羹,有点担忧的劝着。 太子抬眼看着窗外渐渐翻出白色的天,“你终究,还是一去不回了。”揉了揉额角,接过还冒着热气的羹,“你下去吧。” “太子爷……您别怪老奴多嘴,其实也不能怪太子妃,您对太子妃的情意老奴是看在眼里的,可是太子妃她并不知道呀……”公公躬身退了出去。 太子看着他小心翼翼退出去的身影,恐怕也只有呆在自己身边最久的他有胆量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吧。自从赵若离开之后,身边就没有一个人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也没有一个人会对他说真心话。如果赵若肯呆在他身边,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吧? “柏毓武来了。”三皇子指着满桌的美食,“想吃什么?” 赵若点头,“我知道,在太子那里就听说了。先喝点粥。” 三皇子遣退了正欲上前的宫女,亲自端了粥来到床边。莹白精致的瓷钴蓝的笔触勾画着缠缠绕绕的藤蔓,三皇子修长干净的手指,托着碗底,持着通透莹润的调羹,仿佛一张静美的画面,搭配上他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赵若不禁失神。 “怎么?” “哦,没事,我自己来。”赵若伸手抢过碗,一碗党参乌骨粥喝的狼吞虎咽。 “还要吃什么?” “不要了,”把碗往三皇子手里一塞,“既然已经解除禁足了,就快去上朝吧,回来记得带上柏毓武。” 三皇子看她忽而透出红晕的脸颊,捉狭的笑笑,飞快的在那抹红霞上印了一个吻,“好,等我回来。” 其实润真伤她不算太重,还没有到不能下床的地步。三皇子前脚出了院门,她后脚就跳下床,四平八稳的坐在桌边开始对付满桌的美食。 许是上天看不惯她欺骗帅哥同情心的罪过,让报应来得很快——皇上传召赵若进宫面圣。 看来要见柏毓武不用等到下朝了。 这次面圣倒真是把一群故人一次性见了个齐全,就差坐下来把酒话桑麻了。皇帝,罗贵妃,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公主以及看见她就一脸贼笑的柏毓武闲适的坐着,在太监宣她进殿的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锁定在她身上,出奇的安静,含义各不相同的眼神,都让她格外不自在。 叩拜,正欲开口的她却忽的被罗贵妃出声打断:“你叫什么名字?” 嗯? 赵若抬头不解的看向罗贵妃,这是唱的哪出? “本宫看你和以前太子身边的一个宫女长得十分相像,她名叫赵若,出身武将世家,前些日子为国捐躯,战死边疆,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太子寻你做妃,也有些她的缘由在里面。本宫看你也分外亲切,你大可不必太拘谨。”罗贵妃倾国倾城的容颜带着如云霞般轻轻淡淡的笑,旷世高远的让人觉得直视都是亵渎。 听闻她这般说辞,赵若冷笑,原本寡言的罗贵妃今天一见面就扔出这么一段话来砸她,是想把太子妃的帽子扣在她头上。不过倘若不这么说,三皇子之前说的她战死沙场就是欺君,罗贵妃这一步走的真是妙。 “巧了,回禀娘娘,民女也叫赵若。想来是和那位姑娘有莫大的缘分吧。” 安静的大殿里,突然的爆发出一阵笑声。众人的视线立即从赵若转移向明显不和谐的柏毓武。 “哈哈,望皇上见谅,小王实在是忍不住想笑。”柏毓武看了眼赵若,“娘娘口中那位姑娘,小王也是见过的。和眼前这位赵若姑娘简直是一模一样呀!一直都以为是三皇子的妃子,怎么听娘娘的话,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我正有迎娶她的意思,还未恳请皇上赐婚,人就已不在。”三皇子起身离开座位,在赵若身旁跪下,“如今有一个弥补臣悼念亡人,完成心愿的机会,请皇上施恩。”一直固执不肯称父皇、儿臣的三皇子突然叩首,“请,父皇施恩。” 皇上眉角微蹙。 太子也起身跪了下来,“儿臣已贴了皇榜诏告天下,要立此女为太子妃,愿父皇明鉴。” “已经诏告天下的事岂能儿戏?皇上,依臣妾看,三皇子的年纪也不小了,是该选妃了,南轩家的女儿就不错,秀外慧中,被称为乾宇朝第一美人。给我们家三儿,不算亏待他。”罗贵妃看来是铁了心要促成赵若和太子。 坐在一旁的公主歪着脑袋啃了口茶点,一脸置身事外看好戏的欠扁表情。 二皇子倒是一反常态的不甘寂寞,起身说道:“赵若跟儿臣,早就是私定了终身的。” 赵若叹了口气,这是何等混乱的场面啊,她的一世英明呀,就这么轻易的被他们毁于一旦。 “胡闹!一个女人三个皇子都来抢,是我乾宇朝无人,还是朕的儿子目光短浅?说出来不怕天下人耻笑?”皇帝一拍龙椅,龙颜震怒。 偏偏,就有那种不知死活的人爱凑热闹。比如说,柏毓武。 “三位皇子都是皇上的亲儿子,手心手背同为肉,既然皇上难以抉择,不如送小王一个顺水人情,把这赵若姑娘赐予小王,也免得几位皇子伤了和气。说来,小王与那战死沙场的姑娘也是有几分交情的。” 怒极的皇帝反而笑了笑,云淡风轻的扔出一句话:“这天下都是朕的,不如,朕把这赵若留在自己身边,细细考究她到底是哪里好,值得众人争抢?” 却见听的几人均是神色骤变,连站着的二皇子都跪了下来。 “儿臣等愚昧,请父皇赎罪。” 三败俱伤,退朝。 第二十六章 秘密(下) 逍遥阁一间从不对外开放的奢华客房里,四个人临窗而坐,极佳的视野,窗外街景皆可尽收眼底。 坐着的四人,却无一有欣赏街景的闲情。 “若姐,早知道杀了趟边疆,魅力飙升如此迅猛,我就不老老实实蹲在皇宫里,跟你去边疆多好!”公主抱拳,故作的一脸崇拜。 “乾宇慈,别让我有把你从这里扔出去的冲动。”三皇子懒懒的抬了抬眼,转脸看着正在对这一盘菜苦思冥想的赵若。 “愆?”赵若把视线从盘子里转移。 “嗯?” “你说这么一大盘菜全是用鲶鱼须做的,要杀多少鲶鱼才够啊?”眼神纯净,语气无比认真诚挚。 三皇子无语的眼角抽搐。 柏毓武点点头,“小若啊,皇帝如果看到你这么可爱的一面,一定会把你留在身边好好疼爱的!” 紧接着,一声杀猪般的嚎叫——随着赵若和三皇子同时踹脚后,响起。 公主伸出筷字,夹了几个鲶鱼须放进柏毓武碗中,秉承她一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精神说:“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不值得同情。” 四个人说说笑笑的开始用膳,默契的谁都没有提到应该出现却没有出现的人——润真。 而润真此时,正在一处繁华似锦的庭院中,看春风抚叶,蝶舞蹁跹;闻鸟语莹莹,花香阵阵;品清泉名茶,与佳人对坐。 宁静悠远的庭院,曲曲折折的花径深处,只听闻碧玉壶倾倒出茶水之声,和偶尔啼鸣的黄莺。 一抹朱红的影,一袭雪白的衣。举手投足,自有千万种风情,由内而外的雅致,便是她们周围的空气,都沾染上美好的气息。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是三儿身边的人吧,今日找本宫所为何事?”冷艳高傲美丽不可方物的朱红色身影先开口。 出尘的雪白带着天生的不妖自媚,“早就该来拜访罗贵妃,这几件私事,迟早是该让您知道的。” “私事?本宫与你怎可能有私事?” “十六年前您出宫前往祁连山还愿的事,不知贵妃娘娘是否还记得?” 无暇的容颜瞬间苍白,“十六年前,你恐怕还未出生吧?” “民女正是十六年前在羌真族出生的。” “羌真族?你,你不会……不会是……” “这下娘娘相信,您和民女有私事了吧?” 赵若想要探知的秘密,已经初见云端。 据三皇子的可靠消息,润真是十六年前,由赵夫人派人送往逍遥谷。 十六年前,羌真族作乱,赵槊被遣往羌真族镇压叛乱。路上救下逃难的羌真族公主,也就是后来的赵夫人,两人在并肩战斗中产生感情,并在守卫边疆的第二年诞下赵若。 但恰巧,润真被送往逍遥谷的时间就在赵夫人诞下赵若后没多久。 “难道润真和我是孪生的姐妹?”赵若一手支着额头,“可是没道理呀,我爹又不是养不起孩子,为什么要送出去一个呢?” “这就只有问岳父大人才能知道了。”三皇子也是满面迷惑。 “如果她真的是被娘送出去的,那么娘既然抛弃了她,又为什么会告诉她身世让她嫉恨呢?”赵若的眼神停在幽远的某处,“我娘告诉她的身世,让她恨我。这么说来,完全没有道理呀?我娘没有理由会这么做呀?” “赵夫人,就是她的娘……但或许,不是你娘?”三皇子轻轻的说,声音仿佛来自过去那个他们难以了解的年代。 赵若猛的瞪大眼睛,“你说什么?赵夫人是她娘,不是我娘?如果是因为一个不得已的缘由,把自己的亲身女儿送了出去,只能养着别人的孩子在身边。这样,的确可以解释的通珍姐为什么会恨我。那么,我娘又是谁?赵将军和赵夫人又是为谁所迫,不得不牺牲自己的孩子来保全那个人的孩子?”赵若拿拳头砸了砸自己的脑袋,“不对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好了,”三皇子抓住她的手,“一时怎么可能想得通呢,别急,事情越混乱,说明真相越接近。一步一步来,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 嗯,真相,还能藏得了多久呢? 被深沉的夜色笼罩的院落,没有星辉月色,黑漆漆的树影如同群魔乱舞般狰狞。 赵若独自一人站在院内,春夜的寒气透过单薄的衣衫,让她生生打了个寒战。一只冰冷的手就在此时,毫无预兆的搭上她的肩膀。 转身后踹。淡淡的梅香夹着风,轻巧的闪至一边。 “小若,是我。” “罗贵妃?是你约我在这里相见?” “小若……”罗贵妃上前抓住她的手,声音里似乎隐忍着什么,细细滑滑的纤纤十指却没有丝毫的温度,冰冰冷冷带着微微颤抖。 虽说早上面圣的时候,罗贵妃还十分针对她的非要把她许给太子,可毕竟是好好相处过一段时间,且那段时间她待她不薄。今晚罗贵妃这样失常的状态下,暂且不与她计较那么多吧。 “贵妃娘娘是哪里不舒服了么?” 罗贵妃摇摇头,目光一直停在赵若脸上,夜色太重,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什么事可以改天再说,娘娘贵体要紧。”赵若抽出自己的手,毫不犹豫的解下披风给罗贵妃披上。 罗贵妃愣了愣,却突然又猛地抓住赵若正在给她系披风的手,任由披风又从她身上滑落在地,“小若,你且告诉本宫一句真心话——你可是喜欢二皇子?” 这一问来得突然,深更半夜的约在这后宫僻静无人的小院落里见面,就为了问她这么一个问题,不得不让人心生疑惑。 赵若反复思量着,她这一问到底是何用意。 “你莫要多想,告诉我一句实话。”罗贵妃似有些心急和忐忑。她今晚的表现与平日里的冷静又高深莫测相差甚远,果然是关心则乱,一涉及到二皇子,她这位做亲娘的也难免心绪不宁吧。 当初想要借赵若挑拨太子和三皇子关系的时候,她一定没有想到二皇子也会被牵涉进来。如今又来试探,赵若自然不会让她满意而归,“是啊,赵若心中一直都只有二皇子。” 罗贵妃无力的放下她的手,失神的退了两步,“这是对我的惩罚,是报应么?” “娘娘是没有想到二皇子也会对民女有情有义吧?我们可是两情相悦……” “住口!”罗贵妃厉声打断她,“你们不能在一起,本宫,决不允许你们在一起!”她转身离开的身影带着决绝的气势,丝毫不容置疑。 赵若站在原地,无声的笑了,能把这么一位冷美人逼急,绝对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她带着笑意的眼角瞟见一抹亮蓝色的影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站在弧形的拱门下,安静的等待。 笑容僵在嘴角,“愆,我不是……” “很冷吧,夜晚风寒,多穿件衣服。”三皇子走上前来,将手中的软毛织锦披风为她披上,仔细系好。 “愆,你听我说,刚才我是为了……” 三皇子突然将她拥进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让人迷醉的声音带着暖暖的笑意,“不要解释,那样只会让我觉得,我的小若对咱们之间的感情没有信心。” 这样寂静的深夜,温暖的相拥,美好的让人感动。乾宇愆,怎么以前都没有发现,你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