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天下:女主沉浮》 第1章:深秋时节(1)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惨,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 纷繁的秋叶,静静飘洒在诺大庭院中,如天女散花,零散而缤纷。恰如人的思绪,带着秋的忧伤,叶的离愁,一片一片飘落,终于停留在华丽的梦境中。 秋思,是秋的思念,还是人的惆怅?在这大明宫的深处,不知掩埋了多少女子的心碎,多少女子的悲怨。年复一年,只有秋天,才最令人凄凉,最令人悲伤。清丽的容颜,便在这深宫内院中,悄然老去。 叶,继续飘洒。在大明宫的紫云阁里,尽情挥洒着最后的美丽。院子里,小路上,满是杏树落下的叶子,一层又一层,终能没过了人的脚踝。 院子里那棵苍天的老槐树下,一名女子伫足仰望。她竖着斜高髻,不戴任何钗饰,白色的披肩,铁锈红的宽腰宫服,一直系到腋下。黄叶轻轻落在她的肩上,又被她轻轻弹落了。 秋风轻扫而过,卷起地上飘落的树叶,拂动她及地的裙摆,以及纯白透明的披肩。 她叫雷云,不过是这深宫内院中一名普普通通的宫女,没有出众的相貌,或许一辈子就这样,将大把的青春交付于高高的宫墙。只是,她仿佛又不是普通的宫女,她的眼睛是那么的纯净明亮,仿佛是一弯泉眼,可以洞悉这世间的一切事物。 黄叶仍然飘落,她以轻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叹口气,似乎在感叹秋天的衰败,又似乎在感叹人世的薄凉。 她转身走进房间,过了一会,她又旋了出来,手里多了一把笤帚。来到院子里,她握住笤帚,轻扫起落叶来。一层又一层,被她扫到墙角里,她自己也累出了一头汗。 紫云阁正厅的房门忽然咯吱一声打开了,走出了一名身着淡紫色高腰莲蓬百褶裙的女子,肩上披着七彩的绸带,头发竖成同心髻,脑后插两朵盛开的牡丹假花。她长相美丽,眉间用朱砂点一粒红痣,艳丽中又带着清秀。 宫女雷云见她出来,轻轻施礼,问道:“才人小主可有什么吩咐?” 这刚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女子姓潘,是皇帝前两个月才封的才人,雷云也是上个月刚进的宫,所以被派来伺候潘才人。与雷云一同进宫的还有另一名宫女,名叫蓓奴,也被分到了紫云阁。 潘才人手中拿着厚厚的一摞纸,表情颇为烦恼。 雷云停下扫地,来到潘才人跟前又施礼问道:“才人小主,您怎么了?” 潘才人把那一摞厚厚的纸交到雷云手中,说道:“这是皇后娘娘罚我抄的一百遍《女则》,云儿,你帮我送去给皇后娘娘吧!” 雷云眉端轻蹙,说道:“小主,不是雷云不愿去。而是,雷云觉得,小主应当亲自前去送给皇后娘娘,否则,皇后一定又不高兴。” 第2章:深秋时节(2) “我当然知道皇后会不高兴,可我就是不想见到她嘛!每次见她,她都是凶巴巴的,活像我欠她多少钱似的。所以云儿,拜托你去送给她了,你那么会说话,只要说上两句,皇后就不会再生我的气了。” “小主,雷云毕竟是个丫头!”雷云的语气颇为无奈,她得一个像潘才人这样没有架子的主人倒是挺好,可问题是潘才人太没主见了,什么事都要问她。很多时候,潘才人一不小心得罪了大明宫里的其他宫妃,也是雷云代潘才人上门去给其他宫妃赔礼道歉,潘才人才能够化险为夷。否则,潘才人不知早被别人陷害多少次了。 潘才人赶紧拍拍雷云的手背,笑嘻嘻地说道:“我不把你当丫头,关起门来咱们就是好姐妹。你又比我大一岁,妹妹有难,你这个做姐姐能不出手相助吗?我知道云儿最好了,肯定不忍心我这个妹妹跪在皇后面前半个时辰听她乱七八糟教训我一通。” 雷云无奈地抿嘴一笑,说道:“千万不能让别人听到这话,不然小主和雷云的小命都不保了。” 潘才人知道雷云愿意替她把《女则》送到皇后手里,顿时高兴得眉开眼笑,一个劲地拍雷云的脸蛋,一边拍,一边说道:“你真乖!云儿没有你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好了,你替我去送我,我睡觉去了。”说完,潘才人立刻转身回屋,冲雷云笑了一笑,便把门关上了。 雷云看看手中那一百遍《女则》,长嘘一口气,昨天夜里,这一百遍《女则》差点没把她给抄死。没错,这一百遍《女则》是雷云抄的,不是潘才人抄的。昨晚夜深人静的时候,潘才人正在床上呼呼大睡,雷云一个人点着油灯,伏在案桌上一遍又一遍地抄着《女则》,直到今天早上辰时,她才把这一百遍抄完了,累得差点爬不起来。 雷云不优雅地打了个呵欠,本来想扫完地去补个觉,结果现在看来她又没命睡觉了。雷云放好扫帚,拿着这一百遍《女则》往紫云阁外面走。走到紫云阁回廊圆拱门处,迎面碰见一个人。此人正是与雷云一起进宫的另一名丫头蓓奴。 蓓奴身上的穿着打扮和雷云一模一样,连发式也是一模一样的。蓓奴也是个长相平凡的女子,在这深宫内院三千佳丽六宫粉黛中,毫无出众的地方。见到雷云,蓓奴愣了一下,随即低声道:“小姐,你要去哪?” 雷云闻言,微微蹙了蹙眉,说道:“蓓奴,咱们不是说好了,进宫以后你就不再喊我小姐的吗?” “蓓奴习惯了,一时改不了。” “算了,只有我们俩的时候,你随便喊就是了。如果有别人在场,你可千万不能喊我小姐。”雷云不放心地交待蓓奴。 “我知道啦!小姐,有外人在场,我什么时候喊过你小姐啊?” 雷云轻轻一笑,刮了刮蓓奴的鼻尖,说道:“小聪明!” “小姐是大聪明,行了吧?” 雷云好笑地睨着她,忽然幽幽地叹口气,道:“已经进宫一个月了,皇帝居然都不曾来临幸过潘才人。我们连赫连恒君的面都没见到,这样下去,大计何时能成啊?” 说道这里,蓓奴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思绪随着雷云,一同飘向了一年半之前的扬州城。 第3章:国破人亡(1) 那是个清冷的夜,天上没有月亮,星星灼灼闪耀在遥远的夜空。本该是安静祥和的扬州城,却在卫国大军攻破城门后,燃起了熊熊烈火。 在那金碧辉煌的皇宫里面,往日歌舞升平的景象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宫女们散乱奔跑的尖叫,以及侍卫们丢盔弃甲的呼喊。太和殿里,皇帝和皇后脸色苍白地并肩坐在一起,下面跪着他们的一双儿女。儿子长得英俊不凡,女儿更是貌美绝伦。 可是此时此刻,这一家四口却只能泪眼相向了。 一群宫娥妃嫔跌坐在一旁,掩面而泣。 大门破开,一名太监冲进来,失声大叫:“皇上,骠骑大将军已经阵亡。卫国大军现在就快杀进皇宫来了,皇上赶紧逃命吧!” 话音刚落,宫娥嫔妃们顿时惊慌失措痛哭尖叫起来。 皇帝拍案而起,厉声说道:“都给朕安静!谁要是敢再叫一声,朕立刻砍下他的脑袋。” 宫娥妃嫔立刻吓得瑟瑟发抖,胆怯的缩了回去。 皇帝站起身来,无力地挥了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传令下去,打开宫门,朕向卫国投降。” 太子和公主立刻失声喊道:“父皇,不可投降!儿臣愿死不愿降!” “都城已破,朕也别无他法啊!要保住这皇宫里几百号人的性命,就只能投降了。倘若不降,所有的人都必死无疑啊!皇后,你同我去面见卫国太子吧!” 皇后站起身来点点头,满脸泪水。 皇帝转过身,对那名一直没有说话的侍卫说:“宇文岚,我素知你对涟儿有意。如果卫国不肯放过朕一家四口,你就带着涟儿,逃出扬州城吧!只要你能待她好,朕和皇后在九泉之下也就能安心了。” “父皇,儿臣不走,儿臣要与您和母后共同进退。”公主立刻大声疾呼。 太子拉住公主的手,严厉地道:“妹妹,我在战场上杀死了赫连恒君的弟弟,他见过我的面,一定不会放过我的。父王和母后是姜国的皇帝皇后,卫国也定杀不赦。我们云家就只剩下你了。你要记住,为了大局着想,千万不可感情用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快快随宇文岚离开皇宫!” “不!我不走,我不走!”姜国的云涟公主,哭喊着抱住皇后的腿。 “蓓奴!蓓熙!”皇帝喊道。 “奴婢在。”一对容貌和身段均相似的宫女从云涟身后站了出来。 “你姐妹二人与公主从小一块长大。朕对不起你们,你二人当中,谁愿顶替公主赴死?” 蓓奴蓓熙两人双双跪下,慷慨激昂地道:“奴婢愿为公主赴死,请皇上成全。”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呀!”云涟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她们。 蓓熙缓缓地说:“公主,你待我二人情同姐妹。姜国弥留之际,蓓熙愿替公主一死!” “姐姐,还是让蓓奴来吧!姐姐侍候公主的时间比蓓奴长,日后姐姐留在公主的身边,还能好好的照顾公主。”蓓奴急忙抢道。 蓓熙看着蓓奴,严厉地说:“你若是听姐姐的话,就乖乖的留在公主身边。你从前在终南山学过武艺,日后必能为公主帮上大忙。” 皇帝也道:“不错,蓓熙此言有理。蓓奴,你就留在公主身边吧!蓓熙,只能委屈你了。” “蓓熙能替公主赴死,是蓓熙几世修来的福气。”蓓熙点了点头,含着泪露出一个笑容。 皇后拥住云涟的肩膀,一边哭,一边说:“我苦命的孩子啊!答应娘,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啊!” 云涟已然岂不成声。 皇帝更是老泪纵横,可就算是舍不得,也必须硬着心肠说:“事不宜迟,蓓熙你快快换上公主的衣裳,随朕和皇后去见卫国的太子!涟儿,你速速与宇文岚和蓓奴离开皇宫。他二人武功甚好,定能保全你的。” 云涟大哭:“爹!娘!孩儿舍不得你们,舍不得你们呀!” 皇后抱着云涟,哭喊道:“老天爷,为何要对我云家如此残忍?” 皇帝愤怒地道:“还哭什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宇文岚,朕命你立即带公主离开!” “是!”宇文岚上前想拉开云涟。 云涟仍然抱住皇后死死不放手,哭喊着:“我不走!我不走!” 第4章:国破人亡(2) 皇帝一掌击在云涟的后颈处,云涟嘤咛一声,身体立即软了下来。皇帝把云涟交到宇文岚手里,郑重地说:“你是我最倚重的一名侍卫,公主今后的安危,就全都交给你和蓓奴了。” “宇文岚定不负圣命!”宇文岚抱起云涟,跪了下去。 今夜的扬州城,比起往常,确实要壮观许多。卫国大军手里的火把,星星点点,汇成一片火海,如暴风席卷般,毫不留情的向皇城扑来。 宇文岚和蓓奴,望着这一片火光融融的景色,心中无限凄凉,姜国终究还是完了。二人在心里默默哀叹一声,起身一跃,一同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三日之后,在扬州城东边的刑场上,骏马奔驰,尘土飞扬,鼓声震天,羌笛吹响。 卫国太子赫连恒君,身穿着蓝色金绣长袍,头戴乌纱金丝远游冠,腰佩银光浮龙宝剑,威风凛凛器宇轩昂地高坐在监斩席上。在他之下,姜国的皇帝皇后以及太子公主被绑在木桩上,披头散发形容憔悴面如槁木,再也不复从前的贵族风采。 刑场四周围满了扬州城的老百姓,云涟宇文岚和蓓奴三人已经乔装打扮,混在人群当中。为了掩盖云涟惊为天人的容貌,她还特地在脸上涂了药水,把皮肤弄得漆黑。云涟眼着被绑在木桩上的家人,心急如焚。再一转头看见坐在监斩席上的卫国太子赫连恒君,立刻愤恨地瞪向他。 赫连恒君剑眉一敛,明显是感到了人群中有人用仇恨的目光瞪着自己,于是他转头向人群里望去。远远的,他果然瞧见一名女子死死地瞪着自己。不过由于距离太远,赫连恒君也看得不是太清楚。 烈日当头,炎热的太阳烤得里面发烫,显然午时已到。赫连恒君扔出斩首令,只见四匹快马一齐冲向木桩,马背上的将士手中拿着长长的矛戟,霎那间就将矛头刺进了四人的心脏。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定格,姜国皇帝和皇后的头渐渐垂了下来,只有太子的头还高昂着,眼睛死死地瞪着监斩席上的赫连恒君。四个鲜活的生命便在扬州百姓无能为力的眼光中,悄然逝去。战场就是杀场,残酷而血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古之恒理。 云涟浑身发抖地看着一切,她整个人被按在了宇文岚的怀中,双目瞠到最大,嘴巴被宇文岚紧紧地捂了起来。三个至亲至爱的人,在一瞬间撒手离去,她心中是那么的悲愤伤心,又是那么的凄凉无力。 一旁的蓓奴死死地咬住下唇,即使在她看到姐姐被杀的那一瞬间,她也不让自己出声。只是仅仅握住拳头,直到掌心流出鲜血来,她才渐渐松开。 云涟忽然心头一紧,嘴里一甜,呕出一口鲜血,顿时不省人事。 宇文岚着急地呼唤两声:“小姐,小姐?” 云涟毫无回应,呕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大片衣襟。 一旁的百姓奇怪地看着他们,议论纷纷。 宇文岚只得打横抱起云涟,与蓓奴迅速离开刑场。 第5章:故人重逢(1) 雷云把思绪从遥远的国度拉过来,眼角轻轻落下一滴泪。 蓓奴难过地问:“小姐,你哭了?” “没有,只是刚才被沙蒙了眼睛而已。”雷云勉强地笑了笑。 “小姐,我知道你心中难过。都怪蓓奴和宇文岚没本事,刺杀赫连恒君刺杀了两次也没成功。” 雷云赶紧捂住她的嘴,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人时,才敢松开她。雷云口气不悦地道:“蓓奴,现在不比从前了,我们现在身处于卫国皇宫之中,说话做事都要非常小心。你刚才那个话,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遍了。要知道赫连恒君现在已经是卫国的皇帝了,你刚才那话被人听到,我们两个必死无疑。” 蓓奴瘪瘪嘴,说道:“我知道的,小姐!你就放心吧!” 雷云叹口气,无奈地说道:“我真拿你没办法,不知道宇文大哥现在在宫外还好不好。” 蓓奴嗤了一声,道:“他那个猪头,哪有不好的?” 雷云笑笑,蓓奴和宇文岚的脾气一向是水火不容的,可蓓奴嘴上虽然这么说,她心里却完全不是这么想的。蓓奴喜欢宇文岚,雷云一直都知道,可是宇文岚却喜欢自己,这令雷云颇为无奈。 “哦,我不和你说了。潘才人交待我把这一百遍《女则》送去给皇后,不能耽误了。”雷云向蓓奴告别。 “这潘才人真是的,什么都使唤小姐你去做。”蓓奴颇为不满。 “咱们现在是给人当奴才,不比从前。人家是做主子的,使唤我去做,我还能不去么?” 蓓奴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小姐一直以来都是金枝玉叶,没做过什么粗活。现在却要被别人使唤过来,使唤过去,她心里怎么说还是看不过去,会为小姐鸣不平。 “好啦!你也别闷闷不乐了,我先去了。”雷云朝蓓奴挥挥手,转身拐出了紫云阁。 紫云阁建在大明宫太液池的北面,皇后居所延英殿建在太液池南面。雷云拿着厚厚的一摞《女则》走在太液池畔,温暖的微风从湖面上吹来。太液池的湖水总是澄清的,贞观八年太宗使人凿成此湖,湖水并非引护城河的水,而是另开渠道,从长安城郊的山林里引下一股清凉的山泉水注入太液池中。 太液池中有三山,蓬莱、方丈、瀛洲三岛由南至北一线相连,使得宫人可从太液池北面横贯湖心来到南面。雷云踏上湖心长廊,先上瀛洲岛,再到方丈岛,最后到达蓬莱岛。 雷云刚上蓬莱岛,立刻就发现前方一行二三十人向她走来,为首之人赫然就是进宫一个月从未蒙面的卫国皇帝赫连恒君。只见赫连恒君身着一袭明黄蟠龙绛纱袍,头戴白玉远游冠,配与玉簪以固定,腰系二丈九尺九寸四色黄赤绶,并挂一支黄丝穗浮龙白玉。赫连恒君今年不过而立之年,其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稳重气度堪比六十的老者,加上自身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势,配以俊美挺拔的外形,着实令人移不开眼,尤其是芳心萌动的女子,更加为他心碎憔悴。 后宫佳丽三千,哪一个不渴望得到他的亲睐。为了得到他的宠幸,后宫中的女子个个挤破头皮使劲浑身解数,明争暗斗希望获得他的宠爱。只可惜,赫连恒君并不偏宠于谁,就连后宫里最有权势的袁皇后和苏贵妃也一样。 赫连恒君的身后,跟着数十名朝中的文武官员,其后还有十几名宫女太监。 雷云远远地打算避开前方的人,忽然瞧见赫连恒君转身对身后的人说了几句,从赫连恒君的身后便站出一名年轻的男子,身着深紫长袍,玉簪从发髻中穿出,一根深色玉带固定在发髻上,飘飘直至背部。他腰间用红色丝穗挂着一块上等的和田白玉,手执一把镶金折扇。他样貌俊美,挺拔的鼻子如山峰一般高耸,眼睛宛如一泓深潭,令人不知不觉深陷其中。即使站在气质非凡的赫连恒君面前,他气宇轩昂的外表也丝毫不显逊色。 雷云呆呆地看着此人,一时之间,记忆的潮水涌向她的心中…… 第6章:落难之际(1) 在扬州城北郊的山林里,有一间破旧的小屋,云涟三人就暂时安顿在这里。自从那天在刑场看到爹娘被杀之后,云涟神情就一直恍恍惚惚的。时而唱起雷皇后在她幼时为她唱的歌谣,时而又想起与哥哥在一起玩耍的情景,就会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宇文岚和蓓奴忧心忡忡地看着云涟,两人却不知道如何是好。云涟端坐在床上,一边唱着儿歌,一边把玩着小布娃娃。宇文岚站在一旁,愁眉苦脸的样子。 蓓奴看见宇文岚的模样,心里就来火,不满地道:“那天我说了不让公主去刑场,你偏不听。这下可好了,公主受了刺激,变得疯疯傻傻的,你说怎么办吧!” 宇文岚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道:“公主执意要去,你拦得住吗?难不成你又一拳把她敲晕?” 蓓奴一时哑语。“好吧!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出来的时候一分钱也没带,现在是两袖空空一身轻松,连个大夫都请不起。” 宇文岚站起来说道:“好啦,管家婆!我马上出去打柴,行了吧?如果有野兽也打了一道拿到市集上卖,看看能不能赚几个钱回来。你就在家好好照顾公主吧!不要再出什么纰漏了。” “先管好你自己吧!战事持续了那么久,老百姓家里恐怕早就已经穷得响叮当了。连药铺都关门大吉了吧!你打了也未必有人出钱买。还敢叫我管家婆,我不管你有得吃才怪了。”蓓奴哼了一声。 宇文岚也哼了一声,说:“婆婆妈妈的就是管家婆。我不卖,你怎么知道没人买?”说完,拿起剑就离开了房间。 蓓奴对着门口做了一个凶巴巴地表情,然后走到云涟床边。云涟手里还拿着小人在玩,一会儿开心地笑笑,一会儿又伤心地哭起来。蓓奴叹口气,摸了摸云涟的头,哄着她说:“公主,玩累了就好好睡一觉吧!” 云涟伸了个懒腰,咚的一声,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起来。 蓓奴无奈地摇摇头,把云涟的那个小布娃娃放到一边,起身离开小屋,到树林里拾柴准备晚饭去了。 云涟忽然又从床上爬了起来,已经没了刚才那种孩童的幼稚神情,两行清泪就这么毫无预警地淌了下来。她伸手一摸,冰冰凉凉的一片。恍恍惚惚之中,她走出房间,走进了茂密的树林里,嘴里一直细细地喊着:“娘,娘……” 蓓奴从外拾柴回来,正准备做晚饭,推开门一看,人去房空。蓓奴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冲到扬州城里找寻宇文岚。 此时的扬州城,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繁华与热闹,各家各户都忙着悼死服丧。大街上人烟稀少,各门各铺都紧闭着大门,乞丐四处寻找食物。整个扬州城,都是一片颓然的景象。 宇文岚卖猎物的地方,本来是扬州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只可惜此刻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人。只有一群乞丐缩在角落里,嘴巴巴地望着他手里的猎物流口水,还有一些卫国的士兵在清理无人认领的尸体。 蓓奴找到宇文岚的时候,他什么东西也没卖出去。宇文岚见蓓奴不在小屋里照顾云涟,跑到自己这里来,心里老大不高兴。“你不好好待在家里,跑城里来干什么?” 蓓奴压低声音道:“公主不见啦!” “什么!?”宇文岚大叫一声,乞丐们纷纷把目光转向他。宇文岚赶紧调低声音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看好公主的吗?” 蓓奴也是万分自责。“我是看着公主来着,可是我看着天色也不早了,该准备晚饭了,所以我就把公主哄着睡着了。然后我就出去拾了几根柴,半柱香的功夫都不到。回去推开门一看,公主就不见了。” “你看看你,交待你千万别出纰漏,你还是出了纰漏。公主若是找不到了,我看你怎么交待!”宇文岚那是相对地恼怒。 “我……”蓓奴一时之间脑袋发热,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你这个猪脑袋!还能怎么做?赶紧回去找人啊!” 宇文岚丢下猎物,与蓓奴一起火烧屁股似的奔回去寻找云涟,此举正遂了那群乞丐的意,一堆猎物被瓜分得不剩一点残渣。 第7章:落难之际(2) 云涟正在漫无目的的走着,嘴里一直喃喃着娘,忽然天空几声雷响,豆大的雨滴哗啦啦就这么砸了下来。乌云把天压得很低,树林里顿时就变得漆黑一片,偶然间还能听到水洼里青蛙的叫声。 云涟并不知道那是青蛙的叫声,她“哎呀”一声,吓得大哭起来,抱着头在树林里乱跑乱转。她脸上的药水被雨水冲刷干净,露出绝世美丽的容颜,只可惜发髻全都松散下来,裙子也被树枝划破,成了个落汤鸡美人。 她边跑边哭,树林里横七竖八全是落下的枝条。云涟一个不小心被树枝绊倒,整个人顿时扑倒在水滩里,脸上身上全是泥水,双手掌心更是被细小树枝刺入,鲜血直流。 雨水还在不停地冲打着她的身躯,虽然是夏季的傍晚,她也感到寒冷了。本是姜国的金枝玉叶,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又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兄长被杀,心中的万般委屈,也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她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仿佛连青蛙也仿佛她的哭声镇住,不敢再叫了。 不知哭了多久,她感到自己身体的力气在一点点地抽走,意识在离自己远去,渐渐的,她合上了眼睛。 第8章:落难之际(3) 夏季骤降的雨,通常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天气又放晴了,夕阳射进林子里,照在被雨打湿的树叶上,泛着点点金光。小鸟又出来啼唱,在树枝间上蹦下蹿。 一队刚刚避过雨的商人在树林间穿行,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二十一二的年纪,身着深蓝镶边锦袍,腰上用红色丝穗挂着一块上等的白玉,手上一把镶金折扇,看得出家境必定非同一般。这名男子身后的几名男人虽然担着物品,但腰间均佩有长剑,也绝非一般的普通商人。 那几人在数丈之外看见倒在泥塘里的云涟,赶忙停下脚步。 “那是谁?”为首的年轻男子问其他人。 穿棕色衣服的老人答道:“公子,正事要紧,扬州城打了那么多天的战,早已没有什么粮草。那可能是个乞丐,饿死在树林子里了。” 那年轻公子又问另一位穿紫色衣服的老人:“郭政,你说那人是谁。” 名唤郭政的老人道:“那是个等待帮助的人。” “哦?怎么等待帮助?” 郭政答道:“若那是个死人,则需要别人将他安葬;若那是个活人,则必定是因为疾病或饥饿晕倒在那,更需要别人去帮助他。” “嗯,郭政言之有理,可是我们有没有必要的理由去帮助那样一个人呢?” 郭政又答:“那就要看公子是否有心成为一代明主了。” “郭公此话怎讲?” 郭政呵呵地笑道:“公子位居三皇子,嫡次子之位。上有大皇子为嫡长子,皇上立为储君。但皇上年壮,百年之日尚远,储君之位仍有转变之余地,从古至今,最后登上帝位之人,往往不是嫡长子。唐太宗若没留住杜如晦,又何来的房谋杜断呢?” 这年轻公子正是吴国的三皇子景习慕,因为姜国被卫国灭了,他们一行人就特地化妆成商人到姜国的京师扬州来探查民情。 景习慕哈哈大笑起来。“郭公你真好玩,我问东,你说西。好吧!既然那是个需要帮助的人,不管他是死是活了,本公子就出手相助吧!先看看郭公是不是房玄龄啊!” 郭政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笑了笑。 “李达,杨万,去把那人抬过来吧!”景习慕吩咐身后两名魁梧的大汉。 两名大汉行过礼后,走过去把云涟小心翼翼的抬了过来。景习慕蹲下身,把云涟的头发撩开一看,顿时惊得跳了起来。 第9章:落难之际(4) 郭政不知所以然,伏身一看,同样吓了一跳。不过,到底姜还是老的辣,郭政初见云涟容貌时虽然惊为天人,但随即又冷静下来,马上对景习慕道:“如此貌若天仙的一名女子,怎会独自躺在荒郊野外?这其中恐怕不简单。” 景习慕虽然初见云涟时简直大受惊吓,但过了一会之后,便又蹲下身子细细地看着云涟的脸庞,不可思议地道:“啧啧,这世间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我以前那二十二的岁月真是白活了。” 郭政担忧地道:“公子,谨防有诈!” 景习慕捏捏云涟的手臂,又摸摸她的额头,对郭政道:“她没有武功,而且正在发烧。”这郭老头子,一点也不会怜香惜玉。 “可,可是,臣还是担心……”老头子还有个特点就是婆婆妈妈。 “哎呀!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景习慕站起身拍拍郭政的肩膀说:“郭公呐!这次你当不成房玄龄,反倒是做了一回高士廉啦!”(注释) 郭政只得苦笑。 刚才那名穿棕色衣服的老人又开口了:“公子,红颜祸水,容臣忠言逆耳,此等容貌的女子,就算不是奸细,只怕也是个祸害。” 景习慕立刻高谈阔论:“胡平呐,本王可是敬你为师啊!你怎么能对这样一个高烧重病我见犹怜的女子毫无怜悯之心,你看她多可怜?难道你要让本王狠心地把她丢在荒郊野外不管么?郭公说得对,要成为一代明主,怎能没有怜爱之心,怎能没有慈悲之心?不必多言了,这女子本王是救定了。李达,你背她。”虽然要救人,但是还是不能自己动手,懒习惯了没办法。 胡平依然有些不死心,郭政却拉住他悄悄说:“公子已对那女子动心,必定是要救她的。公子性格偏执,若强谏,他定不听,反倒是疏远了你我。不如等那女子醒来,听听她怎么说,再来商量对策。” 胡平想想,这才点了点头说:“也罢!还是郭公想得长远。” 于是,云涟被景习慕带进了扬州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一家客栈安顿下来。这客栈本就没有客人,景习慕等人前来,为了不让他人惊扰,交给店主一锭银子就算把客栈包下来,但若有他人住店,只能称客栈人慢。 景习慕的属下跑遍整个扬州城,终于找到一位老大夫来为云涟看病。那老大夫本来已经打算关门回乡种田,结果又给人拖到客栈看病来了。 在为云涟把脉过后,老大夫屡屡胡须,说道:“这位夫人前段时间精神上受了刺激,现在又得了风寒,恐怕得多调养一段时间了。老夫开两副药,一副是帮夫人祛除风寒,一副是给夫人疗养精神,前后隔一个时辰服用,早晚各一次。不过,老夫店里已经没什么药材了,几位还得到别处去找药材。” “谢谢大夫!”郭政一面道谢,一面把老大夫送走了。看来,他又得满城跑,把这几味药配齐了。 “夫人?呵呵。”景习慕坐在床边一面笑,一面回想那大夫说的话。他二十二岁不是没有娶妻,只是自从三年前正室一并呜呼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立过正室,姬妾到有几个,都是一时头脑发热娶回来的,没有一个真正令他心动的。 从外返回的郭政一听,顿时了然景习慕有立这名女子为正室的想法,吓得冷汗直冒,但此时这女子病重,又不能直说,只能寻其他时间再找机会跟景习慕说。于是,郭政退出了房间。 注释:大唐政权建立之后,要往各地派官,李世民旗下幕僚太多,他想把杜如晦指派出去,房玄龄拦住他说:“府僚去者虽多,不足惜也。杜如晦聪明识达,王佐之才。大王您如果想经营天下,非此人不可!”李世民立刻派人把杜如晦截了下来。高士廉是长孙皇后的舅舅,是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大媒人。 第10章:心波初漾(1) 三天后,云涟醒了过来,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阳光从窗户射进来,照得房间里亮堂堂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的是一名女子站在花丛中开怀的笑,缤纷的花朵在她四周灿烂的向着朝阳盛开,女子的右手执一把圆扇,左手正要伸手去摘一朵牡丹花。 云涟很是奇怪,是谁把她带到这里来的?又是谁画了她的像?蓓奴不会画画,宇文岚就更不会了。她只记得那天在刑场看到家人被刺死,事后发生了什么就再也想不起来了。她轻轻地走下床,仔细地打量着墙上的那幅画,能将她惟妙惟肖的表现得画纸上,除了画功了得之外,还必须有颗柔软细腻的心。云涟对这作画之人莫名产生了好感。 可是,她现在不安的是谁把她带来了这里,他们三人没有钱,一直是住在小破屋里的,怎么自己一觉醒来,就突然在这里了呢? 房间的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景习慕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云涟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愣愣地盯着她,心口扑腾扑腾乱跳,顿时脸红耳赤口干舌燥。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有个男人闯进了她的屋子里,于是指着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你是谁?为何闯进来?” 景习慕忽然觉得很好玩,这小姑娘一醒来就拷问自己干吗进自己租下来的房子。景习慕心中坏笑,何不趁此机会逗她一逗?于是景习慕咳咳两声,很正经地说:“这是我租下来的房间,我为何不能进来?” “啊?”云涟愣了一下,这是他租的房间,那自己怎么会在他的房间里?难道是她闯了他的房子吗?可是她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了。“我,我不是故意在你的房间里,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你的房间里了,我,我马上就走!”云涟急忙往外冲,一头撞在景习慕胸脯上,顿时又弹了回去。 景习慕连忙稳住她。“这是你住的房间,你为何要走?” “什么!?”云涟惊得大叫一声,“这是你的房间,也是我的房间?我,我们……” 景习慕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云涟张大嘴,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景习慕赶紧抱住云涟,呆呆了看了她几秒,忽然爆笑出声,“你这丫头,可真是好玩!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又给我晕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景习慕抱着云涟的手都酸了,云涟还是不见醒来,他略微的动了一动,就把云涟给弄醒了。 “嗯……”云涟嘤咛一声,缓缓地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景习慕那张放大的超级俊脸,云涟愣了一愣,发现自己整个人被她抱在怀里,马上脸蛋一红,“啊”的大叫出声。景习慕耳膜受到震荡,急忙弹开。云涟重心不稳,一下子从床上跌了下来,“嘭”的一声,后脑勺磕到了地上,顿时疼得眼泪直飙。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松手的。”景习慕赶紧冲上来抱住云涟,看她疼得眼泪直流,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第11章:心波初漾(2) “疼死我了!”云涟一边揉自己的后脑勺,一边流眼泪。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该松手的。”景习慕把她抱进怀里,轻轻地拍她的背。 云涟眼泪鼻涕全擦在景习慕的衣服上,哭道:“你欺负我!我不认识你,你还占我便宜,你这个坏家伙!” 景习慕无奈地苦笑,只好软言软语的说:“好好好,都是我不好,我是大坏蛋!我是大猪头!我欺负你!我占你便宜!你打我行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云涟立刻“啪”的一巴掌打在了景习慕的俊脸上。 她用力不大,但景习慕还是给打懵了,因为从小到大,没人敢打过他,突然被云涟打了一巴掌,他怎么能不懵。 云涟自己也没想到这一巴掌的威力这么大,能让他半天说不出话来,于是云涟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 景习慕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云涟的手,瞪着她道:“你竟敢打我!” “明明是你叫我打的!”云涟义正言辞地说。 景习慕颓然地垂下手,“我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栽在你这小姑娘的手里。” 云涟抿嘴一笑,问道:“墙上那幅画是你画的么?” “是我!” 云涟把脸一红,头别到一边不说话。 气氛忽然有些不对劲,还是生分点好。景习慕极不自在地轻咳两声,站起身说道:“那个,姑娘你在林中林了雨,受了风寒,大夫说要好好调养几日。我只是来看看姑娘醒了没有,既然姑娘醒了,那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刚才那么亲热,现在又这么生疏,气氛真是诡异,景习慕心里暗自咒骂。 “等一下!”云涟忙叫住他。 “姑娘还有什么事么?” 云涟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景习慕身边,轻轻施了个礼,说道:“云涟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原来你叫云涟,名字可真好听。”真的很好听,弄得他心神摇荡,飘飘何所似了。 云涟再次把脸一红,又问:“不知云涟昏迷多少时日了。” “算今日,姑娘已经昏迷四日了。” “已经四日了!不行,我得回去!” 云涟转身就要离开房间,忽然脚下一软,惊呼一声,眼看就要跌倒在地,景习慕长臂一伸,又将云涟给捞进了怀里。云涟不好意思地推开他,道:“多谢!”真是羞死人了,才刚认识就在他面前出丑,好丢人哦! “云姑娘现在身子还很虚弱,不如先在这里休息几日再回去。如果云姑娘担心家里人着急,那我派人去和云姑娘的家里人说一说便是了。” “这,这多不好,已经打扰数日了。” “云姑娘不必客气,请姑娘告诉我家住何地,我立刻派人去通知云姑娘的家人。”景习慕心想,你就不要再客气啦!我看你也对我有一丝情意的嘛! “这……” “怎么?云姑娘不肯相信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她毕竟是亡国公主。 “云姑娘不相信我是应该的,这样吧!我告诉云姑娘我是做什么的,云姑娘能相信我么?”这样她还不相信,他就没辙了。 云涟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姓景,名习慕,泉州人士,家里世代经商,这次到扬州来,是来采集货物的。唉,没想到扬州遇到战事,已经衰败得不成样子了。不知我这样说,云姑娘能相信我么?” 云涟想了许久,才开口道:“好吧!我写一封信,请景公子派人送给家兄及家嫂。” 景习慕喜道:“如此甚好。这边有笔墨纸砚,云姑娘这边请。” 云涟在信上简单地说了说自己目前的情况,让蓓奴和宇文岚不要担心她。云涟把信整平,交给景习慕,道:“有劳景公子了。” 景习慕看到信封上的字体,立即赞道:“想不到姑娘还写了一手好字,真是令人佩服。”啊!真是人长得美,字也写得漂亮。景习慕心里又开始飘飘然。 “景公子过奖了。”随后,云涟又把自己的住址详细地叙述给了景习慕。 景习慕道:“那好,我立刻就派人去办,云姑娘好好休息吧!” 云涟点点头,目送景习慕离开房间。 第12章:心波初漾(3) 翌日云涟醒来,想起昨日与景习慕初见的情景,不由得抿嘴一笑。忽而又想到他昨日居然抱了自己一个时辰,禁不住又红了脸。真是烦死了,想到他就会口干舌燥心慌慌,她究竟是得了什么病了,老是怀念他的怀抱。哎呀!女孩子不能老想别人的怀抱,不能这样! 云涟从床上爬起来,在房间内随意转了一圈,发现书柜上摆着一把古筝,心中一喜。正是无聊想吐泡泡,忽然冒出一把古筝。她忍不住把古筝取下来,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这古筝虽然摆在房间的偏角,却一点灰尘也不曾沾染,可见筝的主人是非常爱惜它的。 会是那个景公子的古筝么?原来他还会弹奏古筝呢!云涟盘腿坐在床上,把筝摆在腿上,十指在琴弦上灵动跳跃起来,一曲幽雅缠绵的《行云流水》便随之流淌而出。 琴声委婉绵长,悠扬深远,令人仿佛身处于幽静的山林之中,低天可见清澈的溪水缓缓流淌,抬头又望朵朵的白云随风行移,忽而就觉得曲子引出了一幅华美的锦绣河山。 云涟正是陶醉之时,隔壁房间却忽然响起洞箫的声音,吹奏的正是这曲《行云流水》。洞箫灵动空越的声音,与古筝刚劲清脆的声音,遥相呼应。云涟挑战心随之而起,加快手中弹奏的速度,那洞箫之音也丝毫不落后尘,总能与古筝配合得天衣无缝。 一曲完毕,云涟长呼一口气,推开门一看,却见景习慕站在隔壁房间的门口对着她温柔的笑。云涟霎那间又羞红了脸。 景习慕大步跨到云涟跟前,激动地道:“那古筝跟在我身边已有数年之久,一直企盼着能有位佳人与我琴箫合奏,想不到这位佳人,竟然是云姑娘。” 云涟更是羞得抬不起头来,任景习慕牵起了自己的手。 就这样,云涟住在客栈的这几日,日日与景习慕一起弹琴赋诗,二人感情渐渐加深,已然到了你是风儿我是沙的地步。 一日,两人正谈论着卓文君为何要与司马相如私奔,景习慕忽然直勾勾地瞅着她问:“你今年芳龄几许?家里几口人?可曾婚配?可曾许配人家?” 云涟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自己是亡国公主的命运,黯然地低下头像背书一样说道:“我,今年十六,家里只有哥哥嫂嫂,不曾婚配,不曾许配人家。” 景习慕学着她的口气,像背书一样说道:“我今年二十二,十八那年娶一妻,十九那年她死了,家里除了爹娘和两个哥哥之外,还有很多小娘和很多弟弟。” “哦!” 景习慕一把将她提起来,抱在怀里,无比严肃地看着她问:“我长这个样子,一个鼻子两只眼,你觉得好看吗?” 云涟赶紧点头。 “那你觉得帅吗?” 还是点头。 “你喜欢吗?” 依然点头。 “嫁给我吧!” 条件性点头。 云涟猛然发掘,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触碰到了一起,他虽然使用戏虐的口吻跟她说话,但他的眼光却无比认真。一时之间,两个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了。 景习慕把自己曾娶过妻的事情都告诉她,可见他是极为认真的。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打算直接把自己是吴国三皇子的身份抖露出来,他怕会一下子把云涟吓跑,但他告诉云涟他爹有很多小老婆,云涟也该能猜出他的家庭是个什么样子。 第13章:心波初漾(4) 就在两人目光粘得分不开的时候,不识时务的人就来了。 “公子啊!”郭政和胡平这两个糟老头子推门进来。 景习慕和云涟像蚱蜢一样飞快地弹开,云涟红着脸转朝一边,景习慕则极不自在地咳了两声,负手问道:“什么事啊?”死老头子,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时候出现。 郭政和胡平对望一眼,知道他们俩搅了景习慕的好事,于是双双把目光投向云涟,只见她身着一袭粉色裙衫,黑发轻轻挽起,用一根玉钗固定,耳鬓几缕发丝垂下,飘飘荡荡好似青烟。两腮因羞涩而变得更加红润,眼中升起扑朔迷离的氤氲色彩,比那天傍晚见到的邋遢美人不知道要美多少倍,两人不由得看痴了。 景习慕见他二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云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喝道:“你们两个,眼睛抽筋啊?色迷迷的盯着她看什么!” “哎呀呀!老朽失态,老朽失态呀!”郭政和胡平连连弯腰致歉。 “还不赶快下去!”真是老不正经,看见美女还会流口水。 “是是,老朽这就退下!” “等等!”景习慕忽然又叫住他们,“立刻去给我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什么!?”郭政和胡平顿时定在原地。 郭政猛然转过身,深深地看了云涟一眼,向景习慕抱拳作揖,说道:“公子,我有话要说,请公子移步到隔壁。” 景习慕知道郭政的意思,走到云涟身边轻声道:“我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云涟轻轻点了点头。 景习慕和郭政胡平离开了房间后,一阵清风从窗户吹进,撩起床边的纱帐,吹乱了书桌上的纸张。云涟起身去关窗户,却见对面窗户里的人一直盯着这边看,见到她去关窗户,那人又立刻转了回去。云涟心中顿时大敲警钟,这个人是谁?客栈已经被景习慕包下来了,不可能有别的客人,难道是景习慕派人在监视着她?还是郭政胡平指使的? 云涟猛然想起方才景习慕抱她之时,袖口处露出丝绸的金黄色内衫,霎时一惊,跌坐到床上。他姓景,看他的穿着就知道他非富即贵,身边还有两个老谋深算的人跟着,这天底下,除了吴国的皇帝姓景,上哪里再去找这么一家有势力的景姓家族!更何况,那金黄色的内衫更是证明了他的身份,非帝王家族,怎么能穿金黄色的内衫!普通人穿了是要掉脑袋的呀!加上他说他父亲有许多小老婆,我的老天爷!他怎么说也是个吴国的皇子了,而且是个嫡出的皇子。 第14章:心波初漾(5) 云涟现在脑子乱成一团麻,她是真的动心喜欢上景习慕,可是她毕竟是姜国的亡国公主,身系着多少人的国仇家恨,她难道能够心安理得的跟景习慕回吴国当王妃么?她不能,她不能!父母和兄长的血海深仇还没报,她不能就这样不负责任的离开,更不能让蓓奴的姐姐白白牺牲。 或许,她可以通过吴国打败卫国。可是吴国是小国,卫国吞并了姜国以后,已经收囊了长江以北的所有土地,吴国只有江南和岭南之地,还必须与剑南之地的蜀国联合才能够对抗卫国,如果把希望寄托在吴国身上,风险是否太大了! 云涟一节女流,没有军队,没有武功,很难召回父皇从前的旧部,他们也已经被卫国收编,派去驻守北部边疆。可她如果真的与景习慕一道回吴国,就一丝报仇的机会也没有了,所以她说什么也不能和他回吴国。但是,她又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难道就这么放弃了么?她真的不甘心,也好舍不得。 正在此时,景习慕推门进来了,全然没有了刚才欢喜的样子,见了云涟只是勉强一笑,云涟心里顿时有了准备。 景习慕扯扯嘴角,笑了笑,说道:“云涟,无论发什么事情,你一定要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 云涟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郭政他们一定对他说了什么事。“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么?”云涟小心翼翼地问。 “呃……我爹他在家已经帮我定了一门亲事,是个富家的千金小姐,所以我……” 云涟的一颗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男人啊!她没想到自己刚刚萌芽的爱情就这样夭折了,心里仿佛出现的一道裂痕,渐渐扩散开来,直到那颗脆弱的心彻底的破碎。他本就是吴国的三皇子,怎么可能娶她这种来路不明的女子呢!他的意思,是让她当小妾么?呵呵,她堂堂一个姜国公主,竟然沦落到当别人的小妾?云涟摇了摇头,轻轻地笑了笑,说:“没关系的,我理解你。” “真的,太好了!”景习慕一把抱住云涟,激动地说。其实,他的父皇根本没有为他再订一门亲事,只是郭政刚才一再叮嘱他,若将来大皇子不成,他要成为储君,不能随便娶一名女子做正室的。因为,将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必须是一个有背景出身的女子。就算他不做储君,也必定是个亲王,亲王妃也一定要有身份背景,小家碧玉是撑不住场面的,所以他向云涟撒了个谎。原谅他吧!如来佛祖玉皇大帝,他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啊! 云涟任他抱在怀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淡淡地开口:“我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了,我想回家了?哥哥嫂嫂一定很担心我。” 景习慕忙道:“我与你一道去,正好谈谈带你回家的事宜。” “不必了。”云涟想拒绝。 “不,一定得去,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家。” 云涟什么也不想说了,因为她此刻感到很疲惫,那种从高空摔到地面的感觉让她抽不出丝毫的力气。 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艳,可在她心中,那粉粉的红,却好似泣血染成的,开得太绚烂了,终于一片片枯萎凋零了。 第15章:心波初漾(6) 景习慕雇了马车,送进扬州城外的小树林里。这几日接连下雨,树林里是非常泥泞的,但雨过天晴后的空气却很是新鲜,深深的吸一口,能叫人顿时精神百倍。云涟才下马车,蓓奴就迎了出来,张口刚喊出一个“公”字,立刻看见了随后下车的景习慕。 云涟迎上前,笑脸盈盈地对蓓奴道:“嫂嫂,我回来了,这几日让你们担忧了,是这位景公子一直在照顾我。” “嫂嫂?”蓓奴奇怪地看着云涟。难道公主的精神病还没有痊愈?已经发展到胡乱认亲了! 云涟握住蓓奴的手,用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按压了两下。蓓奴这才会意,马上展开笑容道:“哎呀,小涟啊,你怎么才回来,把我和你哥哥都担心死了。你这孩子,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云涟笑嘻嘻地答:“对不起嘛,嫂嫂,是我太贪玩了,在树林里淋了雨就晕倒了,多亏这位景公子救了我。” 蓓奴即刻迎上前对景习慕又弯腰又致谢:“多谢恩公啊!要不是你小涟就回不来啦,大恩大德不知道怎么报答呀!你看下了雨,屋里漏水也不方便请恩公进去坐坐,来日一定亲自登门拜访,那就不远送啦!” 景习慕吃了一惊,没想到云涟的嫂嫂这么快就赶人了,虽然他们住的地方是挺破烂的,但他也没说自己嫌弃啊!想不到他一向自诩英俊潇洒风流迷人貌比潘安的脸蛋在云涟她嫂嫂这里碰了个满头灰! 与景习慕一道前来的郭政和胡平也觉得奇怪,这嫂嫂先前明明喊了个“公”字,见到他们又立刻闭口不说了。 外出打猎的宇文岚刚一回到家,瞧见云涟和蓓奴站在一起,马上就冲上来一把抱住云涟,激动得难以自持。“你跑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们找你找得好辛苦,我都快要急疯了,下次不能这样一声不响就走掉,噢不,不能再有下次。” 蓓奴扯扯嘴角,把头别到一边,淡淡地道:“人都回来了,你庄重一些,让别人看着不好。” 云涟只得嘿嘿地对景习慕笑笑道:“我哥哥他性格豪爽,感情也不做过多的掩饰,熟了就习惯了,他从小把我抱大的。”宇文岚确实从小把她抱大,她小的时候,宇文岚经常抱着她,屁颠屁颠的跟在她的哥哥身后。 景习慕刚才有股冲上去拉开宇文岚的冲动,一个已婚的哥哥这样抱着成年的妹妹,这不成体统。景习慕总感觉心里不舒服,云涟的这个哥哥对她太不一般了。 郭政和胡平都是老姜了,又岂会看不出其中的端倪。 宇文岚好奇云涟怎么喊自己哥哥,再一看,发现旁边正站着三个男人,为首的那个年轻男子还是俊秀文雅之辈,一身的富贵气质,令人见之难忘。莫名的,宇文岚就对此人多出了一分敌意。 云涟对蓓奴道:“嫂嫂,你先带哥哥回房,我一会儿就进来了。” 宇文岚闻言立刻瞪大了眼,用手比划比划自己,又比划比划蓓奴,他和蓓奴怎么被云涟喊成哥哥嫂嫂了?他怎么和这个管家婆变成一对了?公主是不是发烧了?还是哪根筋又不对了? 蓓奴拉过宇文岚的手,使劲掐着他手掌的肉,“小涟让你进屋,你就进屋,哆哆嗦嗦像什么样。” 宇文岚被她掐得疼了,在云涟和外人面前又不好发作,只得憋着气跟蓓奴进了屋。 云涟走到景习慕身边,笑道:“别介意,我哥哥嫂嫂就是这样的,今天多谢你送我回来。我哥哥嫂嫂不喜欢客人,所以也不方便请你进去坐坐了,改日我会到那间客栈去看你了。” 景习慕拉上云涟的手,略有些撒娇地道:“我们的事还没向你哥哥嫂嫂说呢!” 云涟挥挥手,“改日吧!” 景习慕还想再说什么,郭政已经拦住他道:“公子,我看云姑娘今日也累了,我们还是改日再来登门拜访吧!”景习慕这才点了点头,与郭政和胡平一道离开了小屋。 第16章:刺杀之计(1) 云涟回到小屋内,宇文岚立刻迫不及待地冲上前握住云涟的双肩问:“他们是谁?那个年轻的男人又是谁?” 蓓奴嗤了一声,道:“你看你那个样子,跟妒夫似的。公主才回来,你不好好关心她,立刻逼问公主刚才那个俊俏的公子是谁,安的什么心哦?”蓓奴刻意突出“俊俏”两个字,活该气死他,就是看不惯他一副妒夫的样子。 “我!”宇文岚气结地道:“我怎么问公主,干你什么事?别忘了临行前皇上是把公主的终身交给我的!”管家婆就是爱多管闲事,不然就不叫管家婆了。 “交给你怎么啦!”蓓奴立刻顶回去:“交给你,你就以公主的驸马自居啦?丢不丢人!” 云涟好笑地看着自己身边的这一对活宝,自己才回来,他们就吵个不停,都是淹在醋罐子里的人,酸不溜丢的。 宇文岚继续道:“丢什么人!我与公主郎有情妹有意,两情相悦。反倒是有人,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你!”蓓奴气得脸都涨红了,“不要脸,公主才不会喜欢你种男人,要喜欢,肯定也是喜欢刚才那个公子。” 宇文岚一听到蓓奴说云涟喜欢景习慕,更加气愤:“刚才那种小白脸,公主绝对不可能喜欢他!公主只会喜欢我!” “你不要脸!公主不喜欢你!” “公主就喜欢我!” “就不喜欢你!” “就是喜欢我!” 云涟很无力地道:“好了,你们别吵了,我很累了!” 宇文岚和蓓奴正吵在兴头上,云涟忽然这么一说,也只得闭上嘴,各自哼了一声,谁也不理谁。 “那天在刑场上看到爹娘和哥哥被杀,心里很难过,所以这些日子精神一直恍恍惚惚,在林子里淋了雨就晕倒了,还是多亏刚才那名公子在树林里救下我,否则你们可能都再也见不着我了。” “什么!?”蓓奴一惊,赶紧冲到云涟身边关切地问:“公主晕倒了,有没有受伤?” 云涟摇了摇头,道:“没事,手掌心破了些皮,又受了些风寒,那位公子替我请了大夫,吃了药就没事了。” 宇文岚闻言,脸色才稍有缓和,又看到云涟手掌心的几道小口子,走到云涟身边,握住她的手心疼地道:“好端端的,怎么把手伤成这样?” 蓓奴眼神一黯,转身走到一旁的长凳上坐下。 云涟又怎么会看不出蓓奴对宇文岚的情意,只是宇文岚一心喜欢自己,父皇又曾经交待把自己托付给他,所以蓓奴只怕也只能将自己这份情意藏在心里了。云涟也不方便捅破这层关系,毕竟她是主子,而她身边就只剩下这两个助手了,她不能逼走其中的任何一人。 “我没事的,放心吧,宇文大哥!”这个称呼,才是云涟一直以来对宇文岚的称呼。 “你知道救你的那三个人是谁吗?” “宇文大哥,我们先坐下,容我细细说来。” 宇文岚点点头,与云涟一同坐在了蓓奴旁边,蓓奴也转过身,暂时放下自己的事情,仔细听云涟诉说她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 “想必你们已经看出为首的年轻公子身份不简单,他姓景,名叫景习慕,乃是吴国皇帝嫡生的三皇子,乔装成商人来到扬州,可能是来探听消息的。” “公主如何得知他是吴国三皇子的?照理说来,他不该自暴身份的呀!”蓓奴疑惑地道。 “他确实没有告诉我他是吴国三皇子,但我无意间看见他袖中露出金色的内衫袖口,此证足以说明他的身份,更何况与他同来的另外两人也不是一般人,该是他幕下召集的谋士。” 第17章:刺杀之计(2) “那我们现今该怎么做?” “暂且不必去管他,你们这几日除了找我,还做了什么?”难道只是吵架?云涟为这两人捏一把冷汗。 宇文岚道:“赫连恒君的大军就要班师回长安了,明日就动身,途中路过子幽谷,我和蓓奴计划在那里行刺赫连恒君。如果能够杀死卫国的太子,也算是给卫国一次重创,替皇上皇后和太子报仇。”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云涟一口否决:“赫连恒君统领十万大军,班师回长安,途中必定严加防守,只怕你们还没有靠近赫连恒君,就已经被卫国士兵团团围住了。” “公主放心!”蓓奴摆出一张地图,“赫连恒君班师回朝的路线我们已经查过了,如果不往子幽谷走,十万大军就只能沿京杭运河直上,到达泗水再改走旱路,这样必定比走子幽谷多出近一个月时间。而卫国皇帝赫连嗣已经病重,赫连恒君急于返朝登基,否则皇位就有可能被其弟赫连恒临所取代,所以赫连恒君必走子幽谷。” “不错!”宇文岚接着道:“子幽谷地势险要,并排只容三人通过,就算赫连恒君有十万大军,一次通过子幽谷的人也不过只有数十人而已。” 云涟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就有可能被围困于子幽谷内,根本脱不了身。子幽谷两边均是绝壁,你们倚仗着自己的轻功从子幽谷顶跳下来,可是一旦你们需要脱身时,还能够再回到谷顶吗?” 宇文岚和蓓奴对望一眼,宇文岚道:“班师回朝,赫连恒君必定打头阵,领队走在队伍最前方。所以我们只需在队伍刚入子幽谷之时,刺杀走在最前方的赫连恒君,后面的将士,就算想救也救不了。事成之后,我们再从另一边逃走即可。” 云涟拍案怒道:“说得轻巧!赫连恒君狡诈奸猾,明知自己要通过险恶要地,岂会放任自己走在刀尖之上?我看赫连恒君极有可能走在队伍中途,走在最前方的人,不过是赫连恒君的替身。等出了子幽谷,他赫连恒君再换到队伍前头,又有何妨呢?打过战的将军都知道,通过此等要塞之地,为防敌人埋伏,主帅是绝对不可能走在最前方的。就算卫国此时已经灭了姜国,不用担心会有敌军埋伏,难道赫连恒君就不会防范像你们这样的刺客么?” 云涟的一席话让宇文岚和蓓奴顿时哑口无言,他们确实没有云涟考虑得长远,只想着匆忙替姜国报仇,给卫国一记重创,却没有考虑个中的利害因素。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想替父皇母后和哥哥报仇,只是此时时机未到,我们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只会招来杀身之祸。”云涟轻声说着:“我也知道,你们不甘心放过这么好的一次机会,毕竟赫连恒君通过子幽谷,身边没有几个人,是最容易刺杀他的时候。如若等他日后回宫当了皇帝,要杀他,简直比登天还难了。” 宇文岚和蓓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云涟,他们的主子。 云涟忽然眼睛一亮,问道:“子幽谷两壁大约有多高?” “目测过,左壁大约七丈,右臂大约八丈。” “轻功无法飞上这么高的距离,那你们的轻功最多能上多高?” 宇文岚看了看蓓奴,道:“我能上三丈,不知蓓奴能上多高。” 蓓奴脸一红,轻声说:“轻功不好,至多两丈而已。” “那么,你们可知赫连恒君的武功如何?一个人能否对付?” “这就不知道了,从未交过手。不过赫连恒君既能征战南北,可见武功不弱。” 云涟想了想,道:“也罢,我倒有一计,一方面可用于试探赫连恒君真实的武功,一方面也可趁机刺杀他,只是千万不能恋战,若不得手,必须马上抽身而退。” 宇文岚和蓓奴异口同声地问:“什么计谋?” 云涟笑了笑,道:“千万不可恋战,明日赫连恒君经过子幽谷时,你们就这么做……” 第18章:刺杀之计(3) 次日正午,烈日当头。 太阳照的路面发烫,赫连恒君的大队人马缓缓向子幽谷驶来,领头的是一位身着金色战甲的将军,浑身的盔甲在烈日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宇文岚和蓓奴一身黑色的夜行服,黑布蒙面,分别埋伏在峡谷顶端的左右两边,在蓓奴身后,还有一台固定在大树上的滚轮以及一捆麻绳,麻绳的一端已经拴在滚轮上。 长队人马渐渐靠近了,由于距离太远,宇文岚和蓓奴两人并看不清了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头的人是不是赫连恒君,不过云涟说此人定然不是赫连恒君,所以二人继续按兵不动等待着大队人马通过子幽谷。 士兵两两并排通过子幽谷,速度缓慢,一个时辰过去了,大队人马才通过了不到三分之一的人,还有大部分的士兵守候在子幽谷的这头等待着通过。 正在此时,一名身着蓝色金绣长袍的男子骑着马夹在队伍中间,缓缓走进了子幽谷。在他的前后,还有几名身着深色盔甲不同于其他士兵的贴身护卫。宇文岚和蓓奴眼神间瞬间传递一个消息,就是此人了,那件蓝色金绣长袍正是赫连恒君监斩姜国皇帝时穿的衣服。 蓓奴把麻绳的另一端扔给宇文岚,宇文岚立刻将其拴在身后的大树上,随之抓紧麻绳就往下跳,蓓奴这边摞起来的麻绳迅速拉直。 宇文岚手持长剑从天而降,走进峡谷的内的士兵瞬间慌乱起来,大声疾呼:“有刺客,保护太子!” 就在麻绳快要全部拉直时,宇文岚脱手松开麻绳,利用极好的轻功继续往下飞驰,利剑直指身着蓝色长袍的男子。那男子一直骑在马上动也不动,直至宇文岚的长剑刺近他时,他才拔出剑,“当”的一声挡了下来。 蓝色长袍的男子抬起头,轻轻笑了笑,道:“这位公子的武功不错,只可惜中了我家太子的计谋了。” 宇文岚大惊,这名骑在马上的蓝衣男子不是赫连恒君本人,只是一名年轻的将军而已,而此时这名将军身上穿的衣服的的确确是赫连恒君监斩那日穿的衣服。宇文岚大叫不妙,还是中了赫连恒君的诡计。 那蓝衣将军又道:“太子监斩那日便发现有人仇视他,想必会在班师回京的路上刺杀他,所以他才令我穿上他的衣服走在队伍中间。没想到,果真有人要刺杀太子。” 宇文岚拿剑指着蓝衣将军道:“少废话!赫连恒君本人呢?” 蓝衣将军笑着道:“太子说了,倘若真的有人刺杀他,定要问清楚那人为何要刺杀他。太子还说,若刺客是个贤能之士,太子愿躬亲赔罪,招揽贤士。”“多说无益,我只取赫连恒君的项上人头!” 蓝衣将军又道:“太子最后又说,倘若阁下能战胜我,他便现身与阁下一战。” “那就来吧!”宇文岚说着已经起剑再次向蓝衣将军刺去。 蓝衣将军从马上一跃而起,腰中佩剑随之出鞘,同时大喝:“众侍卫谁也不许动,容我与这位好汉先战几回合。” 宇文岚大笑:“果然是条汉子!赫连恒君真有福气,能有你这样的帮手。”他口中虽这么说,但一招一式决不留情地向蓝衣将军攻去。 蓝衣将军接招之时也不忘笑道:“阁下的主子福气不比太子差!” 宇文岚神色不变,只是招招更猛,剑锋直指蓝衣将军的软肋。 蓝衣将军逐渐力不从心,并不是他斗不过宇文岚,而是他只得被动地接招,不能反攻,因为其主赫连恒君下令不得伤害刺客。 宇文岚问:“为何只守不攻?” 蓝衣将军苦笑一番,并不作答。 第19章:刺杀之计(4) 就在此时,士兵群中的一名侍卫忽然指着高空横挂在峡谷两边的麻绳道:“把那条绳子射断!不能让刺客逃走!” 蓓奴躲在顶端暗自揣:幸亏小姐早已料到绳子会被射断,所以特地让她守在谷顶接应,就算绳子断了,利用滚轮一样能把宇文岚拉上来。 立刻一名弓箭手拉弓向那条悬挂在峡谷两端的麻绳射箭。 宇文岚立刻知晓说话那人就是赫连恒君,于是不再对付蓝衣将军,掉转方向,向乔装成士兵的赫连恒君攻去。 蓓奴开始着急,公主千叮咛万嘱咐说如若不得手,就必须立刻收手,现在看来,宇文岚显然是恋战了。 烈日燃烧着大地,灼热得令人睁不开眼。众人的衣襟已被汗水湿透,空气的燥热炙烤得人心发慌,连树木都在这样炎热的季节里抬不起头来。 宇文岚与赫连恒君交手,显然没有刚才得心应手,一方面他已经被蓝衣将军耗去太多体力,另一方面赫连恒君也并非等闲之辈。 这是宇文岚与赫连恒君第一交手,也是宇文岚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赫连恒君,此人虽然穿着士兵的衣服,但是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王者气势却是令人生畏的,就连姜国皇帝云峰武也不曾让宇文岚有过这样的感觉。 赫连恒君同样对宇文岚心生忌惮,因为这名蒙面刺客有一双绝对凌厉的眼睛,那是一双剑客绝狠的眼睛,也是一双永远忠于主人的眼睛。这样一个人物,留着永远不可能为己所用,所以,必当除之以绝后患。 宇文岚开始力不从心,他的体力已经快要耗尽,绳子也已经被射断,如果再不走,他绝对没有力气使用轻功抓住断绳逃走。可是,宇文岚又不甘心,终于能够与赫连恒君交手,他怎么能够无功而返呢!这是大好的机会,虽然他明知赫连恒君的武功并不弱,而且身边还有那名蓝衣侍卫,一旦发现赫连恒君受伤,肯定会出手救驾的。 蓓奴非常焦急了,她知道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能坚持打斗这么长的时间已经非常不容易,就算是武林一等一的高手,体力也快耗尽了。蓓奴伸出头对峡谷底下的宇文岚喊道:“主子有令,不得恋战!” 谷底的众人一惊,想不到上面还有人埋伏,想必是来接应底下这名刺客的。赫连恒君哈哈大笑道:“原来谷顶上还藏着个大姑娘啊!”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宇文岚仿若没听到蓓奴的话,继续向赫连恒君出招。 蓓奴一急,又一次大叫:“你还打,主子就再也不理你了!” 众士兵更是哈哈大笑,敢情这名铁铮铮的大男人的主子竟然是个小娘子,而且他居然还对他的主子有着情分,生怕他主子不要他了。 赫连恒君忽然想起了那天在刑场上用仇恨目光看他的那名长得漆黑的女子,难道这名刺客的主子会是那名女子么?那么今天的刺杀行动便与姜国有关了,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此人离开。 蓓奴无奈,只得使出杀手锏:“那天那名俊俏公子来找主子啦!” 这一下宇文岚终于有反应了,不再继续和赫连恒君纠缠下去,提气飞身而起,伸手去抓挂在峡谷右边石壁上的断绳。 谷内众将士哈哈大笑,这大男人吃醋要回去抓他主子的奸情了! 赫连恒君板着脸,大喝:“不许笑,马上放箭,不准让他跑了!” 众将这才肃了面容,抬起弓箭就向宇文岚射去。 谷顶的蓓奴拼命地摇动滚轮,麻绳一点一点缩短,无数的箭矢如雨般向宇文岚射来,他虽然腾出一只手挥舞长剑抵挡着射来的箭矢,但腹部和大腿还是中了箭。汗水流进伤口,宇文岚只能咬牙强忍着剧痛,死死抓住麻绳不放手。直到麻绳一点一点缩短后,箭矢便再也射不到他了。 赫连恒君握紧拳头,眼看着宇文岚从他的视野中逃脱了,最终手袖一挥,气愤地道:“班师回京!” 蓝衣将军问:“太子,那这人?” 赫连恒君道:“日后必定还会再见的,走吧!” 于是,卫国十万大军继续通过子幽谷,浩浩荡荡向卫国京师长安开去。 第20章:大难不死(1) 蓓奴扶着宇文岚蹒跚地回到树林里的小屋,云涟一见宇文岚腹部和右腿分别中一箭,鲜血已经流得一身都是,登时大惊失色,失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蓓奴眼眶红润地道:“公主,先给他治伤吧!” 云涟赶紧和蓓奴一起扶着宇文岚躺在床上,他的腹部和大腿上还仍然插着箭,云涟伸手就想去拔,蓓奴立刻大叫:“不可!” “啊?”云涟惊得缩回手。 “不能拔箭,现在拔箭,他必死无疑!” “那,那怎么办?” 蓓奴突然跪在云涟身边。 “你,你这是做什么?”云涟急忙扶起蓓奴。 “公主,蓓奴必须去给宇文岚找止血的草药,只能请公主在这里照顾宇文岚了。” 云涟点头道:“我应该怎么做?” “请公主把他的衣服剪开,千万不能碰到伤口,更不能拔箭,烧好热水用毛巾给他轻轻地擦拭伤口旁边。一定要等我回来拔箭,否则一旦碰到伤口,血流不止情况就不好控制了。” 云涟赶紧点头。 蓓奴紧紧地握住云涟的手,“公主,他就交给你了,蓓奴出去找止血草药了。”说完,蓓奴转身离开小屋,提气飞进了树林里。 云涟转过身一看宇文岚,只见他已经疼晕过去,冷汗已经把头发浸湿,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也完全失了血色。云涟轻轻地拍拍他的脸,焦急地说道:“宇文大哥,你可千万不能睡啊!我这就给你烧热水去!” 云涟冲出小屋,急急忙忙找来几根柴,两块火石乒乒乓乓地敲着,打了半天也打不着火,急得满头大汗。口中一直念叨:“快燃啊!求求你快燃啊!” 此时已近傍晚,天气渐渐凉快起来,景习慕和郭政胡平不知为何又来到了云涟他们住的小屋前。景习慕一眼就望见了云涟在用火石打火,好奇地冲到她跟前,问道:“涟儿,你在生火啊?” 云涟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竟然是景习慕,忽然就红了眼,哽噎地道:“为什么总打不燃火?” 景习慕一看她的眼泪就没辙,忙哄道:“别哭别哭!我来看看!”伸手一拿她的柴,居然是湿柴,心里一惊,马上又问:“涟儿,你生过火吗?” 云涟低着头,摇了摇。 “干吗急着生火呢?你哥哥嫂嫂呢?” 云涟立刻想到还躺在屋子里的景习慕,大哭起来:“救,救救我哥哥,他快死了!” 景习慕顿时收敛颜色,说道:“别急,快带我去看你哥哥!” 郭政和胡平听到她说的,狐疑地对望一眼,尾随着云涟和景习慕进了小屋。 推门一看,只见宇文岚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肚子上和右腿上分别插着一支箭,鲜血流了一床。景习慕立刻对郭政和胡平道:“你们立刻去城里请大夫,快去!” 郭政和胡平立即登上马车,向扬州城奔去。 景习慕又问:“你嫂嫂呢?” 云涟红着眼道:“她去找止血的草药了。” “怎么不请大夫?” 云涟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说。 第21章:大难不死(2) 景习慕握住云涟的手说:“别着急,我来替你烧热水,你把你哥哥叫醒,千万不能让他睡着了。” 云涟点点头,跑到床边轻轻地拍着宇文岚早已血色全无的脸。 景习慕叹了口气,走出小屋去为云涟烧热水。 云涟一面拍着宇文岚的脸,一边说道:“宇文大哥,你快醒醒啊!不能睡啊!” 仿佛是云涟的召唤有作用了,宇文岚缓缓地睁开眼,声音沙哑地道:“对不起,公主,没能把赫连恒君给杀了。” 云涟一边流泪,一边说道:“只要宇文大哥能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强!” “害公主担心了!”宇文岚伸出手,抚摸着云涟柔嫩的脸颊,“公主会怪我么?是我没听你的话,我应该早走的,蓓奴叫了我好几次,我就是想杀赫连恒君,虽然他的武功不在我之下,可我就是不自量力。” 云涟连忙摇头道:“我不怪你,你都是为我好。可是,如果你不好起来,我会一辈子生你的气,一辈子不理你的。” 宇文岚轻轻地咳了两声,深深地看着云涟的眼睛道:“我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若不理我,比杀了我还痛苦。” “宇文大哥!”云涟扑在宇文岚身上大哭起来。 宇文岚温柔地抚摸着云涟柔顺的头发,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如果这一刻是永远的话,他就是死也值得了。 “热水烧好了!”景习慕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云涟扑在宇文岚身上哭泣的景象,登时一股不悦之情笼上心头。云涟她哥哥看她的眼神,已经明显超越了兄妹之情,那样的眼神,分明是对待爱侣时才有的眼神。真是气死他了,这是什么哥哥,分明是个色魔! 云涟离开宇文岚,景习慕一样没有忽略宇文岚眼中流露出的不舍之情。云涟道:“这么快就烧好了,真是太好了。” 宇文岚敌眼看着景习慕,转头问云涟:“他怎么来了?” 出于本能地,景习慕放下盛满热水的木盆,上前揽住云涟的肩膀对宇文岚道:“此次前来,特地是来与兄长商讨一下我与涟儿的婚事。” “什么!?”宇文岚气急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 “大哥!”云涟惊呼一声,冲上前扶住宇文岚。 宇文岚指着景习慕道:“不许你这么喊她,她不会嫁给你的,你给我滚!滚出去!” 景习慕把目光投向云涟,却见云涟看他的眼光带着哀求,景习慕只得忍一口气,退出房间。 云涟抬过热水,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伤口处的衣服,两支箭就这么插进肉里,血已经不流了,在伤口处结成血块。云涟强忍着作呕的欲望,用毛巾轻轻擦拭着伤口周围的皮肤,不一会,整盆热水就被血染红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门外响起马蹄的声音,云涟惊喜地道:“大夫来了!” 宇文岚惊奇地问:“蓓奴去请大夫了?” 云涟勉强笑了一笑,说道:“景公子帮你请的。” 宇文岚马上厉声道:“我不看大夫!” 云涟按住他,换上了另一幅严肃地表情道:“宇文岚,若你还敬我为你的主子,就乖乖的看大夫!否则,你就不要跟在我身边了。” 宇文岚愣了一下,把头别到一边,“好吧!我看大夫。” 第22章:大难不死(3) 郭政和胡平请来的大夫走进小屋时,蓓奴也正好回来了,手里拽着一把草药,看到景习慕他们时,楞了一下,随即马上反应过来了,只对他们淡淡地笑了一笑。 依旧是上次为云涟看病的那个老大夫。这老大夫看到蓓奴菜的草药,惊喜地道:“哎呀!这是上好的止血草药呀!我铺子里这种药都没了,想不到这位姑娘居然能找到。” 蓓奴扯扯嘴,笑笑道:“胡乱捡到的。” 云涟低头一看,蓓奴的衣服已经被什么东西划破,可想而知她找到这个草药并不容易。 老大夫仔细观察了宇文岚的情况,立刻吩咐道:“快去烧热水!越多越好,这箭得马上拔,拖久了就有生命危险了。” 蓓奴抢着道:“等等!我怕这箭设有内勾,若是硬拔,会扯掉一块肉的。” 老大夫摸摸下巴道:“那老夫就只能拿刀把箭撬出来了。” 蓓奴点了点头,把点燃的油灯放到老大夫身边,随后退出房间为宇文岚烧热水和研磨草药去了。 老大夫一面拿出匕首在火苗上烤着,一面吩咐旁边的小童道:“准备好绷带,待会那姑娘的草药磨好了,把它放在绷带上。” 景习慕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老大夫道:“这是上好的金疮药粉,上草药之前先撒上这个药粉,止血效果会更好的。” 老大夫打开瓶子闻了闻,说道:“公子怎会有这种名贵的金疮药粉,非帝王家族用不起呀!” 景习慕呵呵地笑道:“我是商人,专门给帝王家上贡这些药粉的,自己当然也会留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老大夫不再多说,蓓奴进来把磨好的草药交给老大夫的小童,留恋地看了宇文岚一眼,又转身出去了。 景习慕握住云涟的肩道:“拔箭的时候会很血腥,你要不要出去?” 云涟摇摇头,走到宇文岚床边,握住宇文岚的手道:“大哥,待会你若是疼,就握紧我的手。” 宇文岚虚弱地点点头。 “要开始拔箭了,忍着点,匕首进去的时候会很疼。”老大夫说着递给宇文岚一根木棒,让他咬在嘴里。 老大夫用匕首割开伤口旁边的肉,鲜血立刻射了出来。宇文岚咬紧木棒,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云涟被他紧紧握住两只手,立刻感觉骨头都快被他握碎了,可她必须咬牙坚持着,宇文岚那样的痛苦都能忍受,她怎么能连这点痛苦也受不了呢! “忍着点!”老大夫额上也开始冒汗,“这箭果然有内勾啊!还好没有硬拔,不然就活生生撕掉一块肉了。” 老大夫好不容易把右腿上的箭撬了出来,鲜红的肉往外翻出来,鲜血还在汩汩地往外流着。老大夫撒上金疮药粉,血流立马减缓,他又赶紧给宇文岚扎上绷带,药汁渗进伤口,流血这才渐渐止住了。 老大夫松一口气道:“总算处理好一处,肚子上这个就更麻烦了。”说着,拿出另一把没有沾血的匕首,又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第23章:无疾而终(1) 在老大夫处理完宇文岚肚子上的伤口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树林里各种夜行昆已经啼叫,夜色下还有萤火虫在飞舞。 小屋内的火光颤悠悠的照亮了狭窄的空间,床上宇文岚也已经昏睡过去,烛光照在他原本就失去的血色面容上,显得更加蜡黄暗淡。郭政和胡平负责驾着马车送老大夫回扬州城,小屋内就只剩下云涟和景习慕,蓓奴正在外边准备着晚饭。 一时间,小屋内的二人相对无语,景习慕看看宇文岚换下的黑色夜行衣,不知道对云涟说什么,小屋外边正在做饭的蓓奴也是穿着一身这样的衣服。很明显,蓓奴和宇文岚今天一定是去做了什么非光明正大的事情,才会导致宇文岚受伤的。他一直以为云涟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家人,现在看来,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云涟也知道景习慕在想什么,可她总不能告诉景习慕自己是姜国的亡国公主,并且这一男一女都是我的手下,男的因为刺杀卫国太子受伤了。想来想去,云涟只能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今天真的是谢谢你了,若不是你,我哥哥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景习慕才不相信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人是云涟的哥哥,他分明对云涟怀有情愫,想到这里他就气愤,自己还一直被云涟蒙在鼓里。“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你瞒着我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云涟别过身,依然是那个云淡风轻的微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知道别人的秘密并不见得是件好事,有的时候,反而会成为一种压力和负担。” “云涟,我是真心想跟你在一起的,所以我才会想知道你的一切。” “可是我并不知道你的一切,你为什么要求知道我的一切呢?” “我!”景习慕一时哑语,原来云涟早就发现自己有事情瞒着她了。 “景公子,我知道你是大富大贵之人,只可惜我无缘与你一同分享荣华富贵了,我有自己的责任,你请回吧!” 景习慕听不得他与自己这么生分,扳过她的肩急切地道:“云涟,你不要这样行不行?我并不是有意欺骗你的,我想等你跟我回家,你就会明白一切的。我的身份在这里很紧张,不能够暴露出来,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真的明白你的苦衷,所以我不勉强你。可是,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衷,不要勉强我,行么?”云涟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述说自己心中的无奈,只可惜,景习慕并不懂她为什么这么无奈。 景习慕摇摇头,“我不懂,云涟你究竟有什么苦衷,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啊?” “因为我的苦衷和你的苦衷一样,都是说不出来的苦衷,永远只能苦在自己心里头,别人不知道,也无法体会。” 景习慕向后退了一大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云涟,“那你的意思是,不跟我回家了?” 云涟淡淡地笑道:“令尊不是已经为景公子安排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我就不跟去凑热闹了吧!” 景习慕一个踉跄,扶着墙壁,绝望地看着云涟:“你难道真的舍得我,真的愿意放弃我么?昨天的誓言历历在目,难道你全都忘记了么?” 云涟转过身,决绝地道:“我忘记了,昨天说过什么我统统都不记得了!那日公子救了我,今日公子又救我兄长,大恩大德只能来世再报了。” “我不甘心!”景习慕冲上前抱住云涟,“我不甘心你就这样放弃我,我不相信你心里真的没有我了,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云涟红着眼,怎么也不让眼里的泪水流出来。 “你哭了,你是骗我的,我知道你是骗我的。”景习慕扳过她的身子,凝视着她的眼睛:“你哭了,说明你心里有我;你哭了,说明你放不下我;你哭了,说明你根本就不想离开我。” 云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任他抱着自己。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就算我父亲让我娶别人,我也只会永远疼爱你一个人的,你要相信我啊!” 云涟痛苦地闭上眼,任泪水肆意流淌,为什么他还是不说只娶她一个呢?权力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始终凌驾在她之上啊! 门外的蓓奴,静静地聆听着他们的对话,陪同云涟一起,静静地留泪。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第24章:无疾而终(2) 郭政和胡平送走了大夫,又折回来接景习慕。景习慕无奈,只得先行与郭政和胡平离开,打算过些时日,等云涟心情平静了再来看她。 马车上,郭政和胡平都不知道怎样开口,毕竟这是他们的主子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景习慕见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自己开口:“你们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不必吞吞吐吐的,我知道你们怀疑云涟的身份,我又何尝不怀疑呢!只是怀疑有用吗?怀疑就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郭政道:“公子,请听老臣一言,方才老臣送那大夫回去之时,正巧听说今日有人在子幽谷刺杀卫国太子,是一名身穿黑色衣服的男子。据说,这名男子还与赫连恒君交过手,只不过后来让他逃脱了,不过赫连恒君也派人用箭射伤了那名刺客。由此看来,今日刺杀赫连恒君之人,极有可能就是云涟姑娘的哥哥了。” 景习慕吃了一惊,道:“真有此事?可是他们为何要去刺杀赫连恒君?难道云涟他们与赫连恒君有什么血海深仇?” “这就不得而知了,难道公子不觉怪异,那云涟姑娘分明是个毫无动手能力之人,今日点火居然用的是湿柴,一个长期生活在山林里的人,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呢?”郭政继续分析。 胡平也道:“我看那受伤的男子和外边做饭的女子根本不是云涟姑娘的哥哥嫂嫂,倒像是她的下属,而云涟姑娘更像是个落难的官家小姐,或者说是个公主。” 景习慕脸色骤变,“胡公的意思是,云涟是姜国的公主?” 郭政和胡平点点头,异口同声地道:“极有可能。”郭政道:“否则怎会冒那么大的风险去刺杀赫连恒君呢?莫忘了,当日在刑场上监斩之人就是赫连恒君,亡国之恨加上父母之仇,怎么样也足够理由让她去刺杀赫连恒君了。还有,她姓云,姜国皇帝名叫云峰武,难道这也是巧合不成?” 景习慕恍然大悟:“难怪,难怪她会说自己有不得已的苦衷,难怪她宁可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不肯告诉我这个苦衷是什么。” “那公子现在有什么打算?”胡平问。 景习慕苦笑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公子还想把云涟姑娘带回吴国吗?” “我不知道啊!我不想和她分开,可是她却又不得不和我分开的理由,我怎么能够因为一己之私去束缚她呢?”景习慕抱着头,把脸埋进自己的膝盖中间。 郭政冷静地分析:“公子,她是姜国公主,倘若我们将她带回吴国,让卫国知道了,便是我们吴国公开与卫国为敌,我们不值。其次,以云涟姑娘今日策划子幽谷刺杀一案为据,她能策划这样周密的计谋,可见她也不是等闲之辈,就算我们将她带回了吴国,她能安心一辈子做您的王妃么?” 景习慕想想道:“她昨日才回去,这个计谋应该不是她策划的吧!” “纵然不是云涟姑娘策划的,那也必定是她授意的,昨天晚上他们一定经过了一番周密的安排,而云涟姑娘不可能不参与。由此可见,云涟姑娘的报仇之心确实存在,而且非常之旺盛。” 景习慕点点头,道:“郭公说的是,难道我就真的不能带她回吴国了?” 郭政道:“最好是这样,云涟姑娘也未必愿意跟公子回吴国。倘若云涟姑娘跟公子回吴国了,那她必定是要借助吴国的力量来打击卫国,以吴国目前的实力,不可能与卫国对抗,以云涟姑娘嫁给您王妃的身份,也不可能影响吴国用兵。公子虽有心成为吴国的国君,但也不是非做不可,仅仅是在大殿下不能胜任的情况下,不让其他皇子抢走储君的位子,大殿下还是有可能登基为王的,这样云涟姑娘就永远也做不成皇后,也永远不可能借助吴国的兵力来对付卫国。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卫国主动对吴国发兵。可是,以卫国目前的实力,虽然拥有长江以北的所有土地,但是要以一国之力对抗吴蜀联盟,还是不大可能的。所以卫国不可能直接对吴国用兵,只有可能离间吴蜀,但现今吴蜀联盟坚不可摧,这招也行不通。所以,吴蜀和卫国在五年之内是不大可能发生军事冲突的,也就是说,云涟姑娘不可能利用吴国来达成她报仇的目的。” 景习慕黯然地垂下眼帘,低声道:“是不是我和云涟真的没有可能了?” 胡平不想见他如此伤感,赶紧道:“也不是,只要云涟姑娘放弃复仇,还是可以和公子在一起的。不过,以云涟姑娘公主之尊,恐怕不会委屈当妾,而公子又不能对圣上公开云涟姑娘的真实身份,所以,公子就得下大功夫了。” 郭政本想再说什么,可看见胡平一直向自己摇摇头使眼色,只得叹口气,对景习慕道:“公子不如找个机会和云涟姑娘好好谈谈吧!看看能不能化解她的仇恨。” 口中虽这样说,但郭政和胡平心里都明白,公子和云涟姑娘恐怕只能无疾而终了。 第25章:无疾而终(3) 小木屋内,当蓓奴端上了一碗热腾腾的菜汤时,夜已经很深了,宇文岚躺在床上呼吸沉重,烛火波澜不惊,安安稳稳地燃烧着。云涟拿着勺,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蓓奴看不下去,对云涟道:“公主,趁热喝吧!凉了就不好了。” 云涟“哦”了一声,依然还是先前的那副样子。 蓓奴叹口气,盛了一碗汤,端到床边,把宇文岚叫醒了,扶他坐起来:“快喝吧!留了这么多血,什么东西都没吃,身子受不了的。” 宇文岚艰难地睁开眼,接过汤,笑道:“难得你也会这么关心我,我真是因祸得福啊!” 蓓奴嗔了他一眼,道:“不要贫嘴了,命都去了一半。早叫你走你不走,非得受伤让我和公主都担心你才满意。” 宇文岚虚弱地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我还不是想杀了赫连恒君给你和公主报仇。” “好啦好啦!赶快喝汤,如果不够,我再盛给你。” 宇文岚点点头,这才专心喝汤。 蓓奴看着云涟食不下咽的样子,走到云涟身边关切地问:“公主,是不是不合胃口啊?宇文岚受伤了,我就没有特别找你爱吃的菜了,只随便捡了些野菜回来。” 云涟摇摇头,对蓓奴笑道:“我们都到了这幅田地,我也没那么多讲究的,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只是,我在想,宇文大哥的伤,能不能经得起旅途的劳累。” “公主要上哪里去?” 云涟站起身,“如今姜国被灭已成定局,爹娘和哥哥还有蓓熙的仇却不能不报,我们所有的敌人都在卫国的京师,所以,我想去长安。” 蓓奴转头看了宇文岚一眼,来到云涟身边低声问道:“那个景公子的事情,公主打算怎么办?” “他既不能帮我报仇,我自然不能委身于他,况且,还是个小妾,堂堂一个姜国公主,又岂能委曲求全。我料定他过些时日一定还会再来找我的,所以我想尽早里离开这里。和他,就当是从来没有认识过吧!他对我的恩情,恐怕只有来世再报答他了。”云涟的语气之中,带着无限的悲凉和惆怅之情。 “公主既然这么说了,那蓓奴和宇文岚就只能照做,蓓奴去看看他的伤势。”蓓奴转身走向宇文岚。 第26章:故人重逢(2) 雷云摇摇头,苦笑一番。没想到,真的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们居然还能再见面,而且是在这样的场合,真是造化弄人! 皇帝一行人渐渐走进雷云,雷云却愣愣地站在原地,早已遗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赫连恒君走到雷云面前,原以为这名相貌普通的宫女见到自己会跪下行礼,谁知道她却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赫连恒君身后的其他人着实替这名胆大包天的宫女捏了一把汗,见皇帝不行礼,这是对皇帝不敬,可是要杀头的。不过,赫连恒君并不生气,这名小宫女显然是没注意到他,一个人呆呆地想着什么事情了。 “咳咳。”赫连恒君轻咳两声,希望能提醒这名宫女向自己施礼。他无意处罚她,可是如果她不向自己施礼,他这个皇帝的面子往哪里搁? 雷云听到声音,猛然回过神来,双手一松,一摞的纸张顿时落下,还有五六张随风飞起,飘向空中,飘出湖心长廊。“哎呀!我的《女则》!”雷云惊呼一声,伸手就要去抓那几张飘出去的纸张,可是那几张已经飘了出去,眼看就要落到水面上了。 一道紫色身影跃起,飞出湖心长廊,抓住飘出去的纸张,再在水面上啪啪点了两下,再次起身一跃,又稳稳地落在了湖心长廊内。 雷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笑脸盈盈地把纸张递到自己眼前。是他,就是他,她还记得他,他却认不出她来了。雷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颊,她变丑了,他自然记不得她了。 赫连恒君面子实在挂不住,这宫女明明已经回过神了,却只会呆呆地盯着吴国的三皇子看,自己再怎么说也长得不赖,又是卫国皇帝,难道还比三皇子差不成了?可是这宫女只会呆呆地盯着吴国三皇子,把他这个皇帝丢在一边,这让他一向以相貌引以为傲的自尊心颇受打击。 景习慕好笑地看着这名宫女,他知道自己很帅没错,可是这名小宫女也胆子太大了吧!把她自己的皇帝丢在一边不施礼,反而只会盯着他这个异国的三皇子发呆,难道他已经帅得可以让人傻傻地盯着自己了么? 一旁的太监轻轻地拉了拉雷云的衣袖,小声道:“快向皇上行礼!” 雷云这才猛然惊觉,赶紧向赫连恒君跪下,急忙道:“奴婢叩见皇上!请皇上恕罪!” 赫连恒君好整以暇地道:“恕罪?恕什么罪?” “奴婢没有发现皇上,请皇上恕奴婢不敬之罪!” “朕都站在这里好半天了,你居然还没有发现朕,是不是有意不把朕放在眼里啊?” 雷云急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触景生情,想起奴婢的家人了,所以没有注意到皇上,恳请皇上恕罪!” “朕看你恐怕不是触景生情,而是因人忘我了吧?说吧!看见当今天子而不施礼,这是大不敬之罪,你想朕会怎么处罚你?” 雷云抬起头,毫不畏惧地与赫连恒君直视,说道:“奴婢以为,皇上不应该处罚奴婢!” 第27章:故人重逢(3) 此言一出,众人皆倒抽一口气。这小小的宫女胆大包天了,敢这么跟皇上说话! 赫连恒君冷冷一笑,说道:“你胆子可真不小,居然教训起朕来了。朕还需要人来教朕究竟该不该处罚一个奴才吗?” “皇上息怒!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赫连恒君眯起眼,冷冷地打量着这名宫女。再平凡不过的相貌,配上稍嫌瘦弱的身材,使她成为美艳云急的后宫中最不起眼的人。如果不是今日正好迎头碰上,而她不对他施礼,他或许永远也不会发现她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女。 “奴婢是说,皇上贵为天子,肚量自然与众不同。宰相肚里能撑船,更何况是皇上?奴婢乃无心之过,皇上若因奴婢没有向皇上施礼,而怪罪奴婢,未免显得皇上有些小气。但奴婢心知,皇上乃是一代明君,也绝非小气之人,更善听忠言,所以奴婢才胆大包天说出这些话。须知,当年能有魏征这样的谏臣,也是因为有唐太宗那样的明君。今日连做奴婢的也敢在皇上面前直言,岂非说明皇上比起唐太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番话,说得赫连恒君心里美滋滋的,但同时也给他戴了一顶高帽子。他如果再处罚这名宫女,就显得自己太过于小气了。这名宫女,真是不简单,把他的心思拿捏得一丝不差。这一下,他是万万不能处罚她了。 一旁的众臣顿时也对这小小的宫女刮目相看。 “咳咳,你是哪个宫里伺候的丫头,朕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奴婢在紫云阁伺候潘才人,刚进宫一个月,皇上当然没有见过奴婢。” 赫连恒君低头一看她手中拿着的,是一摞厚厚的《女则》,问道:“你拿那么多《女则》做什么?” “回皇上,潘才人受皇后娘娘处罚,抄一百遍《女则》,奴婢拿这些去向皇后娘娘复命。” 一旁的景习慕仔细一看这字体,顿时大惊失色。这字,怎么会和云涟的字这么相像?景习慕对赫连恒君施礼道:“皇上,请恕臣冒昧,在下想问这宫女几个问题。” “三皇子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多谢皇上!”景习慕转而问雷云:“你说,这是潘才人罚抄的《女则》,那么这些字都是潘才人写的了?” 雷云心里顿时一惊,他原来还记得她的字,他没有把她忘记。可是此时她却不能说这字是自己写的,她只能说是潘才人写的啊!雷云答道:“是的,这字都是潘才人写的。” “那潘才人是否长得美若天仙,让人见一眼就惊为天人?” 雷云心里涌上一股甜蜜,原来自己在他心目中,和仙女一样美丽。只可惜,自己不能把真实的面容露出来,她不能和他相认。 赫连恒君说话了:“三皇子啊!那个潘才人朕知道,虽然长得还可以,但是称不上美若天仙吧!你这是怎么了?在找人么?” 景习慕歉意地笑了笑,说道:“是臣唐突了,臣一直在找一位姑娘。方才见潘才人的笔迹和那位姑娘有几分相像,所以微臣有些激动。不过现在看来,是微臣错认了。” “原来三皇子已有心上人了!如果真如三皇子所说,这位姑娘长得是美若天仙,那朕还真想见一见。朕的后宫佳丽三千,什么样的美女都见过,就是没见过美若天仙的女子。” 景习慕幽幽地叹口气,说道:“她的美貌是无以伦比的。” “朕还没见过这样的女子,有机会一定要见一见。” “呵呵,如果微臣能找到她,一定带来让皇上见一见。”才怪了,如果他真的找到那小妮子,肯定要把她好好的藏起来。万一这色皇帝看上那小妮子,那他不就玩完了。 赫连恒君对依然跪在地上的雷云道:“你起来吧!朕今日便不罚你了,你赶快代你主子向皇后复命去吧!” “多谢皇上!”雷云向皇帝磕了个头,目送一群人渐渐走远。 第28章:见袁皇后(1) 雷云下了蓬莱岛,便来到了太液池南面。绕过蓬莱殿和皇帝居住的紫宸殿,便来到了皇后居住的延英殿。 延英殿由一大一小两个院子组成,正厅建在大院子里,是专门用来接待客人的。小院子四周均是一些小房,住的也都是伺候皇后的宫女太监。雷云来到延英殿大院子外侧,等待延英殿的太监进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太监传来消息,宣雷云进去。 雷云在太监的带领下,走进大院,院子花坛里种的全是各种鲜花,只可惜花时已过,留下的全是枯萎的花枝。院子四周的走廊外围,种了一圈木棉树,叶子也已经落尽了。 登上走廊,绕到院子右侧的一处房门前,那领雷云进来的太监便尖着嗓子说道:“皇后娘娘,人已经带到了,要让她进去吗?” 屋内传来皇后威严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太监这才推开门,让雷云进去。 雷云握紧手中的一摞《女则》,提起裙摆,跨进屋内。雷云低着头直直地走上前,没有抬头打量皇后的穿着,也没有左右张望看屋内是否还有别的嫔妃。她走到红毯上时,跪下去磕头,谦卑地说道:“奴婢叩见皇后娘娘!” 皇后手里还端着一杯花茶,看也没看下面跪着的雷云,也不叫她起来,只说:“怎么,你主子呢?她不来,让你把一百遍《女则》送来给哀家,就以为没事了吗?” 雷云这才抬起来,皇后今日穿着一身中腰花间裙,紫蓝红绿四种纹色相互搭配,条条长帛紧密排练,在裙摆处形成一个很大的喇叭,整条裙子如一朵盛开的花朵。她头上梳望仙髻,假发梳成双鬟,鬟上并着两只金色嵌蓝宝石玉蝶,右边一支云凤纹金簪,望仙髻上固定一支金镶玉步摇,脑后插三朵大红的牡丹假花。远远望上去,很是富贵气派。 皇后的右侧,还坐着冯昭媛,也是一身的珠光宝气。见到雷云,只是轻蔑地钩钩嘴角,也不拿正眼看雷云。 雷云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小主是一心想来向皇后娘娘忏悔的。只是,小主昨夜抄了一夜的《女则》,受了风寒,现在正高烧躺在床上不起,所以实在没有法子亲自把《女则》送到皇后娘娘这里了。小主又担心娘娘怪罪,只得让奴婢给娘娘送来。奴婢临来的时候,小主还特地交待奴婢,一定要取得皇后娘娘的原谅,否则小主就是托病也要来向皇后娘娘请罪。” 皇后和冯昭媛对望了一眼,刚才想了一肚子责骂的话,现在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皇后只得表示关心地问:“潘才人她还好吧?” “回娘娘的话,小主她身体一向虚弱,昨夜为抄《女则》,一夜未睡,又得了风寒,现在还躺在床上发着高热。紫云阁里的其他丫头已经去请太医了,奴婢负责把《女则》给娘娘送来,所以小主的病情究竟怎么样,奴婢也不清楚,得回去以后问过其他人才知道。” 皇后看看雷云手里拿着的一摞厚厚的纸,便问:“这就是潘才人抄的一百遍《女则》?拿来给哀家看看。” 雷云把《女则》捧起来,皇后身边一名宫女上前取过来递给皇后。皇后看到白纸上的字迹,顿时眼光一冷,嘴里却笑着说道:“想不到,潘才人还写得一手好字。怕不是知道皇上喜欢书法,刻意去练的吧?” 第29章:见袁皇后(2) “回皇后娘娘,小主的字迹写得确实很好,奴婢刚被分到小主身边时,小主就告诉奴婢。小主喜爱书法,在家之时就勤练过,并不是因为皇上喜爱书法,才刻意去练习的。” 冯昭媛酸酸地道:“你家主子,真是人长得好看,字也写得好啊!还有你这么个为她卖命的奴才,她的命可真好啊!连我都忍不住妒忌了。” 雷云不慌不忙地回答:“冯娘娘贵为昭媛,又深得皇后娘娘的喜爱,小主只是个才人,哪里能和冯娘娘相提并论。” “你很会说话!”皇后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多谢皇后娘娘夸奖!雷云只是个奴才。” “哀家喜欢你这样能够认清自己地位的人,不会越位了,规规矩矩做自己的事情,不去想原本不属于你的东西。” “这是奴婢的本分,奴婢本应遵守。” 皇后自然是喜欢雷云,不乱说话,不乱做事,长相也平凡,不会引起皇帝的注意。所以皇后对雷云道:“这样吧!你来哀家身边,如何?” 雷云微微蹙眉,思索了一会儿,答道:“承蒙皇后娘娘对奴婢的喜爱,奴婢受宠若惊。只是,奴婢刚进宫,被大内总管分配去伺候潘才人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奴婢现在如果立刻来侍奉娘娘,一定会被人说成奴婢趋炎附势,讨好巴结娘娘。” “你说的也有道理。” “皇后娘娘您想呀!潘才人进宫侍奉皇上也才两个月的时间,倘若娘娘就把奴婢要过来,一定会被人说成欺负新进宫的才人。所以,奴婢不到娘娘身边来,也是为了娘娘好。”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不过,哀家希望你能明白,奴才的日子是否好过,取决于是否跟了一个得力的主儿。哀家统领三宫六院,地位身份自然不必说,至于潘才人,皇上只临幸过一次,便再也没有去过紫云阁。你那么机灵,不会不明白哀家的意思吧?” “是,奴婢自然不会不知好歹的。” “你很机灵,也很聪明,又懂得恪守本分,哀家就喜欢你这样的丫头。你放心吧!只要你来哀家身边,哀家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谢皇后娘娘恩宠!”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对一旁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的冯昭媛说道:“冯昭媛,待会儿你从哀家这里拿一些补品去给潘才人服用。” 冯昭媛语气略为不满地道:“皇后娘娘,臣妾乃属九嫔之列,怎么能委身去紫云阁探望潘才人?” 雷云心里也大叫一声“不妙”,倘若冯昭媛去紫云阁探望潘才人,那她刚才的谎言就揭穿了。雷云忙道:“奴婢也觉得,冯娘娘不应屈尊去探望潘才人,而且潘才人此刻正在休息。就算是冯娘娘去了紫云阁,潘才人躺在床上,这也是对冯娘娘的不敬。” 皇后眼光冷冷地扫过冯昭媛,最后落在雷云脸上。皇后的眼光很凌厉,仿佛是要把雷云看穿了。雷云有些许的心虚,只得低下头去。皇后道:“那好吧!既然潘才人今日在休息,那就不便去打扰她了。不过,冯昭媛,你明日还是得把哀家的药送去给潘才人,明白吗?” 冯昭媛虽心中不服,却也只得老老实实地答道:“是,谨遵皇后懿旨。” 皇后对雷云道:“好了,你回去吧!替哀家问候你家主子。” “是!”雷云又行了礼,弓腰退出了房间。 第30章:故人重逢(4) 雷云回去的时候,依旧从太液池中央的三岛叉过去,只是这一次她刚一踏出蓬莱岛,立刻被人从后一拉,拉到旁边小屋的后面去了。雷云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抬头正想责备把她拉来这里的人,却突然发现拉她之人竟然是景习慕。 雷云赶紧行礼,说道:“奴婢见过三皇子殿下。” 景习慕定定地注视着雷云,仿佛在思虑着什么东西,忽然说道:“你的声音让我感到很熟悉,你刚才拿着的那些《女则》的笔记,也让我感到很熟悉。总之,你这个人都让我感到很熟悉。” 雷云尴尬的笑道:“三皇子殿下是太思念那位姑娘了,所以看到与那位姑娘字迹相似的笔记,就会格外想念那位姑娘。” “真是这样的吗?我找了她一年半,没有任何消息,如今却突然看见和她字迹那么相似的笔记,你说我怎么能不激动?” “奴婢了解三皇子殿下的心情。” 景习慕幽幽地注视着雷云,似乎要从她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你们的声音真的很像,都是清甜中带有低沉,真的仿佛是一模一样的。只可惜,你的模样却不是她的样子。” 雷云眼中闪过一丝没落之情,她笑了笑,说道:“奴婢昨日受了风寒,嗓子有些不舒服,所以说话可能有点沙哑,咳咳!”雷云故意捏住脖子咳了两声,暗中却翻了个白眼,这感冒生病的借口还真是好用,在皇后那说潘才人生病了,现在又说她自己生病了。再这样下去,紫云阁所有的人都要被她说成感染风寒。 景习慕从宽袖中抽出一卷画,解开带子,在雷云面前轻轻地展开。画上画的是一名巧笑倩兮的女子站在花丛里,缤纷的花朵在她四周绚烂地盛开着。她右手执一把圆扇,左手正伸出去采摘一朵娇艳的牡丹花。 雷云心中咯噔一声,顿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原来当初他为她画的画像,他一直都带在身边。 景习慕痴痴地看着画中的人,好半晌才问雷云:“她很美,对吗?” 雷云点了点头。 “在我心中,她是世上最美的女子。你见过她吗?你们潘才人和她长得像吗?” 雷云点点头,又忽然使劲摇头。 景习慕不解地问:“又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奴婢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潘才人长得也不是这样的。” “真的吗?你确定?你好好看一下,潘才人的样貌和她究竟像不像?” 雷云扫了画中人一眼,以万分笃定的语气说道:“奴婢非常确定,潘才人不是这名女子。” 景习慕整个人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地说:“哦,好吧!谢谢你了,你走吧!” 雷云行个礼,转身离开。 “等等!”景习慕叫住她,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你真的确定潘才人不是她?” “是的,奴婢很确定,潘才人不是殿下思慕的人。” “哦,好吧!你走吧!” 雷云不舍地看了景习慕一眼,行了个礼,说道:“是,奴婢告退了。” 景习慕背过身,挥了挥手。 雷云这才转身离开了蓬莱岛。 第31章:麟德赐宴(1) 雷云回到紫云阁,潘才人已经从床上爬起来了,见到雷云归来,连忙把她拖进自己房间里,紧张兮兮地问:“怎么样?怎么样?皇后有没有骂你?她有没有骂我啊?” 雷云抿嘴一笑,说道:“奴婢说小主你昨夜为了抄《女则》,感染了风寒,皇后就什么也没说了。她还关心你的病情来着,噢,明儿一早冯昭媛会奉皇后旨意送滋补的药过来。” “什么?!她这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皇后的药我才不敢吃呢!” 雷云把食指按在嘴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又走到门口四处张望一番,确定没有别人时,把门关上有回到潘才人身边。雷云道:“小主不必担心,以冯昭媛的个性,明日一定不会亲自送药来,至多派她身边的宫女过来,小主只要随便应付一番即可。” 潘才人赶紧点头,又问:“皇后还说了些什么?” “皇后她说,让奴婢去延英殿伺候她。” “什么?!”潘才人差点没从椅子上惊得跳起来。“皇后就要来挖我身边的人啊!她,她未免欺人太甚!真是岂有此理!云儿,你可千万不能答应。” 雷云还是淡淡地笑着说:“奴婢自然没有答应。” “我就知道,我的云儿对我最好了,绝对不会投靠皇后的。”潘才人亲昵地抱住雷云,把脸搁在她的肩膀上。 “只是,奴婢今日拒绝皇后,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理由,只说了奴婢才进宫,不宜立刻就攀附权贵。皇后也是勉强接受我的说辞,可是日子长了,皇后要来要人,怕还是不好说。” 潘才人大拍胸脯说道:“我坚决不放人,皇后总不能硬抢吧!云儿呀!你可千万不能走,没有你,我的日子没法过呀!一定三天两头被皇后和苏贵妃处罚了。”潘才人像抓救命稻草般抓住雷云。 “是,奴婢不会离开小主的。” 潘才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立刻道:“云儿你放心,我一定对你很好,绝对比皇后好上千倍万倍。” 雷云轻轻笑了笑。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在皇后身边做事要比在潘才人身边做事拘束得多。首先皇后非等闲之辈,岂会容许自己的丫头比自己精明,皇后身边人才济济,做任何事情都要步步为营。再来潘才人禀性纯朴,不设心机,对身边的人也没有防心,在潘才人身边做事会自在许多。 门外忽然传来蓓奴的声音:“才人小主,皇上身边的刘总管来了。” 潘才人和雷云对望一眼,不明白太监总管来找她做什么,难道皇上今晚要来临幸她? 雷云默不作声的为潘才人整理好衣装,再打开门,让潘才人走出去。 四十开外的太监总管刘福吉站在紫云阁院子里,手持拂尘,一见潘才人出来,立刻迎上前,弯腰施了个礼,笑着说道:“奴才见过潘才人。” 潘才人用手捂住嘴,打了个呵欠,说道:“刘总管不必多礼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第32章:麟德赐宴(2) “回潘才人的话,皇上今晚在麟德殿赐宴吴国三皇子,请各宫各苑的嫔妃娘娘都要出席,刘福吉是特来通告潘才人的。” “皇上赐宴吴国三皇子,后宫嫔妃都得出席?这,这不合道理呀!皇上是怎么说的?” “皇上交待,除宝林、御女、采女之外,无论是皇后、四妃、九嫔,还是婕妤、美人、才人,无特殊理由,均要出席今晚的筵席。而且,每个人还必须准备一个拿手的节目。皇上的意思,是要让吴国三皇子瞧瞧卫国宫妃的才华。” 雷云闻言,微微蹙眉,心中暗揣:赫连恒君不是这么轻率的人,怎么会想到把后宫的嫔妃全都搬到筵席上去?难道就因为三皇子今日提出她的容貌是举世无双的,所以赫连恒君才起了攀比之心?要让三皇子瞧瞧这卫国后宫里有多少绝世佳人?这,这也太没道理了吧! “还,还要表演节目啊?”潘才人张大嘴。“不,不表演行不?哎呀,我实在没什么才华,要我表演这不等于是在吴国三皇子面前丢脸嘛!” 刘福吉皮笑肉不笑地说:“潘才人真会开玩笑,就拿潘才人今日抄《女则》的书法来说,也不会让潘才人丢脸的。” 潘才人无辜地转头看了雷云一眼。 “潘才人,您不知道,皇上今天看了您的字迹,对您的书法是赞不绝口。如果潘才人今晚在筵席上表现出众,没准今晚皇上会到紫云阁来过夜的。” “什么?!”潘才人的样子如临大敌。开玩笑了吧!她才不希望皇帝今晚来她这里过夜,虽然皇帝长得很帅没错,她也很喜欢帅哥,可是初夜的剧痛还是让她心有余悸。她怕痛,所以她宁愿皇帝不到紫云阁过夜。 “怎么,潘才人不希望皇上才紫云阁过夜?”刘福吉奇怪地看着潘才人。 “啊?问我啊?”潘才人指着自己的鼻子。 雷云见状,忙说道:“刘总管多虑了,我们小主可是天天等着盼着,希望皇上来紫云阁呢!这不,一听皇上要来紫云阁过夜,都把她给高兴傻了。” 刘福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奴才就不打扰潘才人休息了,奴才告辞了!” “刘总管慢走!”雷云负责把刘福吉送出了紫云阁。 雷云才回来,潘才人立刻拉住她的手,着急地说道:“怎么办?怎么办?云儿,我完蛋了!今晚表演节目,我一定出丑了。” “小主莫急,小主从前在家时,有没有学过什么乐器?” “学什么嘛!你别看我爹是苏州太守,其实我从小到大什么也没学过,不是我爹不让我学,是我根本不想学。唉!女红,我不会。乐器,我不会。诗书,我也不会。我除了认识几个字以外,其他根本就是一窍不通的。” “啊?”这回连雷云都吃了一惊,没想到潘才人一个苏州太守的女儿,居然什么才艺也不懂。这一下,可真的难办咯! 蓓奴也忍不住开口问道:“小主,您真的没有别的才能了?” “有!”潘才人非常笃定地点点头。“我还会耍刀舞剑,不过也是花拳绣腿。” 雷云和蓓奴也顿时无语了,只能对望着苦笑一声。 第33章:麟德赐宴(3) 是夜,繁星洒满天际。在歌舞升平灯火辉煌的麟德大殿内,赫连恒君正中而坐,其右手边坐的是袁皇后。龙椅之下,各设两排筵席,景习慕坐在右边的第一个席位上。景习慕的身后,是皇宫里专门用来娱乐的一队乐队,有编钟、萧、筝、笛、琵琶、箜篌、铜鼓、五弦等众多乐器,一齐演奏着欢乐祥和的《太平乐》。 大殿当中还有十一名霓彩服饰的宫女挥舞着水袖,缓缓舞动柳枝般柔软的身材。 赫连恒君举起酒杯,对着坐在底下的景习慕以及文武百官微笑着说道:“来,众卿家,让我们先饮一杯琼浆,祝愿大卫国的江山繁荣昌盛。” 景习慕淡淡一笑,好一句大卫国江山繁荣昌盛,那他们吴国呢?景习慕与其它臣子一道向赫连恒君和袁皇后举起酒杯,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连恒君哈哈大笑,随之说道:“今日难得吴国三皇子到我大卫国的京师来,此行也是卫吴两国交好的见证啊!来,朕敬三皇子一杯!” 景习慕连忙举起酒杯,说道:“谢皇上抬爱,吴国能与强大的卫国结盟,也是吴国百姓的福祉,更是吴国至高无上的荣耀。” “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来,我们再饮一杯。” 众人随之又畅饮了几杯。 赫连恒君突然开口说道:“今日呢,朕特地吩咐各宫各苑的嫔妃来到现场,每个人都专门为三皇子准备了一个节目。刘福吉,让她们开始吧!” 一直站在皇帝身边侯命的太监总管刘福吉弯腰答应一声,高声喊道:“第一个节目,苏贵妃表演的书法。” “咦,原来苏贵妃也能表演书法呢!”赫连恒君转头对袁皇后说。 “臣妾听说,今日皇上在蓬莱岛看见潘才人的笔迹,大为夸赞,就不知是苏贵妃的书法好,还是潘才人的书法好了。呵呵,臣妾倒也奇怪了,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苏贵妃善于书法。” “是呀!她只晚你一年进宫,怎么从来没听她说过呢?原来还故意藏着掖着,好在这样的场合好好表现一番呀!” 皇后语气平淡地道:“臣妾倒是听说,前端时间,自从皇上在打马场上说了自己喜爱书法以后,苏贵妃就一直在勤练书法。这会子呀,大明宫里不知又多出多少个书法高手了呢!” 赫连恒君皱了皱眉,说道:“朕倒是奇怪了,朕一直以来都喜爱书法,怎么偏要朕说出来,她们才知道去练习呢?这讨好朕的意图也太明显了,还是皇后好呐!” 袁皇后被他这么一夸,颇有些羞涩,低声对皇帝说道:“皇上,您都有一个月不曾到臣妾的延英殿了。臣妾想,不如今晚皇上就到延英殿来,让臣妾伺候皇上。” 赫连恒君摸了摸下巴,笑道:“皇后何必这么心急呢!朕这段时间一直忙于国事,住在紫宸殿,也没到哪个妃嫔的宫殿里去。皇后不必担心的。” 第34章:麟德赐宴(4) 袁皇后脸色立刻就变了,皇帝这是在警告她,身为皇后,不能和别的妃嫔一样争宠。 苏贵妃的声音从后方的轻纱帘子中传来:“皇上,臣妾的字,已经写好了。” 刘福吉闻言,来到帘子前。苏贵妃伸出一只纤细的玉手,把写好字迹的纸张交给刘福吉。刘福吉拿着纸张来到皇帝跟前,将纸张呈给赫连恒君。 赫连恒君接过一看,微笑着点了点头,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对刘福吉道:“把它拿给三皇子看看吧!” “是!”刘福吉又拿着苏贵妃的笔迹来到了景习慕的跟前,恭敬地呈给他。 景习慕展开一看,淡淡地笑了。 赫连恒君问道:“怎么样?朕的苏贵妃与你心中思慕的那位女子,谁的字迹好啊?” “回皇上,苏贵妃的篆体字笔锋犀利,这四个字‘国运昌隆’写得更是蓬勃大气,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臣说出来,请皇上和苏贵妃切莫生气。” “你尽管说来。” “臣以为,苏贵妃的字体刚成型不久,不宜写此刚劲的字体。况且,身为女子,当有柔情似水的一面,从苏贵妃的字体可以看出,苏贵妃本人也是个刚毅果断的女子,性格过于倔强。而臣心中的那名女子,她的字体柔中带刚,不失男子的豪情,也不失女子的纤柔。而且,她的字体已然成型多年,早已达到挥笔促成的地步,无需刻意的写,即能达到书法的完美境界。所以,恕臣直言,苏贵妃的字体,不及臣心中那名女子的字体。” “哈哈哈哈!”赫连恒君不怒反笑,指着景习慕说道:“好!好个三皇子,就冲你这直言不讳,朕敬你一杯!” 景习慕举起酒杯,面对着赫连恒君一饮而尽。 赫连恒君转过身,对着帘子内的苏贵妃说道:“爱妃呐!你听到三皇子说的吧!书法是日积月累才能练出来的,一两个月的功夫,可不能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苏贵妃在纱帐内气得咬牙切齿,却还是只能说:“是,臣妾谨遵皇上的教诲。” “好了!刘福吉,换下一个吧!” “是!下一个节目,董昭容表演琴技。” 话音刚落,另一幕帘帐内顿时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古筝清越冷凝的声音轻轻飘荡而出。董昭容演奏的是一曲《清平乐》,从其琴技来看,技艺已经非常高超了。 赫连恒君自然得意,董昭容的琴技,在这大明宫内,怕是没有人能够超越她。 一曲完毕,赫连恒君立即问道:“怎么样?董昭容的琴技跟那位姑娘比起来,谁上谁下啊?” “启禀皇上,臣说实话,她的琴技不如董昭容。但是,只有她的琴声能和臣的洞箫配合和天衣无缝。除她之外,臣再也找不到别的人能和臣配合得如此恰如其分了。” 赫连恒君用手杵着额头,颇为无奈地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无论朕后宫的佳人技艺是否超过那位姑娘,你都说她们比不过那位姑娘。” 第35章:麟德赐宴(5) “臣说过,她在臣心中是无与伦比独一无二的。” “听你这么说,朕真的很想见见这位姑娘。” 景习慕的表情瞬间黯淡下来。“臣和她在一年前失去了消息,臣也一直在找她。” “唉!真是可惜!刘福吉,下一个。” 刘福吉立即朗声道:“下一个节目,冯昭媛表演的箜篌。” 紧接着,第三帘帐内便响起了冯昭媛奏响的箜篌乐曲《流觞曲水》。冯昭媛之后,又有徐昭仪吹奏竹笛,表演一曲《泉水叮咚》。再来是卢充仪表演一支舞蹈,名为《团扇》。然后是刘婕妤、夏美人、董才人,最后才轮到潘才人。 几轮表演下来,众人已经产生了疲惫的情绪,虽然各位后宫佳丽均是表现不凡,但是总不能得到景习慕的完全认可。他仿佛是个小气到极点的人,又仿佛很大方,他不吝惜用华丽的词藻夸赞赫连恒君后宫的嫔妃们,但是和他心中的女子比起来,又似乎是云泥之别。 所以,赫连恒君很是郁闷。最后出场的这个潘才人,他也不抱太大希望了,虽然潘才人的书法还不错,但是苏贵妃第一个表演了书法,所以潘才人一定不会那么不知趣,还表演书法。依潘才人毛毛躁躁的个性,赫连恒君不对她寄予什么希望,只要不出丑就行了。 刘福吉大声道:“最后一个节目,潘才人表演琴技,曲子《行云流水》。” 景习慕一听,浑身不知打哪来的劲,猛然坐直了身子。怎么会是这首曲子?这是他和云涟第一次合奏的曲子,是巧合么?相同的字迹,相同的曲子,这真的是巧合么?潘才人,她究竟是不是云涟? 赫连恒君揉揉眉心,心想这潘才人太不知趣了,明明董昭容已经表演过琴技了,她还要表演。董昭容的琴技在整个皇宫里是无人能敌的,她在董昭容之后,以她那副大而化之的个性,能演出多高的琴技,这不是明摆着要出丑吗?赫连恒君无奈地摇摇头。 袁皇后媚然一笑,等着潘才人出丑。 麟德殿角落里的纱帐内轻柔地飘荡出一支曲子。《行云流水》,恍如天上悠然飘动的白云,恍如山涧欢愉流淌的溪水。清风拂面,扬起缕缕发丝,拂面而过,伴随着如此悠扬美妙的乐曲,令人不知不觉忘魂其间。 伴着琴筝的声音,洞箫空灵清越的声音缓缓吹响。琴箫和鸣,在空旷的麟德大殿内,冉冉升起。众人都痴迷了,怎么会有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的乐章,仿佛那不是两个人在演奏,而是一个人。 这一幕是如此熟悉,景习慕整颗心都澎湃起来。是她,一定是她!这世上除她之外,没有人能和他配合得如此完美。 曲子戛然而止,众人如梦方醒。 赫连恒君大喊一声:“好!”立刻鼓起掌来。 众臣见状,也赶紧跟着鼓掌。 赫连恒君似笑非笑地对景习慕道:“三皇子,你和朕的潘才人,琴箫合奏配合得真是令人惊叹啊!从未见过面的两人,怎么能达到这样的地步?跟你心中的佳人比起来,孰好孰坏呀?” 景习慕毫无畏惧地看向赫连恒君,心思已经飘向帘帐后方去了。“皇上,请皇上答应臣一个请求。” 第36章:麟德赐宴(6) “三皇子要朕答应你什么?” “臣想见一见这位潘才人。” 袁皇后立即道:“皇上,这不合规矩。潘才人是后宫中人,怎么能随便见除了皇上之外的男人。” 赫连恒君看也不看皇后,直接就说道:“好的,朕答应你。来人啊!把潘才人从帘帐里请出来。” “皇上……”袁皇后依然不死心,后宫嫔妃接见异国皇子,这成何体统! “皇后不用多说了。朕一言九鼎,既然已经答应三皇子让他见到潘才人,朕就要做到。” 景习慕紧张地盯着帘子,眼睛一眨也不敢眨,手心已经冒出汗来。是她吗?真的是她吗?他几乎快要望眼欲穿了。 潘才人怡然从帘帐后走出来,一袭粉色的衣装和眉间的朱砂红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动人。可是景习慕的心,却在见到潘才人的那一刻,落到了谷底。 潘才人的身后,站着一个娉婷的身影,没有靓丽的外表,只有与其它宫女毫无异处的宫女服。她是最普通最平凡的,平凡得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她只是静静地站在潘才人的身后,静静地看着众人的目光落在潘才人的身上,静静地注视着不远处的景习慕。 赫连恒君似乎是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景习慕,从他还没看见潘才人之时,一直到他看见潘才人以后,他的表情尽收赫连恒君眼中。看来,景习慕是认错人了。 不过,令赫连恒君惊讶的是,他想不到他的后宫中还有潘才人这号人物。别看潘才人平时大大咧咧,什么事都无所谓,关键时刻还真拿得出东西来,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也。 “怎么样,三皇子?朕的这位才人和那位姑娘比起来又如何?” 景习慕苦笑一声,道:“潘才人的琴技比她强,确实比她强。和我配合的融洽程度,居然也比她强。想不到,真想不到啊!” 景习慕转过身,一滴清泪落在酒杯里,他以为没有人看见,可是站在不远处的雷云却看到了。她一直看着他,一直看着他,看到他落泪,整颗心都纠结起来。他怎么不知道,真正和他配合的人,是她,是她啊!可是,可是她却不能走上前去告诉他,她就是他的云涟,她就是云涟啊! 赫连恒君大笑起来,端起酒杯狂饮一口,对景习慕说道:“好啊!朕的后宫,终于有人超越你心中的那位姑娘了。来,朕敬你一杯,敬你的诚实,也敬潘才人的才华!” 景习慕端起酒杯,象征性的陪赫连恒君喝了一口。 赫连恒君忽然击掌三下,九名身着七彩霓裳的宫女从麟德殿门外鱼贯涌入,宫廷乐队演奏的曲子也突然变成了《霓裳羽衣舞曲》。又一名身着白羽花间裙,身披七彩绸缎的妙龄女子轻巧地跃入麟德殿。她额前垂挂五色珍珠链,丛梳百叶髻上插着金镶玉步摇和鎏金龙纹银簪,又戴七色娇艳丝绸假花,整个人又富贵又美艳。 只见她穿插在九名宫女之间,轻盈地挥动着七彩绸缎,身体如灵巧的飞燕,在麟德殿大厅中央演绎出最美妙的舞姿。 第37章:麟德赐宴(7) 赫连恒君时而怜爱地看着那名女子,时而又把目光投向坐在旁边发愣的景习慕,表情是意味深长的。 袁皇后看看皇帝的样子,顿时明白他心中所想的事情。 那名女子跳着跳着,忽然蹦到景习慕跟前,一把拉起他,粲然一笑。 景习慕一愣,不明所以然地转头张望坐在龙椅上的赫连恒君。 赫连恒君只是微笑着冲底下的两人点点头,其他的大臣见到赫连恒君许可,也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坐在各自的位子上。 女子舞了一会儿,又上来抓住景习慕的手,这一次似乎要他和她一起舞蹈。 景习慕被那女子这么拽了两下,藏在衣袖中的画便掉了出来。景习慕赶紧捡起来要放回衣袖中,忽然被那女子一把抢了过去。 女子停下舞步,举起手中的画,笑着问道:“三皇子,这是什么?” 景习慕心中一着急,立刻严厉地道:“把它还给我。” 女子愣了一下,朝赫连恒君委屈地喊了一声:“皇兄!” 赫连恒君哈哈大笑起来。 袁皇后说道:“三皇子,这是皇上的亲妹妹,晋国长公主呀!” “什么?!”景习慕呆愣了一会儿,才弯腰向赫连恒君的妹妹赫连敏赔不是:“不知是晋国长公主驾到,请公主勿怪!” 赫连敏笑着说:“不会怪你啦!你袖子里藏着幅画,我能看看吗?” 景习慕想摇头,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就不客气啦!”赫连敏兴高采烈地展开画卷,一名美丽脱俗的女子跃然于纸上。赫连敏惊呼一声,说道:“这是谁?她好美!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子,这是真人吗?” 赫连恒君一听,顿时大感兴趣,连忙说道:“这就是三皇子心中思慕的那名女子?快来让朕也一睹芳采。” 赫连敏把画卷抬到赫连恒君和皇后面前,二人顿时惊奇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袁皇后也不得不感叹:“这世上竟有如此佳人,卫国后宫三千佳丽,论容貌,竟然无一人能及。” 赫连恒君忽然把画卷合上,颇为不信地道:“依朕看,世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三皇子啊!这名女子怕不是你臆想之中的吧?” 景习慕有些不服气。“皇上,她是真实存在的,臣确确实实和她相处了一段时日,并不是像皇上想的那样。” “朕不信!众位爱卿,你们看看,世上会有这样一名女子吗?”赫连恒君展开画卷,一名绝美的女子画像顿时呈现在众人眼中。 大殿之上,顿时嘘声一片。众多老臣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然后把眼睛再瞪得老大,一瞬不转的盯着画上绝世佳人。 走出帘帐的潘才人也惊得长大了嘴,啧啧称奇:“我的老天爷!我算开了眼界,真有这么美丽的人儿吗?若是真人站在这里,不知要多美了。” 雷云风过无痕般轻轻地笑了。 潘才人转身一看雷云,霎时惊奇地说:“云儿,我怎么觉得你的神情和那画上的人有几分相像?” “奴婢容貌这么平凡,怎么可能会和画上的人相像。小主看错了。” 潘才人抓抓头,不明所以地耸了耸肩。 第38章:麟德赐宴(8) 赫连恒君立刻说:“朕就说了,这世上没有这样的人。三皇子,你看朕的诸多重臣都以不敢置信的眼光看她,可见他们都没见过这么美的人。” 景习慕有些生气,但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开口说道:“既然皇上不信,那臣也没办法。恳请皇上把画像还给臣吧!” “三皇子呀!你总是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不好。朕觉得,你应该早早找给好姑娘成亲了,不能老想着这不切实际的女子。” “多谢皇上关心!” “这样吧!朕看三皇子也是一表人才,皇妹又有意于三皇子,卫吴两国既然交好,不如就做个儿女亲家吧!朕把皇妹许配给你,你看如何?” 赫连敏羞涩地道:“皇兄——!” 雷云心中咯噔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摔碎了。他还没有婚配吗?他的父皇不是已经为他订了一门亲吗?怎么会,怎么会又要娶晋国长公主呢?雷云向后一个踉跄。 潘才人赶紧扶住她,关切地问:“云儿,你怎么了?” “奴婢没事!” “要不,我先陪你回去休息?” “不好,皇上还没许可小主等人离开,小主不能自行离开麟德殿。” “可是你……” “奴婢没事。” “好吧!”潘才人不放心地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回到帘内坐好。 景习慕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三皇子,朕说把皇妹许配给你,你听到了吗?意下如何?” “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赫连敏一听,顿时红了眼,哭着跑出麟德殿。 “三皇子,朕的皇妹有哪点配不上你?”赫连恒君有些动怒了。 “晋国长公主没有配不上臣,只是臣心中只有那位姑娘,请皇上不要逼迫臣。” “你!” 皇后连忙打圆场:“皇上别动气,三皇子是个痴情的人,这是好事。” “三皇子,你此次前来卫国京师,其目的不正是要与卫国交好吗?朕有心提出和亲,你怎么又不答应了?你画上那名女子,朕看了根本不存在,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 “请皇上恕臣执迷不悟,臣明日就要回吴了,不能给晋国长公主任何承诺。” 皇后对赫连恒君说道:“皇上,臣妾看这事也不能操之过急,三皇子明日一早就离开长安,如果贸然决定他和皇妹的婚事,对皇妹也未必是件好事。” 赫连恒君想了想,才说道:“好吧!此事朕与你父皇过些时日再商议,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朕有些累了,你们都回去歇息吧!”赫连恒君挥挥手。 众臣起身纷纷向赫连恒君下跪告辞:“臣等告退。” 原本热闹非凡的麟德殿在人去楼空之后,渐渐冷清下来。 雷云陪同潘才人回到紫云阁,蓓奴立刻迎出来,问道:“怎么样?今晚还顺利吗?有没有被皇上发现?” 潘才人疲惫地揉揉眉心,说道:“蓓奴啊!我们才回来,你就一连问了这么多问题,你要我怎么回答啊?” 雷云笑道:“放心吧!一切顺利!” 潘才人立刻竖起大拇指。“还是云儿厉害,一句话就回答了所有的问题。对了,云儿,我发现你怎么什么都会。书法也好,琴也弹得好,怎么会到宫里还当宫女的啊?” 雷云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奴婢以前弹琴并没有这么好的,是在长安城里认识了一位姑娘,她的琴技才是神乎其技,连董昭容也没法跟她比的。” “真的吗?她是谁啊?” “小主累了吧!还是早些休息吧!改日奴婢再跟小主细说她的事情。” “好吧!确实有点累了。蓓奴,你给我打些热水来吧!我洗洗就睡了。云儿,你也累了,早些睡吧!” “那奴婢告退了。” 潘才人点点头,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夜里,雷云静静地躺在床上,蓓奴已经在她身边熟睡过去,她却一点睡意也没有,思绪已然飘到了身处于长安城中的那段风云岁月…… 第39章:长安之旅(1) 云涟他们往长安赶路是极其困难的。宇文岚重伤在身,不得动弹,云涟又是个娇滴滴的女子,做不得重活,一切重担都落在了蓓奴身上。 蓓奴虽然身怀武艺,往常若是国家统一,百姓安居乐业,或许她可以依靠耍杂卖艺挣得几个钱来供三人开销。可是,他们一路离开扬州,往长安赶路,看到的全是官府到百姓家里抓壮丁去打仗,每家每户只剩下妇女和老弱病残的男丁,田埂荒芜,杂草丛生,百姓挨饿受冻,吃草吃树根的情况随处可见,已经是民不聊生了。 蓓奴只能乔妆成男子,到各地那些富足一点的大户家里打打零工,做些一般人做不了的繁重体力活,换回些食物和银两,维持三个人的生活。三人往往每到达一个地方就必须停留数日,有时候甚至停留半月之久。 当云涟他们一行三人达到长安时,已经是深冬时分。一方面为了照顾宇文岚养伤,一方面也为了挣钱,他们一路从扬州走到长安,用了半年的时间。 宇文岚的伤渐渐恢复起来,云涟也需得在脸上涂上漆黑的药水。 他们到达长安之时,天上正飘着鹅毛大雪,大片大片的落在屋顶上,一层层积压起来,最终汇成白茫茫的一片。南方的冬天极少见到那么大的雪,到处都是白色的,屋顶上,树枝上,连人在户外站久了,身体上也不免落下一层白雪。 云涟很是兴奋,抓起白雪又喜又跳的,许多人家大门前边还有一群孩子在打雪仗堆雪人。到底是京城,别处都见不到这么安静祥和的景象。云涟想想,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这一路过来,不知见到了多少饿殍,连年的战乱,让百姓已经快要活不下去了。终于在看到长安城还是一派欣欣向荣之时,一直以来受伤的心灵才算得到了些许的安慰。 逼近年关,各家各户都忙于准备年货,出售年货的小贩生意做得是热火朝天,其他的店铺却都大门紧闭,估计商人都忙着赶回家乡过年去了。长安城里的客栈生意也是极好的,纵使新年将至,但长安城作为南来北往商人的必经之所,一年到头客栈的生意都不曾冷清过。 云涟三人找了一家面铺较小的客栈,仅仅只要了一间房。小二把他们带进房里,送来一盏油灯后就退出了房间。 蓓奴端了一杯热腾腾的清茶给云涟,道:“小姐,先喝口热茶驱驱寒。这阵子雪下太大了,想出去找点活做也不容易。不过快过年了,长安城里的那些权贵们应该会雇佣零工去做些活计。” 如今他们已经改口叫云涟为“小姐”了,毕竟“公主”这个称谓过于特殊,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暴露身份。 云涟呷了一口,顿感一股热流从胃部直达全身,霎时驱走了寒冷。“没关系的,等雪停了再出去找工也不迟。” 蓓奴摇摇头道:“我们的盘缠不多了,再不出去挣些钱回来,客栈都住不起了。” 云涟叹了口气,道:“现在雪下这么大,你这样出去也不好!” 宇文岚也道:“等雪停了,我和你一出去,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云涟道:“我看这长安城里和别处不同,说不定不用出去做苦工,靠着卖艺也挣些钱。” “好吧!我去问问店小二,这段时间京城有没有什么热闹一些的活动,我们选个地方卖艺挣钱吧!小姐,你先好好休息一下。”蓓奴把行李简单地安放在床头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待蓓奴走后,宇文岚才来到云涟身边,蹲下身子,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宇文大哥,有什么事么?” “小姐,我,我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云涟轻笑道:“大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宇文岚道:“涟儿,我,我……” 云涟看他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样子,大约猜到了八九分,宇文岚是想和她谈他们之间的婚事。在皇宫的那天晚上,父皇曾经交待宇文岚,把她的终身托付给他,所以宇文岚一直把自己当成是她的未婚夫婿。可是宇文岚对云涟而言,仅仅只是个从小一块长大的好玩伴,好哥哥而已,丝毫没有男女之情。 “涟儿,我知道你明白我对你的心意,我……从你十岁那年,我,我心里便有你了。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涟儿我……”宇文岚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情绪万分的激动。 第40章:长安之旅(2) 云涟低下头,低声道:“大哥,你知道我大仇未报。”她不能置父母兄长的血海深仇于不顾,安心嫁作他人妇,倘若是这样的话,她完全可以随景习慕回吴国,又何必承受这嗜魂的思念之苦。可是为什么,她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把景习慕忘记,每每想起他,心口还是会隐隐作痛。 “涟儿,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替圣上和皇后报仇的。但是涟儿,我希望你记得,你毕竟是个女孩子,究竟是要嫁人的,我想……我想……”宇文岚脸得跟番茄似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云涟淡淡地笑道:“大哥,涟儿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涟儿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替爹娘报仇雪恨,如果仅仅只是杀了赫连恒君就能为爹娘报仇雪恨,涟儿也不会这么矛盾了。涟儿所背负的,不单只是一个家族的恩怨,这甚至是一个国家的恩怨,不是杀死一个人就能解决问题的。赫连恒君可以死,但是他死了之后,会有他的儿子或者他的弟弟登基成为卫国的皇帝,这又会有什么不同呢?仅仅只是卫国换了个皇帝而已,姜国终究还是回不来的。” “既然是这样,那涟儿你为何还要执意报仇呢?”宇文岚极为不解,既然云涟明知就算杀了一个人也报不了国仇家恨,那她为何还要苦苦的逼迫自己去做呢? “宇文大哥,你可记得当晚皇兄对我说的话?他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让我为他报仇。那天在刑场的时候,皇兄是死不瞑目的,他死了也要瞪着赫连恒君,目的就是要我为他杀了这个人。我别无选择,所以我一定要报仇,再困难我也要报仇,哪怕只是为了皇兄,可我不仅是为了皇兄。”云涟说话的时候,目光很缥缈,眼光投向窗外被雪覆盖的树枝,稍有小儿摇动,雪花便大块大块地掉了下来,砸在小儿的头上,惹得他咯咯地笑。云涟的嘴角不觉也爬上了一个笑容。 “涟儿,答应我,一旦杀了赫连恒君,你就随我回乡,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好么?”宇文岚扳过云涟的脸,迫切地说。 云涟叹口气道:“大哥,我又何尝不想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呢?只是,宿命注定我这辈子只怕都没有机会过安稳的日子了。就算我同你回乡,天下各处民生疾苦,百姓吃了上顿没下顿,这样的时节,我们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么?” “一定能的,涟儿,我们会过上好日子的。只要杀了赫连恒君,我就带你远走高飞,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的。答应我,好么?” 云涟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她没有告诉宇文岚自己已经有了混进卫国皇宫的打算,她知道宇文岚一定不会同意的。况且,就算有一天她真的杀了赫连恒君,她也不会和他在一起,因为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个蓓奴。蓓奴也是和她从小一块长大的姐妹,她怎么忍心看着蓓奴伤心难过? 从扬州这一路过来,她看到的尽是人民被战事连累的情景。自古战乱,战火祸及无辜百姓。一旦国家分崩离析,国土四分五裂,各地军阀争权夺势,遭殃受罪的人从来都只有老百姓。国家一日不统一,百姓就一日过不上好日子。 “涟儿,你答应我,杀了赫连恒君就跟我走,好么?”宇文岚急迫地又问了一次。 云涟扯了扯嘴角,揉揉自己的太阳穴道:“大哥,我现在很累,不想去思考儿女私情,一切都等将来再说,行么?” 宇文岚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他站起身,点了点头道:“好吧!不打扰小姐了,我先出去了。” 站在门外偷听的蓓奴惊了一下,哭红着眼跑开了。 第41章:机缘巧合(1) 三日之后,是个晴好的天气。连续几日飘雪天气,不免让人心里产生阴霾,多日来的慌闷终于在今日灿烂的阳光下一扫而空。白雪在阳光的照耀下盈盈发亮,树枝上挂着一条条的冰柱,竖直向下坠着,晶莹剔透好似完美无暇的水晶。 今日又是十五,是个月满团月的日子。每月的十五,长安城都要举办热闹非凡的庙会,家家户户老老小小均要出门赶集,加上又是年前的最后一个十五,长安城的大街上就更加热闹了。孩童们手持风车在街道上相互追逐,相互嬉闹。街道两旁的屋檐上挂着各式各样七彩的灯笼。 云涟心想:难得在这战乱的时节,还能看到长安城里家家户户和和美美的景象。赫连恒君能将长安治理得如此,也算是个明君了。 云涟三人选了长安西市最热闹的一个拐角处,这里人来人往,表演杂耍的人也很多。宇文岚箭伤已经痊愈,刀枪棍棒十八般武器耍得有模有样,不时赢得观众的喝彩。蓓奴则表演平衡之术,高站在一个酒坛子上,头上还顶着七八个碗,无论她怎么动怎么翻,碗就是不会从头顶掉落。 云涟负责端盘子向众人收取赏钱,不过因为她的皮肤被药汁涂得太黑了,几乎没有人敢靠近她,人们一见她来了,都是远远的把赏钱丢给她,生怕她靠近自己。云涟并不介意别人这样看待自己,她反而感到很有趣。 傍晚时分,劳累的一天的三人决定收摊回客栈。从早晨到现在,一直站在这里表演,一粒米一滴水也没有进食,三人早已是饥肠辘辘,又饥又渴了。 此时,不远处走来一群人,一边大喊着:“让开!让开!”一边把过路的行人推倒在一旁。这群人之后,一名身着昂贵服饰的男子骑在白色大马上,他身后还有人抬着一顶轿子。 一名七八岁的女孩被人推倒在一旁,眼看着就要被后面的白马踩踏到,云涟赶紧冲上前去抱起小女孩,不想一名高头大汉忽然从她后方使劲推她一把。云涟惊呼一声,和小女孩双双扑倒在地。 高头大汉鄙夷地看了云涟一眼道:“这么丑的女人,还敢出来丢人现眼?看看她那皮肤,怕不是刚从碳堆里拉出的?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黑的女人。” 宇文岚见状,登时火冒三丈,提气翻身一个飞腿,那高头大汉立刻被踢飞到一边。 其他人见那高头大汉被打了,连忙集成一伙,手持木棒,凶神恶煞地道:“哪里来的小贼?敢挡袁公子的去路,不要命啦!” 蓓奴扶起云涟,为她拍拍身上的尘土,愤愤地道:“我们不认识什么袁公子,我们只看见你们先把人推翻在地,再出言不逊侮辱他人,所以才揍你们这些走狗。”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被打的那名大汉又爬起来,鼻子还在不停地流血,口中依然不屈不饶地道:“那女子长得奇丑无比,长得丑还不让人说啦?我偏要说,臭娘们,黑婆娘!” 宇文岚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道:“你敢再说一个字,我立刻打得你满地找牙!” 第42章:机缘巧合(2) 估计宇文岚刚才的那一腿是把他给剔疼了,那大汉支吾两声,不敢再吭气。 后方骑着白马的男子走上前来,高傲地瞟了云涟三人一眼,对他的属下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过路都会和人打起来?钟琇姑娘还在轿子里等着呢!” 那大汉立刻先发制人:“都是这三个乡巴佬,挡了公子您的去路,我们叫他们让路,他们还出手打人。公子,您可以一定要为小的做主啊!” 那男子跨下马,来到宇文岚面前,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打量了他一番,问道:“就是你打了我的属下?” 宇文岚道:“分明是你的属下先出手伤人,再出言侮辱我家小姐,我才出手的,他那是咎由自取,活该自找。” 旁边一位老婆婆拉了拉蓓奴和云涟的衣袖,低声告诉她们:“这人叫袁浩瑟,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哥,他的亲爹袁豁达是晋国公,咱们得罪不起的。” 云涟拍拍那老婆婆干瘪的手道:“多谢老婆婆好心提醒。” 袁浩瑟又来到云涟面前,仔仔细细地查看了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小姐?这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哦?黑得跟碳似的,这个样子也能称得上‘小姐’二字?”他又转问他的属下:“你们见过这么黑得大小姐吗?” 那些手下连忙摇头大笑道:“没见过!” 宇文岚气红了眼,想要再冲上去却被云涟给拉住了。 云涟对宇文岚摇了摇头,随后淡淡地对袁浩瑟道:“皮肤黑有什么好笑的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论美丑,父母皆给予了我们生存的权利,怎能因为相貌不及人而羞愧自贬呢?倘若因为相貌的不如意而自惭形秽,那岂非是对父母的不尊敬,不礼貌!袁公子你虽然容貌出众,但也不是这世间最俊美之人,难道袁公子要因此责怪自己的父母没把自己生成世间最俊美之人么?” 袁浩瑟一时哑语。 云涟继续道:“袁公子,您是达官子弟,大富大贵,我们普通老百姓只能望尘兴叹。可凡事都逃不过一个理字,这里众多百姓均看到了您的手下出手伤人在先,出言不逊在后,我的朋友只不过是想为我讨回些公道。袁公子不辨是非曲折,不分青红皂白,遇事首先偏袒自己部下,责问其他人,这样的办事方式未免令人嘘寒。况且,京城乃是天子脚下,严明立法这自然不必说,袁公子这般仗势欺人,不考虑考虑自己的面子,也该考虑考虑晋国公和皇后娘娘的面子呀!” 袁浩瑟骤然眯起眼睛:“你敢威胁本公子?” 云涟立即道:“草民不敢,草民只是在为袁公子着想。”正在此时,袁浩瑟身后的蓝色轿子内传来一道清亮悦耳的女音:“袁公子,请勿责怪这位姑娘!” 第43章:机缘巧合(3) 袁浩瑟愤怒地道:“本公子都让人欺到头上来了,钟琇姑娘还让本公子忍气吞声?” 钟琇道:“钟琇听闻这位姑娘出口不凡,想必是哪家的大小姐,是否暂时落难于此了?” 云涟道:“行囊失窃,算是落难吧!大小姐倒是不敢当,只是略读过些书,识得几个字罢了。” 钟琇笑道:“小姐过谦了。袁公子,钟琇想请您今日卖钟琇一个面子,放这位姑娘和他的朋友离去,改日钟琇有空,定当再到袁府为袁公子献唱。” 袁浩瑟勉强地咳了两声,道:“既然钟琇姑娘出面替他们说情,那本公子今日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只是钟琇姑娘可要记得今日所言,千万不要食言而肥哦!” “钟琇既然答应,就不会食言的,袁公子请放心!” “那就好,来人啊!即刻送钟琇姑娘回玉屏苑。” 袁浩瑟的属下答应过来,抬起轿子往另一方向走了。袁浩瑟也在冷眼瞟了他三人一眼之后,骑着马离开了。 待围观的群众渐渐散去,宇文岚才道:“纨绔子弟,卫国的权贵中有此等败类,卫国迟早要被其蛀空!” 云涟笑了笑道:“这样的人,哪个国家都有。更何况,假若卫国被蛀空了,不是正合了我们的意么?” 蓓奴笑道:“我倒是觉得那轿子中钟琇姑娘声音极好听,跟天籁似的。就不知道长得什么样子,有没有我们小姐漂亮。” 云涟直起腰,略带沉思地道:“我总觉得,我们与这位钟琇姑娘还会再见面的。” 第44章:玉屏之访(1) 云涟等人收拾完毕回到客栈后,店小二立刻跑上来告诉他们:“姑娘你们怎么才回来呀!有位姑娘已经等你们很久啦!” 云涟三人面面相觑,他们在长安城并没有什么认识的人,怎么会有人来找他们呢?云涟道:“不知是什么姑娘来找我们?” 店小二嘿嘿一笑,道:“是玉屏苑的丫头,她就在那里呢!” 云涟等人抬头一看,正见一名身着鹅黄色长袍的小姑娘笑脸盈盈地向他们走来,小姑娘的年纪只有十二三岁,模样倒是清秀可人。小姑娘来到他们面前,对云涟道:“想必这位姑娘就是今日在西市当面训斥袁家大公子的那位姑娘。” 云涟一愣,连忙问道:“姑娘你是?” 小姑娘答道:“是我家小姐差我来找姑娘的,哦,我家小姐就是今日坐在轿子里的那个钟琇姑娘。” 云涟立刻道:“原来是钟琇姑娘,今日助我们脱困,还没有好好答谢她呢!” 小姑娘笑了笑,又道:“我家小姐想请三位到府上一叙,不知可否赏光?” 云涟几人对望一眼,蓓奴便问:“你家小姐是邀请我们三位都去,还是单请我家小姐?” “那自然是三位都去,方才我已经说了呀!” 云涟笑道:“那好,请姑娘暂时在这里稍等片刻,我们把物品放好了,立刻随姑娘前去拜访钟琇小姐。” 小姑娘点点头,笑道:“姑娘叫我苗丫就行了,我家小姐都是这么叫我的。” 云涟笑着对苗丫点点头,与宇文岚蓓奴一道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宇文岚立刻道:“那个钟琇,我们并不认识,贸然前去,是否会有危险?” 蓓奴道:“可是人家今天在西市帮了我们一回,现在又派丫头来请我们,我们不去的话,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吧?” “蓓奴说的有理,不去定然是不妥的,只是去了,又不知那钟琇姑娘要与我们谈什么。” 宇文岚接着道:“就是啊!我们三个卖艺,于她也无任何利益可图,况且,玉屏苑这个地方,感觉是个青楼。” 蓓奴敲了宇文岚一记,“就你嘴多。” 宇文岚不满地怒视蓓奴:“你凭什么又打我?” “凭你太笨了,什么事情都想当然!” “你有没有搞错!究竟谁的智商高啊?” “废话!当然是我!”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怎么说着说着又吵起来了,现在我们在商量是否前去赴钟琇姑娘的约。”云涟赶紧打圆场。 宇文岚道:“我觉得不要去的好,我们和她又不熟,万一她想害我们,在酒里下毒怎么办?” 蓓奴马上驳回去:“你杀了她爹还是杀了她娘,人家要拿毒酒害你啊?不要把每个人都想得那么坏好不好?小姐,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一趟,这个钟琇姑娘虽然身在青楼,可从今日这事看来,那袁浩瑟对她还颇为敬重,可见这个钟琇姑娘还是个大牌,说不定是那种达官贵人等着见还见不着的人。结识这样一个名人,对我们而言,利大于弊。那钟琇姑娘今天不是还夸小姐口才好么?可见她对小姐是相当赞赏的,所以才想要认识小姐呀!” 宇文岚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有点道理。” 蓓奴白他一眼,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猪脑子呀?” 宇文岚指着自己鼻尖,叫道:“我猪脑子,当初是谁把小姐弄丢了,跑到扬州街上问我怎么办来着?” “你!”蓓奴涨红了脸,“每次都拿这个说事!烦死了!” “因为你才是真正的猪脑子!” “你是猪脑子!” “你才是!” “你是——!” “你是——!” “好啦!我是猪脑子!”云涟大吼一声,他们谁也不说话了。云涟在心底无奈地叹口气,说道:“好吧!蓓奴分析得有理,无论这位钟琇姑娘出于何种目的来见我们,至少她对我们并没有任何加害的动机,走吧!别让苗丫等久了。” 第45章:玉屏之访(2) 云涟三人跟在苗丫来到了玉屏苑。路过正门时,见那高楼之上挂满五彩灯笼,朱红牌匾上用小篆写着三个大字“玉屏苑”,一群莺莺燕燕正在忙于招揽客人,宇文岚轻咳一声,快步疾走。 蓓奴捅捅他,“干吗不自在?你来过这种地方啊?” 云涟抿嘴轻笑。 宇文岚急忙解释:“小姐,我,我没有来过这种地方,真的!真的!” 蓓奴呵呵直笑:“瞧你那傻样!” 苗丫道:“其实青楼并不是什么肮脏之地,青楼里很多姑娘都是被逼无奈的,真正肮脏的是那些通过姑娘们卖笑从中获利的人。” 云涟道:“难得苗丫小小年纪就能看得如此透彻。” 苗丫笑了笑,带着云涟等人拐入一条小巷子,从巷子后方绕到了玉屏苑的后门。进门后,居然没有人阻拦苗丫带了三个陌生人进来,也没人上来问话。 云涟心里暗揣,看来这位钟琇姑娘在玉屏楼的地位是极高了,就连她身边的丫头,别人也不敢轻易上来询问。 绕过几条回廊,一阵悦耳的琴声从前方的阁楼内飘来,幽幽绵绵,好似柳絮般徐徐飞舞,又如清泉般细细流淌,一丝一丝,一缕一缕,不绝如缕,令人听之神往,恍如梦中。 云涟心中暗赞:“好绝妙的琴声,倘若是钟琇姑娘所弹,那她声望如此之高,也是必然的了。” 阁楼下方的小院子里,有个径长一丈的圆形花坛,里面开满了梅花,迎着冬雪,傲然怒放着。苗丫引着他们登上阁楼,恭敬地对着里面道:“小姐,他们已经来了。” 琴声碎纸戛然而止,轿内那道清洪悦耳的嗓音传来:“请他们进来吧!” 苗丫推开门道:“三位,小姐请你们进去。” 云涟微微笑道:“多谢苗丫给我们带路。” 三人进入房间,一块翠绿的屏风顿时挡住众人视野,一席锦绣山河图临帖在屏风之上。三人绕过屏风,正对面摆着一张花梨木罗汉椅,棋盘上点着檀香徐徐飘升。左边是一间书房,右边的绿色青纱轻轻落下,遮住了里面的摆设,不过云涟可以揣测,这该是钟琇的卧房。 钟琇轻声道:“请三位稍等片刻,钟琇穿戴一番,稍候便出来。” 云涟三人对望一眼,这个钟琇姑娘还真是神秘,三人不由得对她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苗丫请三人一一坐下,又问钟琇:“小姐,要准备晚膳吗?” 钟琇的声音传出来:“三位想必还没用晚膳吧!若不嫌弃,三位可否与钟琇共用晚餐?” 云涟道:“钟姑娘看得起我们三个,我们又怎么会嫌弃呢!” “那好,苗丫,你去让人上菜吧!” “是!”苗丫行礼退出了房间。 半柱香之后,云涟杯子里的茶已经凉了,钟琇却还不见出来,三人又不好问也不好说,只能坐在椅子上干等。 半晌之后,但见青纱被人撩开,走出来一位体态轻盈如羽的女子。三人呆呆地看着她,只见她身段纤细,柔弱无骨,一双柳眉微微蹙起,一对杏目似波含情,可惜的是她半面蒙纱,看不到全脸的样子。 第46章:玉屏之访(3) 钟琇走出来,微微欠身道:“让三位久等了,钟琇实在过意不去。” “啊?”三人如梦初醒,这才回过神来,暗暗惊叹,这世间真有这样柔情似水的女子,整一个就是水做的女子,就不知取下面纱之后的真实相貌能有多惊艳。 云涟忙笑道:“是我们唐突了钟姑娘。” “哪里的话。”钟琇轻轻提裙,在罗汉椅上怡然而坐,对云涟道:“今日姑娘在西市指责恶徒袁浩瑟,着实令钟琇佩服。所以,钟琇才贸然请姑娘到这烟花之地来,还请姑娘不要责怪。” “钟姑娘今日出手相助,才使得我们全身而退,这份恩情还不知道如何报答呢!” “姑娘今日不知为多少受袁浩瑟手下欺负的无辜百姓出了一口恶气,钟琇帮忙是应该的,还不知姑娘贵姓,可否告知钟琇?” 云涟站起身,看了宇文岚和蓓奴一眼,道:“我姓云,名叫云涟。这位是宇文大哥,单名一个岚字,那位是蓓奴。他们虽然在我家做事,但是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情同兄妹。这次家乡遭遇旱灾,爹娘不幸亡故,他们陪我一道来京城寻找我的叔叔,不想叔叔原来也早已不在人世,所以我们三个只得在长安城里靠卖艺为生。” “原来是这样。”钟琇点点头,道:“我听云姑娘说话,感觉姑娘是个饱肚诗书之人,钟琇一向景仰这样有才华的女子,若云姑娘不嫌弃钟琇是个风尘女子,不知可愿意和钟琇交个朋友?” 云涟忙道:“钟姑娘这是哪里的话,姑娘愿意和我们这样的粗人做朋友,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我并非什么有才华的女子,这一点怕是要让姑娘失望了。” “那好,既然姑娘答应了,我们就不要这么见外了,我唤你小涟,你唤我阿琇就是了。至于宇文大哥和蓓奴姑娘,我看宇文大哥年纪比我大,我便随小涟一起称兄,蓓奴姑娘年纪应该和我相仿,我直呼蓓奴可行?” 蓓奴点点头。 “那好,宇文大哥和蓓奴也一样可以称我为阿琇.” “这……”宇文岚挠挠头,笑道:“怎么感觉还是有些别扭?” 钟琇笑道:“没关系,大家还不熟,慢慢地就会习惯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中年妇女的声音:“钟琇,钟琇啊!你在里面吗?” 钟琇对云涟笑道:“是玉妈妈,别见怪。”随后钟琇又朝门外喊道:“我在,玉妈妈找我有什么事?” 一位身着艳丽,体态肥胖的中年妇女跨了进来,云涟等人顿时明了此人乃是玉屏苑的老鸨。那老鸨看见钟琇房里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男人时,愣了一下,连忙把钟琇拖到一边低声问道:“你怎么把外人带进自己屋子里?让别人知道你屋子藏了个男人,这影响多坏!” 钟琇轻声道:“怎么了,玉妈妈不是答应钟琇,只要钟琇留在玉屏苑,钟琇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第47章:玉屏之访(4) 老鸨哎呀一声,说道:“我的乖女儿,你也要为玉妈妈想一想呀!外面有多少王公子弟等着听你弹琴唱歌,让他们知道你房间里藏了三个灰不溜丢的人,玉妈妈这个老脸往哪里搁哦?” 钟琇转过身,语气强硬地道:“这是钟琇的事,玉妈妈不要过问。钟琇喜欢带谁来自己的房间,钟琇自己说了算。” 老鸨无奈地叹口气,只得说道:“好好好,玉妈妈是来提醒你,亥时千万记得要到大厅献唱,今天又是十五啦!大厅里全是等你出场的人,你可千万别迟到了。” “钟琇自会记得,玉妈妈先回吧!” 老鸨摇摇头,离开了房间。 云涟略带歉意地道:“是不是我们让你产生困扰了?” 钟琇摇头道:“怎么会呢!我妈妈就是这个样子,我现在是玉屏苑的红牌,她宠我得很,加上我又没有卖身契,她自然把我捧上天了。” 蓓奴不解地问:“没有卖身契,为何还要留在这里受气?” 钟琇苦笑一番,道:“蓓奴,像我这种在玉屏苑待过的女子,一辈子就算栽在这里了。就算我离开了这里,我又能以什么为生呢?我的琴技和歌技只有在这里才能够得以发挥,倘若离开这里,我根本无以为生。” 云涟道:“为何不能找个相公过安稳的日子?” 钟琇依然苦笑,“小涟,你不会明白,你看那些男人面子上多捧我,多喜爱我,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娶我。青楼女子一生都沾上了这个污点,无论她自己多么洁身自爱,别人也不会相信。就拿外面那些王公贵族来说,他们可以在我身上花大把的银子,但是绝对不会休了家里的糟糠之妻。因为在他们妻子的身后,往往意味着一个庞大的家族体系,不是说休就能休的,这很可能关系到一个家族的荣誉和一个集团的利益。” “阿琇,我明白你的意思。”身为公主的云涟又怎么会不了解呢!在她还是金枝玉叶之时,就听说过朝中许多大臣的子女相互结亲,这其间或多或少都带有一定的政治目的或者集团利益,这样的婚姻,往往是只许结合,不许离异的。哪怕两个人整天过着同床异梦的生活,却依然要忍受对方,长期生活在一个屋檐之下。 “唉!”钟琇轻轻一叹,“像我们这样的女子,离开了青楼,就只能嫁给他人作小妾了,那样的生活,根本就是生不如死的。” 云涟心里有些不忍,“阿琇,我相信一定会有一个真爱你的男子带你离开这里的。” 钟琇勉强一笑:“但愿如此。其实,我是很羡慕你的,你有着过人的才华,还有两个情同手足的朋友,日后若能找到一位疼爱你的相公,就真的是幸福之至了。不像我,一生都要背负这个污点了。” 蓓奴轻轻地摇头,心中暗道:阿琇啊!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家小姐可比你的命运悲凉多了,她背负的可是一个国家的仇恨啊! 钟琇道:“你们看我,说了这么多,都忘记你们还没吃晚饭了。我现在就让苗丫把晚膳抬进来,你们等等啊!” 钟琇离开房间,很快就转了回来。苗丫领着几名丫头抬上了丰富的晚餐,那些小丫头一个个年纪都不过十岁出头,在玉屏苑做事,已经相当熟练老道了,而苗丫,则更像是她们的领头人。 第48章:除夕之夜(1) 十五日后便是除夕了,很难相信钟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为他们找到一处安定的住所,与此同时,又把宇文岚介绍去了镖局做镖师。云涟等人对钟琇的感激自然是不必说的了。 钟琇本是个性子冷淡之人,却在遇到云涟之后,莫名的活泼起来。只要一有空档,她必会邀请云涟到玉屏苑来品茶赏画。钟琇是长安名妓,不少王公子弟为博卿欢心,不惜花大把银子讨好钟琇,自然钟琇的古玩古画就不会少了,而且样样皆是稀品。 然后,钟琇又是个极神秘之人,没有人见过她真正的容貌,就连云涟和她相处了这么多日子,也不曾见过她真实的容貌。云涟也是个聪明的人,她知道钟琇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必定有她的理由,可是随着两人的愈渐相处,云涟就觉得钟琇愈神秘,她甚至对钟琇的相貌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除夕之夜,钟琇放弃与玉屏苑众多姐妹一起庆贺,独自披上狐裘,冒着风雪来到了云涟三人的住所。那是长安城西侧的一处普通民宅,是钟琇掏钱为他们买下来的,宅子不大,刚搬进去的时候还会漏风漏雨,但是对云涟他们来说,能有这么个住处,已经是非常幸运了。 钟琇到那的时候,云涟他们正围着火炉取暖,后方的锅子里正煮着东西,热气腾腾。 云涟一见钟琇到访,赶忙迎了上去,接过她脱下来的狐裘,抖了抖雪,说道:“这么大的雪,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苗丫呢?” 钟琇笑道:“她图热闹,和玉屏苑的姐妹们喝酒去了。” 蓓奴和宇文岚忙起身招呼钟琇坐下。 钟琇搓搓手,放在火炉子上烤,“外面可真冷,我一路赶过来,都快冻成雪人了。” 云涟在钟琇身边坐下,略带责备地道:“你也真是的,下那么大的雪,也不顾辆马车。早说你要来,就让宇文大哥去接你了。” 钟琇嘿嘿笑道:“那多不好意思,宇文大哥今儿才出镖回来,哪能又让他劳顿。先前我以为没那么冷,哪知道出了门才发现外边冷得一塌糊涂。” 云涟从蓓奴手中接过一杯热茶,递给钟琇,又问:“吃过饭了没?没吃正好和我们一块吃。” 钟琇毫不客气地喝一口茶,道:“自然是没吃,到你们这儿蹭饭来着。”随后,她又跑到锅边张望一番,问道:“蓓奴,这锅里煮了什么好东西?” 云涟笑了笑,道:“没什么,就煮了一锅饺子。你不吃玉屏苑的大鱼大肉,到我们这贫穷人家来,就只能吃饺子了。”云涟又想到从扬州一路过来看到的那些饥苦百姓,自己在除夕之夜还能有饺子可以吃,真是万幸之至了。 蓓奴揭开锅盖,一股雾气顿时冒了出来。蓓奴用勺子在锅里搅了两转,回过身道:“可以吃饺子了。” 钟琇忽然从衣袖里取出一壶酒,递给蓓奴:“我带了酒,放在锅里热一热,吃完饺子以后吃。” 蓓奴接过来,左右打量了一番,问:“这是什么酒,怎么也没个标签?” 钟琇又从蓓奴手上拿过酒壶,放进还在冒着热气的铁锅里,盖上锅盖,神秘兮兮地道:“这是好酒!” 第49章:除夕之夜(2) 蓓奴撇撇嘴,把盛好的饺子抬到饭桌上,又取了四个小碗,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 云涟端起饺子,眼睛忽然就红了,想起去年的除夕夜,自己和父皇母后在一年度过除夕的情景,泪水顿时就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小姐,你怎么了?”蓓奴见到云涟流泪,赶紧放下碗筷,吩咐宇文岚:“宇文岚,去拿小姐的手绢来。” “哦!”宇文岚是最见不得云涟流泪的,云涟一哭,他就手忙脚乱,匆匆忙忙地跑回云涟卧房拿手绢去。 钟琇摸摸云涟的后脑勺,关切地问:“是不是想爹娘了?” 云涟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点点头,说道:“去年的除夕,我们一家都还快快乐乐的在一起过年,今年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钟琇叹口气,道:“小涟不必难过,至少现在你不是孤单的一个,还有我,蓓奴和宇文大哥陪在你身边啊!” 云涟抽抽泣泣地点点头,“我,我知道,可是,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想哭。” “唉!你还真是个孩子,我从八岁开始就离开爹娘了,虽然每年过年都会想起他们,但是这么多年过来,已经渐渐习惯了。”钟琇的语气中透着难以言明的落寞之情。 “手绢来了!手绢来了!”宇文岚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跑到厨房的门槛处,右脚忽然一绊,差点跌了个狗吃屎。 云涟这才破涕为笑,对宇文岚道:“大哥小心。” 宇文岚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如果只有蓓奴和云涟在场,他还不会感到那么窘迫,主要是钟琇也在。钟琇对他而言,还是个外人,所以他就感到非常的不好意思了。 钟琇羡慕地看看宇文岚,对云涟道:“小涟,有人那么疼你,虽然令尊和令堂离开了,但你身边还有人陪着你,你要珍惜眼前的人,知道吗?” 云涟勉强笑了笑,道:“或许吧!不说这些不开心的往事,快吃饺子吧!再不吃就都凉了。” 蓓奴也赶紧道:“就是,我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 宇文岚道:“就知道吃,一点也不会为小姐分担疾苦。” 蓓奴一个饺子刚送进嘴里,听到宇文岚这么一说,心里呕火,一个饺子就这么囫囵吞了下去,卡在脖子那里,急得到处找水喝。 “别急别急。”云涟倒了一杯水递给蓓奴。 蓓奴仰起头往肚子里灌水,终于把卡在脖子那里的饺子给咽了下去。蓓奴惊魂未定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忽然就向宇文岚投去一记杀人的眼光,好像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宇文岚知道自己不小心说的话得罪了蓓奴,害她被饺子噎着,连忙低下头老老实实吃饺子,一句话也不说。 钟琇呵呵地笑道:“他们两个,还真是一对活宝!” 蓓奴和宇文岚马上异口同声地反驳:“谁跟他(她)是一对活宝!” 云涟和钟琇两人对望一眼,开怀大笑起来,刚才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第50章:除夕之夜(3) 晚饭过来,蓓奴从锅里取出热好的酒,刚一放到桌子上,宇文岚立刻就伸手去拿酒。 钟琇连忙伸手阻拦,“宇文大哥,别着急呀!” 宇文岚本就是个性子急的男人,男人岂有不吃酒的,这半年来和云涟蓓奴颠簸流离,已经是滴酒未沾了,这回终于见到酒,哪能不猴急。宇文岚不满地道:“阿琇姑娘,你既然拿酒来了,又为何不让人吃?” 钟琇道:“我们有四个人,却只有一壶酒,肯定是不够吃的,都让你抢了去,我们剩下的三个姑娘吃什么?” “哎呀!妇道人家,吃什么酒嘛!”说着又要拿酒。 这一句云涟和蓓奴都不满了,蓓奴毫不留情地道:“宇文岚,你这头猪,凭什么只有男儿能喝酒,女儿就不能吃酒了?” 云涟也掺合:“就是,宇文大哥,你这句话说得可就不中听了,自古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大有人在,为何偏偏只有男儿能够吃酒呢?” 宇文岚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三个小女娃儿会同仇敌忾,联合起来对付他一人。宇文岚一拍桌子道:“不是女儿不能吃酒,而是……哎呀,你们看看,酒只有一壶,只够一个人吃,长兄如父,我的年纪比你们都大,你们难道不该让给我这个父亲来吃吗?” “父你个头啊!”蓓奴对着宇文岚的脑袋就是一阵猛敲,“在小姐面前你也称父亲,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 宇文岚抱着脑袋大叫:“有话好好说,干嘛老是动手动脚,男女授受不亲,哎呀!住手,不许打,哎呀!小姐救命!” 云涟和钟琇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钟琇还使劲鼓动:“蓓奴,使劲打,让他瞧不起女儿家,叫他看看巾帼红颜的利害!” 宇文岚见云涟也不帮他,蓓奴又没有停手的迹象,钟琇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只得抓住蓓奴的手,好声好气地道:“姑奶奶,我错了,我认输了,在阿琇姑娘面前,你就给我留点面子吧!看在小姐的面子上,求你行行好放过我吧!” 蓓奴抽出手,“哼!算你识相!” 宇文岚又坐回长凳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酒壶,使劲咽了口唾沫,问道:“真的不许吃酒了么?” 钟琇道:“自然不是,只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宇文岚迫不及待地问。 钟琇微微笑了一笑,道:“你们大概不知道吧!我这壶酒可是上好的女儿红,百年陈酿,皇上才能吃得到的,我也就这么一壶,今儿可是忍痛割爱,拿来和大家分享。所以呢,要吃这么好的酒,是没那么容易的。” “哎呀!究竟要怎么样,给个痛快!” 钟琇笑道:“既是吃酒,那自然要赋诗,自古诗酒不分家。我的第一个要求,是每人都得说说那即好吃酒,又会作诗的诗人,还得附上他的一首饮酒诗。说中了,才能吃一口酒,说不中,就不准吃酒” 宇文岚哈哈大笑两声,道:“这个简单,李白呐!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对了吧!来来来,给我盛酒。” 蓓奴不屑地道:“被你捡了个大便宜。” 第51章:除夕之夜(4) 钟琇缓缓地给宇文岚倒酒,顿时酒香四溢,芳香扑鼻,幽雅怡人,凛冽而不刺鼻。 宇文岚赞道:“果然是好酒啊!”再一看碗中,立时愣住,钟琇说能吃一口酒,还真的只有一口酒的分量。宇文岚不满地道:“这,这未免太少了吧!” 钟琇煞有其事地道:“看在你是大哥的份上,已经额外多赠你几滴了。怎么不想要啊?不想要就还给我啊!” 宇文岚赶紧抱住酒碗,嘿嘿笑道:“要要要,哪能不要呢!留着待会儿积多了一起吃。” 钟琇又对蓓奴道:“蓓奴,轮到你了。” 蓓奴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古人的这些诗文,我一点都不懂,这次可真的是难倒我了。” 宇文岚道:“蓓奴她大字不识一个,让她背诗,那可是比登天还难呢!” 蓓奴顿时红了脸,瞪着宇文岚道:“要你多嘴多舌!” 云涟微微一笑,道:“我替蓓奴说吧!古代那些喜好吃酒的诗人其实很多,名诗名句往往都是在诗人饮酒的过程中,有感而发做出来的。譬如说曹操的‘何以解忧,惟有杜康’,王勃的‘平生诗与酒,自得会仙家’,王维的‘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诸如此类的诗人还有很多。魏晋期间的建安七子,竹林七贤,皆是饮酒为欢,以酒赋诗。有名的唐朝大诗人李白更是酒中之仙,此外还有张九龄、贺知章、孟浩然、张说、王昌龄、刘长卿、岑参、杜甫等人,皆好饮酒,酒劲一起,诗韵便发,半醉半醒之时所做的诗,往往才是最好的诗。” 钟琇笑道:“看你,把我们三个人的都说了。既然是这样,那我和蓓奴就沾你的光,都有酒吃了。” 宇文岚急忙地道:“阿琇姑娘,小姐明明只有替蓓奴说,你怎么说她替你说了?” 钟琇道:“小涟明明说了三段诗,曹操的,王勃的,还有王维的,那不是替我们三个人都说!” 宇文岚气恼地坐到长凳上,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埋怨云涟:“替她们说,也不替我说,那么一点酒,怎么够吃?” 钟琇又一一给云涟蓓奴和自己斟上一小碗酒,分量不比宇文岚多,宇文岚虽然气恼,却也无话可说。“宇文大哥,又轮到你咯!” 宇文岚憋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 云涟又道:“我替宇文大哥说吧!王衍有一首《宫词》,‘辉辉赫赫浮玉云,宣华池上月华新。月华如水浸宫殿,有酒不醉真痴人。’” 第52章:除夕之夜(5) 钟琇忽然把手一撒,道:“不好玩,我们几个人说的诗,全让你一个人说了。” 宇文岚道:“阿琇姑娘,是你自己说要每个人说一句诗,现在又说不好玩了。” 钟琇忽然眼前一亮,又道:“这样吧!我们来行酒令,来划拳怎么样?” 蓓奴立刻拍掌道:“好啊!这个我会!” 宇文岚也道:“划就划,谁怕谁!” 云涟微微蹙眉,道:“划拳会不会有失文雅?” 钟琇轻轻攮了她一下,道:“不会不会啦!我们俩俩一组,最后得胜之人方可吃一口酒。” “啊?”蓓奴惊讶地道:“划拳从来都是输的人罚酒,怎么今儿倒着来,赢的人才能吃酒啊?” “因为,物以稀为贵啊!既然酒只有一壶,自然是赢的人才能吃酒了。” “那好那好!宇文岚,我们两个先来!”蓓奴拉住宇文岚。 宇文岚摸摸鼻子,道:“来就来,谁怕谁!” “哥俩儿好啊!六六顺啊!五魁首啊!” “我赢了!我赢了!”蓓奴一高兴就要倒酒。 钟琇拦住她道:“哎!慢着慢着!我和小涟还没划呢!最后的赢家才能吃酒。小涟,你会划拳吧?” 云涟笑道:“会是会,就是从来没尝试过。” “那就成,来吧!” “四季财啊!七巧妹啊!酒倒满啊!” “嗯?我赢了?”云涟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想不到自己出师大捷啊! “小姐,轮到咱们两个了!”蓓奴拉过云涟。 “哥俩儿好啊!三桃园啊!八马双飞!” “哇!我又赢了!”云涟提起酒壶就往碗里倒酒,一口酒送下去,顿觉一股暖气由胃部扩散至全身,其酒香独特、醇厚绵软、回味悠长,丝毫没有酸苦刺激之感。云涟不是没有品过酒,姜国皇宫里各式各样的好酒都有,只是这次钟琇带来的酒,确实比姜国皇宫里所有的酒要好上百倍。云涟大赞一声:“果然是好酒!” 宇文岚一听,顿时心痒难耐,“真的?快快快,快来划拳!” 蓓奴也有些嘴馋,于是,四个人又热火朝天的划起拳来。 云涟几口酒下肚,脑袋便开始晕了,看谁都摇摇晃晃。 宇文岚一吃,这酒比以前吃过的所有酒都好,不由得又多贪几口。钟琇带来的女儿红酒倒是挺不错,吃下去又醇又香,也不觉得辛辣,可是这酒的后劲特别大。酒量再好的人,吃了三碗这酒,也必醉无疑。 第53章:除夕之夜(6) 四个人吃酒吃得开心了,晕乎乎乱喊一团。 云涟两腮艳红,傻笑之余还不忘喊道:“好酒!待我来作首诗,也像那李太白一样!”随之打了个酒嗝。 宇文岚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云涟大叫道:“好啊!我最喜欢小姐的诗。” 蓓奴已经醉倒在饭桌上,一动不动地趴着。 云涟拿起一根柴,左边挥两下,右边挥两下,像是在舞剑,又像是在跳舞,更像是在打醉拳,断断续续地道:“冬雪恨空愁,化作穿肠酒。假使山河在,何处惹愁眸?” 钟琇拍掌笑道:“小涟还会作诗!比我强,比我强,我只会读诗,不会作诗。” 云涟咯咯地笑道:“作诗?呵呵,好玩!”说完,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宇文岚眼睛半眯半睁,最终打了个呵欠,靠着墙壁睡着了。 钟琇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清晰起来,全然没有刚才醉眼朦胧的样子。她看着地上桌上睡着的三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样就能把你们喝醉了,才一壶酒而已。哎!我不陪着你们一块醉都不行。除夕之夜要守岁,看来你们这样,是没办法守岁了。” 钟琇把他们一个个背回房间,给他们盖上棉被,最后又来到云涟的房间里,躺在了云涟的旁边。钟琇转过身,细细地打量着熟睡中的云涟,忽然发现云涟虽然有着漆黑的皮肤,但她的五官却是极其精致的,别人看她第一眼,往往会被她黑得吓人的皮肤震住,无暇再去细细观察她的五官了。 钟琇想,倘若云涟的皮肤变得白皙,那一定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忽然,钟琇眼尖地发现云涟右脸颊的一小块皮肤褪了色。钟琇心中一惊,难道这漆黑的皮肤是假的?钟琇起身,用手指面盆里蘸了点水,往云涟的耳根部轻轻一擦,果然黑色的涂料随之淡化,露出柔软白皙的皮肤来。 钟琇心想:原来她的皮肤是故意涂黑的。不过,如若她不将皮肤涂黑,那她惊人的容貌必定在长安城里引起轩然大波。钟琇的心,忽然变得很细腻,她想看看云涟洗去药汁后的脸庞有多么美丽。可是她不能这么做,她如果擅自把云涟脸上的药汁洗去,必然会使得云涟和自己疏远。 钟琇手中细细地研磨着从云涟脸上沾下来的黑色药汁,忽而想起云涟醉倒前自题的那首诗:冬雪恨空愁,化作穿肠酒。假使山河在,何处惹愁眸? 什么意思呢? 第54章:明花魔教(1) 元宵那天,皇帝出宫祭祀,满朝文武随行。皇帝赫连恒君身着金龙绛纱袍、悬珠通天冠,袁皇后着金凤衮冕,头戴九尾凤金镶玉步摇,左右两边各插一枝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在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登上金銮驾。 百人仪仗先行开阵,七七四十九名大内侍卫次之,皇帝金銮起驾,随之是妃嫔的金辇,接着是众皇子公主,然后轮到朝中大臣,最后又是一批侍卫和宫女太监。 一行浩浩荡荡千余人,从皇城正北朱雀门开出,直行出长安城明德门,再往东行,绕至太仆寺。 皇帝祭祀,本应是重兵把守,熟知皇帝等人刚从大雄宝殿里走出来,大殿顶上忽然飞下来十几名蒙面刺客。众人大惊失色,连喊三声:“护驾!” 赫连恒君并不担忧,这幅景象似乎对他而言已经司空见惯了,所以他有条不紊地带着袁皇后和众妃嫔退到大内侍卫后方,由数百名大内高手来对付这十几名黑衣刺客。 为首的那名刺客起身跃起,提剑就向赫连恒君刺了过去。众妃嫔吓得惊声大叫。 赫连恒君把袁皇后推至一旁,相当利索的从旁边一名侍卫腰间抽出一把刀就和那名刺客打斗起来。二人兵刃相接,发出刺耳的声音。赫连恒君反身回转,刀刃直指刺客眉心。但见刺客身轻如燕,轻巧地避过赫连恒君攻来的招式。 赫连恒君道:“阁下身手不错,为何要三番五次行刺朕?” 刺客冷哼一声,道:“卑鄙狗贼,人人得而诛之!”说罢,又毫不留情地向赫连恒君刺去。 赫连恒君嘴角勾出一个邪魅的微笑,“原来是个姑娘,声音如此动听,怎么出手那么狠毒?” “无耻奸贼,我要替天行道,取你狗命!” 刺客武功并不在赫连恒君之下,只是赫连恒君身边还有另一名武功高手从旁相助,刺客兑付起来便略显困难。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另一名女刺客的惨叫,那刺客一惊,显然是没想到自己的人会受伤,顿时分了心。赫连恒君趁此空当,一剑刺在那名刺客的肩部。刺客捂住伤口倒退几步,喊了一个“走”字,十几名刺客顿时一齐飞上屋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窜进入了太仆寺后方的树林里。 赫连恒君冷冷地盯着刺客逃窜的方向,唤道:“慕容绩,传朕旨意,加派人手调查明花教这个江湖魔教组织,务必要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是!”这慕容绩正是那日在子幽谷与宇文岚交手的那名蓝衣将军。 第55章:明花魔教(2) 云涟和蓓奴正在东市买菜,那卖菜的两个大婶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一会儿说说当今皇帝有几个妃子,一会儿又说说东边的老李家小母狗下了几个崽。其中一个卖青菜的大婶住在云涟她们隔壁,每次云涟和蓓奴去买她的青菜,她总能给她们最实惠的价格。 正当云涟和蓓奴提着菜满载而归时,一名卖猪肉的小贩拿着锣鼓边敲边喊:“不好啦!不好啦!皇上在太仆寺遇到刺客啦!” 整个东市立刻就沸腾起来,一群人立刻围上去询问:“怎么回事?慢点说啊!皇上遇到刺客了,有没有受伤啊?” 云涟和蓓奴对望一眼,跟着凑了上去。 那小贩又道:“皇上没受伤,那刺客倒是受伤了,给皇上一剑刺中了肩膀,然后就逃跑了。据说呀!这刺客还是个女的!” 又有人问道:“那刺客抓到没有?” “刺客跑了,跑进太仆寺后面的林子里,据说轻功极好,轻轻一跃就飞到房顶上去了。” “那刺客为什么要杀皇上啊?” “谁知道呢!赫连家族得罪的人还少啊!先皇还是从唐后主手里把皇位抢过来的呢!” “哎呀!这话可不能乱说,传到官府里可是要杀头的!” “我倒是听说,江湖上有个明花教,暗杀了皇上好几次都没成功呢!” “这些江湖人物,真是玩命!我看见血吓都吓死了!” 一群长安城的老百姓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云涟和蓓奴回到家,家里是空无一人的,宇文岚过完初九就去出镖了,所以家里只剩云涟和蓓奴两人。本来两个姑娘待在家里是极不安全的,但蓓奴身怀武艺,宇文岚也能放心离开长安押镖到别的地方。 曾经有那么一两个长安城里的小混混发现那户人家里住着两个大姑娘,趁着夜黑风高想来偷一把腥,结果被蓓奴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来了。 云涟侧身坐在圆椅上,蓓奴给她倒了杯茶,在她身边做下来。云涟道:“想不到,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人想要赫连恒君的性命。” “小姐,刚才那个老太太不是说了么,赫连家族得罪的人,可不仅仅只有我们。当年赫连恒君他爹赫连嗣任河南节度使之时,劫持唐后主李毓,学着那曹老贼的样子,挟天子以令诸侯,先讨锺常道,再讨韦石开,还逼得其它各省节度使都得发兵协助。结果灭了锺常道,又消灭了伪‘赵’政权,自己反而逼唐后主让位给自己。若不是这样,景夙和旬屈又怎么会先后建立吴国和蜀国呢!搞得好好的一个大唐王朝分崩离析。” 提到这里,云涟的眼光又黯淡下来了,她的父亲云峰武当初任山南道节度使,跟了这股自立为帝的风,才建立了姜国。结果不过短短几年时间,姜国就被卫国给灭了。 蓓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忙说道:“小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数落先皇的意思,我……” “好了,不必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当初确实是爹不对,娘劝他不要称帝,他不听;娘劝他和吴蜀联盟,他也不听,硬是要向卫国称臣,结果卫国随便找个借口就向姜国发兵,姜国一点抵抗的余地都没有,又得不到吴蜀的支援,自然是要被灭国的。” “小姐,我……” 蓓奴还想说什么,云涟已经挥了挥手,说道:“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会,过一会还要到阿琇那里去,你先出去吧!” “是。”蓓奴只得引身退出了房间。 第56章:山寺桃花(1) 云涟在床榻上假寐了一会儿,心中惦念着和钟琇的约定,躺不住又爬起来。本来今日是正月十五,钟琇又该出场献唱的,只是今儿是元宵节,怕是没有几个人会到玉屏苑去,所以玉屏苑的老鸨就打算关门休息一天,让姑娘们得一天空闲来养精蓄锐。 正巧宇文岚出镖不在家,钟琇便约云涟和蓓奴二人到她那里过元宵,云涟想想就答应了。出门之时,已经是戌时了,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云涟蓓奴二人整顿一番便出门往玉屏苑走去。 这一个月以来,玉屏苑的姑娘对云涟蓓奴已经非常熟悉了,知道是钟琇的贵客,看到她们便立刻开门让她们进去。云涟皮肤漆黑,蓓奴也是长相平凡,玉屏苑的老鸨对她二人倒是没什么企图,又需得给钟琇几分面子,所以只把她们当普通的客人照应着。 和往常一样,云涟和蓓奴会绕到玉屏苑的后门,敲门后应门的小女童都会让她们进去。只是,这一次云涟敲开门,那应门的小女童却道:“钟琇小姐病了,不方便见客,二位姑娘请回吧!” 云涟略微有些担心,问道:“阿琇得的什么病?严不严重?” 小女童想了一会才道:“不是很严重,休息几日就行了。” “那能不能让我们进去看看她?” 小女童立刻摇头拒绝:“不行,玉妈妈交待了,不能让任何人见到钟琇小姐。钟琇小姐现在病得很严重,不能见到外人。” 云涟一听钟琇病得很严重,也不曾深究小女童前后矛盾的话了,急忙问道:“有多严重?没有请大夫看看吗?” 小女童想了想,又道:“看过了,大夫说钟琇小姐现在必须要好好休息,不能让人打扰。” “哦!是这样的。”云涟点了点头,“蓓奴,那我们先回去吧!过几日再来。” 云涟二人刚转身要走,后方忽然传来苗丫的声音:“云姑娘请留步,我家小姐请二位姑娘进去。” 小女童立即道:“可是,玉妈妈说了不能见任何人的。” 苗丫对小女童严厉地道:“小姐说了才算数。” 小女童只得退了回去。 第57章:山寺桃花(2) “二位姑娘,请随我来吧!”苗丫比了个请的手势。 云涟二人随着苗丫来到了钟琇的房间,只见钟琇斜倚在床栏上,脸色苍白,气喘吁吁,面上却依然蒙着面纱。 见到云涟,钟琇只是虚弱地笑道:“你们来啦!” 云涟微微蹙眉,苗丫搬了张椅子让她在床边坐下。“好端端的,怎会无故病成这个样子?大夫说了是什么病?” 钟琇有气无力地道:“老毛病了,一开春就会感到浑身虚弱无力,以前爷爷和爹都是这个样子的。大夫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只开了些补气养血的方子。” 云涟伸手摸了摸钟琇的额头,又问:“身子很不舒服么?刚才应门的那个女童说你的病很严重。” 钟琇虚弱地笑了笑,道:“别听她危言耸听,玉妈妈就是爱把事情夸大,她只怕我爬不起来不能给她挣银子了。过了这段时间我就会好的,不必担心。”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如果有需要我和蓓奴帮忙的地方,你一定要说。” 钟琇点点头道:“唉!本来还想和你们一起过元宵的,都让我这痨什子破病给搅合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你且好好养病吧!我和蓓奴先回去了。” 钟琇急道:“怎么不多坐会儿再走?”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玉妈妈说你的病得静静调养,我在这里打扰你休息了,所以还是早些离开,让你静静的养病。” “哦!”钟琇极为不舍地道:“那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云涟站起身道:“等你身子好点吧!你若觉得身子好些了,就让苗丫来通知我们便是。” 钟琇点点头,又道:“过些日子,城外桃花山的桃花就开了,小涟能否与我一同去观赏桃花?” 云涟颇为犹豫,那时钟琇大病初愈,开春了山林里风又大,她怕钟琇吹了冷风又得病。 钟琇马上道:“小涟若是答应我,我便让小涟看阿琇的真面目。” “小姐,你这?”苗丫极为不解,钟琇向苗丫使了个眼色,苗丫立刻不再说话。 云涟此时更加犹豫了,她是极想见见钟琇的真面目,可是她又担心钟琇的身体。 蓓奴也在一旁鼓吹:“小姐,你就答应吧!蓓奴也想看看阿琇的样子。” “可是,阿琇,桃花山风大,你的身子能受得了么?” 钟琇立刻拍胸脯保证:“当然没问题。” 蓓奴拉着云涟的手,一个劲地劝说:“小姐,你就答应吧!你就答应吧!” “这,好吧!”云涟终于拍板。 第58章:山寺桃花(3) 二月初一,云涟应约来到长安西郊的桃花山。远远的,便能瞧见满山遍野开的是红艳艳的花朵。清风拂过,桃枝随风摇摆,片片嫩红的花瓣便依依不舍地离开树枝,在风的柔情带动下,飘然舞动。 走进了,再一看,那一株株桃树上开满了娇艳的桃花,如少女般绽出最甜美的笑容,争相在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风采。 桃花浅深处,均似浅深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蚁裳。元镇的《桃花》写的可是这番百艳争芳的景象?可词句之中,却又多出些惆怅的情怀。 遥想当年陶潜笔下的桃花源,就是这么一番安静祥和的景象吧!脱离了世俗的纷争,有的,仅仅是人们纯洁的笑容,不带一丝世俗的尘杂。正如那句“寻得桃源好避秦,桃红又是一年春”,真真是百感交集了。 桃花山上,有处幽思亭,设在官道旁边,一来让来往的旅人歇歇脚,二来也供赏花之人品酒论花之用。 云涟静静地等待着,看着满山开得多姿开得绚烂的桃花,由不得从内心深处发出一声叹息:“多美的花,只可惜看花之人的心境,却远没有花朵那么灿烂。” 蓓奴站在一旁,她知道云涟又想起姜国被灭的事情,却无从开口安慰她。所以,蓓奴只能站在一旁,静静地陪伴着云涟。 一阵轻巧的马蹄声打破了云涟和蓓奴宁静的世界,云涟抬头一看,正见苗丫搀扶着钟琇走下马车。钟琇的脸色还是一样的苍白,身体纤细如柳,仿佛微风一吹,就能将这名女子轻易带走。 蓓奴迎上去,和苗丫一起搀扶着钟琇走进幽思亭。 云涟略带责备地道:“既然身子还没有康复,就让苗丫来通知一声就是,你看你这弱柳扶风的样子,我生怕你下一刻就给风吹走了。” 钟琇微笑道:“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风,只是身子还稍微有些虚弱而已。在玉屏苑里闷了这么久,也该出来透透气了。况且,咱们约好的,我怎么能食言呢!” 云涟道:“身子不好就不要逞能,你不来,我也不会怪你。” “那可不行!我答应的事情一定是要做到的。” 云涟微微一笑,正巧一阵微风拂过,摇得桃枝淅淅作响,花瓣如雨般片片飞扬,落在人的衣裳上,又轻轻弹落了。 蓓奴眼中射出兴奋的光彩,因为终于可以看到阿琇的庐山真面目了。 只见钟琇轻轻取下固定面纱的玉钗,翠绿的面纱随着微风轻轻飘落,露出一张恬静秀美的脸庞。花瓣拂过她柔嫩的脸庞,如斯美丽。钟琇的容貌,是能让人见一眼便忘不了的,真真是个明艳动人清丽脱俗的绝色佳人,加上她盈盈柔弱的身段,又叫人不由得多生几分怜惜之情。好似这满山娇艳的桃花,纵然开得绚丽,却也叫人心碎。 钟琇的美和云涟的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美,钟琇的美是那种娇柔妩媚的美。云涟的美,却是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的美,看上一眼,便觉自己是否恍然犹在梦中,霎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59章:山寺桃花(4) 云涟由衷地赞道:“好漂亮,为何要终日用轻纱遮面呢?” 钟琇扯扯嘴角,“有的时候,漂亮也是一种罪过。并不是阿琇在褒扬自己,而是,美丽得外表带来的往往只是一种伤悲。” 蓓奴抿嘴一笑,如果美丽是一种罪过的话,那我家小姐岂不是罪不可恕了。唉!可惜你们都没见过小姐的真面目,那样的容貌,才能真正称得上美丽绝伦,天上地下,仅此一人呐! “我明白阿琇的意思。”云涟又何尝不了解一点呢!否则,她又何必用药水把自己的脸涂黑。在这样的世界里,女子丝毫没有地位可言,纵然天生丽质有一张美丽的脸庞,那也不过是被人说成红颜祸水。云涟一向是为女子鸣不平的,古人总说红颜误国,夏毁于妹喜,商毁于妲己,周毁于褒姒,仿佛每一个王朝的灭亡都与女人有关。可是云涟分明看到姜国的灭亡,是因为他的父亲不听母亲雷氏之劝,执意称帝再向卫国称臣,最后才招致灭亡的。 帝王总把责任推到女子头上,可是身为男子,他们天生就比女子强壮,为什么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却不能一人做事一人担呢? 想当年武后为君之时,女子的地位确实提升了不少,可权利最终还是交回了男子手中。倘若这世上能再出一位女主该多好! “小涟。”钟琇唤了云涟一声,见她不应答,又唤一声:“小涟,在想什么呢?” “啊?”云涟这才回神,歉意地笑道:“走神了,我在想当年武瞾是怎么能有那么强的信念打破传统,一步步登上帝位的。” “傻丫头,武瞾哪是普通人,华夏文明千百年来就这么一人。怎么,你也想学学武媚娘,当一回皇帝?还是想在后宫里养几个男宠?”钟琇打趣地说。 “去!”云涟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尽拿我寻开心!” 钟琇呵呵笑了两声,对苗丫道:“从马车里把棋盘拿出来。” “阿琇想下棋么?我的棋艺不好,怕下不过你” 钟琇拍拍她的肩道:“不必担心,我的棋技其实也不好,咱们俩是半斤八两。只不过,这里美景怡人,我们俩光说话也没意思,所以我就带了棋盘,一面赏景,一面对弈。” 云涟笑了笑,和钟琇面对而坐。苗丫把棋盘摆上来,两人各自拿好黑白棋就开始,果然两人水平不相上下,也均不懂得出棋之道,不过是附庸风雅。索性两只瞎猫误打误撞,你吃我两颗白子,我吃你三颗黑子。一轮下来,云涟胜了钟琇一子。钟琇不服,于是又开一局。 才走两步棋,云涟又叹一声,想想自己此刻还能与钟琇一起下棋赏景,乡下的那些老百姓却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没来由的心中又是一沉。 “怎么了?又叹口气,是不是担心这一局下不过我啊?” “我是在想,我那时一路来到长安,看到许多百姓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老百姓家里的壮丁都被抓去打仗,稻田里也都长满了野草。唉!这连年的战事,何时是个了结?” 钟琇好笑地看着云涟:“你今儿是怎么了?不是为女子鸣不平,就是为老百姓鸣不平,无缘无故伤春悲秋起来。” 第60章:山寺桃花(5) 云涟勉强一笑,“我也不知道,想起那些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我就觉得很伤感。我们还能在这里下棋,会不会太奢侈了?” “瞎说什么呀!要说真正奢侈的人,应该是皇宫里的皇帝和那些妃嫔,不知道体味人间疾苦,单知道享乐,吃的是最好的,用的是最好的,却不知为百姓多做些事!本来好好的一个大唐江山,都让这些野心勃勃的节度使弄得四分五裂。”钟琇对此似乎非常气愤。 云涟眼中闪过几许异样的色彩。 “好啦!不要去想那么不开心的事情,安心下棋吧!” 云涟点点头,再次把注意力投入棋盘之中。 就在云涟和钟琇斗得难分难舍之时,官道上走来一名穿得破破烂烂的男子,模样倒还不错,就是一身脏兮兮,穿着的学子袍也已经破烂不堪。 蓓奴最先看见此人,只见他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走来,又是惊讶又是好奇。这人分明是个书生,怎么穷困潦倒到这个地步!蓓奴对云涟道:“小姐,你看那边那个书生好奇怪啊!” 云涟和钟琇听闻,均抬起头顺着蓓奴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一个乞丐一样的书生一步一个踉跄地往这边走来。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那书生忽然一头栽在地上,怎么爬都爬不起来了。 云涟“哎呀”一声,提着衣裙就跑了过去,钟琇等人也跟了过去。 走进一看,只见这么书生嘴唇干裂,脸色发青,像个快死的人。 “公子?”云涟轻声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那书生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有气无力地道:“饿……我饿……救救我……” 云涟对钟琇道:“这位公子想是几天没吃饭了,阿琇,你们马车上带了吃的么?” 钟琇忙对苗丫道:“去把糕点和水囊取来。” 苗丫跑回马车上取下糕点,交给钟琇.钟琇刚一将糕点递给书生,那书生立刻抓起糕点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完糕点又猛灌了一口水,终于一抹嘴巴,无限感激地对钟琇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蓓奴稍有不平,分明是她家小姐先跑过来救他的。 云涟道:“看公子这身装扮,应该是个读书人,怎会落魄至此?” 书生刚转头准备向云涟道谢,却在见到她漆黑的脸之后愣了一下,赶紧把目光转到钟琇身上,顿时心里舒畅许多。 云涟知道他定是被她的皮肤给吓到了,所以也不说什么。蓓奴气鼓鼓地瞪了书生一眼,索性把身子转朝一边,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第61章:山寺桃花(6) 书生道:“说来惭愧,在下本是进京来赶考的,却在半途遇上抢匪,干粮和盘缠都被抢走了。在下又不甘就这样回乡,恐落人笑柄,所以硬着头皮到京城来,一路上又没吃的,又没喝的,还要露宿街头,才会弄成这个样子。” 云涟了然地点点头,若不是因为时局动乱,又哪来这么多抢匪呢!其实她和蓓奴宇文岚到长安之时,也确实遇到过抢匪,都是吃不饱饭的饥民,肚子饿了,也只能去抢了。 钟琇笑道:“小涟,他的情况可不是和你们当初一样,只不过你们还有人能够做工维持开销,而他,虽然一肚子诗歌文采,却根本派不上用场。” 书生闻言涨红了脸,羞惭之余还不忘悄悄偷看钟琇. 云涟对钟琇道:“既然他和我同是天涯沦落人,那我们就帮帮他吧!” 钟琇道:“小涟愿意帮他,那就帮吧!我没什么意见。” 于是,云涟让蓓奴从袖袋里拿出二两纹银,交到书生手中:“这位公子,原本我们今日事来赏花的,身上没带多少银子,这二两银子你就先拿着救急吧!” 书生激动地接过纹银,不停地对云涟鞠躬致谢:“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钟琇则吩咐苗丫拿出十两银子递给书生,钟琇道:“看你这个样子,二两银子肯定是不够的,长安开销不比别地,这十两银子你拿去买件像样的衣服吧!” 书生顿时感动得两眼泪汪汪,“多谢姑娘!在下名叫杜熙,他日若能出人头地,定然不忘两位姑娘的大恩大德。恳请两位姑娘告诉杜熙家住何地,杜熙日后一定登门道谢。” 云涟笑道:“大恩不言谢,我们助人并不求回报,杜公子快些进城买件干净的衣裳吧!” 杜熙坚决地道:“杜熙恳请二位姑娘告知府邸,他日一定要登门道谢。” 云涟刚想说什么,钟琇立刻就开口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烦啊!救了你还罗罗嗦嗦没完没了,让你去买衣服你就去,磨蹭什么。” 杜熙眼里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 云涟知道钟琇是不愿告诉他自己身处于青楼之中,换了谁,谁都不愿说的。云涟对杜熙道:“杜公子,你还是赶紧进城吧!我们还要赏花,恕不远送了。” 杜熙失落地点点头,揣着云涟和钟琇给的十二两纹银往长安城走去。 云涟好笑地看着钟琇,说道:“你呀!”随之在她肩膀上轻拍了两下。 钟琇痛呼一声,蹲下身去,冷汗立刻就从她额上冒了出来。 苗丫着急地唤道:“小姐!” 云涟则不知所以然,只得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哪儿不舒服?” 钟琇咬牙站起来,递给云涟一个虚弱的笑容:“没事,老毛病又犯了,我得回玉屏苑,不能陪小涟赏花了。” 云涟急忙点点头,与苗丫一道搀扶着钟琇登上马车。待钟琇的马车渐渐行远后,云涟才疑惑地道:“好奇怪,我只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怎么就疼成这样?” 第62章:端午佳节(1)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到了五月初五。经过这半年在长安城里的生活,云涟三人已经对长安城里的诸多事情有了大致的了解。 灭了姜国之后,卫国不但不对吴国和蜀国出兵,反而大幅裁军,放一部分男丁回乡种田,以保证农物春种秋收,不误了时节。这样一来利于储备粮草,二来可让多年来疲于打战的将士们好好的养精蓄锐韬光养晦。 云涟是时时关注民情的,自赫连恒君登基一年以来,各地百姓挨饿的灾情减轻了不少,连吴蜀两国也表示愿每年派出使节前往长安。 云涟不得不承认赫连恒君是个好皇帝,可仇恨终究是忘不了的。 五月初五,端午佳节。 每逢这个日子,长安城内的百姓们都要举行热闹非凡的龙舟比赛。长安城东南角,有一芙蓉池,是每年举办赛龙舟的地点。芙蓉池南北长,东西短,参加龙舟比赛的队伍需从芙蓉池南部出发,最先划到北部的队伍取得胜利。 端午那日,天气晴好,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普照大地,偶有微风拂过,带走丝丝夏日的燥热,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早些时日,皇宫里便传出消息,当今皇上要出宫观看龙舟比赛,与民同乐。为了不惊扰民众,皇上还表示不带多余的侍卫出宫,仅带几名贴身的护卫在身旁。 这个绝好的机会,宇文岚和蓓奴怎可轻易放过,二人穿着老百姓的衣服,混在人群中,就与看龙舟的普通百姓无异。 云涟是极不放心这一次行动的,以赫连恒君的才智,明知道自己被这么多人刺杀,怎么还敢只带几名侍卫就出宫呢?赫连恒君不可能把自己放置于这么一个危险的处境。 因此,宇文岚和蓓奴出门前,云涟特地交待:“我觉得赫连恒君不可能仅带几名大内侍卫就出宫,很有可能将大批的侍卫安插在百姓人群当中,他们同样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别人发现不了他们就是身手不凡的大内侍卫。所以,你们一定要细细观察情况再动手,千万不可贸然行事。另外,我推测那群明花教的人也会趁此机会行刺赫连恒君,所以,赫连恒君放出消息,说身边只带几名侍卫,这极有可能是他设下的陷阱,引所有想要行刺他的人自投罗网,一次性一网打尽。记住,没有找准机会,千万不可动手,一旦发现有诈,立刻离开芙蓉池,宁可错失机会,不可受伤被捕。” 宇文岚和蓓奴点点头,告辞了云涟,一同向芙蓉池走去。 此时的芙蓉池畔,聚满了大批观看比赛的老百姓,芙蓉池里的二十艘龙船整装待发。比赛还未开始,岸上的百姓就已经开始呐喊助威了。 就在众人兴致勃勃等待着开赛之时,卫国皇帝赫连恒君赫然出现在众人身后的高阁之上,那是专为长安城里的权贵准备的楼阁。 第63章:端午佳节(2) 皇帝一出场,所有百姓顿时齐刷刷地跪下,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芙蓉池一带万民百姓同时跪下的情景着实壮观,所有的人都匍匐在地,向那万民景仰的卫国天子表示最崇高的敬意。 这是赫连恒君第一次接受这么多人的叩拜,心中自然而然升起一股满足感。大好河山,在他登基一年兢兢业业的管理之下,蒸蒸日上,天下所有的百姓向他顶礼膜拜,这是多么的令人自豪和振奋。只见他右手一抬,高声喊道:“平身!” 众人起身,都悄悄的抬头偷看他们的天子是个什么模样。那是一张刚毅却不是俊美的脸庞,已过而立之年的赫连恒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成熟的魅力和王者的气息,气宇轩昂令人望之顿时肃然起敬。这样的人,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气魄,普通百姓与其说上几句话,都会感到浑身发抖。 赫连恒君一出场,便立刻赢得了所有百姓的爱戴。在百姓心中,天子就该像赫连恒君这般,不但要有着不怒而威的气势,更要有一颗爱民如子的慈善之心。这一年来,皇帝所做的一切,百姓看得见,修水道,兴良田,减赋税,这正是爱民如子的体现呀! 赫连恒君对身旁的慕容绩说了两句,慕容绩点点头取来一串粽子和一小壶酒。赫连恒君把粽子高高举起来,大声道:“这串粽子,是朕向御厨学习,亲手包制的。这壶雄黄酒,也是朕亲手调制的。哪支龙船最先达到终点,朕就将这串粽子和这壶雄黄酒赠送给龙船上的人。另外,朕还准备了一块牌匾,一并赠给获胜的队伍。” 此言一出,百姓人群立刻像炸开了锅一样,二十支龙船上的大汉们也迫不及待跃跃欲试了。事后云涟得知此情此景,只说了一句话:“赫连恒君真会收买人心。” 比赛还未开始,一名身着侍卫服饰的年轻男子端着茶水和点心来到阁楼底下,对看守的侍卫长道:“这是给皇上的茶水和点心。” 看守的侍卫长挥挥手示意他进去,突然又觉得不对劲,赶紧叫住:“慢着!你是负责看守哪一宫的侍卫?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那年轻男子愣了一下,转过身中规中矩地道:“小的负责掖庭宫,大人自然没见过。” 侍卫长皱了皱眉,道:“怎么皇上出宫还带上看守掖庭的侍卫?好了,你上去吧!” 那年轻男子刚转身要上楼,侍卫长顿时觉得不太对劲,连忙道:“站住!你说你是看守掖庭的,把你的侍卫腰牌拿出来给我看看。” 年轻男子站着不说话。 “怎么?拿不出来?”侍卫长已经开始拔刀。 年轻男子端着果盘的手中忽然出现三支星型银镖,那侍卫长话音刚落,一支银镖已经准确无误地射在侍卫颈部,一道血痕拉过,侍卫长瞬间毙命。 阁楼外面其他看守的侍卫听到动静,冲进阁楼一看,只见侍卫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送点心的那名男子果盘一扔,剩下两只银镖随之射出,立刻又有两名侍卫当场毙命。 其他侍卫顿时大叫起来:“有刺客!保护皇上!” 第64章:端午佳节(3) 十几名混在人群里的蒙面刺客瞬时全从人群里杀了出来,与赫连恒君从皇宫里带出的十几名侍卫打成一团。看比赛的百姓顿时全都惊慌失措,慌乱奔走,不少百姓因为过于慌张跌进芙蓉池中。 楼阁之上的赫连恒君丝毫无畏,嘴角吟着淡淡的笑,对慕容绩道:“朕料得不错,明花教的人果然来了。只是上次在子幽谷刺杀朕的那名刺客,倒是许久不见他再来,朕还有些想念他,不知他和他主子相处得怎么样了,该不会中了两箭就死了吧?” 慕容绩道:“皇上难道还希望他再来行刺皇上吗?” 赫连恒君轻叹口气,道:“这样的人,不能为朕所用,真是太可惜了。朕一直记得他的那双眼睛,凌厉而尖锐,确实是个人才呐!” 慕容绩恭敬地道:“他不懂得为皇上效力,是他有眼无珠。” 混在人群里的宇文岚和蓓奴看时机成熟,对点一下头,用黑布蒙住脸,双双起身一跃飞到阁楼之上。 赫连恒君一见他二人,立即拍掌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二位啊!一年不见,朕可是一直惦记着你们,日子过得可好啊?上次有没有带朕向你们的主子问好啊?” 蓓奴冷哼一声:“少废话!今日就是来取你狗命的!” 说罢,宇文岚和蓓奴一齐出剑向赫连恒君攻去。 赫连恒君大退一步,把慕容绩推了上去,说道:“慕容绩,你先替朕挡一会,朕先放支烟花,庆祝庆祝与这二位的重逢。” 慕容绩苦笑一声,出招挡下蓓奴和宇文岚的攻势。 赫连恒君点燃手中的烟花,将其从阁楼处扔出去,虽然大白天看不到美丽的烟花,但还是听到了噼里啪啦的响声。 果然,在听到响声之后,乔装混在人群里的大内侍卫一部分拔出刀将阁楼团团围住,另一部分则井然有序地疏散受到惊吓的百姓离开芙蓉池,还有人跳进池中救起落水的百姓,显然这一切都是赫连恒君料到的。 赫连恒君冷笑一声:“这一下,都到齐了。” 蓓奴和宇文岚对望一眼,知道果真还是被云涟料到了,二人再想转身想飞下阁楼,阁楼下方早已布满弓箭手,一旦他们飞出去,立即就会被射成两只刺猬。蓓奴和宇文岚只得一面抵挡慕容绩的攻势,一面渐渐退下楼梯。 楼下,明花教的人还在和一群侍卫打得不可开交,地上横七竖八已经躺了数十名侍卫的尸体。领头的那名女刺客发现除了明花教之外,还有其他人要刺杀赫连恒君,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又跟侍卫打斗起来。 赫连恒君紧跟着走下阁楼,抽出御用宝剑,指着宇文岚和蓓奴冷笑道:“你二人想取朕性命,那朕就给你们一次机会。朕以一搏二,看你们是不是朕的对手。慕容绩,你让开!任何人都不得插手。” 慕容绩闻言立即退到一侧。 宇文岚和蓓奴双双举剑向赫连恒君刺去,但见赫连恒君不慌不忙再从身旁侍卫腰间抽出一把刀,左右手各持一件兵器,游刃有余地挡住宇文岚和蓓奴的攻势。 第65章:端午佳节(4) 赫连恒君看出蓓奴武功较弱,便使左手大刀对付蓓奴,而右手灵活控剑,则用来对付攻势较为猛烈的宇文岚。 慕容绩在旁边替赫连恒君捏一把汗,上次在子幽谷赫连恒君能够对付宇文岚,那也是因为他已经和宇文岚拼斗许久,耗去宇文岚大半体力。这一次,宇文岚非但体力充沛,身边还多了一个帮手,赫连恒君想要以一敌二打败宇文岚和蓓奴,根本就是难上加难。可是,皇帝说了,不让他插手,他若违抗圣旨,就算皇帝胜了,他只怕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慕容绩身为大内侍卫总管,身手自然了得,他若出手,赫连恒君一定会胜,可他现在不能出手,就由不得想些别的法子来帮赫连恒君。站在慕容绩身边的是个姓张的侍卫长,武功还不错,慕容绩低声对他说:“张侍卫,你现在马上出手对付那个女刺客。” 张侍卫愣了一下,忙道:“皇上说了,不让人插手。” 慕容绩又道:“皇上最好面子,倘若打输了,皇上可真的是颜面扫地,你出手打赢了,说不定皇上还会奖励你。你放心,如果皇上怪罪下来,有我替你顶着。” “真的?”张侍卫眼前一亮,立刻就拔出剑把蓓奴引到一旁。 赫连恒君无暇理会蓓奴,他正和宇文岚斗得难分难舍。身为皇帝,没有人会使出真功夫来与他对决,所以当赫连恒君遇到宇文岚这样一个出真招和他对决的人,他顿时感到无比的兴奋。 慕容绩见赫连恒君仅仅对付宇文岚一个人,这两人还是打得不分胜负,斗得久了,皇帝的面子也挂不住。于是,慕容绩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中指一弹,石子击中宇文岚右腿膝盖的穴位。 宇文岚顿时感到右腿一麻,立刻跪倒在地。赫连恒君右手长剑脱手飞出,在宇文岚左臂上拉出一条长长的伤口。眼看着赫连恒君左手的大刀就要砍在宇文岚身上,蓓奴忽然冲上来扑在宇文岚身上,硬生生用自己的背为宇文岚挡下了这一刀。 宇文岚大惊:“你!你怎么……” 后方的刺客首领听到宇文岚的声音,顿了一下,再细一看蒙着黑布的宇文岚和蓓奴,立刻对下属喊道:“杀死狗皇帝,保护他二人安全离开!” 第66章:端午佳节(5) 明花教十几名一等一的高手立刻前后为宇文岚和蓓奴开道。宇文岚也不知这明花教的人怎么会突然出手帮助他们?这说话之人声音好生熟悉,倒似在哪听过,可是宇文岚无暇细想,他只能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抱紧已经虚弱无力的蓓奴迅速离开芙蓉池。 赫连恒君见状立刻喊道:“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跑了!” 刺客首领跳出来,一剑就指向赫连恒君。赫连恒君用刀一挡,险险避过。刺客首领道:“狗皇帝,那日若不是我分心,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赫连恒君皮笑肉不笑,“姑娘伤养好了?几个月不见,别来无恙啊!” “哼!你这卑鄙小人,除了暗箭伤人,你还会做什么?若不是你属下先用石子击中那名壮士的穴位,你怎可轻易伤他?” 赫连恒君一听,顿时怒瞪慕容绩。 慕容绩只好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 “你又给我折腾!张大力也是你派来插手的对不对?” “臣也是为了皇上的安全着想。” “给你个机会将功赎罪,把这名女刺客给朕拿下!” “是!”慕容绩立即出招,招法极快。 女刺客聚精会神地应付慕容绩的快招,她招式本就不弱,与慕容绩过招,两人还可打个平手。女刺客估量时间,确定宇文岚和蓓奴已经逃离了芙蓉池,立刻喊道:“撤!” 赫连恒君冷笑道:“放走了刚才那两人,是因为有你们给他们断后,现在无人给你们断后,我看你们怎么逃!” 女刺客冷冷地道:“马上你就知道我们怎么逃了!” 说音刚落,忽然每名刺客都扔出一颗药弹,那药弹摔在地上,立刻腾起一阵浓浓的毒烟。众人慌忙用手捂住口鼻,不让刺鼻的气体进入体内。 待这阵毒烟散去,哪里还有明花教人的影子。 慕容绩嘿嘿笑了两声,说道:“这些江湖人士,就喜欢搞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赫连恒君瞪他一眼,吩咐道:“传朕旨意,立即封锁长安各个城门,任何人都不许出城。调动大批禁军挨家挨户搜查刺客下落,长安城内各家药铺派人日夜监守,一旦发现有人购买疗伤止血的药材,一定要严加查问。” “是!”慕容绩应声退下。 赫连恒君握紧拳头道:“往常都是在城外,这次既然在城内,朕就不信,还抓不到你们这群乱臣贼子。” 第67章:又遇杜熙(1) 每当云涟心神不定地等待着宇文岚和蓓奴之时,等回来的却都是浑身是血的两个人。上一次是宇文岚受伤了,这一次两个人都受伤了,云莲一瞬间是又心疼又心急。 急急忙忙将蓓奴匍放在床上,解开衣服一看,一道深深的刀痕横贯整个背部,伤口已经深及筋骨,蓓奴身上的穴位都被宇文岚封住,血流很缓慢。宇文岚的左手也已经被他自己封住穴位,暂时不会流血。 云涟直起身道:“宇文大哥,蓓奴就暂时交给你了,我现在立刻去买止血疗伤的药。” 宇文岚道:“还是让我去吧!” “不,大哥已经受伤了,让我去就行了。” 说完,云涟带上银两和竹篮离开屋子。 从云涟他们的宅子出去,绕过两条小巷,就能到达热闹的长安西市,那里有许多药铺。 云涟一出门,就发现大街上到处都是官兵,挨家挨户搜查今日在芙蓉池刺杀皇帝的刺客。云涟低着头,走进一家药铺,药铺老板看到云涟漆黑的模样,吃了一惊,但依然热情地问道:“姑娘要买些什么药?” 云涟道:“给我拿些止血的金疮药,再拿些补血的草药。” 药铺老板又愣了一下,问道:“姑娘要止血的药啊?” 云涟点点头,道:“是的,请尽快把药包给我。” 门外一群官兵立即就冲了进来,气势汹汹地问云涟:“你要买止血的药,你家里什么人受伤了吗?” 云涟一愣,难道赫连恒君已经下令盘查每一个购买止血药的人?云涟道:“是的,官爷,我大哥在镖局作镖师,前些日子出镖回来受了些皮肉伤,伤口到现在还会流血,所以我来给他买些止血的药。” 几名官兵交头接耳了一会儿,其中一人便跑了出去。 云涟问:“我可以走了么,官爷?” “不可以!等杜大人来了,你才可以走。” 过了一会儿,药铺外面走进来一名年轻男子,云涟细细一看,总觉得这名男子有些眼熟。 那杜大人走进药铺,一名官兵立刻道:“杜大人,就是她要买止血疗伤的药。” 杜大人把目光转向云涟,顿时又惊又喜地道:“姑娘,原来是你呀!想不到杜某还能再见到姑娘。” “你是?”云涟很是疑惑,难道他们认识? “我是杜熙呀!那日在桃花山被你们救的那名穷困潦倒的书生杜熙。” 云涟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呀!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姑娘,对了,那天和姑娘一起的另一位姑娘呢?” 云涟轻笑一声,想不到他还惦记着钟琇.云涟道:“她没来,我是来给我兄长买药的,他出镖时受伤了,所以给他买些止血疗伤的药。” “哦,原来是这样!”杜熙点点头,“那姑娘快拿药回去给你兄长疗伤吧!” 云涟高兴地点点头,拿起药铺老板给她包的药就冲出了药铺。 杜熙还在后面喊道:“姑娘慢走!” 一名官兵看着云涟离去的方向,问杜熙:“杜大人,您认识这名黑漆漆的女子呀?” 杜熙不满地道:“不可以貌取人,这位姑娘是我的大恩人!”杜熙想起自己当时初见云涟时也吓了一跳。忽然杜熙大拍脑门,懊恼地道:“我怎么忘了问她家住何地啊?找不到她,就找不到另一位姑娘啦!” 那官兵莫名其妙地抓抓后脑勺,“另一位姑娘?” 第68章:又遇杜熙(2) 云涟买药回来,给蓓奴和宇文岚上好药后,又急满跑到厨房去给蓓奴烧热水。现在是盛夏时节,一定要保持伤口干净,否则很容易发炎出脓。蓓奴匍在床上静静地睡着,宇文岚也因为流了太多血,体力有些不支,回房休息去了,现在家里只有云涟一个人能动。 云涟很快将火点燃,这么些日子以来,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公主了。想起那时因为宇文岚受伤,她用湿柴点不着火还会哭鼻子,云涟就忍不住会心一笑。当初,是景习慕帮她把火点燃的,想一想,两人都已经有一年没见面了,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云涟摇摇头,轻笑自己痴傻,他是吴国的三皇子,怎么会过得不好呢!他应该已经娶大户人家的女子,或许,他们还有了自己的孩子,此时正过着美满幸福的日子。 云涟常想,当初她一声不响的离开,他是否会气她,是否会怨她?可当两人真的不在一起时,他又是否会想念她?云涟不敢奢求一个皇子的爱情能有多长久,何况,是她先离开了他,她只希望他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女子和他相爱过。 她真的很怀念那段住在客栈里的时光,两个人能合奏一首曲子,能品茶论诗,作画对弈。她清楚地记得,离开客栈之时,他为她画的那幅画像还挂在她房间的墙上。不知道他回吴国的时候,会不会把那画像一起带走。又或者,他不愿记起她这个背弃誓言的人,所以把那幅画像丢弃了。 唉!云涟轻叹口气,如果当初随他一起回吴国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云涟把思绪从遥远的国度收回来,端起木盘,将锅里的开水一勺一勺地舀进盆里。从前的她,一定会被开水烫到,现在这动作已经如此熟练了。 云涟从井里提出一桶凉水,兑入开水里,直到盆里的水不再烫手时,她才抬进蓓奴的房间,为她擦试身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蓓奴擦干净,又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云涟已经是满头大汗了,毕竟此时是盛暑季节。 云涟把擦过的污水倒掉以后,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云涟大声问道:“谁啊?” 钟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涟,是我。” 云涟打开门让钟琇进来,发现钟琇的脸色有些苍白。 钟琇一进门便问:“小涟,宇文大哥和蓓奴还好么?” 云涟一愣,“阿琇,你,你怎么……” 钟琇道:“不必瞒我了,宇文大哥和蓓奴今日去刺杀赫连恒君,我都知道了。” 云涟低下头,不知如何开口。 正在此时,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还有男人大声喊道:“快开门!快开门!” 钟琇拉住云涟的手道:“糟了,赫连恒君派人挨家挨户搜查刺客,已经搜到这边了。” “什么!?” 第69章:又遇杜熙(3) “快把蓓奴和宇文大哥藏到柜子里去,不能被官兵搜到,不然就麻烦了。” “可,可是蓓奴现在伤得那么重,怎么藏进柜子里?” 门外官兵又喊道:“再不开门,我们就把门撞开了!” 一道温雅的男子声音传来:“不得如此无礼,切莫惊扰了百姓。” 云涟一听,大喜过望,“想不到,居然又是他,有救了。” “是谁啊?”钟琇极不明白。 “就是杜熙,在桃花山上的那个书生,现在他已经做官了。” “原来是他!”钟琇颇为意外,那穷酸书生还真的做了官。 云涟打开门,马上对着杜熙笑道:“杜大人,想不到又遇见您了。” 杜熙一愣,立刻开怀地笑道:“又遇到姑娘,可真是有缘啊!” 云涟道:“对了,那天和我一起救你的钟琇姑娘也在这里,你要不要见见她?” 杜熙顿时眼睛一亮,连忙问道:“真的,她在哪里?” 云涟移开身体,让杜熙走进来。 杜熙一看到钟琇站在小院子里,激动得难以自拔,冲上前去,欢喜地盯着钟琇,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容易憋出一句话:“姑……姑娘,你……吃了吗?” 钟琇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门外那群官兵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杜熙涨得满脸通红。 钟琇轻咳两声,道:“没吃。” 杜熙“哦”了一声,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钟琇道:“小涟她哥出镖受了伤,我是特地来探望她哥哥的。你带着这么一群人闯进来,让家里的那个病人怎么休息?” 杜熙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随后连忙让官兵撤离云涟的住宅,走之前,杜熙又对钟琇道:“我记住姑娘的名字了,姑娘名叫钟琇,很好听的一个名字。” 钟琇莫名红了脸。 第70章:钟琇之谜(1) 待杜熙和官兵走远来,云涟与钟琇之间的气氛才渐渐变得凝重。云涟不知道钟琇怎么会知道今日宇文岚和蓓奴去刺杀赫连恒君,她很怕这样会对宇文岚和蓓奴有所威胁,但她又不愿相信钟琇会是这样一个人,加上钟琇刚才还帮了她。 钟琇又怎会不知云涟心里怎么想,相处了半年多,二人早已成为无所不谈的知心好友,只是对于彼此从前的往事,却是从来不谈的。没想到,云涟竟然和自己有那么多相同之处。 云涟淡淡地笑了笑,道:“先进屋里坐吧!” “你不防范我?” “你都已经知道了,我还能说些什么呢!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倘若你要向官府告密,刚才就不用帮我了。” 钟琇欣慰地笑了,她拉住云涟的声,轻声说道:“我们两个,一直都在彼此隐瞒着自己的故事。从今天起,我告诉你我的故事,你也告诉我你的故事,好么?” “我……”云涟真的很犹豫,就算钟琇知道是宇文岚和蓓奴去行刺赫连恒君,她也不便透露自己就是姜国公主的事情呀! “你还是不相信我么?难道宇文大哥没有告诉你,今日若不是明花教出手相助,他们是根本回不来的。” “什么!?” 钟琇正色道:“不错,我就是江湖上那个明花邪教的教主。” “阿琇,你……”云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钟琇拉着云涟的手走进屋子里,然后又把房门合了起来。钟琇道:“上次在太仆寺,就是我去行刺赫连恒君,结果因为教里其他人受伤,我分了心,被赫连恒君一剑刺中了肩膀。所以你在桃花山碰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才会疼得浑身出冷汗。” “原来是这样。” 钟琇坐在她身边,问道:“这下你肯相信我了吗?我们其实是一条船上的人。” 云涟抬起头,看着钟琇的眼睛说道:“阿琇,玉屏苑的女子都是明花教的人么?” 钟琇摇摇头,道:“不是,玉屏苑是正正经经做生意的,里面收留的姑娘大多是自愿留在玉屏苑挣钱养家的。我的身份很特殊,那时考虑到,必须有个地方能够安置明花教的人,还要保证安全,才想到了开一家青楼。后来玉屏苑一点点步入正轨,许多在别处受到欺凌的女子都会投奔到玉屏苑,我才决定把玉屏苑经营下去。但玉屏苑里核心的几个人物都是明花教的门人,包括玉妈妈和苗丫。” “阿琇,你的年纪不过和我一般大小,怎么就能建立这样一个门派。还有,为什么明花教要杀赫连恒君?”最后那个问题才是云涟最小知道的。钟琇叹了口气,对云涟道:“小涟,明花教其实不是我建立的,是我的师傅杨明花建立的,我只是从师傅手中接过来而已。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其实不是我真正的模样,我真正的模样是这样的……”钟琇从耳根处掀起一块皮,随之越拉越大,“唰”的一声,贴在钟琇脸上的整块假皮都被撕了下来。 第71章:钟琇之谜(2) 云涟登时惊呆了,撕下假皮的钟琇五官其实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她两边脸蛋上均有三条难看的刀疤,如三条恶心的爬虫粘在她的皮肤上。云涟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钟琇黯淡地道:“是不是很难看?我以前一直不肯露出真面目,就是因为自己太丑了。” “阿琇……”云涟难过地唤了一声。 “小涟,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李琴琇.你知道我的亲爹是谁么?他的名字叫做李毓,别人都称他为唐后主。” 云涟难以置信地瞠大眼睛,想不到,想不到钟琇居然是大唐王朝的遗孤,她才是名副其实的亡国公主啊!难怪钟琇会连连刺杀赫连恒君了。 “惊讶么?”钟琇把眼中的泪水逼回去,又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好久没有流泪了,今日可能是太激动了,一时之间有些控制不住。” 云涟摇摇头,忽然觉得自己和钟琇比起来,真的是太渺小了。 “那时候,我还很小,跟着父母被囚禁在掖庭宫里。我亲眼看见赫连嗣下令让他儿子赫连恒君把刀架在母亲的脖子上,逼父亲写让位诏书。父亲写下让位诏书,谁知那赫连嗣竟对母亲起了淫心,母亲抵死不从,赫连嗣便在我脸上划下了这难看的六道疤痕。可是,母亲终究没能保全清白之身,咬舌自尽了,父亲是被赫连嗣一剑刺死的,而我,一直坐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后来,他们都走了,把我和父母的尸体扔在了那里。夜里的风很冷,我的脸上全是血。师傅不知从什么地方飞进来,抱走我的同时,也把母亲脸上那块皮给剥了下来,我手里的这一块就是母亲的。” 云涟再吃一惊,忽然浑身升起一股寒气,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很恐怖,是吗?所以每当我戴上母亲的这块面具,我就会想起母亲愤愤而死时的情景,所以我宁愿顶着一张吓人的脸,也不愿戴上这块面具。可是,我想和小涟成为真正的好友,就想让小涟看见我的样子,而我又不愿意让小涟看到我这副丑陋的模样,才选择戴上了这块面具。” 云涟心疼地道:“阿琇,我一直觉得相貌的美丑只是次要的,只要人心纯善就行了。我不会因为阿琇的脸上有六道伤疤就拒绝和阿琇做朋友,也不会因此看不起阿琇,或者嫌弃阿琇.” “小涟……”钟琇抱住云涟,扑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呜咽起来。 云涟一面轻拍着钟琇的后背,一面轻声说道:“阿琇,其实我和你一样。你可记得山南节度使云峰武,他是我的父亲。” 钟琇身体一僵,什么也没说。 “说句实话,父亲确实是瓜分大唐的凶手之一。结果,不过数年时间,姜国就被赫连嗣的卫国覆灭了。我和宇文大哥还有蓓奴逃出皇宫的那天夜里,哥哥交待我一定要为他报仇。三天之后,我在刑场上亲眼看着爹娘和哥哥被长矛刺死。”说到这里,云涟也忍不住红了眼。 第72章:钟琇之谜(3) 两个同病相怜的女子抱在一起哭,谁也没法安慰对方。两人堆积已久的情感仿佛在一瞬间爆发出来,愈发不可收拾。明明是两个青春年少的女子,却无端端承受了太多的磨难与挫折,当遇到彼此心灵相互依偎的人时,这悲伤愤恨的情感便如同洪水般,喷涌而出。 待两个人都哭得累了,才觉得口干舌燥。云涟盛了两杯水,递给钟琇,二人咕噜咕噜就喝了下去,再一看对方的眼睛红肿得跟桃儿似的,由不得破涕为笑。 钟琇道:“看你这小丫头,眼睛都肿成什么样子了。” 云涟也道:“你可不比我好。” 两人接着又笑了。 云涟问道:“你师傅怎么会那么巧在那天晚上进入皇宫把你带走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师傅对赫连一家恨之入骨,要杀光赫连家族的所有人。师傅她是个非常极端的人,一旦有人得罪了她,她必定要将此人一家赶尽杀绝。我并不赞成师傅的这种做法,只是那时我还小,只得跟在师傅身边学习武艺和各种江湖技巧。后来师傅过世,把明花教交给我掌管,我也一直在找机会行刺赫连恒君,只可惜从来没有成功过。” “这个赫连恒君,确实太狡猾了,这次还害得蓓奴差点丧命。”云涟愤愤不平地道。 “他若不狡猾,又岂能坐得稳皇帝这个位子?” 云涟忽然低声道:“其实,我有一计不知行不行得通。” “说来听听。” “我想进宫。” “什么!?”钟琇惊得从座位上弹起来,“你疯啦?” “这是唯一能够接近赫连恒君的方法。我更想,成为卫国的皇后。” “小涟,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你想嫁给赫连恒君吗?”钟琇惊呼。 “自然不是,他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怎会想嫁给他。” “那你还……” “阿琇,我有我自己的想法,现在不方便说出来,到时你就会明白了。请你相信我,我想进宫,想做皇后,一定是有充分的理由。” 钟琇道:“那好,你先把脸上的药汁洗了,让我看看你是否有条件让赫连恒君喜欢上你。” “阿琇,你……”云涟惊了一下,难道她早就看出自己脸上涂了药汁,再一想,自己哭了这么久,脸上只怕早已花成一片了。“好吧!” 云涟端来一盆清水,撩起水把脸打湿,药汁便随之溶解开来,再用湿毛巾把脸擦干,顿时云涟那张绝美的面庞呈现在钟琇眼前。 钟琇愣愣地盯着云涟看,嘴张得老大,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73章:钟琇之谜(4) 云涟轻笑道:“怎么了?还不是不够条件啊?” 钟琇立刻道:“不不不,哪能啊!你这个样子,刚一进宫,就被其他妃嫔给整死啦!哪还有机会见到赫连恒君哦!太监见了你都得起淫心。” 云涟蹙眉道:“你这个夸赞真不中听。” 钟琇呵呵笑道:“我的大美人,你长得这么漂亮,让赫连恒君给吃了,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云涟坚决地道:“要报仇,就一定要有付出。” “你说得容易呢!你以什么身份进宫阿?你既不是大户人家之女,也不是达官贵族之女,不可能一进去就当皇帝的妃嫔,你只能先从宫女做起。你必定是会被分配到某位妃嫔的宫殿里当丫头,那个妃嫔看你美成这样,一定会和她抢皇帝,她肯定在你还没见到皇帝之前,就先找理由把你解决了,你这不是白搭么?所以呢,你还是好好的待在这里,别总想着进什么宫。要知道,进了皇宫,就是把自己的一生都搭进去了。” 云涟道:“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如果不这么做,我们根本就报不了仇。赫连恒君如此狡猾,我们行刺他这么多次都没有成功,他防心已经很重了,以后必定是更难成功。所以,混进卫国皇宫,这是唯一的方法。” 钟琇心有不忍,她不愿云涟这如花般美丽的姑娘一辈子就葬送在卫国的皇宫里,她更舍不得让云涟离开自己。“小涟,我真的不赞成你进宫,我希望你能仔细考虑,不要随随便便就决定了自己的一生。” “我知道,阿琇,这件事我考虑了很久,从我还在扬州之时就开始考虑。到目前为止,这是我认为最可行的方法。”云涟又何尝不明白她这么做的代价呢?对于她这样一个女子来说,本该有个疼爱她的丈夫,本该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可上天偏偏赐给她那么多难以承受的包袱。她不想承受,却不得不承受。 钟琇忽然心中说不出的压抑,她不想让云涟进宫,她极不愿意让赫连恒君玷污云涟的美丽。钟琇摇摇头,说道:“这事以后再说吧!我们先去看看宇文大哥和蓓奴吧!”接着,钟琇再把那块面具戴回脸上。 云涟想了想,点点头,同钟琇一起走出了房间。 第74章:安然祥和(1) 端午行刺事件之后,长安城封锁了整整七天,刺客还是没有抓到,被困在长安城里的商人和旅人已经颇有微言。赫连恒君无奈,只得下令打开城门。 自那日杜熙得知云涟家住何地之后,便三天两头给云涟她哥送去疗伤的药品,顺便打听钟琇的住所。只是云涟没经得钟琇的同意,也不方便告诉杜熙钟琇住在玉屏苑,虽然她已知钟琇并非普通的青楼女子。 一开始宇文岚对杜熙还颇有敌意,但得知其中意的人是钟琇后,不由得放宽心,不顾自己的伤势,与杜熙把酒言欢。 当然,自那以后,云涟也将钟琇的真实身份告知了宇文岚和蓓奴,只是没说钟琇面容的事情。 一个月过去,蓓奴的伤势渐渐好转,已经能够侧身而睡了。 一日,杜熙打着来看宇文岚的名号,又来到云涟他们家,正巧碰到钟琇也在,这可正合他意。他来了那么多次,就是希望能够有一次遇到钟琇,结果终于给他等到了。 钟琇正和云涟在屋子里谈论琴技,云涟虽然也会弹琴,但其琴技比起钟琇来,还是稍微逊色一筹。所以有空档的时候,云涟也会向钟琇学习一番弹琴的技艺,钟琇则向云涟咨询一些古诗古词,二人可说是相互帮助,共同进步。 宇文岚打开门让杜熙进来,而杜熙每一次进门来的第一句话必然是:“钟琇姑娘在吗?” 同往此一样,杜熙还是问:“钟琇姑娘在吗?” 宇文岚道:“终于被你小子给碰到一回,阿琇姑娘在小涟房间里。” 杜熙大喜过望,赶紧整理衣冠,生怕什么地方不整洁了,又让钟琇笑话。 云涟和钟琇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杜熙已经在厅堂里等着她们了,一看见钟琇跨进门槛,立刻激动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只手都会微微发抖。 云涟笑道:“杜大人,你坐下呀!” 杜熙又极不自在地坐了回去,一会儿又弹起来说道:“叫我杜熙!叫我杜熙!” 云涟好整以暇地道:“那可不成,你现在做官了,若是还直呼你的姓名,那岂不是对你的不尊重?” 钟琇立刻配合云涟道:“哟!这年头,做个官还真不得了了呢!” 杜熙急得脸红,半天憋出三个字:“我……没有……” 云涟抿嘴一笑,忽然起身,对杜熙和钟琇说道:“我呀!就不打扰你们二位了,你们二位好好聊,我先出去啦!”说完,云涟一溜烟跑出了厅堂。 钟琇不满地冲云涟大喊一声:“小涟,你也太没义气啦!”钟琇再一转头看杜熙憋得通红了脸,不由得爆笑出声,说道:“我在玉屏苑待那么久,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男人!” 杜熙表情顿时僵在脸上。 第75章:安然祥和(2) 半柱香之后,钟琇无比轻松地跨出厅堂,跑进厨房里找水喝。杜熙脚步沉重地走出来,好像丢了魂似的。 杜熙抱拳向宇文岚等人行了个礼,无精打采地道:“宇文兄,今日打扰了,杜熙告辞了!” “哎,杜兄,你没事吧?”宇文岚扶住他,生怕他栽倒在地上。 杜熙推开宇文岚,道:“我没事,我走了,再见!”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宇文岚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用,不用。”杜熙挥挥手,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厨房里的云涟一脸糊涂地看着此时正乐呵呵地喝水的钟琇. “就是这么回事啊!”钟琇放下杯子,说道:“我就直接告诉他我住在玉屏苑,是那里最红的招牌,于是他受不了,就这个样子了。” “你当真直接告诉他啦?” 钟琇非常笃定地点点头。 “唉!这对杜熙的打击一定很大。”云涟无奈地叹口气。 钟琇相当不满地道:“怎么对他的打击大呢?应该是对我的打击大吧!他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结果一听我住在玉屏苑,顿时接受不了,这样的男人,真是虚伪。” “杜熙是个老实的读书人,骨子里太传统了。” “所以说,他是不可能接受我这种青楼女子的,小涟你也别想着为我俩牵红线了,你呀!没有做红娘的天分!”钟琇拍了拍云涟的肩。 “我觉得,杜熙是真心喜欢你的,他虽然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但他总会慢慢想通的。阿琇,你不是也说希望有个男子真心爱你吗?这会儿真的有了,你为什么总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钟琇不说话了。 云涟又道:“杜熙真的是个好人,我想你嫁给他,他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可是我不喜欢他。”钟琇冷冷地道。 “你从一开始就拒绝他,不与他相处,怎么可能喜欢上他呢?”云涟苦口婆心地劝着。 “他现在因为我的身份离开了,说这些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唉!”云涟叹口气,不知该怎么劝说钟琇. 外面又突然传来杜熙急切的声音:“钟姑娘,对不起!” 云涟一喜:“他回来了!” 杜熙跑到钟琇身边,激动地道:“对不起,钟姑娘!刚才是我太愚昧了,没有考虑清楚自己的感情。现在我终于想清楚了,我喜欢钟姑娘,无论钟姑娘是什么身份,我都喜欢钟姑娘!请钟姑娘原谅我刚才的那个样子。” 云涟会心一笑,能看到钟琇找到自己的幸福,真的是一件非常令人开心的事情。云涟道:“你们聊吧!我先出去了。” “小涟!”钟琇叫住她,“你真的希望如此么?” 云涟转过身,什么也没说,只对他俩投去一个祝福的微笑。 第76章:走进深宫(1) 两个月后,长安城里贴出皇榜,征集50名十三至十八岁之间少女入宫。 已是初秋时节,树叶潇潇飘落,一阵秋风扫过,已觉森然刺骨。云涟和蓓奴从外买菜回来时,便瞧见了那皇榜上告示。云涟早些时候也跟蓓奴说过,自己想进宫,蓓奴只是回答,小姐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所以,这次看到宫里贴出的这条消息,蓓奴心里已经有了底,却不知云涟要如何向宇文岚说清。 这段时间,京城里闹得满城风雨的一件事,莫过于玉屏苑的红招牌要嫁人这件事情,新郎倌是今年春天才被皇上封为兵部职方中郎将的杜熙。还有一个更火爆的消息,那就是玉屏苑的红招牌钟琇终于肯为了杜熙,取下她神秘莫测的面纱了。众达观贵族最后一次在玉屏苑见到钟琇的真面目后,纷纷懊悔自己出手太慢,让杜熙抢了先机。甚至有的大官子弟不惜向杜熙赠送重金,请杜熙退婚。 不过,杜熙要明媒正娶钟琇的这件事,对杜熙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不少同行劝他慎重而行,否则有可能影响今后的仕途。杜熙这个书呆子最大的特点就是执拗,决定了,就一定要做到。二人婚期已经订下来,就在来年的二月初一,正是两人初识的那日。 云涟看着蓓奴在炉子跟前生火,轻声说道:“蓓奴,还是让我一个人进宫吧!” 蓓奴并没有抬起头来看云涟,只是用淡得不能再淡的口吻说道:“小姐,你去哪,蓓奴就去哪。蓓奴不可能让小姐一个人进卫国皇宫的,小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一个人进去必定会遭人欺负的。” “你若不与我一同进宫,便能和宇文大哥在一起了。” “小姐,蓓奴其实已经看得很淡了。宇文岚不可能喜欢我的,就算小姐把我和宇文岚留在宫外,我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云涟幽幽地叹口气,她是不打算让宇文岚知道她要进宫了,否则宇文岚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过两天宇文岚又要到商州去出镖,她就趁这个机会进宫了。 这件事,恐怕还得让杜熙帮个忙,她和蓓奴这样去报名进宫肯定给人筛下来。所以,改天寻个时间,还得去玉屏苑找一找钟琇. 蓓奴和云涟相对无语了,两个人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静静地等待着宇文岚归来,静静地感受这所剩不多的最后相处的时刻。 第77章:走进深宫(2) 三日后,云涟到玉屏苑找到了钟琇.在听到云涟的决定之后,钟琇一样非常的反对,可是云涟主意已决,钟琇自知已经不能改变她的想法了。 钟琇允诺让杜熙帮她们找条门路,让她们能够顺利进宫。此外,钟琇还赠给云涟一张普通女子容貌的真皮面具,嘱咐云涟,进宫的时候要保全自己,一定要戴此面具,必要之时,才可以露出真正的容貌。 云涟原不想接受那张真皮面具,但想钟琇也是为自己着想,还是接受了下来。 隔了两日,宇文岚同往常一样出外压镖,云涟和蓓奴二人依依不舍地送了他很远,因为她们知道,这一别,可能今生就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临进宫的前一个晚上,钟琇又带着酒来到了云涟那儿。晚饭过后,三个人坐在桌子上,谁也不愿最先打破这样的沉默。想想去年除夕之夜聚在一起饮酒的情景,此刻的心情真的是五味陈杂,说不清是酸还是甜。 云涟终于还是开了口:“怎么了?都呆愣成这样!带酒来了,那我们就吃酒呀!来来来,我来倒酒。”云涟给钟琇和蓓奴都斟上酒,自己举起碗来,又道:“蓓奴同我一起长大,阿琇待我亲如手足,你们都是我的好姐妹,我先干为敬!”云涟一饮而尽。 蓓奴也抬起碗对钟琇道:“阿琇,来京城的这些日子若不是你,我和小姐不会过得那么舒心。蓓奴也敬你!”蓓奴也将碗里的酒喝光了。 钟琇什么也不说,端起酒碗就喝,直到把碗里的酒喝光,“乒”的一声把碗摔在地上,大声道:“我钟琇能结识你们两个,就是我钟琇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小涟,以后你当了皇后,随时可以把我召进皇宫里陪你聊天。有什么事就找我钟琇,钟琇和明花教能为你帮到的事,一定在所不辞!” 云涟苦笑一番,进去不过是个宫女,她想当卫国的皇后,就真的能当上吗?卫国后宫里有多少妃嫔不觊觎皇后那个宝座? 钟琇又拍拍蓓奴的肩膀,说道:“蓓奴,我知道,你的命是最苦的,比我和小涟的命都苦,小涟今后在皇宫里出什么事都得你担着了。” 蓓奴默默地点点头。她从来都是默默地负担着,这一点,云涟知道,钟琇知道,就连宇文岚,他也知道。 第78章:走进深宫(3) 钟琇忽然给云涟扣上一个铜手镯,说道:“这铜手镯里有三只蛊虫,是我师傅以前养的。手镯内侧有个机关,你轻摁以后,手镯就会分成三截。放出其中一截里面的小蛊虫,它会自动飞回我这里。放出来之后,你再把手镯扣回去就可以了。一旦你有难,就启动手镯里的机关,我看到小蛊虫飞回来,就算是带着明花教的所有人杀进皇宫也要把你救出来。” 云涟的眼眶有丝丝的红润,一种暖融融的温情在胸口回荡,平生得此好友,还有什么可以乞求的么? 钟琇打趣她:“哟,都要当皇后的人了,还哭鼻子呢!” 云涟顿时哭笑不得,对钟琇挥出一记粉拳:“你还笑话我!” 蓓奴还是有些伤感地道:“这皇宫里这么大,就算知道阿琇知道小姐有难,还是不知该往何处寻啊!” 钟琇满怀信心地道:“这就是蛊虫的妙处了,蛊虫飞回来,我自然知道小涟在何处。” 云涟拿出一封信笺,交给钟琇:“宇文大哥回来以后,阿琇就把这封信交给他吧!” 钟琇接过来塞进袖袋里,说道:“来来,吃酒吃酒!”接着就给她俩倒满酒。 三名女子如同男子一般豪放,长长的水袖被掳得很高,一只脚搭在长凳上,大声说话,大声划拳,输者罚酒。直到深夜,云涟和蓓奴已经烂醉如泥,钟琇却依然清醒得仿佛滴酒未沾。 钟琇像上次一样,把蓓奴背回房间,又把云涟背回房间,最后抬着油灯静坐在云涟床边,看她静静入睡时绝美的容颜。 火光轻轻摇曳,淡淡地照着云涟的面容,静谧而甜美。她浓密的睫毛向扇子般在眼睑上投下一层阴影,她的呼吸均匀细腻,她的皮肤因为喝酒的缘故,透着醉人的桃红。 钟琇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她怎么能动这样的念头!她怎么能!她们都是女人啊! 钟琇从衣袖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朱红色的药丸,幽幽地看着它。珊花丸,多少年不见了,一直放在那间密室里,这世间绝无仅有的最后一粒,终于又派上用场了。钟琇扶起云涟,把药丸放进她嘴里,然后稍稍用力在云涟背部一推,云涟便将药丸咽了下去。 把云涟放好后,钟琇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云涟一眼,转身离去。 翌日巳时,云涟蓓奴二人已换上一致的朱红宽袖高腰宫袍,束起高髻,与其他48名挑选入宫的宫女一起,排着长队,低着头,抱着手,碎步走进皇宫。身后的朱红大门在一瞬间轰然关闭。迎接她们的,是那高高的宫墙,以及难以预知的将来。 第79章:正式交锋(1) 雷云从睡梦中惊醒,正是卯时。天还没亮,雷云已经全无睡意了。昨晚一直在做梦,梦见那段生活在长安城里的岁月,认识了钟琇,又认识了杜熙。他们两个,现在已经过得很好吧!只可惜来年的二月不能看着钟琇出嫁了。 雷云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毕后,天还是灰蒙蒙的。想到景习慕今天就要离开长安,回吴国去,心中不由得又是一沉。这一别,又不知今生是否还有机会再见面了。 想来想去,雷云怎么也觉得不安。据说,他辰时就出丹凤门,离开大明宫了,那她可不可以躲在附近最后看他一眼呢?雷云怎么也克制不了内心想见他的欲望,于是趁紫云阁里的其他人还没醒过来,披上外挂就往大明宫正南面的丹凤门赶去。 从紫云阁到丹凤门,几乎相当于从大明宫的北面到南面了,所以雷云赶到丹凤门的时候,天已经微亮,估计已经是卯时三刻了。 雷云在丹凤门旁边等待了一会儿,远远的就瞧见几十名太监宫女提着灯笼向丹凤门走来,为首之人就是赫连恒君与景习慕。雷云心中一惊,没想到赫连恒君会亲自起早来为景习慕送行。 相隔三丈的距离,雷云看着赫连恒君将景习慕送到了丹凤门前,马车早已在丹凤门外准备妥当。 赫连恒君对景习慕说道:“三皇子,朕就不远送了,三皇子一路保重。回到泉州以后,莫忘了代朕向你父亲问号。” 景习慕淡淡地笑了笑,知道赫连恒君是故意说“父亲”而不说“父皇”的。景习慕道:“皇上请回吧!臣告辞了!”景习慕自然也不肯认输,他在赫连恒君面前从来不称“微臣”,只称“臣”。 “三皇子呀!你还是再考虑考虑两国和亲之事吧!朕想你父亲也会同意你和皇妹的婚事,才子佳人天生一对呀!” “谢皇上恩宠,只是吴国现在外忧内患,国本还不牢固,臣不想过多考虑儿女私情。” 赫连恒君暗想:好你个景习慕,改口可真快。昨夜说不能忘怀心中的女子,今早就说吴国国本不牢固,还外忧内患,敢情这外忧指的是卫国? “哈哈哈,好吧!既然三皇子不愿意,那朕也不过多强求。只是朕尤其喜欢岭南之地的水果,三皇子可不要忘了每年把这些水果送来卫国呀!”这话分明是说吴国向卫国上贡,赫连恒君是刻意指出吴国对于卫国的臣属关系。 景习慕心中自然知晓赫连恒君的意思,只是目前敌强我弱,吴国也只能退一步开阔天空。“皇上放心,臣自然不会忘记的。” “哦,对了!朕还有些话要交代你回去告诉你父亲。”“皇上请说。” 第80章:正式交锋(2) “就是旬屈那个乱臣贼子啊!竟然敢在剑南公然称帝,分明是挑衅朕的权威。朕过些日子就打算发兵剑南,剿灭伪‘蜀’政权。你告诉你父亲,可千万不要和伪‘蜀’同流合污啊!以免遭受不必要的连累。另外,卫国已经统一长江以北,二分天下有其一,统一华夏那是大势所趋,吴国若是向卫国称臣,朕姑且还会封令尊一个国公的称号呢!” 景习慕气得牙痒痒,赫连恒君这是公开挑衅吴蜀联盟了,看来他已有了统一天下的决心。吴蜀联盟岂会轻易就范,这天下之主,未必就是姓“赫连”的。“呵呵,皇上所言甚是啊!臣犹记得当年的姜国啊!” 躲在丹凤门旁边草丛中的雷云,听到景习慕提及姜国,心中顿时一惊,左脚后退一步,正好踩在了一个破陶罐上。虽然陶罐边缘并不锋利,不能划伤她的脚,但她一脚下去却是将破陶罐踩碎了,发出了声响。 那声音虽然不大,但赫连恒君和景习慕都是习武之人,自然能够听见。所以赫连恒君警觉地喊了一声:“谁?!谁在那里?” 雷云一惊,转身就跑,但她四周都是草丛,根本就跑不快。 赫连恒君起身一跃,飞到雷云前方,抓住她的衣襟就把她从草丛里丢了出来。太监们用灯笼一照,赫连恒君和景习慕皆吃了一惊,异口同声地道:“是你?!” 雷云赶紧向赫连恒君下跪,“奴婢叩见皇上!请皇上恕罪!” “朕见过你两次,每一次你都是请朕恕你的罪。说吧!你怎么会藏在草丛里偷听朕和三皇子的谈话?” “我……奴婢……”雷云有些紧张了,偷听皇帝说话是死罪,可是现在她却没有一个好的理由为自己开脱。清早时分不在宫殿里伺候自己的主子,擅自跑到丹凤门前,就已经触犯了宫规,更何况她现在还被冠上了一个偷听皇帝说话的罪名。 “你当真好大的胆子,朕上一次绕过你,你竟得寸进尺跑到丹凤门前偷听朕说话。”赫连恒君的声音冰冷刺骨。 景习慕看着那宫女的样子,不知为何,竟不希望她被处罚。“皇上,臣看这名宫女并不是故意躲在草丛里偷听谈话的,臣想她一定有她自己的事情。请皇上问清事情以后,再决定是否处罚她。” “三皇子已经替你求情了,你还不快说。” 雷云咬咬牙,死马当活马医。“是,皇上。奴婢是奉了小主之命,到这里来为小主找寻遗失的物品。” “奉潘才人之命?潘才人住在紫云阁,居然在丹凤门前丢了东西?嗯,好,很好的借口。” 第81章:正式交锋(3) “皇上有所不知,小主进宫两个月,皇上只去过紫云阁一次。小主心中寂寥,非常想念家乡的亲人,所以有一次登上丹凤门的城门,眺望南方的景象。只可惜,侍卫并不让小主上去,所以小主只能悻然而归。结果,回去之后发现丢了一支金钗。”潘才人确实来过丹凤门一次,这一点侍卫都可以作证。不过,潘才人并不是因为想家才来的,而是她想看看长安城里热闹的景象。至于金钗,潘才人当然没有丢,这不过是雷云瞎编的。 “所以,你就奉潘才人之命,来这里找金钗了。好巧不巧,又碰上朕和三皇子了。一大清早的,你就来为你的主子找金钗,可真是个忠心的奴才呀!” 赫连恒君的讽刺意味不难听出,雷云从小到大没有被人这么羞辱过。可是,她却不能发作,只能咬牙承受,哪怕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依然不能让它落下来。雷云道:“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向看守丹凤门的侍卫询问,他们可以证明奴婢说的是真话。” “好,还有人证。朕立刻就查问,一旦你有半句虚言,朕立刻取你的脑袋。来人啊!宣看守丹凤门的侍卫长。” “是!”刘福吉应声退下。 景习慕看看跪在地上的雷云,又看看赫连恒君,只见他铁青着脸,可见是非常的生气。真不知道这小宫女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屡次在太岁头上动土。赫连恒君并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可以原谅宫里的下人对自己一次不敬,却不能原谅第二次,这小宫女错就错在不该在这种时候出现在丹凤门,更不该让皇帝发现自己的行迹。 过了一会儿,看守丹凤门的侍卫长来了,向皇帝行了礼。 赫连恒君问道:“你可认识跪在地上的这名宫女?” 侍卫长仔仔细细打量了雷云一番,说道:“回禀皇上,微臣并不认识此人。” “那,你可认识潘才人?” “潘才人?哦,请问皇上是否指的是住在紫云阁的那位潘才人?” “没错,就是她。” “回禀皇上,微臣与潘才人有过一面之缘,数日前潘才人想登上丹凤门的城楼,被微臣阻止了。” 雷云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景习慕也为雷云捏了一把汗。 赫连恒君点点头,又问:“那你是否知道,潘才人那天掉了一支金钗?丹凤门的其他侍卫捡到过吗?” “金钗?微臣并不知晓,也从来没听其他侍卫说过捡到一支金钗。” 雷云的心又提了起来,想不到赫连恒君对这样的小事也这么刨根问底,原本只是一名宫女是否违禁的事情,他竟也要弄个水落石出。倘若是这样,他得不到结果,一定还会去问潘才人的,到那时,她一样会被拆穿的,只怕她会死得更惨。 “好吧!你先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侍卫长退了下去。 赫连恒君扫了雷云一眼,对景习慕道:“后宫管理不善,让三皇子看笑话了。时候也不早了,三皇子早早启程吧!” 第82章:正式交锋(4) 景习慕心中还是担心雷云受到处罚,不过既然侍卫长已经证实了潘才人确实来过丹凤门,那她应该不会有事了吧!景习慕向赫连恒君施礼完毕后,登上马车,连同数十名陪同,离开了大明宫。 雷云恋恋不舍地看着景习慕的马车渐渐消失在不远的拐角处,心中深叹一声。 赫连恒君的声音不冷不热地传来:“怎么,人都走远了,还那么依依不舍?” 雷云这才惊觉赫连恒君还站在她的旁边,忙叩首说道:“请皇上恕罪,奴婢所说句句属实,奴婢确实是来寻找小主掉落的金钗,并不是故意偷听皇上说话的。” 赫连恒君仿佛没有听到雷云的话,兀自说着:“三皇子长得这么帅吗?让你见一面就忘不了了?亏得你今天早上还特地来送他!” 雷云大惊,赫连恒君居然看得出她是来送景习慕的。 “怎么,不说话了?那就是默认了你来送他?” 雷云使劲吞了口唾液,艰难地说道:“奴婢……不,不是的……奴婢是,是来找金钗的。” “哼,嘴皮子真硬。”赫连恒君径自郁闷起来,他的鼻子眼睛,长得不比景习慕差吧!可恶了,居然有被景习慕比下去的感觉。景习慕只是个皇子,他可是堂堂的一国之君,这宫女到底有没有眼光? “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奴婢是来找金钗的。”她就是一口咬定,除非他去向潘才人证实。她笃定他不会为了这件事刻意去向潘才人证实,只要她比他先见到潘才人,这件事情就容易解决了,不怕他今后再问潘才人。 “好,既然是这样,那朕现在就前往紫云阁,问问潘才人是不是真的丢了金钗。”赫连恒君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完了!雷云心中大叫一声。这,这是赫连恒君吗?一国之君怎么会为了她一个小小宫女的事情特地跑去紫云阁询问潘才人?他不会是想学诸葛孔明吧!什么事都自己一手操办?雷云此时只能寄希望于潘才人待会儿能看懂她的眼神,可以依潘才人的性格,会不会问她眼睛抽痉?万一谎言揭穿了,她该不会被推出午门斩首示众吧!难道钟琇给她的铜手镯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皇帝一行十几人来到紫云阁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可是潘才人还在床上呼呼大睡,一声“皇上驾到”把她从床上惊得掉到了地上。 潘才人蓬头垢面的跑出屋子来迎接圣驾,她万万没有想到皇帝一大早的就会驾临紫云阁。当然,这也是自她进宫后,皇帝第二次来到紫云阁。 “臣……臣妾,恭……恭迎皇上圣驾。”赫连恒君一看潘才人睡眼朦胧蓬头垢面的样子,不悦地垄起眉,说道:“你还没起床?” 潘才人尴尬地笑了两声,“呃……那个……臣妾……刚刚起床……”潘才人对着地板办了个鬼脸。 “日上三竿,还不起床。身为后宫嫔妃,居然这么不知检点,难怪皇后会罚你抄《女则》。” 第83章:正式交锋(5) “臣妾……”潘才人委屈地瘪瘪嘴。 “好了,你起来吧!” “谢主隆恩!”潘才人站起来,抬头一看,却见雷云站在皇帝身后,奇怪地问:“云儿,你怎么跑到皇上身后去了?” “哦,是这样的,你的这名丫头说你丢了一支金钗,所以一大清早就跑到丹凤门去找了。恰好被朕碰见,朕就特地来问问你是不是真的丢了一支金钗。” 潘才人呆呆地看着雷云使劲给她挤眉弄眼,根本没听到皇帝说话。 赫连恒君等了半天不见潘才人回答,却见潘才人呆呆地望着雷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奴,主子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奴才也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了。赫连恒君大喝一声:“潘才人,朕在问你话,你听到没有?” “啥……?” 赫连恒君气得脸色铁青,他的后宫,怎么会有潘才人这样的女人,粗线条不说,还少根茎。他真怀疑昨晚那曲《行云流水》是不是潘才人演奏的。 眼看皇帝就要发飚了,雷云赶紧上前对潘才人说:“小主,奴婢今早去给你找丢失的金钗了。皇上问你是不是丢了金钗。” 潘才人愣了一下,直觉就说:“嗯?你去给我找金钗?你给我找,那我应该就是丢了吧!” 雷云这下子腰杆挺直了,直视赫连恒君说道:“皇上,您看,奴婢没有欺骗您吧!” 赫连恒君气得七窍冒烟,这潘才人是不是还在做梦啊?怎么住在紫云阁里的人都是一群怪人,主子奇怪,奴才更奇怪!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太监阴阳怪气的声音:“贵妃娘娘驾到!” 众人一惊,苏贵妃怎么来了?众人把目光投向门口,只见一名身着粉色白绫石榴裙,头戴青霞碧云冠的美貌女子走了进来。这苏贵妃大概二十五六的年纪,眼中净是傲慢的神色。 苏贵妃见到皇帝在紫云阁,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愤恨之色,但随即掩饰过去,对赫连恒君施礼,道:“臣妾见过皇上。” 紫云阁里的其他人又向苏贵妃行了礼。 赫连恒君自然不可能忽视苏贵妃眼中一闪而过的神色,他只是不紧不慢地说道:“想不到苏贵妃也来探望潘才人呀!” “臣妾昨日听说皇后娘娘罚潘才人抄一百遍《女则》,潘才人抄了一夜,不幸染上了风寒。所以,臣妾特地来探望一番。” “风寒?!”潘才人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声。 雷云赶紧拽了拽潘才人衣袖。 潘才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咳咳两声,说道:“哦,是的,我感冒了。咳咳,不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贵妃娘娘亲自来探望我,我真是受宠若惊呀!” 雷云心中疑惑,昨日她明明是在皇后面前说潘才人得了风寒,怎么苏贵妃会知道了?皇后和苏贵妃一向水火不容,各自又有各自的靠山,身份背景都相当了得。怎么她在皇后的延英殿说的话会传到苏贵妃耳里?难道说,皇后身边有苏贵妃的人! 第84章:正式交锋(6) 苏贵妃忙拉住潘才人的手,亲热地说道:“妹妹,你可别看风寒是小病,不注意疗养,小病也能要人命的。我从我的宫里带了些滋补的药来,有人参、当归,还有最好的这个雪蛤。” 话音刚落,门外又响起了太监的声音:“冯昭媛驾到!” “冯昭媛也来了,呵呵,潘才人,今儿你这里可真热闹!”赫连恒君好整以暇地道。 “嘿嘿,臣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往常紫云阁是最冷清的了。” 冯昭媛进门一见皇帝和苏贵妃两尊大佛立在院子里,赶紧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见过贵妃娘娘!” “咳咳,平身吧!” 紫云阁一行人又得向冯昭媛下跪行礼,蓓奴暗暗把这一日定为“下跪日”。 冯昭媛身后的婢女将一包草药呈上,冯昭媛说道:“皇后娘娘听闻潘才人病了,特地派臣妾送来滋补的良药。” 赫连恒君憋住笑,对众人说道:“想不到,朕的后妃们相处得如此其乐融融啊!一个潘才人得了风寒,皇后和贵妃都来给她送补品。好啊!真是好啊!” 蓓奴也憋着笑,不过实在憋不住,肩膀耸个不停。 雷云只好暗中捅捅蓓奴,用眼神告诫她。 蓓奴这才不敢再笑。 过了一会儿,门外又响起了太监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赫连恒君终于憋不住,爆笑出声。 雷云、潘才人和蓓奴三人虽然想笑,但碍于贵妃和昭媛都在,只得憋着笑。 苏贵妃和冯昭媛知道皇帝为什么笑,两人也窘迫得红了脸。 皇后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皇帝一人在爆笑,苏贵妃和冯昭媛面色羞赧,其他人忍俊不禁的样子。皇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惴惴不安地向皇帝行了礼。 赫连恒君停下来,直勾勾地看着皇后,问道:“皇后啊!你该不会也是来给潘才人送药的吧?既然已经派冯昭媛来了,你怎么还要亲自跑一趟?” 皇后愣了一下,皇帝的口吻听上去似乎很轻松,但实则字字严厉,是在拷问她这个皇后。皇后严谨地答道:“臣妾是听说了潘才人得了风寒,昨日派冯昭媛来送药,她不大愿意,所以臣妾便亲自前来了。” “是这样的吗?”赫连恒君负手冷冷地扫了袁皇后和苏贵妃一眼。“好啊!都是朕的好皇后!好贵妃!朕的行踪你们是了如指掌啊!朕到哪个嫔妃的宫殿里去,皇后和贵妃也是知道得清、清、楚、楚。难得啊!你们居然这么关心朕!” 皇后和贵妃一听,顿时脸上血色全无,竟然同时跪下,异口同声地说:“皇上误会臣妾了。” 赫连恒君冷笑一声,说道:“难得水火不容的两个人,也能同时说出一样的话来。” 袁皇后和苏贵妃跪在地上,手心已经紧张得冒出汗来。皇帝的语气越是平静,说明他越是愤怒。她二人嫁给皇帝已经十多年了,皇帝的脾气她们自然了解。 潘才人不明所以地冒出一句话:“这是好事呀!皇上怎么语气怪怪的?好像吃东西噎着了。” 第85章:正式交锋(7) 赫连恒君一愣,霎时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潘才人啊!朕真的是不知道究竟该夸奖你,还是该责备你了。好吧!既然你有病在身,朕也不打扰你养病了,好好休息去吧!至于皇后和贵妃嘛,你们已经看过潘才人了,那就都回自己宫里去吧!” “是,臣妾告退!”袁皇后苏贵妃和冯昭媛连忙带着自己一行人匆忙离开紫云阁。 雷云和蓓奴搀扶着潘才人进房继续“休息”。 隔了一会,二人从房间里出来,发现赫连恒君居然还站在院子里。蓓奴这时眼中杀念顿起,雷云连忙拉住蓓奴的手,用眼神制止她。 赫连恒君见到雷云出了房间,立刻唤道:“那个,你过来。” 雷云和蓓奴对望了一样,只得碎步走到赫连恒君身边,恭恭敬敬地道:“皇上唤奴婢所为何事?” “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的话,奴婢名叫雷云。” “你姓雷?”赫连恒君挑了挑眉。“你的主子很有‘才华’。” 雷云知道他是有意讽刺,并不说话。 “潘才人睡了?” “回皇上的话,小主已经休息了。” “朕真是奇怪了,以潘才人的个性,怎么能弹出那曲《行云流水》。她弹琴的时候,你在她身边吗?” “回皇上的话,奴婢在小主身边。” “朕看你说话很累啊!” 雷云不解地抬起头。 “朕问你一句,你就来一句‘回皇上的话’,不累吗?” “回皇上的话,奴婢不累。”又把头低了下去。 赫连恒君忍不住轻笑出声,“朕见过你两次,每次你都能给朕带来惊奇。说吧!那一百遍《女则》是不是你抄的?还有那首《行云流水》是不是你弹的?” 雷云猛然抬起头,在发现赫连恒君用锐利的眼光地盯着自己后,顿时心中一寒,知晓自己又犯了一次欺君之罪。雷云谨慎地答道:“皇上英明,奴婢的任何神情都逃不过皇上的眼睛。” “你知道我是故意的?” “回皇上的话,奴婢抬头的一瞬间,就知道皇上是有意试探奴婢的。而奴婢惊讶的表情,正好说明了一切。” “哈哈哈……”赫连恒君大笑起来:“好一个‘奴婢’啊!朕记住你了,雷云!” 说完,赫连恒君带着一同前来的刘福吉离开了紫云阁。 雷云这时才发现,她的后背一片冰凉,原来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第86章:寒梅冬雪(1) 又过了些日子,天气愈渐寒冷起来,不仅要穿上棉袄,还要加上披风了。据闻,吴蜀两国正在屯兵,想必是那天景习慕听了赫连恒君的话,回去告知吴国皇帝景夙。所以,蜀国也得知卫国有意伐蜀,两国皆知,彼此之间一毁具毁,缺一不可。 故而,吴国在长江线上杭州、和州、宣州、江州、鄂州、岳州、朗州共七洲屯兵二十万;蜀国则在松州、利州、巴州、通州、万州、夔州、荆州、峡州共八州屯兵三十万。吴蜀联盟共五十万大军屯集在长江以南一线上。 苏州和润州虽在长江南岸,但却属于卫国,所以此地尤为重要,也势单力薄。卫国大军在长江以北,渡河救援困难。且卫国士兵乃是北方兵,不善水性,到了南方容易晕船。因此苏州和润州成为众矢之的,易攻难守。 恰巧潘才人的父亲潘奋又是苏州太守,此时也成为了一个关键的角色。而潘才人在后宫的地位一方面升高,一方面又类似人质,随时要挟这潘奋不能存有反叛之心。须知,苏州原为姜国之地,潘奋也曾是姜国的臣子。 所以,当初赫连恒君选潘才人进宫,也是早有预谋的。否则,以赫连恒君的个性,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潘才人不受约束的性格。 不过,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赫连恒君并没有招兵买马,而是继续裁军,只留下边疆和各地的常驻军队,其他作战时征集的士兵几乎全部放回家乡种田。 一时之间,吴蜀两国搞不清赫连恒君的真实目的。 赫连恒君这段时间也很少到各嫔妃的宫殿里去,国事政事忙得他不可开交。但是潘才人的紫云阁,他却是去过几次。潘才人也由才人,晋升为婕妤。一同被晋升的还有董昭容,就是那个在宴会上琴技过人的董昭容,大明宫里没有谁的琴技能够超越她。 一直以来,赫连恒君都不偏宠于谁,但如果硬要说最宠谁,那就是董昭容了。这一次董昭容晋升为董淑妃,也是在预料之中的事。 十一月小寒那日,长安城已经飘雪了。大明宫太液池的湖面上结了一层冰,在太液池北面的含冰殿和拾翠殿之间,有一片梅花林。在寒冷的天气里,梅花傲然怒放,飘散着淡淡的清香。 第87章:寒梅冬雪(2) 皇后邀各嫔妃到梅花林里的幽凝亭观赏梅花,潘婕妤带雷云同去。 临行前,雷云交给潘婕妤一首诗,说道:“小主,倘若待会儿皇后要每位嫔妃做诗赞赏梅花,你就用这一首吧!” 潘婕妤笑道:“想不到云儿你连这个都准备好了,想得真周到。” “有备无患嘛!” “我来念念,嗯,名字叫《梅恋》。雪地里的一只手,抚上你纤细的臂膀。你用破碎的幽香,融化了春的光芒。眺望,是无尽的高山。只有你那柔弱的花瓣,拨动我脆弱的心房。”潘婕妤皱起眉,不解地说:“这不是律诗呀!这首诗好奇怪,但是又能让人感到其中的韵味。” 雷云微微笑道:“这确实不是五言绝句,也不是七言律诗。这是我随想做的,一首字数不工整的小诗。但是,它却简单易懂,而且小主不也说了,能让人感到其中的韵味,这样就够了。” “那好吧!我把这首诗背下来,待会儿皇后如果让我们做诗,我就把这首诗念出来。”说着,潘婕妤把雷云交给她的纸张揣进了袖袋了,然后带着雷云出了紫云阁,一道往梅花林走去。 雷云和潘婕妤到达幽凝亭的时候,皇后还没有来,到场的只有卢充仪。这卢充仪的父亲是礼部侍郎,官位不大,而卢充仪本身也不怎么受皇帝宠爱,入宫三年虽有过一次身孕,但却不知为何流产了,之后卢充仪再也没有怀过孕。所以,卢充仪只有投靠皇后一派,依附皇后才能在后宫中站稳脚。 卢充仪一见潘婕妤来到,便热情地拉着她的手,问道:“妹妹来了,身体好些了吗?” “呃……?”潘婕妤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看到雷云使劲向她眨眼睛,她才想起来,前段时间自己得了“风寒”。于是,潘婕妤道:“呵呵,不碍事,我强壮得很,小小一个风寒,能耐我何!两天都不要就好了!” “妹妹真会说笑,风寒哪能两天就康复的!” “嘿嘿嘿……”潘婕妤挠挠头直笑。 “哦,对了。我听说,妹妹前段时间被皇后娘娘罚抄一百遍《女则》,是吗?” 潘婕妤皱皱眉,这都是哪年的陈年旧事了,怎么还有人把它挖出来啊! “我又听说,妹妹昨儿还被苏贵妃罚跪了两个时辰,对吗?” “呃……我……?”潘婕妤无语了。 雷云忙道:“昨天是因为小主不慎弄脏了苏贵妃的裙子。” 卢充仪严厉地瞪着雷云:“放肆!主子说话,哪有奴才插嘴的份!” “是。”雷云只有退了回去。卢充仪在面对潘婕妤的时候,立刻就换了一副面孔,好声好气地说:“妹妹呀!不是姐姐说你,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第88章:寒梅冬雪(3) “啥……?我不行的?!我什么不行啦?” “姐姐是说,你一个人身在后宫里,没有依靠,这样是不行的。” “我不是一个人啊!我还有云儿。”潘婕妤拉了拉站在一旁的雷云。 卢充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妹妹,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姐姐今天就是想跟你说,你若是到皇后娘娘这边来,皇后娘娘不但不会再罚你,就连苏贵妃也不敢再处罚你了。你看你犯了错,皇后娘娘顶多罚你抄《女则》。苏贵妃那可是肉体上的处罚,亏得你身体好,要是换了我跪两个时辰,腿都得跪断了。相比较苏贵妃,皇后娘娘可是仁慈多了。” 雷云心中顿时明了,敢情这时候皇后和其他人还不来,就是打好算盘先派卢充仪来当说客。看到潘婕妤被皇帝宠幸了几日,又晋升的位子,便想着来拉拢了。 潘婕妤心中暗想:皇后仁慈才怪了!第一天罚抄一百遍《女则》,第二天就要上交,这不是摆明了不让人睡觉,幸亏她有云儿帮忙。皇后比苏贵妃也好不到哪去,不过是半斤八两,以五十笑百步罢了。 卢充仪看潘婕妤不说话,以为她还在犹豫,便又怂恿了一遍:“怎么样?到皇后这边来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从今往后再不会被苏贵妃欺负了。而且,你可得想清楚,如果你到苏贵妃那边去,便是公开和皇后娘娘作对了。” 雷云暗笑,果真是威逼利诱全都用上了,难道到皇后那边去,不是公开和苏贵妃做对么?无论是皇后还是苏贵妃,那都是忍不起的角色。皇后的父亲袁豁达,那可是开国元勋,晋国公外加镇国大将军。而苏贵妃的父亲苏城,不仅是燕国公,也是尚书省尚书令同中书门下一品,更是先帝的托孤大臣,当今皇上的顾命大臣。 由此可见,袁皇后和苏贵妃这二人的后台都是相当坚实的,谁想击败谁,都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潘婕妤想了想,说道:“可是我并不想和皇后作对呀!” 卢充仪心中一喜,乘胜追击:“那就到皇后这边来呀!待会儿皇后娘娘和苏贵妃都来了,你可要说明白呀!你不到苏贵妃那边去,要到皇后娘娘这边来。” 雷云心中一惊,皇后这招棋下得真是狠,在皇后和苏贵妃她们两人面前表明立场,那就一点退路也没有了。这已经是把潘婕妤逼到了绝路,不做选择都不行了。 潘婕妤不明白地抓抓头,把迷惑的目光投向了雷云。雷云此时也不能为潘婕妤出了什么主意了,看来只能选择投靠一方了。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后,皇后领着冯昭媛、董才人、夏美人来到幽凝亭,潘婕妤等人行过礼后,卢充仪来到皇后身边。 皇后低声问道:“怎么样?” “都办妥了,娘娘放心吧!” 第89章:寒梅冬雪(4)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对潘婕妤说道:“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人,潘婕妤确实很出色啊!” 潘婕妤更是疑惑了,皇后怎么莫名其妙地夸她出色?她心里毛毛的,又不能直接问雷云。 皇后把目光投向雷云,只见雷云很安分地站在潘婕妤身后,弯着腰,低着头。皇后对潘婕妤道:“潘婕妤,哀家一直有个想法,趁这个机会跟你说说吧!” 潘婕妤顿时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什……什么想法?” “哀家想跟你要个人。” “要人?!” 正在此时,一声“贵妃娘娘驾到”惊动幽凝亭里的众人。 皇后冷冷一笑,说道:“贵妃可真有架子,现在才来。” 冯昭媛连忙说道:“就是,苏贵妃太不把娘娘您放在眼里了,怎么说您也是后宫之主。” 其他的卢充仪、董才人、夏美人纷纷附和着,数落苏贵妃的不是。 苏贵妃来到幽凝亭,眼神傲慢地扫过众人,最后在看见皇后时,才向皇后施了个礼。与苏贵妃一同前来的还有徐昭仪和刘婕妤。可以看住,苏贵妃这边势力相较于皇后,还是单薄了一点。 皇后看看来人,微微地勾了勾嘴角,说道:“人到齐了,开始吧!” 皇后的贴身丫头桂兰以不大不小,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启禀娘娘,董淑妃还没有到场。” 皇后故作惊讶:“董淑妃?!哦,哀家想起来,就是董昭容嘛!对了,苏贵妃,董昭容不是一向和你走得很近,怎么今儿不和你一起来了呢?” 苏贵妃气得脸通红,众人皆知,董昭容以前位列九嫔,在苏贵妃之下,依附苏贵妃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现在董昭容已经提为董淑妃,位列四妃,与苏贵妃平起平坐,怎么可能再看苏贵妃的脸色,自然也就不和苏贵妃在一起了。“臣妾,臣妾不知道那个小贱人跑到哪里去了。” “贵妃何故如此憎恨董淑妃?称其为‘小贱人’,可是有辱贵妃形象的哦!” 苏贵妃并不作答,只是说道:“皇后娘娘,臣妾腿酸了,能否请皇后娘娘赐坐?” 雷云这才知道,苏贵妃如此不把一国之母放在眼中,皇后自然对她恨之入骨。赫连恒君要稳定朝中局势,自然也不会废黜她们任何一人,只能任凭她们在后宫斗得个你死我活。 皇后挑起眉,皮笑肉不笑地说:“原来贵妃腿酸了,那你就自己坐吧!哀家也不命人给你抬椅子了,你看哪儿方便就坐哪儿吧!” 苏贵妃也不谢恩,眼光扫到一个位置,原本坐在那里的其他妃嫔就连忙站起来把座位让给她。苏贵妃大摇大摆地坐下来,又说:“董淑妃现在还不来,可真是太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了。” 第90章:寒梅冬雪(5) 皇后面子也有些挂不住,董淑妃虽然离开了苏贵妃,可没想到她地位提升了,胆子也变大了,居然学着苏贵妃,以为自己位居四妃之列,就可以不把皇后放在眼里。难道她董淑妃以为她和苏贵妃一样有那么大的权势做倚靠吗?皇后要捏死你,还不和捏死一只蚊子一样简单。 苏贵妃继续火上浇油:“唉,我看董淑妃今儿是不会来了。人家都是淑妃了,忙着迷惑皇上去,哪有闲功夫陪我们在这赏梅呀!” 皇后铁青了脸,冷冷地说一句:“不用理她了,我们自己赏梅。” 冯昭媛忙道:“就是,就是。这么好的梅景,怎么能叫那不知好歹的破坏了心情。” “冯昭媛说的是呀!何必为那些讨人厌的人破坏了心情呢!这样吧!哀家看这些梅花开得迷人,不如我们每人做一首小诗来赞美这些梅花吧!苏贵妃,哀家那日和皇上看见你书法,确实不错。所以哀家觉得,苏贵妃的文采也应该不弱,不如就由苏贵妃来赋第一首诗吧!” 苏贵妃倒也不谦让,直接就说:“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苏贵妃抬头看着眼前的梅树,朗声念道:“红梅无畏傲雪寒,冰封万里自飘香。待得来年花柳岸,何愁无力破天荒。” 皇后听完,脸色微变,但依然笑着说:“苏贵妃作的诗,果然不错。” 雷云暗暗一笑,皇后说这话分明是言不由衷,人家苏贵妃现在虽然孤芳自赏,但来年就要夺她皇后的宝座了,她面子上还得夸苏贵妃的诗作的好。 其他的妃嫔又岂会听不出诗里暗藏的意思,只不过谁都只是笑笑,随口夸奖一番而已。 皇后又道:“徐昭仪,就由你做下一首诗吧!” “是。”徐昭仪淡然地站出来,走进梅枝旁,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梅花,轻声念道:“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欹穸前,寒梅著花未。”(注释一) “噢,原来徐昭仪是想家了。”皇后轻笑了一番。 雷云心中暗揣,这个徐昭仪容貌平平,诗才倒是不错。 紧接着,袁皇后又让冯昭媛、卢充仪、董才人、夏美人、刘婕妤分别作了诗,念来也都平淡无奇。本来潘婕妤升为婕妤,位在美人和才人之前,但皇后好似故意不让潘婕妤在前面说,硬是等到最后了,才说:“好了,最后轮到潘婕妤,看看她能给我带来什么惊喜吧!” 潘婕妤清清嗓子,有些胆怯地站了出来,走出来的时候还不忘回过头看看雷云。看到雷云向她点了点头,她才说道:“这,这首诗名叫《梅恋》,有一点奇怪,不过感觉还不错。”“奇怪?怎么个奇怪法?念来让哀家听听” 注释一:月月偷懒了哈,这首诗是盗用王维滴,名字叫做《杂诗》之一。 第91章:寒梅冬雪(6) “是!”潘才人斜眼瞅了瞅旁边的人,张口念道: 雪地里的一只手, 抚上你纤细的臂膀。 你用破碎的幽香, 融化了春的光芒。 眺望, 是无尽的高山。 只有你那柔弱的花瓣, 拨动我这脆弱的心房。 诗念完了,众人都楞在原地,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潘婕妤紧张兮兮地偷瞄着其他人,难道是雷云的诗写得太差了?还是这首诗太奇怪了? 半晌之后,皇后才回神问道:“这是什么诗?虽然听起来怪怪的,却颇有意境。” 潘婕妤想起雷云之前跟她说的话,于是便对皇后说道:“这是一首字数不工整的小诗,但是简单易懂,皇后娘娘也说了,只要有意境,这样就够了。”她几乎是照搬雷云的原话,偷瞄雷云一眼,果然见到雷云抿嘴在笑。 皇后笑道:“好,好,这是哀家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诗,既然类型新颖,那哀家就将此类诗歌命名为‘新诗’,你们看怎么样?” “皇后娘娘圣明!”众嫔妃纷纷符合,当然苏贵妃那边的人并不说什么。 皇后忽然道:“潘婕妤,把你方才和卢充仪说的话再说一遍吧!让哀家和苏贵妃都听听。” 苏贵妃等人一惊,皇后此举是什么意思? 雷云暗自摇头,看来,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刚才和卢充仪说的话?”潘婕妤不解地眨眨眼睛,她刚才和卢充仪说了很多话,皇后指的是哪一句? “不过,在这之前,哀家想向你要一个人。” “要人?要什么人?” “要你身边一个丫头,就是她。”皇后指向雷云。 众人的目光“刷”的一齐射向雷云。 雷云浑身不自在起来,这些目光的杀伤力可真大,有嫉妒,有羡慕,有憎恨,更多的是看好戏。当然雷云没有忽略皇后贴身丫头桂兰朝她射来的目光,怨毒中带着仇恨,这是雷云最不喜欢的目光。 “皇后娘娘要跟我要云儿啊?!”潘婕妤面露难色。 “怎么?你舍不得?那哀家把桂兰赐给你可好?” 众人又是一惊,谁都知道桂兰是皇后的贴身丫头,从娘家带来的,皇后怎么会拿桂兰去换雷云?桂兰眼中更是露出焦急的神色,显然不愿离开皇后到潘婕妤身边去。 “桂兰?不好吧!娘娘你看她都不愿意,我怎么能强人所难呢!而且云儿离开我,我也不习惯,娘娘也不要强人所难嘛!” 皇后面色有些难看,想不到潘婕妤竟然不给她面子,好!好一个潘婕妤!“好吧!既然潘婕妤不愿割爱,那哀家也不强求。你把刚才和卢充仪说的话再说一遍吧!” 卢充仪在一旁连忙用眼色示意潘婕妤。 第92章:寒梅冬雪(7) “刚才和卢充仪说的话呀!我们说了很多,她先问我身体好不好,我说好。然后问皇后娘娘罚我抄一百遍《女则》,我说是真的。又问贵妃娘娘罚我跪了两个时辰,我说也是真的。云儿说了一句话,还被卢充仪骂了一顿。之后卢充仪得出一个结论,皇后娘娘比贵妃娘娘仁慈。还说我再这样下去不行了,我觉得我好好的,没有什么不行啊!”潘婕妤偏偏头,很不懂的样子。 此言一出,众人是哭笑不得,雷云更是忍俊不禁。 “哦,还有,卢充仪还说不能到贵妃娘娘那边去,一定要到皇后娘娘这边来,否则就公开和皇后娘娘做对了。其实我没想和皇后娘娘做对呀!”潘婕妤苦恼地摇摇头,深叹一口气,说道:“我也不想贵妃娘娘作对,唉,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好伤脑筋啊!” 雷云忽然之间佩服起潘婕妤,在她苦无良策之时,潘婕妤的一堆实话居然轻而易举解决了。既不用投靠皇后,也不用投靠贵妃,还同时让两个人下不了台,潘婕妤真是高招了。这一下子,苏贵妃肯定要和袁皇后争夺潘婕妤了。 皇后已经气得咬牙切齿了。好你个潘婕妤,真是厉害,居然想到这个办法来对付哀家,看来哀家不和苏贵妃抢到底,那是不行的了。潘婕妤呀潘婕妤,你可真会抬高自己的身价。也不知道你平时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雷云笑了笑,或许潘婕妤真的有点大智若愚。很多时候,当你不知道说什么话时,说真话是最好的方法。而有的时候,一个人使尽了心机,却依然比不上完全不使心机的人。 “潘婕妤,哀家看来是小看你了,也小看你身边这位云儿了。今儿就到这里吧!哀家要回宫歇息了,各位自便吧!” 说完,皇后领着她带来的一群人大步离开幽凝亭。 苏贵妃别有深意地看潘婕妤一眼,也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潘婕妤不解地看着众人扬长而去的背影,转过头问雷云:“云儿,我是不是说错了?我记得卢充仪跟我说了这么多,没错呀!怎么每个人的表情都跟拉肚子似的?” 雷云轻笑出声,说道:“小主,你说的没错,你说的很对。只是,她们不喜欢你说实话罢了。” “说实话还不好?这个世界上还有几个人像我一样说实话哦?” 雷云一愣,点点头道:“是的,小主说的都是大实话!” “哎呀,不管那么多了,现在好困,回去睡觉再说啦!” 雷云静静地跟在潘婕妤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无限感慨。她真的很幸运,遇到的全是这世间的奇女子,蓓奴是,钟琇是,潘婕妤也是。蓓奴有一颗赤胆忠心,一股坚持执着的勇气,这股力量不输于任何男子。钟琇外柔内刚,一身绝世武功,还有绝世的琴技,默默地承受着命运对她的不公。潘婕妤大智若愚,看似愚钝,其实最透彻人心。 第93章:夺人之战(1) 皇后怒气冲冲的回到延英殿,刚一坐下,就大拍桌子喝道:“好一个潘婕妤,居然想出这一招来对付哀家,哀家平日里真是小瞧她了。” 桂兰连忙呈上一杯茶,低声劝道:“娘娘别气,气坏了身子不划算。” “不气?!哀家怎么能不气?哀家好心邀她到哀家这边来,她倒好,端起架子来了。现在逼得哀家不和苏贵妃争夺她都不行,她可真会自抬身价啊!皇上宠幸她几天,她就上天去了,跟董淑妃一个德行。” 冯昭媛立刻道:“娘娘,为这样的人生气,不划算。” 卢充仪也连忙应道:“就是,娘娘。等到时候她过来了,再想怎么治理她。” 桂兰道:“娘娘,奴婢倒是觉得潘婕妤身边的那个丫头是个祸患。” “嗯?此话怎讲?” “奴婢听说,吾国三皇子离开长安的那天,那个雷云丫头跑去丹凤门了。皇上和三皇子讨论国家大事的时候,雷云在一旁偷听,结果被皇上逮了个正着。” “真有此事?!这可是死罪呀!” “是呀!可是奇怪的是,雷云说自己是去丹凤门找潘婕妤丢失的金钗,侍卫也作证了,皇上又向潘婕妤求证了,结果雷云一点事也没有。” “哀家记起来了,那天小邱子来通报哀家,皇上到紫云阁去了,就是为了这个事?”皇后口中所指的小邱子,乃是皇帝身边一名服侍皇帝日常起居的太监,皇后收买以后,一直为皇后提供皇帝的消息。 “一点也没错。” “皇上居然为了一个宫女是否触犯宫规,特地跑去紫云阁向潘婕妤求证?这不可能吧!”皇后难以置信地惊呼一声。 “千真万确,奴婢刚听到这个事情,也着实吓了一跳。” “不对呀!雷云的相貌再平凡不过了,皇上不可能看上她呀!后宫里哪个嫔妃的容貌不比雷云好,雷云是最不起眼的。这,这……哀家实在难以相信。” 冯昭媛、卢充仪、董才人和夏美人等人彼此对望一眼,也觉得莫名其妙,雷云这个再平凡不过的宫女,怎么可能引起皇上的注意呢? 桂兰继续说道:“娘娘,这个雷云着实不简单。娘娘想想,潘婕妤初进宫的时候,是不是处处受人欺负?” 皇后瞪了桂兰一眼,这欺负潘婕妤的人里面也包括皇后。 桂兰自知说错话,连忙改口:“呃,奴婢是说,潘婕妤初进宫时,站不稳脚跟。后来雷云来到潘婕妤身边以后,潘婕妤不但受的处罚减少了,连皇上都到潘婕妤的紫云阁去了。潘婕妤也因此晋升为婕妤了。”“嗯,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哀家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些。” 冯昭媛道:“照这么说,那雷云确实是个能干的奴才了。她不懂得为娘娘所用,真是她有眼无珠。” 皇后又瞪了桂兰一眼,不满地道:“桂兰你今天的表现太让哀家失望了。” 桂兰连忙跪下:“奴婢惶恐,不知娘娘所谓何事。” “哀家并不是想拿你换雷云,而是想派你去潘婕妤身边,替哀家监视潘婕妤,正好也可以把雷云给挖过来。你居然不明白哀家的意思,真是太让哀家失望了。” “是,奴婢……奴婢……” “好了好了,你起来吧!你跟我这么多年,我又怎么可能轻易把你换出去。只是,希望你能记住,哀家说什么事,你照办就是了。今天你让别人都看出你不乐意到潘婕妤那里去,哀家才无话可说的。” 第94章:夺人之战(2) “是,奴婢记住了。”桂兰退到皇后身后。 皇后思考了一番,说道:“照今日的形式看来,苏贵妃一定会和哀家争夺潘婕妤这股势力了。潘婕妤的父亲潘奋任苏州太守,现在苏州局势很紧张,潘婕妤在后宫里的地位就比较特殊了。皇上光顾紫云阁那是必须的,所以我们必须把潘婕妤拉到我们这边来,不能让苏贵妃抢了先机。” 冯昭媛、卢充仪、董才人和夏美人同声道:“娘娘所言甚是。” 门外一名太监来报:“启禀皇后娘娘,宫外袁府传来口信,袁世子过些时日要来拜访娘娘。” “大哥?!他来做什么?” 这名袁府的袁世子,正是袁皇后的亲哥哥袁浩瑟,也是去年在长安城里为难雷云他们三人的那个袁浩瑟。更是因为这个袁浩瑟,雷云才结识了钟琇. “奴才不知,袁世子只传来口信,说有一事与皇后娘娘相商。” “好了,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皇后奇怪地道:“大哥多久都不来看望哀家,怎么这会儿又跑来了?难道又有什么事要让哀家帮忙了?” 再说苏贵妃这边,苏贵妃住在大明宫里的绫绮殿,在皇帝居住的紫宸殿的右侧,而皇后居住延英殿则在紫宸殿的左侧。这一后一妃的居所伴在皇帝左右,可见其主人身份地位的不一般。 再一比较董淑妃所住的朱镜殿,在太液池东面,离紫宸殿较远,与延英殿和绫绮殿比起来,那就是天壤之别了。 苏贵妃回到自己宫殿里,也不生气,也不说话,只是接过下人呈上来的桂花茶,恬淡地品了起来。 苏贵妃这边的徐昭仪和刘婕妤也不说什么,两人坐在下面,静静地等苏贵妃开口。 “你们,没有什么话要和本宫说吗?” 刘婕妤道:“娘娘想的,我们都知道了。” “哦?知道?知道本宫想什么?” “娘娘想,把潘婕妤拉拢过来。” “还有呢?” “还有?”刘婕妤愣了一下。 “你不是说你知道本宫想什么吗?” “臣妾不知,还望娘娘明示。” 苏贵妃对徐昭仪喊道:“表妹,你说说,你知不知道表姐想些什么?” 这徐昭仪确实是苏贵妃的表妹,她们的母亲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只不过苏贵妃的母亲是嫡出,嫁给了当时的前唐朝尚书省左仆射的长子,即当今卫国的尚书省尚书令苏城。徐昭仪的母亲是庶出,出嫁得并不理想。 当年赫连嗣俘虏唐后主李毓,对付了河北节度使锺常道和伪“赵”政权的韦石开之后,苏城率先拥立赫连嗣为皇帝,他是前朝大臣中第一个拥护赫连嗣的人。所以,后来赫连嗣当了皇帝,苏城的女儿苏婵娥便嫁给了赫连嗣的长子赫连恒君为良娣。 赫连恒君登基之后,苏婵娥自然而然升为苏贵妃,其父苏城在先皇时期就已经担任尚书省尚书令一职。加上苏城乃是当今皇帝的顾命大臣,所以苏家在朝中的地位是非常之高的。 第95章:夺人之战(3) 尽管如此,苏婵娥还是没有当上皇后,因为袁皇后的父亲袁豁达随先皇南征北伐,立下了汗马功劳的。所以苏家的地位比起袁家,还稍逊一筹。苏贵妃为了扩展自己的实力,就引荐了表妹徐琳琳进宫。徐琳琳本身也是个有才华的女子,虽然容貌并不出众,但赫连恒君还是封她为昭仪,位列九嫔。 徐昭仪其实是极不愿意加入到后宫争宠的行列之中的,只是无奈姨妈家势力过大,而姨妈又不舍得其他几个女儿再进宫,所以才把她卷进了后宫争宠的纷争当中。 “表姐,我知道你想什么,只是我不想说。”徐昭仪说道。 苏贵妃不满地道:“表妹,你怎么老是和表姐作对?我让你进宫是来帮表姐的,你看你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我们怎么斗得过皇后?” 徐昭仪暗暗叹口气,说道:“好吧!表姐,你的意思是,既然皇后急于得到潘婕妤和她身边那名宫女,那你就想把那名宫女和潘婕妤一并弄到自己身边来,对吗?” 苏贵妃满意地笑了笑,说道:“还是表妹懂得表姐的心思。刘婕妤,你有什么良策吗?” 这刘婕妤的父亲在尚书省任五品官员,也要倚仗苏城的势力,所以刘婕妤才会投靠苏贵妃这一边。“依臣妾之见,要拉拢潘婕妤,最关键的因素是她身边的那名宫女雷云。可以看得出,潘婕妤做任何事情都是由雷云为她出谋划策,所以一旦雷云投靠我们了,潘婕妤自然而然也会投靠我们。” “你说得不错,只不过,那个雷云,却不是个简单的宫女。” “确实。像雷云这样的人,威逼利诱是行不通的。她这样的人,最注重感情,所以我们必须得到雷云的信任。娘娘可还记得今日潘婕妤说卢充仪教训了雷云一顿,那我们何不反其道而行。娘娘以贵妃之尊,倘若与雷云这样一个宫女结为好友,雷云一定感激不尽。” “什么?!你要本宫和一个奴婢结为好友?” “娘娘请听臣妾说完。娘娘自然不必真的和雷云结成好友,只需在这段时日做做戏罢了。一旦潘婕妤她们投靠我们,和皇后那边翻脸,她们再想投靠皇后也不行了。” 徐昭仪听着她们说的话,一丝兴趣也提不起来,转过头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这招果然不错,本宫姑且试一试。表妹,你说这招怎么样?表妹?表妹!” 徐昭仪淡淡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表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只是潘婕妤和雷云都是好人,表姐不要伤害她们就是了。我有些累了,请表姐恕表妹不敬,表妹想先回去歇息了。” “表妹,你……!” 刘婕妤忙打圆场:“娘娘,臣妾看徐昭仪确实很累了,不如就让她回去歇息吧!” “好吧!”苏贵妃勉强说道:“既然是这样,那表妹你就先回宫吧!” “多谢表姐,表妹告辞了!”徐昭仪带着自己的丫鬟离开了绫琦殿。 苏贵妃无奈地叹口气:“这个表妹,真不知道她是来帮本宫,还是来气本宫的!” 刘婕妤应付着笑了两声。 苏贵妃最后说道:“噢,对了,找个机会,问问夏美人,皇后那边是怎么谋划的。” 第96章:再次交锋(1) 又过了些日子,天气越来越冷,雪虽然已经停了,但一出门,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这些日子,袁皇后和苏贵妃没少往紫云阁跑,一时间连雷云都成了热饽饽。当然这争夺潘婕妤的精彩内容也传到了赫连恒君耳朵里。 赫连恒君好几次去到紫云阁,都碰到了袁皇后或者苏贵妃。不过,赫连恒君却是一个更大阴谋家,藏在屏风的后面,看着他的女人争得你死我活。 记得雷云第二次和赫连恒君交锋,最后赫连恒君虽然离开紫云阁,她却出了一身冷汗。由此可见,赫连恒君本人的气势是非常令人胆寒的,胆子小一点的人,与赫连恒君对上两句,只怕要吓得哭出来。 说赫连恒君冷血也好,无情也好,其实最难的也是一国之君。做一个明君,不仅要懂得体会民间疾苦,还有稳定朝廷里的各种势力,使这些势力为自己所用。对于建国不过十年的卫国来说,稳定局势是非常不容易的,甚至是艰难的。赫连恒君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他无暇理会后宫中那些女人之间的纷争,她们的纷争与天下大事比起来,简直轻如鸿毛。 对于雷云来说,进宫的这些日子,她切切实实认识到了赫连恒君的人格。他是一个体恤百姓的明君,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帝王,是一个足智多谋的军事家,是一个平衡势力的政治家,更是一个玩弄权术的阴谋家。他唯一做不好的,就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尽管赫连恒君是一个非常具有人格魅力的人,雷云的仇恨始终忘不了。杀父杀母杀兄以及灭国的仇恨,她如何能忘?除了她的仇恨,她还背负着蓓奴的仇恨,背负着钟琇的仇恨,她们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她如何放弃?更何况,为了复仇,她埋葬了自己的爱情,这是多么大的代价,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半途而废。 所以,在打听到赫连恒君日常的生活习惯之后,雷云又想到了一计,这一次可以完完全全让赫连恒君记住她。 腊月初一,此时的潘婕妤在雷云的指引下已经渐渐向皇后靠近了,而雷云已经得到了袁皇后的兄长袁浩瑟即将进宫探望袁皇后的消息。 消息灵通,这对雷云来说,不是难事。 未时刚到,雷云就来到了太液池中蓬莱岛上的太液亭。据闻皇后今天就在这里接见自己的亲哥哥,而皇帝一向没有午睡习惯,用过午膳后,他会到太液池上散步,让冷风吹走自己的疲惫,以便于回去继续阅读奏章。 第97章:再次交锋(2) 所以,今天皇后接见袁浩瑟,很有可能碰到皇帝。而依袁浩瑟那种纨绔子弟的个性,一定是有求于皇后,才会进宫来找皇后。而皇后毕竟只是后宫之主,袁浩瑟的事情当然不会是后宫里面的事情,最后拍板的人只能是赫连恒君。 雷云想借助这个机会,向赫连恒君提出一部分自己的政治思想。如果能引起赫连恒君的政治共鸣,那么赫连恒君就完完全全记住自己了。下一步,就是如何让赫连恒君爱上自己! 可是,依赫连恒君的个性,要爱上一个人是极困难的,必须是和他有共鸣的女人。像赫连恒君这样的皇帝,爱百姓胜过于爱女人,要让他爱上一个女人,那这个女人必须和他有一样爱民的思想,雷云恰恰是这样一个人。除了雷云,后宫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做到这一点。 她们不是忙于费尽心思争取皇帝的注意力,就是想尽各种花招致人于死地。赫连恒君当然不可能爱上这样的女人。 但雷云又是极不自信的,她现在容貌平平,又不能冒险露出真实的样子。赫连恒君不是个会受外表迷惑的男人,所以就算她露出真实的样子,赫连恒君也未必会爱她。 她今天想出的这个办法,其实是非常冒险的,弄得不好,有可能掉脑袋。因为她不确信自己的政治目标是否与赫连恒君一样。如果违背了赫连恒君的政治思想,那她就是后宫之人干预国政,真的要掉脑袋了。 未时一刻,袁浩瑟和袁皇后果然来到了太液亭,雷云急忙藏到了假山后面。 看了袁浩瑟的样子,雷云心中嗤笑一声,这袁浩瑟还是和去年一个样,一脸的淫荡,一脸的好色。 待这两人都坐好以后,皇后最先发话:“哥,你找我有什么事?” 袁浩瑟哈哈干笑了两声:“什么事都瞒不过妹妹你的眼睛呀!我一来你就知道我有事情要找你办了。” “开门见山吧!妹妹能给你办的一定给你办。” “嗯,是这样的,我想纳个小妾。” “我当什么大事呢!原来是纳个妾,以我们袁家的地位,哥要纳妾还是难事吗?怎么这事也来找我?” “哎呀!要有那么简单,哥哥我就不来找你啦!” 雷云冷笑一声,袁浩瑟,真是袁好色,说什么都离不开女人。不过要不是他,她也不会认识钟琇呀! “究竟是什么事?你说清楚一点嘛!”皇后的语气颇不耐烦,她哥哥平时就不学无术,现在纳个妾也要来找她,幸亏她们袁家还有个小弟袁浩杰,否则袁家就没有接班人了。 “呃……那个,我想纳的那个妾,她叫钟琇.” 第98章:再次交锋(3) 什么!?雷云心中一惊,怎么会是钟琇?钟琇不是就要嫁给杜熙了吗?这该死的袁浩瑟,居然还要去掺一脚。 袁浩瑟继续道:“她是玉屏苑的红牌,以前一直以面纱遮脸。后来她要嫁人了,就把面纱取了下来,哥哥我一看就上心了。” 皇后揉揉眉心,原来她哥是想去抢亲,这妓院的女人还能名正言顺的嫁人,真是长安一大奇谈了。“这有什么难的,给那个新郎倌一些银两,逼他不准娶那个钟琇不就行了。” 雷云心中愤慨,身为一国之后,居然怂恿自己的哥哥去抢亲!还要逼迫杜熙不准娶钟琇.不过,依杜熙地个性,一定是不屈于权贵的。那个书呆子个性,雷云想起来还觉得挺好笑的。 果然,袁浩瑟又说了:“如果有那么容易就好办了,要娶钟琇的那个人叫杜熙,是兵部职方员外郎。臭书生一个,脾气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好说歹说他都不答应。哼!不知好歹的家伙!” “原来还是个做官的?要娶妓女?”袁皇后语气极其惊讶。 雷云心中更加愤怒,钟琇虽然在玉屏苑唱歌弹琴,但从来都是洁身自好的。况且钟琇是玉屏苑真正的掌控人,有谁敢逼她卖身!袁皇后左一句“妓女”,右一句“妓女”,分明是在侮辱钟琇的人格! 雷云猛然惊醒,赫连恒君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来到蓬莱岛了,怎么现在还不见人?难道他今天不来了?雷云转过头张望了半天也不见赫连恒君的影子。 袁浩瑟道:“就是,妓女哪个不是娶来当妾的?他居然要明媒正娶拿来当正妻,真是莫名其妙。我好心给他送了五百两金子,他看都不看就退回来了。” 五百两金子!?雷云又是一惊,对于袁家这样的势力集团,有五百两金子并不奇怪。可是这五百两金子想也不想就拿出手,这未免太不寻常了。 皇后懒洋洋地说:“那哥你想怎么样?人家是兵部职方员外郎,手上还有点兵权呢!你的那些手下能耐他何?” “所以我才找妹妹你帮忙呀!你跟皇上说说,把这个杜熙派到外地做官,我趁这个时候把钟琇抢回袁府,他就没办法了。” 雷云顿时啼笑皆非,钟琇可是明花教的教主,他那些手下的三角猫功夫还是别在钟琇面前丢人现眼了。 皇后严厉地道:“调派国家官员,那是政事,我向皇上说,皇上未必会答应。况且,后宫不得干政,这一点你也是知道的。” “哎呀!调遣一个小小的兵部职方员外郎,随便封个将军,派到边疆去驻守不就行了,又不是派遣刺史和节度使。” 第99章:再次交锋(4) “你说得简单,这事关系国家政事,没那么容易办!弄得不好,会使皇上对我反感的。当今皇帝可不是昏君。”皇后站了起来,态度很坚决。 雷云心想,这个皇后,总算还知道轻重。 “哎呀!我是你哥,你居然胳膊肘往外弯,你是不是袁家的人啊!” “哥,你不能说这样的话!事情要分个轻重缓急的,不是妹妹不愿帮你,而是妹妹爱莫能助,你明不明白?” “你身为皇后,一国之母,调一个兵部职方员外郎有什么困难的?” 雷云摇摇头,这袁浩瑟当真是个大草包,国家政事一窍不通。 袁皇后无奈地叹口气,说道:“好吧!我尽力帮你吧!如果皇上实在不答应,那妹妹也没有办法了。如果对方是个普通老百姓,那还好办!偏偏那人是个做官的,还是个武官。” 雷云冷哼一声,如果杜熙是普通老百姓,是不是就任由你们这些权贵欺负了。身为一国之母,不懂得如何体恤百姓,竟然还想着怎么样打压百姓,真是有愧“皇后”这个称号。 “哈哈,妹妹愿意帮忙就好办了。那我就不打扰妹妹了,记得这个事情一定要在二月初一之前办妥,否则二月初一他们就成亲了,哥哥我就没希望了。” “知道了,知道了。” “那哥走啦!妹妹你保重啊!”袁浩瑟兴高采烈地走出了太液亭。 袁皇后也随之离开了蓬莱岛。 雷云轻叹一声,赫连恒君怎么今天没来散步啊!真是不巧,她的计划泡汤了,害她白白计划了这么久!雷云又大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打算离开蓬莱岛,猛然发现赫连恒君就站在自己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吓得大叫一声,赶紧跪下:“奴婢……叩见皇上。” 赫连恒君负手走到雷云身边,笑了笑,说道:“你这个丫头,还真有偷听别人说话的兴趣!” “奴……奴婢……不是”这一下她是百口莫辩了,被皇帝抓了个正着,怎么解释都不行,难不成还说是来找东西的?罪上加罪了。 “哼!你好大的胆子,三番两次触犯宫规,朕虽然不好杀人,但对于屡教不改的人也决不手软。”赫连恒君语气很是严厉,没有人会怀疑他说的是假话。 雷云当然知道赫连恒君言出必行,此时又不知如何为自己开脱,急得冒了一头冷汗。“皇上……恕罪……” “一句恕罪就能抵消你的罪行了吗?朕最讨厌你这种无视王法条例的人!来人!把这名不知轻重的宫女拖下去,杖责四十大板。”赫连恒君处罚起来毫不留情,哪怕对方是个娇滴滴的弱女子。 “是!”立刻就有两名太监上来抓住雷云。 第100章:再次交锋(5) 雷云急忙大呼:“皇上,这不公平!不公平!” “慢着!”赫连恒君又把他们叫住,走到雷云面前,冷冷地盯着她:“不公平?你是说朕滥施刑罚了?” “敢问皇上一句,天子犯法是否与庶民同罪?” “那是当然!” “那就行了。皇上处罚奴婢,无非是认为奴婢在丹凤门偷听了皇上和三皇子的谈话,今日又偷听了皇后娘娘说话。可是皇上,奴婢想说明两点。其一,奴婢没有偷听皇上说话,丹凤门的侍卫和潘婕妤已经为奴婢作证了,请皇上不要把这个罪名强加在奴婢头上。” “好!好!嘴皮子倒是硬。那你今日偷听皇后说话又怎么算?朕可是亲眼看见了。” “那么,皇上,奴婢又要说了,偷听皇后娘娘说话的可不止奴婢一人。皇上在奴婢身后站了这么久,想必也听了不少皇后娘娘和她兄长的对话。既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上要杖责奴婢四十大板,奴婢毫无怨言,只是请皇上同奴婢一起受罚!” “放肆!”刘福吉大喝一声:“无知奴才,好大胆子!” 赫连恒君抬起手,示意刘福吉不要说话。“很好,很有胆量!看来朕今日不同你一起受罚,是无法服众了。” 雷云抬起头,毫无畏惧地与赫连恒君直视。 “你以为这样朕就不能处罚你了吗?” “雷云相信皇上是个明君,一定时时铭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你不自称‘奴婢’了?”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好!朕今日就不怕不能服众人。来人啊!把朕和这名宫女一起带下去,一同杖责四十大板!” “什么?!”刘福吉和其他太监登时大惊失色,连忙跪下呼道:“皇上,不可呀!” 雷云也没想到赫连恒君居然能真的做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竟然要和她一起挨四十大板。 “你们要违抗圣旨吗?” “皇上,奴才不敢呀!您要挨板子,谁敢打您呀!您这不是要奴才们去死吗?” “违抗圣旨是要杀头,朕不想说第三遍。把朕和这名宫女带下去杖责四十。” 众太监为难地彼此对望。 刘福吉道:“皇上呀!大不了不罚这名宫女就是了,何苦为难自己呀!” 赫连恒君已经铁青了脸:“朕说了,不要让朕说第三遍。” 雷云不忍这些奴才因为杖责了皇帝而受处罚,于是跪在赫连恒君面前,冷静地说道:“请皇上处罚奴婢吧!不要为难这些公公了。奴婢甘愿一个人承受四十大板。” 赫连恒君没有料到雷云会这么说,因此疑惑地问:“你怎么又改口了?不是要让朕和你一起受到处罚吗?” 第101章:再次交锋(6) “这是奴婢的错,奴婢偷听皇后娘娘说话,皇上要打要罚奴婢毫无怨言。只是恳请皇上不要连累其他无辜的人。” 太监抬起头,显然是没想到雷云会这样为他们求情,她宁愿自己一个人挨打,也不愿连累他们。 赫连恒君也楞了一下,他每次见到这名宫女,她总能带给他不一样的感觉。赫连恒君最终还是说:“把朕和她一起带下去,杖责四十。放心吧!朕不会处罚你们的。” “什么?!”雷云难以置信地看着赫连恒君,他真的如此赏罚分明。 “这……”众太监无法,只得把赫连恒君和雷云带到了专门处罚下人的内务府。 在内务府黑暗的房间内,赫连恒君和雷云两人并排趴在长凳上,旁边站着两名太监,各自拿着一根长棍。 “开始吧!”赫连恒君吩咐。 “……是……” 站在赫连恒君身边的这名太监丝毫不好用力,板子落到赫连恒君臀部又停顿下来,轻轻地拍一下。负责雷云的那名太监却不留情,一板一板打在雷云臀部,雷云咬牙承受,额头上的冷汗涔涔地冒出来。 赫连恒君一看,便知是身边的这名太监不敢用力,大声喝斥他:“用力!不用力朕马上就砍你的脑袋!” “是,是,是……”那太监加大了一点力度,却还是不敢太用力。 赫连恒君从凳子跳起来,抽出挂在墙上的一把刀架在那太监的脖子上,狠狠地瞪着他:“再不用力,朕就砍了你!打得要和他一样!”赫连恒君指着打雷云的那名太监。 “是……” 赫连恒君又趴回了凳子上。 那太监没有办法,只有用力了,一板一板击打在赫连恒君臀部,力度与另一名太监不相上下。 赫连恒君这才感到疼痛,他转头一看雷云,只见她已经疼出一头冷汗,却不吭一声,死死地咬住下唇,直到咬出血来。 “你……疼吗?”赫连恒君问雷云。 雷云握紧拳头,转过头看着赫连恒君,此时的她已经很虚弱了。“皇上……你……你这是何苦?” 赫连恒君苦笑一声,说道:“朕,在你心目中,是个明君吗?” “是……是的,皇上……是明君。皇上……可记得今日皇……皇后娘娘说的话。” “你是说皇后的兄长要让皇后请朕调走那个兵部职方中郎将?” “是的,皇上……怎么想的?”雷云只能趁这个机会了,再疼她也得忍住,她必须把她想说的说出来。 赫连恒君不答反问:“你认为朕……嗯……应该怎么做?”赫连恒君头上也开始出汗了。 “皇上可记得……三国时代的故事?” “你指的是魏蜀吴……哪个国家?” 第102章:再次交锋(7) “皇上……可知诸葛孔明……为何要不停的讨伐魏国?因为蜀国是……是最弱小的,也是……集团矛盾最……最激烈的一个国家。蜀国内部由……三股力量组成,一股是益州本来的势力,一股是……刘璋的势力,一股是刘备的势力。刘备没有入蜀之前,刘璋的势力和益州本来的……势力已经发生争斗。刘备……入蜀之后,三股势力更是不能相互……融合。” 赫连恒君沉默了,想不到她小小一个宫女,居然懂得这些政治事件。 “所以……所以诸葛孔明为了调和这三股势力,只有不停的……伐魏,这样整个蜀国才能团结起来。皇……皇上,卫国现在的情况……和当时的蜀国很像。卫国内部……既有苏丞相那样的本……本地势力,又……又有袁将军这样的外来势力,这两股势力是难以调和的。一旦皇上……停止征战,本地势力和外来势力一定……会起冲突。可……可是,如果皇上持续……征战,受难的,只会是卫国的老百姓。这也是……当时诸葛孔明的无奈。” 赫连恒君大惊,他没有想到雷云这样一个宫女竟然有如此远大的政治视野,能联系三国时代的事件,分析当前的局势。她说的不错,一旦他停止征战,苏城和袁豁达这两股势力一定会产生冲突。现在后宫里袁皇后和苏贵妃就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难道这股战火要波及整个朝野? 雷云继续道:“不过……皇上确实也做了一些调和。只是皇上,前朝势力过于强大,这……这对当朝统治是个极大的威胁。而皇上带来的势力如果过于强大,这对……当地百姓又是另一种……威胁。毕竟对于长安城的百姓来说,袁将军的……这股势力,是……是外来势力。先皇本来……也是前朝的河南节度使,称帝后,才……才把京师从汴州搬到长安来的。皇上,皇上一定要注意调合这不同派别的势力……” 赫连恒君再一看雷云,她已经快不行了,臀部那里的衣服已经被血浸红,嘴唇失了血色,眼睛也快闭上了。不知为何,赫连恒君心里竟莫名的焦急起来,他很怕她的眼睛闭上了就再也睁不开了。“雷云?!”他急切地唤了一声。 雷云已经整个趴在凳子上一动不动了。 赫连恒君大吼一声:“别打啦!” 两名太监顿时吓了一大跳,不敢再下板子了。 赫连恒君想从凳子上跳起来,可是他自己的臀部也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了,刚一用力,就因为剧痛跌到了地上。 “皇上!”众人焦急地围了上来。 “快!快传太医,先给她看!”赫连恒君指向雷云。刘福吉急忙点点头,冲了出去。 “把朕和她,抬到紫宸殿,要用架子!不能碰到她的伤口!” 众人更关心皇帝的伤势,“皇上您的伤?” 赫连恒君也觉得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地抽离,他虚弱地交待:“待会儿把她带回紫宸殿以后,除了太医去为她疗伤,其他人都不能去打扰她,特别是皇后和苏贵妃,绝对不能让她们去打扰她。” “是,奴才遵命!” 赫连恒君交待过后,这才合上了眼睛,因为实在没有力气了。 第103章:政治谋略(1) 周围是温暖的,有檀香的味道淡淡飘散在鼻尖,可是自己为什么感觉好像整个身体被撕裂了。雷云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素色的纱帐,还有花梨木打造的柔软大床。 她整个人趴在床上,浑身都酸痛,最痛的还是被打了几十大板的臀部。她艰难地撑起身体,打量起这个小房间。摆设很简单,除了她这张床,门口摆着一块翠绿的屏风,就只有靠墙的一张长桌,桌上点着檀香,青烟静静地升起。 一切都好安静,雷云一瞬间有些闪神,怀疑自己之前被打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可是大腿的疼痛又提醒她那是千真万确的。 她记得,她跟赫连恒君说了卫国朝中的现状,可是她还没有说完,她怎么就晕了!唉,又误事了。 最关键的是,她现在在哪? 这里不是紫云阁,紫云阁没有这样的房间。 难道她已经被打死了?!雷云猛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不对呀!如果她死了,鬼魂是不会感觉到疼的吧!她现在浑身疼得要死,应该还活着吧! 正想着,房间的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了。 赫连恒君走进来,见到雷云已经醒过来了,淡淡地说道:“你醒了。” 雷云没想到自己醒过来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赫连恒君,难道她现在正在皇帝的紫宸殿?!雷云赶紧爬起来,想向赫连恒君行礼,可是浑身的骨头都像散架了一样,她轻轻一动,立刻又跌回了床上。 赫连恒君冲上来按住她,“你重伤在身,不必向朕行礼了。” 雷云疑惑地看着赫连恒君,这是他吗?态度好奇怪。如果她没有记错,赫连恒君也挨打了,怎么他现在看起来好像一点事也没有。“皇上,你的伤……?” “朕的伤没事,朕是习武之身,以前征战杀场,受的伤比这个重多了。” 雷云点点头,又静静地趴在床上了。 赫连恒君好奇地看着她:“你醒过来不问自己的处境,先关心朕的伤?” 雷云心口一跳,不知道怎么说,她仿佛是本能地问他的伤势,并没有考虑这么多。雷云道:“皇上是一国之君,奴婢关心皇上是应该的。” “仅仅是因为这样?”赫连恒君似乎并不想听到这个答案。 “是,是这样的。”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朕不打扰你了。”赫连恒君转身欲走。 “皇上请留步!”雷云急忙唤住他。 赫连恒君心中莫名一喜,却依然平静地转过身看着她,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皇上是否已经答应皇后把杜熙派往外地?” 她还记得这个?!赫连恒君说道:“朕这几天一直在养伤,没有接见皇后。” 雷云顿时松了一口气,“皇上可还记得奴婢在内务府和皇上说的话?” 他当然记得,正是她的那一番话,让他对她刮目相看。赫连恒君点了点头。 “能否请皇上赐奴婢半柱香的时间,让奴婢把话说完?” “你说吧!” “谢皇上。”雷云轻轻一笑,调整了姿势,趴着实在不优雅,改成向外侧躺着。 不知为何,赫连恒君见到她的笑居然微微走神。她不美,怎么现在他见到她心里就变得很奇怪,就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第104章:政治谋略(2) “奴婢上一次只和皇上说了蜀国,却没有说吴国。吴国的孙权,是一个非常有谋略的人,他从兄长孙策的手中接过政权,使得吴国在未来的几十年中经营得一天比一天好。本来对于江东父老来说,孙权的政权也属于外来势力,孙权的父亲孙坚是在江北起家的。可是孙权却能在江东站稳脚跟,并且在赤壁之战和夷陵之战中都大获全胜,皇上可知是为什么?” “赤壁之战的主谋者周瑜,夷陵之战火烧连营的主帅陆逊,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雷云点点头,继续说道:“周瑜是孙权带到江东的人,陆逊是江东四大家族里出来的人。再看孙权的丞相,最初是鲁肃,然后是顾雍。他们之间有什么特点呢?” 赫连恒君立刻反应过来:“鲁肃是孙坚从江北带来的人,顾雍是江东四大家族中顾家的人。” “不错,吴国后来朝中的一个丞相一个元帅,一文一武均是江东四大家族的人。这说明什么?说明孙权在一步步把权力交给江东士族集团,由江东人治理江东人,所以孙权才能在江东站稳脚跟。可是这并不是孙权所希望的,这就造成了孙权后期的疑神疑鬼,内心分裂。皇上和孙权不一样,卫国现在拥有的土地远远超过三国时代的任何一个国家,同时卫国又是目前三个国家中最强大的一个国家。可以说,卫国既有优势,又有弊端。” “你说的这些,朕也曾经考虑过,一直无法想出最妥当的平衡方法。” “卫国现在的矛盾就在,既没有统一华夏,又是国土最大的一个国家。须知,土地越大,必须面对的集团矛盾就越大。可是一旦国家统一,中央集权,这样的矛盾就迎刃而解。” “那你有什么良策?” “目前,吴国拥江南之地,蜀国拥剑南之地,二国平分岭南。而卫国拥河北、河东、河南、山南、淮南五地,各地收拢的不同的势力集结在中央,就会多出很多股不同的势力。各地均有不同的士族集团,以袁、苏、董、杜、石、孟、张、刘八大家族最具威信。而目前朝中重用的不过袁、苏二姓,其形式比例过于单薄,当然容易引起朝廷分裂。” 赫连恒君低头沉吟,他明白雷云的意思了,她的意思是让他动用各大家族的人,分散袁豁达和苏城的权力,这样才能达到真正的平衡。赫连恒君更是惊讶,他都没有这样的政治思想,雷云这样一个小小的宫女居然有纵观全局的能力,站在更高的角度分析当前局势,理智地提出观点。这实在令他感到诧异,非常的诧异。如果雷云是个男子,那一定是个绝对的治国良臣。 雷云打量着赫连恒君的表情,知道他已经开始接受她的观点,于是接着说道:“皇后要调走的那个杜熙,正是这八大家族当中杜家之人,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批录取的进士,皇上还要把他调离长安吗?” 赫连恒君沉沉地叹一口气,说道:“朕懂你的意思了,朕会考虑的。你好好休息吧!”说完,赫连恒君转身离开了房间。 雷云长嘘一声,赫连恒君虽然没有表态,但她知道,他已经接受她的观点了。 第105章:鸿鹄之志(1) 雷云又休息了三天,这些天赫连恒君都没有再来看她。每天有人定时送饭送药给她,她在宫里做丫头,平时都是伺候别人,现在能享受这个待遇,索性落得清闲,好好享受有人伺候的感觉。 腊月初七那一天,雷云终于被刘福吉送回了紫云阁。潘婕妤和蓓奴等人全站在紫云阁门口等待雷云归来。这阵子,雷云和皇帝一起挨打的事情在整个大明宫里传得沸沸扬扬。加上雷云受伤后,还被皇帝带回紫宸殿疗伤,皇帝还特地交待了,袁皇后和苏贵妃不能去打扰雷云,这事更是在大明宫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皇后和苏贵妃怎么也想不通,雷云小小一名宫女,怎么能得到皇帝的关照。更何况她既没有美艳的容貌,又没有强大的家庭背景,皇帝何故如此眷顾她?难道就因为她的那点智慧?论心机,皇后和苏贵妃绝对不比雷云差。所以皇后和苏贵妃怎么也想不通。 自然,皇后和苏贵妃见不到雷云,就只能把气全都撒在潘婕妤的身上。雷云不在的这段时间,潘婕妤没少被处罚,幸亏皇帝也曾经交待:皇后和苏贵妃没事少往紫云阁跑。 这一次雷云被送回了紫云阁,潘婕妤怎么能不高兴。 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蓓奴。雷云被皇帝杖责四十,她知道消息后,又心急又心疼。雷云从小没有吃过这样的苦,这四十大板她怎么受得了!后来听说雷云被皇帝带回了紫宸殿,她更加心急如焚,皇帝那是雷云恨之入骨的人。她生怕雷云有个万一。直到雷云被送回了紫云阁,她高悬的心才放下来。 雷云回到紫云阁时,紫云阁里的所有人全都欢呼雀跃,把她团团簇拥起来,左一句右一句的询问她在紫宸殿的生活。 蓓奴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雷云,只要她能够平安回来,就胜过一切了,所以她什么也没有问。 潘婕妤是最兴奋的,把雷云扶进房间里躺下之后,立刻就问:“皇上有没有跟你那个?” 雷云一愣,脸却红了,这潘婕妤当真不拘小节,这样的问题当众就问出来了。 潘婕妤兴奋地大叫:“哇!云儿脸红了,那你们就是那个咯?” 雷云轻笑道:“雷云只是个奴才,皇上怎么可能和奴婢‘那个’?小主想太多了。” 潘婕妤不信地撅起嘴,说道:“才怪了,我看皇上对你可不简单,居然都把你带到紫宸殿去养伤了。” “皇上是赏罚分明,小主多虑了。” 潘婕妤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他既然心疼你挨打,为什么又要叫人打你四十大板?而且还陪你一起打,真是奇怪!云儿,你究竟为什么会挨打啊?” 第106章:鸿鹄之志(2) 雷云心中一惊,难道赫连恒君没有把她偷听皇后说话的事情透露出去,不仅如此,还刻意封锁了消息。否则,依皇后和苏贵妃的眼线,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雷云笑了笑,说道:“因为雷云不小心犯了错,所以皇上就责罚了雷云四十大板。” “啊?云儿不是这么不小心的人,即使是犯错也肯定是无心的,皇上心真狠,说打四十大板就打四十大板了。” “皇上执法严明,犯了错就该受到处罚的。” “云儿你真是的,挨了打还替皇上说话。不过真的很奇怪,怎么皇上打你,他自己也要和你一起挨打?” 雷云轻笑一声,说道:“因为皇上和我犯了一样的错误,而皇上执法公正,所以就和我一起挨打了。” “哈哈哈……”潘婕妤大笑出声,“皇上真是有趣,他挨打的时候,有没有喊疼啊?” “小主忘了,皇上是将军出身,在战场上受的伤比这个严重多了。那些伤都能承受,这点伤对皇上来说并不算什么。” “疼死了!云儿,你挨打的时候喊疼了吗?” 雷云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没有,不过真的很疼,打我的那个太监一点也不留情。皇上开始的那几板打得轻死了,后来他拿刀架在那太监的脖子上,太监才用力打的。” “呵呵,他这样的皇上当得可真好玩。” “小主,皇上是立法严明,执法公平,并不是好玩。” “好吧!好吧!不管他到底怎么样啦!反正你现在也回来了,皇上还特地派人提前送来的药膏,待会儿让蓓奴给你擦一下吧!我先出去了。” 雷云点点头,含笑看着潘婕妤带着其他人离开自己的房间,只留下蓓奴。雷云感激地道:“蓓奴,辛苦你了。” 蓓奴眼眶有些红润,走到雷云床边,轻轻地扶她趴下,褪去裘裤,顿时露出血肉模糊的臀部来。虽然伤口已经结茄了,但还是能看出被打得多么严重。蓓奴哽咽地说:“小姐,他真是太狠了,你从小到大没受过这份罪啊!” 雷云长叹一声,说道:“该来的躲不掉,打都打了,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关键是,我现在已经取得赫连恒君的注意了,以这个作为代价,那也是值得的。” 蓓奴试去眼角的泪水,轻轻地将药膏抹在雷云的伤口上。“小姐,蓓奴,蓓奴都不知道怎么说了。你为这件事付出了这么多,最后即使报了仇,又能得到什么呢?” 雷云又何尝不知道,复仇的代价是她的青春和她终身的幸福。可是,除了这么做,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小姐,不如我们逃出宫去吧!蓓奴不要小姐复仇了,小姐为了复仇,被打成这样,蓓奴看了,心里很难受。” 第107章:鸿鹄之志(3) “蓓奴,你真的可以放弃你姐姐蓓熙的仇么?” 蓓奴咬咬牙,说道:“只要小姐幸福,蓓奴可以放弃一切。我们出宫去,去吴国,找三皇子,小姐还爱他,是么?” 雷云落寞地垂下眼睫,“跟他,只怕是有缘无份了……” “怎么会呢?只要我们去吴国找他,你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雷云缓缓地摇摇头,说道:“不可能的,蓓奴,我们没有退路的。就算我找到了景公子,也只是他的小妾。我曾经多么希望他能娶我为妻,可是他却说,他的父皇已经为他订了一门亲。我嫁给他,注定只能做妾,我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爱情还分值得不值得吗?”蓓奴爱宇文岚,就像宇文岚爱雷云一样,从来只有爱,没有值得不值得。 “如果是纯粹的爱情,当然没有值得不值得。可是,蓓奴,我跟你和宇文大哥不同,我的命运注定了我的爱情必须和我的使命画上等号。如果不能达到天平的平衡,那我注定只能牺牲爱情。因为没有什么比使命更重要,没有什么比天下更重要。” 蓓奴静静地看着雷云,低声说道:“小姐,你变了!” “是的,我变了。”雷云深深地长叹一声,“我不再是从前的云涟了。从扬州一路来到长安,看得太多太多人间的疾苦,百姓的不幸。我觉得,我的使命已经不仅仅是复仇了。连杜熙这样大家族的子弟,半路都会遭受抢劫,可见天下已经相当混乱了。国家一日不统一,百姓就一天不能够安居乐业。” “这就是小姐这段时间所思所想的全部?” “不错!仇恨在天下大事面前变得渺小,可是仇恨却能成为完成天下大业的动力之源,我绝对不能抛弃。赫连恒君是个明主,给他一段时间,他能够把卫国治理得很好。可是统一天下,我不确定他是否有这个能力,至少我做了皇后,能否辅佐他。” 蓓奴大惊:“这就是小姐当初说要做皇后的原因?” 雷云轻笑一声,说道:“怎么?不敢相信?是不是觉得我野心太大了?” “我……我……” “你不理解是很正常的,可是蓓奴,我希望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你都要留在我的身边协助我,我没有你是不行的。” “是,蓓奴一定不会离开小姐的。” “谢谢你,蓓奴!”雷云伸手摸了摸蓓奴的脸蛋。 “小姐,你这样会不会太辛苦了?” “辛苦吗?我不知道了,我只觉得我想这么做,我应该这么做,我愿意这么做。所以我义无反顾地做了,并且打算一直做下去。” 雷云淡淡地笑了,蓓奴无法理解她,这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因为,属下永远都无法真正理解他们的主人,臣民永远都无法真正理解他们的君王…… 人活一世,总之是要做些什么的吧!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权力和自由生来就受到了束缚。不能依靠先天的条件来解决,那就只能后天创造了。 第108章:册封女官(1) 腊月十一,蓓奴扶着雷云起床走动,想起去年的今日,他们在长安西市卖艺的时候,遇见了钟琇.进宫快半年了,不知道钟琇他们过得好不好。还有宇文岚,当他看到雷云留给他的那封信时,不知是怎么想。 雷云信上说得很坚决:兄勿轻举妄动,若兄不听妹言,毁我复仇大业,妹必断腕以绝兄妹之情。宇文岚看到这封信之后,一定很伤心吧!可惜她们却没有机会再出宫了,今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宇文岚。 时间过得真快,距离姜国被灭,已经有一年零八个月了,人也变了很多,不知是成熟了,还是沧桑了。 据说,这段时间皇后不断地面见赫连恒君,均被拒之门外,看来赫连恒君是真的接受她的思想了。 关于赫连恒君为什么和雷云一起挨打,宫里有好几种传言,却没有一种是真的,雷云听了也只是一笑而过。 蓓奴扶着雷云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刘福吉端着圣旨来到了紫云阁,潘婕妤等人连忙出来接旨。 刘福吉展开圣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民女雷云,蕙质兰心,情节高尚;有治国安邦之智,兼辅佐君王之才;特封雷云为女尚宫、参政知事正四品上,赐住还周殿。钦此!” 众人一惊,皇上这是……册封雷云为女官了?卫国的第一个女官?还是参政知事从四品上?这是个副相得职务啊!女官自古以来地位都不是很高,没想到雷云一封就得了个四品副相。 雷云楞楞地跪在地上,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蓓奴更是忧心忡忡,雷云封了官,以后就要常伴君王左右,究竟是福还是祸啊? 刘福吉见雷云还在发呆,便笑着提醒她:“雷大人,接旨吧!” “啊!什么?!”雷云猛然惊醒,这才叩首道:“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福吉把圣旨恭恭敬敬地呈交给雷云,说道:“雷大人收拾收拾,移居还周殿吧!” “还周殿……”雷云喃喃地道。 “雷大人,辅佐皇上,就要多尽一份心力了。” 第109章:册封女官(2) 雷云点了点头。 “好了,刘福吉就不多加打扰了。雷大人收拾之后,直接到还周殿居住便可。日常服侍雷大人的宫女和太监,奴才已经为雷大人准备好了。” “刘总管慢走。” 刘福吉又朝潘婕妤笑了笑,带了手下的几名小太监离开了紫云阁。 潘婕妤跑上来一把抱住雷云,哭道:“云儿,我不要你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 雷云苦笑一声,拍拍潘婕妤的肩,说道:“雷云并没有离开大明宫,只是换了个地方居住而已。” “呜呜……”潘婕妤一边哭一边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可是从今天起,你就不能时时都在紫云阁了,你就得陪着皇上,帮他处理政事了。我……我去找你,都未必能找到。呜呜呜……” “好了,别哭了……”雷云像安慰一个小孩一样安慰潘婕妤。 潘婕妤吸吸鼻子,又说:“而且,蓓奴跟你这么好,你走了,她也走了,你们都离开我了。呜呜呜……就剩我一个人了……” “还有别的宫女伺候小主啊!翠儿她们还在紫云阁啊!” “呜呜……没有你我不习惯。” “好好好,那我答应小主,每十天来紫云阁看一次小主,行吗?” 潘婕妤撅起嘴讨价还价:“五天!五天!” 雷云轻轻蹙眉,说道:“好吧!不过云儿也不能一定保证,得空我就过来,好吗?” “嗯!”潘婕妤这才勉强点点头。 就这样,雷云和蓓奴搬到了还周殿,这里和紫云阁差不多,比紫云阁稍大一些。还周殿建在紫宸殿的西北方,延英殿的东北方,即靠近紫宸殿,又靠近延英殿。不知赫连恒君这么安排,是不是有意的。 还周殿里的宫女太监一应俱全,日常几乎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做。而雷云既然做了女官,就要像其他的大臣一样上朝了。 赫连恒君是每三天一次早朝,雷云的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必须上朝了。 第110章:一展风采(1) 腊月二十五,这是卫国年号章显二年的最后一次早朝,也是雷云平生第一次上朝。 那天,雷云穿着崭新的朝服,头发梳成男人的发式,戴上乌纱帽,与诸多大臣一齐走进了皇帝早朝的宣政殿。 卫国国法规定,四品以上大臣的才能进入宣政殿面见皇帝,四品以下大臣都必须等候在宣政殿外。所以赫连恒君封雷云为正四品上,或许是有意让她进入宣政殿参议朝政。 不过,雷云虽然能够进入宣政殿,但是却排在了最后。 辰时未到,皇帝还没有驾临宣政殿,众大臣已经恭候在宣政殿内。好奇心强一点的大臣纷纷转过头,看看这卫国第一位女官究竟长什么样子,能让皇帝把她从宫女一下提升为四品大臣。 不过雷云此时戴了真皮面具,容貌是在没什么出众的地方,穿上朝服,倒真像是个纤细的书生。 站在雷云右边的,是一名大概五十多岁大臣,看到雷云不停地搓手,想她是有几分紧张。毕竟是卫国第一个女官,还是四品,第一次上朝,难免会紧张。那大臣低声对她说道:“雷大人,紧张吗?” “这位大人是……?”雷云此时对朝中的各位大臣并不十分熟悉。 “哦,我姓张,吏部侍郎,和你一样,正四品上。” “原来是张蒙毅张大人!”尚书省各部门四品以上的官员雷云都知道名字,只是和模样对不上号。一听对方是吏部侍郎,又姓张,立刻明白此人叫张蒙毅。 张蒙毅又指了指雷云左边的那名约莫四十岁的大臣,说道:“他姓孟,也是吏部侍郎。” 雷云顿时明白自己左边的这位乃是孟不果,吏部一位尚书,两位侍郎,自己左右两侧就分别是吏部的两位侍郎。 孟不果听到张蒙毅提到自己,转过头来,看见雷云正望着自己,便对雷云礼貌地笑了笑。 雷云也礼貌点点头,回了个微笑,说道:“孟大人,你好!” 孟不果瞅了张蒙毅一眼,低声笑道:“老头子告诉你我姓孟吧?” 雷云愣了一下,这孟大人称张大人为“老头子”? 张蒙毅呵呵笑道:“别理他,他见不惯别人比他年轻。” 雷云又是一愣,这两位大臣真有意思。 孟不果道:“老头子,你可不比我年轻。我四十二,你六十二啦!” 雷云再一愣,原来张大人已经六十二了,看来没有这么老啊!顶多五十多岁。 “哈哈!”张蒙毅低笑两声:“我看起来有六十二吗?分明只有五十二,雷大人,你说对不对?” 雷云低声笑道:“张大人确实不像六十多岁的人。” 孟不果轻哼了一声,转过去不和张蒙毅说话。 第111章:一展风采(2) 张蒙毅也无所谓,又对雷云低声道:“你站在我们中间,算你走运了。这么多大臣里面,就我和孟小儿最开朗了,我们可以不计较年龄不计较官位和你开玩笑,别人可不行。你呀!在朝为官,比在后宫生活更加困难了,以后你得多多小心了。” “是,多谢张大人忠告。” 张蒙毅又指了指前面的一群朝臣,悄悄地对雷云道:“他们有的年纪比我还小,全都自称‘老夫’,只有我才自称‘我’。我才不自称‘老夫’呢!那多老,我还年轻。” 雷云抿嘴一笑。 这时,刘福吉从宣政殿的侧面走进来,站在龙椅前高声喊道:“上朝——!” 只见赫连恒君从宣政殿右侧大步跨进宣政殿,无论是站在宣政内还是站在宣政殿的臣子全都一齐下跪,百来人一齐高呼:“臣等参见皇上!” 赫连恒君走到龙椅前,双手一抬,高声道:“众卿平身!” 众臣再呼一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才全体起身。 刘福吉又高声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这时,只见一名身着盔甲站在前排的老将军站了出来,此人即是袁皇后的父亲晋国公袁豁达。按照条例,臣子是不能穿鞋也不能穿盔甲入宫早朝的,只有身份地位高一点的臣子能够穿鞋,穿盔甲和带刀是绝对不允许的。袁豁达是唯一个可以穿盔甲戴佩刀进宣政殿的臣子,可见其身份地位之高,堪比当年的曹操。 “臣有本奏。”袁豁达呈上一本金黄色的奏章。 刘福吉走下高台,接过奏章,呈到皇帝桌前。 赫连恒君展开飞快地看了一遍,说道:“袁将军主张伐吴?” “不错,老臣以为,吴蜀两国在长江线上屯兵五十万,已经严重地威胁了卫国百姓的安危。吴蜀两国一日不能除去,卫国一日不得安宁。” 另一名身着深色朝服的大臣又站了出来,此人即为苏贵妃的父亲燕国公苏城。 苏城道:“启禀圣上,老臣以为,卫国灭亡姜国还不到两年时间,士兵将领还没有喘过气,接着劳师远征讨伐吴蜀,不但劳民伤财,将士们也一定受不了的。” 袁豁达对苏城道:“苏大人,老夫征战南北,一生血战无数,难道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打仗,什么时候该养兵吗?” “袁将军话是没有错,可是眼看就要开春了,正是春耕之际,若是大幅征兵,一定误了农时。圣上当时大幅裁军,也是为了明年春种做准备,你现在又征兵,岂不是等于白白裁军,又费时又费力,更加有违圣上初衷。” 袁豁达看了苏城一眼,不再跟他说,而是直接对赫连恒君说道:“圣上,吴蜀联盟五十万大军已直逼江北,如不早早做准备,一旦吴蜀打过来,卫国一定折兵损将应接不暇啊!” 第112章:一展风采(3) 赫连恒君并不说话,只是看着高台之下的袁豁达和苏城。雷云说的果然没错,打战的时候,是一致对外的。只要不打战,袁豁达和苏城一定会在朝廷里斗起来。 苏城又道:“圣上,不可再征战。卫国当有一段喘息的时间,使得百姓可以蓄积粮草,士兵能够养精蓄锐。” 赫连恒君右手握成拳头,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忽然喊道:“雷云,你说说你有什么良策。” 雷云顿时大惊,赫连恒君居然这时候把她拖出来。她才刚做官,袁豁达和苏城谁也得罪不起。说讨伐吴蜀吧,得罪苏城,说不讨伐又得罪袁豁达。皇帝,他是故意的! 众臣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雷云,看看这个刚开始就被封为四品副相的十八岁女娃子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雷云艰难地吞了口唾液,她知道,赫连恒君是在考验她,更是在给她机会,让她在众臣面前证明自己,证明她能够胜任这参政知事从四品上。 雷云走出来,感觉自己的腿都在颤抖。她走上前,来到袁豁达和苏城身边,用高亢且清脆的女音说道:“启禀圣上,臣以为,袁大人和苏大人所说的均有道理。”现在先谁都不得罪再说了。 赫连恒君点点头,轻轻笑了笑,她还知道左右逢源呢! 雷云又道:“臣有一计,可以不用征兵就让吴蜀两国自动撤军。” 众臣一惊,纷纷伸长了脖子,看这小女娃子能说出什么妙计。 “哦?你有什么计谋?” “皇上只需派使节出使吐蕃,吴蜀两国在长江一线屯兵的状况自然会解决。” 宣政殿上顿时沸腾起来,众臣议论纷纷,这有那么简单吗?只需派使节出使吐蕃,屯兵就解决了? 赫连恒君并不表态,只是静静地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 袁豁达冷哼一声,说道:“雷大人,你才多大?有没有带兵打过战?你以为这兵,是说退就退的?想得太简单了吧!” 雷云并不生气,只是笑了笑,又道:“臣有足够的理由说明为什么能让吴蜀两国退兵。” 宣政殿顿时又安静下来了,每个人都在等着雷云开口说明理由,不过雷云却又一句话不说了,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众臣等得不耐烦,又开始议论纷纷。 赫连恒君忽然开口道:“说吧!要朕答应你什么条件,你才肯说出理由?” “皇上圣明!”雷云跪下,说道:“臣要站在一个非卫国子民的角度来分析,请皇上恕臣无罪。” 赫连恒君眯眼打量着雷云,她又想玩什么把戏?“好吧!朕恕你无罪!你开始说吧!” 第113章:一展风采(4) “是!”雷云站起来,转过身对众臣笑了一笑,用清亮的嗓音说道:“对于卫蜀吴任何一个国家而言,其他的国家都是伪劣的政权。但是三国又是真实存在的,不能忽视其中任何一个国家的力量。卫国虽然强大,但若是和吴蜀联盟作战,未必就会取胜。卫国要战胜吴蜀联盟,只有逐个击破。一旦卫国和吴蜀开战,只会使得他们团结得更加紧密。” “是呀!” “没错呀!” 大臣们纷纷点头附和。 雷云继续道:“所以卫国绝对不能和吴蜀联盟硬来。因此,征兵对付长江一线五十万吴蜀大军这一招是行不通的。虽然五十万大军分别分散在十五州,但是吴蜀士兵善水性,顺江救援或者包抄都不是难事,卫军孤军深入,很容易被团团包围。” 袁豁达也不得不瞪大了眼睛看着雷云。 “如果皇上派使节出使吐蕃,就是给蜀国进行了一次打压。从前唐分裂以来,中原政府就和吐蕃政府失去了联系。虽然真正和吐蕃交好的前唐已经覆灭,但是对于吐蕃来说,无论先帝是用何种手段得到皇位的,但总之卫国是‘名正言顺’的从唐后主李毓的手中接过皇位的。所以,在吐蕃王的心中,卫国才是真正的中原之主。” 说到这里,众臣和皇帝的脸色都略有变色,众人皆知,先皇是逼唐后主让位的,据说手段是极为残忍的。这件事情,一直很隐晦,孰料雷云居然会提出来,难怪她会请求皇上先恕她无罪。不过雷云这么说,亦有她的道理。 “皇上派人出使吐蕃,就意味着卫国要和吐蕃结盟。可这使节到达吐蕃少说也得一个月,一旦蜀国皇帝旬屈得到消息,难道他不担心卫国和吐蕃联合起来,对付蜀国吗?加上蜀国京师益州非常靠近吐蕃,一旦吐蕃出兵,这对蜀国是极大的威胁。卫国和吐蕃可以将蜀国围得水泄不通,蜀国的唯一逃路就是吴国。而对于吴国而言,蜀国的军队若是开到吴国边境,吴国又等同于被卫国和蜀国两国包围,吴国也会感到威胁。这一点,吴蜀两国一定考虑得到的。” 赫连恒君冷静地道:“吐蕃未必会出兵协助卫国。” “不错!”雷云笑了笑:“吐蕃会不会出兵无所谓,臣刚才也说了,使节到达吐蕃至少一个月。只要在这一个月内,旬屈得到卫国向吐蕃派出使节的消息,他就会有这方面的忧虑了。而另一方面,吴蜀联军屯集在长江一线上已经有一个多月,天寒地冻的,士兵想家,军心涣散,粮草大量消耗,这对吴蜀两国来说,都是不小的压力。特别是蜀国,蜀国为什么会连同吴国一齐屯集士兵?因为吴国三皇子从皇上这里得到消息,卫国有意伐蜀,所以蜀国才不得不屯集士兵的。”说完,雷云还悄悄向赫连恒君眨了眨眼。 第114章:一展风采(5) 众臣又议论纷纷,原来吴蜀两国屯集五十万大军,是因为皇帝跟吴国的三皇子说,卫国要讨伐蜀国? 赫连恒君气呼呼地瞪着雷云,看她狡黠地笑,他就来气。她还说是去找金钗的,没有偷听他和三皇子的谈话。哼!这下不打自招了。可气的是,他现在却不能拿她怎么样!鬼精灵! “对于蜀国来说,吴国三皇子带回去的这个消息究竟是真是假,他们无从确认。但从他们屯兵一个多月以来,卫国丝毫没有伐蜀的动向,甚至还大幅裁军。蜀国上下对吴国肯定怨声载道,特别是士兵屯集了这么久,劳民伤财。蜀国皇帝旬屈一定对吴国产生了一定的怀疑,首先,吴国三皇子是在出使一趟卫国之后,带回这个消息。吴国和卫国有没有暗中联合起来,旬屈不会不考虑。万一吴国被卫国收买了,吐蕃又和卫国结成联盟,三国大军压境,他的兵又全在长江线上,就算蜀地本身是快险地,易守难攻,卫国要击破一个没有军队保护的蜀国,也如囊中取物般简单。所以,多重矛盾压在蜀国皇帝旬屈的心中,一旦卫国派出使节出使吐蕃,旬屈一定是心急如焚、如坐针毡的。不出十日,蜀国大军必定退下长江一线。而吴国见蜀国退兵,显然怀疑蜀国对自己的不信任。所以这样,不但能够迫使吴蜀退兵,还能离间吴蜀关系,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众臣顿时难以置信地看着雷云,这是一名宫女出身的女孩能够分析得到的吗?这是一名十八岁女孩能有的军事思想吗?简直太难以置信了! 原本众臣对皇帝突然提拔一名宫女为副相,是非常不满的。首先此人是女子,再来此人宫女出身,并非通过科举走上仕途,皇帝仅凭自身的判断就直接提拔为四品,这并非一个明君所为。但是,雷云今天早朝堂上的表现,彻底堵住了众臣的嘴巴,皇帝看人准确唯才是用,雷云也的确不是个泛泛之辈。 赫连恒君淡笑着点了点头,他终于没有看错她,虽然是女子出身,却不失为一块治国的好材料。 袁豁达冷不丁地来一句:“难道我们能想到联合吐蕃,吴蜀就想不到吗?” 雷云笑道:“袁将军不必担心,吴蜀自然能够想到。只是雷云方才也说了,先皇是从唐后主手中接过皇位的,是以‘禅让’的名义得到的皇位。所以对于周边的吐蕃、回鹘等国来说,卫国才是名正言顺的国家。卫国派遣使节出访吐蕃未必顺利,更何况民不正言不顺的吴国和蜀国呢?旬屈和景夙都能想到这一点,心知肚明他们两国出访吐蕃一定得不到好果子吃。” 赫连恒君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好了,朕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今天就到此为止吧!退朝!” 刘福吉高喊道:“退朝!” 众臣又一并跪下,齐声喊道:“恭送皇上!” 赫连恒君站起身,看了一眼跪在最后的雷云,转身走出宣政殿。 张蒙毅悄悄地对雷云竖起大拇指,说道:“丫头,不错!难怪皇上会封你做官。” 雷云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跟着众臣一道退出了宣政殿。 第115章:皇帝心机(1) 雷云退朝后回到还周殿,刚一换下朝服,刘福吉立刻来宣了:“雷大人,皇上要召见你。”雷云只得又换上正式的服装,随刘福吉一道匆忙来到紫宸殿。 皇帝的紫宸殿位于大明宫的正中央,与宣政殿首尾相接。皇帝的御书房和卧房是连接在一块的,以一扇玉珠垂帘相隔,方便皇帝休息和批阅奏章。 雷云进入御书房的时候,赫连恒君正坐在案桌前仔细地阅读一本奏则。 雷云下跪行礼道:“臣参见皇上。” 赫连恒君抬起头,“哦”了一声,说道:“你来了,刘福吉,给她赐坐。” “是。”刘福吉引着雷云到书桌前方的方凳上坐下。 赫连恒君平静地说道:“你今天在朝堂上的表现还不错,朕正在考虑派哪位大臣出使吐蕃。” “皇上是真心想和吐蕃结盟?” “结盟倒是谈不上,能和吐蕃王把关系搞好,使吴蜀孤立在中间就可以了。” “吐蕃国在高原地带,人烟也相对稀少。不过,卫国若是取得了周边各个民族国家的认可,这对卫国是有利无害的。” “你说的不错,你觉得朕应该派谁出使吐蕃?” 雷云想了想,说道:“这个,臣也不好说。臣刚上任几天,朝中哪位大臣外交能力强一些,臣也不好判断。” “朕心中倒是有个人选,只是派他去,稍微有些不妥当。” “皇上指的是……?” “朕的皇叔,晋王赫连孤。” 雷云蹙了蹙眉,说道:“这,确实不妥当。晋王已经册封亲王,又留守晋州,把他召回来出使吐蕃,有损亲王的威名。” “的确有损皇叔亲王的威名,只是皇叔曾经在后唐担任礼部主事。后唐主李毓的父亲李景曾派遣皇叔出使吐蕃,当时还促成了后唐和吐蕃王长子的联姻,可以说皇叔和现在吐蕃王是有几分交情的。” “这么说,那吐蕃现在的王妃还是后唐的公主了?” “不,后唐嫁过去的那位公主十年前已经过世了。不过据说,吐蕃王是非常疼爱他的那位后唐王妃的。只可惜后唐王妃体弱多病,到了高原地区难以适应,没过几年就逝世了。” “原来是这样。那派遣晋王出使吐蕃的确最适合不过,吐蕃愿意和卫国交好的几率也会更大。只是,不知道晋王愿不愿意了。” “晋州离长安还是有段距离的,快马加鞭也得两三天才赶得到,眼看除夕将至,皇叔极有可能不愿意出使吐蕃。” 雷云道:“臣以为,出使吐蕃这件事不宜操之过急,应该推到除夕之后。大年三十,吴蜀两国的士兵一定思乡心切,一旦过了除夕,吴蜀士兵军心涣散就更为严重。此时派遣使者出使吐蕃,成功地几率就会越大。而除夕这段时间,吴蜀两国一定不会发兵过江。” “朕还是担心,吴蜀会主动发兵刺探卫国。” “吴蜀若真正发兵过江,那必定得有九层的把握能首战告捷,否则他们不会轻易出兵的。除夕这段时间,军心涣散得更加严重,如果吴蜀发兵过江,士兵们看到卫国上下都忙于准备过年,而自己却和家人分别,心里肯定不好受,也无心打战。” 第116章:皇帝心机(2) 赫连恒君点点头,径自说着:“就要过年了,两个皇弟也要回来了……” “皇上指的是梁王和商王?” “不错,朕登基之后,他们就被派离京城了,一般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回京。” 雷云点点头。一般说来,新王登基,与皇帝同辈的这些亲王都必须被派到各地去驻守,留在京城对新王的皇位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自从去年朕登基以后,皇叔作为朕的长辈,就不回京过年了。不如,朕今年以过年团圆的借口把他召回京城,再跟他说出使吐蕃的事情,你看这个理由怎么样?” “这个借口倒是不错,可是到时候和晋王说这件事,晋王八成会有上当受骗的感觉。” “此时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好办法了,眼看还有五天就过年了,得马上派人去通知皇叔,否则就赶不及了。雷云,你帮朕磨墨,朕立刻拟订召皇叔回京的诏书。” “是。”雷云走上去,舀了些清水放进砚台里,用墨棒磨了起来。 赫连恒君展开一卷金黄的绢布,迅速地写下来召晋王赫连孤携妻儿回京过年的诏书。写完之后,赫连恒君高喊一声:“刘福吉,马上叫慕容绩来见朕。”慕容绩是大内侍卫总管,赫连恒君出宫都是他在左右护驾。慕容绩也曾经和钟琇宇文岚都交过手,武功上乘,不在宇文岚和钟琇之下。 刘福吉立刻小跑出去宣慕容绩进殿面圣。 没过多久,慕容绩进入御书房,赫连恒君连他下跪行礼都免了,直接把诏书交给他,交待他务必要在除夕之前从晋州把晋王赫连孤带回京城来。赫连恒君知道,以慕容绩的脚程,只需一天半的时间就能到达晋州了。 慕容绩走后,御书房里又只剩下赫连恒君和雷云两个人了,忽然之间没有了话题,又不敢彼此对望,两个人都很尴尬。 雷云走到书桌前,抱拳向赫连恒君说道:“臣有一事恳请皇上批准。” “咳咳,什么事你说吧!”赫连恒君轻咳两声,以掩饰刚才的尴尬气氛。 “臣想出宫一趟。”以前她是宫女,不能够随随便便的出宫,现在已经做了女官,出宫应该没有那么困难了吧! “你想出宫?!什么时候?” “除夕那天,臣想出宫与亲人一起过年。”她想带着蓓奴出宫去看看宇文岚,再看看钟琇和杜熙,和他们一起渡过除夕之夜。记得去年除夕,他们全都喝得烂醉如泥了。 “亲人?”赫连恒君愣了一愣,她进宫之前,应该是有家人的。“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雷云想了想,记得当初进宫的时候登记的是父母双亡,自己随两名家奴来到长安寻亲,结果亲人也已经去世,所以才进宫为奴的。那万一她现在说的和当时登记的不一致,赫连恒君发现了,又是欺君之罪,所以还只能按照当时在册子上登记的那么说。雷云道:“臣其实父母已经亡故了,本来没有什么亲人,但还有一位与臣一起长大的情同手足的兄长留在京城,所以,臣想去看看他。” 第117章:皇帝心机(3) 赫连恒君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字眼,情同手足?那就是非亲兄妹了。一起长大的?那就是青梅竹马了。赫连恒君心里忽然涌上一股不悦之情,她父母双亡,就只有一位青梅竹马的义兄,那如果她不进宫,以他们的关系,岂不是……? 赫连恒君轻咳两声,说道:“除夕那天,恐怕不行。这几天宫中都要为除夕做准备,到时候朕的两位皇弟赫连恒临与赫连恒基会携妻儿回到京师,朕的皇叔也会回来,宫里事情很多呀!所以,雷云,你可能走不开,朕也需要你来帮助朕嘛!” “这样啊……”雷云脸上露出一抹失望的表情。 赫连恒君心里很不是滋味,见不到她青梅竹马的义兄了,她就这么失落?赫连恒君承认此时自己是以权谋私了,但谁让他是皇帝呢?既然他有权,不用白不用吧! “那,过完年以后呢?元宵行吗?”雷云依然存有一丝希望,既然除夕不行,那元宵总行了吧? 她还不死心!“元宵啊?朕不好说啊!你看,吴蜀的兵还没撤走,朝中很多大事要忙。雷云啊!朕封你做女尚宫、参知政事正四品上,可不是给你提供机会让你出宫的哦!” “是,皇上……” 赫连恒君见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又有些于心不忍,“好吧!等忙完这阵子,有时间朕就让你出宫见见你的那位‘兄长’吧!” “是,谢皇上恩宠。那臣就先行告退了。” 赫连恒君一愣,立刻道:“急什么?朕的事情还没办完呢!” 此时,御书房外传来刘福吉的声音:“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雷云脱口说出:“皇后娘娘一定是为那件事而来的。” “朕自然知道。”随后高声道:“请皇后进来吧!” 皇后跨进御书房,立刻看见雷云也在这里,脸色顿时变得阴晴不定。皇后向坐在书桌后的赫连恒军跪下行礼道:“臣妾叩见皇上。” “皇后平身吧!” 待皇后起来后,雷云弯腰向皇后行礼,说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雷大人免礼吧!”皇后心中非常不爽,以前雷云还是婢女的时候,是要向她下跪行礼了。现在雷云做了卫国的女官,下跪都免了,只用弯一弯腰,而且她已经不能再管制雷云了。这让皇后心里极不是滋味,小小一名宫女,没有一点姿色,居然还成为了四品副相! “皇后找朕有什么事情吗?”赫连恒军明知故问,“朕正在和雷大人商谈国家大事,皇后没有事就请回吧!” “臣妾以为,雷大人只是个四品官员,年纪尚幼,资历尚浅。皇上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还是和臣妾的父亲晋国公商讨为好。” “皇后今天来找朕,就是为了和朕说这个?朕和哪位大臣商讨大事,皇后应该管不着吧!”赫连恒君挑眉道。 第118章:皇帝心机(4) 皇后忙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是怕雷大人太年轻了,不能很好的为皇上分忧解愁。所以臣妾才建议皇上找一些资深的大臣。” “皇后的心意朕心领了,还有什么事吗?” “呃……是……是这样的,臣妾的父亲有一名下属,名……名叫杜熙。” “杜熙!嗯哼,还有呢?” “这个杜熙是个兵部职方员外郎,父亲他发现此人虽然勤奋努力,但是迂腐死板,不适合兵部职方员外郎这个职务。所……所以臣妾特来告知皇上,请皇上把此人调往边疆。”皇后也是非常心虚的,因为她找不出什么恰当的理由,只好说杜熙迂腐死板,不适合现在这个职务了。 “那晋国公自己怎么不来和朕说呀?” “呃……这个,是因为父亲不忍心把杜熙这种年轻的将领调到边疆,所以臣妾就代替父亲来向皇上说明了。” “哦,原来连晋国公这样征战杀场数十年的老将军都于心不忍了,皇后的心地可真是善良啊!” 皇后一听,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赶紧跪下道:“皇……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是担心此人不能胜任这个职务,不能保证京城地区的安危。若又有像从前一样行刺皇上的事情发生,这不仅对皇上龙体的安危存在极大的威胁,也对京城百姓的安危存在极大的威胁。” “看来,皇后还是很关心朕的安危,也很关心京城百姓的安危嘛!” 皇后勉强地笑了笑,说道:“皇上是臣妾的夫君,又是卫国的天子,臣妾自然万分关心皇上。臣妾身为皇后,母仪天下,自然也要关心天下百姓的安危。” 雷云暗自冷笑,皇后说的可是比唱的还好听。 “那好,皇后说说,这个杜熙,怎么不能胜任兵部职方员外郎一职?这个职务,掌管地图、城隍、镇戍、烽候、防人道路之远近及四夷归化之事,就要求当官的一丝不苟嘛!我看皇后说的迂腐死板未必是他的职务缺点,很可能是他的职务优点嘛!而且皇后自己也说了,此人勤奋努力,卫国此时不就需要勤奋向上的人才吗?” “臣妾……”皇后顿时无话可说。 “皇后关心国事是好事,只不过朕现在也没有足够的理由把他调走,皇后说的这些,都不能作为他不能胜任的证据。所以,皇后还是请回吧!” 皇后知道无望再说服皇帝,而皇帝没有挑破她的谎言,已经在臣子面前给她留足面子了。皇后只得低声道:“是,臣妾告退!” 雷云立刻说道:“恭送皇后娘娘!” 皇后转过身,背对着皇帝,斜眼瞪了雷云一眼,这才离开了御书房。 赫连恒君对雷云道:“朕这件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皇上处理得当,不至于让皇后下不了台,又能够让皇后不再提及调派之事。” 赫连恒君忽然离开书桌,走道雷云身边,大叹一口气,用一半戏虐一半无奈的口吻说道:“唉!当皇帝难!当一个好皇帝难!当一个刚刚开国不久年轻有为的皇帝更难!” 第119章:皇帝心机(5) 雷云不由自主地抿嘴一笑,说道:“皇上能做到这些,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赫连恒君转过身,低头定定地凝视着雷云,认真地问:“雷云,你真的能体会一个君王的无奈?” 雷云吓了一跳,赫连恒君的俊脸在她面前猛然放大,她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脸上也爬上了潮红之色。“呃……臣……臣不知道。”雷云赶紧低下头。 赫连恒君无奈地叹口气,把头抬了起来,语气恍惚地说道:“娶皇后,娶贵妃,都不是朕所希望的。朕也有很多无奈,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苦楚。朝中袁将军和苏丞相……唉,朕只能娶袁皇后和苏贵妃来稳定局势。雷云,你是朕最信任的臣子,因为只有你毫无保留地为朕分析了朝中的情形。其他的大臣,没有一个像你这样不惧生死,敢于说出心里所想的事情。” 雷云心中也很是感伤,她这么做,也是有她的目的。一旦赫连恒君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恐怕会恨不得把她拉出午门斩首示众。“臣想,朝中的大臣们都有自己的顾虑,他们不像臣一样孑然一身,他们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妻儿老小。” “是啊!人的年纪越大,顾虑就越多,累赘就越重,反而没有年轻人洒脱潇洒,没有年轻人敢闯敢做啦!朕很好奇,雷云你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跟政治完全不沾边,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政治思想和政治才华?” 雷云眼中闪过几许异样的神色。“臣,臣只是从小比较喜欢关心国事而已。” “雷云,你若是个男儿生,定然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不过,朕很庆幸你是个女儿身,哈哈哈……”赫连恒君大笑起来。 “什么?!”雷云一愣,他的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皇上真会开玩笑……” 赫连恒君摸摸自己的下巴,略微不解地道:“朕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呀!怎么跟你在一起,朕好像变得有些开朗了?真的很奇怪。” 雷云不知道他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总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又好像在暗示她什么,又好像在警告她什么。 赫连恒君忽然换了口吻说:“那天早上,是谁说去找金钗,没有偷听朕说话来着?” “这……”雷云顿时无言以对,怎么他现在还要把这事翻出来找她算账?如果她没有听到他和三皇子说话,她怎么能准确地揣测蜀国皇帝的思想呢? “哼哼!”赫连恒君开始得理不饶人了。 雷云想了想,跪了下去:“如果皇上要降罪,那臣甘心领罪。” 赫连恒君瞅了雷云一眼,说道:“看你今天在朝堂上表现还不错,朕就姑且饶恕你这欺君之罪吧!起来吧!” 雷云站起来说道:“皇上英明,自然不会随便处罚臣民。” “欺君之罪难道还不够理由?” 第120章:皇帝心机(6) “臣相信,就算皇上当时证实臣犯了欺君之罪,皇上也一样不会处死臣。臣,咳咳,顶多再挨四十大板。自皇上登基以来,还没有处死过任何人,即使是失职的人,皇上也顶多给予降职或者杖责。” “不,你说错了!在朕登基前一个月,处死过四个人。” 雷云心中一惊,莫非他指的是她的爹娘和兄长? “当时是没有办法才处死的,父皇下了一道圣旨,说他们最无可恕,必须斩立决。其实,朕并不想杀他们。” 雷云愣愣地站在原地,泪水忽然就奔涌而出。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赫连恒君转过身,询问雷云,却发现她莫名流泪了,心里顿时一紧,又有些无措,又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雷云,你怎么好端端的哭了?” 雷云赶紧擦干眼泪,哽噎地说:“臣,臣没事,只是刚才提到死亡,臣忽然想起自己的爹娘离世,不禁悲从中来,所以,所以就忍不住落泪了。” “唉,真是个没有长大的女孩子,擦擦吧!”赫连恒君把自己的黄手绢递给她。 “这……”这是御用的手绢,她怎么能用! “没事的,朕不计较这些,你用就是了。有一次尚书省右仆射吕邱品吕大人到朕的御书房来时,因为得了风寒,不停地打喷嚏流鼻涕,朕也是拿这块手绢给他用的。” 雷云擦眼泪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这条手绢,原来擦过吕大人的鼻涕!雷云瞪大眼睛望着这块手绢。 赫连恒君笑道:“噢,你放心吧!朕让人洗过了,朕都能用,你还计较什么?” 一句话把雷云堵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好了,看你今天情绪也不稳定,朕不便再吩咐你做其它的事情。明天这个时候你再到朕的御书房来吧!” 雷云一愣,问道:“臣,臣明天还要过来?” “怎么?有异议?朕还有很多事情吩咐你做呢,否则干嘛封你做四品副相?要知道那些通过科举考试录取的官员,想做到六品以上的官可是相当困难的,你一开始就做了四品,还不尽心尽力吗?” “是,臣知道了。”雷云暗自嘀咕,今天叫她来就商量了一下派谁出使吐蕃,其实他自己早就计划好了,只是跟她宣布一下而已。其它时间分明都在聊天,他这个皇帝当得好清闲。 “好了,你下去吧!朕再看看其它大臣的奏章。”赫连恒君走到书桌后方坐下,开始批阅奏章。 “那这手绢……?” “你先用着吧!什么时候想还给朕,就什么时候还给朕。” 雷云皱皱眉,皇帝说话好奇怪。 “怎么?还有其它的事情?”赫连恒君从奏章堆里抬起头。 “噢,没有了。微臣告退!”雷云撇撇嘴,退出了御书房。 赫连恒君看着雷云的背影,狡黠地笑了,古人不是有句老话,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 第121章:千头万绪(1) 第二天同一时辰,雷云奉赫连恒君的旨意再次来到了御书房。赫连恒君正呵欠连连地靠在椅子上看一本书。 雷云下跪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赫连恒君放下书,疲惫地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你来啦,平身吧!刘福吉去给朕端茶去了,朕也不让谁给你赐坐了,下边很多椅子,你随便坐吧!” 雷云一下子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究竟该坐还是该站。 “坐呀!还傻愣愣地杵那干啥?” “哦,是,谢皇上隆恩。”雷云找到一个靠边上的椅子,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 “你用过午膳了吗?” “臣……”雷云当然没有吃午饭,现在离午饭时间还有半个时辰,她怎么可能就用午饭。可是,赫连恒君问她有没有吃午饭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想请她吃饭吗? “嗯?吃了吗?”赫连恒君偏了偏头。 “臣没吃。”赫连恒君什么意思?叫她来不商量政事,反而问她有没有吃饭,难道纯粹就是找她来聊天的? “那好!朕也没吃,待会儿陪朕一起吃吧!” “这……” “怎么?陪天子一起吃饭也不愿意?” “哦,不!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陪朕一起吃了,待会儿刘福吉回来,朕就交待他去办!”说完,赫连恒君打了个呵欠。 “皇上看起来很累?要不要休息一下,臣先告退了!”雷云站起身来。 “你干什么?说好了陪朕用膳,坐下坐下!不坐就是违抗圣旨。” “是,臣遵旨。”雷云只得又坐了回去。 “朕也不是很累,就是昨晚批阅奏章披阅得比较晚,不过还好,年前的奏章都被朕看完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都是一些下级官员调派、粮草储备运输的问题,朕不看又不放心。” “皇上勤政爱民,是百姓的福气,只是皇上也要注意保重龙体。离过年还有几天的时间,皇上不必这么赶着把这些奏折全都批阅完的。” “没事没事,朕习惯了。”赫连恒君心中暗想,他不急忙把这些奏章批阅完,哪里有时间和她在这里聊天呢? “臣看皇上还是去休息一会儿,累坏了龙体就不好了。” “朕说了,朕没事。” 这时,刘福吉端着清茶走进御书房。刘福吉说道:“皇上,御厨调制的五花茶已经泡好了,您现在就喝吗?” “拿来给朕吧!”赫连恒君接过茶,又对雷云笑了笑,说道:“喝喝茶就清醒了,一会儿就好了。哦对了,刘福吉,你去吩咐御厨多做几个菜,朕今天和雷大人一起用膳。” “是。”刘福吉暧昧地看了雷云一眼,又退出了御书房。 刘福吉的那个眼神看的雷云心里直发毛,好像她和皇帝之间已经怎么怎么了似的。虽然她是有意想引起赫连恒君的注意没错,可是只要想到这个问题,她的心里还是感觉怪怪的。 “雷云?你在想什么?”赫连恒君唤她一声。 “哦,臣,臣没想什么。臣是想皇上应该多多注意龙体,不能因为国事繁忙累坏了身体。” “前言不搭后语,又说自己没想什么,又说在想朕的身体。雷云,你到底在想什么出神?” “啊?”她总不能说自己刚才在想和他之间诡异的气氛吧!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女声:“皇兄!皇兄你在不在啊?” 御书房内的二人一听,便知道是皇帝的亲妹子晋国长公主赫连敏来找赫连恒君了。 赫连恒君道:“皇妹,你进来吧!” 第122章:千头万绪(2) 一个娇小玲珑的身体闪进御书房,奔到书桌前,一把拉住赫连恒君的手,撒娇似的说道:“皇兄,皇兄……” 赫连恒君无奈地笑道:“怎么了?又怎么了?好好说。” “皇兄,我……我喜欢上一个人……”说完,赫连敏羞涩地红了脸。 “什么?!又喜欢一个人啦?”赫连恒君的语气似乎是很惊讶,但惊讶中又带着早已预料到的意味。 “什么叫又喜欢一个人啦!人家明明只喜欢过……一二三……十三个人而已啦!” “好好好,只喜欢了十三个人,不多不多。就算皇妹把天下的男人都喜欢过来,也不算多的。” 赫连敏不满地道:“皇兄,你故意嘲笑我!” 雷云看着这一对兄妹相亲相爱的样子,心中一片酸楚,想起自己从前睡在哥哥的怀里撒娇的样子。如今杀害哥哥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宠溺地关爱着他的妹妹,自己却不得不恭恭敬敬地做他的臣子。如果,如果她的哥哥还在她身边多好,是不是她也可以像这样跟哥哥撒娇呢? “好啦!别让雷大人看笑话了。”赫连恒君用眼神示意赫连敏旁边还站着其他人。 “雷大人?”赫连敏这才转过身看到雷云。赫连敏走到雷云身边,仔细地打量她一番,随后说道:“长得很一般嘛!还有点偏瘦,居然能让我皇兄破格提拔给当朝四品大臣,你有什么特别大的本事吗?” “臣……”雷云不知怎么和这娇宠惯了的小公主说,她做公主的时候,虽然也有些高傲,但不至于这般目中无人啊! “皇妹,不可无礼!”赫连恒君板起脸,轻斥赫连敏。 赫连敏不满地撅起嘴:“皇兄,你居然为了一个奴婢来责备我?!” “皇妹,雷大人是朕颁下圣旨册封的四品大臣。你对她无礼,便是无视朕的旨意。你要让朕生气吗?” “好嘛!我不说就是了。可是皇兄,我刚才说的那个事情。” “朕知道,你又喜欢一个人是不是?这个人是谁啊?” “这个人叫杜熙,可是他二月初一就要和别人成亲了。” “杜熙?!”赫连恒君和雷云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 赫连敏疑惑地看看雷云,又看看赫连恒君,问道:“你们两个都认识他啊?” 赫连恒君忙道:“哦,朕知道这个人。既然他已经快要成亲了,那你就换一个人喜欢嘛!” “不嘛!我就是喜欢他!皇兄,你下一道圣旨,让他不准成亲了。” “皇妹,你不要无理取闹。朕虽然宠爱你,但是也不能任由你胡作非为。” 赫连敏顿时大哭出声,说道:“大哥不疼我了,二哥在的时候,我说什么二哥就答应什么。现在二哥不在了,大哥一点都不疼我了。呜呜呜……” “敏敏……”赫连恒君心里有些难过,他同父同母的二弟赫连恒明在世的时候,就非常疼爱这个妹妹的。只是,两年前赫连恒明战死杀场,杀死赫连恒明的人正是姜国太子,雷云的亲哥哥云尚。 赫连敏越哭越伤心。雷云站在一旁也不知如何是好,很无助地看着赫连敏。 第123章:千头万绪(3) 赫连恒君实在拿他这个娇生惯养的妹妹没有办法,只得哄着她:“好好好,朕去给你说说那个杜熙,让他不要成亲了,行了吗?” “皇上,这不妥。”这回轮到雷云着急了,赫连恒君怎么能答应赫连敏这种无礼的条件。 “有什么不妥的?”赫连敏立刻顶回去:“皇兄是天子,天下都是皇兄的,谁都要听他的话。你只是皇兄的臣子,有什么资格指责皇兄?” 雷云也不甘示弱:“既然所有人都要听皇上的吩咐,为何长公主不听皇上所劝?” “我哪里不听皇兄的话了?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赫连敏急了。 赫连恒君大吼一声:“好啦!你们都不要吵啦!” 雷云脸色铁青地别过脸。 赫连敏轻蔑地哼了一声,把头转到一边。 “皇妹,这件事朕自会处理,你先下去吧!” “那皇兄,你一定得给我办呀!”赫连敏依然不放心。 “朕自会处理,下去!” “哼!”赫连敏一跺脚,跑了出去。 赫连恒君看雷云脸色非常不好看,本来是想和她多多接触,多聊些开心的话题,没想到竟然会闹成这样。“雷云……?” 雷云冷冷地说:“难道皇上任由长公主这样无理取闹?臣知道臣没有资格管皇上的家事,只是长公主这种夺人所爱的行为实在令人不耻。” “朕……是朕和恒明太过于娇宠她了。” “皇上是一国之君,一句话不让杜熙娶钟琇,没有人敢违抗。既顺了公主的意思,又给皇后做了个顺水人情,皇上做得真是漂亮。” 赫连恒君叹口气,说道:“雷云,你又何苦这样来挖苦讽刺朕呢?” “微臣不敢,微臣还想保住小命。” “你知道,朕这么说,只是想稳住皇妹而已。她性情浮躁,朕若是不答应她,指不定她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来。” 雷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低着头。 “你还生朕的气么?”赫连恒君走到她身边,低头看着她。 雷云还是不说话,他堂堂一个皇帝,何必温言软语来讨好她? “你呀!”赫连恒君轻笑着把雷云拥进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别再生朕的气了,好么?” 雷云浑身僵硬起来,每条神经都绷紧了。赫连恒君在干什么?抱她? “其实不打算这么快就告诉你的,怕吓坏你。不过既然皇妹来闹了,把朕和你的好心情都闹没了,那朕就直接告诉你吧!朕其实……” “皇上!”雷云大喊一声,猛然推开赫连恒君,脸色苍白地说:“臣……臣有些不舒服,臣先行告退了。”说完,雷云逃命似的奔出了御书房,任凭赫连恒君怎么叫她,她都不回头。 “云儿……”赫连恒君喃喃地说着。她真的生气了吗?还是,他吓到了? 赫连恒君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无措过,天生优越的条件让他从来不用花费心思去了解一个女人的心。雷云,是他此生遇见的最特殊的一个女子,也是第一个让他真正心动的女子。虽然她没有出众的容貌,可是,她却好像一团谜,神秘莫测;又好像一片云,忽远忽近,让他看的见,却触摸不到。 一时间,曾经叱咤风云驰骋杀场的赫连恒君心中万般头绪,怎么理也理不清…… 第124章:又是一年(1) 雷云不知道这几天自己是怎么度过,整天恍恍惚惚的,脑子里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雷云身为女尚宫、参知政事,不但要参与朝堂上的议政,也要管理后宫里的一些事务。女尚宫的职务就是和太监总管一起处理后宫中的杂事,而参知政事则是参议朝政。 梁王赫连恒临和商王赫连恒基相继带着自己的妻儿来到京城,雷云忙于为这两位亲王准备宫殿居住。另外晋王赫连孤将于除夕那天抵达京师,雷云也必须把一切准备妥当。 这些天以来,赫连恒君倒是不曾让刘福吉去找她,雷云甚至怀疑那天在御书房里发生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在安排完亲王的起居食宿之后,又要忙于准备过年这些天的膳食,以及从宫外调来供皇帝观赏的杂耍班子,只是赫连恒君还是不准雷云出宫。虽然赫连恒君自己没有说,但刘福吉的态度很坚决,只要是需要出宫办理的事情,一律不让雷云插手。雷云自己也知道,刘福吉这么做一定是皇帝授意的。可雷云怎么也不明白,皇帝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让她出宫,难道还怕她跑了不成? 除夕很快就到了,整个大明宫里挂满了大红的灯笼,太监和宫女脚步匆忙,都在为皇帝一家今晚的年夜饭和守岁时观看的节目做准备。 雷云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从早上到下午一粒米一滴水也来不及进食,已经是又饥又渴了。晋王赫连孤在中午时分到达长安,赫连恒君亲自出宫迎接。 皇帝一家享受年夜饭的地方还是在麟德殿,怎么说卫国三大亲王回京也称得上贵客降临。所以这年夜饭即是团圆饭,又是一场必不可少的宴席。 申时刚到,雷云还是麟德殿中指挥着宫女将果盘餐具摆放到位,赫连恒君已经和晋王赫连孤并排一起走了进来,之后跟随的是梁王和商王,随之是袁皇后和苏贵妃陪着一群女眷家属。 赫连恒君与赫连孤正谈论着什么事情,二人不时哈哈大笑起来。 雷云吩咐宫女们将餐具准备好之后,恭候在一旁,等待皇帝一家依次入座。赫连恒君和袁皇后以及苏贵妃走到正中央的席位上坐下,赫连恒君居中,皇后苏贵妃分居两边。晋王及晋王妃坐在右手边的第一排座,赫连恒君的嫡长子赫连楚艾坐在左手边第一排座。第二排左右两边分别是梁王和梁王妃,以及商王和商王妃还有皇太妃。第三排是晋国长公主赫连敏和卢陵长公主赫连萍。第四排以后才是皇帝的其他嫔妃子女,以及亲王的子女。 雷云双手握在身前,低着头碎步走到赫连恒君身边,低声问道:“皇上,何时准备上菜?” 第125章:又是一年(2) 赫连恒君转过头瞥了雷云一眼,只是以非常随意的口吻说道:“再过些时候,朕自然会叫你。你先退下吧!” “是。”雷云转身退下,忽然觉得自己很受伤。赫连恒君刚才和她说话的语气,让她感到他不再是御书房里那个平易近人的皇帝,又恢复了扬州刑场上那个高高在上的样子。雷云想起自己的父母,感到心口忽然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眼眶有些刺痛。 赫连孤开口问道:“皇上,此女就是那个卫国第一女官?” 赫连恒君笑道:“哪来的‘卫国第一女官’?她只是朕册封的一个四品官员而已,称不上‘第一’两个字。” 雷云听到赫连恒君的这句话,跨出麟德殿的脚步微微顿了顿。 赫连孤道:“孤王倒是觉得此女颇有大家气质,想不到居然会是个宫女出身。” “朕也没有想到,此女对国事政事还颇有见解,淹没在大明宫里做个宫女可惜了,所以朕就破格提她为四品大臣。看她今天处理宫里的杂事,还处理的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皇上真是慧眼识才。” “皇叔过奖了!呵呵呵……” 坐在晋王身边的晋王妃,已经五十多岁的年纪了,但依然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晋王妃拍了拍赫连孤的手臂,说道:“王爷,在家就念叨着孩子,这会儿见到了,不说说家里的事,还老提朝政上的事做什么?” “是啊!孤王离京一年多,回来一看,长安比以前好多了,这可都是皇上的功劳啊!” 赫连恒君也很客气地道:“哪里?若不是皇叔和两位皇弟驻守在京城四周,长安哪里会有这么好!皇叔和两位皇弟功不可没呀!” “皇上啊,你也三十一啦!是该考虑立楚艾为太子了。”赫连孤指的是坐在自己对面的嫡长子赫连楚艾。 赫连楚艾今年已经十岁,虽然长相比起他父亲稍逊色一筹,但也算得上眉清目秀。只是赫连楚艾身体非常不好,面色苍白如纸,经常卧病在床,常年靠汤药养着。袁皇后为他宫里宫外找了很多大夫看病,都看不出个什么毛病来,只说这病是娘胎里带来的,医治不了的。袁皇后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赫连恒君又怕他早夭,所以一直没有册立他为太子。 晋王妃也道:“是呀!我看楚艾这孩子长得不错,就是从小身子弱了一点,怎么都不找太医多给他调理一下?” 皇后摇了摇头,忧愁地道:“找了,做娘的哪能不关心自己的孩子。从小到大,不知给他找了多少大夫,就是没办法完全把这病根除了。” 刚一说完,赫连楚艾又猛咳了起来。众人纷纷站起身,赫连楚艾虚弱地说道:“没事,父皇,儿臣没事。” 第126章:又是一年(3) 苏贵妃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卫国建国那一年她嫁给赫连恒君,算来已经十年光景,她为赫连恒君也育有一子,名叫赫连楚吉。赫连楚吉身体健壮,九岁的年纪就已经能够骑马射箭了,比这个十岁的嫡长子不知道强多少倍。只可惜,赫连楚吉虽然各方面都表现优异,但名义上还是庶出的儿子,所以还是不能立为太子。 除了赫连楚艾和赫连楚吉,赫连恒君还有两个女儿,都是董淑妃所生,一个是两岁赫连昭芳,就赐号“昭芳公主”;另一个才满半岁,赐号“昭陵公主”。 众人都看得出来,董淑妃虽然已经位居四妃之列,但由今晚的座位排列就可以得知,同为四妃的苏贵妃坐在皇帝身边,而董淑妃则做到四排之后,可见董淑妃的真实地位比起苏贵妃来说,还是差了一大截。 赫连恒君对众人笑道:“朕看,时辰也差不多了,要不咱们赫连家就开始用年夜饭吧!来人啊!上酒上菜!” 雷云这时才领着一群宫女走进麟德殿,每名宫女手中都捧着相同盘子,盘子里摆放着一个瓷碗。雷云走到皇帝的右前方,高声喊道:“饭前饮品:太极山楂奶露。其特点是酸甜香浓,饭前饮上一口,即开胃又养胃。” 雷云一边说着,宫女们一边把各自盘中的太极山楂奶露端到每个方桌上,呈给赫连家的人品尝。众人尝过之后,纷纷点头夸赞:“果然酸甜开胃。” 紧接着这一队宫女出去后,又上来另一队,雷云又道:“第一道菜:锦绣山河!其特点是色彩绚丽、汤鲜味美、滋补养人。象征着卫国江山繁华似锦、蒸蒸日上。” 众人又纷纷点头品尝。 雷云趁这个时候低声清了清嗓子,本来这活是刘福吉干的,谁知道刘福吉请假回家去了,就轮到她来干了。刘福吉那嗓子每天跟着皇帝喊来喊去,早就练习惯了。她今天喊了一天,现在还要喊,又没吃饭又没喝水,已经有点吃不消了。 第三道菜上来,雷云又喊道:“第三道菜:龙凤呈祥!这道菜的特点是形状优美、汁鲜肉嫩、味道爽口。象征着皇上和皇后夫妻恩爱、龙体安康、国运昌盛。” 众人还是只管点头只管吃。 “第四道菜:合家欢乐!这道菜的特点是颜色红润、肉质软嫩、明汁亮芡。象征着卫国子民在天子的治理和关爱下,幸福团圆、全家欢乐!” “第五道菜:前程似锦!这道菜的特点是色泽红润、酸甜适中、味美可口。象征着卫国国运昌隆,后人奋发图强,一代更比一代强!” 众人吃的不亦乐乎,雷云的嗓子已经干得不行了。这皇帝的年夜饭五十道菜仅仅只上了五道,不过还好这是最重要的五道菜,后面的就不用做这么详细的解释了。 接下来再进入麟德殿的宫女捧着的盘子里都摆了五碟菜,每个碟子都非常小,吃上两口就吃完了,因为如果盛多了,后面的四十道菜就没法吃了。 第127章:又是一年(4) 雷云又喊:“这五道菜,分别是杏元鸡脚炖海狗、气锅人参团鱼裙、天荡薇莱鱼丝、扒鲍鱼冬瓜球、清蒸八宝甲鱼。” 随之又上五道菜,雷云喊道:“这五道菜,分别是虫草扒蹄筋、菊花全蝎、海底松炖银肺、鸡粥哈士蟆、乳鸽瓤猪肚。” 雷云看着他们吃得津津有味,自己暗暗咽了唾液。肚子真的好饿,看他们吃得越香,她就觉得越饿。亲王的子女,嘴巴吃得吧唧响,一嘴的香油。雷云见了,只觉得自己的肚子在咕噜咕噜乱叫。 又上十道菜,雷云扯着嗓子喊:“虫草炖雪鸡、五元神仙鸡、天下第一羹、百合熘鸡片、氽银耳鸭舌、参茸葛仙米、炸荸荠丸子、金勾挂银条、龙眼准药糕、豆豉葱白炖豆腐。” 雷云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来来回回送菜送汤的宫女也要崩溃了,御膳房里的御厨做了这么多道完全不一样的菜更要崩溃了。唯一不崩溃的人,只有坐在椅子上吃得开怀的人。 唉!就算是升官当了女官,也还是做奴才的命。不进宫的时候,过年好歹还有顿饺子可以吃,进宫以后,过年啥都没得吃了。 等雷云把这五十道菜全部喊完的时候,她的嗓子已经沙哑了。幸亏别人吃得香,没有发现她的嗓子变哑。希望等会儿皇帝去看戏的时候,她能回还周殿吃口饭,蓓奴应该为她准备好了。啥也不求了,能跟蓓奴一起吃顿饺子就是最幸福的了。 终于,等众人吃完年夜饭,已经是亥时了。一顿饭吃了整整两个时辰,雷云的腿也站麻了。整个麟德大殿内都是年饭在飘香。 赫连恒君起身笑道:“各位,今夜的年饭如何?菜谱是皇后亲自拟定的,总共一百道。朕因想到天下还没有统一,许多百姓还吃不上饱饭,所以截取了菜单的一半。” 众人纷纷附和笑道:“自然好!自然好!” “那好!那就请大家随朕一起移驾含冰殿,朕在那里准备了歌舞和美酒,咱们赫连一家好好的在一起边聊天边守岁。” 于是,赫连恒君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向含冰殿走去。 含冰殿建在太液池的北岸边,正对着太液池遥望紫宸殿。这里设有歌台舞榭,专门供帝王观赏歌舞表演。 除夕之夜,太液池三个小岛上挂满了大红的灯笼。从含冰殿远远望去,是一片火光融融的美景。虽然湖面上结了薄薄的一层冰,但温暖的火光还是在冰面上折射出一层火红的光彩。 含冰殿里的各项准备早已经做好,只待赫连恒君到达入座以后,表演就可以开始了。雷云接替刘福吉的工作,统筹安排整个现场,所以直到赫连家的人全部入座,又把戏团和杂耍团的表演节目单交到赫连家的人手中,她才算真正能够喘口气。 赫连恒君等人坐在高台之上,一面可以观赏下面的杂耍表演,一面又可以远眺太液池上的景色。 雷云偷空回到还周殿时,已经是亥时三刻。夜已经很深了,还周殿里其他伺候的丫头和太监都已经入睡了。相较于远处的含冰殿,还周殿里静谧得多。寒风吹动干枯的树干,发出干哑的声音。 第128章:又是一年(5) 蓓奴的房间还亮着灯,从外面可以看见蓓奴的影子倒映在窗户上,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桌子前,静静地等候着雷云归来。 雷云心中一暖,眼眶就湿润了。无论到哪里,都是蓓奴静静地守候在她的身旁,冷了为她加衣,饿了为她烹饪。永远都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不论她是什么样的身份,她始终陪着她,不曾离弃。 雷云是感激蓓奴的,又是愧对蓓奴的。因为她的缘故,蓓奴失去了唯一的姐姐。因为她的缘故,蓓奴在行刺赫连恒君时差点丧命。因为她的缘故,蓓奴义无反顾地放弃了心中最爱的人,随着她走进了深宫内院。更是因为她,蓓奴宁愿放弃自己的血海深仇,劝她离开皇宫。 她们之间,拥有的不仅仅是朋友的情谊,更是亲人的情谊,亲生姐妹相依为命的情谊。这令雷云无比感动。 可是,对于蓓奴来说,跟着她,抑或是蓓奴的不幸。 唉!雷云摇了摇头,走到蓓奴门前轻轻敲了敲。 蓓奴打开门,见到是雷云,欣喜地说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肚子饿了吗?” 雷云心中又是一暖,永远都只有蓓奴知道她最需要什么。“嗯,确实饿了。” “就知道小姐辛苦一天,一定饿坏了。我已经做好饭菜了,现在正在锅里热着,马上抬出来给小姐吃,小姐等一下。”说着,蓓奴转身向还周殿的厨房走去。 雷云看着蓓奴匆忙奔向厨房的背景,心中顿时被一种无法言语的感动填得满满的。 过了一会儿,蓓奴将热腾腾的饭菜抬到桌子上,准备了两双碗筷和一壶清酒。 雷云凑近鼻子闻一闻,笑道:“好香。” “肚子饿了什么都香。”说着,便为雷云盛好饭,又不住地往她碗里夹菜。 雷云嘴巴塞得满满的,是真的饿坏了,一面吃一面说:“蓓……奴,你也……没有吃饭啊?” “我等小姐回来一块吃年饭。记得去年的除夕,我、小姐、阿琇还有宇文岚那个猪头,我们四个人一边划拳,一边喝酒。结果小姐好厉害,第一次划拳就赢了,酒也是小姐你喝得最多呢!” 雷云不由自主地笑了,“是啊!我都没有想到自己划拳这么厉害。不过阿琇的酒好烈,才一壶就把我们全都灌醉了。我现在还记得那酒的香味,那是我这辈子喝过的最香的酒了,呵呵……” 雷云和蓓奴边吃边聊,酒也喝了不少。不过雷云待会儿还必须回到含冰殿,所以她不敢喝太多。两个人狼吞虎咽地把年饭瓜分了,对望着哈哈大笑起来。 蓓奴道:“小姐累了吧!我烧好热水了,洗个澡再过去吧!” 雷云点点头。 “那我去给小姐倒水去。”说完,蓓奴就离开了房间。 雷云笑了笑,把桌上的碗筷收拾了,拿到厨房清洗。等雷云洗完碗回到自己房间,蓓奴已经注好了一大桶热水。 “可能太烫了,我再去打些冷水来。”蓓奴说着跨出雷云的房间,走之前不忘轻轻带上房门,但并没有完全关上,风一吹,露出一条缝来。 第129章:又是一年(6) 雷云取下官帽和发簪,漆黑的长发如瀑布般直披而下。她摸到耳根后方,轻轻撕起一小块贴在脸上的真皮面具,随之真皮面具越撕越大,“哗”的一声,整块面具便从她脸上撕了下来。 微弱的火光闪闪而动,映射在她绝美的面容上。她静静地凝视着铜镜中举世无双的容颜,深叹了一口气。雷云将真皮面具平整地摆放在桌子了,转身面朝房门。 房门外面突然发出两声细微的声响,雷云一惊,连忙问道:“蓓奴,是你吗?” 门外无人应答。 雷云心中有些恐慌,难道别人看到她的真实容貌了?还是自己太累了,所以产生幻听了?雷云不放心又问了一遍:“蓓奴,是你吗?” 蓓奴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小姐,我来了!我来了!” 雷云这才松了口气。 蓓奴提着水桶进入房间,见到雷云露出真实的容貌时,不由得会心一笑,真诚地说道:“小姐是世上最美的人儿。” 雷云看着镜中的自己,轻声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世间美丽的女子很多。” “至少姜国皇宫里没有人比小姐美,卫国的皇宫里也没有人比小姐美。我从小到大见过最美的女子,就是小姐了。” 雷云抚着自己柔软的长发,淡淡地说道:“阿琇说,美丽有的时候是一种罪过。我不知道,赫连恒君见到我这副样子会怎么想。” “小姐何必在意他的想法?反正小姐留在皇宫里,就是为了报仇,为了成为卫国的皇后,然后让小姐的孩子成为卫国的皇帝。” 雷云心底涌上一股失落的感情,成为卫国的皇后,她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袁皇后并没有大的过错,她不仅有晋国公这样强大外戚作后盾,还有嫡长子赫连楚艾做她的倚靠。要击败袁皇后,谈何容易?更何况,袁皇后之后还有一个苏贵妃,她们各自拥有强大的势力集团,却都不能将对方击倒,她又怎么能够把她们两人都击倒呢? 蓓奴走到雷云身边,和她一起凝视着镜中的人影。“小姐,你这么美,男人看了,没有不心动的。宇文岚喜欢小姐,三皇子喜欢小姐,我相信,只要赫连恒君见到小姐,一定会被小姐迷住的。” 雷云轻轻摇摇头,说道:“不,蓓奴。你不了解赫连恒君,他并不好美色,更重要的是,赫连恒君绝对不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人。他和他的父亲赫连嗣完全不同,他有帝王的狠绝,也有天子的仁慈。他是个矛盾的组合体,就连我和他相处了这么久,我也看不清他。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确实是一个好皇帝。卫国失去他,不仅是卫国子民的损失,更是天下百姓的损失。该如何取舍,我也不知道了。” 蓓奴倏然冷冷地道:“小姐为什么要替他说话?小姐忘记自己最初进宫的目的了?” 第130章:又是一年(7) 雷云一惊,转头惊讶地看着蓓奴:“蓓奴,你怎么会突然之间这么说?” “我只是觉得,小姐不再是当初那个一心要报仇的小姐了。小姐的顾虑太多,天下人的包袱不该小姐去背负,小姐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揽?” “蓓奴,你是在怪我心软了吗?” “不,蓓奴只是希望不要小姐不要那么矛盾,不要那么累。” 雷云握住蓓奴的手,感动地说:“蓓奴,没有你,我真的走不到今天。” 蓓奴勉强地笑了笑,说道:“如果小姐认为赫连恒君是个好皇帝,有益于天下百姓,小姐是不是就不会杀他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赫连恒君死了,他的儿子赫连楚艾成为卫国皇帝,可是赫连楚艾体弱多病,大权势必落到外戚袁豁达的手中。到时候,袁豁达和苏城争权夺势,卫国祸起萧墙重新分裂,吴蜀两国乘机作乱,又要重演后唐的悲剧。弱肉强食,大鱼吃小鱼,天下分崩离析,何时才能够真正统一?” “蓓奴没有小姐的远见,也不懂政治。既然小姐已经看到,赫连恒君一死,受苦受难的只会是天下百姓。小姐为了天下百姓,宁愿放弃自己的仇恨,那么蓓奴也可以做好,相信阿琇了解真实情况后,她也能做到。所以,小姐为什么来要留在卫国皇宫里呢?不杀赫连恒君了,那我们就走吧!小姐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去吧!” “走……?”雷云的目光缥缈起来。走去哪里呢?去找宇文岚,然后呢?再去找景习慕吗?只怕他早已成亲了吧!她去了,又有什么意义? “对啊!”蓓奴使劲点头:“后宫嫔妃的争风吃醋不适合小姐,小姐怎么能混在这堆胭脂俗粉中?小姐要做卫国的皇后,就必须和这么女人争宠,蓓奴不希望看到小姐变成那样。” “可是……我们要怎么离开皇宫呢?” “小姐忘了,小姐现在已经卫国四品大臣,出宫办事不是难事呀!” “可是赫连恒君根本不让我出宫……” “他困得了小姐一时,困不了小姐一世,小姐迟早会有机会出宫的。至于我,我也有办法离开皇宫,小姐不必担心。” “真的要走吗?” 蓓奴坚决地点头,说道:“是的,小姐留在这里受拘束不快乐,我不想看见小姐不快乐。至于那些所谓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就让有勇有谋的男人去做吧!小姐只是个弱女子,何必承担这么多?即使小姐承担了,又能得到该有的权利和地位吗?小姐,这毕竟是个男人的世界,女子能得到幸福就已经不错了。” 雷云低下头,不发一语。 蓓奴叹口气,知道雷云又开始矛盾了。“好吧!小姐沐浴吧!否则水又凉了。”说完,蓓奴转身离开房间,把门关紧了。 雷云呆呆地跨进浴桶中,麻木地清洗着自己的身体,然后从桶里出来,穿上朝服,戴上面具,所有的动作都是机械性的。 第131章:又是一年(8) 当她走出自己的房间时,蓓奴的房间已经熄灯了,她的嘴唇略微动了动,关上房门,走进了夜色之中。 雷云到达含冰殿的时候,这里还是一派灯火辉煌热闹非凡的景象,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气。舞台上,各种节目一个接着一个,不曾停顿。赫连家的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时不时还看看底下的演出,没有人感到疲倦。 雷云看着这群谈论得热火朝天的人,忽然感觉自己是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她不属于这里,不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他们是卫国的权贵,是卫国的最高权力统治者,而她,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苟全性命于世。 蓓奴的话,一直在她心底不断地回荡,这是个男人的世界,女子一生能到幸福就已经不错了。有的女子,穷其一生,充其量不过是男人泻欲和生育的工具。蓓奴说,她应该得到幸福和快乐,所以,她必须离开这里。 可是,她又该去哪里?失去了报仇的目的,她就仿佛如同一只迷失方向的鸟,找不到最初的归路。她不想去吴国,不想去寻找景习慕,他们一样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 要她放弃一切,心里又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她不该平庸一生,她应该有一番作为。从扬州一路来到长安,直到进入皇宫,她付出了多少?失去了多少?她真的要放弃一切离开这里吗?她不甘心,她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完成,她怎么能甘心离开? 原本她是心甘情愿去做这些事情的,可是为什么蓓奴要说她不开心呢?她究竟为了什么不开心?只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雷云来到赫连恒君身后,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赫连恒君随时差遣她。看着眼前那些人喜气洋洋相互谈论的景象,她就觉得自己的内心越孤独。没有父母,没有兄长,没有蓓奴,没有宇文岚,没有钟琇,在她眼前的,全是她陌生的人,这是她感到最孤独的一个除夕夜,孤独得令人害怕。 赫连恒君忽然转过身体,深深地看着雷云,一语不发,仿佛要将雷云整个人看穿了。眼光中带着询问,带着探究,更多的是尖锐的注视。 雷云感觉赫连恒君似乎在隐忍着什么,那种看人的眼光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赫连恒君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光看她?她不过是回去吃了顿饭,洗了个澡,他就责怪她擅离职守了吗?可是为什么要用这种刺探的目光看她?雷云急忙低下头,她不敢和他对视,这是她第一次屈服在他锐利的目光下。仿佛一根针扎进她的心里,她没有勇气再看他的眼睛。 赫连敏忽然叫道:“皇兄,你刚才去哪里了?” 赫连恒君把目光从雷云身上移开,转到赫连敏的身上时,已经换上了慈爱的眼光。“没去哪里,只是……去看了一个人……” 雷云心中一颤,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第132章:又是一年(9) 袁皇后敏锐地捕捉了皇帝的字眼,一个人?皇后挑眉笑了笑,转过身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雷云,随后抬起酒杯自饮了一口。 苏贵妃则妩媚地笑道:“皇上可真有功夫,一家人都在这里了,还跑去看什么‘外人’!”苏贵妃刻意读重了“外人”两个字。 其他人也感到气氛有些不对劲,晋王赫连孤咳了两声,端出长辈的架子,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阴阳怪气的,有没有把孤王这个长辈放在眼里啊?” 赫连恒君忙道:“皇叔误会了,贵妃就是埋怨朕刚才不该离席。朕酒喝多了些,只是想去吹吹冷风,清醒头脑的。” 苏贵妃自顾自地说道:“只怕是某些人不在场,惹得皇上心神不定,非要去找回来不可。” “放肆!” 众人一愣,这一声不是皇帝说的,不是皇后说的,也不是晋王说的,而是坐在商王身边的皇太妃说的。 皇太妃站起身道严厉地:“身为一个贵妃,位居四妃之列,不知自律言行举止,在此等家宴上胡说八道,简直是目无尊长。” 苏贵妃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皇太妃责骂。对方的两个儿子在场,又是长辈,苏贵妃不敢吭气,只能自己把这口气咽下去。 晋王和晋王妃均点头道:“太妃说的极是。” “想我当年做贵妃时,哪里会说这些有辱斯文的话。一个贵妃该做的事情,就是兢兢业业的伺候皇上,而不是在长辈面前大放厥词。苏贵妃,我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责骂你,你也别不高兴。皇上生母早逝,是我看着他们兄弟姊妹长大的,也算是皇上半个亲娘了。别说是你,就是皇上犯了错,我想我也是有权利说上两句的。” 赫连恒君铁青着脸,偏头冷冷地扫了苏贵妃一眼。 苏贵妃心底一寒,低头答道:“是,太妃教训得是,臣妾知错了。” “苏贵妃,你要听着,妃就是妃,妃是妾,后才是妻。妃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妻。这一点望你牢记了。” 苏贵妃紧紧揪住自己的裙子,虽然已经快把肺气炸了,却依然只得恭恭敬敬地回答:“是,臣妾记住了。” 皇后得意地瞥了苏贵妃一眼,向皇太妃抬起酒杯,说道:“皇上幼时多亏了太妃的照顾,臣妾代皇上敬太妃一杯,感谢太妃抚育之恩。” 皇太妃也举起酒杯,笑道:“皇后贤良淑德,不仅是皇上的福气,也是卫国子民的福气。” 皇后乐开了花,连忙笑道:“太妃过奖了。” 雷云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各怀鬼胎的一家人,他们虽然名义上是一家人,各自心里打的小算盘又有谁知道? 身在帝王之家,哪怕血管里流的是一样的血,为了权力也不免自相残杀。 第133章:又是一年(10) 当初赫连嗣病重之时,赫连恒君刚刚灭了姜国,还远在扬州。卫国朝中就已经出现了两派势力,一派主张赫连恒君回朝登基,另一派则拥立赫连恒君同父异母的弟弟赫连恒临为帝。这一派的人能明目张胆地拥护太子以外的人当皇帝,自然是有一定后台靠山的。这后台靠山不会是别人,只能是当时的贵妃和她的两个儿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太妃和赫连恒临以及赫连恒基。 后来赫连恒君虽然还是登基为帝,但也使得卫国现在权力旁落。当时赫连嗣已经病入膏肓,赫连恒君又没有回到长安,赫连嗣为了防止庶子争权,在病榻前任命了四个顾命大臣,其中就有袁豁达和苏城。原本当时赫连恒君已经二十九岁,是不需要托孤的,但赫连嗣忧心权力落入贵妃手中,只能将袁豁达和苏城任命为顾命大臣。一旦赫连嗣驾崩,赫连恒君没能回京,四名顾命大臣必定镇守朝堂,等待赫连恒君回朝登基。而袁豁达和苏城作为赫连恒君的岳父,是无论如何也会保证赫连恒君的利益的。 皇太妃改立的行为并没有成功,却因此开罪了赫连恒君,所以赫连恒君登基后,便将两个弟弟改封梁王和商王,分别驻守梁州和商州。赫连嗣曾经答应皇太妃,赫连恒君登基以后,赫连恒临封雍王,驻守京城之地;赫连恒基封商王,驻守商州。商州离京城很近,皇太妃相互看望两个儿子也方便一些。但是赫连恒君并没有依照先皇旨意封赫连恒临为雍王,而是封了梁王,驻守梁州。 梁州和商州一在西,一在东,相隔数百里,长安处于中间,这样就从地理上隔绝了梁王和商王。另一点,梁州靠近蜀国,是险恶要地,赫连恒君派赫连恒临驻守梁州,也是给他一定压力,让他无暇去思考别的事情。 总的说来,虽然弟弟有心篡夺自己的权利,但赫连恒君还是比较仁慈,依然给他们封了王,但同时也给他们一定的打压。皇太妃今天出言教训苏贵妃,其实是有意讨好赫连恒君和袁皇后,无非是想让赫连恒君把赫连恒临调回京城。 果然,饮下皇后敬酒的皇太妃立刻又开口说道:“皇上,我一直有件事想跟你说。” 赫连恒君当然知道皇太妃想跟他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道:“太妃有什么事请说。” 皇太妃笑道:“皇上,你也知道,梁州那个地方地处偏远,条件也不好。恒临去了一年半,人都瘦了一大截,我这个娘看着实在是心疼。蜀国现在又在巴州和利州屯了好几万兵,如果两国开战,最先打的就是梁州了。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所以皇上,你看能不能把恒临调回京城,封他为雍王,这也是先皇的意思嘛!” 赫连恒君扯扯嘴角,说道:“太妃知道蜀国在长江一线屯兵三十万,吴国屯兵二十万。所有靠近长江的城池皆处于威胁当中,并不仅仅是梁州。恒临身为帝王子弟,更加应该以身作则,带头抵御蜀兵,怎么能够因为梁州危急,主帅就弃城退回京城呢?” “这……”皇太妃顿时无话可说。 晋王赫连孤道:“皇上说得有理,恒临这个时候非但不该回到京城,而且还要坐镇梁州。梁州乃要塞之地,一旦梁州城破,蜀军就能直逼京师。所以,如果蜀军开战,恒临拼死也要守住梁州。”末了,赫连孤又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个人恩怨与天下大事比起来,孰轻孰重,你们应该分得清楚吧!” 赫连恒临郑重地点点头,说道:“是,皇叔,恒临心里自然明白。” 雷云一惊,晋王赫连孤却是个开明的长辈!个人恩怨与天下大事比起来,孰轻孰重?看来请赫连孤出使吐蕃这件事不难办了。 第134章:上元灯节(1) 除夕那晚,雷云一整夜都站在赫连恒君的身后,赫连恒君也不吩咐她做什么,也不示意她可以离开含冰殿。雷云只好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像。 第二天回到还周殿时,雷云已经累得不行了,躺在床上一睡就是一整天,直到大年初二的早上才醒过来。雷云已经猜到,赫连恒君必然是看到她真实的样子了,否则他不会用那样的眼光看她,赫连恒君半途离席更加证明了那晚站在门外的人就是赫连恒君。 雷云不知道赫连恒君会怎么想,蓓奴回来的时候,赫连恒君一定离开了,如果他听到她和蓓奴之后的谈话,她们一定活不到现在。只是,她以真皮面具瞒天过海的事情已经被他发现,这一次还是以欺君之罪论处吗? 赫连恒君并没有将一切挑明,他依然做他的皇帝,雷云依然做她的臣子,照例上朝议政,只不过赫连恒君不再把雷云叫到御书房去了。他们仿佛又回到了认识之前,谁也对谁不熟悉,只是各自在诺大的大明宫中各司其职,安静地渡过每一天。 晋王赫连孤是个开明的王爷,赫连恒君跟他提及出使吐蕃的事情,赫连孤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事后赫连孤得知这个主意是雷云所出,还对雷云赞赏有加。 正月初三,赫连孤带领一队人马从长安出发,向吐蕃王所在地逻些城(今拉萨)赶去。正月初五,蜀国皇帝旬屈得到卫国向吐蕃派出使节的消息,之后卫蜀两国边境有些许的动乱。正月初七,蜀国从边境撤回十万大军,调到茅州、雅州、嘉州三地。正月初九,蜀国剩下二十万大军全部撤回,并且效仿卫国,裁军十万。正月初十,蜀国向卫国派出使节。正月十三,吴国二十万大军撤回驻地。 在这一次较量中,卫国不战而胜,吴蜀两国虽然没有损兵折将,但却消耗了不少精力和财力。眼看春耕将至,蜀国虽然裁军十万,但土地荒芜已有数年,早已杂草丛生,临时裁军,即使男丁回到家乡,田埂也无法直接栽种,非两三年的时间不能恢复。蜀国为了保证自己的经济顺利恢复,只能采取缓兵之计,暂时向卫国派出使节。 当然卫国得占那么大的一个便宜,也不完全是雷云的功劳,当初赫连恒君送景习慕回吴国的时候,故意说的那一番话,就是为了今天做基础。可以说,其实雷云想到的这些,赫连恒君早在景习慕出使卫国时就已经想到,赫连恒君不仅给雷云提供了一个证明自我的机会,同时也给自己塑造了一个唯才是用的明君形象,这对于卫国招揽人才开了一个极好的头。 又是他的一个一箭双雕! 转眼又到了正月十五,元宵团圆的日子。从上一次赫连敏在御书房大闹之后,雷云与赫连恒君之间就再没说过一句话,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生谁的气,总之两个人都呕气。 第135章:上元灯节(2) 雷云曾经跟赫连恒君提过,上月灯节的时候想出宫,赫连恒君没有答应。这些天来,宫里需要雷云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少,刘福吉也已经回宫,所以除了上朝,雷云几乎是被闷在还周殿的。 雷云不知道怎么去打破她与赫连恒君之间的僵局,她也不想去打破这个僵局,因为这样的局面对她来说其实是有利的,她不用费尽心思去思考一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譬如说她与赫连恒君之间一些微妙的感情。 但是,雷云还是想出宫,已经整整半年没有见到宇文岚和钟琇,她怎么样也想出宫去看看他们。 雷云来到了紫宸殿,等待刘福吉进去通报。 赫连恒君依然坐在书桌前批阅奏章,他已经得知蜀国向卫国派出使节的消息,打算起草诏书命人准备迎接。 刘福吉进来通报:“禀皇上,雷大人求见。” 赫连恒君一愣,手执的毛笔落在纸上,印出一大块黑印。他显然没有料到雷云会主动来找他,自从除夕夜在还周殿看见她从脸上撕下面具,露出真实容貌时,他就不知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她了。 他可以理解她用真皮面具遮盖住惊人的容貌进宫是出于自保的目的。让他不能释怀的是,她竟然就是吴国三皇子那画上的女子,她竟然就是三皇子口中念念不忘的女子。 她和三皇子曾经有过一段感情,他们一起品诗论茶,一起谈天说地,一起合奏《行云流水》。赫连恒君终于知道为什么在为三皇子赐宴时,她能和三皇子配合得那么天衣无缝了,因为她就是三皇子一直朝思暮想所爱的人。 可是,让他迷惑的是,为什么她要离开三皇子进宫?他看得出她心里想着三皇子,否则怎么会冒险代替潘婕妤和三皇子合奏?怎么会清早跑去丹凤门送三皇子离开? 赫连恒君想到这里,心里就一阵一阵的抽痛。所有的一切都证明了,她和三皇子是相爱的,唯一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要离开三皇子? 他当初看到雷云的真实容貌时,差点惊得冲进房间,可是当他理智地将雷云的容貌和画上的女子对上号时,一颗刚刚蓬勃活跃的心脏又仿佛被人打进了冰冷的谷底。 他真的很可笑,妄想以自身优越的条件和长期的相处就得到她的真心。现在看来,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可笑的杂耍,她的心早就遗落在别的男人身上。而他,就如同一个跳梁小丑,越是用力折腾,越让自己伤痕累累。 此时此刻,她为什么还要来找他?他只想自己静静地待着,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爱情夭折了,就忽略了整个国家。他还有责任,可是她却不懂,偏偏还要来打乱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 赫连恒君半天没有回应,刘福吉抬头一看,只见赫连恒君呆呆地望着前方,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刘福吉又说了一遍:“皇上,雷大人求见。” 第136章:上元灯节(3) “啊?!”赫连恒君这才猛然回神。这愣头青的样子是他吗?是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赫连恒君吗?他的风采和威严都到哪里去了? “皇上,宣吗?” 宣吗?要见她吗?心底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说:“快见呀!你这么思念她!”可是另一个声音又在说:“不行!不能见,你再见她就更加忘不了她。” 赫连恒君低下头,半晌才说:“宣吧!” “是。”刘福吉退下,到去门外去宣雷云觐见。 雷云走进御书房,见赫连恒君正埋首于书堆之中,跪下行礼道:“臣参加皇上。” 赫连恒君头也不抬,声音冷冷地飘来:“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雷云感觉自己的心忽然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一时间有些呼吸困难。他就这么讨厌见到她吗?她并不是故意来打扰他的。雷云深叹口气,说道:“臣是来向皇上告个假,想出宫一趟。” 她还要去找那个青梅竹马的大哥?她不是喜欢三皇子么?赫连恒君懊恼地敲敲脑袋,自己整个颗心都围她的身上,不想去想她都不行。赫连恒君艰难地开口:“你……要出宫?” “是的,臣想出宫看看朋友。刘总管回来了,宫里也没什么事情需要臣做的,吴蜀的兵也已经撤回了,所以臣想告假出宫。” 赫连恒君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她会不会出去就不回来了?这个想法另他顿时感到恐惧起来,他一生没有为什么事情感到恐惧过,此时的这么一个念头居然让他不寒而栗。赫连恒君脱口说出:“不准!朕不准你离开朕!” “啊?”雷云惊讶地抬起头。 赫连恒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说道:“朕……朕不是这个意思,朕是说,你一个女儿家出宫不方便,万一遇到危险,也没有人能够保护你。” 雷云会不会遇到危险?至少蓓奴在她身边,她不会被抢劫也不会被调戏,蓓奴的武功可不弱。真正的大危险,其实是坐在她前方的那个皇帝,伴君如伴虎。雷云道:“臣不会有危险的……” “胡说!”赫连恒君打断她的话。“今天是上元灯节,长安城每年这时候都举办花灯活动,街上什么样的人都有,你还说不危险?” “臣不会有事的……” “万一有事呢?”赫连恒君又打断她。“万一有事,你让朕上哪儿去找你……你这样一个女尚宫、参知政事回来?” “臣有个丫头,会一些强身健体的武功,还是能够保护臣的。” “不行!宫女能会什么武功。即使会武功,那也是花拳绣腿不中用。”雷云黯然地垂下眼帘,看来赫连恒君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出宫了。“既然皇上不同意臣出宫,那臣先告退了。” “慢着!”赫连恒君急忙叫住她。 “皇上叫臣还有什么事?” “你真的想出宫?” 雷云一喜,连忙点头。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大约巳时三刻。” “那好,你酉时再来御书房,朕自会让你出宫。” “什么?”雷云不大明白,酉时已经快要天黑了,赫连恒君那个时候让她出宫是什么意思? “不要问什么,如果你想出宫,就照朕说的去做。好了,朕要看奏章了,你回去吧!” “是,臣告退。”雷云心中虽然有诸多疑虑,但既然赫连恒君这么说了,她也只能照办。 第137章:上元灯节(4) 雷云在还周殿里坐立不安地等了一天,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雷云带着蓓奴匆匆忙忙地赶到紫宸殿。 赫连恒君依然坐在椅子上不慌不忙地看着书,雷云和蓓奴行过礼后,赫连恒君看了两人一眼,说道:“你带着她来做什么?” “哦,她是臣的贴身丫头,臣出宫带着她方便些。皇上现在能准许臣出宫了吗?”雷云焦急地看看天色,酉时已过,再不出去就来不及了。 赫连恒君放下书,不紧不慢地对蓓奴说:“你回去吧!朕自会找人陪雷大人一道出宫。” “什么?!”雷云和蓓奴不明所以地对望一眼。 赫连恒君耐心地又说了一遍:“朕说,你可以回去了。雷大人的事情,朕自会安排。” “这……”雷云很为难,如果不带蓓奴出去,蓓奴就见不到宇文岚了。 “怎么?违抗圣旨?”赫连恒君的声音懒洋洋地飘来。 雷云知道不能再坚持,否则有可能她自己也出不了宫。雷云紧紧抵握住蓓奴的手,“蓓奴,你先回去吧!”说完,郑重地点了点头。 蓓奴明白她的意思,于是起身告退离开了御书房。 赫连恒君忽然唤道:“刘福吉,把衣服拿过来。” 就在雷云还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刘福吉已经捧着一套牙白绣金月华裙来到了雷云身边,轻笑着说道:“雷大人,把这身衣服换上吧!” “皇上……?”雷云疑惑地看着赫连恒君。 “朕想你进宫半年了,不是穿宫女的服饰,就是穿男人的朝服,所以朕特地命人准备了套女装,你穿上吧!朕随你一道出宫,正好也可以看看长安城里美丽的花灯。” “皇上要和臣一道出宫?!”雷云惊讶地说。 “怎么?不愿意?还是不相信朕的武功?” “哦,不,臣只是觉得皇上孤身出宫太危险了。”雷云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带着皇帝去见宇文岚,她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宇文岚肯定是认识皇帝的。皇帝和宇文岚交过两次手,对他也必定有几分熟悉。所以两人一旦见面了,肯定会打起来。此外,她还想去看看钟琇,宇文岚和钟琇联手,再加上明花教里的其他高手,赫连恒君是插翅难飞了。雷云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她本能的不希望赫连恒君受到伤害。 “危险吗?朕又不穿龙袍出宫,和你一样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谁知道朕是皇帝?好了,废话少说,赶快去换衣服,时间不早了。” “皇上,这……这不妥……” “没有什么不妥,你想违抗圣意吗?刘福吉,带她到旁边的房间换衣服。” “是,雷大人,请随我来。”刘福吉来到雷云身边,比了个请的动作。 雷云只得随刘福吉离开御书房。 第138章:上元灯节(5) 雷云在还周殿里坐立不安地等了一天,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雷云带着蓓奴匆匆忙忙地赶到紫宸殿。 赫连恒君依然坐在椅子上不慌不忙地看着书,雷云和蓓奴行过礼后,赫连恒君看了两人一眼,说道:“你带着她来做什么?” “哦,她是臣的贴身丫头,臣出宫带着她方便些。皇上现在能准许臣出宫了吗?”雷云焦急地看看天色,酉时已过,再不出去就来不及了。 赫连恒君放下书,不紧不慢地对蓓奴说:“你回去吧!朕自会找人陪雷大人一道出宫。” “什么?!”雷云和蓓奴不明所以地对望一眼。 赫连恒君耐心地又说了一遍:“朕说,你可以回去了。雷大人的事情,朕自会安排。” “这……”雷云很为难,如果不带蓓奴出去,蓓奴就见不到宇文岚了。 “怎么?违抗圣旨?”赫连恒君的声音懒洋洋地飘来。 雷云知道不能再坚持,否则有可能她自己也出不了宫。雷云紧紧抵握住蓓奴的手,“蓓奴,你先回去吧!”说完,郑重地点了点头。 蓓奴明白她的意思,于是起身告退离开了御书房。 赫连恒君忽然唤道:“刘福吉,把衣服拿过来。” 就在雷云还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刘福吉已经捧着一套牙白绣金月华裙来到了雷云身边,轻笑着说道:“雷大人,把这身衣服换上吧!” “皇上……?”雷云疑惑地看着赫连恒君。 “朕想你进宫半年了,不是穿宫女的服饰,就是穿男人的朝服,所以朕特地命人准备了套女装,你穿上吧!朕随你一道出宫,正好也可以看看长安城里美丽的花灯。” “皇上要和臣一道出宫?!”雷云惊讶地说。 “怎么?不愿意?还是不相信朕的武功?” “哦,不,臣只是觉得皇上孤身出宫太危险了。”雷云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带着皇帝去见宇文岚,她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宇文岚肯定是认识皇帝的。皇帝和宇文岚交过两次手,对他也必定有几分熟悉。所以两人一旦见面了,肯定会打起来。此外,她还想去看看钟琇,宇文岚和钟琇联手,再加上明花教里的其他高手,赫连恒君是插翅难飞了。雷云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她本能的不希望赫连恒君受到伤害。 “危险吗?朕又不穿龙袍出宫,和你一样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谁知道朕是皇帝?好了,废话少说,赶快去换衣服,时间不早了。” “皇上,这……这不妥……” “没有什么不妥,你想违抗圣意吗?刘福吉,带她到旁边的房间换衣服。” “是,雷大人,请随我来。”刘福吉来到雷云身边,比了个请的动作。 雷云只得随刘福吉离开御书房。 第139章:上元灯节(6) 马车驶到城西一处民宅前突然停了下来,赫连恒君说道:“到家了,进去看看你那位大哥吧!” 雷云一惊,下车一看,马车果然停在了自己曾经的住宅前。这套住宅是钟琇帮他们买下来的,他们在这里住了也有半年的时光。 此时此刻,屋子里亮着灯,时不时还传出人的说话声。雷云又喜又怕,喜得是马上就可以见到宇文岚,怕的是宇文岚见到了赫连恒君,立刻会拔剑和他打起来。 赫连恒君走下马车,来到雷云身边,笑道:“进去看看吧!里边有人。” “皇上……怎么?” “你想问朕怎么知道你以前住在这里?呵呵,朕查过你入宫时登记的资料了。” 雷云又是一惊,心中暗自庆幸当时跟赫连恒君说自己的家庭时没有说错。现在她究竟该不该进去?宇文岚会不会和赫连恒君打起来?赫连恒君还有慕容绩做帮手,宇文岚一定打不过的。雷云站在门口犹豫半天,就是不上前去敲门。 “怎么,到家了还不敲门?朕替你敲吧!”说着,赫连恒君已经伸手叩响了木门。 雷云浑身紧绷,死死地盯着柴门。 门咯吱一声打开了,走出来一名中年妇女。妇女上下打量雷云和赫连恒君一番,问道:“二位找谁?” 雷云一瞬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宇文岚不住在这里,换别人住了? 赫连恒君礼貌地道:“哦,是这样的,朕……呃……真实的事情是这样的,我的这位朋友有个哥哥住在这里,请问他在吗?” “你说的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人吧?我们不知道,我们搬来的时候这里已经空了,房契是一位叫钟琇的姑娘卖给我们的。” “钟琇?!”雷云一惊,连忙追问:“以前住在这里的人你们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吗?” 妇女摇摇头,说道:“我们搬来的时候这里已经空了两个月,以前住的人是谁我们根本不知道。还有卖房契的那个钟琇姑娘,我们也没有见过她,是她的丫头和我们交易的。” 雷云心里涌上一阵失落之情,宇文岚一定是走了,她留了那样坚决的书信给他,他一定生气离开长安了。不然,钟琇又怎么会把他们的房子卖了呢? 赫连恒君道:“谢谢你,不打扰了。” 妇女点点头,退回屋子把门关上了。 赫连恒君斜瞅了雷云一眼,其实这套房屋换了人住赫连恒君早已知晓,否则他又怎么会带雷云找到这里,并且上前去敲门呢?雷云跟他说了想出宫之后,赫连恒君就暗中派人查找了雷云进宫的资料以及她进宫之前的住所,所以赫连恒君早就知道雷云要找的人已经不住在这里了,所以他才满不在乎大摇大摆的带雷云回家“寻亲”。 雷云此时的心情是又难过又庆幸,难过宇文岚走了,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庆幸赫连恒君没有和宇文岚见面,没有发生冲突。唉,雷云摇摇头,被赫连恒君带出宫一点也不方便,也不能到玉屏苑去找钟琇了。 第140章:上元灯节(7) 赫连恒君拍拍雷云的肩膀,说道:“好了,你也别难过了,你和你的那位大哥,有缘自会再相见的。” 雷云点点头,说道:“谢皇上关心。” “对了,刚才听那位房主说,卖房子给她的人名叫钟琇,你是不是认识此人?还有,此人是不是就是袁皇后的大哥想纳为小妾的那个钟琇?” 雷云扯扯嘴角,想不到他还记得这么清楚,还记得袁浩瑟想纳钟琇当小妾。 “原来你当初执意反对朕把杜熙调走,反对敏敏争夺杜熙,就是因为你早已认识钟琇。” 雷云淡淡地道:“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臣向皇上说的那些是更重要的理由。” “那你现在不去探望那位钟琇?朕记得她在玉屏苑,是吧?” 雷云现在非常明智,绝对不能让赫连恒君去玉屏苑。玉屏苑里藏着多少明花教的高手雷云并不清楚,但雷云可以肯定地是,赫连恒君孤身前往玉屏苑绝对是羊入虎口,而且死无葬身之地。雷云笑了笑,说道:“算了吧!皇上也知道玉屏苑是青楼,去玉屏苑对皇上不好。” “朕是男人,没有什么不好的。反而是你,和青楼的女子交朋友,有没有压力?” 他并没有看不起青楼的女子,雷云心里很是欣慰,赫连恒君身为一国之君,并没有像袁皇后和袁浩瑟那样看不起青楼的女子。雷云笑道:“还好,钟琇她人很好,我们相处得很愉快。不过,臣还是建议皇上别去玉屏苑了,我们回宫去吧!” “既然出来了,为何急着回宫?反正今天是元宵,不如我们就在长安城里看花灯吧!”赫连恒君拉起雷云的手,微笑着说。 “看花灯?皇上不是说不安全?” “朕是说你一个人不安全,有朕在你身边就非常安全了。好了,别说这么多了,现在芙蓉池那一边一定挂满了花灯,我们走吧!” 雷云不好拒绝,她自己也想看花灯,所以也就任由赫连恒君拉着她走了。 慕容绩架着马车兴高采烈地跟在两人身后,赫连恒君忽然转过身对他说:“慕容绩,你就别跟着朕了,想上哪儿就上哪儿去吧!亥时三刻在丹凤门前等朕和雷云就行了。” 皇帝不想留他妨碍他们,慕容绩知道,可是皇帝这么说,他还是很伤心,毕竟每次出宫都是他跟在皇帝身边,现在改成雷大人了,慕容绩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人遗弃的可怜小狗。 雷云道:“皇上,这样不好吧!慕容大人武艺高超,有他在身边会安全些。” “哼!难道朕的武功很差吗?哪次朕和他比武,不是朕胜出?慕容绩,你说是不是?” “呵呵,是是是,皇上武艺超群,微臣哪里是皇上的对手。” 其实赫连恒君和慕容绩都心知肚明,能够真正和慕容绩对招的人,只有明花教的教主。赫连恒君和慕容绩比武能够胜出,无非是慕容绩每次都让着赫连恒君。 第141章:上元灯节(8) 雷云还是不相信,怎么说慕容绩也是大内侍卫总管,统领三千禁军,身手不应该在皇帝之下的。就算赫连恒君能够战胜慕容绩,那也肯定是慕容绩不肯使出真功夫。 “看你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那朕就和慕容绩比试一番,看看究竟谁厉害。慕容绩,拔剑!雷云,你站到一边,不要伤着你了。”说着,赫连恒君已经抽出腰间的凌云剑。 慕容绩无奈地苦笑一声,做奴才命真苦,皇帝泡妞还得把他搭上,陪皇帝过上两招,然后被他一掌打飞得了。 雷云忙道:“好了!好了!我相信就是了,干吗真打呀?” “相信就好,我们走吧!”赫连恒君把剑收好,又牵起来雷云的手。“慕容绩,你自己玩去吧!今晚长安街上有很多姑娘,你年纪也不小了,考虑考虑吧!” 说完,赫连恒君就牵着雷云向东南方向的芙蓉池走去。 慕容绩站在后面,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赫连恒君牵着雷云的手,一面走一面交待:“待会儿人多了,就不能叫朕皇上了。” “那应该叫皇上什么?” “叫相公吧!” 雷云停下脚步,不满地看着他。 “开玩笑也不行。”赫连恒君转过身又牵住她,说道:“叫朕恒君吧!” “不好!”雷云一口否决,又停下脚步。 “那叫公子总行了吧!”赫连恒君再次牵住她。“照这样走走停停,我们什么时候才到得了芙蓉池呀!” “雷云的脚步就只有这么快,如果皇上嫌臣慢,那皇上就自己去吧!” “哎呀!我没有嫌你慢,不是说好了,叫我公子!叫我公子!嗯哼?”他连续强调了两遍,并且也没有自称“朕”。 “是,公子。” 赫连恒君满意地笑了,随后说道:“云儿,我有个方法可以更快到达芙蓉池,你想不想试试?” 他叫她什么?云儿?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赫连恒君大笑一声,一把抱住雷云,提气一跃,两个人就飞上房顶。 雷云惊呼一声,看着脚下飞快掠过的房顶,这才惊觉赫连恒君正用轻功抱着她向芙蓉池赶去。她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飞起来的感觉,整颗心仿佛都变轻了,只敢紧紧抱住赫连恒君不敢掉以轻心,生怕一不小心掉下去摔个手断腿断。 这正是赫连恒君的目的所在,他就知道雷云一害怕就会抱他抱得紧紧的。可是两个人凑得太近了,雷云的鼻息呼在赫连恒君耳根后面,让赫连恒君一阵心神荡漾,差点把持不住。 雷云是提心吊胆的,当然没感觉到两个人暧昧的姿势。赫连恒君虽然抱着雷云飞奔在屋顶上,但思绪早已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赫连恒君一走神,脚下突然踩滑,两个人惊叫着抱在一起从房顶上滚了下来。庆幸的农户屋子周围一般都摆放着一些晒干的稻草,两个人摔在稻草上倒是没有受伤,只是两个人形成了一个暧昧的姿势,赫连恒君在上,雷云在下,赫连恒君的嘴唇正好贴上了雷云的嘴唇,两个人正躺在稻草堆里。 第142章:上元灯节(9) 大眼瞪小眼!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两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就这么愣愣地瞪了半天,也亲了半天。 雷云猛然把赫连恒君推到一边,直挺挺地坐了起来,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赫连恒君也坐了起来,虽然他这个皇帝轻功失误,在雷云面前已经颜面扫地,但是换了一个吻,值了! 半晌之后,赫连恒君开口道:“对不起,是我粗心大意了。” 雷云摸摸自己的嘴唇,上面仿佛还留有他的味道。为什么,她竟然不反感他亲她?甚至,内心还有些欣喜?她是着了什么魔? 赫连恒君同样回味刚才那个吻,虽然他已经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但是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居然还是和少年一样紧张。赫连恒君暗暗地搓搓自己的手,两只手的掌心都出了不少汗。见雷云不说话,赫连恒君有些着急了,不会是雷云生气了吧?于是赫连恒君问道:“云儿,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没有受伤吧?” 雷云站起来,只是淡淡地说:“我没受伤。” 赫连恒君也站了起来,依然牵起雷云的手,说道:“这里离芙蓉池不远了,我们还是走过去吧!” 雷云没说什么,只是由他拉着自己向芙蓉池走去。 此时,芙蓉池周围的大街小巷里聚满了观看花灯的百姓,已经是戌时三刻了,大街上热闹的气氛一点也没有散去。孩童手握着风车在街道上嬉笑追逐,卖东西的小贩生意做得更是热火朝天。 雷云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吃晚饭,她是打算和宇文岚他们一块吃的,所以现在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赫连恒君也听到她肚子叫得声音,只是笑了笑,说道:“肚子饿了?我们找个地方吃东西吧!” 赫连恒君把雷云拉到了一个小摊前,摊主忙得是不亦乐乎,旁边的伙计一边往热气腾腾的锅里下元宵,摊主一边收钱。 赫连恒君叫了两碗元宵,付了钱,和雷云一起坐到长凳上,等待伙计把元宵端上来。 雷云有些惊奇,他居然不计较吃这些路边小吃。 赫连恒君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不计较吃这些东西?” 雷云不说话,只是侧脸瞅着他。 “我跟你说,吃东西得看心情,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吃东西,吃什么都香。跟不喜欢的人一起吃东西,吃世间最好的食物也没味道。” 雷云脸一红,还是什么也不说。 伙计把两碗热腾腾的元宵端上来。雷云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过来胡乱吹吹,就往嘴里送,烫也管不着了,先填肚子再说。 赫连恒君尝了一个,笑着说道:“汤圆果然好吃,比除夕那晚的饭菜好吃多了。” 雷云一听,脸又红了。 两人吃完元宵,又在街上随便逛了起来。大街上卖什么的都有,特别是一些小玩意,女孩子的最爱,雷云拿起来都不舍得放手了。一会儿看看泥捏的娃娃,一会儿又瞧瞧各种简单的钗饰。 第143章:许愿花灯(1) 雷云和赫连恒君都感染了街上热闹的气息,不再那么拘束,也不再那么沉闷,两人的手紧紧牵在一起。雷云拉着赫连恒君这里逛逛,那里瞧瞧,赫连恒君自然也愿意被她这么拉着。 雷云走到一个小摊前,看到小摊上各式各样的皮影就移不开脚步了。 摊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见雷云爱不释手的样子,慈蔼地笑道:“姑娘,喜欢吗?” “嗯!”雷云把皮影拿在手里,使劲点头。 “那就买一套吧!我这里的皮影是全长安城最齐全的了。” “好!”雷云刚一说出口,立刻就后悔了。她又没带钱,拿什么买? 赫连恒君突然从后方递上几十文钱,对雷云说道:“喜欢哪套,自己挑。” “好!”雷云也不客气,挑了一套人物角色最多的。 买完皮影之后,摊主又说了:“二位不买两盏花灯放进芙蓉池里?” “什么意思?”雷云不太明白。 “姑娘,你不知道吗?亥时一到,长安城里的百姓就会把自己的愿望写在纸上,然后放进莲花形的花灯里,再把花灯放入芙蓉池中,祈祷愿望成真。特别是希望能够天长地久的小情侣,都会来放花灯的。怎么样?买一对吧?” 雷云啊了一声,没有说话。 赫连恒君笑道:“老人家,你说长安城里的情侣都会来放花灯?” “是呀!咱们国家民风开化,小儿女私定终生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看看这位姑娘优雅大方,想必是公子的心上人吧?” “不……不是的……”雷云急忙否认。 “这有什么可害羞的?喜欢就喜欢呗!想老头子我年轻的时候,每年都和一位姑娘到芙蓉池来放花灯。” “那现在这位姑娘呢?”雷云和赫连恒君一齐追问。 “她呀!现在是我老婆!牙齿都掉光啦!”摊主哈哈大笑起来。 雷云与赫连恒君对望一眼,也笑了起来。 “怎么样,二位?买一对花灯吧!相传如果两个人许的愿望一样的话,就能永远在一起呢!”摊主继续说着:“当初我和我老婆就许了一样的愿望,所以她就嫁给我了。别看我们现在老了,但是一直恩恩爱爱呢!” 赫连恒君道:“那好,我们再买一对花灯。” “这就对啦!”摊主高兴地接过铜钱,挑了一对做工精细的花灯递给他们。 赫连恒君接过花灯,又问:“愿望怎么写?” “哦,这有毛笔。两位各自写下自己的愿望,千万不能彼此透露哦!只有把花灯放下以后,才能说出自己写的愿望。”摊主把两支笔和两张纸分别递给他们。 雷云和赫连恒君各自在小摊的两边写下自己的愿望,待墨汁干了之后,将纸张折叠好,放入各人花灯之中。 摊主道:“亥时快到了,二位快去芙蓉池吧!点燃灯芯就可以放进池中了,到时候满池都是莲花花灯,可漂亮了。” “嗯!”赫连恒君点点头,拉着雷云向芙蓉池奔去。 第144章:许愿花灯(2) 雷云和赫连恒君小跑来到芙蓉池旁边的时候,芙蓉池周边围满了放花灯的百姓,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盏莲花花灯,灯火闪亮在芙蓉池周边围成一圈,好似整个芙蓉池都在发光。 放花灯的都是普通老百姓,果然像那位摊主所说的,年轻男女居多,都是相互依偎祈祷爱情长久的一对对情侣。 赫连恒君笑道:“果然好多情侣。” 雷云真心地说:“希望每一对都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这是最好的了。”赫连恒君笑着牵住雷云,把她带到芙蓉池边。 二人找了个位置插进去,旁边的一对年轻男女相互对望一眼,然后冲他们笑了。 年轻男子说:“二位也是来放花灯的?” 雷云和赫连恒君点点头。 年轻男子又说:“真的很灵验,我和小玲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每年我们都会一起来放花灯,而且每年我们的愿望都是一样的。今年我们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过几天我就要娶她过门了。” 年轻男女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雷云衷心地说道:“恭喜你们!” 年轻女子幸福地靠在男子的臂弯里,对雷云说道:“你们也会幸福的。” 雷云和赫连恒君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两人都没有去解释,只是异口同声地说:“谢谢你!” 话一说出来,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那年轻女子又道:“你们很有默契。” 雷云和赫连恒君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再回答。 楼阁上有人“咚”的一声敲响铜锣,高声喊道:“亥时已到!” 围在芙蓉池四周的人纷纷将手中的花灯放入池中,然后轻轻把花灯推向湖中心。 一瞬间,整个芙蓉池被无数的花灯映射得美丽非凡,数千盏花灯灼灼生辉,犹如天上闪耀的明星。一朵朵盛开的莲花,承载着人们的希望,在火光和水波的衬托下,轻轻飘荡在芙蓉池中。 看着这如梦幻般美丽壮观的景色,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绽开了笑容。 雷云身边的那名年轻女子拉住男子的手,激动地问道:“你刚才许了什么愿望?” 男子宠爱地看着女子,温柔地说:“我许的愿望是,希望我们明年能生个可爱的宝宝。” 女子脸一红,举起粉拳轻轻敲在男子胸膛上,嗔道:“谁要跟你生宝宝?” 男子抓住她的手,问道:“你许的什么愿望?” 女子不好意思地低声说:“和你一样啦!” 男子顿时乐开怀,激动地说:“你真好!” 女子抬起头,见雷云和赫连恒君正含笑看着他们,霎时把脸羞得通红,一甩手,说道:“哼!我不跟你说了!”说完,一个人跑开了。 男子对雷云和赫连恒君说了一句:“二位,告辞了。”然后立刻上前去追自己心仪的姑娘去了。 雷云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真心地笑了。 赫连恒君上前握住雷云的手,问道:“你许了什么愿望?” 雷云偏过头问他:“你呢?” 第145章:许愿花灯(3) “我许的愿望是,希望卫国能够早日一统江山。你呢?和我一样吗?” 雷云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彩,勉强地笑了笑,说道:“我的愿望保密吧!” 赫连恒君着急了,“云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想说。” “我命令你告诉我!”赫连恒君语气坚决。 “你是暴君吗?我不想说,你也要逼我说?” 赫连恒君顿时哑口无言。 好半晌,两人之间都是默默无语。芙蓉池边的人群渐渐散去,只有无数的花灯还静静飘荡在湖中。湖风吹来,带来一丝一丝的水汽。 赫连恒君叹口气,说道:“云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 “从前,有个小男孩,他的个性很坚强,也很倔强。他五岁那年母亲为他生了个弟弟,他很喜欢这个弟弟,他们兄弟的感情很好。虽然,他的父亲也有其他的小妾,他也有其他的弟弟,但是他最喜爱的还是这个亲兄弟。他们一起成长,一起学习,一起锻炼。他十五岁那年,母亲又为他们生了一个妹妹,可是不幸的是,母亲因为难产去世了。于是他和弟弟就格外疼爱这个妹妹,生怕她受到一点委屈。那个时候,天下很不太平,到处都是战乱,百姓都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很多地方还有人吃人的现象发生。他和弟弟跟着父亲带兵出去打战,虽然只有十多岁,但是他们杀敌都很勇猛,很快两兄弟就成为了年轻的将领。” 雷云静静地聆听着,她知道,他说的是他自己。 “随着每一次战争的胜利,他们父亲的势力就越来越强大,当然野心也越来越大。后来他们的父亲俘虏了当时昏庸无能的皇帝,在剿灭了其他几股势力之后,他们发现,父亲看上了当时的皇后,于是他们的父亲用很卑劣的手段逼迫那个皇帝退位。这件事对他们兄弟俩的影响很坏,父亲英武神勇的形象彻底毁灭了。他们一直以来都认为父亲的目的是兴复唐室,谁知道父亲是想做皇帝。他们没有办法,那毕竟是他们的亲身父亲,于是两兄弟都产生了厌战的情绪。后来,又过了几年,他们变得成熟了,也真正地看清了天下的局势。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复兴唐室是不可能的,只能自己打下一片江山。” 雷云站在他身旁,他的目光投向湖心,远远的,让人触摸不到。 “他们的父亲终于称帝了,随着这股热潮,依次又有好几个国家先后称帝。这个时候,那个男孩已经成长为一个男人。有一次父亲找到他,告诉他,他是嫡长子,注定要继承皇位。统一江山在父亲那一辈不能完成,在他这一辈也必须完成。一个帝王,在盛世的时候可以仁慈,在乱世的时候就必须凶狠,否则他注定会被他的敌人吞噬。他那个时候才看清楚自己的道路,看清楚自己的方向。可是那时候局势太混乱,父亲为了帮他暂时稳定地位,让他娶了两个自己不爱的女人,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雷云知道,这两个女人就是袁皇后和苏贵妃。 第146章:不堪回首(1) “他的父亲称帝后,他就当上了太子,依然要带兵打战,南征北伐,跑遍了半壁江山,只为平定叛乱,稳定国家局势。他杀过很多人,有错杀的,有误杀的,也有该杀的。在战场上不能仁慈,你不杀他,他就杀你了。随着他的年龄越来越大,打的战也越来越多,看到的悲剧已经不计其数了。他十五岁的时候失去母亲,所以他对自己的母亲非常思念,可是每次打完战他看到的,都是失去儿子的母亲。那种失去至亲的感觉,对他来说,冲击太强烈了。他不愿意再看到母亲或妻子抱着儿子或丈夫尸体哭泣的画面,可是父亲的话又一直回荡在他的耳边,一个帝王,在盛世的时候可以仁慈,在乱世的时候就必须凶狠。直到有一天,他再次遭受失去亲人的打击,那是在一次讨伐别国的战争中,他的亲弟弟被敌国的太子杀死了。他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看见的是弟弟冰冷的尸体。那一刻,他真的恨透了战争,可是他却没有办法,父亲的圣旨逼迫着他击败敌国之后才能回家。” 雷云的眼泪静静地滑落。亲人,谁都有亲人,谁不想和亲人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真正杀死亲人的人,是敌人吗?还是战争?还是乱世? “他真的击败了敌国,看着敌国的皇帝皇后和太子公主,他其实一丝杀念也没有。皇帝和太子倒也罢了,皇后和公主只不过是被战争连累的可怜人。失去了国家,他们只是在普通不过的一群人。那个时候,他想到了弟弟的死,是对方的太子杀死了他的弟弟,他提起剑想要刺入对方的心脏时,他看到了太子的父母。那一刻,他就愣住了,杀死了他,又多了一对孤苦无依的父母,他下不了手,他离开了大牢。可他万万想不到的是,第二天就接到了父亲的圣旨,要将敌国的皇帝一家全都斩杀了。” 雷云已经泪流满面,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跟她提起那段往事?为什么要撕开她内心的伤口?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知道,他也有他的无奈? “后来,后来终于太平了一段时间。他的父亲过世了,他登基成为皇帝,然后他不爱的那两个女人做了他的皇后和贵妃,他每天都要看到她们争风吃醋的嘴脸,每天都要看着她们为了自己的家族争权夺势。他觉得很累,真的很累。所以他宁愿一个人待在自己的宫殿里,不愿意去任何一个嫔妃的宫殿。” 赫连恒君深吸一口气,继续说着:“直到有一天,有个宫女站在他面前,呆呆地看着别国的皇子,不知道向他行礼。他觉得很没面子,但是也不忍心这样就处罚她,所以他还是让这名宫女离开了。第二天清早,他去送那名皇子回国,又遇到了那名宫女。她藏在草丛里,悄悄地偷听他们说话,结果被他逮了个正着。那宫女抵死不承认自己偷听皇帝说话,他知道那宫女其实是去看那位皇子。他觉得这个宫女好没眼光,可是他又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不小的打击,所以他破天荒的为了拆破这宫女的谎言跑到嫔妃宫殿里去了。” 第147章:不堪回首(2) 雷云的泪流得更凶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落下来。 “真正令他心动的是这宫女的勇气,在诺大的皇宫里没有一个可以值得他信赖的人,没有一个敢于对他说真话的人,唯独那个宫女对他说出了他想听的话。在他疲于稳定国家局势,收回国家大权的时候,这样一个有政治思想政治远见的女子来到了他的身边。他就好比沙漠里干渴的旅人发现一片美丽的绿洲,毫无预警地敲开了他早已如饥似渴的疲惫心灵。他无法抑制地爱上了那个蕙质兰心的女子,他知道他此生等待的人已经出现。可是他却怕自己疯狂的爱恋会吓坏她,所以一步一步地接近她。他希望通过日久生情的方法让她对他产生情愫,所以他愿意熬夜把奏章批阅完,每天挪出一部分时间来和她接触。可是有一天,她生气离开了,就不和他说话了。他身为一国之君,在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时,其实也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带着几分懵懂和悸动,小心翼翼地去呵护。他不敢把她逼太急了,他怕把她真的吓跑了。大年三十的晚上,他虽然表面上一直在招呼远道而来的客人,但其实他的心无时无刻不寄在她的身上。但他发现她不见的时候,他抛下所有人,跑去她住的地方寻找她,却看了万万也想不到的画面。” 雷云一面哭一面摇头,真的是他!他真的看到她的容貌了,他竟然可以在看到她的容貌后如此平静的离开。 “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这个女子,是个容貌平凡的女子。没想到,她竟然是他此生见过的最美的女子。那一瞬间,恍如天女下凡,他知道自己深陷下去了!可是令他痛苦,令他矛盾的是,这名女子是那位皇子画上的女子。他这才明白,原来她早已心有所属,否则她为何要与那位皇子合奏曲子,为何要一大清早跑去送那皇子离开。原来,原来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说到这里,赫连恒君的声音也已经哽咽,但他依然接着说:“他尝试了几天,想忘记这名女子,却发现,他做不到,他做不到。特别是当这名女子主动来找他时,他的内心是如此的激动与兴奋,他不可抑制的想要见她。他想让她忘记那名皇子,想让她爱上自己,辅佐自己,所以他带她出宫,和她一起逛街市,一起吃汤圆,一起买皮影,一起放花灯……” 赫连恒君转过身静静地凝视着雷云,看她流了一脸的泪水,整颗心都跟着抽痛起来。 雷云哭着说:“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么多?” 赫连恒君轻轻地擦去她的泪水,轻声说:“云儿,难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雷云背过身,泪水肆虐而出。泪眼仰望黑暗的夜空,歇斯底里地大声哭喊:“苍天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为什么?” 第148章:不堪回首(3) 赫连恒君心里开始不安,他的爱情让雷云这么痛苦吗?她为什么这么难过?赫连恒君焦急地问:“云儿,你怎么了?” “不要叫我!”雷云转过身狠狠地瞪着他:“你这个罪魁祸首!” 赫连恒君忽然之间感到雷云这样瞪着他的眼光很熟悉,他曾经在哪里见过?赫连恒君无暇去细细思考,他只知道他现在心疼万分,雷云竟然怨毒的眼光看着他。他做了什么,让她如此憎恨他?“云儿,你究竟怎么了?是我吓着你了?还是我让你感到害怕?” 雷云忽然抱紧自己,恐惧地说:“你好害怕!你这个刽子手,你把人的心当球一样踢来踢去,然后装出一幅高贵的嘴脸。你是无辜的,难道我就是罪有应得吗?” “云儿,你究竟在说什么?你不要吓我啊!”赫连恒君抓住她,焦急地看着她。难道她受了他的刺激,开始语无伦次了? “你不要碰我!”雷云一把推开他。 “好!我不碰你,你别激动,好吗?我不逼你,我不逼你。” 雷云远远地看着赫连恒君,摇头说:“我不想认识你!我不想认识你!” “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这些来吓你。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意,就……就算你心里还有别人,我也希望你能给我,给自己一个机会。云儿,你为什么会离开三皇子?这个问题一直郁结在我心里,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雷云冷笑一声,说道:“你想知道吗?我告诉你,他要我当他的小妾。本来我可以为他放弃一切,只希望他独爱我一个,可是,哈哈,他为了权势,要委屈我做他的小妾。我凭什么?我凭什么?所以我要离开这个男人,我现在看见他都会作呕。哼!虚伪的男人!” 赫连恒君黯然地看着雷云,他知道,以她的个性,胸怀大志,怎么会甘心做妾呢?哪怕再深的爱恋,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可是,他又有资格爱她吗?他依然不能给她正室的身份。他的爱,只会给她带去负担和灾难。一旦他专宠她,袁皇后和苏贵妃一定不会放过她,袁豁达和苏城一定会向他施压。他又能给她带去幸福吗?就算他是皇帝,他又能保全她吗?她会愿意为他卷入后宫的纷争之中吗? “哈哈哈……”雷云肆意的大笑起来,对这天空大喊:“老天爷!你真会开玩笑!所有人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你真会开玩笑!哈哈哈……” 突然,雷云猛咳一声,整个人软了下去。 “雷云!”赫连恒君惊呼一声,接住她的身体,定睛一看,雷云已经晕了过去。 赫连恒君的心里再次升上一片谜团,是什么让雷云这么痛苦?难道仅仅是爱情? 第149章:噩梦缠身(1) 森冷的夜空下,云涟独自一人来到了一片荒芜之地。这里没有山,没有树,没有水更没有人烟,有的仅仅是脚下的沙土。 她这是在哪里? 一阵阴风吹来,云涟浑身战栗起来。在她眼前突然出现了四根树桩,每根树桩上都绑着一个人,锋利的长矛刺进每个人的心脏里。 惨白的月光下,那四个死人忽然抬起抬头,头发蓬乱,七窍流血。 云涟大叫一声,那是她的爹娘和哥哥。她怎么又回到了扬州城的刑场上?云涟再一看,只见她哥哥云尚和蓓奴的姐姐蓓熙朝她飞了过来,两个人的身体还绑在树桩上,连同树桩一起飞了过来。 云涟只觉得一阵阴风扑面而来,带着浓浓的血腥味。云涟害怕起来,那长矛还插在云尚和蓓熙的胸前,鲜血喷射而出。 云尚和蓓熙飞到雷云面前,整个身体飘浮在半空中。云尚冷森森地说:“妹妹,哥哥我死得好惨!我的心被长矛刺穿了,那一刻我好疼啊!你答应过要替我报仇的,你怎么能忘记啊?我死得好惨啊!” 蓓熙也睁开血红的眼睛,瞪着云涟,愤怒地道:“公主!我是替你死的,你活得好开心啊!要不是我,现在的你就是我这个样子!你居然忘了替我报仇吗?” 云涟急忙道:“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云尚恶狠狠地道:“你当初不是踌躇满志要杀了赫连恒君替我们报仇吗?为什么才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你就心软了?你就爱上他了?你爱上了自己的仇人,你知不知道!” 云涟抱着自己的头,大叫道:“不!我没有爱上他!我没有!” 云尚冷笑一声,说道:“你没有吗?你没有怎么会让他拉你的手?怎么会让他占你的便宜?你如果没有,怎么会和他一起到芙蓉池边放花灯?怎么会和他一起许愿?”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没有爱上他!没有!” 云尚和蓓熙惨笑起来:“哈哈哈哈……你真是姜国的好公主,遗弃了自己的国家,为仇人出谋划策,甚至还要帮仇人统一江山。你真是姜国的好公主啊!” 云尚忽然死死地瞪着雷云,瞪着瞪着他的两颗眼珠子就掉了下来。 云涟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 云尚狂肆地笑起来,魔魅般的声音回荡在云涟耳边。“你看到了,我死的时候就是这样瞪着赫连恒君的,我的眼珠子都掉下来啦!哈哈哈哈……” 蓓熙狠狠地瞪着她,嘴角一边流血,一边说着:“我好后悔啊!我为什么要替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公主去死,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长矛把你的心脏刺穿!” “妹妹,你有你的深明大义,你心中包罗天下百姓民间疾苦,难道我们被杀就是活该倒霉的吗?你可以不杀死赫连恒君,可是你怎么可以爱上他?你怎么可以爱上自己的杀父杀母杀兄的仇人?你不配做云家的人!” “哥!”云涟泪流满面地看着云尚两颗空洞的眼睛。“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啊!” 忽然之间,云尚和蓓熙的身躯变得越来越模糊,猛地消失不见了。 “哥!蓓熙!” 第150章:噩梦缠身(2) 云涟身边的景色忽然改变了,她又来到了一间小屋子里,这是她在扬州避难时住的那间小屋。屋子里的油灯幽幽地燃烧着,床铺上躺着一个人,那人的腿上和肚子上分别插了一支箭,鲜血汩汩地向外流淌。 “宇文大哥!”云涟冲了过去。 宇文岚从床上坐起来,疏远地看着雷云,仿佛不认识她。 云涟焦急地说道:“宇文大哥,你受伤了,快躺下啊!” “你会关心我吗?”宇文岚冷冷地看着她,“你心里不是只有那个赫连恒君了吗?你为了他连仇恨都可以忘记,你还会关心我吗?恐怕我死了,你是最开心的吧!” “大哥,你怎么这么说?我怎么会不关心你,怎么会希望你死掉呢?” “那你为什么要爱上赫连恒君?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为了他,离开我进入卫国皇宫,你甚至爱上他!你对得起我吗?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差点为你而死,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吗?” 云涟跪在宇文岚面前,哭着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你打我吧!骂我吧!杀了我吧!我对不起所有为我付出的人,我该死!” 突然,宇文岚又消失了,扬州城外山林里的小屋也消失了。云涟来到了一间布置优雅的小屋中,这是玉屏苑里钟琇的卧房。 云涟的眼前站着一名身着青色衣裙的纤细女子,云涟大喊一声:“阿琇!” 钟琇转过身,两边脸上爬着六条难看的疤痕,如同蛆虫一般令人作呕。钟琇森然地看着她,怨毒地说道:“枉我将你当成知己,对你推心置腹,你居然背叛我们的誓约爱上了赫连恒君!你忘了我们都是被赫连一家害得家破人亡的可怜孤儿吗?你忘了当初信誓旦旦报仇的宣言吗?” “阿琇,我……” “你不配叫我!我真后悔从袁浩瑟的魔爪下助你脱困,早知如此,就该让袁浩瑟的手下把你乱棍打死!我还可笑的认为你进宫真的是为了报仇,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贪恋荣华富贵的无耻女人,居然勾搭上了赫连恒君,坐上了四品副相的位置,真有能耐啊!” “阿琇,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我?你明明知道我没有……” “没有吗?既然没有,那你为什么还要留在他的身边?为什么要协助他窃取大唐的江山?这是我的国家,我才是天下名正言顺的公主!你要帮助他掠夺我的国家,就是我钟琇不共戴天的仇人!我要掐死你!” 钟琇冲上前来扼住云涟的脖子,狠狠地往死里掐。 “阿……琇……咳咳……你……你听我说……”云涟想掰开钟琇的手,可是钟琇的力气非常之大,她根本掰不动。云涟呼吸越来越困难,气息越来越微弱,就快要被钟琇掐死了。 “啊——!”一声惊叫划破夜空。 雷云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在还周殿雷云自己的卧房内,雷云惊恐地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猛然掀开被子,冲出了房间。 森白的月光照在还周殿的院子里,一切都显得如此的诡异。雷云奔到水缸旁,提起一桶水猛然往自己头上倒下。 雷云发疯似的往自己身上倒下冰冷刺骨的水,嘴里狂喊着:“我怎么可以!我怎么可以!我怎么可以……” 还周殿里的其他人被雷云的喊声惊醒,点燃油灯,披上外挂走出房间一看,只见雷云不停地往自己身上倒冷水,嘴里还不停地叫喊着,整个人好像发疯了一样。 蓓奴冲到雷云身边,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水桶,焦急地问:“小姐,你怎么了?” 雷云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前方,突然,嘴里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地向后倒了去。 “小姐?!”众人惊呼一声,扑向雷云。 第151章:炎阳之气(1) 温暖的阳光从窗户射进房间里,雷云安静地躺在床上,如同一尊失去活力的木偶娃娃。 一位白须太医正在为雷云把脉,赫连恒君站在床边,剑眉紧锁,面色凝重。蓓奴和还周殿里的其他宫女太监守候在不远处,担忧地看着躺着床上一动不动的雷云。 太医把过脉,站起身,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赫连恒君忙问:“怎么说?” “回皇上,依臣的诊断,雷大人这是受了刺激,突然之间急火攻心。依臣的经验,多数人在这种经脉堵塞急火攻心的情况下,吐出一口血以后就会猝死。” “你说什么?!”赫连恒君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蓓奴更是差点急得跳起来,恨不得马上冲到雷云床边。 “皇上莫急,老臣正是奇怪这一点,雷大人此时显然还有脉象和呼吸,她体内似乎有一股热力一直保护着她的心脉,使她不至于脉络寸断而死。” 赫连恒君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又问:“那现在情况如何?” “雷大人受了极大刺激,新疾引发旧病,可能会呈现出疯癫状况。” “你是说她以前也受过很大的刺激?” 太医点点头,说道:“是的,老臣肯定雷大人以前受过刺激,并且已经出现某种程度的疯癫状况,只不过后来经过调理,这种状况解除了,但是却落下了病根,一旦再受到大的刺激,这种状况极有可能再次复发。” 蓓奴猛然想起在扬州城外居住的那段时间,雷云在刑场上看到父母兄长被杀,悲痛交集,也是呕出一口血后不省人事。等她醒来之后,就变得疯疯傻傻了,原来那一次雷云就落下了病根。 赫连恒君急忙问道:“那她为什么现在还不醒?如果出现疯癫状况,是不是经过调理以后,还能转好?” 太医屡屡胡须,摇头说道:“雷大人要清醒过来没那么容易,她现在全身脉络堵塞,体虚气微,无法进食。如不能早早打通全身经脉,雷大人还是会因为饥饿乏力而死。即使把雷大人全身的经脉打通了,能不能醒过来,还得看雷大人自己的意志力了。” “打通经脉?那要如何打通?” 太医脸上露出一丝难色,“唉,现在难就难在雷大人体内的那股热力即保住了雷大人的心脉,又对打通经脉造成了极大的阻碍。这股炎阳之气力量非常强大,能够抵御猛然攻心的急火,保住心脉不受损害,反过来要克服住这股炎阳之气,打通全身脉路,也非常困难了。普通的银针通脉已经不能起到任何作用,只能寄希望于内力深厚之人了。”赫连恒君点点头,说道:“朕明白了,你们先下去吧!朕来试一试打通她的经脉。” 太医忙道:“皇上,切不可轻易尝试,雷大人体内的炎阳气势汹汹,用功之人若是不能战胜,极有可能被这股炎阳反噬。” “朕知道了,你们下去吧!如果不行,朕会及时收手的。” 太医只得弯腰退下。 第152章:炎阳之气(2) 蓓奴不放心地又看了雷云一眼,跟着其他人离开了房间。 赫连恒君把雷云扶起来,然后盘腿坐在她的身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双掌击在雷云背部,将真气输进雷云体内。 赫连恒君浑厚的真气很快在雷云体内流窜,两人额头都开始冒汗。真气在通往心脏之时,果然遇到了一股强大的阻力,炎阳将赫连恒君输入的真气反扑回来。赫连恒君推出一股更为强力的真气,连同方才输入的真气一同攻向那股炎阳。炎阳之气膨胀开来,不费吹灰之力再次将赫连恒君的真气反弹回来。赫连恒君心中一惊,想要立刻收功,但猛然又想到自己的这股真气如果不是反扑回自己体内,就必定反扑在雷云体内,到时候雷云必定会受更严重的内伤。 赫连恒君不敢收手,霎时就感到一股热浪从他的掌心向内脏直扑而来,赫连恒君急忙凝功护住自己的心脉,但赫连恒君输入雷云体内的这股真气还是中伤了他自己的五脏六腑。赫连恒君下床吐出一口黑血,他知道自己已经被自己的内力击中,受了严重的内伤,不过幸亏他没将这股真气留在雷云体内,否则受伤的就是没有任何功力的雷云。 赫连恒君将雷云放下,他自己的内脏像是被千斤重物压过一样,必须马上找地方安静地疗伤。看来这股炎阳极为厉害,就算换了慕容绩也未必成功。难道雷云真的没有救了吗?赫连恒君一阵心急,再次呕出一口黑血。他怎么能看着她死?他身为一国之君难道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救不了吗?赫连恒君想起雷云的那个贴身丫头名叫蓓奴,于是喊了一声:“蓓奴,你进来!” 守候在门外的蓓奴一听,连忙推开门进去,一眼便看见床边吐出的污血。再一抬头,又见赫连恒君捂住自己胸口,面色苍白无比。蓓奴一惊,难道赫连恒君为了救雷云自己受了内伤?蓓奴恭敬地道:“皇上有何吩咐?” “你把这些血清理干净,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是。”蓓奴连忙从衣柜里翻出雷云做宫女时的旧衣服,然后跑到床前把吐出的黑血全都擦净了。“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赫连恒君看了蓓奴一眼,虚弱地说:“朕知道你是和雷云一起进宫的,你曾经是她家的丫头,是吗?” 蓓奴立刻知晓皇帝是想询问雷云过去的事情。蓓奴道:“是的,皇上。” “那你知不知道雷云她以前受过什么刺激?” 蓓奴恨恨地握紧拳头,小姐为什么受到刺激?不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下令杀了小姐全家。“回皇上,小姐家乡受灾,父母双亡,小姐有过一段时间的神志不清。”赫连恒君点了点头,又说:“什么灾害?旱灾还是水灾?” “战争!烧杀抢掠。” 赫连恒君一愣,沉重地点点头,站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蓓奴忙问:“皇上,小姐情况怎么样了?” 赫连恒君摇摇头,淡淡地说:“情况你也看见了,朕救不了她。” 蓓奴“咚”的一声跪在赫连恒君身后,急切地道:“恳请皇上救救小姐,小姐一生命苦,老爷夫人过世后,小姐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皇上也看到小姐的真实容貌了,皇上难道忍心这么美丽的一个姑娘就这样香消玉殒吗?” --------------------------------------- 支持祖国,支持奥运! 第153章:炎阳之气(3) 赫连恒君又何尝不想救醒雷云,只是以他的内力实在没有办法打通雷云的脉络,只能张贴皇榜寻找天下异能之士了。“你起来吧!朕不会放弃她的,因为昨晚朕的一席话让她受到了刺激,朕有责任把她救醒,更不愿意让她离开朕。” “啊?!”蓓奴惊得张大嘴,赫连恒君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表明他对小姐的心意吗? 赫连恒君轻轻笑了笑,说道:“不用怀疑,朕对她是真心的。” 蓓奴似乎有些明白雷云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了,因为雷云同样爱上了赫连恒君。当赫连恒君向雷云表白时,雷云不知如何面对这措手不及矛盾重重的感情,所以才会急火攻心。蓓奴苦笑一声,转头看向床上的雷云,凄凉地说:“小姐命好苦,苍天真会捉弄人!” 赫连恒君锐敏地道:“你说的话和雷云的一模一样,雷云入宫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蓓奴并不回答,只是问:“皇上,您真的真心喜爱小姐吗?” “怎么?你要朕对天发誓?” 蓓奴摇摇头,说道:“想必皇上也已经知晓小姐就是吴国三皇子画上的那名女子。不错,小姐确实曾经和三皇子有过一段感情。那个时候三皇子到小姐的故乡游玩,认识了小姐。那是小姐的初恋,小姐很懵懂,也很珍惜。可惜的是,三皇子并不懂得珍惜,那时候小姐父母已经亡故,三皇子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愿违抗家里的意思,只能纳小姐为妾。小姐虽不是大家出身,但雷家在当地也小有名望,小姐怎能委屈做妾?所以小姐只能斩断情丝,不辞辛劳来到长安,寻找一位亲叔叔。不幸的是,原来小姐的这位亲叔叔也早已不在人世。奴婢和小姐走投无路,才选择进宫的。” 赫连恒君点点头,又问:“那雷云又是如何认识钟琇的?她是玉屏苑的红牌。” 蓓奴一惊,赫连恒君连钟琇都知道了。蓓奴继续说道:“小姐是个很有才华的女子,一次偶然的机会,小姐和钟琇认识了,两人惺惺相惜,结为知己。但是,钟琇毕竟是风尘女子,小姐不可能和她一样,所以小姐还是只能选择进宫。”末了,蓓奴又加了一句:“皇上如果真心喜欢小姐,就不要怀疑她的过去。否则,依小姐的个性,如果知道皇上怀疑她……皇上应该可以想到后果。” “朕明白了。你说,她……会喜欢朕吗?” 蓓奴愣了一下,欣慰地笑了。赫连恒君是真心喜爱小姐呀!小姐受了太多的苦难,是时候拥有幸福了。蓓奴说道:“皇上放心,只要皇上真心对待小姐,小姐一定会喜欢皇上的。” 赫连恒君释然地笑了,说道:“朕立刻就去想办法救醒她,你好好照顾她。”说完,赫连恒君大步跨出房间。 蓓奴看着他的背影,流下泪来。 小姐,你真的太辛苦了!只要能看到你幸福,蓓奴就心满意足了,就算他是仇人,蓓奴也无所谓了。蓓奴终于想明白一件事,杀害姐姐的人,不是赫连恒君,而是战争,是乱世! 第154章:神秘道士(1) 五天过去了,雷云没有一点清醒地迹象,日常只能进食一些白水和清粥,但这样是撑不了多久的。眼看雷云躺在床上一天天消瘦下去,蓓奴心急如焚。 赫连恒君已经命人贴出皇榜,昭告天下,寻找内力深厚之人,只要能打通雷云浑身经脉者,赏银五百两。不断有一些江湖郎中前去揭榜,赫连恒君并不敢让他们轻易运功给雷云治疗,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愿意让自己的内力反噬,所以极有可能治疗之人及时收功,受伤的只会是雷云。 一般来说,侍卫每带回一个揭榜之人,赫连恒君就会让此人与慕容绩过招,输了直接遣送出宫。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胜过慕容绩,而雷云的情况在一天天恶化。 赫连恒君曾让慕容绩运功给雷云疗伤,交待他只可用一层功力,一旦发现真气被反弹回来,必须将反弹回来的真气流回体内。虽然慕容绩早有准备,但还是因为真气被反弹回来,受了轻微的内伤。 其实赫连恒君心里再着急不过的了,没有人比他更着急。只要他一有时间,他必定跑到还周殿查看雷云的情况,看着雷云日渐消瘦得不成人样,赫连恒君心如刀割。 皇后和苏贵妃也时常到还周殿探望雷云,其实不过是假惺惺在皇帝面前做做戏,最主要是想看雷云哪天能够一命呜呼。 蓓奴终于等不下去了,既然留在皇宫里没有办法医治雷云,那她必须想办法将雷云带出宫去,找钟琇来替雷云运功疗伤。即使钟琇不行,她也一定认识江湖中其他更加厉害的人。 雷云昏迷的第五天夜里,蓓奴取下雷云手上的铜手镯,按照钟琇说的方法启动手镯内部的机关,果然手镯“咔”的一声断成三截。蓓奴拨开其中一截,但见一只金色的小蚊虫从手镯里飞了出来,一直飞了出去。蓓奴追出去一看,果然见到那只金色小虫向玉屏苑的方向飞去。 蓓奴回到屋子里,把手镯扣回雷云手上,握住雷云的手,忧心忡忡地说:“小姐,你可一定要坚持住,阿琇很快就会来带你出去了。” 次日,蓓奴在着急忧虑中度过了一天,钟琇并没有来,她很怕钟琇没有看见小蛊虫,或者小蛊虫没有飞回去。 下午的时候,宫里来了位姓张道士。赫连恒君与其说了几句话,就立刻带着他赶到还周殿来了。那张道士看去六十多岁的年纪,雪白的头发,雪白的胡须,穿着雪白的道袍,手中拿着一柄雪白的拂尘,道骨仙风出尘脱世的样子。 在给雷云把脉之后,张道士说道:“这位雷大人以前是否服用过一种药丸?” “药丸?!”蓓奴一惊,急忙说:“哪里有什么药丸?没有服用过。” “这就奇怪了,雷大人她体内这股炎阳之气不是人为注入的,一定是服用过什么东西导致的。” “可……可是,真的没有服用过什么东西啊!”蓓奴急得满头大汗,她跟在雷云身边这么多年,哪里见雷云服用过什么药丸。 赫连恒君也很着急,好不容易有人能够看出个所以然来,这个蓓奴却什么也不知道。赫连恒君说道:“你再好好想想,雷云她真的没有服用过什么特殊的东西吗?” “没有啊!奴婢跟在小姐身边的时候,小姐绝对没有服过什么特殊的东西。” 第155章:神秘道士(2) 张道士屡屡胡须,说道:“这就奇怪了,据老道所知,普通人体内要产生一种炎阳之气,只有服用一种名叫‘珊花丹’的药丸才能产生。” “珊花丹?!”蓓奴和赫连恒君不明所以。赫连恒君问道:“这是什么药丸?服用之后有什么作用?” “这珊花丹的炼制是极为复杂的,材料火候时辰一刻也不能差,就连炼制丹药的火炉也非常讲究,必须参合一定比例的金银在铁炉之中。珊花丹炼成之后,分一阴一阳两粒丹药。普通人服用阴的那一颗,体内便会产生寒冰之气。这寒冰之气对追求武功至尊的人大有好处,体内拥有寒冰之气的习武之人,每天十二个时辰都在修炼内力,即使是睡觉的时候,内力也能够不断增长。但是服用阴性珊花丹的人,每年服丹之日前后三天,会寒冷难当,感觉自己身处与寒冰之中,整个人体温急剧下降,如不能妥善处理,极有可能被自己体内的寒气冻死。但是,这珊花丹确实是好东西呀!江湖上的人为了那阴性珊花丹争得是头破血流,不过这世上珊花丹到底有多少颗也没有人知道。” 赫连恒君问道:“那么,雷云服用的是不是阳性的那一颗?” 张道士点点头,笑道:“看雷大人的情况,确实是服用了阳性的珊花丹。服用阳性珊花丹的人,体内会产生一股极为强劲的炎阳之气,日常并没有什么影响。如果服用之人中毒或遭受严重的内力伤害,这股炎阳之气就能将服用之人的心脉妥善的保护起来,使其不被毒药或内力侵蚀。说明白一点,就是说雷大人即使受了再严重的内伤,她的心脉也不会受损。但是,这炎阳之气有两个缺点。其一,一旦雷大人受了严重的内伤,内力再强的人也不能将她的浑身经脉打通,只有两种人能打通她的经脉。” “什么人?”赫连恒君和蓓奴异口同声地问。 “神仙。” “什么?!”蓓奴顿时就跌坐在地上。 赫连恒君又问:“那另一类人呢?” 张道士抚着一把雪白的胡须哈哈笑起来,“另一类人,就是体内拥有阴寒之气的人。一般来说,只有服用过阴性珊花丹的人体内才有阴寒之气,但也不排除例外。” 蓓奴绝望地道:“小姐什么时候吃的珊花丹都不知道,茫茫人海,到哪里去找那个服用了阴性丹药之人?” 赫连恒君的一颗心也好似被人压在了巨石之下,一瞬间生疼得紧。赫连恒君并不死心,继续问道:“除了体内拥有阴寒之气的人,别的人全都不能打通她的经脉?” 张道士肯定地点点头,说道:“只有这阴寒之气能够克制住这股炎阳之气,其他人无论内力再强,也一定会被这股炎阳之气反弹回来。而且,这炎阳之气还有另一个缺点,就是服丹之人每年的服丹之日会感到烈焰焚身,浑身如同着火一般难受。不过只要咬牙坚持,过了那一天就没事了。不知道雷大人是否有过这样的情况。” “她……”蓓奴刚想说没有,忽然就冷静下来了。在过去的一年里,雷云不曾发生过这样的情况,那就说明服用这颗丹药是在这一年当中。而这一年中,与雷云最接近的人,除了她,就只有钟琇了。能够炼制这样邪门的丹药,除了身为明华教教主的钟琇,还能有别人吗? 第156章:神秘道士(3) 赫连恒君忙问:“怎么样?想起什么来了吗?” 蓓奴心想,此刻不能把钟琇说出来,就算这丹药是钟琇给雷云吃的,也必定是出于好的目的才给雷云吃的。如果雷云体内没有这股炎阳之气保护,那天晚上就猝死过去了。所以她不能说出来,只能等钟琇来了,再问钟琇。蓓奴道:“小姐以前不曾发生过这样的现象,但是这种邪门的丹药,小姐怎么可能会服用?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张道士一边摇头晃脑,一边说道:“那老道就不清楚了,老道知道的就这么多。能不能救醒雷大人,还得看能不能找到那拥有阴寒之气的人了。” 蓓奴此时已经没有那么着急,既然已经知道喂雷云服用珊花丹的人极有可能就是钟琇,她便不再多言了。 赫连恒君理智地问道:“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延长雷云的性命?毕竟找到这种特殊体质的人需要一段时间。” 张道士说道:“有,有一种最直接的方法。” “什么方法?”蓓奴忙问。 “请神仙来救她,哈哈哈……” 蓓奴心有不满,雷云都病成那个样子了,这老道士还有心思开玩笑。 “别着急啊!”张道士又说了:“我也有一颗丹药,能够延续雷大人一个月的性命。一个月之后雷大人能不能活命,就得看你们能不能找到那拥有阴寒之气的人了。” 赫连恒君忙道:“还请道长不吝恩赐。” 张道士从袖口里取出一个白色瓷瓶,倒出一粒红色丹药,说道:“给她服下吧!” 赫连恒君拿着那颗药丸,有些犹豫是否要给雷云服下,万一这药丸没有用,或是有毒,岂不是害了雷云性命。 张道士斜眼瞅了赫连恒君一眼,拂尘一挥,大叹一声,说道:“唉!神仙难找啊!” 赫连恒君也不着急给雷云服下,只是对刘福吉说道:“刘福吉,带张道长去领取五百两银子。” 张道士说:“老道一个世外之人,要那俗物做什么?只愿皇上把酒窖里珍藏的那几罐百年陈酿赏给老道就行了。” 赫连恒君眯起眼睛,皇宫酒窖里确实有几罐百年陈酿的上好美酒,只是这张老道怎么会知道酒窖里有几罐百年陈酿?难道他是冲着这酒来的? 张道士一边屡胡须,一边笑着说:“喝酒好啊!喝酒妙啊!哪里有好酒,老道的鼻子就知道呀!” 赫连恒君心里一惊,难道这道士当真是奇能异士?赫连恒君说道:“刘福吉,带张道长去酒窖里取酒,张道长想要哪罐酒就让他拿哪罐酒。”他倒要看看,这张道士是不是真的能挑中那几罐百年陈酿。 “是!张道长,这边请!”刘福吉引领张道士离开房间。 张道士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说:“美酒呀!老道来啦!哈哈哈……” 赫连恒君转过头看看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雷云,心里又是一阵抽痛。赫连恒君对蓓奴道:“你好好照顾雷云吧!朕会想法子去找那种阴寒体质的人。” 第157章:神秘道士(4) 蓓奴知道给雷云服用丹药的人极有可能就是钟琇,所以并不是特别着急了,只是恭敬地问道:“皇上有什么法子找到这样的人吗?” 赫连恒君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朕自有方法,你好好照顾雷云吧!朕走了。” “是,奴婢恭送皇上。” 赫连恒君回到御书房,细细地思考那张道士所说的话。阴寒之气?赫连恒君猛然想起从前遭到明花教行刺的时候,他和明花教教主交手,那教主身上就会散发出一阵冰寒之气。 无论那明花教主是否服用过珊花丹,但她体内拥有冰寒的气息是肯定的。或许这个明花教主可以救雷云的性命。 刘福吉将张道士的事情处理完毕,回到还周殿去找赫连恒君,结果蓓奴说皇上已经回宫,刘福吉这又匆忙的赶回紫宸殿。 刘福吉走进御书房的时候,赫连恒君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显然在思考什么事情。刘福吉跪下道:“皇上,那张道长果然把那几罐百年陈酿全都挑走了。”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张道长的鼻子跟狗鼻子似的,一罐一罐的闻过去,把那七罐百年陈酿全给闻出来了。” 赫连恒君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看来这张道长确实有些异能,把这颗丹药送去给雷云服用。”赫连恒君这放心把张道士留的丹药给雷云服用。“对了,顺便把慕容绩立刻叫来见朕。” “是!”刘福吉小心翼翼地接过丹药,推出了御书房。 半柱香之后,慕容绩奉旨来到御书房。 赫连恒君说道:“慕容绩,放出消息,说朕后天要到城外郊游。” “什么?!”慕容绩不明所以地呆愣了一会儿。皇上要出去郊游?雷大人病重,皇上还要去郊游?更何况明花教的人无时无刻不等待机会刺杀皇上,皇上怎么会突然把自己送上门去? “朕知道你想什么,朕是故意想引明花教的人出来的。明花教的教主,极有可能是能救雷云之人。” “皇上是想以自己为诱饵,引明花教的人出来?” “不错,为了救雷云,只有这么做了。只要她能答应救雷云,朕什么条件都答应她。” 慕容绩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她要杀皇上,要做卫国的皇帝,皇上也答应她吗?” 赫连恒君瞪他一眼,说道:“不合理的条件朕自然不答应。不论她是要权要财或是其他朕力所能及的,朕都能给她。”赫连恒君长叹口气,说道:“这是朕所能为她付出的全部了,毕竟,朕的生命是属于卫国子民的,卫国现在的情况也不容许朕死去。如果可以,朕愿意为她付出生命,可是朕还有责任。” 慕容绩心里已经产生极大的震撼了,并不能说,皇上不够爱雷大人,只能说,国家这个担子重于泰山,已经超过了任何个人的生命,就连皇帝也一样。 “好了,你去安排吧!一定要让明花教的人知道朕后天出宫,但是朕的安全也必须保证。”赫连恒君对慕容绩的办事能力还是相当放心的,有慕容绩在他身边,他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是,微臣告退!” 慕容绩离开御书房后,赫连恒君看着桌上的奏章,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 这两天一直关注新闻,心情极度郁闷,周末出门散心,暂时停更两天。 支持祖国完整统一,祝愿奥运顺利举办。 第158章:钟琇夜访(1) 夜里,蓓奴一个人静静地守候在雷云身旁,看着雷云日渐憔悴的面容,心中很是难受。蓓奴起身端来一盆热水,仔细地替雷云擦拭了身体。 门外忽然响起几声细碎的声响,本来不容易察觉,但蓓奴乃是习武之身,敏锐地察觉了。蓓奴站起身,跨出房门,院子里静悄悄的,似乎刚才听到的只是蓓奴的幻听。蓓奴走进院子里,“哗啦”一声,提气就飞上了房顶上,果然见到一个人影站在对面的房顶上。 蓓奴厉声道:“你是何人?” 那人影并不答话,立刻拔腿往外跑。 蓓奴正想追上去,忽然想到雷云还躺在房间里,不能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蓓奴飞下房顶,回到雷云的房间推门一看,却见钟琇身着黑色夜行服站在雷云床边,一脸哀愁地看着雷云。 “阿琇,是你?”蓓奴稍微有些惊奇,钟琇站在房间里,那么刚才那个人影又是谁? 钟琇点点头,说道:“我怕有外人在这里,所以先派人把小涟身边的人引开。” 蓓奴怒气冲冲地来到钟琇身边,问道:“阿琇,我问你,是不是你给小姐吃了珊花丹?” 钟琇一愣,说道:“你怎么知道了?” “你太过分了!就算你好心让小姐吃那什么珊花丹,也要事前通告一声。小姐体内无缘无故多了一股炎阳之气,张道士说再强劲的内力也冲不破这股炎阳之气,我差点急死了。” “张道士?他是谁?” “不知道,皇帝请来为小姐看病的。若不是这张道士,我们根本不知道原来小姐吃了什么珊花丹,而且还必须是只有体内拥有寒冰之气的人才能救小姐。” 钟琇淡淡地道:“我给小涟吃珊花丹也是以防万一,宫里人心险恶,阳性珊花丹可以护住心脉,就意味着可以保住她的命,你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你关心小姐是好,可是你也该告诉我们,让我不至于这么多天都手足无措。我差点以为小姐救不回来了,皇帝找了很多人来给小姐看病,没有一个能行的。”说着说着,蓓奴已经红了眼眶。 钟琇爱怜地摸了摸雷云的脸颊,说道:“她的伤,只有我能治。” “你是说,你服用了阴性的珊花丹?” 钟琇点点头,说道:“我小的时候跟着师傅练功,师傅善用巫蛊,有一次我不小心触碰了炎蛊,结果就中了师傅的蛊毒。炎蛊是没有解药的,中毒半年后会无故浑身着火,然后被火活活烧死。师傅当然不可能让我死,她找到了炼制珊花丹的方法,当时记载炼药的材料只有残本,缺少了一种材料。师傅试了近百次,终于才找到这个材料,炼成了世上独一无二的一对珊花丹。你知道这个材料是什么吗?” “是什么?” “就是那本记载了珊花丹炼制方法的残本,那本书不是用普通的纸张做成了,究竟是什么,师傅也不知道。所以,残本用来炼药了,世上就仅有这一对珊花丹,独一无二的。” “然后,你就服用了那颗阴性的珊花丹?然后,你的体内就有了冰寒之气?就可以用来抵消炎蛊之毒了?” 钟琇点点头,说道:“不错,可以说,炎蛊之毒的解药只有一颗,那就是阴性珊花丹。师傅过世后,阳性珊花丹也留给了我,直到你们进宫的头一天晚上,你们全都喝醉了,我才把这颗阳性珊花丹喂给小涟的。” 第159章:钟琇夜访(2) 蓓奴心中虽然有些愤愤,但毕竟还是这颗珊花丹保住了雷云的性命,所以她也不便再责怪钟琇,只是说:“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快给小姐打通浑身经脉吧!” 钟琇摇摇头,说道:“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蓓奴焦急地问。 “你知道赫连恒君放出什么消息了吗?” 蓓奴摇摇头。 “他放出消息,说他后天要到出宫郊游,其目的就是为了引我去刺杀他。” “他疯了?!”蓓奴极是不解,在雷云病危的这个节骨眼上,赫连恒君居然要去引钟琇去刺杀他!他有什么目的?猛然间,蓓奴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张大嘴,说道:“难道皇帝已经发现你体内有阴寒之气了?那他会不会怀疑小姐?” 钟琇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说道:“不错,我和他交过很多次手,用功的时候寒气会外露,他一定发现了我是寒冰之体,但他未必会怀疑我是服用了阴性珊花丹。” “是的,今天那个张道士也说,只要是寒冰之体就能够救小姐,所以他就想到你了。他为了救小姐,宁愿拿自己当诱饵,这真是……” “真是什么?呵呵。”钟琇冷笑一声,说道:“他赫连恒君终于栽在了小涟手上,我就知道,赫连恒君一定会爱上小涟了。这回是他求我办事,肯定会任由我提出条件,那我就要他的命!” 蓓奴心里又开始焦急,钟琇并不知道雷云已经爱上了赫连恒君。如果现在把这个事情告诉钟琇,怕钟琇会过于愤怒以至于不愿意救醒雷云。蓓奴只能说:“小姐说,赫连恒君现在还不能死。” “为什么?”钟琇不解地问。 “因为……因为小姐还没有当上皇后!”蓓奴冒出了一个理由。 “只要报了仇,当不当皇后又有什么重要的?杀了赫连恒君,小涟就可以出宫了,我们又可以生活在一起,这样不是很好吗?” “不好!”蓓奴摇头说:“小姐说,杀了赫连恒君,天下会大乱。所以时机不到,为了天下百姓着想,不能杀赫连恒君。” 钟琇不解地皱起眉,说道:“小涟为什么这么说?” “小姐说,赫连恒君死了,卫国内部各个势力会相互争斗,一旦卫国分崩离析,又会上演后唐的悲剧。所以只有等小姐当上皇后以后,才能杀赫连恒君。” 钟琇一愣,没想到雷云会考虑这么多。钟琇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小涟说的有道理,或许现在确实不能杀赫连恒君。哼!就暂时留住他的狗命吧!” 蓓奴赶紧点头,如果让钟琇杀了赫连恒君,小姐一定会伤心死的。 钟琇又道:“既然是这样,我们不能让赫连恒君怀疑小涟,如果我现在替小涟打通浑身经脉,他一定会起疑心。我只能在与赫连恒君谈妥条件之后,再替小涟打通浑身经脉。” 蓓奴接着说:“千万不能说你服用过阴性珊花丹,这珊花丹是一对的,你服阴小姐服阳,怎么样也容易让皇帝联系在一起。”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只会说自己从小就是阴寒之体。对了,我很奇怪,告诉你们这些的那个张道士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不清楚,那张道士怪怪的,感觉有点像是世外高人。但从他的气息来看,又似乎没有多深的内功。而且他只喜欢喝酒,皇帝赏赐他,他什么也不要,就要美酒,还留了一颗奇奇怪怪的延命丹药给小姐。” 第160章:钟琇夜访(3) “你给小涟吃了?”钟琇顿时变色。 “没有没有,我不敢随随便便给小姐服用。皇帝虽然派人送过来,但是我并没有让小姐服下去。” “快拿来让我看看!” “哦,好!”蓓奴将张道士留下的丹药递给钟琇。 钟琇拿在手里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又凑到鼻尖闻了闻,说道:“这……这是什么丹药?一点药味也没有,倒是有一股男人汗味。” 蓓奴也闻了闻,皱皱眉头,说道:“确实有一股汗味,会不会是他在衣服里放久了,身体出汗,药丸就沾染了汗味?” “谁知道,反正这东西不干不净的,又没有草药的味道,还有男人的汗味,恶心死了,还是不要胡乱给小涟服下。” 蓓奴想了想,点点头,把那粒药丸装进一个小盒子里,放入衣柜中了。 钟琇问道:“赫连恒君有没有看到小涟的真实容貌?” “看到了,小姐沐浴之前把面具取下来,结果被他看到了。” “什么?!那他怎么没有揭穿小涟?” “我想,可能是因为皇帝是真的喜欢小姐吧!你也知道,小姐在年前被封为了四品副相,小姐其实有这么方面的能力和才华,所以皇帝就封小姐做了女官。不过后来不知道小姐因为什么事情和皇帝闹得不开心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我想那个时候,皇帝就已经爱上小姐了,并不是因为小姐的容貌。后来皇帝看到小姐的真实容貌,出于保护小姐的目的,也就没有把这事说出来。” “原来,赫连恒君真的爱上小涟了。呵,我们家小涟的魅力真是难以抵挡啊!那小涟又是为什么受了内伤?” 蓓奴摇摇头,说道:“我不清楚,小姐做了赫连恒君的大臣,肯定会讨论一些天下的大事。上元灯节那晚,皇帝抱着已经睡着的小姐回到还周殿,半夜里,小姐似乎是做了噩梦,跑出去不断地用冷水往自己身上倒,我想小姐可能是梦到死去的亲人了。” 钟琇也叹一口气,说道:“小涟的命确实够苦了,急火攻心很容易造成筋脉错乱的,幸亏我当时给她服用了珊花丹。” 蓓奴点点头,转身看了雷云一眼。 钟琇道:“好了,我必须得先回去了,看到金蛊虫飞回来,赫连恒君又张贴皇榜寻找医士,我就知道小涟出事了。再过几天,我就要和杜熙成亲了,所以玉屏苑里一直都很忙,我来得也匆忙,就带了个轻功极好的手下。皇宫里戒备森严,人多了怕引起侍卫的注意。” 蓓奴笑道:“是呀!二月初一,你就要当新娘子了。只可惜,我和小姐不能看着你漂漂亮亮的出嫁了。对了,宇文岚那个猪头怎么样了?小姐出宫也没看到他。” 钟琇神色一暗,勉强笑了笑,说道:“放心吧!他没事,说不定很快你们就会再见到他了。唉!他也是个痴情种子,拿他没办法。” 蓓奴一听,立刻问道:“该不会是他又惹什么事情了吧?这个家伙,本来就笨,还不知道自己很笨。” 钟琇笑道:“他也没那么笨,好了,我先走了,我那个手下见我们谈了这么久,知道我们是熟人,他肯定会一直在房间外面等候的。” “嗯。”蓓奴点点头:“凡事小心!” 蓓奴将钟琇送出房间,果然看见钟琇的那个手下藏身在屋檐底下,一直守候在还周殿附近。钟琇又朝蓓奴点点头,与那人一起飞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161章:中伤皇帝(1) 正月二十三,赫连恒君起驾出宫游玩。 赫连恒君身边并没有带多余的人,后宫嫔妃一个也没带,只有慕容绩和三十名身手了得的大内禁军。赫连恒君这次游玩的地方是长安城外的桃花山,也是雷云和钟琇认识杜熙的那片桃花林。 又是一年春来到,桃花山满山都是红艳艳的花朵,迎风纷飞。 赫连恒君的马车开到幽思亭的时候,钟琇早已带着十名明花教的门徒守候在那里。赫连恒君下了马车,见到十一名黑衣蒙面的明花教徒站在幽思亭内,颇有几分意外。这明花教的人见到他来了,也不动手还杀他? 钟琇负手背对了赫连恒君,冷笑一声,说道:“狗皇帝,胆子可不小,居然想到用自己为诱饵引我出来。倘若我不出来,岂不是辜负你的一番美意了?” 赫连恒君此时重伤并为痊愈,他只带了三十人出宫,其实还是非常危险的。虽然这三十名大内禁军个个身手不凡,但明花教的人武功也非常了得,加上他自己又受了内伤,因此,还是存在一定的生命危险。 赫连恒君笑道:“姑娘果然不愧为明花教主,朕想引姑娘出来,姑娘都猜到了。” “哼!废话少说,既然你自己前来送死,那就动手吧!” 话音刚落,十名明花门徒全都拔出长剑,准备殊死一搏。其实这话是钟琇故意说的,目的是为了消除赫连恒君的猜疑,往常他们都是一见面就开打,这一次如果不动手,难免让赫连恒君产生疑惑。 “慢着!”赫连恒君大喝一声,说道:“姑娘既然猜到朕是有心引姑娘出来,必然猜到朕是有事相求才会引姑娘出来,姑娘难道不想知道朕是因为什么事?” 钟琇轻蔑地笑了一声,说道:“什么事我都不感兴趣,我只对你的命感兴趣。既然你有事求我,可以,拿你的命来换吧!” 赫连恒君冷冷一笑,轻声说道:“放肆!”这两个字用力不大,但是却能体现出一个君王的魄力以及忍耐力。 “放肆?哈哈哈……狗皇帝,你要搞清楚,你是来求我,不是我来求你。你对我说‘放肆’?哼,你还不够资格!” 赫连恒君负手道:“无论姑娘对朕有什么深仇大恨,姑娘既然身为江湖侠士,就应该有狭义心肠,不会见死不救,对不对?” “哼!那得看是什么人,值不值得我救。像你这样罪孽深重的人,死了根本就是大快人心。” 赫连恒君把手抬起来,身后的侍卫得到指令,便掀开马车的帘子。钟琇一看,只见蓓奴抱着昏迷不醒的雷云坐在马车里。 钟琇挑起眉毛,说道:“你什么意思?” 赫连恒君不答反问:“姑娘可是阴寒之体?可曾服用过阴性珊花丹?” 第162章:中伤皇帝(2) 钟琇两手环在胸前,冷笑道:“关你什么事?” “朕和姑娘交过几次手,姑娘运用内功时,身体会散发出寒气,所以朕推测姑娘是阴寒之体。姑娘是否服用过阴性珊花丹?” “什么阴性珊花丹?莫名其妙!我是阴寒之体又如何?能取你狗命就行了。” “既然是这样,那就恳请姑娘出手救醒马车里的那位姑娘。她体内经脉错乱,非姑娘这样的阴寒之体不能打通全身经脉。只要姑娘愿意出手相助,朕愿答应你所有合理的要求。” “啧啧……”钟琇啧啧称奇:“原来狗皇帝还是个痴情种子呀!难得了。不过你很可笑,我凭什么要帮助你救她?你说的合理的要求,我都不稀罕。要救她可以,拿你的命来换吧!” 赫连恒君当然早有心理准备。如果钟琇过早的答应救醒雷云,赫连恒君反而还会起疑心。赫连恒君说道:“她是个好姑娘,可是朕不用自己的生命来交换,朕不能死。朕的生命是属于国家的,所以朕现在还不能为她而死。” 钟琇冷笑一声:“虚伪!矫情!你不是爱她吗?爱她为什么不能为她而死?” 赫连恒君正色道:“这不是虚伪,也不是矫情,这是实话。朕现在不能为了任何人而死,姑娘应该明白,朕死了,卫国会大乱,难道姑娘看不清楚局势吗?朕爱她,这是毋庸置疑的,除了朕的生命和卫国的江山,其他的条件朕都答应你。” “哦?那我让你把你的皇后和贵妃都杀了,你愿意吗?” 赫连恒君脸色微变,“这是朕和姑娘之间的恩怨,为何要牵扯其他无辜的人?” “哈哈哈……你不是说你爱她吗?爱她就让她做你的皇后啊!杀了你现在的皇后,有什么不可以的?反正现在的皇后也不是个称职的皇后,杀了岂不干净?” “人命关天!岂是说杀就能杀的?姑娘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姑娘既不懂朝政又不懂军事,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足为怪。” “你!”钟琇为之气结。“我不懂朝政不懂军事又如何?我恩怨分明就够了。好吧!既然你想救她,就自断右臂吧!我说到做到,只要你自断右臂,我立即救她。” “姑娘说的可是真的?”赫连恒君严肃地说。 慕容绩忙道:“皇上,万万不可!不能自断右臂啊!” 钟琇冷笑地道:“自断右臂吧!否则,我凭什么救她?” 慕容绩和其他的禁军全都劝道:“不可呀!皇上,不能自断右臂!就算你自断右臂,她也未必会出手救醒雷大人的。” 赫连恒君举起自己的右手,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用左手抽出腰间的凌云剑,高高举起,猛然向自己的右臂挥去。 “不要!”慕容绩等人大喊起来。 只听哐当一声,赫连恒君的凌云剑跌落地上,众人还分不清究竟怎么回事,蓓奴的声音从马车里冷冷地传来:“皇上,如果你自断右臂,即使救醒了小姐,小姐也不会快乐。” 第163章:中伤皇帝(3) 钟琇不明所以地瞪着蓓奴。 蓓奴并不理会钟琇,只是继续说:“皇上,小姐知道你以自己右手为代价,把她救醒了。她醒来之后,也不会再搭理皇上了。” 赫连恒君拾起地上的凌云剑,把它放回剑鞘里,淡淡地对钟琇说道:“姑娘既然不愿意救他,那朕再去寻找别人就是了。” 钟琇冷笑道:“你以为这阴寒之体的人是这么好找的吗?” 蓓奴忽然道:“姑娘,你愿意救我家小姐,我和小姐一辈子都会感激你。可是如果你不愿意救,也不必提这么多无礼的条件。” “你……!”钟琇没有想到蓓奴会这么跟她说话,更没有想到蓓奴居然会帮赫连恒君说话。“好吧!狗皇帝倒真是条汉子,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既然你要救你心爱的女人,就和我过上一百招吧!旁边人一个也不许帮忙,如果你能接下我一百招,我就出手为她打通全身经脉。” 赫连恒君想也不想,一口答应:“好,朕接你一百招。” 慕容绩大叫道:“不行啊!皇上,你为了救雷大人,已经受了那么严重的内伤,怎么能接下她的一百招啊?让臣来吧!” 钟琇立刻道:“不行!要救的人又不是你的女人,你凭什么顶替。”钟琇这才知道,原来赫连恒君已经受了内伤,肯定是运功打通雷云的经脉时,被炎阳反扑回来的。 赫连恒君推开慕容绩,再次抽出凌云剑,说道:“来吧!朕接你一百招。” 钟琇交待一声:“你们谁也不许动!”说罢,钟琇也抽出长剑,向赫连恒君攻了过去。 只听一阵兵器交接的刺耳声音,赫连恒君和钟琇激烈打斗的身影不断变换着。二人浑厚的内力释放出来,形成一股强劲的旋风,桃花林内的花瓣被卷入这股旋风之中,随着二人打斗的状况越来越激烈,这花瓣就犹如雨般纷飞而下,好似天女散花一般。 众人紧张地盯着二人打斗的身影,慕容绩心中默默念道:“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 钟琇的剑法传自她的师傅,这套剑术叫做明快剑,其招法就是狠、快、绝。钟琇的招式凌厉快速,长剑在她的挥舞下形成一柄剑扇,赫连恒君若有稍微的闪失,整条右臂就会被卷入剑扇之中。 钟琇虽然剑术高超,但临敌经验尚少,赫连恒君南征北战十几年,见过各种各样的武功高手,经过的生死之战也不下百场。虽然赫连恒君已经身受重伤,但他还是可以猜想到钟琇出招的方向和趋势,因为赫连恒君也曾和钟琇的师傅交过手,对这套剑法还是有几分熟悉的。 眼看一百招就快到数,赫连恒君也快支撑不住,毕竟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此战之后,他又得经过一个多月的疗养才能恢复了。钟琇心中更是焦急,怎么能让赫连恒君轻而易举地就躲过她的一百招,一定得让他吃点苦头。 第164章:中伤皇帝(4) 但见钟琇手中的长剑飞出,卷起赫连恒君的凌云剑,哐当一声,两把兵器激烈交锋,两股气流轰然荡开,缤纷的桃花被这两股气流震得向四周散飞,两把剑也插入树干之中。 慕容绩大喝一声:“九十七!” 钟琇两只手掌倏然冒出寒气,可以看见她两个衣袖上都起了一层薄冰。 赫连恒君一惊,心中暗念:“玄冰掌?!” 钟琇冷笑一声,再次向赫连恒君攻去。 没有了兵器作为隔挡,两人近距离交锋,赫连恒君立刻就感到一股寒气侵身,五脏六腑开始撕裂般疼痛。 慕容绩大声数着:“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但见钟琇最后一掌击在赫连恒君背部,赫连恒君喷出一口血,重重地摔在地上。 “皇上!”慕容绩大叫着跑过去扶起赫连恒君,只见他头发和眉毛上都染上了冰霜,嘴唇也冻得发乌,整个人冰得吓人。“皇上,你怎么了?” 赫连恒君嘴角还在不断地流出污血,猛然咳嗽一声,又吐出一口黑血。赫连恒君捂住自己胸口,只觉得所有的内脏都被绞碎了一般,一股寒气直攻他的心脏。赫连恒君断断续续地说道:“快……快封住朕的穴位,咳咳……不……不能让寒气侵入心脉。” 慕容绩一听,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封住赫连恒君全身的穴位,忧心地问:“皇上,你中了玄冰掌?” 赫连恒君困难地点点头,说道:“告诉他们,回宫以后封锁消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朕受伤的事情。” “是,臣明白。” 赫连恒君一只手搭住慕容绩的肩膀,艰难地说:“扶……咳咳……朕起来,去看看雷云。” 慕容绩扶着赫连恒君,蹒跚地走到马车边,看着雷云沉睡的面庞,微微一笑。 蓓奴只觉得心中酸楚,难过地看看赫连恒君,又用幽怨的目光射向钟琇。 钟琇心中一惊,蓓奴是在怪她中伤了赫连恒君?怎么蓓奴总是站在赫连恒君那一边?难道她们都忘记自己的仇恨了?钟琇怎么也想不明白。 赫连恒君转过头,对钟琇道:“姑娘,这回可以答应救她了吗?” 钟琇目光扫过众人,说道:“可以!不过你们都走开,我运功的时候不能有人打扰,否则吃亏的只会是躺着的那位姑娘。” 赫连恒君点点头,让慕容绩扶着他到幽思亭中坐下,蓓奴也离开了马车。 钟琇登上马车,将雷云扶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双掌开始冒出寒气,她握住雷云的双手,将阴寒的真气输入雷云体内。雷云体内的炎阳之气逐渐被阴寒之气对冲,钟琇输入的真气贯穿雷云体内的所有穴位。雷云头顶开始冒烟,额头上冒出冷汗,忽然嘴角流出一丝黑血,整个人倒在了钟琇身上。 赫连恒君看到雷云吐血,心中更是焦急万分,为什么将浑身经脉打通了还会吐血?难道是这明花教主故意骗他的?赫连恒君大喊一声:“雷云!”顿时又吐一口血。 第165章:中伤皇帝(5) 钟琇将雷云放好,瞥了赫连恒君一眼,说道:“喊什么?怕我骗你不成?她体内瘀结一口黑血,经脉打通了,自然就会吐出来。” 慕容绩道:“她说的没错,皇上不必担心了,雷大人的经脉已经打通了。” 赫连恒君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不过,朕还是想知道,姑娘为何三番两次要至朕于死地?” 钟琇冷笑一声,走下马车。“哼!你想知道吗?那就去问你那丧心病狂的爹吧!他做了多少恶事,恐怕连他自己也数不清吧!” 赫连恒君道:“朕并不想与姑娘为敌,只是姑娘多次行刺朕,朕处于自保,必须拔除明花教。今日姑娘出手相助,朕答应姑娘,只要姑娘不再行刺朕,朕便不再派人追查明花教的事情。” 钟琇冷笑道:“你以为我会害怕你的威胁吗?今天若不是有其他的理由,你以为我会留你狗命吗?我明花教数百门徒,将你团团围困起来,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赫连恒君不怒反笑:“姑娘果真是不懂国家大事,朕若不是忙于国事,朝廷出兵剿灭一个江湖乱党会是难事?你有百名门徒,朕的五千禁军难道是吃素的?朕一向本着仁慈之心,若非迫不得已,不会狠下杀心。既然姑娘的仇恨源自父皇,而父皇又已经归西,姑娘为何还是念念不忘仇恨?为何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呢?” “你以为,这杀父杀母之仇,是说忘就能忘的吗?既然上一辈的恩怨连累了下一辈,那上一辈的债也该由下一辈来背负,你活该倒霉成为赫连嗣的儿子。” “呵呵,姑娘也认为朕是无辜的。作为长子,朕不会去指责父皇身前的种种是非,毕竟父皇已经归西,孝子不论父之过。姑娘要报仇,要报怨,就冲朕来吧!朕不会逃避,但也不会素手就擒。那就让我们看看,是朕这个皇帝厉害,还是姑娘这个明花教的教主厉害。”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姑娘胆识过人,自然不会害怕朕。但是,朕对于陷害自己的人,也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今日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姑娘请便吧!” 钟琇惊奇地道:“你不派人来抓我?” “朕不是个过河拆桥的人,姑娘出手相助,便是对朕有恩。朕心中有一杆天平,这一次正好平衡了。什么时候天平再次倾斜了,什么时候朕再出兵剿灭明花教。君无戏言,姑娘明白朕的意思吗?” 钟琇微讶,赫连恒君和他父亲果真不一样。这是钟琇第一次正面接触赫连恒君,钟琇心里还是轻微的触动了,这样一个人,即能让人感到危险,又能让人感到敬畏。钟琇心中骤然腾起一丝担忧,她怕雷云会爱上这样的一个男人,显然钟琇的担忧已经来迟了。 第166章:潘氏解悟(1) 赫连恒君回到宫里,立刻闭门养伤,除了早朝,任何都不接见。他受伤不轻,这一点赫连恒君心里是很清楚的,寒气侵入身体,每天都需要慕容绩为他运功驱寒。赫连恒君受伤的事情不能宣扬出去,否则又会在朝中掀起一阵波动。 皇后和苏贵妃都明白,赫连恒君已经对雷云上心了,出行那天除了三十名大内侍卫,还带着雷云一道出宫的。皇后和苏贵妃并不知道赫连恒君这么做是为了引明花教主出来,赫连恒君并没有把雷云真正的病因透露出去,皇后和贵妃只是认为皇帝带雷云出去,是为了让雷云在山林里呼吸呼吸清新空气,这样能够早日清醒过来。 对袁皇后和苏贵妃而言,雷云已然成了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虽然雷云现在还没有真正成为赫连恒君的女人,但赫连恒君对雷云的真心已经让她们感到了威胁。雷云没有入宫前,赫连恒君就算是稍宠董淑妃,也不会因为董淑妃的一次生病每天跑到董淑妃的寝宫去。董淑妃生第一胎昭芳公主时,赫连恒君远在讨伐姜国的路上。昭芳公主生下一个月之后,赫连恒君才得到消息,自己多了一个女儿,当时的赫连恒君正沉浸在失去亲弟弟的悲痛中,没有一丝喜悦之情。 所以,袁皇后和苏贵妃看的明白,以前的赫连恒君并不爱任何人,她们只用稳固自己和家里的地位。现在不同了,赫连恒君对雷云动了真心,对这样一个其貌不扬宫女出身的女子动了真心,这对她们又是打击又是威胁。 袁豁达和苏城并不以为然,毕竟此时的雷云还对袁苏两家构不成任何威胁。他们都明白,皇帝是个聪明人,不会为了宠爱一个女子而废黜此时的皇后和贵妃,所以,雷云在后宫中的路,其实还很长。 首先,皇帝如果要让雷云成为他的女人,雷云就不能再干政,也就意味着雷云必须辞去四品副相的官职,安心做赫连恒君的女人。这样的话,皇后和贵妃就对雷云有了管制的权利。再来,如果皇帝无须雷云成为他的女人,而雷云继续担任参知政事的职务,她最多也就是个参知政事了,没有党羽没有帮派没有后盾,一个女官能有什么作为?雷云至多被拉拢到袁豁达这一边,或者是苏城这一边,否则雷云很难在朝廷中站住脚。 所以袁豁达和苏城都劝过自己的女儿,君王的爱情不值得信赖,只有手中握紧权利,这才是最实在的东西。 雷云在打通经脉后的第三天清醒过来。她缓缓地睁开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人影是模糊不清的,她闭上眼睛,然后再试着睁开,眼前的景象才渐渐清晰起来。坐在床边的是许久不见的潘婕妤,潘婕妤身后站着蓓奴。 见到雷云醒过来,潘婕妤兴奋地说:“云儿,你终于醒了,把我们都给急坏了。” 雷云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嗓子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第167章:潘氏解悟(2) 蓓奴连忙端上一杯热茶,吹了吹,送到雷云嘴边,“小姐,先喝口热茶,润润喉咙。” 雷云喝下一口热茶,顿时觉得身体暖和起来。她开口说道:“我怎么了?”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潘婕妤说道:“云儿,你吐血了。” 雷云微微蹙眉,她吐血了?她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的亲人和朋友都在责怪她,不该爱上自己的仇人。她爱上自己的仇人了么?赫连恒君他在哪里?为什么醒过来没有看见他?雷云苦笑一声,她似乎真的爱上了自己的仇人。 蓓奴知道潘婕妤说不清楚,凑到床边轻声道:“小姐,上元灯节那晚你是不是做梦了?太医说你急火攻心,差一点就活不过来了,我都快担心了。” “急火攻心?我似乎是想一些事情,总也想不明白,一直郁结在心里,很闷很闷的感觉。我只想把它一口气全都吐出来,就算死了,也觉得心里舒坦了。” “小姐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小姐不知道,皇上为了让小姐醒过来,也受了很多罪。” “他?”雷云很是惊讶,并不是惊讶赫连恒君为自己受罪,而是惊讶蓓奴对赫连恒君的态度转变。 蓓奴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会慢慢告诉你的。这么多天没吃东西,你看你都瘦得不成样子了,我去端些菜饭过来。” 说完,蓓奴退出了房间。 潘婕妤问道:“云儿,是什么事情郁结在心里,能让你吐血啊?” 雷云垂下眼帘,低声说道:“一些很矛盾的事情,怎么理也理不清。” 潘婕妤呵呵笑道:“那好办啊!不去想就行了。你看我,我就是这样的,想不通的事情不想,理不顺的事情不理,做不到的事情不做,这是我的‘三不’原则。” “三不原则?” “嗯!”潘婕妤点点头,继续说:“我很想不通皇后和苏贵妃为什么要斗得个你死我活,所以我就不去想。我知道自己无法让皇上喜欢自己,所以我就不做,因为其实我也不喜欢皇上,感觉他太憋气了,什么话都不说,没意思。” “那什么才是有意思的事情?” “简单啊!我的人生目标就是:睡觉睡到自然醒,吃饭吃到刚刚饱,日子不会太无聊。就是这三条,我现在勉强满足吧!” 雷云回味了一遍:“睡觉睡到自然醒?吃饭吃到刚刚饱?日子不会太无聊?” 潘婕妤点点头,又说:“其实你看皇后和苏贵妃总是来找我麻烦,她们是嫉妒我,嫉妒我比她们活得开心。首先呢,我又不争宠,我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她们就嫉妒我了,总要给我点麻烦好。我无所谓,她们偶尔来看看我,我觉得挺不错。反正她们不会把我当成主要的攻击目标,也不会至我于死地,她们爱罚就罚呗!我如果反抗,只会更加倒霉,说不定还会连累我老爹和老妈。” 雷云淡淡一笑,说道:“小主原来早就知道这些了。” “当然知道啦!我虽然笨,但是还不傻啦!以前有你在,我少挨点处罚,现在你不在了,我多挨点处罚,其实都差不多啦!你也不用叫我小主了,我看皇上迟早把你我提成一样的,而且说不定还比我高,你叫我潘小妹好啦!” 第168章:潘氏解悟(3) “潘小妹?是你的闺名吗?” “嗯!”潘小妹点点头,说道:“你不知道吧!我是我爹最小的一个女儿,我上面有二十八个哥哥呢!” “二十八个?!”雷云吃了一惊,原来她家有这么多男丁。 “是啊!就我一个女儿,我爹可疼我了。苏州全城的老百姓都知道我爹最宝贝我,皇上把我弄到京城来,一旦卫国和吴蜀开战,我爹还不得往死里冲。” “原来是这样……”雷云一直不明白赫连恒君为什么要那潘奋的女儿做人质,照理说儿子比女儿来得重要,原来赫连恒君早已知道潘奋最宝贝潘小妹。 “云儿,我没给你说过我家里的事情吧!我的出生可有趣了,我娘是我爹的正室,可惜我娘一开始不会生,我爹就娶了十多个小老婆,到底是几个我记不太清了,反正十几个,我们家就跟一个小皇宫似的。这十几个小老婆也是斗来斗去的,你捅我一刀我射你一箭,其实我爹最在意的还是我娘吧!总之从小我就看着这些小老婆争来争去,看得都烦了,现在进了真正的皇宫,其实本质都是一样的。在家看我爹的老婆争斗,在皇宫看皇帝的老婆争斗,我已经麻木了。” 雷云轻笑道:“你爹为何娶这么多小老婆?” “因为我爹想要个女儿呀!前面几个小老婆一连串生得全是男丁,于是我爹又娶,还是生男丁。直到有一天,我们家来了个姓张的道士,那道士说如果我娘到城东的一口水井里喝口水,就能怀上女儿。不过生了女儿之后,我爹就再不会有其他的孩子了,而且这女儿将来会远离父母,可能终生都难见父母。” “姓张的道士……?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吗?” “哎呀你听我说完!后来我娘真去喝了口井水,然后就怀上我了,我一出生就把我爹给乐坏了,我一家子全围着我转,我在家享受的是公主级别的待遇。” 雷云想到了赫连恒君的妹妹赫连敏,同样是被人宠爱着长大,性格的差别也还是很大。雷云道:“你的出生真神奇,是真的吗?” “谁知道,没准是我娘说来哄我开心的。反正我有二十八个哥哥,我爹最疼我这个小女儿是真的。你知道吗,我十岁的时候,苏州城里有一大户人家娶新娘子,我和十个哥哥溜进那大户人家把新娘子偷了出来,然后我穿上新娘子的衣服坐在新房里,那新郎官被我吓得半死,我当时在苏州城是出了名的土霸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雷云眼中也染上了笑意,“然后呢?你爹知道了吗?” “知道啦!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被送回家去,那十个哥哥被我爹吊在院子里吊了一天,我爹本来想打我几板子的,我眼泪一掉,爹就心软了,结果还让下人买了几串冰糖葫芦给我吃。” “呵呵……”雷云轻笑出声,“你儿时真有趣。” “云儿,你小的时候呢?” 第169章:潘氏解悟(4) 雷云想了想,说道:“我小的时候很乖巧,天天都待在家里看古籍兵书,练习书法,学习琴技,我还常常听我爹给我讲天下大事。其实我娘也是个很厉害的女子,她也会和我讲天下的发展大势,我觉得我娘比我爹说得好。” 潘小妹兴奋地说:“是吗?我爹也会和我讲这些,不过我不怎么感兴趣。” “什么不感兴趣呀?”蓓奴端着热腾腾的饭菜推门而入。 潘小妹笑道:“我说我对天下大事不感兴趣,哇,饭菜好香,我想吃。” 蓓奴将饭菜端到床前的柜台上,说道:“小主想吃,我再去准备一份碗筷。” 潘小妹一个劲地点头。 蓓奴盛了一碗清粥递给雷云,说道:“这么多天没吃东西,胃里都是空的,先喝点清粥垫垫底。” 雷云微笑着接过小碗,舀起一勺清粥送进口中,顿时感觉胃里舒服多了。 潘小妹目送蓓奴退出房间,又转过来对雷云说道:“我记得我爹当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天下大势,不可阻挡,凡是阻碍华夏统一的势力,统统都要消亡。” 雷云一愣,立刻说道:“你爹从前是姜国的苏州地区的刺史。” 潘小妹点点头,说道:“是啊!姜国还在时,我爹手中握有五万兵权。其实姜国能在两年内就被卫国覆灭,也是有我爹的因素。” 雷云脸色顿时变得苍白,颤抖地问:“你是说,潘奋是姜国的叛徒?” 潘小妹并没注意雷云的语气变化,只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站在姜国的立场上来说,爹是姜国的叛徒没错。卫国在巢湖之战能够大败姜国,也是因为我爹提供了军情。” 雷云手中的瓷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嘴里喃喃地说:“巢湖之战……巢湖之战……那是战局最大的转变,巢湖一败,姜国一蹶不振。姜国十万大军渡湖之时莫名全被困于巢湖之中,前方二十万卫国大军,后方又遭本国军队阻断,进退维谷,数十条火船开来,烧死的淹死的不计其数。” 潘小妹这才发觉不对劲,连忙问道:“云儿,你怎么了?” 雷云咬牙摇摇头,说道:“我没事,你继续说。” 潘小妹还是有些担心,“你还好吧?身体不舒服我就不说了。” “我……没事……你说,我想听完。” “噢,我爹说,只有这样,两国的伤亡才能减少。我爹还说,姜国是斗不过卫国的,迟早要被卫国覆灭,因为卫国统一天下是大势所趋,所有阻碍卫国统一的力量都要消亡。姜国早一天灭亡,两国百姓就能早一天脱离苦难。” 一滴清泪从雷云脸颊滑落,雷云艰难地说了一句:“你爹说得对。” 潘小妹一喜,接着说:“我爹说,如果他不这么做,姜国十万大军也一样会全部被卫国剿灭,倒时候死的就不是姜国的几万人,而是两国的十万百万人。” 雷云苦笑一声,说道:“你爹比我爹有政治远见,他比我爹聪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她爹能早早明白这个道理,又何至于家破人亡? 天下统一,大势所趋。 第170章:潘氏解悟(5) “是吗?”潘小妹嘻嘻笑道:“不管怎么说,我爹还是做了姜国的叛徒。唉,面子上不光彩。所以卫国虽然灭了姜国,我爹也还是个苏州太守,连我也被皇上召来京城作半个人质。” 雷云低下头,看着地上摔碎的瓷碗,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姜国是阻碍天下统一的势力,注定要消亡。 潘小妹叹口气,又说道:“云儿,你看我,要才华没才华,要德操没德操,皇上封谁做才人不行,非得封我。唉,其实我也不过是政治斗争的一桩牺牲品。” 雷云心底一震,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是啊!都是!她是牺牲品,潘小妹是,袁皇后是,苏贵妃也是。谁又能真正得到幸福?难怪潘小妹会得过且过,开心就好。事已至此,何必怨为,毕竟天无绝人之路。计较所有的是是非非,只会使自己陷入一个越来越大的漩涡之中,难以自拔。 蓓奴推门进来,看见雷云的碗筷摔在地上,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雷云轻声说道:“没事,就是手没力气,拿不稳就滑落了。” “几天没吃东西,当然没力气。”蓓奴上前来,将干净的碗筷递给潘小妹,为雷云重新盛了一碗粥,将地上收拾干净又出了房间。 潘小妹一面吃,一面笑道:“蓓奴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段时间在紫云阁吃不到她做的饭菜,一点也不习惯。还有云儿,你答应我五天回一趟紫云阁,结果一天也不见你来看我。” 雷云歉意地道:“一直很忙,抽不出空闲。” “皇上也真是,一个人霸占你。” “国事繁忙……” “少来啦!皇上什么时候都说国事繁忙,其实他是想把你召到他身边,好接近你吧!” 雷云不解地眨眨眼睛。 “云儿,你还不知道,皇上喜欢你这件事整个大明宫都知道了。你昏迷不醒这段时间,皇上为你费尽心思,现在皇后和苏贵妃都不来找我麻烦了,估计在计划怎么对付你,你可得注意点了。” 雷云笑道:“没事,最多像罚你一样罚我吧!” 潘小妹皱起眉,说道:“我和你不一样,皇上不喜欢我,皇上喜欢你,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强的,这点经验我是从我爹的那些小老婆那里得来的。不怕!如果皇后和苏贵妃真的要和你开战,我绝对站在你这边。” “开战?”雷云啼笑皆非,“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我就是太不放心了。除了来看看你,我就想告诫你,得防范皇后和贵妃了。唉!如果有一天你能打败她们,我能不能提一个要求?”“什么要求?” “放我出宫!” “出宫?你想出宫?”雷云很是惊奇。 “是呀!成天待在皇宫里,跟牢笼一样,一点也不自由。你知道我的个性,总是被关在一个地方,我会被憋坏的。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游览天下,把所有的美景尽收眼底,哇!多美呀!”潘小妹闭上眼睛开始幻想。 其实,雷云又何尝不想和潘小妹一样自由自在地游览天下美景。可是,她不能了,她不能离开大明宫了…… 第171章:夜诉衷肠(1) 雷云在还周殿又疗养了四天,正好到了二月初一,钟琇成亲的日子。 这几天赫连恒君不曾来看她,她也从蓓奴口中得知了全部过程。赫连恒君为了救她,中了钟琇的玄冰掌,她不知道玄冰掌的威力有多大,但她知道钟琇绝对不会手下留情。雷云并不责怪钟琇,她只是有些心疼赫连恒君。 如果说,赫连恒君的爱让雷云感到迷茫困惑手足无措,那么潘小妹的那一番话就是雷云的引路灯,霎时让她豁然开朗。作为政治牺牲品的她们没有选择的权利,唯一的可以做的事情,就是把今后的每一步走好,珍惜眼前的欢乐和幸福。在一层的基础上,蓓奴也给她很大的支持,蓓奴不再主张她埋在过去的仇恨中,而是鼓励她勇敢地向幸福迈进。 雷云一瞬间有些迟钝,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她不确定自己接受了赫连恒君,是否就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可是,心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要再犹豫。 是啊!钟琇已经成亲了,好友已经得到了幸福,她又何必再迷茫呢? 当夜亥时,雷云来到了紫宸殿,经过刘福吉的通报之后,雷云走进了赫连恒君御书房,这是雷云第一次这么晚来到御书房。 御书房的桌案上点着蜡烛,微弱的烛光照亮了宽敞的房间。烛光摇曳,赫连恒君靠在椅子上,仔细地批阅着这段时间堆积下来的奏章,不时还轻咳两声。 雷云走进御书房的时候,刘福吉并没有大声通报。刘福吉把雷云带到御书房前,自己就退了下去。雷云站在拐角处静静地看着赫连恒君,他瘦了,也憔悴了。钟琇的那一掌玄冰掌一定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原本是二月天,天气已经渐渐回暖,他竟还要披上厚厚的皮袄。 赫连恒君发现有人进来,抬起头一看,却见雷云就站在不远处。赫连恒君苦笑一声,说道:“朕真是疏忽大意,竟没有发觉有人进入御书房。” “皇上受了那么严重的内伤,内息已经被打乱,察觉的能力下降是必然的。” 赫连恒君依然苦笑,摇了摇头。 雷云走到案桌旁边,说道:“难道皇上不想知道臣这么晚前来御书房有什么事情吗?” 赫连恒君抬起头,深深地看着雷云,说道:“你愿意告诉朕吗?” 雷云同样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两个人之间已经不需要太多的语言,眼神交汇的那一刻,已经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赫连恒君心神一阵激荡,捂住自己胸口猛咳了几声。 雷云急忙绕过书桌,关切地问道:“皇上,你没事吧?” 赫连恒君握住雷云的手,缓缓地站起身,摇了摇头。赫连恒君把手伸向雷云的耳根,将那一片贴在脸上的真皮面具轻轻地撕了下来。满足地看着雷云绝美的容颜,赫连恒君轻喟一声,右手抚上雷云柔软的脸颊。赫连恒君轻声道:“你好美!是天山的仙女吗?这一切,是在做梦吗?” 第172章:夜诉衷肠(2) 雷云轻轻一笑,伸手捧着赫连恒君的脸,认真地说:“我是真实存在的,恒君!” 赫连恒君一把将她抱进怀中,紧紧地抱住她,恨不得将她完全揉入自己怀中。 雷云伸手抱住赫连恒君的腰,将脸埋入他坚实的怀抱中,感受猛然冲撞而来的幸福。这强烈的幸福是从来不曾有过的,即甜蜜又酸涩。 “云儿……云儿……”赫连恒君喃喃地说着:“真的是你吗?朕没有在做梦?” “是我,是我,真的是我。” 赫连恒君长喟一声,说道:“朕等这一刻,等得好辛苦。” “我知道,我都知道。是我不好,我一直看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一直跳不出自己设下的圈套,害你受苦了。” “不!是朕的错。朕不该在丹凤门那里侮辱你是个卑微的奴才,朕真的很后悔当时说了那样的话。倘若不是这样,说,说不定你会早一些接受朕。” 雷云微微惊讶,原来他还记得这个。当时被他这么一说,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受伤。“我没有怪恒君,当时确实是我去偷听了恒君和……三皇子的谈话。” 赫连恒君心里又有一丝紧张,握住雷云的手忙问:“你,你现在还爱他吗?” 雷云轻轻笑道:“我爱上了一个名叫赫连恒君的男人,虽然他已经有很多老婆,虽然他这个人比较死板,虽然他是一国之君,但是我知道,其实他也有自己脆弱的一面。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脆弱的一面,我们渴望在心爱的人怀里得到安慰得到释放。我就无法抑制地爱上了这个男人。当我知道他为我受了很多罪,我又是心疼,又是心急。所以,我迫不及待地来到他身边,向他诉说我的爱意。” 赫连恒君释怀地笑了,像个孩子似的笑了。 雷云闭上眼,垫起脚尖,在赫连恒君唇边轻轻印上一个吻。 赫连恒君一愣,笑道:“云儿,这就是你的与众不同。朕喜欢你叫朕‘恒君’,以后只有你能这么叫我。” “好!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唤你恒君,你唤我云儿。” 赫连恒君点点头,再次将雷云揽入怀中,轻声说道:“云儿,自从认识你之后,朕才知道,什么是牵挂一个人,惦念一个人,心疼一个人,还有喜欢一个人。朕是不是很傻,活了三十一年,直到现在才明白,爱情究竟是什么滋味。” “你不傻,一点都不傻。你是万民景仰的天子,在你的关爱下,卫国一天比一天富强,你怎么会傻呢?” “云儿,你知道朕说的是爱情,不是卫国。” 雷云轻笑道:“无论你说的时候,我心中也明白一件事,就是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上元灯节那晚,我虽然哭了,但是却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元宵节。和你一起放花灯,我真的觉得很幸福。” 赫连恒君牵住雷云的手,说道:“你还记得朕给你买的那套皮影吗?” “记得!”雷云点点头。 第173章:夜诉衷肠(3) “我们一起来表演皮影戏,表演一出傻宫女遇到痴皇帝的故事。” “嗯!”雷云轻轻一笑,跟着赫连恒君来走到皮影幕前。 赫连恒君从皮影道具里挑了一个年轻的生角,雷云则挑了一个平凡的旦角。赫连恒君控制着角色的活动,自己嘴里配音说着:“你这小奴婢,见到朕为何不行礼?” 雷云也控制着旦角,轻声说道:“奴婢叩见皇上!请皇上恕罪!” “恕罪?恕什么罪?” “奴婢没有发现皇上,请皇上恕奴婢不敬之罪!” “朕都站在这里好半天了,你居然还没有发现朕,是不是有意不把朕放在眼里啊?朕应该好好的处罚你。” “奴婢以为,皇上不应该处罚奴婢!” 赫连恒君轻轻笑道:“好大胆子的小宫女,居然教训起朕来了。” “皇上息怒!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故意引起朕的注意,让朕为你牵肠挂肚。说吧!你害朕得茶不思饭不想,你该当何罪?” 雷云无奈地笑道:“奴婢是说,皇上贵为天子,肚量自然与众不同。宰相肚里能撑船,更何况是皇上?奴婢乃无心之过,皇上若因奴婢没有向皇上施礼,而怪罪奴婢,未免显得皇上有些小气。但奴婢心知,皇上乃是一代明君,也绝非小气之人,更善听忠言,所以奴婢才胆大包天说出这些话。须知,当年能有魏征这样的谏臣,也是因为有唐太宗那样的明君。今日连做奴婢的也敢在皇上面前直言,岂非说明皇上比起唐太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这小宫女,能说会道。虽然你冒犯了朕,朕还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只需罚你一辈子陪在朕身边就行了,你可愿意?” “奴婢……臣……我……” “你可愿意?”赫连恒君放下皮影,转过头静静地凝视雷云。 雷云也放下皮影,与赫连恒君静静地对视,轻声道:“我愿意。” 赫连恒君眼神一暗,说道:“云儿,对不起,朕不能给你正妻的名分。” 雷云摇摇头,说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那么,你愿意成为朕的女人吗?” 雷云脸一红,略带羞涩地点了点头,立刻又说:“此刻不行!” “朕知道。”赫连恒君牵着雷云走进自己的卧房里。 雷云有几分紧张,他既然知道现在不行,为什么又要把她带进卧房里? 赫连恒君看出她的心思,轻笑道:“放心吧!你这么晚来找朕,朕知道你肯定是有事要与朕密商。在书房不方便,卧房里有罗汉椅,方便我们坐着商谈。” 雷云吁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笑了。 两个人做到罗汉椅上,彼此又对望着笑了笑,雷云从衣袖里取出一本奏则,呈给赫连恒君。 “这是什么?”赫连恒君接过奏章,奇怪地问。 “这是我的辞官奏则,恳请恒君你批准。” 赫连恒君一惊,立刻问道:“辞官?!你要上哪去?”随后,他才想到,自己要雷云陪在他身边,雷云自然不能再担任四品副相的职务。“哦,朕都忘了,朕若要你陪着朕,你自然不能再担任朝中职务了。” 第174章:卫版隆中(1) “是啊!我若再担任朝中职务,大臣们会有异议的。苏大人和袁将军谁也不会同意的。” 赫连恒君握住雷云的手,轻声说:“对不起,云儿,朕真的很希望你能辅佐朕处理国家大事,朕知道你能做得很好。” “恒君,即使我做了你的妃子,在朝中没有任何权势了,我还是可以为你出谋划策的。” “嗯,朕不能给你正室的名分,那封你做德妃可好?” 雷云摇摇头,说道:“不好,我没有任何家庭背景,宫女出身,你一开始就封我做德妃,肯定会引起皇后和苏贵妃的不满。后宫里比我进宫时间长的其他嫔妃也会对我群起而攻之,到时候,我就会变成众矢之的了。” “朕也知道,朕只是不想委屈你。” “恒君,你有这份心,我真的很满足了。至于名分,说真的,云儿是很想做皇后的,成为恒君名正言顺的妻子,但是现实是现实,现实注定我当今只能做妾,只要能陪着你,做妾也愿意。” 赫连恒君内心一阵激荡,“云儿,委屈你了。” 雷云摇摇头,从袖中取出一本黄色的小册子,打开第一页,写的全是朝中大臣的名子,每个人担任什么职务出身如何,写得都非常详尽。雷云道:“恒君,朝中四品以上的大臣的名单全都在这里,你还记得我挨了四十大板醒来的那天对你说的话吗?” “记得,当然记得,你想分散苏袁两家的势力。” “不错,现在的丞相集团,基本上是一半人支持苏大人,一半人支持袁将军,朝中级别低一些的大臣也几乎是分为两派的。恒君能把我提为四品副相,也是因为有位老臣病故,才能把我插进去。” “你也知道,朕登基之时,先帝任命了四个顾命大臣。朕刚刚登基,手中几乎没有权力,朝中大权被这四个顾命大臣牢牢掌控。苏城,尚书令,正二品,六部总管;袁豁达,中书令,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二品,掌雍州地区十万兵权;严齐,中书令,正二品;皇叔赫连孤,门下侍中,正二品。后来皇叔改封晋王,驻守晋州,门下侍中就由廉有佳和蒋光担任。总的来说,朕只收回门下省的权力。尚书省和中书省的权利还握在苏城和袁豁达的手中,严齐今年已经八十一,已经处于半离职状态。” 雷云点点头,说道:“中书省掌决议,门下省掌审核,尚书掌实施,袁将军和苏大人权倾朝野。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是应该先统一天下,还是应该先整顿朝纲?” 赫连恒君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攘外必先安内,统一天下非一年两年就可以完成,更何况吴蜀联盟现今无法击破,只能先整顿朝纲。卫国权力大半在袁豁达和苏城手中,朕要整顿朝纲,就必须先对付这两个人,以达到大权独揽。” “不错,可是恒君,天下还没有统一,今后势必还会和吴蜀开战。你如果对付袁将军这样的武将重臣,其他武官心有畏惧,这并不利于今后的战争。” 第175章:卫版隆中(2) “你的意思,是让朕先对付吴蜀?” “不,恒君,你记得诸葛亮在《隆中对》中是如何为刘备计划的吗?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赫连恒君细细地斟酌起来:“一旦天下有变,则兵分两路,一路直取利州、巴州,一路直取荆州、岳州。卫国气势大涨,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朕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天下一统矣。” 雷云微笑道:“这便是卫国的《隆中对》,而此时,天下无变,则不能发兵利、巴以及荆、岳。” “那么云儿,你预计天下何时有变?” “二十年以内。” “二十年以内?!为什么?” “因为必须等到旬屈和景夙都死了,他们的儿子即位,各自发生内乱之时,才能发兵。蜀国旬屈的长子并非嫡出,蜀国的太子是旬屈的次子旬利。次子旬利和长子旬纪之间一直在暗中争夺皇位,旬屈一死,旬利和旬纪一定会将暗斗改为明争,到那时,蜀国局势就会出现动荡。而吴国,吴国的太子景孜慕确实是嫡出,但是这位太子只好美色不喜政事。若说吴国后继能有人能与恒君你抗衡,那便是嫡出三皇子景习慕,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景习慕的政治手腕不及恒君你。”雷云斜眼瞅了赫连恒君一眼,果然见他眉毛跳了一跳。 “咳咳,是吗?好吧,你接着说。” “吴国无论谁登基做皇帝,只要蜀国发生内乱,吴蜀联盟必定出现裂痕,那个时候,就是出兵讨伐吴蜀的时候了。关于那时如何部署战局,如何派遣主帅和副帅,这就得看恒君你如何调整朝纲了。” “你的主张是……?” “安抚袁将军,剿灭苏城后党。” “云儿,我懂你的意思,可是苏城是文人,他那一派几乎都是文官,朕怕引起朝中文人的恐慌。而且,如果剿灭了苏城,卫国国力也会有所损伤,也就意味着朝中没有别的大臣再和袁豁达抗衡了,到时候只会助长袁豁达的气焰。” 雷云摇头笑道:“谁说没有人能和袁将军抗衡?还有恒君你呀!你是皇上,怎么不能和他抗衡?你收拾了苏城后党,必定给袁将军一个震慑作用,一旦开战,袁将军必定主动请缨。当然,如果这个过程处理不好,也会出现袁将军一个人掌控朝纲的情况,这就得看恒君你怎么调动宰相班子了。” 赫连恒君淡淡地说道:“云儿,这是一个冒险的过程,别忘了,袁豁达在京城之地掌有十万的兵权,而朕能调动的军队,不过只有五千禁军。”赫连恒君作为一国之君,顾虑的自然要比雷云更多,袁豁达掌十万大军,一旦他权倾朝野,谋权篡位就轻而易举了。 雷云握住赫连恒君的手,微笑着说道:“一个明君,是能够不计前嫌的。恒君,把梁王调回京城吧!” 第176章:卫版隆中(3) 赫连恒君一惊,没想到雷云会这么打算。把梁王赫连恒临调回京城,就意味着改封赫连恒临为雍王,那么也就意味着京城地区的安危由雍王负责,袁豁达就必须交出这十万兵权,这是拿走袁豁达兵权最名正言顺的一个理由。可是,在赫连恒君心中,依然记得弟弟想要篡夺皇位的事情。 雷云又说加一句:“恒君,你不信任自己的家人,难道还要信任外人吗?” 赫连恒君长叹一声,说道:“是啊!朕不信任自己的家人,难道还要信任外人吗?” “恒君,晋王应该达到逻些城了吧?”雷云指的是皇叔赫连孤出使吐蕃的事情。 “到了,车队已经到达逻些城了,朕昨日收到皇叔发回来的快报,吐蕃王很热情地接待了皇叔。” “我想,等晋王从吐蕃回来之后,就把晋王留在京城,加封三师。赫连家族的人都在京城,对你利大弊小。另外,晋王留在京城,对梁王又是一个震慑作用。” 赫连恒君斜眼瞅着雷云,轻笑着说:“云儿,你这一环套一环的政治谋术,朕都望尘莫及啊!” 雷云把身子一歪,有些生气地说:“我只是为你出谋划策,听或不听取决于你。或者你认为我野心勃勃,就把我抓起来好了。” 赫连恒君连忙赔笑:“哎呀!朕是开玩笑的,小女孩就是爱耍脾气。” “我就是喜欢耍小女孩脾气,你不喜欢我走就是了。”说着,雷云下了罗汉椅,作势就要往外走。 “好啦!朕错了。”赫连恒君从雷云身后抱住她,好声好气地说:“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了。朕给你赔礼道歉还不行么?” 雷云轻笑着哼了一声,说道:“其实我一点都不刁蛮,在你面前就忍不住想刁蛮一下。” “朕心甘情愿让你刁蛮。”赫连恒君抱她坐在自己腿上。 雷云指着赫连恒君放在她腰间的手,说道:“你占我的便宜,还不放我下来。” “朕有点冷,你让朕抱着取暖吧!” “拙劣的借口。”雷云一笑,想把他的手扳开,却发现他的手非常冰冷,再转头一看,果然见他冷得发抖。雷云焦急地道:“恒君,你怎么了?” 赫连恒君勉强一笑,说道:“没事,到了晚上就会感到很冷。” 雷云伸手抱住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怀里。雷云知道,他是因为中了钟琇的玄冰掌,才会变成这样的。原本一般的习武之人中了一掌玄冰掌,并不会像这样总是感到冷,赫连恒君是因为替雷云运功疗伤,被自己的内力击伤,然后又中了钟琇的玄冰掌,寒气侵入五脏六腑,就会像这样总是感觉冷。雷云内疚地说:“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害你受伤的。” 赫连恒君贪恋地闻着雷云的体香,闭上眼睛说道:“一切都是朕心甘情愿的,朕的付出是值得的,你的经脉打通了,朕也得到了你的真心,不是么?” “恒君……”雷云的声音有些哽咽。 第177章:卫版隆中(4) “别……朕想看你笑。”赫连恒君抚摸着雷云细腻的脸庞,温柔地凝视着她。 “好……”雷云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抱着你,朕就觉得心里暖暖的,就好像小的时候,娘抱着我的感觉,很温暖,很舒服。如果能永远睡在你的怀里,那该多好!不用去想所有烦心的事情,不用去为国事操劳,也不用去应对朝堂上所有的大臣,永远只有你陪在朕身边,朕觉得很开心。” “说什么傻话呀!你有责任啊!你不能抛下你的子民。” “朕知道,其实也是这些责任让朕喘不过气。不过,你来到朕的身边,朕就觉得好多了。” “嗯,我的刚才的话还没说完,你就把我的话茬开了。我说,把梁王和晋王都调回京城,你愿意吗?” “你说的没错,把恒临和皇叔调回京城,对朕是利大于弊。可是,调回来之后呢?” 雷云拿起那本黄色的小册子,说道:“恒君,卫国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名单全都在这里了。除我之外,一共八十七人,尚书省辖二十人,门下省辖十人,中书省辖四人,秘书省、御史台、卫尉寺等其余各部共辖五十三人。其中袁将军身兼兵部尚书和中书令二职。这八十七人里面,位居参知政事、同平章事的丞相共十七人,尚书省七人,门下省四人,中书省四人,御史大夫和卫尉寺卿分别为一。中书令严大人已经处于半离职状态,其实就是有意将权力交还给你。” “朕知道,可朕还是只收回门下省的权力,尚书省被苏城掌控,中书省被袁豁达掌控。” “恒君,你要想做个大权独揽的皇上,就必须收回袁将军和苏大人手中的权力,可是我刚才也说了,不能对付袁将军,袁将军还必须上战场打战,所以你只能先收回苏大人手中的权力。” “朕明白,官员调动需要一步步地进行。” “恒君,目前朝中一品大臣还没有册封,你就把那些元老大臣加封了吧!空出来的丞相职务,安插一些值得信赖的人进去。” 赫连恒君剑眉微蹙,说道:“云儿,你是让朕……换血?” 雷云轻笑着靠在赫连恒君的肩上,说道:“你懂我的意思,只有这样才能分散他们的势力。” “云儿,其实朕最担心的人,还是你呀!朕赐你封号之后,皇后和贵妃……总之,你要多加小心了。还有,你这个面具,朕想,你还是戴着吧!” “嗯,我知道了。” “委屈你了,朕不能让你以真面目示人,出于保护你的心理,只能暂时让你再戴上这个面具了。” “没什么的,戴久了,都已经习惯了。” “对了,云儿,你这个面具好像是用真皮做的,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据朕所知,这种易容术,只有江湖中人才善于使用。” 雷云心中一虚,笑了笑,说道:“是蓓奴的师傅给我的。” “蓓奴?!就是跟在你身边那名宫女?哦,对了,那天她出手打落朕的佩剑,手法倒是挺利落的,你身边怎么会有这么个武功好手?” 第178章:卫版隆中(5) 雷云脸色略微有些苍白,“蓓奴小的时候体弱多病,她的家人就把她送到了终南山学武强身。你也知道我们雷家在当地还是有几分薄田,靠着收租一家人过得还不错,蓓奴的姐姐是我身边的丫头,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在我十一岁那年,蓓奴的父母过世了,蓓奴的师傅就带着蓓奴回到了家乡。蓓奴的师傅见了我,就说我的容貌日后会起祸端,所以利用树胶给我做了这个面具,还教我如何使用树胶面具易容。后来,蓓奴和她姐姐一起留在我们家。再后来,遇上了战火,我的家人和蓓奴的姐姐都死了。” 赫连恒君点点头,抱着雷云说道:“苦了你了,幸亏有蓓奴陪着你,否则你一路从家乡来到长安寻亲,不知要受多少罪了。” 雷云呼出一口气,摸摸自己额头上出的冷汗,这个谎撒得可真不容易。即使是她和赫连恒君之间已经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她还是不能告诉赫连恒君,她是姜国公主的事实。要消除赫连恒君的疑虑,她也只能这么说了,还好她和蓓奴事前已经商量好了一套说辞。 赫连恒君轻拍着雷云的后背,问道:“云儿,你的家乡在哪里?” “巢湖。”雷云迅速吐出两个字。 “你的家乡在巢湖?” “是的,巢湖之战,爹娘都死了。” 赫连恒君喉结动了动,说道:“朕努力将伤亡降到最低,没想到……唉,巢湖之战,烈火蔓延到附近的村庄里,确实烧死了不少无辜百姓。” 雷云勉强笑了笑,说道:“算了,不提那些伤心的往事了。” 赫连恒君抱紧雷云,欣慰地道:“云儿,朕真的很高兴你能来到朕的身边。虽然朕很内疚当时连累了很多无辜百姓,但是朕又有些庆幸,如果不是这样,你就不会来到朕的身边了。朕这个心理,是不是有些邪恶?” “是很邪恶。” “唉,朕也没有办法,谁让朕这么喜欢你呢!朕没有办法不爱你,如果你有一天不在朕身边了,朕该怎么办?” 雷云轻笑道:“尽瞎想。” 就这样,雷云与赫连恒君聊着聊着直到深夜。雷云终于挨不住睡意,靠在赫连恒君身上熟睡过去。赫连恒君抱起雷云,将她轻轻放在龙榻上,为她盖上棉被。 赫连恒君打了个呵欠,拿起雷云的那本小册子,盯着册子上的那些大臣的名字,开始思考雷云的话。 第179章:册封婕妤(1) 翌日,雷云醒过来的时候,赫连恒君已经上朝去了。她既已递交辞官奏章,也无须再去宣政殿了,赫连恒君找到恰当的接替之人,自然会在朝堂上宣布。 雷云走下龙榻,还有些难以置信,她昨晚竟然一夜睡在天子的龙榻。床头的矮柜上放着一张纸,雷云拿起来一看,是赫连恒君的字迹,上面写着一首词《江城子•;寻佳音》。雷云轻声念了起来: 人生何处觅云柔。 上高楼,下轻舟。 苍茫遍野,常叹目中愁。 月下独斟思醉梦,平海阔,恨无休。 时光如箭许多秋。 再回首,梦悠悠。 蓬莱岛上,却是遇佳偶。 心似波涛牵肠肚,订世誓,共我游。 雷云轻笑了起来,她是他寻觅了一生的佳偶。雷云把纸张折叠好,放入衣袖中。 刘福吉走到紫宸殿得主卧外,试探性的问道:“雷大人,你醒了吗?” “哦,我醒了。”雷云答应一声。 “那奴才就进来了。”刘福吉推门而入,见到雷云弯腰行了个礼,说道:“雷大人,皇上上朝的时候交待了,你若醒了,就先回还周殿等候数日。” “那皇上呢?” “皇上已经在朝堂上宣布你辞官的消息了,然后让吏部侍郎张蒙毅接替了你的职务。” 雷云心中一惊,却是没想到赫连恒君和她想的不谋而合。昨晚她没有提出她的建议,让张蒙毅担任参知政事,是想看看赫连恒君是否真的要开始铲除后党,培植自己的势力。现在看来,赫连恒君真的开始出击对宰相集团进行换血了。 张蒙毅是雷云第一次上朝时,热情和她聊天的那名吏部侍郎。张蒙毅原本只是吏部司封员外郎,六品官员,为人爽朗豁达,在同品级的官员中很受欢迎,赫连恒君便将起提升为吏部侍郎。张蒙毅虽然不拘小节,平易近人,但是处理公事的时候,却是非常谨慎小心的。雷云为官这段时间,和张蒙毅孟不果两位大臣接触较多,这两人是世家大族张、孟两家的子弟,并没有依附袁、苏两家,行事自有一套风格。 当然,朝中也不是只有张、孟两人立于中派,还有很多大臣风格并不明显,雷云此刻也不好判断,赫连恒君与这群大臣接触的时日比她长,看得自然也比她清楚。 雷云对刘福吉笑问:“是皇上特地派你来告知我这些的?” “雷大人冰雪聪明,皇上还交待,雷大人回到还周殿的时候,不要让紫宸殿的小邱子和小陆子看到,奴才这么说,雷大人应该明白意思。”雷云点了点头,刘福吉这么说,她自然明白刘福吉的意思了。小邱子和小陆子是皇后和苏贵妃收买的人,专门帮皇后和苏贵妃获取赫连恒君的消息。其实赫连恒君早就知道这两人被皇后和苏贵妃收买了,他也不便点破,就算处置了这两人,皇后和苏贵妃必定还会收买别的太监,结果都是一样。 第180章:册封婕妤(2) “奴才回来的时候看了一下,小邱子和小陆子不在紫宸殿,雷大人趁现在离开吧!” “好!多谢刘总管。”雷云朝刘福吉点点头,跨出房门,匆忙赶回还周殿。 雷云昨晚面见赫连恒君是很秘密的,雷云来到紫宸殿的时候立刻就碰到了刘福吉。刘福吉直接把雷云带到了御书房,所以袁皇后和苏贵妃并不知道雷云昨晚在紫宸殿待了一个晚上。 赫连恒君早朝上宣布雷云辞去参知政事的官职,众臣心里都有数,皇帝要把雷云收入幕下。众臣心里也有底,雷云封妃至多封为九嫔。皇后和苏贵妃在退朝后得到消息,各人也早有了心理准备,皇帝对雷云动心,收为嫔妃是迟早的事。当务之急,皇后和贵妃要做的事情,是如何把雷云这颗棋子收为己用。 二月初五,刘福吉带着册封的诏书来到还周殿,雷云被册封为三品婕妤,照例担任尚宫的职务。赫连恒君保留雷云尚宫的职务,其实是留给雷云一个便利。尚宫负责处理后宫中皇后和以嫔妃子的服饰和首饰,雷云从前担任参知政事,尚宫只是一个副职,现在雷云只担任尚宫了,她就必须着手处理这些事情了。 雷云被封为婕妤,一切赏赐都是按照三品婕妤的规格来办的,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蓓奴看着屋子里摆放的各种首饰布料,叹了口气,说道:“小姐,选择了这些,以后就要万事小心步步为营了。” 雷云打开衣柜,从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卷书画,合上衣柜对蓓奴说道:“蓓奴,你随我去延英殿,面见皇后吧!” “什么?!”蓓奴不解地问:“小姐,就算是要向皇后请安,也该是明天早晨啊!现在已经快到午时了。” “不,现在就去。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蓓奴不再多问,只与雷云一道向延英殿走去。 延英殿内,皇后居中而坐,下面坐着冯昭媛和卢充仪,然后是董才人和夏美人。 太监来报:“皇后娘娘,皇上新册封的雷婕妤求见。” 袁皇后冷笑一声,说道:“她倒是还懂几分人情,让她进来吧!” 夏美人立刻开口道:“娘娘,这雷云肯定是来向娘娘炫耀的,她以为她自己做了婕妤了不起了。” 袁皇后斜了夏美人一眼,知道她心里不平衡。夏美人和董才人入宫也有一年了,不受皇上宠爱,一直是四品美人和五品才人,这其貌不扬的雷云一来就封了个三品,她们心里肯定不是滋味。袁皇后道:“哀家心里有数,雷云就算是封了个婕妤,也不敢在哀家面前放肆。” 果然,雷云走进来以后,恭恭敬敬地来到袁皇后面前,跪下行礼,说道:“臣妾特地来向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袁皇后笑道:“雷婕妤,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第181章:册封婕妤(3) “臣妾一直谨遵皇后娘娘教诲,奴才的日子是否好过,取决于是否跟了一个得力的主儿,这次前来,是特地向娘娘表明心意。”雷云转头唤了一声:“蓓奴。” 蓓奴立刻捧着那一卷书画呈到皇后面前。 雷云道:“娘娘,这是王维的山水画真迹,是故父留给臣妾的。臣妾将其拿来孝敬娘娘,希望能够娘娘喜欢。” 桂兰上前将画展开,一幅优美的山水画卷顿时呈现在袁皇后眼前,精湛的画技以及左下角的字迹无不证明了这幅画确实是王维的真迹。谁都知道,当今皇帝赫连恒君除了喜爱书法,同样也喜爱书画,尤其喜欢珍藏古人的书画真迹。这价值连城的王维真迹原本是钟琇赠给雷云了,雷云此时将其送给袁皇后,袁皇后再转送赫连恒君,必能讨得赫连恒君的欢心。 果然,袁皇后看到画立刻笑道:“雷婕妤,做得好,哀家真是喜欢这王维真迹,哀家也喜欢你的为人。哀家心胸并不狭窄,皇上能够宠爱你,哀家心里也高兴,希望你能早日为皇上生下一儿半女,为皇上充实子嗣。” “是,臣妾谨记娘娘的教诲。” “不过,哀家也要告诫你,皇上为国事操劳,不可日日沉迷于女色,侍寝该有一定的节制。” “是,臣妾一定铭记于心。” “嗯,很好,你的这幅王维的山水画真迹哀家就收下了。桂兰,把它拿进哀家卧房里去,要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桂兰卷上书画,转身走出了大厅。 袁皇后这时才说道:“雷婕妤,你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雷云站起身,腿已经跪麻了。 “雷婕妤,只要你一心一意的跟在哀家身边,哀家不会亏待你的。过去哀家就想让你到哀家身边来,那可恶的苏规费偏要和哀家抢,结果谁也没抢过谁,你让皇上抢了去。哎!这也是命,别看你摸样不怎么样,心思倒是特别缜密,连我爹都说你那出使吐蕃的法子想得妙,皇上可能就看中你这一点吧!呵呵!” 雷云听得出皇后在暗暗讽刺她其貌不扬,只是淡然一笑,说道:“臣妾自知容貌平平,皇上能看得上臣妾,是臣妾几世修来的福气,更是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的福泽所至。” 谁都喜欢听好话,袁皇后也是。雷云这马屁拍得不轻不重刚刚好,袁皇后自是乐开了花。冯昭媛和卢充仪的脸色却有些凝重,雷云比她们会哄皇后开心,她们在皇后身边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袁皇后道:“对了,你怎么还站着,快坐吧!夏美人,雷婕妤位在你之上,你的位置就让出来给雷婕妤吧!”夏美人心中不甘,却依然只得站起身笑呵呵地把座位让给了雷云。 冯昭媛开口道:“雷婕妤,你既到了皇后娘娘这边来,就该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吧?” 卢充仪接着说:“娘娘是后宫之主,总是有些人要和娘娘作对,譬如说那苏贵妃……” 雷云立刻笑着接口:“那自然是了,苏贵妃论仪态,比不上皇后娘娘;论气质,比不上皇后娘娘;论家世,比不上皇后娘娘;论德操,还是比不上皇后娘娘。唉!苏贵妃就是太傲气了,显得她太愚昧了。” 袁皇后一听,心里喜滋滋的,但随即又说道:“苏贵妃可不愚昧,她狡猾得很呢!雷婕妤,你可得注意了,别被她抓到什么把柄,哀家到时候想救你也救不了。” 雷云知道皇后对她的防心已经下降了一级,顺着皇后的话说下去:“是,臣妾一定会小心行事的,绝对不会让娘娘为难。” 冯昭媛道:“雷婕妤,我们都知道,你的脑袋是最好使的,朝中大事都能想出对策,娘娘要解决一点小事,对你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吧!” 雷云明白冯昭媛是有意刁难她,冯昭媛接着必定会问雷云如何对付苏贵妃。“不知,娘娘有什么事情需要臣妾去办?” 第182章:册封婕妤(4) 袁皇后向冯昭媛使了个眼色,冯昭媛得到授意后,开口说道:“你知道,有人总是喜欢挑衅娘娘的权威。你能想出什么法子帮助娘娘解决这种局面吗?” 虽然冯昭媛说得比较隐晦,但在座的都明白话中之话,皇后就是要雷云想办法除掉苏贵妃。 雷云直入主题:“这事急不来,非一天两天能够解决。而且,还得皇上帮忙。” 皇后顿时坐直了身体,脸色严肃地说:“雷婕妤,在哀家这里虽然可以随意聊天,但绝对不能胡言乱语哦!” 雷云也不想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地方,她知道皇后这里有苏贵妃安插的人,但皇后显然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谁,雷云也不知道。雷云不可能在内奸还没有发现的时候,就对皇后高谈阔论,这样只会使得苏贵妃憎恨自己。虽然雷云加入皇后这一边的行动肯定会得罪苏贵妃,但如果苏贵妃得知是雷云想办法帮助皇后对付她的,苏贵妃一定会先来对付雷云。 夏美人忽然抱着自己的肚子哎哎叫了起来。 皇后问:“夏美人,你这是干什么?” 夏美人抱着肚子,脸色苍白地说:“娘娘,今日来葵水,肚子实在是太疼了。” 袁皇后露出一丝嫌恶的表情,说道:“你肚子不舒服就留在自己的宫里休息,为何还到哀家这来?” “娘娘派桂兰来叫臣妾,臣妾不敢不来啊!” “好啦好啦!你自己回去休息吧!哀家不留你了。” “是,谢皇后娘娘!”夏美人的丫头搀扶着夏美人离开了延英殿的大厅。 雷云狐疑地看着夏美人的背影,刚才她还好好的,忽然之间就肚子疼了? 卢充仪说了一句:“这夏美人,每次来葵水肚子都会疼得不行,而且好像还不怎么规律。” 冯昭媛耸耸肩说道:“谁知道,怕不会有什么病吧?” 雷云道:“她怎么不找太医看看?” 冯昭媛瞥了雷云一眼,说道:“这话你自己去问她吧!问我们,我们又不是她,怎么会知道她为什么不找太医?” 雷云转头看了冯昭媛一眼,只觉心里涌上一阵悲凉之情,同样是深宫中苦命的女子,同样是站在皇后这条线上的人,彼此之间竟然如此薄情,毫无关心怜悯之情。 袁皇后对雷云道:“雷婕妤,关于哀家的事情,有时间会找你细细详谈的。皇上今晚应该会让你侍寝,你先回去准备准备吧!” 雷云从下来,行了个礼,说道:“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雷云带着蓓奴离开了延英殿。 看着她们走远后,冯昭媛和卢充仪立刻问道:“娘娘,您真的打算用她吗?” 袁皇后轻蔑地笑道:“你们别看她是宫女出身地位卑贱,她这颗棋子的分量,可比你们重多了。她如果到苏贵妃那边去了,哀家便多了一个强劲的敌人;她如果到哀家这边来了,哀家便多了一个得力的助手。不过,棋子终归是棋子。” 冯昭媛背后陡然升起一阵寒气。 卢充仪不大服气地说:“娘娘,您就如此信任她?” “为什么不?她雷云就算是晋升,也最多是个九嫔。一个没有家庭背景宫女出身的嫔妃,皇上就是再宠爱她,又能有什么出头之日。皇上不傻,更加不笨。当然雷云也很聪明,她明白自己想要在大明宫里生存下去,她就必须投靠哀家,必须为哀家出谋划策。”皇后冷笑着扫了冯昭媛和卢充仪一眼,心中暗自掂量着:雷云相较于你们两个,可算是安全多了。你们一个是正三品御史大夫的女儿,一个是正三品卫尉寺卿的女儿,一个纠察百官之罪,一个掌管武器机械,身份地位可都不简单的。 第183章:良辰美眷(1) 雷云从延英殿出来,并没有直接回到还周殿,她和蓓奴二人绕到了太液池的蓬莱岛上。雷云从袖中拿出早上赫连恒君写给她的词,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不由得轻笑出声。 蓬莱岛上,却是遇佳偶。心似波涛牵肠肚,订世誓,共我游。他写的不就是他们两个初遇的那一天么?当时她心里装着的人还是景习慕,没想到半年多以来,这个牵挂的人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换成了赫连恒君,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 景习慕,他现在在吴国应该还好吧!眨眼间,距离两人相识的那一天,已经快两年了。雷云说不上此刻自己心里对景习慕是什么样的感觉,若说是一点感情也没有了,仿佛也不是。他毕竟是她的初恋,在心底深处总是有那么一丝牵挂的。 今天夜里,她就要真正成为赫连恒君的人,和景习慕就真的结束了,这辈子再没有任何瓜葛。伤心么?雷云扪心自问。她轻笑着摇了摇头,伤心没有,只是心里有一丝遗憾吧! 时光流逝,沉淀下来的东西,往往只有遗憾。因为遗憾,所以无法忘怀;因为遗憾,所以铭记于心了。如果有一天,景习慕做了吴国的皇帝,她要帮助赫连恒君统一天下,那么她和景习慕就会变成敌人了。从来没有想过,她和景习慕会有为敌的一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啊!说不出来,只能苦在自己心里。 如果早知道她会爱上赫连恒君,放弃复仇,是不是当初她就会随景习慕一起回到吴国呢?一次又一次的抉择,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抛弃了自己最初的梦想。 时光是一把双刃剑,既让人变得成熟,也让人变得沧桑。 雷云轻笑起来,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总是赖在母亲的怀抱里,天真地问:“妈妈,我什么时候能够长大?” 母亲雷氏就会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小脑袋说道:“很快就会长大了,等你长大了,你就不会这么盼望长大了。等你真正长成一个大人的时候,你也会明白很多很多事情。” 如今想来,母亲的话当真是字字真理。当一个人不想长大的时候,他就真的长大了。长大了就要背负责任,一生一世都要扛在肩上,直到化作尘土的那一天。 “小姐笑什么?”蓓奴坐在雷云身边,轻声问。 “没什么,只是想起过去的许多事情,一晃人就长大了。唉!时光如箭许多秋。再回首,梦悠悠。过去的种种,真的如梦一般,似真似幻。” “小姐,你比从前快乐了。” “是么?我也没发觉,只是觉得自己心境开阔了许多。你就说潘小妹吧!有的时候我觉得她很胡闹,有的时候又觉得她很幸福。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求,珍惜眼前的幸福,也许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蓓奴眼眶一红,含泪说道:“小姐,你又变了。” “我又变了,我总是在变,连我自己也分不清究竟要怎么变。” 第184章:良辰美眷(2) “小姐,人的一生,就是不断变化的过程,我也在变,小姐没有发现吗?” “我发现了,蓓奴,你的变化让我惊讶,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会劝我和皇上在一起。我以为,你一直是那么的憎恨皇上。” “恨!有用又无用。恨会使得自己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中,恨也会使得自己昂扬斗志奋发图强。我从前认为自己的‘恨’是后者,没想到居然是前者。” 雷云转过头,静静地凝视着蓓奴:“蓓奴,跟我在一起,让你受苦了。” “不,小姐,跟你在一起,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你聪明睿智,你蕙质兰心,跟你在一起,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雷云激动地握住蓓奴的手,“蓓奴,你是我今生的挚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对我的这份恩情。” 蓓奴微笑着说:“小姐,既然你当我是挚友,就不必提什么报答不报答,人与人之间的协助都是相互,和小姐在一起,我很快乐。如果没有小姐,我可能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永远不知道自己下一步究竟该怎么走,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是什么样子。” “蓓奴!”雷云激动地抱住蓓奴。 蓓奴轻拍着雷云的后背,轻声说道:“小姐,你要过得快乐,你要过得幸福,这样我就开心了。无论过去曾经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情,我们始终要相信,太阳会照常升起,抛开过去的种种,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嗯!”雷云重重地点点头。 “我们回还周殿吧!小姐今晚就要成为皇上的人了,该好好收拾一番的。” 雷云的脸微红,和蓓奴一同站起身。二人正要走出太液亭,却忽然看见夏美人和她的丫头鬼鬼祟祟地藏在假山后面。雷云和蓓奴相互交流一个眼神,立刻表现的若无其事地离开蓬莱岛。 雷云低声道:“难道是皇后派她来监视我们的?她在延英殿说自己来葵水,肚子疼,看来是假的了。” “小姐不必担心,我们两个先分开,我绕到她身后,看看她有什么企图。” 雷云点点头,忽然大声说道:“蓓奴,那就这样了,我先回还周殿,你去浴殿堂帮我取些香料回来吧!” 蓓奴也应道:“是,小姐。” 随后,雷云和蓓奴各自分开,一个往西南走,一个往东南走。夏美人望了望蓓奴所去的方向,派她身边的丫头跟着蓓奴,她自己则跟着雷云。 夏美人的丫头名叫香果,这香果哪里是蓓奴的对手,蓓奴是学过武艺的人,轻而易举就将香果甩掉了,香果找了半天也找不到蓓奴。蓓奴飞身落到夏美人后方,见到夏美人跟着雷云后面,一直跟到还周殿,然后站在外面朝里面望了望,转身离开。蓓奴依然跟在夏美人身后。 夏美人来到太液池旁边,遇到自己的丫头香果,忙问:“那个丫头呢?” 香果答:“她脚程好快,奴婢跟不上她。” 第185章:良辰美眷(3) 夏美人狠狠地敲了香果的头,说道:“笨得要死,跟个人也会跟丢。” “奴婢……奴婢……” 蓓奴冷笑一声,香果能跟得上她也就奇怪了。 夏美人低声道:“到附近看看刘婕妤来了没有。” 虽然夏美人声音很小,但习武之人的耳力极佳,蓓奴还是听到了。蓓奴心中一惊,这刘婕妤是苏贵妃那边的人,怎么会和夏美人有关系?难道皇后那边的内奸就是夏美人? 过了一会儿,刘婕妤若无其事走到夏美人身边,二人四下张望一番,确定没人的时候,夏美人迅速将手里握住的纸条交到刘婕妤手中,然后两个人又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蓓奴选择跟着踪刘婕妤,只见这刘婕妤并没有回自己的宫殿,而是直接往苏贵妃的宫殿走去。蓓奴跟到苏贵妃的绫绮殿外边,一跃飞到梧桐树上,守候了一会儿,隐约听到苏贵妃的咆哮声从内殿里传来。蓓奴心里有了底,四下看看无人,于是从树上飞下来,急忙赶回还周殿。 见到蓓奴回来,雷云立刻迎上去,低声问:“怎么说?” 蓓奴喝一口茶,说道:“夏美人是苏贵妃那边的人。” “原来真的是她!皇后那边还不知道,我们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蓓奴点头答应。 酉时三刻,刘福吉来到还周殿通报,赫连恒君翻了雷云的牌子。虽然雷云心里早有准备,但是乍然之间还是有些紧张。 戌时一刻,雷云被带到浴堂殿,进行侍寝前的沐浴。赫连恒君知道雷云戴面具的事情,特地交待下来,服侍雷云沐浴的宫女只能是雷云的贴身丫头蓓奴。 浴堂殿是专门建来供后宫中人洗浴所用,共十处汤池。皇帝皇后及四妃各享一处汤池,九嫔享月季汤,婕妤享百合汤,美人和才人分享另外两个汤池。 一般来说,浴堂殿十汤是不轻易供嫔妃使用的,后宫中各妃嫔的宫殿中配有沐浴的设施,只有在初次侍寝或者获得皇帝恩赐的情况下,才能进入浴堂殿进行沐浴。浴殿堂旁边的温室殿中建有大型的洗浴汤,名为龙凤池,只有皇帝和皇后才可以享用。 雷云和蓓奴被带到百合汤处,按照皇帝的旨意,其余宫女全部退出百合汤,独留蓓奴服侍雷云沐浴。汤池用汉白玉砌成,四周垂挂白色轻纱,池内注入香精,洒满花瓣,水汽升腾,氤氲飘香。 蓓奴啧啧两声,说道:“天底下,皇帝最会享受。婕妤用来洗澡的百合汤尚且如此,皇帝洗澡的地方不知道有多豪华了。从前在扬州的时候,也没见过这么豪华的洗浴池。” 雷云轻笑一声,说道:“不过是享用了前人留下来的设施,没什么的,当今皇上并没有大兴土木修建宫殿。” 蓓奴打趣地道:“哟,还没成为皇上的人呢!就先替他说起话来。” 雷云取下面具的脸蛋被热气蒸得红彤彤的,吸进肺里的全是水蒸气,一时间头脑有些发晕。雷云傻呵呵地笑了两声,走进浴池里,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栽进浴池里,溅得四周全是水。 第186章:良辰美眷(4) 蓓奴赶忙上来扶起雷云,说道:“小心一点呀!” 雷云整个人浸在水中,头发也全湿透了,贴在脸颊上。雷云呵呵笑道:“这玉石太滑了,应该在池底雕些花纹防滑。” “我估计呀!这平时也没什么人来洗澡,洗个澡还得征求皇上的同意,谁有那闲工夫。” “呵呵,不过在这洗澡蛮舒服的,手脚都可以活动开,不像浴桶里,缩成一团,很不舒服。哎呀!以后累了就让皇上批准我到这来沐浴。” “直接让皇上给你开个令牌得了,什么时候想来什么时候就来。赶快洗吧!洗得干干净净的,再抹上香料,你整个人就香喷喷的了。” 雷云嗔道:“我又不是食物,你说我香喷喷的。” “我听人说呀!男人欲望来的时候,女人在他眼里就是食物。” 雷云瑟了一下,瞅着蓓奴问:“你听谁说的?” “好像是听云尚公子说的吧!我是偷听的,那时候他们很多男人在议论女人的事情,我恰好遇到,就偷听了几句。” “哥哥?!”雷云吃了一惊。 “是啊!其实有很多男人的事情我也不懂,小姐你跟了皇上以后,如果懂了顺便告诉我一声,我也想知道生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是像母鸡下蛋一样,还是像母狗下崽一样?”蓓奴偏偏脑袋,很迷茫的样子。 雷云撩起水洒在蓓奴身上,哈哈笑道:“你这小姑娘,想什么不好,尽想那方面的事情,羞不羞呀!” 蓓奴气恼地道:“小姐,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懂就问嘛!其实你还不是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你看你,我帮你搓背,你还弄得我一身水。” “反正你也湿了,要不咱俩一块洗吧!以前在扬州的时候,我、你还有蓓熙,我们都是一块洗的,一起洗澡多热闹。” “这是婕妤用的汤池,我和你一块洗,让人知道,我不得给斩了。算了吧!我还是老老实实给你搓背,搓干净点。” 雷云嗷嗷叫道:“哎呀!你轻点,你是搓背还是搓皮呢?” “不使点劲搓不干净,你想想,如果皇上和你亲热的时候,忽然发现你的背上没洗干净,那多煞风景。” 雷云顿时无语,只觉得自己头顶上飞过一群乌鸦。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雷云终于沐浴完毕,全身的皮肤也被搓得通红。披上雪白的云锦,戴上真皮面具,雷云又被一群宫女太监带到了承欢殿。 承欢殿一向是妃嫔承欢侍寝的地方,雷云在承欢殿被人收拾打扮一番,又被送到了金銮殿。金銮殿是皇帝除了紫宸殿之外的另一个休息的宫殿,承欢殿就建在金銮殿旁边,这么设计也是为了方便嫔妃接受帝王的承欢。雷云暗自撇嘴,心想这设计真是绝妙。 雷云被带到金銮殿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雷云坐在妆台前,看着自己的发髻在一点一点膨大起来,三大个假髻安插在她头上,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忽然间重了十斤。令她费解的是,侍寝难道还要先化妆梳头? 第187章:良辰美眷(5) 宫女把雷云的发式梳好,然后给雷云套上了一顶凤冠。雷云霎时就懵了,皇上这是要做什么哦?宫女接着将大红的霞披套在雷云的身上,雷云顿时就被装扮成了一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最后,宫女拿出一块方形的牡丹红盖头盖在了雷云的头上。 雷云装扮好后,被宫女带出房间。一条红色的绸缎交到雷云手中,雷云这才反映过来,赫连恒君这是要跟她拜堂成亲。雷云有瞬间的晕眩,赫连恒君已经穿着大红袍,牵着雷云来到了高堂前。 殿内奏起喜庆的乐曲,赫连恒君低声在雷云耳边说道:“朕不能给你一个君王的成亲典礼,但朕能给你一个民间的成亲仪式。从今天起,朕就是你的夫君了。” 雷云心中已然无比感动。 刘福吉的一声高喊:“一拜天地!” 赫连恒君和雷云双双跪下一拜。 刘福吉再喊:“二拜高堂!” 二人再拜。 “夫妻交拜!” 赫连恒君与雷云站起身,面对面对拜。 “送入洞房!” 赫连恒君牵引着雷云进入金銮殿主卧,整个主卧已经被布置得喜气洋洋,墙壁正中央贴着一个大红的喜字,房帘也全都换上了红色的喜帐。 床榻中央摆着一张小桌子,雷云的喜帕已经被赫连恒君揭开,两人分坐小桌子两边。一位老宫女装扮成喜婆,带着一群捧着食物的宫女顺序进入房间, 喜婆先递上一盘枣子,让赫连恒君喂给雷云吃,然后说道:“枣子枣子,早生贵子。” 喜婆又递上一盘莲子,依旧是赫连恒君喂入雷云嘴里,喜婆道:“莲子莲子,连生贵子。” 喜婆再拿来一个瓠瓜,用刀一分为二,去除瓜心,让赫连恒君和雷云各执其一,斟酒交杯而饮。 喜婆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皇上,婕妤,老身告退。”说完将两人的头发结在一块,又将两人的喜服结在一块。 宫女们将食物和小桌子撤下,退出金銮殿主卧,房间里顿时就只留下雷云和赫连恒君两个人了。 赫连恒君轻笑着说道:“你的脸红了。”说完,伸手取下雷云的面具。 雷云藏在面具的脸蛋更是红得可以比拟番茄。 “朕这么做,你高兴吗?” 雷云低着头,“嗯”了一声。 赫连恒君长臂一伸,就将雷云拉入了自己怀中。赫连恒君开始解雷云的衣扣,雷云浑身僵硬得犹如一块石头。赫连恒君轻笑道:“放轻松,你这么紧张,待会儿就没办法做生小宝宝的事情了。” 雷云一听,更是紧张得动也不敢动。 赫连恒君将雷云放躺在床上,拉下床帏,轻声道:“闭上眼睛,放轻松,你只用感受朕就可以了,不要想太多。” 雷云把眼睛闭得死紧。 一片沉静,你听得到细微的衣服摩擦声音。 忽然,赫连恒君叫道:“云儿,你的皮肤怎么了,怎么红一块白一块的?” “唔……蓓奴搓的,她说如果恒君发现我身上有脏东西,会扫兴。” 赫连恒君顿时啼笑皆非。 忽然,雷云叫道:“恒君,你身上长什么了?这东西硬梆梆的梗着难受。你是不是病了?” “……” “听到我说的吗?要不要叫太医?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 突然,雷云大叫一声:“啊!你拿那玩意戳我,比蓓奴还可恶……” “………………” 深夜,雷云睡在赫连恒君手臂上,手指把玩着赫连恒君头发,咕哝道:“原来这就是生小孩,好疼啊!恒君,我们不要生了吧!每次都这样,简直就是遭罪。” 赫连恒君觉得自己头顶飞过一群乌鸦。 雷云发飚了:“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啊?你倒是吃得饱了,我就饿惨了。” “什么?!”赫连恒君不解地眨了眨眼。 雷云气愤地道:“蓓奴说,男人欲望来的时候,会把女人像食物一样吃掉。” 赫连恒君霎时苦笑不得,这个蓓奴到底懂不懂啊?怎么告诉雷云的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喂,你到底有没有……唔……” 雷云还想再说些什么,已经被赫连恒君堵住了嘴巴。 长夜漫漫,春光无限。一室旖旎,无限遐思。 (第一部结束) 故事小结 故事进行到这里,《女主沉浮》的第一部算是结束了,我用word做了字数统计,一共是十九万五千一百五十五个字,当然,《女主沉浮》的故事还没有结束,女主角云涟(雷云)的故事也还很长很长。 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读者,还有我身边朋友和亲人,写作的动机来源于身边的故事,写作的动力来源于读者的支持,二者缺一不可。 《女主沉浮》的第一部虽然完了,但是女主角在后宫中的故事在刚刚开始,她和卫国皇帝统一天下的道路也才刚刚开始,还有另一个男主角吴国三皇子景习慕,他的故事也才刚刚开始。 在这十九万五千的字数之中,出现的人物已经非常多了,人物关系也比较复杂,现将出现提及的人物做一个罗列,一般月月写到的人物,后文中都会有各自的用场,所以罗列出来方便大家理解和记忆。 卫国的人物: 赫连嗣:卫国开国皇帝,故事开始时已经病故。 杨明君:赫连嗣正妻,卫国皇后(追封),故事开始已经去世。 赫连嗣的贵妃:赫连嗣侧妃,故事开始时已封为皇太妃,随儿子居住。 赫连孤:赫连嗣之弟,故事开始时为晋王,先帝顾命大臣。 赫连孤的王妃:故事中提及较少,只在赫连家年夜饭一事中提到。 赫连恒君:本文第一男主角,赫连嗣长子,现任卫国皇帝,生母杨明君。 赫连恒明:赫连嗣次子,生母杨明君,在讨伐姜国的战争中,被姜国太子杀死。 赫连恒基:赫连嗣三子,生母贵妃,封梁王驻守梁州。 赫连恒临:赫连嗣四子,生母贵妃,封商王驻守商州。 赫连萍:赫连嗣长女,生母是杨明君身边的丫头,封卢陵长公主。 赫连敏:赫连嗣次女,生母杨明君,封晋国长公主。 袁皇后:赫连恒君正妻,出身世家大族袁家。 赫连楚艾:赫连恒君与袁皇后之子。 桂兰:袁皇后贴身侍女 苏贵妃:赫连恒君侧妃,位居四妃,出身世家大族苏家。 赫连楚吉:赫连恒君与苏贵妃之子。 绿琴:苏贵妃贴身侍女 董淑妃:赫连恒君侧妃,位居四妃,出身世家大族董家。 赫连昭芳、赫连昭陵:赫连恒君与董淑妃的两个女儿。 冯昭媛:赫连恒君侧妃,位居九嫔。 卢充仪:赫连恒君侧妃,位居九嫔。 徐昭仪:赫连恒君侧妃,位居九嫔,苏贵妃的表妹,寒门出身。 刘婕妤:赫连恒君侧妃,出身于世家大族刘家。 潘婕妤:原为潘才人,本名潘小妹。 夏美人:赫连恒君侧室。 董才人:赫连恒君侧室,出身于世家大族董家。 以上为卫国皇族体系。 刘福吉:大内太监总管 慕容绩:大内侍卫总管 袁豁达:袁皇后之父,开国功臣,封晋国公,中书令兼兵部尚书,先帝顾命大臣。 袁浩瑟:袁豁达长子。 袁浩杰:袁豁达次子。 苏城:苏贵妃之父,前朝大臣,封燕国公,尚书令,先帝顾命大臣。 苏家其他子弟暂未涉及。 潘奋:潘婕妤(潘小妹)之父,任苏州太守,原为姜国的苏州刺史。 张蒙毅:吏部侍郎,出身于世家大族张家。 孟不果:吏部侍郎,出身于世家大族孟家。 冯毅:御史台大夫,冯昭媛之父。 卢休平:卫尉寺卿,卢充仪之父。 夏启示:兵部侍郎,夏美人之父。 严齐:中书令,先帝顾命大臣,年岁太大,呈半退休状态。 尚书左右仆射参知政事 从二品:吕邱品、余庆丰 左丞一人,正四品上;右丞一人,正四品下:刘丰国(刘婕妤之父)、柳达蒙 门下侍中 二人 正二品:廉有佳、蒋光 门下侍郎:董光禄(董淑妃之父),出身世家大族董家。 洛阳王府长史:董必荣(董才人之父),出身世家大族董家。 卫国八大家族:袁、苏、董、杜、石、孟、张、刘 以上为卫国朝廷体系,部分人物第一部中还没有提及,但在之后的故事中会讲到,而且卫国朝廷体系还不完全,现介绍几个在今后的发展中会起重要作用的人物。 杜熙:出身世家大族杜家,上京赶考遭到抢劫,被女主角所救,第一部中担任兵部职方员外郎,新唐书中没有交代这是几品官职,我估计也就六七品,也许是八品也说不定。 钟琇:原名李琴琇,系前唐皇帝李毓之女,前唐公主。后被江湖邪教明花教教主杨明花收为徒弟,杨明花死后成为明花教教主。故事开始时扮演一名青楼花旦,暗中组织行刺赫连恒君,而后和女主角一起救了杜熙,嫁给杜熙为妻。(这里给个提示,赫连恒君的生母名叫杨明君,钟琇的师父名叫杨明花,哈哈……) 孟非:吏部侍郎孟不果的侄子,太医署的太医。 文杰:刑部都官主事,七品,被赫连恒君提来办案。系刑部尚书宋石诚的私生孙子。以上四人在今后的故事中应该会发挥比较大的作用,再有比较有作用的人物,目前俺还没有想出来,看以后一步步丰满起来。 另外还有一些边缘小人物: 皇帝身边被袁皇后和苏贵妃收买的小邱子和小陆子,玉屏苑的老鸨玉妈妈,钟琇的贴身丫头苗丫,元宵那晚卖花灯的老伯,在芙蓉池畔放花灯的一对小夫妻,还有一个指出云涟服用的是阳性珊花丹的江湖神秘道士,再做一个提示,该道士姓张,潘小妹的生母能怀上潘小妹也是一个张姓道士让潘小妹的生母到苏州城东的一口井喝水。 姜国的人物: 云峰武:姜国皇帝,国破后被杀。 雷氏:姜国皇后,国破后被杀。 云尚:姜国太子,国破后被杀。 云涟:本文第一女主角,姜国公主,后混入卫国皇宫取母姓和父姓改名为雷云,以后会再把名字改回来。 蓓奴:云涟的贴身侍女,与云涟一同长大,曾在终南山学武,与云涟相依为命。 蓓熙:蓓奴的姐姐,姜国被灭后顶替云涟而死。 宇文岚:云涟的贴身护卫,姜国灭亡之夜,姜国皇帝云峰武把女儿交给他。 吴国的人物: 景夙:吴国皇帝 景孜慕:吴国太子 景习慕:本文第二男主角,云涟的初恋,可惜目前英雄还没用武之地,吴国三皇子。 郭政:景习慕身边的谋士,以后也会发挥一定作用。 胡平:景习慕身边的谋士。 蜀国目前提及的还比较少,只提到蜀国皇帝旬屈以及蜀国皇帝的长子旬纪和次子旬利。 人物大概就罗列这么多,以后随着剧情的丰满,会再增添一部份进去,希望我这么理出来,能够方便大家理解。 下面我来回答读者几个比较关心的问题。 1、 这部书什么时候写完?大概多少字? 答:想很快看完这部书的读者可能得死心了,我这部书计划五十万字,估计还得长点,大概就是五十万到六十万之间,而我从三月到四月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只写了二十万字,还是因为我上半学期课时比较轻松,马上下半学期就会加两门课了,其中有一门是专业核心课《中央银行》,所以俺不但得把上学期落下的课补上,还得老老实实上课,写书的时间就会更少了,所以这个学期是不可能写完的。暑假的时候我可能要进银行实习,所以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写书,只能承诺保证两天三一更吧!要真正完成这部小说,只能等到我大四的时候了。 2、 这部书的结局是悲剧还是喜剧? 答:我不能保证任何一个结局,就我目前的构思,我想不是个喜剧,但也不是悲剧,反正结局不好说,而且随时有变动,毕竟计划没有变化快。不过,但目前为止,大家看到的《女主沉浮》第一部是喜剧,所以想看喜剧的朋友可以把第一部的结局当成这部书的结局。 3、 关于虐文。 答:我不会为虐而虐,也不狂虐烂虐,最后来个皆大欢喜,老实说,我觉得这样的结局没意思。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大家,女主角的道路还很长,即使她已经成为皇帝的妃子,她依然危机重重,而且以后她和皇帝两个人都会遭遇更大的挫折。 第189章:直面后宫(1) 雷云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雷云只觉浑身酸痛,像是被马车碾过。蓓奴进来伺候雷云穿衣洗漱,一番打扮过后,二人回到还周殿,皇后派来的宫女太监早已守候在殿外,每人捧一个镀金盘子,盘子里放的全是一些俗气的金银钗饰,算是皇后打赏雷云的。 雷云谢礼送走这群太监宫女之后,命人将钗饰端回房中,苏贵妃差遣的人也来到还周殿。苏贵妃的赏礼就比皇后丰厚多了,有珍贵的海底珍珠,颗颗饱满光亮如龙眼一般,一颗足够普通百姓一家一辈子的开销,除此之外,还有二十匹名贵的金陵云锦和苏州缂丝,更有昆仑雪山上的雪莲以及长白山上的千年人参等众多昂贵稀缺的补品。 昨日苏贵妃必定是得到她投靠皇后的消息,今日一早送来昂贵的赏礼,表明拉拢之心。雷云淡淡一笑,转身走进房间里,对蓓奴说道:“苏贵妃实在不该送这么昂贵的赏礼。” “为什么?苏贵妃只是想拉拢小姐。” 雷云轻笑着点点头,说道:“她想拉拢我不错,但她的赏礼这么一送,我就为皇上找到了对付苏家的着手点。” 蓓奴却是不大明白雷云的意思。 还周殿的其他宫女进入房间通报:“雷婕妤,刘总管求见。” 雷云一愣,难道赫连恒君也要打赏她?“快请!” 雷云和蓓奴走去房间,见到刘福吉带着二三十名宫女太监排成队来到还周殿,刘福吉迎上来说道:“雷婕妤,这些宫女和太监都是刚刚进宫,皇上怕您这人手不够,特地让我带着他们来还周殿,让您挑几个以供差遣。” 雷云笑道:“不用了,我这边人手够用了……” “啊!”蓓奴大叫一声,打断了雷云的话。 “怎么了?”雷云转头询问蓓奴,见她脸色苍白地看着前方。雷云顺着蓓奴的目光看去,只见太监群里站着一袭瘦高的身影,穿着深红的太监服,表情刚毅。雷云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他是宇文岚…… 刘福吉不明所以地问道:“雷婕妤,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雷云不停地揪着手指,勉强冲刘福吉笑了笑,说道:“刘总管,我先挑一个试用吧!如果不适合,还是请你把他领回去。” 刘福吉道:“如果不适合,再换一个就是了。” 雷云顺着队伍一个一个走过去,走到宇文岚身边的时候,停下脚步,对刘福吉说道:“刘总管,就他吧!” 蓓奴看到宇文岚嘴角微微动了动,心底涌上一股苦涩的滋味。好一个宇文岚啊!为了小姐,宁愿承受宫刑来到小姐身边。她,情何以堪! 刘福吉点点头,在本子上登记一番,随后带着这群宫女太监离开了还周殿。 雷云的书房内,三个人都相对无语。雷云呆愣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蓓奴把头别到一边,悄悄落泪。宇文岚站在门口,面无表情。 蓓奴终于知道钟琇那天晚上的话是什么意思了,钟琇说宇文岚是个痴情种子,她们或许很快就会再见到宇文岚,原来……原来她们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宇文岚。 雷云僵硬的声音传来:“宇文……大哥……” 第190章:直面后宫(2) 宇文岚脊背挺得笔直,冷淡地开口:“小姐,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宇文岚原本浑厚的声音已经稍微变得尖细,喉结也消失了。 “大哥……你这样,我怎么对得起宇文家啊?”雷云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宇文家三代单传,到宇文岚这一辈,竟然会因为她,让宇文家从此绝后。 “小姐,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与别人无关。我做了对不起祖先的事,到九泉之下再向列祖列宗负荆请罪。” “大哥,你……这是何苦……” 宇文岚握紧拳头,什么也没说。当他看到雷云留下的那封信时,他就知道,雷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以前只是他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是雷云的未婚夫婿,雷云从来没有对他表示过情意。他不甘,他愤慨,他离开长安,想让自己清醒一段时间,可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是异常的想念雷云。 前些时候,宇文岚回到了长安,也见到了钟琇。钟琇把雷云担任四品副相的事情告诉了宇文岚,宇文岚就知道雷云不会离开皇宫了。等到他进宫之后,他又得知雷云被封为婕妤的消息,那一刻,他彻底死心了。现在,宇文岚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成为雷云的得力助手,为她铲除异己,助她一步步登上后位。 “小姐,你什么也不必说了,我进宫来,就是为了协助你的,你不用觉得自己愧对我。” “宇文岚!”蓓奴冲上来,一巴掌打在宇文岚的脸上。 “蓓奴!”雷云惊呼一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蓓奴狠狠地瞪着宇文岚,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落。“你好!你做得真是太好了!” 宇文岚艰难地开口:“蓓奴,我对不起你,辜负你的情意了。” 蓓奴落了一脸的泪水,向后一个踉跄,倒在了雷云怀里。 雷云连忙将蓓奴扶到椅子上,泪眼看着宇文岚:“大哥,我……” “小姐,什么也别说了,做这个决定之前,我就已经考虑得非常仔细了。进宫之后,一定能够助小姐一臂之力。” 雷云摇摇头,说道:“大哥,你不能留在我的身边。” 宇文岚激动地道:“我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为什么还不能留在你身边?赫连恒君他还顾忌一个……太监不成?” “大哥,我身边有蓓奴这样一个武功高手就已经够让人怀疑了,现在你也来了,别人肯定会起疑心。况且,皇上和侍卫总管慕容绩都和你交过手,还不止一次,你说他们对你难道不会有熟悉的感觉吗?在使得皇上相信我和蓓奴的身份这里,就已经费了好大的力气,就算你是后来才到我身边的,以我们彼此之间熟稔的关系,肯定会再让皇上起疑心的。” 蓓奴冲上来揪住宇文岚的衣襟大骂道:“你这个猪!我早说了你笨,你还不相信!这回你知道自己做的是无用功了?你白白赔上了你的下半辈子!” 宇文岚呆愣地任蓓奴抓着自己又喊又骂,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雷云无力地别过身,心里仿佛被千斤大石压住,呼吸都感到困难。 第191章:直面后宫(3) 宇文岚抓住蓓奴的双肩,把她摁到椅子上,坚定地说:“我进宫就是为了帮助小姐,如果不能留在小姐这里,那我就到别的嫔妃的宫殿里,专门给小姐当内线。” 雷云猛然转过头看着宇文岚,蓓奴也瞪大眼睛看着宇文岚。他们都知道,此时此刻,说什么也挽回不了了,或许真如宇文岚说的那样,让他当雷云的内线,这对雷云获取其它嫔妃的消息是极为有利的。宇文岚身手敏锐,获得证据传递消息也不容易被他人发现。 片刻之后,蓓奴才幽幽地开口说道:“小姐,就按他说的办吧!既然小姐投靠了皇后,就把宇文岚派到苏贵妃那边去吧!” 宇文岚点点头,把目光转向雷云。 雷云看看蓓奴,又看看蓓奴,从他们眼中获得坚定的讯息,才咬牙点头说道:“好!大哥,从今往后你依然留在宫里,明天我请刘总管把你换到苏贵妃那边去。” 宇文岚说道:“小姐,我现在叫王三。” “嗯,我知道了,你到了苏贵妃那边,万事小心。苏贵妃这个人非常傲气,你只需一味地迎合她就行了,尽量表现得谦卑,这样才不会让人注意到你。等你适用应几天,我们再来商量交换消息的对策。” “好,我明白了。”宇文岚把目光投向蓓奴。 雷云知道他的意思,走到蓓奴身边,轻轻握住蓓奴的手。 蓓奴勉强地勾起嘴角,说道:“我没事,真的没事。一切就照小姐说的做吧!” 时光一晃又是一个月,雷云让刘福吉把宇文岚换走,几番周折,宇文岚终于换到了苏贵妃的宫殿里。雷云恩宠正盛,赫连恒君几乎夜夜召幸,这是从前任何一个嫔妃都不曾有过的。雷云虽然投靠皇后,恭恭敬敬为皇后做事,但皇后骨子里还是嫉妒的。 虽然雷云与赫连恒君感情甚笃,如胶似漆,彼此都明白不能像唐玄宗那样“从此君王不早朝”。皇后也明白,目前她的敌人仍然是背景强大的苏贵妃,雷云作为她的眼线,也确实给她提供了不少皇帝日常的消息,所以雷云对皇后而言,是一颗极其重要的棋子,只能善用,不能抛弃。 苏贵妃那日得知雷云投靠皇后的消息,气得火冒三丈,但经过刘婕妤一番劝告,逐渐冷静下来思考的目前的局势。首先雷云恩宠正盛,关系与皇上日渐亲密,就连有的时候皇上批阅奏章,也会把雷云叫到身边。这一层实在是太重要了,谁获得雷云,就等于获得了一双窥视皇帝的眼睛,皇帝有什么朝政决议,可以通过雷云在第一时间获得。再来雷云脑子够用,而且没有身世背景,她自己是成长不起来的,只有依靠背景强大的皇后或贵妃的力量才能在大明宫里稳住自己地位,雷云对皇后或贵妃地位的威胁远远不及已经位列九嫔的其他几个大臣的女儿。 所以皇后和贵妃都明白,雷云实在是太重要了,即使雷云受宠,即使皇帝夜夜到还周殿临幸雷云,她们也必须争得雷云这张王牌。 第192章:直面后宫(4) 在这种情形之下,作为当事人的雷云,可以说情况即危险又安全。雷云很清楚,自己虽然投靠的皇后,但皇后的眼睛无时无刻不盯着她,一旦她有任何偏向苏贵妃的行为出现,皇后就会对她高度警戒,所以苏贵妃无数次的向雷云示好,却没有一次得到雷云的回应。 雷云心里明白,一旦苏贵妃得不到她这张王牌,那么苏贵妃也不会让皇后得到,她的下场就是被苏贵妃想法设法的陷害。解决这种局面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降低她这张王牌的效用,即降低皇帝对她的恩宠。 爱情是会让人上瘾了,要雷云离开赫连恒君一天,赫连恒君就会浑身不舒服,真是应验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但是为了保证雷云的安全,赫连恒君只能佯装降低对雷云的热度,只在深夜里悄悄进入还周殿,然后在清早天不亮之时回到紫宸殿,夜里如此身不知鬼不觉地宠幸雷云,白天照例上朝处理政事。 一个月下来,宫里的人都认为皇帝对雷云的热情渐渐淡确,毕竟是个其貌不扬的宫女,皇帝恩宠一段时间也就丢到一旁了。 此番情形对皇后来说,又庆幸又不幸,庆幸的是雷云恩宠降低,皇后心里有所慰籍;不幸的是雷云这张王牌的效用降低,就意味着皇后手中的砝码随之降低了。此番情形对于苏贵妃来说,可说是解除了一个心腹大患,但雷云的聪明才智还是在苏贵妃心里留下了不小的疙瘩。王牌的效用虽然降低,但王牌始终是王牌,本质还是没有改变的。 是夜,赫连恒君照例在夜深人静之时来到还周殿,雷云为他脱下流云披风,挂好披风后又服侍他脱下靴子。赫连恒君摇头颇为无奈地笑道:“朕宠幸自己的喜欢的人也要偷偷摸摸的,心里真是不痛快。”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你觉得累,隔几天来一次也没关系。” “那怎么行!”赫连恒君将雷云抱在怀里,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咕哝道:“朕习惯抱着你睡了,没有你在身边,朕睡不着的。” 雷云好笑地看着他把头埋在自己怀里,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你每天这样深夜过来,清早回去,我怕你休息不好,身体吃不消。” “没有你在朕旁边,朕更加休息不好。” 雷云轻轻一笑,说道:“早睡吧!明天还要早朝。” 赫连恒君抱紧雷云,不依地道:“云儿,咱们昨天就没有了。” 雷云把脸一红,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清清嗓子,正色道:“明天还要早朝,不能耽误早朝,所以今天不行了。” 赫连恒君还是不放手,“朕什么时候误过早朝了?朕想你……”说着,手脚开始不规矩。 “恒君……”雷云轻轻推开他,说道:“这两天不可以,我身体不舒服。”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太医?”赫连恒君立刻紧张起来。 第193章:直面后宫(5) “不是啦!这是女人的问题(写到这里,月月想起一句话,叫女人的问题女人办,吐血!),你就不要多问了。如果你真的睡不着,就给我说说朝中的事情吧!” 赫连恒君这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笑了笑,拥住雷云一并躺下,开始说道:“皇叔过几天就要回京了,朕想亲自出城去迎接他。” “嗯,这是应该的。” “吐蕃王的次子正值婚配之时,皇叔事先托人带回来的消息是说吐蕃王有意为他的次子娶一位卫国公主。” “这多好呀!卫国和吐蕃结亲,就意味着吐蕃承认了卫国才是中原之主,吴蜀是伪权,这样对卫国是有利的呀!” “可是,你说朕应该派谁嫁到吐蕃?朕只有两个妹妹。” 雷云顿时明白赫连恒君的意思了,赫连恒君只有两个妹妹,一个是亲妹妹赫连敏,今年十六岁,虽未婚配,但赫连恒君肯定不舍得她嫁到吐蕃。另一个是赫连萍,今年同样十六岁。赫连萍的生母是赫连恒君生母的丫头,生下赫连萍没几年就死了,一直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长大,赫连嗣在世的时候,也不怎么关心他这个庶出的女儿。“恒君不舍得晋国长公主,是么?” “其实,朕也不忍心让萍萍嫁到吐蕃,她虽然与我并非同母,但她在诸多的兄弟姊妹中是最孤独的一个。小的时候,敏敏经常欺负萍萍,因为萍萍既不出嫡出,又没有兄弟可以撑腰,所以受到的白眼很多。” “既然是这样,那就从大臣的女儿中挑选一名封为公主,嫁到吐蕃即可。” “虽是这么说,但朕挑谁的女儿也是个问题。苏家有两个待在闺中的女儿,但是朕既然要消除后党,肯定不能从苏家挑选。袁家也没有合适的女儿,其他的大臣,朕也不清楚哪家还有待嫁的女儿。” 雷云想了想,说道:“我听孟不果孟大人提起过,他有个待嫁的女儿,芳龄二八,模样也清秀靓丽,就是一直寻不到合适的夫家。如果把孟大人的女儿封为公主,借这件事,也可将孟大人的职务提升了。” “孟不果?!朕倒是不知道,原来他还有个待嫁的女儿,改天朕和他提一提。云儿,你和张大人还有孟大人倒是挺熟的,怎么孟大人家有个待嫁的女儿你也知道?”赫连恒君的口气颇为不满,一股浓浓的醋味飘了出来。 雷云白了他一眼,说道:“张大人六十多岁,孟大人也已经四十多岁了,你这是吃的哪门子的醋?我和张大人孟大人比较熟稔,那也是因为我第一上朝的时候,是张大人最先和我打招呼,而且张大人的性格颇为有趣,有点像个顽皮的孩童,孟大人也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者。再者,他二人若提升了,对你没有坏处。” 赫连恒君紧紧地抱住雷云,撒娇似的说道:“好啦好啦!朕知道你是为了朕好,正好皇叔回来之后,加封三师留在京城,袁豁达和苏城也一并加封了。” 雷云把头枕在赫连恒君的手上,闭上眼睛说道:“睡吧!加封三师三公的事情,我会透露给皇后的,她又该高兴一场了。殊不知,唉,睡了……” 赫连恒君也闭上了眼睛,渐渐沉入梦乡。 第194章:后宫朝野(1) 深夜,雷云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披上披风,转身凝视睡梦中的赫连恒君,他的睡容很安详,呼吸平稳略带沉重,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似乎正在做着美梦。雷云为他掖紧被子,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蓓奴的屋子亮着灯,雷云迎着灯光走去。推开房门,看见蓓奴和宇文岚二人坐在圆桌旁。 蓓奴轻声道:“小姐,皇上睡着了?” 雷云点了点头,坐到蓓奴旁边。 宇文岚眼中闪过一丝没落的神情,如果雷云此刻还惦念着报仇,那么现在是行刺赫连恒君的最佳时节。赫连恒君每夜来到还周殿就寝,并不带其它的侍卫。大内禁军全都守候在紫宸殿,皇帝却已经一个人偷偷来到了还周殿。过去他们想杀皇帝的时候,一直苦无良机,现在良机来了,人的心境又早已不同了。宇文岚抬起头说道:“小姐要我留意的事情,有几分眉目了。” 雷云和蓓奴均把目光投向宇文岚,等待他的下文。 “苏贵妃……”宇文岚顿了顿,继续道:“苏贵妃非常喜爱玉石首饰,我暗中调查过,苏贵妃藏在绫绮殿中的玉石首饰共有两千多件。” 蓓奴立刻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惊呼一声:“天呐!即使是贵妃,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珍贵的玉石首饰啊!” 雷云眉头紧锁地道:“苏贵妃嫁给皇上不过十年时光,其中八年时间是太子良娣。每年各地上供的珍贵首饰分赏给各宫嫔妃,单论玉石类的首饰,就是皇后也不可能超过两百件,苏贵妃竟有两千件之多。” 蓓奴也道:“难怪那天赏赐小姐如此大手笔,一串桂圆那么大的千年珍珠说赏就赏了。可说也奇怪,平常也不见苏贵妃佩戴这些首饰啊!” “她自然不可能戴出来,皇宫里没有分赏的首饰戴出来,只能说成是嫁妆,但嫁妆如此丰厚,连皇后都望尘莫及,肯定让人怀疑。”随即,雷云问道:“大哥,你如何得知这些玉石的具体数目?” 宇文岚脸上泛一阵不自然的潮红,“我……我是……” 蓓奴拍了一下他的头,气恼地说道:“你什么你?小姐问你怎么得知具体数目的,你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雷云看宇文岚的表情,便知其中必定有隐情,她得宠一个月,苏贵妃非但没来找她麻烦,反而连去找赫连恒君的次数也渐少了。若是平时,赫连恒君一个月未到绫绮殿,苏贵妃必定会跑到紫宸殿大吵大闹,这一个月苏贵妃倒是反常了,吵也不吵,闹也不闹,连皇后也觉得奇怪。雷云道:“好了,蓓奴,大哥能得知具体数目,就必定有他的方法。” 蓓奴白了宇文岚一眼,对雷云说道:“小姐,你是不是怀疑苏家贪污?” 雷云摇摇头,说道:“苏家世代为官,财大气粗这是必然的,只说这一点,袁家也没法跟苏家相比。单论绫绮殿内的玉石首饰,还没法抓住苏家贪污的证据,总之,目前的情况还不好说。” 第195章:后宫朝野(2) “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蓓奴问。 雷云对宇文岚说道:“大哥,你先回绫绮殿,如果有什么发现,再来通知我和蓓奴。” “那好,我先回去了,你们多加小心。”宇文岚站起身,朝雷云和蓓奴点点头,迅速闪出房间,提气一跃,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蓓奴转身面对雷云,“小姐,宇文岚七天才来一次,事情还没说清楚就让他走了?” “大哥刚才有所隐瞒,我不知道他在顾忌什么。” “他在我们面前也有所隐瞒,难道他……”蓓奴顿住了,她不相信宇文岚才去了绫绮殿一个月,就投靠了苏贵妃。 雷云明白蓓奴的意思,沉思一番,说道:“我相信大哥,他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且苏贵妃最近的举动也很不寻常。” “确实,往常她是最喜欢到太液池畔游玩赏景,然后在其它妃嫔面前显摆自己的身家,这一个月渐渐过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了,真的令人匪夷所思。” “暂时不必想太多,夜也深了,你早点睡。” “嗯。”蓓奴把雷云送至房门口,目送雷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才合上门吹熄了灯。 雷云回到房间,赫连恒君依然侧身熟睡着。她轻轻地走到床边,正要脱下披风,赫连恒君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到她耳边:“你上哪儿去了?” 雷云一惊,披风掉落地上。她转过身,嗔怒地瞪了赫连恒君一眼,说道:“吓死了,起来小解你也疑神疑鬼的。” 赫连恒君咕哝着伸手将雷云拉进怀里,说道:“不声不响的爬起来,朕一睁开眼睛你就不见了,朕刚想出门找你,你又回来了。” 雷云心中一寒,暗自庆幸自己回来的早,否则如果被赫连恒君发现宇文岚夜访还周殿,他们三个都难逃嫌疑了。雷云拍拍他的手,说道:“睡吧!” 赫连恒君“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再次沉入梦乡。 一夜无话。 次日雷云醒来,赫连恒君也刚挣开眼睛。雷云服侍赫连恒君穿戴完毕,赫连恒君匆忙赶回紫宸殿,再由紫宸殿前往宣政殿上朝。 此时已是三月晚春,雷云成为婕妤之后,一直安分守己待在还周殿,为的是避免外出和别的嫔妃产生摩擦。偶尔皇后召她过去,问她一些皇帝的事情,雷云也是谨言善语,既要让皇后满意,又不能透露得太多。 赫连恒君登基两年,后宫中的嫔妃并不多,总的算来,赫连恒君有过的女人一共十三人,其中袁皇后、苏贵妃、董淑妃、冯昭媛、卢充仪还有一个高才人是赫连恒君登基之前所册封的,高才人于一年前落水身亡。剩下的徐昭仪、刘婕妤、董才人、夏美人和潘婕妤是赫连恒君登基后所册封的,另外还有一个生产时血崩而死的杨修仪,加上雷云总共是十三人。 赫连恒君纳妃有个特点,就是从不无故纳妃,每一个嫔妃纳来都必须有一定的作用,例如潘小妹,就是赫连恒君纳来控制苏州潘奋的。 第196章:后宫朝野(3) 董淑妃和董才人皆出身于洛阳官宦大家董氏一族,传言其先祖是汉武帝时代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名臣董仲舒。二人虽然同族出身,但血缘亲疏隔代已远,并无多少同族之谊,故而两人在后宫中行事也没有什么交集。董淑妃是赫连恒君五年前所纳的侧室,其父为当朝正三品丞相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董光禄。董才人的出身相较于董淑妃就逊色许多,其父是洛阳王府长史董必荣,虽也是从四品的官员,掌东都洛阳地区的功曹、仓曹、户曹之事,但地方官员和中央官员的差距还是非常之大的。赫连恒君之所以纳董才人为妃,是因为洛阳乃是卫国最大的粮草储存供应地,打战粮草必不可少,所以董才人之父董必荣这个洛阳长史比起其它地区的长史就重要一筹。从朝廷局势上来说,赫连恒君已经收回了门下省的权力,董光禄无需依附袁氏或苏氏,董淑妃自然也就无需投靠袁皇后或苏贵妃,而董才人没有这层关系,就必须依存于袁皇后。 再说冯昭媛与卢充仪,冯昭媛的父亲冯毅是正三品御史大夫,掌刑法纠百官之罪;卢充仪的父亲卢休平是从三品卫尉寺卿,掌器械武器文物。这两个职务都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御史大夫和卫尉寺卿是除三省官员之外的唯一两个进入宰相集团的长官,略显孤立,便一起投向了袁氏。 刘婕妤的父亲刘丰国是正四品尚书左丞、参知政事,直系上司是尚书令苏城,刘婕妤自然投靠苏贵妃。至于夏美人,其父夏启示的官位就有点特殊了,乃是兵部侍郎,表面上夏启示这个兵部副长官依附于兵部正长官袁豁达没错,但六部总司令乃尚书令苏城,所以夏美人成为苏贵妃安插在袁皇后身边的奸细也就不足为怪了,一旦兵部尚书兼中书令袁豁达倒台,那么最有可能接替兵部尚书之位的人便是夏美人之父夏启示。 雷云把后宫中每个嫔妃的身份背景都分析透彻了,才能在后宫中站稳脚步。算来,最没有身份地位的嫔妃,就是雷云了,宫女出身,父母双亡,一旦她有什么事,家里无人能保。 第197章:后宫朝野(4) 后宫是个没有硝烟的战场,赫连恒君当政之后,是不允许后宫里动用私刑的,就连皇后也没有重罚的权力,皇后和贵妃只有轻罚和教育的权力。本身赫连恒君的嫔妃就不多,谁死谁病也很容易引起关注,加上每个嫔妃之后都有自己的家庭背景,想到彻底击垮其中任何一人,也得费一番功夫。 巳时刚到,袁皇后忽然到访还周殿,雷云等人匆忙出来接驾。袁皇后略表亲昵地扶起雷云,说道:“妹妹快起来,这两日妹妹是否安好?” 雷云一听,心里敲起警钟,表面仍笑着说道:“多谢皇后娘娘牵挂,臣妾一切安好。” “你我之间就不必这么客气了。”袁皇后拍拍雷云的手,领着冯昭媛卢充仪等人一并进了正厅。皇后居中而坐,对雷云笑道:“妹妹,你可知本宫今日为何主动前来还周殿?” “臣妾不知,还望娘娘明示。” 冯昭媛接到袁皇后递来的一个眼神,立刻开口说道:“雷婕妤,你没听说呀!这几日夜里总有一些巡逻的侍卫看见有个黑衣人影潜入还周殿中,待侍卫追到还周殿,这个人影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雷云微微蹙眉,说道:“是吗?” 卢充仪接着说道:“雷婕妤,正是因为如此,娘娘担心你的安危,才特地前来还周殿探望你的。你如果发现什么异常,可千万别知情不报啊!到时候可是会连累自己的。” 雷云轻笑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这几日住在还周殿,确实没发现夜间有人潜入还周殿。哦,也可能是臣妾睡的比较沉,没有发现。那么,这个消息又是从何得来的?” 皇后道:“前些日子就有人发现了,但是一直抓不到这个黑衣人,也没有证据,本宫也是前天从冯昭媛那里得来的消息。唉,幸亏皇上对妹妹你的宠爱稍减,否则本宫真是担心皇上的安危。” 雷云立刻用探视的目光射向冯昭媛,清晰地说着:“不知,冯昭媛又是从何得知的。” 冯昭媛愣了一愣,赶紧用笑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我,我是听卢充仪说的。” “嘎?”卢充仪被冯昭媛拉出来,也赶紧笑着打哈哈说道:“这个嘛!哎呀,娘娘,你们都知道宫里口舌很杂,有什么事情一传十十传百,臣妾也不记得究竟是谁告诉臣妾的,似乎总是听到身边的丫头太监议论纷纷吧!” 雷云“噢”了一声,对皇后笑道:“娘娘,这也不足为怪,宫里头人多嘴杂,总有人之间相互看不顺眼,有的人见你身份地位提升了,难免眼红妒忌,背后放出一些中伤人的闲言闲语也不足为奇。宫里头那些宫女太监平常无所事事了,就会对这些流言蜚语议论纷纷添油加醋,事实上全都是无中生有。” 第198章:后宫朝野(5) “说得也是。”袁皇后斜了冯昭媛和卢充仪一眼,笑道:“不过,妹妹,这件事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自从本宫得到这个消息后,也不止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说。无论如何,妹妹你是皇上的人,这夜里有人进入还周殿,对你的名声或多或少是有一定的影响。” “是,娘娘说的是,臣妾一定会注意的。” 皇后伸头向院子里张望一番,说道:“这么大一个还周殿,怎么伺候的宫女太监才这么五六个?” “噢,是臣妾不要的,人多了晃来晃去也闲眼花,索性就这么几个精干的留在身边就够了。” “那可不行,而今你已是三品婕妤的身份,怎能在如此菲薄寒酸?本宫身边正好多出几个人手,就留在还周殿伺候你吧!福禄、贵生、冰兰,你们三个进来。” 雷云一听,顿觉不妙,皇后这是派人在监视她。一定是赫连恒君夜寝还周殿的事情泄露,皇后派人到还周殿来探查究竟,看看赫连恒君对她的宠爱是真减少了,还是假减少了。 两名太监一名宫女恭恭敬敬地弯腰走到皇后跟前,等候差遣。 皇后对雷云道:“他们三个,在延英殿做事还算利索,本宫看你身边贴身的丫头也就蓓奴一个,所以把冰兰送给你,她虽然办事不及蓓奴,但多一个人手也算多一份力量。” 雷云心知拒绝不得,她若拒绝,皇后的疑心就会更重。雷云笑道:“谢娘娘恩赐!蓓奴,你带他们三人下去安排住处吧!” “是,三位请跟我来。”蓓奴行过礼,带着皇后安排的两名太监一名宫女下去了。 皇后又道:“本宫还听人说,皇上临幸你的隔日,苏贵妃派人送了好些礼品来,这可是真的?” “哦,确实是真的。” 冯昭媛似是哀怨得叹口气,说道:“哎,苏家真是有钱啊!” 卢充仪也道:“是呀!果真是没法比!” 雷云只是笑道:“奇怪了,怎么夏美人和董才人没有随娘娘一同前来。” “本宫今日并未传她二人。” 门外传来延英殿小太监福全着急呼喊的声音:“娘娘,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董,董才人在太液池落水身亡啦!” “什么?!”袁皇后猛然站起身,众人也跟着苍白了脸色。 福全气喘吁吁地说:“皇,皇上下朝后已经赶过去了。” “立刻摆架前往太液池。” 皇后领着一行人匆忙赶往事发地点,雷云也一并跟了去。 第199章:才人之死(1) 晚春三月的太液池畔垂柳飘飘,花香弥漫,到处都呈现出盎然生机。只是,此时此刻,一株高大的老槐树下躺着一名已故的女子,此人就是落水身亡的董才人。 她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面颊上,原本娇艳的脸蛋如鱼肚般翻白,湿漉漉的衣裙紧贴着僵硬冰冷的身躯上,领口的扣子不知何时被人解开了。 尸体四周围满了人,赫连恒君低着头面色凝重,董才人的贴身丫头瑶儿跪在一旁低声啜泣,两名太医正在检查尸体。 皇后等人赶到,匆忙向皇帝行过礼,问道:“皇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赫连恒君沉声道:“董才人不知何故溺水身亡了。” “难道是失足落水?” 赫连恒君摇摇头,说道:“尚不清楚原因。” 雷云看着董才人冰冷僵硬的身躯,心中一沉,一股悲伤失落的情绪涌上心头。董才人今年也不过才十九岁的年纪,花一般的女子,入宫不足两年时光,就这样撒手人寰了,将无尽的伤痛留给年迈的父母。 皇后走到瑶儿身边,厉声问道:“你是怎么保护你主子的?” 瑶儿顿时吓得止住哭泣,颤声道:“奴……奴婢陪着小主到太液池畔赏花,谁知小主突然说想吃蜜枣,让奴婢回宫去取,奴婢取来蜜枣就不见小主了。没过多久,就见小主的尸身飘在水面上。” 一名年轻的太医站起来,向赫连恒君及皇后抱拳行礼说道:“皇上,娘娘,董才人的死因已经确定了。” 赫连恒君忙问:“确实是溺水身亡?” 太医点点头,说道:“董才人肺部大量积水,导致呼吸不畅,窒息而亡。不过,董才人手臂上有些轻微的抓痕,不像是被水草划伤的,倒像是被指甲抓伤的,而且伤口是新伤。” 众人一惊,难道董才人是被人陷害的?雷云伸长脖子向那年轻的太医望去,只见他一袭灰白的医士长褂,大概二十五六的年纪,面容白净清秀,眉宇间似乎带着一抹淡淡的忧愁。 另一名年纪稍大的太医也站起身,对赫连恒君说道:“皇上,董才人右手手心有被利物刺伤的痕迹,想是生前猛抓一件尖锐的东西造成的伤痕。” 赫连恒君听完,脸色更加凝重。他转过头低声交待刘福吉:“准备一份厚礼送到洛阳,慰藉董才人的家属。礼品按照贤妃的份额去办。” 众人一听,便知皇帝是在董才人死后追封其为董贤妃了。这并无什么好奇怪的,一般嫔妃若生前没有大过,死后都会得到追封,只是人已经死了,再追封也是徒劳。 袁皇后心里也不大好受,虽然她与董才人并无多少感情,但毕竟董才人投于她幕下一年多,也是为她出了不少注意。董才人一死,她身边就少了一人。 冯昭媛等人都远远地看着董才人的尸体,害怕靠近了会沾染尸气。雷云却是一直静静地站在旁边,她来的时候,赫连恒君特地看了她一眼,她心里有数。 更新章节请大家到百度里搜《迴梦宫闱:女主沉浮》,这里不方便留地址啊 第200章:才人之死(2) 事先那名年轻的太医又问:“皇上,请问董才人的尸身要如何安排?” 赫连恒君抬起头看了这名太医一眼,没有想到这名太医竟然猜到他无意立刻将董才人下葬。董才人手上的伤痕是一个极大的谜团,这有可能是一桩谋杀案件,所以他不想草草将董才人下葬。这名年轻的太医必定是看出这一点,才会询问赫连恒君要怎么安排尸身的。当然,赫连恒君所想的,也正是雷云所想的。 赫连恒君并不直接回复,只是问那太医:“你叫什么名字?” 那太医答道:“回皇上,微臣姓孟,名非。” “你叫孟非?你和孟不果认识吗?” “认识,他是微臣的叔叔。” 赫连恒君换个话题道:“你应该知道如何暂时保存尸体吧?来人,将董才人的尸身抬下去清理干净,暂时安放在护国天王寺中。” 孟非点点头,交代自己身边的小厮道:“到药膳房去取二两血竭,还有麝香、冰片、木香以及灯心草。”(注释) 两名太监上前来,把董才人的尸体抬到担架上,蒙上白布,抬了下去。 赫连恒君走到瑶儿身边,瑶儿此时手里还捧着回宫取来的蜜枣,整个人却害怕得浑身颤抖起来。赫连恒君问道:“董才人吩咐你去取蜜枣时,身边可有其他的人?” “回回回皇上,没没有人。” 赫连恒君看了看周围的人,淡淡地说道:“刘福吉,宣刑部尚书宋石诚和刑部侍郎柳忠到御书房来见朕。” 刘福吉领命退下。 雷云闻言一惊,刑部最高级别的两位领导人都被赫连恒君叫去了,看来他是打算彻查董才人的死因了。其他妃嫔心里也有底,无缘无故死了一个才人,这不仅对后宫的稳定有很大的影响,甚至对朝廷局势也有一定的影响。须知,除雷云之外,每位嫔妃都是有一定的家庭背景,远在洛阳的董才人之父董必荣肯定是向朝廷讨个说法的。 赫连恒君冷声道:“其他的人,没有事情就不要离开自己的宫殿,朕不希望看到第二个董才人。” “是,臣妾告退。”袁皇后、冯昭媛等人只得向皇帝行过礼,带着自己的丫头太监回自己的宫殿。 赫连恒君来到雷云身边说道:“雷云,你随朕去紫宸殿。” 雷云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转过身对袁皇后安插在她身边的冰兰说道:“冰兰,你和蓓奴先回还周殿。” “这……”冰兰心知雷云是故意支开她的,如果是雷云只让她一个人回还周殿,那她还能请求向蓓奴一样跟在雷云身边伺候着,现在雷云把她和蓓奴一起支开,她便没有其它理由再跟请求在雷云身边了。 注释:不老松流出的树脂干固了的结块,在中药里称血竭,是有名的防腐剂,古代用它作为保存人类尸体的高级材料。麝香、冰片、木香、灯心草能够保持尸体周围空气洁净,减少细菌入侵体内,又避免了体内水分的蒸发,起到尸体本身的杀菌、消毒、保湿、保鲜作用。 喜欢此文的大大请加群:58612328 第201章:才人之死(3) 雷云立刻换了严肃的脸色:“怎么,皇后娘娘把你赐给我的第一天,你就不听我的话了?还是,你身在曹营心在汉啊?” 冰兰顿时苍白了脸色,只得赶紧说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在雷婕妤身边伺候着。既然雷婕妤不愿奴婢跟在身边,那奴婢就与蓓奴姐一起先回还周殿。奴婢告退!” 赫连恒君听这话,也就明白了袁皇后已经在雷云身边安插了自己的人,而雷云不能拒绝,也就意味着他夜晚如果再偷摸到还周殿,很有可能被袁皇后的人发觉。 眼见蓓奴和冰兰走远了,雷云才对赫连恒君道:“皇上,回去吧!” 赫连恒君点点头,与雷云一道回到紫宸殿御书房,屏退其他人之后,雷云才道:“前边演的戏都白演了,皇后和贵妃又知道我来你身边了,小邱子和小陆子方才都看见了,冰兰也看见了。” 赫连恒君坐到书桌后方的龙椅上,说道:“朕管不了那么许多了,董才人一死,后宫局势就紧张了。其实董才人的死,朕也有责任,唉!” 雷云心里当然也明白,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董才人虽未替赫连恒君生下一儿半女,但总归嫁给赫连恒君一年多,倘若赫连恒君对此没有一丝感情,又说明他太过于冷血了。“恒君,我理解你的心情,当务之急,是查明前因后果,妥善处理这件事情。” “朕明白,看到董才人手上的伤痕,绝对不是纯粹的失足落水,她落水前一定和别人发生过争执,而且此人还抓伤了她。” “你怀疑,是那个人把她推下水的?” “目前还不好说,也不知道现场究竟有没有目击证人,朕找来宋石城和柳忠,就是要刑部彻查此案,一定要找出和董才人发生争执的那个人。” 雷云想了想,说道:“或许可以问问董才人身边的宫女,她平时都和什么人接触,和什么人结怨。不过据我所知,董才人依附在皇后这边,除了偶尔为皇后想些对付苏贵妃的方法之外,也不曾和什么人发生口角。” “这不好说,后宫里很多事情都是暗中进行的,总之要让刑部派几个办案能力强的人进宫调查。哦,雷云,既然之前我们演的戏都白费了,那朕索性直接到你宫殿去就可以了,朕也厌倦了这偷偷摸摸的日子,你本来就是朕的人,朕跟你在一起还要搞得跟偷情似的,这是什么道理!” “恒君,现在不是逞一时意气的时候,就算是你少到还周殿几次,我也不会怪你的。” “云儿,你怎么这么说?”赫连恒君站起身,走到雷云身边不满地看着她。“朕夜夜到还周殿陪你,难道你不高兴吗?还是你想要朕到别的嫔妃的宫殿里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赫连恒君打断她。“昨晚你为什么要偷偷爬起来?朕起来找你的时候,看到你在蓓奴的房间,有什么话不能白天说?你瞒着朕什么事情?” 喜欢的大大请加qq群:58612328 第202章:才人之死(4) 雷云猛地倒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赫连恒君。 “朕问你的时候,你骗了朕,你说你只是去小解,其实你是去见蓓奴了。” 雷云深吸一口气,说道:“不错,我确实去见蓓奴了,她身体不舒服,我起来的时候发现她的房间亮着灯,去看看她难道有错了?” 赫连恒君拉住雷云的手,认真地看着她:“云儿,你知道朕计较的不是这个,朕计较的是你昨天夜里对朕说了谎话。云儿,朕相信你,所以昨晚没有到蓓奴的房间里去,可是你却不对朕说实话,朕很失望。” 雷云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块大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来,他这样怀疑她,可是他却不知道她这么做都是为了帮他夺回大权。“我什么都没有做,你就说对我失望了,我不知道你这个子虚乌有的失望从何而来。”雷云也动气了。 “云儿,朕只是希望你能对朕说实话,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不是应该坦诚相待没有隐瞒的吗?朕把朕的一切都告诉你,对你没有任何隐瞒,朕也希望你能这么对待朕。” 雷云别过身体,说道:“人人都说女人喜欢无理取闹,我看现在这个角色应该对调一下。” 赫连恒君由后拥着她,说道:“对不起,刚才不应该对你发火,朕只是……太在乎你了。” 雷云嗔道:“在乎也不能神经质呀!” 赫连恒君浅浅一笑,说道:“你不生朕的气就好了,至于那件事,既然皇后真的派人到还周殿了,那朕就隔日去陪你吧!唉,把你的枕头给朕送到紫宸殿来,习惯你的味道了,不闻着睡不着。” 雷云抿嘴一笑,忽然认真地说道:“恒君,董才人才刚刚亡故,我们就这样亲亲我我的,会不会太无情无义了?” “好像真的有点无情无义,可是朕除了安抚董才人的家人,查出加害董才人的凶手,再将她厚葬了,朕还能再做些什么安慰她的亡灵?” “不如,你为董才人守节三年吧!” 赫连恒君的表情顿时僵硬了。 雷云拉着赫连恒君的手,无比认真地凝视着他的眼睛,说道:“恒君,如果今天落水的人是我,你会为我守节三年么?” 赫连恒君表情一愣,猛然抱住雷云,怒道:“不许你胡说八道!”有那么一刻,他整个心都变紧了,他真的害怕今天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浑身冰凉的尸体是雷云。董才人死了,他只是自责,只是内疚,毕竟董才人也是他的女人,可是雷云死了,他不敢相信这样的后果。上一次雷云不能打通浑身经脉,整整昏迷了十几日,就已经叫他提心吊胆寝食难安了,如今想来仍然心有余悸。 雷云抱着他,叹了口气,说道:“我很自私,就算是我死了,我也希望你不要再爱上别的女人,希望你一辈子只爱我一个。可是我又觉得我不能那么自私,我都已经死了,不能陪在你身边了,就应该让别的女人来照顾你,来给你幸福。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在阴曹地府看见有别人陪在你身边,虽然我会很伤心,可我还是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喜欢的大大请加qq群:58612328 第203章:才人之死(5) 赫连恒君紧紧地抱住雷云,眼睛有些刺痛。“我不许你瞎说,你不会死,你会永远陪在朕的身边,朕也会永远只爱你一个人。” “可是永远又有多远呢?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转眼间就过去了。我曾经以为我的年纪还小,不用操心太多的事情,可是人就在这不知不觉中渐渐长大的,也将在这不知不觉中渐渐老去,直至死去。” “生老病死,自然常理,每一个人都要经历,每一个人都逃不过。你看古代那些君王求仙问道,秦始皇、汉武帝乃至后来的唐太宗,他们哪一个成功了呢?我们不论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神仙,我们单论上天赐予我们的这短短数十年是否活得有价值。人的寿命,确实只有短短的数十年,可是比起蝼蚁、比起蝴蝶,比起那些微小的动物和昆虫,人的寿命已经很长了。它们的寿命或许只有一年,或许只有一季,或许只有几天,但是它们都在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云儿,朕不求我们之间的爱情能海枯石烂天长地久,朕只求,这一世,我们能像元宵节那晚卖花灯的那位老伯和他的妻子一样,平安幸福地渡过一辈子。当我们老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再牵着手,一起吃元宵,一起玩皮影,一起到芙蓉池边许愿放花灯。” 雷云的眼眶红红的,心中已经溢满了感动之情,一个帝王对她深情至此,她还有什么不能忘怀的?“恒君……”雷云扑在赫连恒君的怀中。 “云儿,朕答应你,有朝一日,朕收回朝中大权,统一江山之后,朕一定让你成为朕唯一的妻子。朕也绝对相信你是个母仪天下的好皇后。袁皇后和苏贵妃,她们毕竟跟着朕走过了十年的岁月,朕对她们虽然没有爱情,但还是有责任的。哪怕有一天朕从袁豁达和苏城的手中收回大权,朕也不会让她们流落街头。楚艾和楚吉封王之后,她们还是可以跟着自己的儿子过上好日子。” 雷云一惊,问道:“恒君,你不打算立楚艾为太子吗?” “楚艾这个孩子,身体太弱了,性格也很软弱,承担不起国家的重任,即使是太子这个担子,也会把他压垮的。楚吉呢,性子和他亲娘很像,太高傲,不善听取忠言,也不能把太子之位交给他。至于朕的第三个儿子,就得靠云儿你了。” 雷云又是一愣,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待他,不但允诺将来一定让她当上皇后,更加承诺将来卫国的皇帝一定是她的儿子。他已经为她做到这一步,她还有什么好贪求的呢?原来老天在夺走她一件珍贵物品的同时,也会给她另一件珍贵的物品作为补偿。曾经的她,还想着将来为自己的孩子争权夺势,而今何必去争,他已经将一切放在她眼前了。雷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赫连恒君知道她为何流泪,只是轻轻地拥着她,为她试去脸上的泪水。“云儿,你要相信朕,朕说得到,就一定能做得到。朕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一定要对朕坦诚相待,不要欺骗朕,不要隐瞒朕,好么?” 第204章:才人之死(6) “好……”雷云梨花带雨地点头答应。 “云儿……”赫连恒君心满意足地拥着雷云。 忽然之间,雷云想起自己是姜国公主的身份,想起蓓奴和宇文岚两次行刺赫连恒君未遂,想起自己和明花教教主是至交好友,不由得心口一凉。这些事情,赫连恒君统统都不知道,难道她要和他说吗?不,她不能说!如果她说了,蓓奴会死,宇文岚会死,钟琇会死,说不定,她也会死。 刘福吉的声音从御书房外传来:“启禀皇上,宋石诚宋大人以及柳忠柳大人已经带到了。” 赫连恒君连忙替雷云擦擦眼泪,说道:“你先到朕的卧房里去,朕和朝廷大臣商量事情,有后宫嫔妃在场,影响不好。完了朕再叫你出来。” “嗯,好。”雷云点点头,躲进卧房中,静静地听着赫连恒君与宋石诚和柳忠的对话。 雷云对刑部这一正一副两个长官并无太深的印象,知道是两个六十多岁一板一眼的老头子,办事能力并不是特别的好,但两人也还是尽忠职守。 宋石诚与柳忠下跪行过礼后,赫连恒君照例给他二人赐坐。赫连恒君端坐在龙椅上,严肃地说道:“后宫中董才人落水身亡,你们知道了吧!” 宋石诚与柳忠对望一眼,宋石诚说道:“刘总管事前已经跟我们大概说了一遍,皇上是怀疑董才人并非失足落入水中,而是有人故意加害的?” “不错,朕正是这么想的,朕希望刑部能找一个能力较强的人出来,专门入宫调查此案。你们给朕推荐两个人选。” 柳忠道:“老臣以为,若要侦查此案,当由大理寺派遣人员,刑部负责复核大理寺已判之案件,文官居多。据老臣所知,并无特别善于调查案件的能手。” “大理寺朕自会再派人通知,刑部和大理寺各派一人进宫调查此案,朕找你们来,就是要确定这个调查的人员。” “这,这……”宋石诚与柳忠面面相觑,不大明白皇帝的意思,调查案件本应由大理寺负责,刑部只负责定罪判刑,怎么皇帝会让两个部门各出一人调查此案? “怎么?一个身为刑部尚书,一个身为刑部侍郎,竟然在堂堂百多人的刑部找不出一个能够查案的人来?朕要你们有何用?” 宋石诚、柳忠双双变色,赶紧起身向皇帝跪下,说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宋石诚道:“启奏皇上,并非找不出这么一个人,而是刑部日常并不负责查案,如今匆忙之间要选定这么一个人员,实在是不好确认谁有侦查办案的能力呀!” 门外一名太监进来通报:“皇上,大理寺卿霍大人和少卿陶大人求见。” 宋石诚和柳忠一愣,皇帝没找他二人,他二人倒是自己找着来了。 赫连恒君手一抬,说道:“宣!” 第205章:才人之死(7) 不一会儿,大理寺卿霍兴华和大理寺少卿陶光釉弯腰低头的进了御书房,行了君臣之礼。 赫连恒君若无其事地道:“二位大人来见朕,有什么要事吗?” 霍兴华道:“启禀皇上,老臣已经听闻董才人落水身亡一案,恳请皇上将此案交由大理寺调查。” 雷云躲在内屋摇摇头,果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早上才发生的事情,现在整个朝野都得知了。 “哦?大理寺想调查此案?” 霍兴华年近七十,眉毛和胡须都已经花白,声音却还是铿锵有力,“皇上,调查案件,向来都是大理寺来负责,刑部只负责论刑判罪,皇上何故让刑部来调查案件?” “朕并没别的意思,朕只是希望大理寺和刑部各派一人进宫调查董才人落水一案,多一个人,也就多一份力量。” 雷云偷偷抿嘴一笑,她知道赫连恒君才不是这个意思,刑部隶属于尚书省,赫连恒君派刑部查案,就肯定要查到苏贵妃。一旦刑部得罪了苏城,那便可借机将刑部尚书宋石诚换下,也算是对宰相集团的第一次换血。 大理少卿陶光釉开口道:“皇上,若单论查案,自然是应由大理寺全权负责,不过这涉及后宫嫔妃的案件,有刑部参加确实稳妥些。” 宋石诚不解地看着陶光釉,疑惑地道:“陶大人,你怎么……?” 陶光釉这么说无非代表大理寺同意了刑部参与查案,皇帝此举分明是让刑部抢了大理寺的差事,怎么陶光釉还会答应。 霍兴华也没想到陶光釉会这么说,“陶大人,你胡说些什么?” 陶光釉五十出头,表面看来老实憨厚,一双异常锐利的眼睛却说明了此人有着极深的心机。事实上,陶光釉这个人做事风格很不明显,有时似乎靠拢袁豁达,有时又似乎靠拢苏城,但袁豁达和苏城都抓不住此人的把柄。 赫连恒君哈哈笑起来,说道:“既然大理寺已经同意了朕的决议,那就这么定了,大理寺和刑部各派一人进宫查案。先从刑部开始吧!宋大人,你说,刑部可有什么特别的人才?” “呃……这个……” 陶光釉又开口说道:“皇上,微臣知道刑部有一人做事果断,心思缜密,善于办案。” “哦,是谁?” “都官主事文杰。” 宋石诚立刻否决:“他?!他不行!” 赫连恒君轻笑道:“宋大人为何如此紧张啊?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都官主事,朕也没说一定让这个文杰办案,宋大人怎么就出了一头冷汗呢?” 柳忠道:“启奏皇上,此人个性过于傲慢,虽有几分文采,但总是恃才傲物。宋大人是害怕此人进了后宫查案不会变通,得罪了后宫中的各位娘娘。” “是吗?”赫连恒君微微一笑,他要的正是这样的人。 陶光釉抢道:“皇上,文杰虽然性格偏傲,但办案的能力却非常之强。去年京城的一起连环杀人案,大理寺调查许久都没有查出,还是文杰帮忙之后,案件才水落石出。微臣曾向宋大人和柳大人提出把文杰调来大理寺,奈何两位大人不愿割爱。” 第206章:才人之死(8) “陶大人,你你你……”宋石诚指着陶光釉说不出话来。 霍兴华拉了拉陶光釉的衣角,低声告诫他:“切莫多言了。” 朝中很多大臣都知道,刑部都官主事文杰其实是宋石诚的孙子。当年宋石诚在前唐为官,其独子宋鸿志爱上一个青楼女子文淑,宋家自然不可能允许独子娶一个青楼女子入门,文淑只得含恨离开京城,几个月后生下了文杰。宋鸿志被逼娶了一个贵族家里的大小姐,夫妻不和,过着同床异梦的生活。说来也巧,二十年后,文杰回到京城,和杜熙一起成为赫连恒君登基第一年录取的进士。入朝为官之后,其他官员纷纷议论这个文杰与宋石诚的独子宋鸿志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这话传到宋家人的耳朵里,宋鸿志特地跑去看文杰,一看果然证实文杰就是文淑生下的孩子,同时也得知文淑十年前病逝的消息。宋鸿志自此一病不起,文杰虽被认回宋家,但是一直不肯改名姓宋,宋鸿志所娶的苏氏也对宋家这个私生子非常不满。更巧的是,宋门苏氏正是苏城之妹,苏贵妃的亲姑姑。 可以说,在文杰心中,即憎恨宋家,又憎恨苏家。 赫连恒君轻笑道:“怎么了,这个文杰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宋石诚自然不想让皇帝知道文杰是他的私生孙子。 柳忠忙道:“皇上,这个文杰老臣看还是算了,刑部还有一个人名叫龚喜,办事诚恳,不如就用此人来调查吧!” “恭喜?!”赫连恒君呵呵一笑,说道:“办事诚恳那可不行,朕要的是办事机灵的。既然文杰能破去年的连环杀人案,那董才人落水一案也由他办吧!” 宋石诚急得冷汗直冒,如果让文杰来查此案,那他一定会使劲往苏贵妃头上去查,苏贵妃也早看她姑妈家的这个私生子不顺眼,到时候宋家两边不是人,两难了。 “皇上……”柳忠还想再说些什么,毕竟宋石诚是他多年的好友,他也不想看到宋家陷入两难的局面。 “不必再说了,明日宣刑部都官主事文杰来见朕。陶大人,把大理寺推选的人员也报给朕。” 霍兴华忙道:“老臣推选大理寺正黄润,此人思维细腻,曾为大理寺破过多起案件。”霍兴华也不想落了后尘,刑部派了个厉害的文杰,倘若大理寺一个专门办案的机构派出的人员比不过刑部,岂不是落人笑柄。 “黄润?大理寺正从五品官员?朕曾听说此人有酗酒的恶习,进宫来只怕不妥。” 陶光釉道:“皇上,臣心中也有一个人选,此人名叫韩睿,乃是从六品大理寺丞,做事本分,无不良恶习,也曾协助他人破获多起案件。有韩睿从旁协助文杰,相信文杰侦破董才人一案将会事半功倍。” 霍兴华不满地低声道:“陶大人,你怎么本末倒置?大理寺才是主要侦查案件的机构,你搞不清楚状况啊!把权力交到刑部去了。” 第207章:才人之死(9) 陶光釉反而大大方方地说:“霍大人,并非老夫搞不清楚状况,朝廷各部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各司其职,大理寺的确是主要侦查案件的机构,但是如今刑部已经派出了得力的人手,那我大理寺要做的事情就倾力协助此人破案,而不是为了维护大理寺的颜面,再派出一个人去与文杰攀比。侦破案件,本来就要有人为主,有人为副,如果两个人都为主,那么就会产生矛盾,更加不利于破案。” 赫连恒君点头赞道:“不错,陶大人言之有理。既是这样,那人手就敲定了,明日午时,让文杰和韩睿到御书房来见朕。好了,你们都先下去吧!” 宋石诚等人自知无力再改变圣意,只得起身告退了。 待其他人都走了,雷云才从内屋走了出来。 赫连恒君立刻拥着她,笑道:“方才朕和他们说的,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难道你认为朕这么决定不妥吗?” “不是,我知道你是故意派那个文杰来查这件案子的,陶大人也是你安排这么说的,对吗?” “真聪明!”赫连恒君轻笑着刮了一下雷云的鼻子。 “可是我很奇怪,董才人今早才出事,你哪有时间交待陶大人这么做?” “朕退朝之时得知董才人落水身亡的消息,那时便已猜到董才人是并非自然死亡,所以暗中派慕容绩交待了陶大人。至于那个文杰,朕早先就听说过了,确实是个人才。” 雷云笑道:“这个世上,人才易得,伯乐难求。即使他是个人才,也得碰上皇上这样慧眼识才的伯乐,才有英雄用武之地。更何况,当今皇上还是个善于一箭双雕的高级谋士。这些人才呀!还得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才能超常发挥。” “鬼精灵!”赫连恒君笑着捏捏雷云的脸蛋。 “可是,恒君,你这么做还有一个不足之处。” “怎么说?” “你这么做,等于把陶大人至于了一个不利的位置。陶大人刚才向你推荐了文杰,必定招来了宋大人和霍大人的不满,一旦宋大人将此事告诉苏大人,很有可能对陶大人不利。” 赫连恒君低头思考了片刻,说道:“确实是这样的,朕不及你考虑得全面。不过当时时间太紧促了,朕也只能这么决策,否则又用何种理由让文杰来办这件案子呢?” 雷云轻叹一声,说道:“凡事总是有利有弊的。” 此时的雷云还不知道,正是这个宋家的私生子文杰,将会给她带来一次巨大的灾难。 官职说明 大家看了这么多官职,可能有点晕了。我做一个说明吧!唐朝最重要的机构就是三省六部,三省: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六部:吏部、刑部、兵部、礼部、户部、工部,后来把兵部独立出来,称为枢密院。 中书省的主要官职:中书令,两人,正二品。中书侍郎,二人,正三品。相当于正长官和副长官。中书省的主要职责是辅佐皇帝决议国家大事,也就说皇帝要做什么大的决定,必须与中书省协商。 门下省的主要官职:门下侍中,两人,正二品。门下侍郎,两人,正三品。左散骑常侍,二人,正三品下。左谏议大夫,四人,正四品下。门下省负责审核皇帝下的诏书或圣旨,如果皇帝有什么不合理的决定,门下省有权将其驳回。 尚书省的主要官职:尚书令,一人,正二品。尚书左仆射,从二品上;尚书右仆射,从二品下。左丞一人,正四品上;右丞一人,正四品下。尚书省负责实施皇帝下达的诏书或圣旨,属于实施机构,下设六部。 三省合起来有点类似于现在的国务院,古时候没有人民代表大会,国务院是老大了…… 吏部:尚书一人,正三品。侍郎二人,正四品上。主要掌管官员的调派工作。吏部在六部之中分量还是比较重要的,但是在现代好像找不出跟它对应的一个部门。 刑部:尚书一人,正三品。侍郎一人,正四品下。主要掌管国家律法刑罚。刑部是判案的地方,中央的刑部就类似于高级人民法院了,各地的衙门就是初级人民法院了,县令也是初级人民法院的院长了,晕~~~ 兵部:尚书一人,正三品。侍郎二人,正四品下。主要掌管国家军事用兵。兵部以前算在六部之中,后来把兵部独立出来称为“枢密院”,类似于现在中央军事委员会,各地的驻兵在就是现在各大军区,兵部尚书就是现在的军委主席了,兵部侍郎是军委副主席,汗~~~ 礼部:尚书一人,正三品。侍郎一人,正四品下。主要掌管皇宫内的礼仪活动。这个部门我也不知道该跟现代那个部门相对应,姑且算是文化部吧! 户部:尚书一人,正三品。侍郎二人,正四品下。主要掌管国家土地人民户口。差不多是现在的民政部、人事部、国土资源部。 工部:尚书一人,正三品。侍郎一人,正四品下。主要掌管山泽屯田建设之类的工作。差不多是现在的建设部、铁道部、交通部、水利部,还有粮食局、烟草局、海洋局等等一系列。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秘书省、司天台、殿中省、内侍省、御史台、太常寺、光禄寺、卫尉寺、大理寺、宗正寺、鸿胪寺、司农寺、国子监、军器监、十六卫等等机构。 文中用到的御史台、卫尉寺、大理寺都是比较重要的机构。 御史台:大夫一人,正三品;中丞二人,正四品下。侍御史六人,从六品下。主簿一人,从七品下。录事二人,从九品下。御史台掌以刑法典章纠正百官之罪恶,就是说御史台有纠察百官罪行的权利,一般案件御史台不予参与,但是遇上大的案件,例如官员贪污谋反,御史台必须参与,有点类似于现在的纪检委、反贪局,但也不完全等同。 卫尉寺:卿一人,从三品;少卿二人,从四品上;丞二人,从六品上。掌器械文物,总武库、武器、守宫三署。就是说卫尉寺掌管的是国家的武器,是贮藏武器的地方,国家有什么军事活动,取得武器都必须通过卫尉寺。 大理寺:卿一人,从三品;少卿二人,从五品下。正二人,从五品下。丞六人,从六品上。主簿二人,从七品上。狱丞二人,从九品下。司直六人,从六品上;评事八人,从八品下。掌折狱、详刑。凡罪抵流、死,皆上刑部,覆于中书、门下。就是说大理寺是一个调查机构,差不多是公安局加上人民检察院吧!案件查清楚以后,把结果交给刑部来判罪。 给尚书令、中书令、门下侍中以外的官职加上参知政事、同平章事的官衔,就是给与丞相的官职。 这些官职太多了,我也搞得晕晕的,究竟是不是完全和现代对上号,我也不知道,反正、大概、估计就是这么回事吧! 唐制后宫嫔妃: 皇后而下,有贵妃、淑妃、德妃、贤妃,是为夫人。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是为九嫔。婕妤、美人、才人各九人,合二十七,是代世妇。宝林、御女、采女各二十七,合八十一,是代御妻。 喜欢的大大请加qq群:58612328 第209章:肝火旺上(1) 次日午时三刻,雷云刚用过午饭,蓓奴和皇后派来的冰兰陪在雷云身边。雷云呷一口茶,只觉得心中烦闷难当,用团扇使劲扇风,依然不能挥去那阵烦热之感。照理来说,晚春三月,不应该有这样烦闷的感觉才是,但雷云心里就是不大踏实。 昨晚赫连恒君并未夜宿还周殿,这是雷云嫁给赫连恒君之后第一次没有与他同睡,半夜被噩梦惊醒,出了一身冷汗。依稀记得梦中似乎梦到已亡的董才人,可是究竟梦到些什么,此刻她却想不起来了。 蓓奴看出雷云的不安,关切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雷云用手杵着额头,疲倦地说道:“不知道,心里堵得慌,可能有些上火,嘴里也长疮。” “难怪小姐这两天吃的这么少,冰兰,你去太医署请太医来给婕妤看看。” “这……”冰兰又有几分犹豫,皇后是派她来看着雷婕妤的,可不能总是被支开。 雷云烦躁地看了冰兰一眼,对蓓奴道:“算了,不要叫她,让素玲去吧!”素玲是还周殿的另一名丫头,自从雷云入住还周殿之后,素玲就一直跟在雷云身边。 蓓奴白了冰兰一眼,说道:“果然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忠心不二啊!” 冰兰脸上一阵臊红。 雷云冲冰兰随便笑了笑,走到书柜旁取了本诗集,说道:“我看书了,你自己去做别的事吧!”说罢,雷云打开书,不再说话。 冰兰尴尬地站了一会儿,只能选择退出房间,做别的事情去了。 须臾,蓓奴从太医署回来,带来一位年轻的太医,雷云抬头一看,正是昨天为董才人验尸的那位孟非。雷云笑道:“没想到是孟太医,你叔叔可好?” 孟非自然知道雷云曾经担任四品副相,与自己的叔叔孟不果关系甚好。孟非答道:“多谢雷婕妤挂念,叔叔一切都好,在家也时常提及雷婕妤是个女中诸葛。” 雷云谦然一笑,道:“孟大人实在是过奖了,孟太医和孟大人住在一起吗?” 孟非脸色微变,只道:“是的。”随之不再多言。 雷云心知他不愿多言,也不多问了,只伸出自己的右手,说道:“劳烦孟太医为我把脉,这两天总是心烦意乱,口舌生疮。” 孟非谨慎地做到雷云对面,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摁在雷云的脉络上,仔细听脉。 蓓奴忙问:“怎么样?怎么样?没什么大毛病吧?” 孟非皱了皱眉,问道:“雷婕妤这几日是否来月事?” 雷云一愣,想到他是太医,便没什么顾忌,点点头,说道:“是的,不过总是感到腹痛。” 孟非说道:“这就对了,雷婕妤初为人妇,本不该从事过频的房事,不过皇恩浩荡,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雷云顿感一阵羞涩,这个事情太医也能诊断出来。 孟非并无太多表情,只是一板一眼地道:“雷婕妤是内理失调,加上这几日天气转热,饮食上火,所以月事来时便会腹痛难当,胸口烦闷,口舌生疮,并不是什么大毛病,但也必须注意。月事来时切不可进行房事。” 第210章:肝火旺上(2) 雷云已经羞得垂下头,低声说道:“那依孟太医之见,应该如何治疗?” 孟非看了雷云一眼,说道:“雷婕妤,这并没有什么羞惭的,其他嫔妃初次侍寝也会碰到这样的事情,只须依正当心态面对即可。我给雷婕妤开一幅药方,早午晚各用药一次,用药期间忌吃辛辣之物,尽量进食清淡的食物。另外,我建议雷婕妤经常出去透透气,看看景色,有助于身心。” “嗯,我明白了。” 孟非站起身,说道:“那好,我现在就回药膳局吩咐他们把药煎好送来还周殿。” 雷云也站起身,“劳烦孟太医了,蓓奴,送送孟太医。” 孟非向雷云行了个礼,带着自己的小厮离开了还周殿。 一个时辰后,药膳局派人送来汤药,雷云喝下去也不觉得苦涩,甚至还有些甘甜。 雷云看着碗底笑道:“这汤药还挺好喝的,里面好像加了薄荷和冰糖。” 蓓奴笑着摇摇头,说道:“小姐内火上旺,加薄荷和冰糖是应该的,我觉得还应该再加一味甘草才是。” “蓓奴,你也懂医术吗?” “我不懂,我师父懂,以前听她说过。算来,我也有好多年没见过师父她老人家了。” 雷云握住蓓奴的手说道:“以后有时间,我陪你去终南山找你师父。” 蓓奴摇摇头,“师父云游四海,哪里是说找就能找到的。我小时候生下来身子特别弱,大夫说我活不过七岁,爹娘就把我送到终南山了,结果跟着师父学武,我也长这么大了。人有的时候真的很奇妙。” “是呀!人很奇妙!”雷云也不由得轻叹一声。 “对了,小姐,孟太医让你多出去走走,有助于身心。” “我又何尝不知道多出去走走有助于身心呢?我只是不想在出去的时候遇到别的嫔妃,不想生事。” “没关系的,只要小姐你行得正做得端,别的嫔妃也不能对小姐怎么样啊!” “你知道,无论是苏贵妃还是皇后,都一直在找机会抓我的小辫子,就连冯昭媛、卢充仪她们也是。” “小姐,我很奇怪,进宫这么久了,还没有正面见过那个董淑妃。照理说董淑妃和董才人同出一门,董才人死了,她应该有所表示才对。可是感觉她好像很低调,从来不出席一些无关紧要的场合。” 雷云对董淑妃也没有什么印象,除了在去年宴请三皇子的宴会上,听她弹过曲子,以及除夕那晚远远的见过她之外,和她便再没有别的交集。董淑妃是门下侍郎董光禄的女儿,身份背景虽不及袁皇后和苏贵妃,但总之还是有一定的势力。特别是赫连恒君已经收回了门下省的权力,董家一定是归顺于皇帝的。可以说董淑妃是非常具备优势的,可是她却从来不轻易出现在众人眼前。 “还有呀!”蓓奴继续说:“皇上在小姐之前是比较宠爱董淑妃的,董淑妃还为皇上生了两个女儿,小姐你抢了董淑妃的宠爱,她难道不记恨小姐吗?” 第211章:肝火旺上(3) 雷云能够理解之前赫连恒君为什么宠爱董淑妃,一则董家是门下省的势力,赫连恒君宠爱董淑妃以彰显自己拂照归顺自己的家族,二则董淑妃行事较为低调,不像皇后和贵妃那样争宠争势,三则董淑妃还有过人的琴技,赫连恒君疲劳之余听听曲子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所以对雷云来说,她也不好判断董淑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姐,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走吧!我们出去走走。” “嗯!”蓓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雷云蓓奴二人刚出还周殿,冰兰便追了出来,问道:“雷婕妤要出去吗?” 蓓奴厌恶地把头别到一边。 雷云笑着看了看蓓奴,说道:“是的,你跟我们一起去吧!我只是出去散散心。” 冰兰有几分不好意思,雷云竟然主动帮她化解尴尬。冰兰点点头,跟在雷云身后。 雷云一行三人来到太液池畔,此时的太液池畔,阳光明媚,杨柳垂绦,红粉绿树,微风拂面,花瓣纷飞,恰似一幅人间天上的美景。雷云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境开阔起来,心情也舒畅了许多,出来走走确实有利于身心。 蓓奴由衷地道:“景色好漂亮啊!” 冰兰却道:“这还不是最漂亮的,长安城外的华清池才是最美的地方。” “临潼骊山脚下的华清池?是唐玄宗常带杨贵妃去的那个地方?” “是啊!先皇也常去华清宫,皇上登基后一直忙于国事,却没去过那边了。” 雷云泯然一笑,赫连恒君与赫连嗣自然不同。雷云幽幽地念道:“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周,秦,汉,隋,唐历代帝王都在那边修建宫苑,到此时的华清宫,想必那边的景色已经赛过天庭了。” “雷婕妤,你可以让皇上带你去呀!皇上这么宠爱你。” 蓓奴怒斥:“胡说八道些什么?!” 冰兰立刻吓得缩了回去。 雷云轻声道:“冰兰,你既然来到还周殿,我便将你当作自己的人看待,你有你的苦衷我也能够理解。你知道在这后宫大院里要生存下去有困难,我不愿像董才人那样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所以也请你体谅我的苦衷,好么?” 冰兰一瞬间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雷云接着道:“我把你当成自己人,才会对你说这些话。我们彼此都明白自己的立场,皇后娘娘对我若即若离,时刻关注我的动向,我稍有不慎便会身首异处。你知道我不像别的嫔妃有着强大的家族撑腰,我曾经和你一样,只是一个宫女。” 雷云的这一席话让她震惊了,甚至心里还有一丝感动。雷婕妤和她同时宫女出身,所以只有雷婕妤才能理解宫女的无奈,皇后从来不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从来不会带给她温情的感觉。她原本以为雷婕妤是靠媚术取得皇上注意的,现在看来她是彻彻底底的错了,雷婕妤比后宫中的任何嫔妃都有人情味。如果她一开始不是皇后的人,而是雷婕妤身边的人,那该多好啊! 第212章:肝火旺上(4) “小姐,你何必对她说这么多?反正她是皇后的人。” 冰兰脸上又是一阵羞愧。 “蓓奴。”雷云拉住蓓奴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冰兰嘴唇动了动,低声说道:“雷婕妤,天气还有些寒冷,我去给你拿件衣服吧!”说完,冰兰逃命似的向还周殿奔去。 看着冰兰渐渐走远的背景,蓓奴轻笑着道:“小姐,我们这一招还真管用,一个办黑脸,一个办白脸,冰兰不归顺都不行了。” “蓓奴,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唯一的砝码就是人情呀!” “可是小姐,后宫里最缺的也是人情呀!” 雷云轻笑着刮刮蓓奴的鼻子,说道:“你说的对,后宫里最缺的就是人情。其实无论是宫女还是太监,他们在后宫里虽然等级最低,但是他们都有自己的思维,也有自己生存的方式,他们的力量是最强大的。” “可是有的宫女太监很势利眼的,有银子办事就万事大吉,没有银子就只有两个字——没门!” “这是不可避免的,历朝历代的皇宫里都有这样的人,就像袁浩瑟那样的纨绔子弟,即便是在一个朝代盛世时期,也会存在的。没有钱是生存不下去的,我们只能看一个人对待钱的态度,是为钱是图,还是银子够用就行了。像那些读圣贤书的儒生,常常说钱是身外之物,可在我看来,那不过是片面的说辞。我认为钱是必不可少的,但人为财死就完全没有必要。” “小姐,你的看法很独特,呵呵!”蓓奴抿嘴轻笑。 雷云也笑着说:“蓓奴,你知道吗?袁浩瑟那种人物的多少,可以反映一个国家的兴衰。” 蓓奴摇摇头,说道:“我不理解。”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独独认定卫国能够统一天下吗?” 蓓奴还是摇头。 “我们来看卫蜀吴三国的第二代君主,就可以得知卫国为什么能够统一天下的。蜀国长子和嫡长子之间争夺皇位愈演愈烈,吴国嫡长子是个好色之徒,而卫国,无论是当今皇帝,还是皇上另外两个弟弟,都是有魄力有胆识之人。虽然卫国也曾发生过皇位的争夺,但是并不构成危害。一旦三个国家的权力全都交到第二代君主的手中,你说,哪一个国家会获胜?” 蓓奴惊讶地张大嘴,“小姐,你的目光好远啊!” “其实也不远,也就一二十年以内的事情。据说蜀国皇帝旬屈最近患了头风,我估计他的日子也不长了。” “小姐,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袁浩瑟那种人物的多少可以反映一个国家的兴衰?” “呵呵,我们打个比方,假如说一个国家是一栋高楼,最低层是普通老百姓,最上层是皇帝,那么中间就是这个国家的贵族。普通老百姓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所以关键还是看最上层和中间层。像袁浩瑟这样的人物,我就把他比喻成中间层坏死的木头,你说这坏死的木头一旦多了,房子还能稳固吗?皇帝坐在最顶端恐怕也要摇摇欲坠了。” 蓓奴皱皱眉,一知半解的样子。“把国家比喻成房子,有那么简单吗?” 第213章:花园蹴鞠(1) “国家政事当然没有那么简单,可是道理是一样的。所以我认为,一个国家最关键的因素,不是君王有多么厉害,而是中间的这些贵族能否正确辅助皇帝治理国家,而这些贵族的编排与调动,就得看皇帝的本事。君主最大的能耐不是打战,而是用人。当今皇上,恰恰是这样一个人。” 蓓奴撇撇嘴,调侃道:“皇上会不会用人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小姐现在是一心向着皇上了。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哦!” “好哇!你这死丫头,竟然损起我来了。”雷云追着蓓奴,挥动拳头,可惜怎么也抓不住蓓奴。 两人正闹得高兴,一个藤条编制的鞠球滚到雷云的脚边,雷云“咦”了一声,弯腰拾起鞠球。 一名约摸十三四岁的小宫女跑过来,看到雷云拿着球,尴尬地笑了笑,向雷云行礼道:“见过雷婕妤,请雷婕妤把球给我。” 雷云笑道:“你们在蹴鞠吗?” “回雷婕妤的话,是大皇子二皇子和两位长公主在蹴鞠。” 雷云抬头向小宫女奔来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赫连恒君的两个儿子赫连楚艾与赫连楚吉还有赫连敏和赫连萍站在一片开阔的空地上,旁边还有几个陪玩的宫女和太监。雷云有几分疑惑,袁皇后与苏贵妃斗得那么凶,她们的儿子关系到还是不错。雷云笑道:“难得今天出来就碰到他们,我亲自去把球还给他们吧!” 说罢,雷云带着蓓奴向赫连敏等人走去,小宫女只得紧跟其后。 见到雷云到访,赫连敏等人略带疑惑,其他人都不开口,只有赫连楚吉说道:“你就是父皇的新宠?相貌平平,如何让我父皇宠爱你的?” 雷云听了这话,心里腾起一股不悦之情,赫连恒君说的没错,赫连楚吉果然和他母亲苏贵妃的脾气很相像,一样的高傲。 赫连楚艾忙道:“弟弟,不可无礼,再怎么说雷婕妤也是长辈,皇子应该有皇子的礼仪。” 赫连楚吉哼了一声,走到赫连敏身边说道:“小姑,我肚子饿了,吃点东西再接着蹴鞠吧!” 赫连敏瞟了雷云一眼,吩咐身边的宫女把早已准备好的点心抬上来。一名宫女端着银盆来到赫连楚吉的身边,赫连楚吉把手放入银盆之中,清洗过后,又有宫女端上十种美味可口的糕点,赫连楚吉一一看过,选了两样放进嘴里。 一直站在众人身后的赫连萍走了上来,微笑着对雷云道:“多谢你专程把球送来。” 雷云是第一次近距离与赫连萍接触,以前只在除夕夜的赫连家宴上远远的见过她。赫连萍长得不算顶美,平静婀娜的身段中透出一股细腻的柔情,皮肤白皙如天山白雪,眼眸明亮似夜晚繁星,眉黛深远,红唇皓齿,笑起来能令人心中莫名开朗。 雷云对赫连萍立刻产生些好感,赫连萍是赫连恒君母亲的丫头所生的孩子,自幼丧母,父亲也不怎么关心,成长的道路可算是艰辛。但是此时看到赫连萍的样子,开朗明爽,为人乐观,却是丝毫没有自卑失落之感,雷云对她不由得肃然起敬。雷云把球递给她,笑道:“不客气。” 第214章:花园蹴鞠(2) 赫连萍接过球,并没有回到球场上,而是问雷云:“你专程把球送来,是想和我们一起蹴鞠吗?” 雷云略有几分羞赧,赫连萍原来已经看出她的目的,她真正的目的其实不是想和他们一起蹴鞠,而是想通过蹴鞠,和他们搞好关系。雷云点点头,说道:“是的,我想蹴鞠,一直呆在还周殿,人快憋出病来了。” 赫连敏转头向雷云这边望了一眼,随之走了过来,对赫连萍道:“萍萍,你干吗让她跟我一起蹴鞠啊?你知不知道上次杜熙那个事,若不是她横加阻拦,杜熙又怎么可能顺顺利利的成亲?害得我还被皇兄处罚三天不准出门。” 赫连萍对赫连敏道:“敏敏,上次错在你,那个杜熙本来就是有婚约之人,你何苦强人所难,逼他喜欢你呢?而且你自己也知道,你是三分钟热度,你现在不也不喜欢杜熙了吗?” 赫连敏虽自知理亏,但嘴上仍然不屈不挠,“我现在不喜欢杜熙又怎么样?反正我那时候喜欢他,谁要是阻拦我,就是跟我过不去。更何况,她还害我被皇兄处罚闭门思过三天。是三天啊!不是三个时辰!” 赫连楚艾也走过来,笑道:“小姑就是这样,嘴皮子硬,无论如何也不肯认输。雷婕妤你别介意,杜熙那个事我也听说了,我认为你说的有理,所以我帮理不帮亲。” 赫连敏立刻不满地叉腰道:“赫连楚艾,你这吃里爬外的家伙,胳膊肘往外弯啊!我是谁?我可是你小姑!你不向着我,反倒是向着外人啊?” 赫连楚吉见其他人都聚在一起了,丢下食物赶紧跑了过来,一边嚼食物,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你们……说什么?” 赫连萍疼爱地抚摸着赫连楚吉的小脑袋,问道:“你吃饱了?” 赫连楚吉拉住赫连萍的手不依地道:“大姑,你们说什么?为什么不加上我?” 赫连敏伸手捏住赫连楚吉的鼻子,说道:“你这个跟屁虫,吃饱喝足了?” 雷云静静地看着这大小姑和侄子之间的情谊,到底是血浓于水的亲情,纵然朝野当中纷争不断,这姑姑与侄子的感情却这般融洽,就连这两个出身不同立场不同的兄弟也能自由自在地蹴鞠,这是难能可贵的。当然,赫连楚艾和赫连楚吉能够融洽的相处,也多亏了赫连恒君的用心良苦。赫连楚艾与赫连楚吉相差一岁,他们出生时,赫连恒君还是太子,居住在东宫。赫连楚艾与赫连楚吉一出生就被带离了各自母亲,交由当时的穆贤妃抚养。穆贤妃是赫连嗣的一个侧室,膝下无子,但是为人贤惠诚恳,赫连恒君的生母在世时也敬穆贤妃几分,赫连恒君与穆贤妃的关系自然也不错。赫连楚艾与赫连楚吉一出生就被送到穆贤妃身边,这两兄弟从小一起长大,直到赫连恒君登基之时,穆贤妃不能再留在宫中,自动请出削发为尼,赫连楚艾和赫连楚吉便被送到了两个姑姑身边,一同居住在东内苑。 第215章:花园蹴鞠(3) 赫连楚吉扒开赫连敏的爪子,不满地道:“小姑总是捏我的鼻子,会窒息的好不好?” 赫连楚艾拉拉赫连楚吉的衣袖,说道:“好了,别闹了,既然吃饱了,我们接着蹴鞠吧!”随后,赫连楚艾对雷云笑道:“雷婕妤,你也一起来吧!” 赫连敏大叫道:“楚艾,你当真同意她一起蹴鞠啊?她以前只是个宫女,会不会蹴鞠啊?” 虽然赫连敏是无意提及雷云从前的出身,但雷云心里还是不怎么舒服,在众人眼中,潜意识的就认为她是个出身卑微的人,所以才会说话时有意无意的提到这一点。 赫连萍冲雷云微微一笑,似在鼓励她不必计较这么多,雷云抱以感激的微笑。 赫连楚吉也咄咄逼人地对雷云道:“是呀!你会不会啊?不会就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了,要知道,我们可都是蹴鞠高手。” 雷云笑道:“自然会,两个对你们四个也不成问题。”雷云指的是她和蓓奴。 众人一愣,赫连敏立刻道:“哼!大话连篇!两个对四个,你是说你和你身边这丫头对我们四个吗?” 雷云微笑着点头。 赫连楚吉把头一歪,说道:“简直不自量力,看我不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 赫连楚艾则关切地问:“雷婕妤,你们真的行吗?” 雷云没有回答,反而是赫连萍说道:“既然雷婕妤有这个信心,那我们便相信她们的实力就是了,不必过于担心。我们去做准备吧!” 说完,赫连萍和雷云对点了一下头。赫连萍带着赫连楚艾回到球场,做开赛前的准备工作。 雷云转身对蓓奴道:“蓓奴,这回得靠你了。” 蓓奴信心满满地道:“小姐放心吧!一定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不,我们小胜就行了,不能让他们输得太多。” “好,我明白小姐的意思,在场上小姐只管配合我就行了。” 比赛正式开始,长四丈宽二丈半的蹴鞠场上,一个高三丈三的球框摆在正中央,球框上的白网中央有个圆形的洞,球要从这个洞内踢到对方的场地上,一旦哪一方球先落地,即算输了一分。 但见一宫女从场外抛进一个藤球,赫连敏轻松接下藤球,右脚抬起一个后传,藤球飞到赫连楚艾脚上。赫连楚艾将球高高踢起,赫连楚吉起身跃起,一脚将藤球从球框中射到另一边。 蓓奴同样飞身跃起,在空中一个回旋,巧妙地将球传给了雷云。雷云似踢毽子一般,把藤球在脚上垫了两下,随之高高踢起,蓓奴再次跃起,看准了对方的空隙,用力一踢,藤球飞速旋转着穿过球框,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之时,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一旁太监锣声敲起,喊道:“雷婕妤胜一球。” 赫连楚吉指着蓓奴不服气地大喊道:“你也会轻功!” 雷云代为回答:“只是花拳绣腿,不能跟二皇子相比。” 赫连萍道:“我看不用踢了,我们肯定输了,刚才那一球速度极快,我们接不住的。” 第216章:花园蹴鞠(4) 赫连敏则道:“萍萍,你怎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球局才刚刚开始而已,只不过是输了一个球,不能说我们输了。” 赫连萍无奈地笑了笑。 赫连楚吉也道:“我们再来!” 随之,宫女再次把球抛出来,这一次是雷云这边开球,雷云没把球传给蓓奴,而是自己把藤球垫过了球框。果然赫连楚艾轻松接下球,几番轮传,赫连楚吉猛力把射过球框。藤球砸在雷云的胸口,令雷云闷疼了一下,想不到赫连楚吉年纪小小,腿脚的力度却是不小。雷云向后一坐,藤球便滚到地上去了。 太监敲锣喊道:“二位皇子和长公主胜一球。” 蓓奴扶起雷云,担忧地问:“小姐,你没事吧?” 雷云闷咳了两声,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随后,她又对关切地张望她的赫连萍和赫连楚艾微笑道:“放心吧!我没事的。”雷云心里很清楚,刚才那一球赫连楚吉是故意朝她胸口踢来的,速度很快,但她并非无法躲过,她也是故意承受这一球的。 赫连楚吉轻蔑地道:“这样就倒在地上了?我才用了七成的力气而已。” 蓓奴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倘若她用七成脚力,绝对可以把这九岁的小皇子胸骨踢裂。 赫连萍走到赫连楚吉身边,严厉地说:“楚吉,向雷婕妤道歉!” “什么?!要我向她这个宫女道歉?”赫连楚吉指着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地大叫。 赫连楚艾也道:“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故意把球踢向雷婕妤的胸口,还用如此大力,你是想把她踢伤吗?” 赫连楚吉眼眶一红,跑到赫连敏身后,哭诉:“小姑,大姑和皇兄都欺负我。” 赫连萍动怒了:“你还敢恶人先告状,谁教你的?年纪小小,报复之心如此强烈,长大了还了得。来人,把藤鞭给我拿来!” 赫连楚吉一听,知道赫连萍是要用藤鞭教训他了,赶紧躲到赫连敏身后,“小姑救我啊!大姑要用藤鞭打我,我害怕!” 赫连敏拦在赫连楚吉前面,对赫连萍说道:“哎呀!好端端干吗拿出藤鞭,楚吉还小嘛!再说,那雷婕妤不也没被踢伤么!” 赫连萍仍然难消怒火:“雷婕妤受伤是一回事,他用心险恶又是另一回事。倘若雷婕妤因此受伤,那又当加倍处罚他。” 赫连敏还是不让开,“萍萍,孩子还小,你这样用藤鞭打他,会把他打伤了。” “敏敏,皇兄把他们两个交给我们教养,我们就有责任教育他们。你这样纵容他,只会一而再再而三助长他嚣张的气焰,再这样下去,他就跟他娘一个德行,连皇兄都管制不了了。” 赫连敏也知道错在赫连楚吉,但她又不想看到自己心疼地小侄子挨鞭子,所以还是怎么样都不让开。 “敏敏,你让开!今天你不能再包庇他了,子不教,父之过,他长大了若是不成器,就是我们失责,你明不明白?” 第217章:花园蹴鞠(5) 赫连敏只管点头,但说什么也不让开。 雷云见局势已成此般,这才出面说道:“公主,算了,不要责怪二皇子了。” 赫连楚吉躲在赫连敏身后,冲雷云吼道:“不用你假惺惺,要不是你突然出现,大姑哪里会拿鞭子出来?” “你给我闭嘴!”赫连萍喝道:“错了就错了,错了还不知道悔改。雷婕妤是你的长辈,你能这样跟长辈说话吗?连最基本的礼数也忘了,更加应该重重处罚。” 赫连楚吉哇地大哭起来,边哭边道:“母妃,母妃救我啊!大姑要打我,她一点都不好,她是个心狠手辣的坏女人,要打自己的亲侄子。” 赫连萍已经气青了脸,指着赫连楚吉道:“好好好!你这没心肝的直娘贼,良心让狗吃了,我不疼你,是!我时常疼爱都是一条没有良心的灭心肝。病了我陪在床边端茶倒水,日夜照顾着,生怕你饿着冷着,你说我是心狠手辣的坏女人!好!你真好!” 雷云见赫连萍已经红了眼眶,心中顿时不忍,可此时又不知道怎么劝和了,早知道她当时就该避开那一球,她只不过是想取得两名长公主的信任,没想到却成了挑拨长公主和皇子关系的刽子手了。 赫连敏也不高兴了,赫连萍疼爱两个孩子比她多,此时赫连楚吉却能对赫连萍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难保哪一天不会对她这么说。况且,赫连楚吉不懂得尊敬长辈,确实是赫连楚吉的错,把赫连萍气成这样,也是赫连楚吉不该,她若再包庇赫连楚吉,便显得她太不明是非了。赫连敏一把将赫连楚吉抓出来,厉声道:“楚吉,向你大姑和雷婕妤道歉!” 赫连楚吉一愣,“小姑,怎么连你也……?” “这事小姑不能护着你,你大姑这么疼爱你,你居然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小姑都为她不值,你这孩子太不懂事,是该教育教育了。” 赫连楚吉一听,更是哭得呼天抢地,疾呼:“我是个没人疼的孩子,从小母妃就不在身边,两个姑姑一个要打我,一个要教育我,呜呜呜……” 赫连楚艾面色凝重地道:“弟弟,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身体好是好事,哥哥多羡慕你身体好,可是你不能因为自己会武功,就大力朝雷婕妤的胸口踢球。我想就是父皇在场,他也不会原谅你这么做的。尊师敬长,此乃为人之本分,奈何汝连此也忘了?大姑之于尔等,即为长,亦为师,教子学,育成长,无不尽心尽力。汝今日出此逆言,上愧对天地先祖,下愧对父母长辈,为兄亦以此为耻,忘汝思长、思改,莫辜负大姑一片良苦用心。” 赫连敏也道:“你哥哥说的好,尊师敬长,人之本分,此之不明,何以为人?你大姑打你事出有因,你先无礼于雷婕妤,后无礼于大姑,别说是你父皇,就是你母妃在场,也没有理由包庇你。” 赫连楚吉孤立地站在那里,吸吸鼻子,仍有不服之意。 雷云叹口气,走到赫连楚吉身边,蹲下身子道:“孩子,你很有骨气,你有一股不屈不挠的勇气。” 第218章:花园蹴鞠(6) 赫连楚吉一愣,却是没想到雷云会在众人都责备他的时候夸奖他。 雷云继续道:“可是,你的骨气没有用在正道上,你知道吗?这世上本没有绝对的错对,但无礼于长辈确实于理不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朝你父皇发兵统一江山,你这股不屈不挠的勇气便有了用武之地。” 赫连楚吉恨恨地瞪着雷云,“若不是你,大姑岂会责罚我?我们好好的蹴鞠,你为何要过来插足?我就是不喜欢你,母妃说你是勾搭父皇的贱女人。”说罢,赫连楚吉哭着转身跑开了。 雷云只觉得自己忽然间遭五雷轰顶一般,脸上顿失血色。 赫连萍气得跺脚,“这个孩子,越来越没有礼貌,早知如此,就不该让苏贵妃频频来探望他。” 雷云面无血色地站起来,蓓奴担忧地低声地唤了一声“小姐”。雷云咬咬下唇,摇了摇头。 赫连萍歉意地道:“雷婕妤,楚吉那孩子不懂事,请你不要同他计较,我带他向你道歉。” 赫连敏拍拍雷云的肩膀:“其实我也挺同情你的,又没有身份,又没有背景,肯定是会人看不起的。虽然杜熙那件事你做的让我很不高兴,不过今天楚吉也让你难堪了一次,我们算是扯平了。” 雷云只觉得心中五味陈杂,酸甜苦辣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滋味。原来在后宫中人的眼中,她只不过是个勾搭皇帝的贱女人,她的伎俩也仅限于施展媚术而已。雷云淡淡地开口:“卢陵长公主放心吧!我不会同二皇子较真的,他贵为皇子,外公权倾朝野,我只不过是个人见人憎心怀叵测的婕妤。” 赫连楚艾道:“雷婕妤不必自轻自贱,父皇如何待你我们有目共睹,雷婕妤去年在朝堂上的一番发言也令人刮目相看,我相信雷婕妤是个心怀天下的奇女子。” 雷云心中有几分感动,赫连楚艾虽身体虚弱先天不足,但却比赫连楚吉明事理多了,还是一个人一旦有了先天的缺陷,就会比一般人更加珍惜生命,更加懂得进取和学习? 赫连萍也道:“今日之事,错在楚吉,雷婕妤这般心胸的女子自当不会与他一般计较。” 雷云知道赫连萍是在给她戴高帽子,只得苦笑了一番,说道:“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好。” “雷婕妤外联吐蕃,智退吴蜀联兵之计着实令人赞叹。”赫连萍正色道:“其实早想结识雷婕妤,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今日能与雷婕妤一起蹴鞠,领略高超的技艺,也算是一桩幸事。” “长公主过奖了,我并没有那么好的。”雷云在心里苦笑。 “你不必谦虚啦!”赫连敏道:“皇兄能看得上的人才,绝对不是一般的人才,我相信皇兄的眼光。你呢!能做到这些,也算是给我们女人争光了。” 雷云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赫连萍接着道:“今日闹得不开心,我和敏敏也有责任,皇兄把楚吉交给我们,我们没有好好管教,是我们失责。后宫里的情形,不用我们说,雷婕妤你也该知道。”赫连萍换成无比严肃的表情说道:“无论如何,我和敏敏绝对站在皇兄这一边,雷婕妤是皇兄的一把手,我们是一条线上的人。” 雷云一愣,没想到赫连萍会这样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她们一条船上的人。 赫连敏也道:“我脾气不好,皇兄说我娇生惯养,唔,我承认,不过萍萍说的对,一切当以大局为重,我勉强看好你和皇兄啦!” 雷云心存感激,“多谢晋国长公主和卢陵长公主对我的信任。”忽然,雷云把目光转向一旁的赫连楚艾,这个大皇子毕竟是皇后的亲生儿子。 赫连楚艾虚弱地笑了笑,捂住胸口轻咳两声。 赫连萍忙命人把披风拿上来给赫连楚艾披上,关心的道:“起风了,别着凉了。” “谢谢大姑。”赫连楚艾冲赫连萍感激一笑,对雷云道:“雷婕妤,你既能当着我的面感激大姑和小姑,又为何怀疑于我?况且,大姑和小姑能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你便是不用再怀疑我的立场了。” 雷云心中自然明白赫连楚艾的意思,雷云是感叹赫连楚艾不过十岁的年纪就能将世事看得如此透彻,相较于赫连楚吉,天生缺陷的孩子真的与健康的孩子有那么大的区别吗?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如别人,所以受到了歧视多了,就能更早的成熟起来吗?雷云不得而知,她像赫连楚艾那么大时,还只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好了,我们不多说了,还得去看看楚吉那个孩子,他铁定跑到苏贵妃那里去了。”赫连萍朝雷云点点头,与赫连敏和赫连楚艾一道离开了蹴鞠场。 雷云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沉沉地叹了口气,她在卫国皇宫里的路真的好长好难…… 第219章:贵妃往事(1) 绫绮殿内,一身鹅黄罗裳的苏贵妃怒瞪着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宇文岚,苏贵妃的贴身侍女绿琴胆怯地退出房间,不敢面对暴怒中的母老虎。 “宇文岚——!”苏贵妃大吼一声,“你给我过来!” 宇文岚淡淡地开口:“奴才名叫王三,贵妃娘娘叫错了。” 苏贵妃气得火冒三丈,胸口剧烈起伏着,指着宇文岚说不出话来。忽然间,苏贵妃眼中腾起一丝水汽,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 半晌,谁都没有开口,苏贵妃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流泪,宇文岚则站在一旁,如同一尊雕像。 苏贵妃一把抹去泪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十五年了,你为什么还是这样?” 宇文岚平静地开口:“贵妃娘娘,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而今我只是你身边的一个太监,何必对过去念念不忘!” 苏贵妃冲到宇文岚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激动地道:“你叫我如何忘得了?你叫我如何忘得了?十五年前你为何要走?为何要离开我?” 宇文岚别过身体,仍是以平静的口吻说着:“贵妃娘娘,你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娘了,我只不过是你的一个奴才。就算当年我不随父亲离开苏府,你也不可能嫁给我,我更加不可能娶你,父亲只是苏家的武师……” 苏贵妃一脸的泪水,扳过宇文岚的身体,固执地道:“那现在呢?你回来了,为什么还是不肯跟我在一起?” “娘娘莫再天真了,你是皇上的女人,而我只是个太监……”宇文岚眼中流露出一丝伤痛之情,他并不想成为太监,他只是想陪在雷云的身边。 十五年前,宇文岚十三岁,苏贵妃同样十三岁,那时宇文岚的父亲宇文靖在长安城里的苏府做武师,宇文岚也跟在苏府内当下人。苏家四姐妹,个个刁蛮任性,苏贵妃是老三,模样是四姐妹中最漂亮的一个,脾气也是最坏的一个,经常联合其他姐妹欺负宇文岚,宇文岚身为下人不能还手,对苏家这个千金大小姐已经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宇文岚不知道,苏家三小姐这么欺负他,原来都是因为喜欢他。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宇文岚的父亲宇文靖带着宇文岚离开了苏府,宇文岚只觉得自己仿佛从地狱中逃脱出来了。 宇文父子俩辗转来到了襄州,那时候雷云的父亲云峰武还在襄州担任后唐的山南节度使,宇文父子投入云家幕下。宇文岚一见三岁的雷云,便喜欢上了这个灵秀逼人的小女娃,如果说苏贵妃给宇文岚的心灵带去的阴霾,那三岁的雷云给宇文岚带去的便是阳光。 宇文岚万万没有想到,雷云把自己派到这个苏贵妃身边,而这个苏贵妃正是他儿时的噩梦。苏贵妃显然也没有忘记宇文岚,女孩子的初恋往往是最难以忘怀的,见到宇文岚的当晚她就哭了一夜,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再见到宇文岚,她更想不到宇文岚居然会变成一个太监站在她面前。 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第220章:贵妃往事(2) 宇文岚能轻而易举得知苏贵妃宫殿里的各种首饰的具体数字,也是因为苏贵妃对他没有任何的防心。苏贵妃也完全不知晓,宇文岚来到她身边,是为另一个女人查找她们苏家的罪证。 人还是当年那个人,只是人心早已更改。 苏贵妃一把抱住宇文岚,把自己的身体挤入宇文岚怀中,“我不管你是不是太监,我只知道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欺负你是因为你从来不搭理我,你越不搭理我,我就越想欺负你,我只想让你注意我,喜欢我……” 宇文岚身躯僵硬,任由苏贵妃扑在自己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走以后,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伤心?后来父亲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逼我嫁给赫连恒君,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我分明不喜欢他,却还有曲意承欢,故意去讨好他,你知不知道每一次他临幸我的时候,我都把他当成是你?” 宇文岚表情阴晴不定,若非为了雷云他再次来到苏贵妃的身边,恐怕它永远都不知道原来幼时给他带去噩梦的苏家三小姐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喜欢他?确实令人啼笑皆非,两个人都临近三十了,一个有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丈夫,另一个从他被送入净身房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此生没有幸福。此时苏贵妃来谈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有多么的荒谬可笑?况且,仅仅是苏贵妃一厢情愿,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她,他喜欢的人只有雷云。 苏贵妃继续哭诉:“我知道你一定是走投无路才会进宫,既然上天安排你再回到我的身边,你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呢?你知不知道当我再见到你的时候,我有多么的兴奋和高兴?你抱我……好不好?” 宇文岚眼光冷冰,伸出手僵硬地环住了苏贵妃的身体。苏贵妃浑身一软,顿时瘫倒在宇文岚的怀中。宇文岚冷眼看着已经化为一摊春水的苏贵妃,脑中想的却是雷云娇美的脸庞。 苏贵妃双手环住宇文岚的颈项,将自己柔如柳枝的身段贴上宇文岚,递上自己的红唇。 宇文岚冷眼看着苏贵妃凑上自己的嘴唇,看着苏贵妃陶醉地亲吻着他,而他,只是麻木地站着一动不动。苏贵妃的手开始在宇文岚身上上下抚摸,伸进他的衣服中,贴在冰冷的肌肤上。宇文岚没有一丝感觉,已经是太监之身,还有再有男人的情欲吗? 苏贵妃刚想把宇文岚拉进自己的卧房中,门外传来一声哭喊:“母妃……呜呜……母妃你在哪里啊?” 苏贵妃和宇文岚双双吃了一惊,赶紧分开,可是冲进房间的赫连楚吉还是看见了两人匆忙分开的景象,一瞬间,赫连楚吉连哭也忘记了,只知道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母妃和眼前那个高大的男人。 苏贵妃尴尬地笑了笑,上前去拥住赫连楚吉,亲切地问道:“宝贝,怎么哭了?” 第221章:贵妃往事(3) 赫连楚吉一听到母亲的关心,委屈一股脑的倾泻出来,压根忘了刚才所见了,只会哭哭啼啼地道:“母妃……呜呜呜……大姑要打我……呜呜呜……都是因为那个雷婕妤。” “又是她!”苏贵妃恨得咬牙切齿,“她怎么你了?你大姑为什么要打你?真是岂有此理,把孩子交给她,不是让她动鞭子的。” “我……我本来和小姑他们蹴鞠,雷婕妤捡了球,要和我们一起蹴鞠。她胜了一球,我想扳回一球,就用力踢了,结果踢到了雷婕妤的身上,大姑就逼我向她道歉。” 宇文岚一听雷云被球踢中,差点急得冲出去,但随即想到雷云如果是被踢伤了,就不止让赫连楚吉道歉这么简单了,所以宇文岚依然按兵不动。 苏贵妃义愤填膺地道:“区区一个宫女,就算是踢死了又有何妨?你贵为皇子,庐陵长公主居然让你向一个宫女道歉,真是荒谬之至。” 宇文岚森然地看着这对母子,真的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吗?宇文岚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爱雷云不爱苏贵妃了,这么多年来,苏贵妃已经习惯了以自己为中心,习惯了不会站在别人的立场替别人思考,所以赫连恒君无法爱上苏贵妃,他也无法爱上苏贵妃。苏贵妃只是个可怜的女人,永远看不到自己的短处,所以说她可怜。 “大姑要我道歉,我不肯,大姑说我用心险恶,我只是不肯向一个身份卑微低下的女人道歉,我哪里有错?” 话音刚落,门外立刻响起了传到声:“庐陵长公主、晋国长公主驾到!” 赫连萍一脚跨进大门,厉声道:“错了还不知悔改,更是错上加错,你以为你跑到绫绮殿就没事了吗?” 赫连楚吉一看到赫连萍,立刻吓得躲到苏贵妃的身后。 苏贵妃看看来人,不但有皇帝的两个妹子,连袁皇后的儿子都来了。苏贵妃冷笑一声,说道:“哟!本宫殿里今日真是热闹了,难得两位长公主和大皇子大驾光临啊!” 赫连萍扫了苏贵妃一眼,看着赫连楚吉从他母亲身后露出一个圆丢丢的脑袋,说道:“楚吉,你过来。” 赫连敏赶紧道:“楚吉,你快过来,再不过来,你大姑又要生气了,你不害怕吗?” 赫连楚吉果然瑟了一下,随即又想到自己正在母妃的宫殿里,胆子也大了起来,依然躲在苏贵妃的身后。 苏贵妃冷然道:“二位公主,本宫把亲生骨血交由你们抚育,你们就以酷刑对待他吗?”苏贵妃眼中射出凌厉的目光。 “喂!”赫连敏大叫一声:“什么叫我们以酷刑对待他?你把话说清楚,你是说我们虐待他了?” 赫连萍拉了拉赫连敏的衣袖,把目光转向苏贵妃,一字一顿地说:“苏、贵、妃,请、你、把、楚、吉、交、给、我。” “如果本宫说‘不’呢?” 赫连萍也只是冷笑一声,说道:“那我只好请皇兄来请出这位二皇子了。” 第222章:贵妃往事(4) 苏贵妃的目光陡然变冷,“你以为抬出皇上就可以威胁本宫吗?依我苏家的今日的地位,连皇上都要给我苏家几分薄面,你只不过是个庶出的公主,还没有资格跟本宫讨价还价。” “你!”赫连萍气得脸都绿了,苏贵妃简直太目中无人了。就算她身为贵妃,也不能用这样狂妄的口吻和长公主说话。她不过是占着苏家势力庞大,待他日皇兄整顿朝纲,收拾了苏氏后党,她还要看看这个苏贵妃是否还有这么狂妄。 赫连敏走到苏贵妃身边,“啪”的一巴掌打在苏贵妃的脸上,说道:“你去告诉苏城,本公主打了你一巴掌,我看苏城能耐我何?” 苏贵妃瞪大眼睛捂住自己左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被打了。等苏贵妃缓过神,心里陡然腾起一股怒火,从来还没有人敢扇她一巴掌,她立刻就向赫连敏挥出一巴掌。 “你敢!”赫连敏瞪着苏贵妃。 苏贵妃挥出去的手霎时停在半空中,这一巴掌如果打在赫连敏的脸上,她会是什么下场?谁都知道赫连敏是赫连恒君最疼爱的妹妹,侮辱皇族的罪名她担不起,苏家也担待不起。 “怎么?怕了?你打啊!你苏贵妃不是一向目中无人傲视后宫吗?本公主赏你一巴掌,就是告诫你,作为一个贵妃,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忘了除夕那晚皇太妃对你说的话了吗?一个贵妃的职责,就是兢兢业业地伺候皇上。” 苏贵妃怒火郁结在胸口,却不能发泄出来,只能狠狠地瞪着赫连敏,一句话说不出来。 赫连敏从苏贵妃身后一把将赫连楚吉拖出来,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阵乱戳,嘴里还骂骂咧咧地道:“好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大姑疼你百倍,你却说她是心狠手辣的坏女人,回东苑再好好收拾你。”赫连敏一拉,把赫连楚吉拽出了屋子。 苏贵妃想阻止她们带走自己的儿子,却又不敢再多开口说什么,只得追出房间,看着赫连楚吉被带离了绫绮殿。直到赫连楚吉转过头最后一个恋恋不舍还带着几分恐惧的眼神消失在绫绮殿的大门外时,苏贵妃才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楚吉……是母妃没本事,保护不了你呀!” 绿琴赶紧上来扶起苏贵妃,“娘娘,快起来吧!” 苏贵妃一面哭,一面让绿琴扶她进屋坐下。绿琴斟了一杯热茶递给苏贵妃,好言劝道:“娘娘,先喝口茶吧!二皇子不会有事的,娘娘不必过于担心了。” 苏贵妃挥挥手,示意绿琴退出去。 绿琴也是苏贵妃的贴身侍女了,从娘家带出来的,所以苏贵妃和宇文岚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绿琴看了宇文岚一眼,退出房间,为他们把房门关上。 苏贵妃起身扑进宇文岚怀中,抽泣着道:“岚,不要离开我,我只剩你,只剩你了……” 宇文岚伸出手,静静地拥住苏贵妃,什么也没说,只是任她在自己怀中哭泣。 第223章:与后详谈(1) 下午的时候,皇后召见了雷云。很明显雷云与赫连萍等人蹴鞠的事情传到了皇后耳朵了,冰兰虽被雷云的温情打动,但对于雷云的行踪却依然得像皇后报告,因为皇后安插在雷云身边的人不仅仅只有冰兰,还有两个小太监福禄和贵生,冰兰不报,福禄和贵生也会向皇后报告。 皇后得知雷云与两位长公主和皇子蹴鞠的消息,心中自然会有疑惑,雷云她想做什么?向长公主示好,博取长公主的信任么? 雷云奉皇后旨意来到延英殿,这一次袁皇后却没有坐在正殿之上,而是站在院子里为花坛里的鲜花浇水。皇后身边站的是贴身侍女桂兰,还有六七名宫女太监守候在一旁。 雷云领着蓓奴和冰兰上前施礼。 皇后放下漏壶,微微一笑,说道:“妹妹,本宫赐的这个丫头可还管用?” 雷云答道:“让娘娘费心了,冰兰很好。” “仅仅是很好么?有没有什么不听话……”皇后斜了冰兰一眼,“或者说,惹你不高兴得事情?” “娘娘赏赐的人,自然不会不听话。冰兰三人做事严谨,手脚灵便,头脑灵活,娘娘把能把他们赐给臣妾,臣妾感激不尽。” “果真有这么好么?”袁皇后冲雷云妩媚一笑,继续转过身浇花。“妹妹,昨日本宫才到还周殿找过你,今日本不该再把你召到延英殿来,但是,本宫听说妹妹今日身体不大舒服,请了太医吃了药,过后了,还在太液池边与两位长公主一起蹴鞠了,这可是真的?” 雷云心中忿然,皇后安插了三个人在她身边,她的一举一动全在皇后的掌控之中了,就连请太医吃药这等小事皇后也一清二楚,那她以后在皇后面前还有任何隐私吗?更可悲的是,皇后也看准她不敢有怨言,所以就算皇后明目张胆的承认自己在雷云身边安插眼线,雷云也只能笑脸相迎。“回娘娘的话,是真的。今日身体不大舒适,所以请了太医,太医建议臣妾多出门走走,臣妾便出门散心,在太液池边遇上了两位长公主和两位皇子。” “然后呢?你们说了些什么?谈了些什么?”皇后转过头,锐利地逼视着雷云。 雷云自然是不可能把赫连萍对她说的话告诉袁皇后,但如果不给袁皇后透露一些消息,袁皇后也不会轻易让雷云离开。雷云笑道:“娘娘多心了,蹴鞠时,臣妾惹得二皇子不高兴,害得二皇子和卢陵长公主大吵一架,跑回绫绮殿找苏贵妃去了。” “赫连楚吉?哼!跟他娘一个德行,没大没小。” 雷云不予置评。 “而后呢?没有了?”“哦,臣妾也见到了大皇子。今日看他气色红润,呼吸平稳,说话有力,看来身体已经大好了。” 袁皇后一听,紧绷的面色才微微缓和,说道:“吾儿能健健康康的,做母后的便安心了。” “娘娘不必过于担心,大皇子仪礼端庄,儒雅斯文,不仅有帝王之家的风范,更比普通孩子聪慧早熟。”雷云想起赫连恒君描述赫连楚艾时用的是性格软弱,如今看来,赫连恒君并未好好的了解他这个儿子,赫连楚艾虽然身体虚弱,但是性格方面一点也不软弱,他是外表柔弱,内心坚毅,否则不可能才十岁时就如此洞悉世事。 第224章:与后详谈(2) 袁皇后叹了口气,说道:“孩子是娘的一块心头肉,虽然他从小就离开本宫身边,但本宫无时无刻不在牵挂担心着他。这孩子出身时太医诊断说他脾肾阳虚,常常小便失禁,畏寒怕冷,经过这么多年的调理,好是好了一些,但每到冬天他还是会感到异常寒冷。” 可怜天下父母心,虽说袁皇后和苏贵妃为了巩固自家的地位,要彼此争权夺势,但对于自己的亲生孩子,都是非常疼爱的。雷云道:“大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娘娘不必太忧心了。” “你说,他今天蹴鞠,没有气喘和畏寒?” “是的,娘娘,大皇子他今天气色很好,两位长公主是用心帮大皇子调理身体的。” “她们是亲姑姑,自然要尽心照顾吾儿。对了,昨天皇上召你去紫宸殿商量了什么?” 雷云笑道:“娘娘应该已经得知皇上派刑部调查董才人落水一案。” “找刑部查案?那大理寺做什么去了?” 雷云低声对皇后道:“娘娘别急,皇上这么做自然是有目的的。苏城和袁将军不一样,袁将军是枪林箭雨帮先帝打下江山的,给予高位是理所应当的。苏城是后唐的势力,当初苏城拥立先帝,而先帝为了暂时稳住后唐德大臣,不得不重用苏城。如今距离卫国建国已然过去十年光景,卫国朝廷的局势也已经稳定下来,所以皇上便有心对付后唐余党了。” 袁皇后一惊,立刻屏退左右,问道:“此话当真?” “皇上亲口告诉臣妾的,绝对错不了。” 皇后颇不是滋味地道:“皇上可真是信任你。” 雷云道:“没有娘娘的拂照,臣妾不可能在后宫里安然无恙地待下去。娘娘心里很清楚,臣妾也心知肚明,臣妾至多是个九嫔,能从宫女获得如今的殊荣,已是万般庆幸,就算皇上宠爱臣妾,臣妾也不可能对娘娘的地位构成任何威胁,况且臣妾尚有自知之明,只要能像如今这般好好的侍奉皇上,臣妾便已心满意足。所以现今娘娘只能和皇上站在一起,联合袁家一起对付苏家。” “本宫自然清楚,仅凭本宫之力,是不可能彻底击垮苏贵妃的。要想把那讨厌的苏贵妃置之死地,那就必须先对付父亲的眼中钉苏城。妹妹,在这件事情上,本宫尚有一事不明。” “娘娘请说。” “你为何会投靠本宫?为何选择袁氏?” 雷云轻笑道:“娘娘,投靠皇后娘娘不是臣妾决定的,而是皇上决定的。” “什么……?!” “娘娘既已知道皇上有心对付苏氏,又怎会同意臣妾投靠苏贵妃呢?袁家当年为先帝打下半壁江山立下汗马功劳,袁家在赫连氏心中的地位是无可取代的,臣妾又怎会有眼不识泰山呢?” 袁皇后斜了雷云一眼,微微一笑,说道:“妹妹说话确实直爽。” 雷云也是笑着道:“娘娘,奉承的话,娘娘也听冯昭媛她们说的太多了,臣妾只用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实话,娘娘自会相信臣妾,臣妾说奉承的话,反而使娘娘对臣妾厌烦了。” “本宫就喜欢你这种会说话的人。底下的人说谄媚的话,本宫确实听得够多的,本宫也和皇上一样,想听下面的人对自己说实话。本宫之所以相信你,是因为今日换了本宫是你,本宫也会说这些话。” 雷云只是说:“娘娘圣明。” 第225章:风波又起(1) 当夜,赫连恒君没有翻雷云的牌子,而是翻了袁皇后的牌子。虽然雷云心里早有准备,但总觉得心里不舒坦,如鲠在喉。情人眼里是揉不下沙子的,雷云心知赫连恒君今晚临幸皇后,是为了让皇后相信雷云白天所说的事情,但雷云躺在床上,想着赫连恒君将会像和她亲热那般对待另一个女人,她就辗转难眠。 爱情都是自私的,虽然她不断的告诉自己,君王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她也曾经以为自己能够坦然面对,可真正发生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的心里仿佛被人挖去一块。是她太高估自己了,她现在才发现,她是多么的不希望赫连恒君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这一次因为必要,赫连恒君必须临幸皇后,可是将来呢?将来仍然会有这样那样的必要,让赫连恒君不得不临幸别的嫔妃,对她来说,尽管心灵上没有背叛爱情,可肉体上依然背叛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一次又一次的承受。 她到底是个小气的女人,做皇帝的女人必须贤良淑德,宽容大方,能够容忍别的嫔妃,可是她发现自己原来学不会,不是她太笨,而是她根本不愿学。只要一想到赫连恒君正在和皇后做那种生小宝宝的事情,她就觉得心底冒出的酸醋可以把自己淹死,不但心口疼痛,连呼吸都万分困难了。 雷云一整晚就这样睁着眼睛,默默流泪,彻夜未眠。当五更天的钟声响起,红烛燃尽时,雷云的眼泪已经浸湿了枕巾。雷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哭泣已经耗去她太多的力气,就连眼睛也哭得肿到睁不开,也就自然而然的合上了。 当雷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微醺的夕阳从窗台射进,给原本质朴的房间蒙上了一层淡而神秘的红色面纱。 天,又要黑了。 雷云的眼睛依然肿得可怕,非常地不舒服,只能透过细细的一条眼缝看到外面的世界,似乎整个世界都收拢在这条细缝里。 床柜上摆放着早已冷却的饭菜,想是蓓奴送来的,见她还没醒,不忍打扰她,所以留她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中。 她有一点怨恨赫连恒君,虽然明知他没有错,可她心里就是怪他昨夜宿在了延英殿。这似乎是两个人之间爱情的污点,却又根本无法避免的。明明知道,跟了他,就必须同诸多的女人一起侍奉他;明明知道,跟了他,就不可能像普通夫妻一样一辈子只有对方一个;明明知道,跟了他,就意味着自己愧对了死去的亲人,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他,因为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所以义无反顾了。 可是将来,他依然会在两个人相爱的情况下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她也没有,这样的感觉多么的令人无奈和伤感。她没有理由责怪他,但她却会在心底生出一丝抵触的情绪。 她突然害怕起来,倘若后宫当中有人和她一样深爱赫连恒君的话,那么那人的心理将会和她一模一样,容不下赫连恒君的身边有别的女人,那董才人的死,有没有可能是深爱着赫连恒君的某个女人正在一个个清理赫连恒君身边的女人呢?雷云因为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感到战栗,虽然她从来没有产生过杀死赫连恒君身边所有女人的想法,但是不可否认昨夜她确实生出了不让赫连恒君拥有别的女人的想法。这个念头是可怕的,也是一个嫔妃万万不能有的,但是对于一个陷入爱河,却不知道让自己理智的女人来说,有这样的念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雷云坐立不安起来,她匆忙穿好衣服,蓓奴突然“哐”的一声推门进来。雷云转头一看,只见蓓奴的脸色有几分苍白,问道:“蓓奴,你怎么了?” 蓓奴上前来拥住雷云,说道:“小姐,从今天起,我一直守在你身边,绝对不离开你半步。” 雷云很疑惑,为什么忽然之间蓓奴会说这样的话。“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说?” 蓓奴的脸色更加苍白,颤抖着说:“小姐,夏美人死了。” “什么?!”雷云当场愣在原地。 “就在今天,夏美人在自己的房间里上吊了,发现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雷云的嘴唇在瞬间失去血色,又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就这样死了,不过短短两天时间,后宫里已经死了两个嫔妃,这究竟是什么状况?难道真的如她刚才所想的,有人要把皇帝身边的女人杀光吗? 蓓奴紧张地道:“小姐,夏美人不是自己上吊的,太医验尸的时候说夏美人脖子上有一圈勒过的痕迹,显然是被人先勒死,再制造上吊的假象。小姐,看来卫国的皇宫不安全了,有人开始杀人了。” 雷云困难地深吸一口气,仿佛连空气都变得凝固了。“我们先别妄做推论,皇上现在在哪里?夏美人的事情什么时辰发生的?” “就在刚才,皇上和皇后现在都在夏美人的紫兰殿,我得知夏美人是被人下的毒手,就立刻赶回来看你,我只怕那人暗暗潜入还周殿也对你下毒手。” “我没事,我们现在立刻到紫兰殿去看个究竟。” 蓓奴点点头,随雷云一道出了门。 第226章:风波又起(2) 夕阳西下,余晖照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上,灼灼闪耀着金红的光彩,一丝一缕射入迷茫的瞳孔中。紫兰殿外,柳絮飘洒,花瓣垂落,仿佛是在哀叹又一个花一般的女子离开人世。 夏美人的父亲兵部侍郎夏启示与夏美人的母亲鲁国郡夫人站在院子里,看着女儿的尸身,掩面而泣。赫连恒君剑眉深锁,面色已然无比凝重。皇后站在皇帝身边,脸色同样不好看,又死了一个她身边的人,皇后已经怀疑是不是苏贵妃派人下的毒手,显然皇后并不知道夏美人实为苏贵妃身边的人。 这一次为夏美人验尸的除了上次的那么太医孟非,还有赫连恒君找来查案的宋家私生子文杰,以及大理寺派的助手韩睿。 文杰身着的是一身深灰色的长袍,领口的扣子并未端端正正地扣好,而是略为敞开两颗,露出胸口健康的麦色皮肤。他的发髻也并不端正,额前还有两缕乱发耷拉下来,似乎睡醒后没有梳头。虽然文杰面容俊俏,但衣着形态却显得颇没规矩,像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旁边一些宫女见到文杰敞开的胸膛,不禁暗自红了脸。 相较于文杰,大理寺派来的韩睿就显得礼貌得多,他大概三十出头的年纪,下巴已经留有一撮胡须,一身官服笔挺的穿在身上,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顾及自己是否弄脏或弄皱了衣服,头发也梳得油亮,不见一根翘起乱发。 赫连恒君对文杰不合规矩的衣着打扮并不介意,他只看重文杰的查案能力,韩睿举止端庄,办事严谨,观察仔细,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查案助手。 雷云来到紫兰殿的时候,孟非还在检查尸体,文杰则在夏美人的房间里检查夏美人生前用过的物品。雷云上前向皇帝皇后行了礼,赫连恒君望向雷云的眼眸里多了几分担忧,雷云知道他在担忧什么。 夏美人的父母相依哭泣着,恋恋不舍的望着自己女儿的遗容,苍白发青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脖子上一条细细的勒痕清晰可见,四肢伸直呈死前的痉挛状,双掌崩开,似乎死前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忽然,夏启示携其夫人双双向赫连恒君下跪,哭道:“皇上,您可千万要为小女做主啊!她死得不明不白,留得我和拙荆白发人送黑发人。” 赫连恒君赶紧扶起夏启示夫妻,说道:“夏大人放心,朕一定会把案件查个水落石出,不会让夏美人不明不白的死去。” 皇后走上前来,说道:“大人和夫人放心,皇上一定会把谋害夏美人的凶手查出来,以慰夏美人在天之灵。” 夏夫人只是哭泣,就算把凶手查出来,她的女儿也再也回不来了。文杰突然从夏美人的房间里走出来,扫了众人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赫连恒君身上,对赫连恒君说道:“启禀皇上,臣已经查出杀害董才人的凶手了。” “什么?!”众人很是诧异。 “是谁?”赫连恒君忙问。 第227章:风波又起(3) 文杰望了地上的尸体一眼,不紧不慢地道:“正是已故的夏美人。” 众人哗然。 夏启示立刻叫道:“文大人,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女儿已经身故,你为何还要诬陷她的亡魂?你想让她在九泉之下还不得安心吗?” 文杰并不理会夏启示,只是径自道:“董才人确实是夏美人推下太液池的,我这么说,自然是有我的证据。” “那好!证据呢!把证据拿出来。”夏启示咄咄逼人,谁都知道,夏启示会这么激动,是因为这事不仅仅关乎夏美人的清白,更与夏家的前程息息相关。 文杰耸耸肩,对赫连恒君道:“皇上,请传夏美人生前的贴身侍女。” 赫连恒君点点头,夏美人的贴身侍女香果便被人带了上来。香果跪在皇帝面前,小脸吓得苍白,脸颊还挂着两滴尚未干却的泪水。 文杰伸出右手,只见他手上有一串银手链,手链制作精美,缀有四个指甲盖那么大五角星小银片。文杰问道:“这串手链是夏美人的吗?” 香果一看,脸色骤变,脱口问道:“你怎么会找得到这串手链?” 众人一惊,香果自知说错话,连忙又道:“这是夏美人最心爱的一串手链,一直好好的保管在柜里,你居然擅自翻动夏美人的柜子。” 夏启示也道:“你好大胆子,擅动宫妃的柜子,你该当何罪?” 赫连恒君与皇后却不说话,雷云也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文杰挑眉一笑,说道:“不发现这条手链,怎么找出刺伤董才人手心的利器呢?”随即,文杰又道:“证明这手链是夏美人的就好办了。”文杰又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条银手链,形状款式与这一条完全一样,只不过文杰后掏出的这一条银手链是断开的,而且有个五角星的小银片已经被折弯。 香果一见两条手链,顿时大惊失色,连忙磕头叫道:“皇上饶命,奴婢知错了!皇上饶命,奴婢知错了!” 众人心里顿时有了底,夏启示拽住香果立刻骂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夏家待你不薄,你怎可如此忘恩负义?” 此种景象已经差不多证实了夏美人就是将董才人推进太液池的凶手,赫连恒君的脸色自然不好看了,冷冰冰地道:“夏大人,目前情况还没有证实,你何故如此激动?难道你就不怕在君王面前失了臣子风范吗?” 夏启示一听,顿然吓得面无血色,原本他夏家死了女儿,是受害者,而今突然成了元凶,这让他如何能不着急。 夏夫人一面哭泣,一面说道:“我女儿绝对不可能杀人的,她以前在家的时候连只蚂蚁都不忍心杀死,怎么可能杀人呢?” 赫连恒君也不予回应,只是示意文杰继续往下说。 文杰道:“这对银手链原本是有一对的,这一串受损的手链是夏美人和董才人产生争执时,被董才人一把扯下来了,用力很大,所以刺伤了董才人的手心,而小银片也弯曲了。我曾用五角银片放入董才人手心的伤口中,也发现和伤口的大小刚刚对应。” 第228章:风波又起(4) 雷云突然问道:“那这受损的银手链你又是从何得来的?董才人被打捞起来之时,手中并没有握有这串银手链。” 文杰冲雷云傲然一笑,说道:“这受损的银手链自然是在事发现场发现的。众人都以为董才人被推入水中的地点,是她丫头瑶儿回去取蜜枣时最后站的那颗梧桐树下,其实不然。董才人和夏美人的见面是事先安排好地点的,而且董才人也是主动去和夏美人会面的。” 袁皇后暗自一惊,她幕下的两个嫔妃怎么会背着她私下见面? 雷云更是惊讶,这夏美人分明是苏贵妃那边的人,在袁皇后这么做内奸也就罢了,怎么又会与董才人有所有勾结?难道说是董才人发现了夏美人是袁皇后这边的内奸,所以夏美人要杀人灭口?可是夏美人又是为何被杀的? 赫连恒君问道:“真正的事发地点在哪里?” 文杰正色道:“在董淑妃所居住的含凉殿后方。” “什么?!”众人又是一惊,含凉殿确实是建在太液池畔,正对着紫宸殿,背对太液池。 文杰又道:“含凉殿后方有十多棵参天的老槐,盘根错节,枝叶繁茂,一般人不会到那几棵老槐树下,因为有种说法叫做‘大树底下有阴魂’。我昨日环绕太液池查了一圈,都没有发现真正的事发地点,直到昨天傍晚时分,才在含凉殿后方的的老槐树下发现了事发地点。那里不但有她们争执打斗过的痕迹,池壁的水草上还挂着这串断开的银手链,想来董才人扯下手链,被夏美人推入水中,董才人惊慌之际,手链掉出来,挂在水草上,而夏美人匆忙离开现场才没有发现这串断开的手链。” 这么一说,众人心中顿时豁然明朗起来,香果刚才的反应也证实了她早就知道夏美人害人一事,如今人证物证俱全,看来推董才人下水之人真的是夏美人。 文杰依然自信满满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孟非,你验尸的时候是否发现了夏美人手臂上也应该有指甲的抓痕,而且,夏美人的指甲是否才刚刚剪过?” 孟非站起身,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淡淡地道:“文杰说的没错,夏美人的手臂上确实有轻微的抓痕,她的指甲很短,甲尖泛白,也确实刚刚修建过的。” 文杰哈哈一笑,说道:“定然是夏美人得知太医验尸已经发现董才人手臂的抓伤和手心的刺伤,所以才会心虚把自己的指甲剪了,然后又想方设法把这另一条手链藏起来。只可惜,夏美人碰上了我这个机关高手,即使她把手链藏在墙缝之中,我也一样能够启动机关,把手链给找出来。” 第229章:风波又起(5) 众人一片哗然,这个文杰果然是个查案高手。可是目前众人心中尚有疑问,即使推董才人下水的人已经知道是夏美人,那么杀害夏美人的人又究竟是谁呢?那一个凶手做出夏美人上吊自杀的景象,难道是想让众人以为夏美人是畏罪自杀吗?可脖子上那条勒痕却是清晰可见的,凶手制造自杀的假象未免过于拙劣。 赫连恒君心底一沉,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赫连恒君说道:“天色不早,各人都会自己的寝宫待着!没有特别之事不要随便出门,更不要与他人独处,身边最好随时带几个宫女太监。” 赫连恒君话音刚落,紫兰殿便响起了“淑妃娘娘驾到”的喊声。 雷云抬头望去,只见董淑妃身着一袭五色霁月锦绣服,肩披流萦醉花带,裙摆拖曳而出,万缕青丝束成一个丛梳百叶髻,插三朵金粉红大牡丹。但见董淑妃领着几名宫女怡然跨进紫兰殿,眉目含春,笑不露齿,仪态大方,纤体翩跹,婀娜多姿,说不尽的典雅迷人,就连皇后的光芒也被其压了下去。 这是雷云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董淑妃,也是她第一次领略董淑妃的魅力,无怪乎之前赫连恒君会宠爱董淑妃,她确实是个迷倒众生的美人胚子,一身浑然而成高雅气质,透露了她出身于名门望族,有着良好家教的信息。 董淑妃来到赫连恒君身边,盈盈施礼,纤细悦耳的声音随之荡漾而出:“臣妾参加皇上,皇后娘娘。臣妾有罪,特地来向皇上请罪,请皇上降罪臣妾。” “淑妃何出此言?” 雷云转过头观察赫连恒君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雷云心里有冒出些醋意,董淑妃是个美人,非常的美丽大方,又弹得一手好琴,也曾和赫连恒君朝夕相处,这令雷云心里颇不是滋味。更令雷云疑惑的是,赫连恒君为何没有爱上董淑妃?很显然,在后宫众多嫔妃当中,数董淑妃最为光彩照人吸引目光,而董家又不属于袁苏任何一家,赫连恒君完全没有理由不喜欢这么一个女人。 董淑妃道:“臣妾管制不严,下人知情不报,是臣妾的过错。” “知情不报?此话怎讲?” 董淑妃抬起头,眼中有几分楚楚可人的神色,更有自责懊恼的情绪。“皇上,原来臣妾含凉殿的丫头霓尔看到了董才人被害的过程,可她却一直知情不报,臣妾也一直蒙在鼓里。直到今日又听闻夏美人过世,霓尔才向臣妾坦白了事情的经过。” 赫连恒君陡然眯起眼睛,说道:“这么说,霓尔早知陷害董才人的凶手了?” 董淑妃肯定地道:“是的,霓尔,还不快快向皇上坦白一切。” 霓尔站出来,是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肩窄腰细,若不经风的样子。霓尔道:“请皇上恕罪,奴婢本是负责打扫含凉的丫头,那天老嬷嬷让我到含凉殿后方去清理老槐树落下的叶子,因为担心落叶积多了腐烂生虫,影响淑妃娘娘的休息,所以我就奉命来到了含凉殿后方。那时候董才人还没有来,夏美人站在两个交缠的老槐树下。” 第230章:风波又起(6) 赫连恒君故意问道:“你是说,董才人是被夏美人陷害的?霓尔,你可知道诬陷后宫嫔妃的罪名有多大?” “奴婢知道,正是因为奴婢知道,所以奴婢看见了也不敢说,奴婢害怕夏美人会杀我灭口。可这两天一直良心难安,彻夜难眠,事情发生在含凉殿后方,奴婢更怕会连累淑妃娘娘,所以奴婢才向淑妃娘娘坦白,没想到淑妃娘娘却执意要奴婢来见皇上。奴婢自知有罪,请皇上处罚奴婢吧!” 赫连恒君冷冷一笑,说道:“以前不敢说,现在又敢说了,怕不是知道夏美人已死,再无顾忌,说出来好向主子邀功请赏吧?” 霓尔大惊失色,忙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有任何贪念,请皇上明鉴。” 董淑妃又跪下道:“皇上,是臣妾管制不利,皇上要罚就罚臣妾吧!” “淑妃你先起来。”赫连恒君把目光凌厉地射向霓尔,“你说,你看见了董才人被害的过程,那董才人是如何被害的?” 霓尔道:“奴婢看到夏美人在那里,也不敢过去打扫了,只想躲在一旁等夏美人离开了再去打扫。没过多久,董才人来了,奴婢很奇怪,夏美人和董才人见面怎么选在这个地方。因为夏美人和董才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奴婢也听不太清楚,依稀好像听到一些什么‘得宠’‘失宠’一类的词语。后来不知为何夏美人和董才人产生了争执,她们两个就相互打了起来,又用拳头打对方,又用指甲掐对方。最后董才人撩开袖子看了一下,似乎是她的手臂夏美人抓伤了,董才人很恼火,就打了夏美人一巴掌。夏美人也恼了,一把就将董才人往太液池里推。董才人惊慌失措地抓住夏美人的手,结果只把夏美人的手链抓断了,就跌进太液池里去了。奴婢当时很害怕,躲在槐树后面连大气不敢喘。眼看董才人咕噜咕噜就沉了下去,夏美人还使劲把董才人的头往下按,董才人连一声‘救命’都没有喊出来,就被淹死了。”霓尔难过地擦了擦眼泪,又道:“奴婢是亲眼看见了,董才人被淹死以后,夏美人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离开。奴婢很害怕,如果当时奴婢大叫的话,董才人说不定就不会死了,可是奴婢又害怕夏美人报复奴婢,所以奴婢一直不敢说出来……” 赫连恒君表情沉重,众人心里也都沉甸甸的。 董淑妃道:“这事霓尔虽然做得不对,可依然情有可原,请皇上不要责罚霓尔了。” 赫连恒君疲惫地揉揉眉心,说道:“朕不责罚她,你们先各自回宫吧!” 一直处于震惊与伤痛中的夏家老夫妇突然“咚”的一声跪在赫连恒君面前,老泪纵横地道:“皇上,养此虐女,家门不幸啊!请皇上处罚老臣吧!” 夏夫人也非常不敢相信地哭道:“那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啊?我这个做娘的心痛如绞啊!她以前连蚂蚁都不忍心杀死,她怎么会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老妇没有好好教养她,老妇愧对皇上啊!” 赫连恒君心有不忍,但如今人证物证已然俱全,夏美人杀了董才人,夏家只怕也脱不了干系了。“二位先回府吧!夏美人的遗体朕会让人保管妥当的。” 夏启示无奈,只得与老伴摇摇头,含泪离开了紫兰殿。 赫连恒君看了皇后和淑妃一眼,说道:“你们也回去吧!背后元凶查出来之前,自己多小心一点,朕不希望再看到有人被杀了。” 皇后和淑妃自然心情沉重,接连死了两个嫔妃,谁知道下一个害的会不会是自己。那夏美人与董才人以前讨论的“得宠”“失宠”又是什么意思呢?可叹她二人已经无一人生存。 雷云最后用哀怨的目光看了赫连恒君一眼,与蓓奴和冰兰一道离开了。 赫连恒君心中一紧,却不明白雷云最后那个眼光的含义,似乎对他有着怨恨。赫连恒君正想追上前去向雷云询问,一直沉默的孟非突然开口道:“皇上,臣有事情禀报。” 文杰也道:“皇上,臣也有事情禀报。” 赫连恒君停下脚步,问道:“什么事情?” 孟非与文杰对望一样,说道:“与夏美人的死有关。” 赫连恒君一惊,难道是因为刚才皇后等人在场,所以孟非与文杰还有所隐瞒?赫连恒君看了孟非文杰一眼,低头说道:“你二人即刻随我到紫宸殿。” 第231章:惊现红莲(1) 已近戌时,质朴却不是华贵高雅的御书房内,赫连恒君颀长的身躯背光而立,他的指节微微泛白,英俊的面容上带有几分憔悴的神色。 赫连恒君前方站着的是一脸严肃地孟非和文杰,协助文杰查案的韩睿以及其他的人已经被赫连恒君遣退了。宽敞的御书房里烛火摇曳,门窗紧闭,只有三个身材修长的高大男人面色森严的对视,就连适才一脸玩世不恭的文杰也换上了凝重的表情。 赫连恒君最先开口:“你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孟非脸上又闪过一丝犹豫之色,右手握紧了医疗箱的背带。 文杰胸膛的纽扣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悄悄扣好了,额前的乱发却依然耷拉着遮住了那双明亮深邃的眼睛。他的嘴唇抿得很紧,烛光映在上面泛着淡淡的光泽。 “为什么不说话?刚才不是说有话要对朕说吗?”赫连恒君剑眉骤敛,面上渐渐浮起一丝不悦之情。 “皇上……”孟非顿下,喉结上下滑动着,似有难言之隐。 文杰道:“皇上,我替孟非说,孟非在夏美人和董才人的尸体里发现了一种药物,这是一种慢性毒药,又或者说是慢性春药。” “什么?!”赫连恒君心中大惊,慢性春药?她们怎么会服用这种药? 一阵清风把窗户吹开了,发出咯吱木头摩擦的声音,烛火猛然间晃动了两下,就好比赫连恒君此刻的心情。后宫中的嫔妃居然食用慢性春药,这是她们自愿服用的,还是被人逼迫吃下的?无论是哪个答案,都是后宫里的一件惊天丑闻,也难怪孟非会对此事吞吞吐吐。 “皇上,虽然臣可以肯定把董才人推入水中的人是夏美人,但这背后的主使人绝对不是夏美人,夏美人只不过是这人利用的一个工具罢了。”文杰冷静地说道:“臣今日在夏美人的宫殿里除了发现那串手链之外,还发现了少量的‘红莲散’。” “红莲散?这是什么东西?” 文杰拉了拉孟非的袖子,示意他把事情说出来。 孟非面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似乎非常不愿提到这个词语。孟非闭上眼睛,暗自哀伤了片刻,才开口说道:“董才人和夏美人长期服用的就是这个‘红莲散’,中原没有这种药物,只有滇南苗疆之地才有红莲散。” 赫连恒君大惊,立即问道:“这个‘红莲散’是不是又叫做‘阿芙蓉合欢散’?” 孟非与文杰一愣,却是没想到赫连恒君居然知道红莲散的别名。不错,红莲散在滇南称为“阿芙蓉合欢散”,“阿芙蓉”是罂粟的别名,所以此药物只有在滇南之地才有。“皇上如何得知此药的名字?”文杰问道。 赫连恒君深叹一口气,目光顺着吹开的窗户一直望向遥远的天际。赫连恒君声音缥缈地道:“大顺孝贤皇后是南诏国花蛮族人。”(注释) 文杰与孟非对望一眼,知道皇上想起了自己的生母,大顺孝贤皇后是当今皇上的生母杨明君,生晋国长公主过世时赫连嗣还没有称帝,所以大顺孝贤皇后是之后追封的。杨明君的花蛮名字叫做苏晚纳玉静,而后随其母来到中土才改名为杨明君。 注释:南诏国(738年-937年),《新唐书•;两爨蛮传》所谓“群蛮种类,多不可记”。唐时所称花蛮是现在傣族。“苏晚纳”是傣族贵族的姓氏。 第232章:惊现红莲(2) “此药朕只听母亲提过一次,知道并不是好药,其成分药理却不是特别清楚。”赫连恒君转头看着孟非,意思要孟非解释这药的成分和药理给他听。 孟非当然也明白赫连恒君的意思,抱拳道:“皇上,此药别名‘阿芙蓉合欢散’,自然其间添加了罂粟成分。罂粟只在滇南一带种植,果壳性微寒,味微酸,用药有镇痛、止咳、止泻的作用,但此药用多易成瘾,难以戒除,若非必要,一般大夫不会建议患者用罂粟镇痛。” 赫连恒君静静聆听,心里有了底,想必董才人及夏美人是被人用了此药,而对此药产生依赖,从来无法脱离此人的控制了。 孟非接着道:“红莲散中不仅含有罂粟,更有催情成分,依靠滇南制作巫蛊的方式制成。女人服用此药后,会感到浑身愉悦,如同交欢。如用药上瘾,隔久不用药,则会感到浑身灼烧难当,如万蚁噬身,鼻涕眼泪唾沫一起流,非常痛苦,甚者会令人轻生,以结束这种非人的痛苦。” “真是岂有此理!”赫连恒君拍案大喝:“朕的后宫之中竟有如此歹毒的药物,用药之人更是用心险恶,妄图将朕的嫔妃全都控制在他的掌握中。”忽然,赫连恒君锐利地看着孟非,问道:“孟非,你又是如何得知此种药物?此药成分既然只在滇南之地种植,又是用巫蛊之术制成,理应中土地医士对此并不了解,你为何会如此清楚?” 孟非仿佛没有听到赫连恒君所说的,只是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之中。 文杰转头看看孟非的样子,一把拉住孟非一同跪下,说道:“皇上明鉴,孟非对红莲散如此了解,乃是因为孟非曾经心仪的一位姑娘遭人陷害,服下红莲散,后自尽而亡,所以孟非呕心沥血研究此种药物,而今才能有所了解。熟知今日竟有人将此药引入后宫之中,也着实令人惊叹和愤怒。” 赫连恒君忽然哈哈一笑,说道:“二位爱卿不必紧张,朕只是随口问问而已。董才人之死虽然查明原因,但其间与夏美人的各种瓜葛却还不清楚,况且这背后真正纵药之人也还不知道究竟是谁,所以朕还得请二位把这事一直查下去。” 文杰道:“臣自当尽心尽力,不负皇上所托。”文杰见孟非没有反应,有使劲拉他,用手腕捅了捅他,提醒他说话。 孟非转头看了文杰一眼,仍是呆愣着道:“臣也是。” 赫连恒君见孟非的状态也不好,只道:“二位也累了,早早回去歇息吧!明早再进宫查案,倘若遇上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朕就是了。” “是,臣等告退!”文杰又拉了一下孟非,向赫连恒君行过礼,退出了御书房。 刘福吉守候在御书房外,送走文杰和孟非,再跨进房间,手中捧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各宫嫔妃的牌号。刘福吉道:“皇上,时候不早了,翻牌吧!” 赫连恒君的目光落在雷云的牌子上,想起今日在紫兰殿雷云最后那个幽怨的目光,心里突然一沉,烦躁地道:“不翻了,朕今晚就住在紫宸殿。” “是。”刘福吉虽不明原有,但只得领命行事。 第233章:迷雾重重(1) 董才人和夏美人诡异死亡的消息在皇宫里迅速传开,而董才人与夏美人之间的关系也成了一个令人关注却怎么摸不透的谜,为什么同属于皇后幕下的夏美人要把董才人推入水中?为什么两天后夏美人要畏罪自杀?这其间看似简单,却又矛盾重重。 宫里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遭到毒手的就是自己。 从已死两名的宫妃看来,似乎死的都是皇后这边的人,苏贵妃由此成了宫中怀疑的目标,但是雷云知道,苏贵妃这边的人也知道,夏美人其实是苏贵妃的幕僚,苏贵妃难道为了铲除袁皇后的一个人,而牺牲自己身边的间谍吗?这对苏贵妃来说,似乎并不划算。 又或者,这一切都是皇后策划的,皇后早已发现夏美人并非自己的人,牺牲掉董才人之后,又拔除了苏贵妃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更让众人把矛头指向了苏贵妃,简直是一举多得,皇后何乐而不为? 可是,谜团毕竟是谜团,纵使雷云有众多猜测,仍然无法解开其中的谜底。 这个背后操控人究竟是谁? 苏贵妃?袁皇后?还是其他的嫔妃? 红莲散一事并未公布出来,知道董才人和夏美人食用红莲散的人只有赫连恒君和文杰孟非,雷云也不知道。 赫连恒君一度怀疑是明花教的教主将红莲散放进嫔妃的饮食之中,因为江湖中谁都知道,明花教以巫蛊出名,前任明花教教主杨明花不仅是苗疆之人,更加善于使用各种毒蛊,江湖中被她有用巫蛊陷害的人不计其数。 细想过后,赫连恒君又觉得这个假设不能成立,明花教主没有内应不可能成功在嫔妃的饮食中下毒,况且他连日来也一直派人调查各个宫妃的饮食,并没有查出红莲散的成分。再者明花教要杀的人是他赫连恒君,怎么会把两个嫔妃牵扯进去。夏美人宫中储存有少量红莲散,显然夏美人是打算瘾发时服用的,既有存量,那就意味着夏美人跟着背后控毒之人是彼此熟悉的关系。 这暗箱操作之人的目的似乎并不明显,被杀害的都是两个嫔妃,而且还是借一杀一。那含凉殿的霓尔所听到的谈话中包含“得宠”“失宠”两词,又有什么意义? 从全局来看,得宠之人无非是雷云,失宠之人便是董淑妃了,这与她们之间会有相关吗?赫连恒君说什么也不相信雷云会参与进去,夏美人脖子上的勒痕却说明了这绝对是个武功好手所干,手法利落干净,非一般不会武功的人能做出来的。 赫连恒君靠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圣旨。这是免去夏启示兵部侍郎一职的圣旨,夏家女儿犯了杀人案,夏家无论如何也拖不了干系,罢职去官是必须的。 这背后元凶似乎无意间帮了赫连恒君一把,因为在战乱时期,兵部是尤为重要的,兵部大权虽仍然握在袁豁达手中,但兵部侍郎夏家犯了这么件事,朝中大臣没有理由再为夏家求情,夏启示兵部侍郎一职时不可能再担任,从而使得赫连恒君有机会在军事总部培植自己的势力了。 赫连恒君放下手中的圣旨,拿起书桌上另一卷圣旨,这是册封孟不果的女儿孟如玲为秦国公主,许配吐蕃二王子的圣旨。再过两天,皇叔赫连孤的车队就要回到长安了,一同前来的还有吐蕃王墀祖德赞的次子牟笛,到时候孟如玲将作为卫国的公主亲自接见牟笛。(注释:墀祖德赞是吐蕃倒数第二个赞普) 第234章:迷雾重重(2) 近日来,一堆堆的烦人事一波波的席卷而来,外有强敌吴蜀,内有两起杀人案件,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赫连恒君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而今两个长公主年纪也不小,朝中又有人上疏请为公主赐婚,赫连萍和赫连敏一旦出嫁,也就意味着赫连楚艾与赫连楚吉不能再待在东内苑,也不能回到各自母亲身边,如何妥善安置这两兄弟又是一个大问题。 赫连恒君想到了雷云,在他心烦意乱之际,雷云不在他身边,他多少感到几分伤感。雷云那天看他的那个眼神又是什么意思?埋怨他治理不善,害得夏美人也死了么?赫连恒君头痛地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女人心,真是海底针! 刘福吉从外进来,看见赫连恒君愁眉不展的样子,暗自叹口气,说道:“皇上,奴才有事禀奏。” 赫连恒君抬起头,随意看了刘福吉一眼,说道:“你说。” “是。”刘福吉呈上一本书信,“皇上,这是吴国景夙派人送来的信函,说是吴国向卫国请求和亲,吴国平王景习慕已于近日率车队赶往长安。” 赫连恒君打开信函,信中简略地介绍了景习慕此行的目的,信尾还有吴国皇帝景夙的玉玺盖章。赫连恒君怔怔地道:“三皇子原来已经封平王了,这么久了还没有娶亲?他既然对云儿深情,又为何向卫国求亲?” “皇上。”刘福吉唤了一声,“要如何准备?平王的车队大约一个月后到达长安。” 赫连恒君没好气地道:“这个节骨眼上来求亲,真是没安好心。去年朕欲把敏敏嫁给他,他不干,现在又来求亲了,莫名其妙!” 刘福吉理解皇帝的心情,毕竟最近发生太多的事情,皇帝的心情肯定不好。从前皇帝在吴国平王那里吃了闭门羹,现在平王主动上来求亲,又是在吐蕃赞普次子也来卫国求亲之时,吴国用心实在令人怀疑。刘福吉劝道:“皇上,一切当以大局为重啊!” 赫连恒君点点头,说道:“朕知道,吐蕃王次子牟笛在长安待不了多久,景习慕到达长安的时候,牟笛已经带着秦国公主回吐蕃去了,接待景习慕就按照一般接待贵宾的礼仪来办就是了。” “是。”刘福吉应了一声,又道:“皇上,时候不早了,翻牌吧!”刘福吉把摆放着众嫔妃牌号的盘子端到赫连恒君面前。 赫连恒君盯着雷云的牌子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摆摆手,说道:“朕今晚仍然宿在紫宸殿。” 刘福吉道:“皇上已有好几日没到还周殿了,奴才听说雷婕妤这几日身体欠佳,皇上怎不去看看她?” 赫连恒君听闻神色微微一动,露出几分担忧之情,不是他不想去看望雷云,而是他怕对雷云的宠爱会给她带来灾难。他始终没有摸透“得宠”“失宠”的真正涵义,万一他太过于宠爱雷云,他害怕幕后凶手会把魔掌伸向雷云。赫连恒君微微蹙眉问道:“她没找大夫看吗?” “听还周殿的丫头传来消息,雷婕妤早前找孟太医看过了,孟太医只说是肝火旺上、胸闷气短、口舌生疮、体虚出汗,开了副清热解毒的药方给雷婕妤服用。” “那为何还不好?” “奴才不知,只是见雷婕妤这几日脸色愈渐苍白、神色萎靡、精神憔悴,不似从前那般神采奕奕。” 赫连恒君心里已有几分不安,难道此人已经对雷云动手了?赫连恒君因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恐慌,他绝对不能让雷云有事。 赫连恒君大步跨出御书房,大声道:“摆架还周殿!” 刘福吉喜道:“尊旨……” 第235章:心结难解(1) 夜幕降临,已是四月初时,天际无月,仅有几颗遥远的繁星闪着微弱的光芒。 还周殿的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微风拂过吹动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雷云独自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偏着头,静静地凝望着各间房屋里透出的火光,一个个清晰的人影倒影在窗户上,匆匆忙碌着。 他有几天没来还周殿了?雷云细细地数着,自从夏美人死后,已经过去七天了,听说,他一直忙于处理政事。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他事务繁忙是必定,可是难道忙到抽不出一丝时间来看看她么? 她心里是埋怨他那晚去了皇后的寝宫,这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个不小的疙瘩。当她醒来之时,又乍然听到夏美人死亡的消息,心里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 雷云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好,月事自从赫连恒君最后一次夜宿还周殿那天一直持续到今日,虽然口舌生疮的毛病已经消除了,她还是感到自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原本想再把孟太医找来给她看看,但又得知孟非一直在协助那名查案的刑部都官主事文杰,所以也就没有派蓓奴去请孟非。 已是初夏,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夜晚能够感到丝丝的凉爽。夜风徐来,拂动雷云薄如蝉翼的丝绸衣裙,微微触动皮肤敏感的神经,令雷云感到细微的麻痒。 赫连恒君站在院子的拐角处一直注视着安静坐在石凳上的雷云,看她或喜或悲的表情,赫连恒君也觉得自己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不过短短数日未见,她整个人就瘦了一大截,身子更加淡薄了,他可以想象把手放在她肩上时,锁骨突出的感觉。赫连恒君揪心地唤了一声:“云儿……” 雷云一愣,茫然地转过头,在看到赫连恒君的那一刻湿润了眼睛。都说女人在身体最虚弱的时候心灵会变得非常脆弱,此话看来一点不假。雷云猛然站起来,忽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整个人摇摇欲坠就要向后方倒去。 赫连恒君箭步上前扶住雷云,忧心地问:“云儿,你怎么了?” 雷云恍过神,眼睛眨了好几遍,才将眼前的赫连恒君看清。雷云虚弱地道:“不知道,最近常常头晕目眩,方才突然站起来,那种昏天黑地的感觉又来了。” 赫连恒君忙扶着雷云回房坐下,握住她的手问道:“不是已经找太医瞧过了,怎么还是治不好?” 第236章:心结难解(2) “孟太医说我是肝火旺上,只开了副清热的药,当时头晕的症状还没有这么严重,所以我也没有和孟太医说。”雷云疲惫地用手支撑了头,嘴唇已然毫无血色。 赫连恒君看她现在这副模样,心疼地道:“明日再让孟非来给你瞧瞧,老这么头晕下去也不行。夏美人和董才人死得如此蹊跷,朕……朕实在不放心你。” 雷云虚弱一笑,说道:“恒君忘了我身边有蓓奴,别人不可能轻易对我下手的。” “就算是蓓奴,也不可能时时守在你身边。宫里人心惶惶,朕担心的人还是你,况且霓尔所说的‘得宠’‘失宠’一事还没有弄清楚,朕担心此人会把矛头指向你。” 雷云露出一丝哀伤的神情,“恒君,我不想像董才人和夏美人那样,可是我的月事已经持续九天了。往常我都是三四天就能结束,这一次却莫名持续这么长的时间,一点也不见减少,这也是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的原因所在。” “已经九天了!”赫连恒君惊呼一声,“怎会这样?事不宜迟,朕这就派人到太医署把太医找来。” 赫连恒君说罢,就要站起身出门唤刘福吉,雷云忙拉住他,劝道:“恒君,天色已经不早了,太医署只有执勤的太医在。况且你这么晚找太医来,并不是什么大病,皇后和苏贵妃那边都会知道,难道恒君你想让宫里的人都知道我的月事已经持续了九天吗?” 赫连恒君静下心来,雷云说的不错,月红被人视为不吉之物,倘若宫中之人都知道雷云的月红持续了九天,就会把雷云看做不吉之人,抑或是猜测雷云身患难言之隐。加上这段时间董才人与夏美人之死,说不定苏贵妃等人会把雷云不吉的月红说成是两位嫔妃之亡的罪魁祸首。这也是雷云一直不愿意找别的太医的原因,雷云潜意识里认为孟非是个很好的太医,所以愿意等到孟非有时间的时候再情他来为自己看病。 “云儿,对不起。”赫连恒君蹲在雷云身边,抬头凝视着她的眼睛。“这些天都不曾来看过你,你怪我吗?” 雷云抚上赫连恒君的脸庞,细语说着:“有的时候怨你,可想起宫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也确实辛苦,所以我又有什么理由责怪你呢?” “云儿,那天在夏美人的宫殿,你为何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朕?” 雷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没有注意到我那天眼眶是肿的吗?” 赫连恒君细细一想,那天见到雷云时,确实发现她的眼睛有些红肿,但两名嫔妃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他心里,加上现场还有皇后等其他人,他也就没有去问雷云了。赫连恒君急忙问道:“那天你哭了?为什么哭?谁欺负你了?” 第237章:心结难解(3) “恒君,夏美人死的头天晚上,你住在皇后的延英殿,我哭了一夜……”雷云说到最后已经没有了声音。 赫连恒君微愣了片刻,只觉得心中“哐当”一声,一片动容。雷云是吃醋了吗?原本他以为雷云不介意他住在别的嫔妃的宫殿里,心中还有些压抑,现在看来,他的小云儿是确确实实为他吃醋了,而且醋劲还不小。赫连恒君转念一想,雷云哭了一夜,看来那夜她是难受极了,也真是难为她了,他到皇后的延英殿去,也是为了让袁皇后相信雷云白天所说的话呀!没想到雷云却为此哭了一夜。赫连恒君心里有了几分负罪感,又有了些许的担心,担心雷云计较他那晚宠幸了皇后,赶紧解释道:“云儿,你知道那晚朕到延英殿的目的,如果朕不去,皇后很难真正相信朕要对付苏家,也不会对你放心的。” “我知道……”雷云低语:“可是,你还是对皇后做了那件事情,我……不知道怎么面对……” 赫连恒君也觉得胸口很压抑,雷云如果为了此事生气,那他丝毫没有解释的余地。他是卫国的皇帝,而对方是卫国的皇后,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讲,皇帝皇后同床共寝,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而且雷云嫁给他的时候,就该明白他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的。所以赫连恒君只能叹口气,在雷云身边坐了下去,一语不发。 雷云的声音缥缈地飘了过来:“你在想,我不够贤惠大方是吗?为什么世间的女子出身就注定了弱势她们的命运?为什么女子就不能同男子一夫一妻?为什么只允许男子三妻四妾,女子就必须从一而终?”说到最后,雷云已经有些不服气了,语气里隐隐透出了倔强的个性。 赫连恒君神色一敛,严肃地道:“云儿,你怎会有此大逆不道的思想?自古而今,女子就必须奉行三从四德,这才是为人妻为人母的本分。有的时候,不是一个人男人愿意三妻四妾,而是时局所迫,就如朕这般。或者有的男人贪图美色,但朕绝对不是这样的男人。难道这段时间相处以来,你还不明白朕的为人么?” 雷云眼眶红红的,他又对她凶了。她只不过心中有所有不平,条条框框无不是约束女子的生活,对于男子却约束甚少。女子生来体质就不如男子,却还要受到诸多条例的约束,这不仅包括对婚姻的约束,更有对日常生活的约束。雷云觉得对女子不公,并不仅仅是因为女子不能嫁二夫,而是因为女子不仅婚姻不自由,更不能入仕,不能为官,不能自由在大街上行走,不能大声说话,不能笑而露齿,终其命运只能沦为男人泄欲和生育的工具。不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说到底,嫁了人就只能一辈子待在夫家,相夫教子,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除此之外,还有任何人生价值吗? 第238章:心结难解(4) 又或者,平凡的夫妻才是最幸福的,没有权力和欲望的指染,永远过着质朴纯真的生活,女人也不用担心抛头露面,与丈夫男耕女织,纵使日子艰辛,也是苦中有甜。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吗?倘若丈夫多出几个小妾,夫妻生活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不是那简单的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了。 爱很简单,也很复杂! 雷云并不作答,只是背对着赫连恒君,一个人静静地流泪。 赫连恒君忽然紧张起来,雷云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她后悔嫁给他了吗?后悔嫁给他这样一个早就已经拥有多个女人的皇帝?还是,她想到了景习慕回国前对她的念念不忘?再过不久,景习慕又要来长安了,雷云知道以后,又会怎么样?旧情死灰复燃吗?赫连恒君不安起来,景习慕始终是雷云的初恋,他不确定这个初恋在雷云心目中的地位究竟有多少。一早他便知道雷云厌恶三妻四妾的爱情,而景习慕也是因此失去了雷云。倘若景习慕放弃了权势,只选择雷云一个女子,是不是,雷云就会离他而去? 赫连恒君由后抱住雷云,声音颤抖地说道:“对不起,朕不该对你凶。皇帝做久了,脾气自然而然变大了,朕有的时候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雷云悲哀地说道:“恒君,宠幸别的女人是你的权力,有的时候甚至是你的义务,我没有权力干涉,更加没有资格干涉……” “不,云儿,朕不许你这么说。所有的女人都没有资格干涉朕,只有你有资格。朕是个除了江山一无所有的人,你是朕掌心的一块至宝。天下之大,没有你在朕的身边,又有什么意思!”赫连恒君扳过雷云的身体,深情地凝视着雷云的眼睛,把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专注地说:“云儿,它是为你跳动了,你不在了,它就会停止跳动。” 雷云的眼泪继续往下掉,仿佛是断了线的珍珠。 “云儿,答应朕,不要离开朕。你不在朕的身边,朕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今后的一切。” 雷云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恒君,或许我之于你,并不是幸运,而是灾难。” 赫连恒君摇摇头,说道:“云儿,你的到来,是朕的幸运。有你陪在朕的身边,朕才不会感到孤单,才不会在夜里感到寒冷。” 玄冰掌!雷云想到钟琇打在赫连恒君身上的那一掌,这一掌所遗留下来的病根,只怕会跟随赫连恒君一辈子了。 雷云伸出手拥住赫连恒君,哀伤地道:“恒君,我们只是被命运捉弄的苦命人。你抬头看看天上,那里有一双眼睛,正戏虐地看着我们。” 第239章:心结难解(5) 赫连恒君认真地道:“云儿,朕不喜欢你这样自怨自艾,有人曾经说过,我命由我不由天!命运如何改变,跟自己的努力息息相关,你看朕的幸福,就是自己争取的。吴国的三皇子虽有上天的眷顾,先于朕认识你,可是他却没有好好珍惜,致使幸福擦肩而过,与你失之交臂。所以云儿,不要担心造化弄人,苍天捉弄,朕始终相信,天上会眷顾善良的人,因为只有这样,人间才不会缺少欢笑。” 雷云破涕为笑,她能在众多嫔妃当中得到赫连恒君的真爱,又何尝不是上天的眷顾。可是老天爷是公平的,当它夺走你一件珍贵东西的同时,亦会奉献给你另一件珍贵的东西。相反的,如果老天爷奉献你一件贵重的物品,同样会拿走你一件原本珍惜的物品。 有得必有失,有失亦有得。 得与失,仅在一念之间。 “云儿,如果你不喜欢朕到别的嫔妃的宫殿里去,那朕就再也不去别的嫔妃那里了。像皇后那样的事,朕亲自前往延英殿,与她详谈一番,但绝不在她那里过夜,好吗?” 雷云握紧拳头,好半晌才艰难地道:“恒君,为了天下大业,你去吧!” “云儿?!” “一代明君为了江山,是能够抛弃一切的,不要因为我的个人情绪,耽误了统一大业。”雷云坚定地看着赫连恒君,即使心口已经在流血,她依然迫使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话。 “云儿!”赫连恒君激动地抱住雷云,说道:“云儿,你是天下最刚毅的女子,是朕除了母亲之外,最敬佩的第二个女子。” 雷云吸吸鼻子,说道:“雷云能获得九五之尊的敬佩,也是我此生的幸事。恒君,一切皆以天下为重,个人事小,天下事大。” 赫连恒君郑重地点点头,“云儿,委曲你了。朕对天发誓,有朝一日,定让你成为朕唯一的妻子。” 雷云含泪点头。 赫连恒君小心翼翼地替雷云擦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云儿,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一切都要小心,特别是饮食,定要蓓奴亲自煮成的食物才能食用。” 雷云一愣,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赫连恒君沉声道:“孟非在已故的董才人和夏美人体内发现一种药物,会控制人的神经,这几日他们也一直在调查此药。朕担心这幕后黑手会对你下手,所以交待你千万要担心饮食。” “什么药物?竟如此邪恶!” “是一种名叫‘红莲散’的药物,产自滇南苗疆之地。” “红莲散?从未听说过这种药物。”雷云想到了钟琇,钟琇的师父杨明花就是苗疆之人,那么钟琇对此药会不会有所了解? 第240章:心结难解(6) “朕对此药也并不了解,孟非说此药用后女人用后能产生愉悦,如长期不用,便会感觉万蚁噬身,如入地狱一般难受。” 看雷云露出惊骇的表情,赫连恒君又道:“红莲散用过之后能使人上瘾,是非常邪恶的药物,你一定要所有防范,但是在这事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不能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后宫之人有人服用此药,已属宫廷丑闻,朕不希望再将此事扩大。” 雷云点点头,说道:“恒君,虽然此事对于皇室来说,是个丑闻,但此药既然涉及两个嫔妃,就说明很可能别的嫔妃也服用过此药。事实上,夏美人并不是袁皇后这边的人,夏家真正依附的也不是袁家,而是苏家。” 赫连恒君道:“这一点,朕也早就知道,夏启示觊觎兵部尚书之位已久,苏城也早就希望袁豁达退出六部,所以朕才奇怪,董才人与夏美人之间怎么会有瓜葛。” 雷云叹口气,说道:“恒君,对不起,在这件事上,我什么都不能帮你,可能还会给你增添烦恼。” “说什么傻话。”赫连恒君轻笑着捏了捏雷云的脸蛋。“这幕后之人,用心不明,我们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所以很难采取相应的应对措施。不过,夏家发生这么一件事,倒是给朕帮了个不小的忙。苏城对兵部的控制力本来就低,夏启示一罢官,苏城对兵部就几乎没有任何控制力了,这对朕对付苏氏可说是大大有利。” 雷云点点头,继续聆听赫连恒君叙述。 “后天,皇叔就达到长安了,册封四名顾命大臣的圣旨朕也已经拟好了,门下省那里不必担心,所以,大后天册封三师三公的大典就设在含元殿前。” 雷云皱皱眉,有些担心地道:“可是恒君,把他们全都提封为一品大臣之后,尚书令和中书令的职位就全空了出来,若安排不当,很容易引起朝野混乱。苏城和袁豁达也会怀疑恒君你在化解他们的势力。” “这一点朕也想到了,新的尚书令及中书令朕心中已经有了人选,而且兵部新任官员的调派,朕也有了打算,你相信朕的眼光。皇叔回京的时机如不能把握,就再难有机会了。这一次,朕一定要做得彻底,因为,朕才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王者!”赫连恒君负手站在门口,面对着苍茫的夜空自信地道。 雷云坐在椅子上,看着赫连恒君颀长挺拔的身躯,虽心有千千结,依然露出了一个略带忧愁的笑容。 这是雷云第一次感受赫连恒君身上的霸主气息,那么的干脆,那么的决绝,那么的惊心动魄,那么的牵动人心。 第241章:雷云之病(1) 还周殿雷云的书房内,雷云坐在罗汉椅上,孟非坐在她对面,为她静静地把脉。 赫连恒君站在雷云身后,眉端紧锁,问道:“怎么样?她究竟怎么了?” 孟非并不理会赫连恒君,依然静静地听脉。忽然,他狠狠地呼吸一下,皱眉道:“这是什么香?” 雷云不知孟非指的是什么,回过头与赫连恒君对望了一眼,问孟非:“孟太医指的是什么?” 孟非从雷云的手腕上移开,在还周殿的正厅里四下环顾了一番,看见左侧的书桌上摆着一只香炉,青烟徐徐飘升,浓郁的清香扑鼻而来。孟非大步跨到书桌前,又细细的闻了闻,沉声问道:“这里面燃的是什么香?” 蓓奴走上前,回答道:“是龙脑香,内务府分配给每个嫔妃的。听人说,这龙脑香是从波斯商人那里采购的,非常珍贵,香气有醒脑提神的作用。” 孟非盯着香炉中紫黑色的颗粒,蹙眉说道:“还有没有尚未点燃的龙脑香,拿来让我看看。” 蓓奴看看雷云他二人,点点头,转身去其他的房间取香了。 赫连恒君问道:“难道雷云的月事迟迟不停,与这龙脑香有关系?” “目前臣还不好判断,那日为雷婕妤诊脉,只听雷婕妤交待了内火旺上,却不知她居然还内理失调,所以只为雷婕妤开了副清热的药方,是微臣疏忽了。”孟非说道。 “朕只问你她究竟是什么毛病,有没有大碍?” 孟非转向雷云问道:“雷婕妤,那日你说腹痛,那之前的月事来时是否有这种腹痛的感觉?” 雷云气虚微弱地道:“从前也会有轻微的腹痛,往往都是月事的第一天会有腹痛,之后便好了。这一次,却不知道为什么,月事来之前就感到腹部隐隐作痛,月事来后就更加腹痛难当,兼有小腹坠下疼痛的感觉。” 孟非听后,脸色更加凝重。 赫连恒君见他脸色绷得很紧,自己的一颗心也不由得提了起来,忙道:“怎么会这样?孟非你立刻给朕把病因查出来。” 雷云握住赫连恒君的手,温和地道:“孟太医正在问我的情况,这样才好判断病因,你别急啊!” 赫连恒君听后,情绪才稍稍稳定。 孟非又问:“雷婕妤,月红的颜色是较为鲜艳的,还是较为暗沉的?” 赫连恒君怒道:“孟非,你问的都是什么问题?” 孟非不慌不忙地道:“皇上既然叫臣来为雷婕妤看病,就该相信臣的医术。皇上若不信任臣的医术,那臣便先行告退了。”说罢,孟非行了礼就要离开房间。“孟非!”赫连恒君大拍桌子,喝道:“你便是以这样的态度对待你的君王?” 雷云也吓了一跳,孟非对赫连恒君的态度怎么会这么冰冷,一点也不像一个臣子对待君王该有的态度。 第242章:雷云之病(2) 孟非眼中闪过一丝怨恨的神色,僵硬地说道:“臣学不会阿谀奉承,学不会讨好巴结,更学不会曲意迎合圣意。臣一向就是这样,既然皇上不喜欢臣,那臣现在就离开。” “孟非!”赫连恒君叫住他,走到孟非身边,斜眼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你有傲骨,可以不把朕放在眼中,朕很欣赏。不过你要考虑清楚,你的目无君王会给孟不果带去什么困扰,会给孟家带去什么困扰。等你把一切都考虑清楚了,再决定是否要为雷婕妤医治吧!朕的太医署不是只有姓孟的一个太医,但是孟家却只有孟非一个太医。” 孟非站在原地,拳头握得很紧,额头青筋隐隐跳动,却无人知道他在隐忍什么。 雷云也不知道孟非为什么对赫连恒君这么反感,他似乎很不愿意见到赫连恒君,也不愿意与赫连恒君说话。如果仅仅只是对待雷云,孟非又是个尽忠职守的好太医。 赫连恒君转身回到雷云身边,冷眼看着孟非僵硬的背影。或许该派人好好调查孟非的过去了,虽然赫连恒君知道孟非没有谋逆之心,但是孟非这样对待君主不冷不热地态度却是大不敬的。赫连恒君即使是个贤君,也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臣子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纵使他医术高超尽忠职守也不行。对君王恭敬是一个臣子最基本的礼仪。 取香归来的蓓奴看到孟非站在门口,疑惑地道:“孟太医,你怎么站在这里?小姐的毛病查出来了吗?” 孟非看了一眼蓓奴手中捧来的龙脑香,只道:“香取来了?” 蓓奴点点头,说道:“孟太医,为何不进去?皇上和小姐都看着你。” 孟非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大步走到雷云身边,语气僵硬地道:“雷婕妤,月红的颜色是较为鲜艳的,还是较为暗沉的?” 这一次赫连恒君没再说话了,雷云轻声答道:“是较为鲜艳的。” “那么月事的时间是否正常?” 雷云想了想,答道:“大概比往常晚了六七天。” 孟非对蓓奴道:“把龙脑香给我看看。” 蓓奴“哦”了一声,忙把盛有龙脑香的檀木盒递给孟非。 孟非接过来一看,只见檀木盒中盛有一小堆雪白细微的龙脑香颗粒,只是,这雪白颗粒中还惨有少量的紫黑色颗粒,看起来这龙脑香似乎并不那么纯净。孟非敛眉道:“龙脑香色如冰雪,这其中怎会有紫黑色的颗粒?” 蓓奴看了一眼,说道:“内务府的太监说,龙脑香中添加了少量的没药和檀香,可清新空气驱瘟辟疫。” “一派胡言!檀香一般为红棕色或者紫红色,没药则是红棕色或黄棕色,哪里来的紫黑色?这紫黑色的东西绝对不可能是檀香或者没药,我看只可能是麝香。” 雷云等人皆是一惊,内务府为什么要在分配给雷云的龙脑香中添加麝香? 第243章:雷云之病(3) 赫连恒君的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把手放在雷云的肩上,伤痛地看着雷云。 雷云还不明所以,看看赫连恒君伤痛的表情,又看看孟非沉重的表情,蓓奴和她都是一头雾水。 赫连恒君突然道:“孟非,你先跟朕出来。”说罢,赫连恒君拍拍雷云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雷云只是点了点头。 孟非知道赫连恒君的意思,于是跟在赫连恒君之后出了房间。 蓓奴疑惑地问:“小姐,皇上和孟太医这是怎么了?突然变得好奇怪。” 雷云心中自然也有疑惑,难道她的病与这香有关系吗?她那一个月整天呆在房间里看书,鼻子里闻的可都是这龙脑香的香气。 孟非随着赫连恒君来到还周殿的院子里,赫连恒君开门见山地道:“孟非,你告诉朕,雷云是不是小产了?” 孟非点点头,沉重地说道:“八九不离十,孩子尚未足月就小产了。” 虽然赫连恒君方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孟非亲口宣布出来,赫连恒君还是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然收紧,他和雷云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夭折了么?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它就这么消失了。 赫连恒君难掩伤痛地道:“你是如何看出那香有问题的?” 孟非平淡地道:“麝香虽然香气浓郁,但龙脑香的香气也非常浓郁,将少量麝香混合在龙脑香之中,一般根本闻不出来。只是……”孟非顿了顿,又道:“龙脑香点燃之后,烟气甚小,而麝香点燃之后,则会有青烟。” 赫连恒君点点头,算是明白了。 孟非道:“雷婕妤胎儿尚未足月,臣上一次为雷婕妤诊脉之时,雷婕妤已经小产,因为雷婕妤侍寝的时间不长,所以臣也没有想到雷婕妤此次会是小产。本来那龙脑香中混合的麝香不多,未足月的母体即使是闻到了香气,也没那么容易小产,只是雷婕妤终日不离开书房,才会导致胎儿小产。” 赫连恒君心情沉重,胸口仿佛被铁锤狠狠地击了一下,如果雷云知道此事,又不知要有多伤心难过。赫连恒君道:“此事不要让雷云知道了,就说她是因为精神过于紧张,才会导致月事失调的。” 孟非淡然地点点头,说道:“那龙脑香一案,皇上是否要派人调查内务府?” “内务府每月给各宫嫔妃送一次香,还周殿里的龙脑香想必还是上个月内务府派人送来的,也就是说雷云嫁给朕之时,就已经有人为了防止雷云怀上龙种,而把麝香混合在龙脑香之中送来还周殿。朕既然不想让雷云知道此事,就不能直接派人调查内务府,孟非你协助文杰调查夏美人与董才人的案件,或许这其中会有所联系,所以此案就交由你们暗中调查。” 孟非淡淡地道:“是。” 赫连恒君斜了孟非一眼,说道:“孟非,无论你是不愿摧眉折腰事权贵,或是对朕有各种成见,朕都希望你明白,你既然在朝为官,就应该有一个臣子该有的德操。倘若你孤芳自傲,自我清高,那又何必让你叔叔引荐成为太医署医监呢?” 第244章:雷云之病(4) 孟非神色一动,脸已经涨红,皇帝是说他假清高吗?他又知道他入朝为官的真正目的吗?若不是他与苏贵妃,他们又怎么会分开? 赫连恒君不再多说些什么,转身向雷云所在的书房走去。 孟非深吸一口气,试图平息内心愤怒的火焰,可是只要一想到她受委屈的脸孔,他就心如刀割。曾经的他,无权无势,寄居在叔叔家,受尽别人的白眼。十岁那年认识她,她明朗的笑容就深深地映在他晦暗的心底,可是有情人难成眷属,她最终还是离开了他。孟非痛苦地闭上眼,每次看到赫连恒君,他就会想起她临别前最后一个绝望的眼神,他一直在隐忍,一直在隐忍,除了文杰,没有人知道他的事情。 雷云看到赫连恒君回来,孟非却还站在院子里,疑惑地问:“孟太医怎么了?你们说什么了?” 赫连恒君笑道:“就是谈了谈你的病情,他大概还在思考你的病因。” 雷云眼中闪过一丝光彩,知道赫连恒君有事瞒着她。雷云不再多说,只是淡笑道:“我的病情这么严重吗?孟太医已经思考了好一会儿了。” 赫连恒君轻斥道:“瞎说,不许自己吓自己,你什么事情也没有,只是有点贫血而已。” “贫血……”雷云呢喃着,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贫血过,这一次却因为连续不断的月红导致贫血了,难道贫血会导致腹痛吗? 孟非从外进来,脸色仍有几分苍白,他嘴唇微微发颤地道:“雷婕妤,你这几日是否常作噩梦?” “恩,会梦到死去的夏美人和董才人,然后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就出了一头冷汗。” 赫连恒君心疼地握住她的手,说道:“总是想这些可怕的事情,当然身体虚弱了。别再去想她们了,朕已经派文杰查案了,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雷云只是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孟非道:“雷婕妤这段时间过于紧张,才会导致月事不止。雷婕妤把心情放松,常常外出走走,散一散心,很快就会好的。雷婕妤常常感到头晕,也是因为体虚贫血精神紧张造成的。臣建议,皇上若是有时间,最好带雷婕妤出宫走走。” “朕知道了,你开药吧!”赫连恒君不冷不热地说。 孟非也不再多说什么,从药箱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纸币,迅速写下了调理气血的药方。写完后,孟非直起身,又道:“雷婕妤体虚气亏,贫血乏力,除了用中药补血之外,还应多吃些红枣花生之类的食物,这段时日最好能每日用枸杞红枣生姜熬一锅鸡汤给雷婕妤服用。” 雷云轻笑道:“怎么搞得我好像个孕妇似的。” 赫连恒君闻言,面有异色。 雷云见他似有痛苦的神色,难道是她说中了吗?雷云心中疑团更大。 孟非交待完后,行了礼告退了。 赫连恒君问蓓奴:“还周殿里有孟非刚才说的那些食物吗?如果没有,朕让御膳局的人送一些过来。” 蓓奴道:“皇上放心吧!不缺的,奴婢先告退了。”说完,蓓奴冲雷云一笑,把甜蜜的空间留给恩爱的两人。 第245章:幸福对比(1) 赫连恒君轻轻环住雷云的腰肢,自责地道:“云儿,对不起,让你受累了。” 雷云淡然一笑,说道:“恒君,现在没有别人,我到底是什么病?告诉我好么?” “云儿,别胡思乱想了,孟非已经说了你是因为精神太紧张才会出现这些状况。等皇叔回京,朕把一切安顿好后,就带你出宫,好吗?” 雷云知道他是在敷衍她,但听到他说要带她出宫,她还是吃了一惊。“带我出宫?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呢?只可惜朝中还有很多要事,不能带你四处游山玩水,不如我们就近去长安城郊的华清池吧!” “华清池?!”雷云一怔,她居然是他第一个带去华清池的人。 “嗯,朕登基以前只去过一次,那边的景色很美,温泉水晶莹剔透,你泡在温泉里,能助你早早康复起来。” “嗯。”雷云盈盈一笑,如春季绽放的花朵般明媚动人。 赫连恒君心神一荡,低头吻在雷云娇艳欲滴的樱唇上。齿边逗留着迷醉诱人的气息,浑厚而浓烈,舌尖缠绵,如百年蔓藤般枝叶交缠。 雷云闭着眼,感受两个蓬勃跳动的心脏紧紧相贴的亲密感,思绪已然被赫连恒君带给她强烈的触觉冲击得七零八落,整个身心飘飘然如浮动在白云深入。 宛然此时此刻,天地间只剩下心灵相依深爱着的两个人。 辗转反侧,赫连恒君呼吸混浊地退开,眼中充满了氤氲的欲望,定定地凝视着雷云。 雷云又岂会不明白他眼中的欲望,两人已有十日没有缠绵,赫连恒君已然如同一只饥饿的草原狼。只可惜,雷云此刻的身体却不能承受这样的情欲。雷云抚上他刚毅的脸庞,轻声说道:“恒君,再等几日吧!” 赫连恒君把她紧紧地糅入自己怀中,将脸庞埋进她芳香的颈部,压抑着情欲的声音传出来:“朕……想你,朕会等的……” 雷云释然一笑,捧着他的脸,吻上了他的眉心。 赫连恒君想到了平王景习慕,心情又是一沉。再过一个月他就要来到长安了,雷云得到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他要告诉雷云吗? 雷云见他的表情有些僵硬,便问:“恒君,你在想什么事情?宫里的事吗?” 赫连恒君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云儿,如果你再见到三皇子,你会怎么样?” 雷云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之间有此一问。 赫连恒君又急切地问了一句:“你还会像上次一样,偷偷跑去城门看他吗?还会与他合奏《行云流水》吗?” 雷云轻笑,这个皇帝的醋劲还真不小,早以前的事情还记得一清二楚。雷云只是拍拍赫连恒君脸蛋,说了两个字:“傻瓜!” 赫连恒君握住雷云的手,深深地注视着她,满怀情意地道:“云儿,不要离开朕,无论如何,永远都不要离开朕。” 雷云也静静地看着他,倾吐着:“沧海茫茫,此生与君相约,永不相负。” 赫连恒君喃喃地重复着:“沧海茫茫,此生与君相约,永不相负……” 第246章:幸福对比(2) “恒君,这是我对你的誓言,亦是你对我的誓言,望你珍惜,切莫辜负于我。” 赫连恒君眼睛刺痛,一把抱住雷云,恨不得将她揉碎在自己怀中。 此时此刻,远在赶往长安之路上的景习慕忽然觉得一阵阵椎心的疼痛从四肢传遍全身,直到心痛得无法言语,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快呼吸不过来。 是什么让他的心口一遍又一遍的疼痛起来?一个多月前,似乎这样的疼痛无时无刻都伴随着他,只要他一想起那个两年未曾见过的人儿,心脏就会猛然收紧,直到他无法呼吸。 为什么这样的疼痛在这一个月内达到的极点? 为什么他们分开这么久,只有这一个月才会感到椎心刺骨的疼痛? 为什么,他感觉他与她之间越来越远? 早知道她会抛下他远走他乡,他是否就不会听从郭政之言,对她说了那个弥天大谎呢?可是,任凭他如何悔恨,却再也回不去在扬州客栈里那段朝夕相处的岁月了。 琴还在,人已失。 景习慕转身看着马车里那把一尘不染的古筝,想起与云涟一齐合奏《行云流水》的岁月,心又一阵阵刺痛起来。 此时此刻,他只想早日奔到长安,找到那个让他成为行尸走肉的女子。从来没有想过,云涟对他的影响力会如此之大,大到让他忘了昼夜,忘了星辰,只愿抱着那幅画像和那把古筝,沉浸在过去那段甜美的回忆中。 他只想立刻找到她,立刻将她锁在自己怀里,哪儿也不让她去。 是的,景习慕前往长安不是去向卫国求亲的,而是去寻找云涟的。就算他的父亲景夙要求他迎娶卫国的公主,他也只是假意答应下来,为的,就是在卫国皇宫里搜寻到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云涟。 他已经得到云涟混进卫国皇宫的消息,就在两个月前。问他是如何得知的,那还得从宇文岚说起。 两个月前,抱着一线希望的景习慕再次来到了扬州城外的那间小木屋,他并不期望能够看到云涟,他只是想看看云涟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想回忆她微笑时候的模样。 景习慕没有想到,他会在那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见到宇文岚。那一刻,景习慕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活跃起来,他以为云涟就在附近,可是当他想要冲出去的时候,他看见了宇文岚失落的面孔。 宇文岚的身边没有云涟的身影,当然也没有云涟名义上的那个嫂嫂。 景习慕有一瞬间的失神,他们难道不在一起吗? 接着,他听到了宇文岚失魂落魄的声音:“小姐,你们在皇宫里还好吗?” 景习慕震住了,皇宫?不可能是姜国,也同样不可能是吴国和蜀国,那么,只能是卫国!景习慕整颗心又激动起来,原来,云涟她真的在卫国皇宫中!他那时看到相同的字迹,听到相同的琴声,一定都是云涟,还有谁,能和他配合如此天衣无缝呢? 第247章:幸福对比(3) 就这样,当吴国得知吐蕃向卫国求亲的消息时,景夙也毅然决定派景习慕向卫国求亲, 因为从郭政口中,景夙得知去年景习慕出使卫国时,赫连恒君有意将自己的妹妹下嫁给景习慕。 而今,卫国势头正旺,吴蜀两国都需要偃旗息鼓休养生息,和亲是最好的一个办法,即使把景习慕放在卫国做人质,景夙也必须这么做。 在景夙眼中,只要景孜慕一个太子足矣,其他的皇子,则需做好为国牺牲的准备。 各怀鬼胎的父子撞在一起,一拍即合,景习慕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父亲派遣自己出使卫国求亲的任务。对景习慕而言,父亲此举无疑是确定了长兄不可动摇的地位,即使他是嫡出皇子,也远远不如长兄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不论他的长兄有多窝囊多无能,景孜慕始终是景夙的第一个儿子。 去年秋天,景习慕出使卫国回到吴国的时候,得到的便是吴国皇后薨逝的消息。 生母死了,最亲近的父亲和长兄又离他如此遥远,对云涟的思念瞬间如潮水般向他扑涌而来。所以这一次,景习慕已然抱了必死之心,只要能在卫国皇宫里找到云涟,得罪卫国最金贵的公主也不怕,就算是要他脱离吴国皇室,他也在所不惜。 爱,有的时候,也可以如此疯狂! 长久的思念,令景习慕渐渐变得沉寂起来,从前那种爽快略带着孩童稚气的微笑很难在他脸上找到了,如今的他,只是个一心一意寻找自己思念之人的伤心人。 没有了至亲至爱之人,已经是孑然一身了,又还有什么可令人害怕的呢? 无论将来天下之主姓景、姓旬或者姓赫连,都与他无关了,他只想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直到失去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已经深深地伤害了她。 原以为他作为一个嫡生的皇子,能够凭自己的力量为吴国效力,没想到父亲到头来还是仅仅只认可兄长,他却成了吴国和卫国交换和平的工具。哪怕他也是嫡生的孩子,哪怕他也想到卫国去寻找云涟,可父亲的这一举动,却是深深地伤害了他,所以他才答应的那么毫不犹豫,那么彻底。 已经是四月份了,如果云涟顺利进入卫国皇宫的话,也已经有一年的了吧!卫国皇帝始终没有被杀,那说明云涟她们始终没有刺杀成功,抑或者她们采取了别的方式。 上一次他出使卫国,云涟肯定是知道的,她竟然狠得下心,没有来看他一次。 猛然间,景习慕想到了在丹凤门偷听他和赫连恒君说话的那个小宫女,说不上为什么,景习慕对这个小宫女有着惊人的熟悉。字体,声音,容貌,统统混杂在景习慕心里,令他心烦意乱,那个小宫女不是云涟,云涟是那么的美好,小宫女的容貌与云涟完全对不上号,怎么可能是云涟呢? 景习慕敲敲自己的脑袋,试图驱除这些烦人的思想。 坐在景习慕旁边的郭政关切地道:“公子,没事吧?很快就到建州了,我们休息一宿再赶路。” 相较于两年前的郭政,现在的郭政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一把白花花的胡子,光亮的额头时刻透露着睿智的光彩,反而是郭政身边的胡平,却比那时苍老了许多。 景习慕展开金边折扇,想将初夏这一点点炎热的感觉排除。“我没事。”他的语气波澜不惊,仿佛刚才那个烦躁地敲击自己脑袋的人不是他。 郭政和胡平对望一眼,知道景习慕定然又是想起了云涟姑娘,那个在景习慕心灵深入念念不忘的容颜,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人的心弦。如果不是当初他们两个老头子对公子说了那么一番话,或许公子就不会对云涟姑娘说谎,云涟姑娘也不会离开公子奔赴他乡了。 现在想来,他们为公子所作那些思考究竟是对还是错呢?就算得到权力,没了爱情又有什么意义?郭政和胡平也曾年轻过,对男女之情又怎会不知? 谁都曾经年轻,只是,年轻的时候,又有多少人抓住了那抹一闪而逝的倩影? 遗留下来的,往往只有那一声无可听闻的——叹息! 郭政和胡平两张老脸相互对望,彼此回想起自己过去的时光,然而此时,他们只希望公子能够平安顺利的找到云涟姑娘,此生不要留下遗憾才好。 第248章:案件疑点(1) 大明宫紫兰殿内,几名身着素衣的宫女身在打扫着这间没有主人的宫殿,人已逝,花已调,偌大的紫兰殿静得只听得到宫女们扫地的声音。 在紫兰殿的主卧内,夏美人曾经的贴身丫头香果安静地收拾着夏美人的遗物。 要走了,皇上没有问她的罪,只是把她逐出了皇宫,因为她隐瞒了她主子杀人的事情,宫里的其他人甚至怀疑,香果是夏美人杀人的帮凶。 人都是自私的,曾经的香果与夏美人也是情同姐妹的,可是夏美人一旦事发,香果却只想保全自己。她没有错,她只是错在跟在错了主人。 “怎么?要走了?”戏虐的声音从卧房门口传来。 香果抬头一看,竟是这几日一直在宫里查案的文杰,他的头发还是有些凌乱,带着野性的狂野,他的胸襟依旧敞开,露出麦色健康的胸膛以及——粉红的双乳。 香果一阵愕然,随之羞涩的潮红渐渐爬上了她的脸颊,他怎能在宫中如此大胆?如此衣冠不整?皇上竟也不生气吗? 文杰大步跨入房间,紧随其后的是一板一眼的韩睿,他与文杰之间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一直与文杰在一起的孟非此刻却不在。 香果不明所以,夏美人已经死了,她也要离开皇宫了,他们还来做什么? 文杰走到香果身边,魅惑一笑,低沉的声音飘荡在香果的耳边:“别急呀!咱们还有很多事没做呢?” 这句暧昧不明的话令香果乍然把脸涨得通红,韩睿恍如没有听到文杰刚才所说的话,整张脸没有任何表情。 “文……文大人,奴婢……奴婢……”香果紧张得直吞口水,见到文杰蛊惑人心的媚笑,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文杰伸出手,在香果脸颊风过无痕般轻轻一刮,似笑非笑地道:“别紧张啊!你这么紧张,怎么做接下来的事情呢?” 香果浑身颤栗,差点没腿软跌倒在地上。 文杰低头,让自己灼热的呼吸喷在香果的耳根,轻声道:“夏美人,在生前,常常和什么人接触?嗯?” 香果浑身虚弱,文大人就用这种方式查案吗? 文杰见她不说,一把揽过香果的腰,又说了一遍:“夏美人,在生前,常常和什么人接触?”文杰又加了一句:“说吧!我会好好待你的。” 香果仿佛被人施了魔咒,愣愣地闭上眼睛,说着:“夏美人,常常和苏贵妃接触,还会和皇后娘娘接触,还有其他的嫔妃,也会接触。” 文杰俊眉一皱,这夏美人还是个多面派?文杰又问:“夏美人,是不是常常服用一种药?这个药是谁给她的?” “是……是那人给她的……” 那人?!“你说的‘那人’是谁?” “我……不知道……” 文杰顿了顿,接着问:“夏美人把董才人推入水中回来之后,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她说,董才人不听话,所以那人要董才人死,她也是被逼的。” “为什么被逼?‘那人’对夏美人说了什么?”文杰直觉香果所说的“那人”是整个案件的幕后指使人。 “因为……不杀董才人,就没办法获得药。没有药,会……会痛苦死……那人,就给夏美人药,奴婢没见过,不知道……” “夏美人有没有见过‘那人’?是不是宫里的人?” 闭着眼睛的香果皱了皱眉,说道:“见过那人,夏美人喜欢那人,她说她爱那人……” 爱那人?!文杰一惊,后宫嫔妃爱上除了皇帝之外的其他人?呵呵,又是卫国皇宫的一大丑闻。“夏美人是怎么和‘那人’接洽的?你没有跟在夏美人身边吗?” 第249章:案件疑点(2) “那人来的时候都是深夜,奴婢不知道那人哪个晚上会来……” 文杰又是一惊,原来夏美人还与皇帝之外的有奸情,丑闻越来越大了。不过,如此看来,此人要在深夜进入皇宫,还不惊动大内侍卫,身手肯定不错了。“太医鉴定夏美人死的时候是申时到酉时,那段时间,紫兰殿里有没有别的人来?那时你们都在做什么?” “……紫兰殿的奴婢和太监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夏美人说要睡觉……奴婢也去睡觉了……” “你醒过来的时候,夏美人死了没有?” “奴婢醒过来的时候,去夏美人房间看她,结果就看见夏美人上吊了……”说到这里,香果嘤嘤地哭了起来。 文杰皱起眉,又问:“紫兰殿的其他宫女当日有没有发现什么异状?” “奴婢……不知……” 文杰想起夏美人死的当日,他查看夏美人房间的情况,既然香果能从外推门进屋,就说明夏美人睡觉之时房间门没有从内反锁,按理说大白天紫兰殿肯定有宫女过上过下,如果有外人前来,其他人不可能没有看见,那也就是说,杀夏美人是紫兰殿里的人干的了?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此人轻功极好,即使在白天,别人也难以发现他的踪迹,这也就和刚才香果所说的“那人”夜里潜入紫兰殿对号入座了。 可是,“那人”又为什么要杀死夏美人呢?如果夏美人不死,他未必能查到夏美人藏在暗格中的那串手链,“那人”为什么要牺牲掉夏美人呢?而且制造出一个夏美人畏罪自杀的假象,但那假象又太假了,查过案件的人都能观察到夏美人脖子上有条勒过的痕迹。 文杰猛然一震,此人是这么做得目的是引起他们的注意,故意让他们得知夏美人是被杀的,让他们继续追查下去。文杰已经猜到此人的真正目的了,此人要把这宗杀人案嫁祸给他人,借此拔除自己的眼中钉。 文杰忽然魅惑一笑,且看看“那人”想要嫁祸的人是谁再说。文杰对韩睿道:“她说的都记下来了吗?” 韩睿只是点了点头。 文杰把韩睿记下的口供来到香果身边,又温言软语地道:“乖,在这上面按个手印,你就是我的人了。” 香果呆愣地按照文杰所说的在口供上摁下了自己的手印。 文杰突然击掌三下,香果这才大梦初醒,对刚才自己所说的却是记得清清楚楚,顿时吓出一身冷汗,难以置信地看着文杰:“你……!” 文杰挑眉一笑,说道:“你闭上眼睛的时候很可爱,多谢你给我办案提供了这么重要的口供,安心收拾东西回乡去吧!” 香果的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看着文杰即将远去的背影喊道:“文大人,你刚才说奴婢是你的人。” 文杰转过身,轻狂地笑了笑,说道:“怎么?想为我暖床?本公子有言在先,暖床?可以。名分?那是痴心妄想。” 香果的脸蛋在瞬间变得苍白,看着文杰狂妄地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文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紫兰殿,留下香果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泪水再次朦胧了她的眼眶。 傍晚的时候,香果被送出了大明宫,她转过头深深地望了一眼这雄伟华丽的大明宫,想起家乡早已病故的父母和贪图金钱的兄嫂,心中无限凄凉。 “文大人……”香果呢喃一声,她最终还是出卖了夏美人,所以这是上天灾惩罚她对主人的不忠吗? 主人,没有了;家人;没有了;爱情,也没有了。香果凄然一笑,翻过桥栏,纵身跃进了深沉的河水中…… 第250章:含元大典(1) 卫文帝章武二年四月初五,晋王赫连孤与吐蕃二王子牟笛一行一千人的车队浩浩荡荡从长安西城门开进长安城,赫连恒君亲自出城迎接。 牟笛亲手奉上吐蕃王送给卫国的礼品,二人寒暄几句,领着大队往皇宫开去。长安城里百姓纷纷驻足在道路两旁观看着难得一见的吐蕃王子,牟笛也曾修习过中原礼仪,所以一路上都非常友好地向长安百姓挥手致意。 大明宫含元殿前,卫国的文武百官早已聚集于此,皇后率领后宫众嫔妃衣着华贵地站在含元殿外遥望着丹凤门,仪仗乐队早已准备就绪,只等皇帝带着晋王和吐蕃王子进入大明宫。 含元殿是大明宫里最雄伟华贵的建筑,殿基高五丈余,东西长二十三丈,南北宽十二丈五尺,正殿前一片青石铺就的开阔广场,可供万人朝拜。自唐以来,含元殿是历代皇帝举办盛大典礼和朝会的地方,庄严肃穆、宏伟华丽自是不必说,左右两边分有栖凤阁及翔鸾阁,更象征着龙凤呈祥、国泰民安。含元殿正前方一条龙尾道更显魄力威严,数百官员由下仰望天子,亦如膜拜神灵一般。含元殿在组合大殿高阁上,相互呼应,轮廓起伏,气势宏伟,正所谓“千官望长安,万国拜含元”,“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描写正是这幅华美壮观的景象。 栖凤阁及翔鸾阁之下,又有东西朝堂,再往下便是鼓楼与钟楼,皇帝仪仗开进皇宫,鼓楼钟楼一齐鸣响,整个大明宫顿时沉寂在庄严肃穆的钟鼓声之中。 含元殿前,一条红毯铺至百丈远,皇帝自金銮中走下,晋王及吐蕃二王子分立左右侧,面带微笑气宇轩昂地走在红毯之上。 文武百官霎时一齐跪下,伴随着肃穆的钟鼓声,齐声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连恒君登上含元殿前,皇后领着后宫众嫔妃公主及皇子下跪行礼。赫连恒君转过身,面朝广场,俯瞰大典前整齐下跪的文武百官,心中顿生自豪之感。 距离上次在含元殿前举办大典,已是四年前出征讨伐姜国的时候,那时他还是骑着千里良驹领着三十万大军由下仰望天子的大将军,而今他已成为万人景仰的天子,居高临下,俯瞰文武百官朝拜的情景,没有什么比这幅景象更令人感到振奋和自豪。 赫连恒君振臂高呼:“众卿平身——!” 但见文武百官再次齐声高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连恒君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但看见这幅壮观的景象,任谁也会在心里腾起一股骄傲的情感。 普天之下,为我独尊! 这就是赫连恒君此时此刻心里所思所想的全部! 第251章:含元大典(2) 皇帝归来,庆贺大典开始。先祭天地,皇帝协众嫔妃下至龙尾道,含元殿正前方五尺摆放一鼎巨大的祭坛,高、广皆为四丈,名为神州之坛;神州之坛左右前方又有朝日之坛和夕月之坛;广场正中央摆有广五丈的社稷之坛,广场四周分别摆有先农之坛、先蚕之坛、小祀之坛等九大祭坛。(注释:见《新唐书礼乐二》) 钟鼓声停,乐仗队奏响豪迈悲怆的《祭天曲》。 苍穹呜咽,四海奔腾—— 以山罍实酒,先祭东方青帝、南方炎帝、中央黄帝、西方白帝、北方黑帝,皇帝及文武百官下跪齐拜;又祭天皇大帝、北辰、北斗、天一、太一、紫微五帝,皇帝及文武百官又拜;祭五星、十二辰、河汉四十九,除皇帝外,其他人再拜;祭十七座及二十八星宿,依旧是除皇帝外,其他人皆拜。 祭天完毕,又祭赫连祖先。 赫连恒君领众亲王嫔妃皇子公主下跪,先拜匈奴右贤王刘去卑之牌位,再拜夏国云赫连天之牌位,又拜北周赫连达之牌位,而后拜卫国开国皇帝赫连嗣之牌位。(注释:《通志•;氏族略》记载赫连氏是匈奴右贤王刘去卑的后人。赫连勃勃建立夏国后,自称云赫连天,因此以赫连为氏。) 祭天祭祖之后,便是封赏大典。吐蕃二王子牟笛站出来,朝赫连恒君一拜,广场上十几辆满载着吐蕃赠送卫国礼品的马车便被人拉了上来。 赫连恒君哈哈笑道:“吐蕃赞普真是客气了,二王子稍安片刻,待会有秦国公主为二王子献上的舞蹈。”孟不果的女儿孟如玲认做赫连恒君的女儿,故而封秦国公主,因为卫国国君与吐蕃赞普要为同辈,所以吐蕃赞普的王子求亲,自然只能娶赫连恒君女儿辈的公主。 牟笛礼貌一笑,退了回去。 彼时,赫连恒君授意,刘福吉手捧一卷贺词上前念道:“自古帝王,及至三皇五帝,而今已四千余年。今天下易主,归于赫连,福泽恩至,否极泰来,恢弘民心归顺,晓意明德,故曰:天下大顺,社稷安康,九州祥瑞,四海升腾。天子仁德,赫连上顺天意,下得民心,及照光辉,彰显大意,普天共鸣,此吉瑞之兆也。” “今与吐蕃贵国盟结,赐秦国公主以表诚心。晋王赫连氏孤者,功高卫主,忠义志士,以卫吐之盟,盖封以太师,赐住太师府,孤者谢恩!” 赫连孤微微一笑,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宽袖一挥,下跪谢恩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连恒君忙上前扶起赫连孤,笑着说道:“皇叔快快请起!” 文武百官对赫连孤被封作一品大臣也并无多少惊奇。 刘福吉继续念赫连恒君授意所写的贺词,这其中,又将功高老臣中书令严齐封为太傅,中书令兼兵部尚书袁豁达封为司徒,尚书令苏城封为司空,于是三师三公至章武二年四月,就封了四个出去。 袁豁达及苏城下跪谢恩,八十高寿的严齐则抱恙在家。 第252章:含元大典(3) 刘福吉所念的封赏贺词,除了将秦国公主许配吐蕃二王子,又分封先帝留下的四名顾命大臣为三师三公,看起来似乎合情合理,但众臣心里都有一个疑惑,袁苏二人下位,那真正握有实权的尚书令和中书令又要由何人担当?倘若皇帝分派不合理,那袁苏两家又会甘心把权力交出去么? 封赏完毕,便轮到歌舞庆贺,数十名身着五彩霓裳的宫女由广场外轻歌曼舞走向广场中心的红毯上,乐仗队也换上了一曲欢乐祥和的《紫清上圣道曲》,此曲为盛唐贺知章所作。 但见一名身着蓝紫色霓彩衣裙的妙龄少女由数十名宫女群中一跃而出,头上环佩叮当,手上和脚上都系有许多精巧的银玲,舞动之时,彩袖飘飘,银铃细响,好似山涧灵巧的鸟儿。 赫连恒君指着该少女对吐蕃二王子牟笛说道:“她便是秦国公主。” 牟笛一喜,目光更是一瞬不转地盯着场中央欢乐舞动的孟如玲。 赫连恒君心知这吐蕃二王子对秦国公主甚是满意,便不再多言,安心与众人一道观赏孟如玲的精彩舞蹈。 孟如玲是典型的大家闺秀,自幼修习各种礼仪特长,琴棋书画吹拉弹唱都不在话下,雷云向赫连恒君推荐的这个孟不果的女儿,确实非常适合用于和亲。 孟如玲舞毕,与众宫女谢礼退下,场上又换了一批吐蕃人表演吐蕃舞蹈,十几名吐蕃壮汉甩动着长长的袖子,围成一个大圈左右跳动,而乐曲也已经换成了节奏强烈的鼓声。 牟笛道:“圣上,此舞名叫《果日谐》,有吉祥如意的意思。” 赫连恒君哈哈笑道:“吐蕃的舞蹈果然与中原不一样啊!中原以柔为美,吐蕃则与草原民族一样,以男子的强壮和力量为美。不过朕是草原人血统,对此类舞蹈是情有独钟啊!嗯,不错,跳得非常好!” 牟笛谦虚地道:“圣上谬赞了。” “不必谦虚,草原人和高原人一样,都喜欢直爽大方,是什么就是什么。中原人嘛!受儒家思想熏陶,喜欢三请而后让。” 牟笛只是点点头,表示赞同。 稍会,牟笛又问:“不知岳父大人是哪一位?” 赫连恒君呵呵笑道:“二王子别着急,午膳之时便会引你去见你的岳父大人。” 牟笛点点头,表示满意。 上午的迎接大典就在轰轰烈烈的人山人海中度过了,职位稍低一点的官员在大典结束后就离开皇宫了,只有职位稍高一点了能与皇帝一道在麟德殿用膳。后宫之中,也只有皇后和苏贵妃能在麟德殿用膳,其余嫔妃参加完大典,就要各自回各自的宫殿了。 雷云没有参加麟德殿的午膳,也就不知道过程是怎么样的了,但预料其隆重程度绝对不逊色于赫连家的年夜饭。从早晨辰时到午时,一直站含元殿前,其间还不断是跪拜天地和祖先。因为要祭祖,所有后宫的所有嫔妃都必须参加。 当雷云回到还周殿时,两只脚踝已经酸得不行了,仿佛是走了五十里路。蓓奴端一盆热水进屋,给雷云泡泡酸胀的脚。热水浸过脚踝,一阵舒适的热度从脚掌顿时传遍全身。 喜欢的大大请加qq群:58612328 第253章:夜访袁府(1) 雷云轻喟一声,想到早晨在含元殿前,刘福吉念的那段贺词。赫连恒君真的把袁家和苏家的权力掉起来了,目前接替这两个职务的人员都还是个谜,会是谁呢?倘若不是袁苏两家的门生,袁苏两家又会有什么反应呢? 谋反?苏家绝对不敢,袁家就不知道了。 蓓奴端上一碗鸡汤,轻声道:“小姐,喝点鸡汤,补补身子。” 雷云微微一笑,接过来喝了一口。她的月红已经没有了,或许是孟非开的药有作用了,药膳局的人送药来,说这药有宁心补血的功效,她喝了确实没再做噩梦,月事也断了,看来孟非的医术确实很好,只是孟非为什么那么不喜欢赫连恒君呢? 书房里的龙脑香被赫连恒君拿走了,换上了纯净的檀香,起初她还有些不能适应,不过渐渐也就好了。雷云敢肯定,自己的病一定与以前那份龙脑香有关系,抑或者是麝香?还周殿的书房里没有医术,雷云也没法找到有关麝香的书籍,只知道麝香是从雄性麝鹿肚脐上取下来的一种香料,到底有什么药理,却不怎么了解。 她也不能找个太医来问清楚,皇后现在派了六只眼睛来盯着她,她有什么风吹草动,延英殿那边马上就知道了。而且赫连恒君也隐瞒她的病情,想来这事是不便于公开了,所以雷云也就在心里压了下来。 当晚,赫连恒君又在太液池上为晋王和吐蕃二王子举办了一场不小的迎接演出,皇后和苏贵妃均有出席。 演出结束后,赫连恒君送走已封为太师的晋王,又安顿了吐蕃二王子后,并没有选择回宫休息,而是协皇后秘密出宫,来到了长安城中的袁府。 袁家上下受宠若惊,在一番简短的迎接过后,袁豁达领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把赫连恒君及皇后迎进了袁府主厅。 赫连恒君居中而坐,皇后坐在他左侧,袁府的丫头紧张万分地送上泡好的香茶,由袁豁达亲自送上。赫连恒君接过香茶,微笑道:“袁公不必紧张,朕今夜前来,袁公便当是女婿回家就是。” 袁皇后听到赫连恒君提到“女婿”二字,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笑意。 袁豁达今年已经六十好几,胡子也已经花白了,但征战杀场这么多年,声音还是苍劲有力的。袁豁达波澜不惊地道:“老臣惶恐,不知皇上驾临袁府有何要事?” 赫连恒君哈哈笑了两声,说道:“袁公难道不想看看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吗?往日在朝堂上,朕是天子,现在没有外人,朕和皇后便是袁公的女婿和女儿,袁公不必如此拘谨,快快请坐。” 袁豁达听得他嘴上说的好听,今天在大典上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他中书令的职务给吊销了,袁豁达心里定然会有不满,可就算是不满,对方是皇帝,他又能多说什么?就座后,袁豁达又道:“皇上,怎么想到夜里到访袁家?” 喜欢的大大请加qq群:58612328 第254章:夜访袁府(2) 赫连恒君哀叹口气,颇似无奈地道:“当皇帝,一言一行都记录在案,朕去趟茅房,录事都要写进史书里,朕也着实无奈。倘若朕白天带着皇后莅临袁府,苏大人岂不是要如临大敌了。” 袁豁达没有回答,反倒是袁豁达的长子袁浩瑟呵呵地笑道:“妹夫,你说话可真有趣。” 袁豁达顿时大喝:“混账东西,谁让你对皇上无礼的!” 袁浩瑟吓了一跳,立刻噤了声。 赫连恒君忙道:“袁公不必责怪大哥,大哥并没有叫错,朕确实是妹夫。” 袁皇后偷瞄了赫连恒君一眼,发现他与平时不大一样。 袁豁达的次子袁浩杰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赫连恒君突然话锋一转,半是感叹,半是怀念地说:“朕还记得以前在郑州的时候,袁公在赫连家教授朕武艺。这些年以来,袁公一直随着父皇南征北战,倘若没有袁公,我赫连家哪有今天的地位啊!” 袁豁达心里冷哼一声,你倒是还记得我袁家对你赫连家的情分,而今封我一个司徒,就想把我随随便便应付过去吗? 赫连恒君叹口气,又说道:“朕的江山不仅是袁公为朕打下来的,袁公还把最心爱的女儿嫁给朕,朕却不知如何来报答袁家的这一份恩情。把袁公封为司徒,也仅仅是朕能为袁家做的一点点事情。” 袁豁达不说话。 袁皇后有几分尴尬,皇帝好不容易带自己一起回娘家,父亲却是这样一幅样子,活似皇帝欠了他什么似的。 赫连恒君又岂会不知道袁豁达仍为中书令一事耿耿于怀,赫连恒君笑了两声,说道:“袁公不能担任中书令,确实可惜,不过,朕已经想好的新的人选,此人就是袁公的门生林至道。” 林至道原是中书侍郎,林家与袁家也是交好的关系。林至道今年五十出头,他最小的一个妹妹嫁给了袁豁达的长子袁浩瑟,两家是亲家关系,而林至道又在袁豁达手下为官二十年,也可说林至道是袁豁达一手提拔起来的。 袁浩瑟大喜,皇帝不仅把他亲爹提拔为一品大臣,更把他老婆的大哥提拔为中书令,这一下他们袁家双赢了。 从表面上看,是双赢没错,提拔为三师三公那是至高无上的光荣,只可惜三师三公虽然地位崇高,却没有真正的实权。中书令的权利交给了林至道,即使也是他们袁家提拔上来的人,是袁家的幕僚,但到底不是自己握权,总之没有那么稳妥。 袁豁达又岂会不知道皇帝此举是在化解他的权力,但皇帝用林至道来接替中书令的职务,也算是给了他一个慰籍。袁豁达暗暗叹口气,罢了,他也老了,权力太大哪个当皇帝的不害怕?半生征战,为赫连家打下这半壁江山,将来在青史之上,也有他袁豁达留名之地了。 皇帝现在能这么做,亦是给他一个名正言顺归隐的理由,好让他袁豁达功成身退,至少当今皇帝没有像汉高祖那样诛杀功臣。如果他还不知好歹,赫连家迟早要给他扣上一顶逆谋叛乱的帽子,到时候还落得个千古臭名,岂非不值? 喜欢的大大请加qq群:58612328 第255章:夜访袁府(3) 袁豁达能这么想,他的二儿子袁浩杰却并不这么想,他们袁家功高盖主,皇帝不仅不给予重赏,还拐弯抹角收回父亲的权力,这根本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作为袁家第二代的袁浩杰,与他哥哥袁浩瑟完全不一样,袁浩杰今年二十五,已经在中书省担任七品主书,自小就有一番抱负,他日定要接过父亲的班,做一个权倾朝野的丞相,就如同曹操诸葛亮那般。 如今袁浩杰的理想还没有实现,他的父亲的权力已经被收了回去,他怎能心甘? 赫连恒君问道:“不知大哥与小弟现在从事什么职业?”他指的是袁豁达的两个儿子。 袁浩瑟尴尬一笑,他什么都没做,每天吃父母的。 袁浩杰答道:“任中书省主书一职。” 赫连恒君把目光转向袁浩瑟:“那大哥呢?” 袁豁达哼了一声,说道:“他能做什么?只要不给我惹事就是了。” 袁浩瑟更加尴尬。 袁皇后开口道:“皇上,不如给大哥安排一个官职吧!也让他有事可做。” 赫连恒君点点头,走到袁浩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错,即日起,小弟就担任中书舍人吧!” 袁家人均是一惊,皇帝居然一下就把袁浩杰从一个七品官员体为五品官员,还是个正五品上。袁浩杰心下大喜,自古二十五岁就担任中书舍人的人可不多,中书令及中书侍郎以下便是中书舍人了。这对于袁浩杰来说,可真是天下掉下了一块大饼。 赫连恒君又转向袁浩瑟,笑了笑,说道:“不如大哥就担任司天台丞吧!” 袁家人又是一惊,对于袁浩瑟这样不学无术的人来说,给他什么官职他都干不好。派他担任司天台丞,岂不是等于给了他一个闲官,根本不用他做事。司天台掌察天文,稽历数,袁浩瑟哪里懂?司天台的人知道他是个皇帝的大舅子,晋国公的长子,又是个半吊子,哪里还会让他做事? 看来,赫连恒君是有意给袁浩瑟安排这么一个职务,让他既不至于无所事事,侮辱门楣,又不会玩忽职守。袁浩瑟本质上没有变,只是头上多了一顶光环。 袁豁达有几分感动,当今皇帝还是想着他们袁家的,两个儿子派官的派官,升官的升官,也没有辜负他当年辛辛苦苦替卫国打江山。 “老臣……多谢皇上……” 袁豁达正要下跪,赫连恒君连忙扶起他,说道:“袁公不必如此。” “老臣……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浩瑟他……唉,难得皇上如此替他着想。” 赫连恒君呵呵笑道:“时日也不早了,朕得带皇后回宫了。皇后,我们走吧!” 袁皇后心里更是感动,从她嫁给赫连恒君的那一刻起,他就深深地映在了她的心底。如今他这般为她的家人打算,叫她心中如何不欢喜? 赫连恒君和袁皇后走出袁府登上马车,袁豁达带着两个儿子下跪送行:“恭送皇上!” 赫连恒君微笑着挥挥手,说道:“时候不早了,袁公请回吧!” 直到赫连恒君乘坐的马车再也看不见,袁豁达才站起身。 喜欢的大大请加qq群:58612328 第256章:卫国格局(1) 马车上,袁皇后亲昵地挽着赫连恒君的手,把自己整个身体靠在赫连恒君身上,轻声道:“皇上,臣妾多谢你这么为家人着想,臣妾心里很感动。” 赫连恒君“唔”了一声,闭目养神。 袁皇后又道:“皇上,今晚到延英殿去吧!让臣妾好好的伺候你。” 赫连恒君睁开眼睛,脑子里面想到的是雷云委屈的脸庞。赫连恒君轻咳两声,说道:“朕今天很累了,明日还要早起招待吐蕃王子,皇后难道不累吗?” “呃……”袁皇后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说累了,那赫连恒君铁定就不去延英殿了,说不累,又好似她精力很旺盛,连皇上不及她。 “改日吧!”赫连恒君挥挥手。 “是……”袁皇后有些委屈地应了一声。 赫连恒君知道她不满意,只得低头在袁皇后眉端轻吻了一下。 袁皇后脸颊飞红,皇上从来没有这么吻过她。 赫连恒君暗自摇头,作皇帝真累,收回一个中书令,不但要封一个司徒出去,还得再封两个六品以上的大官出去,最后还得附带一个吻。 回到皇宫以后,赫连恒君只交待让皇后好好休息便回紫宸殿去了。袁皇后心里虽有所遗憾,但夫妻这么多年,皇帝第一次与她这么亲近,这让她觉得既温馨又幸福。 翌日,赫连恒君照例接待吐蕃二王子,不仅带着牟笛欣赏了皇宫里太液池畔美不胜收的景色,更在跑马场上举办了一场精彩马球比赛。从吐蕃来的人不会打马球,于是参加马球比赛的都是皇宫里的侍卫,由慕容绩担任全场比赛的指挥官。 在观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马球比赛之后,赫连恒君又带着牟笛领略了中原地区特有的风土人情,并向其展示了卫国为秦国公主出嫁到吐蕃准备了丰厚嫁妆,其中不仅有各种珍贵的珠宝玉器首饰和高级纺织制品,更有中原特产的名贵药材以及各类文化书籍。 牟笛对此表示非常满意,并表明吐蕃国的立场,卫国才是中原之主。 赫连恒君笑着回应。 这两日,因为吐蕃王子的到访,使得文杰等人不得不停下查案。虽然对夏美人与董才人之死已经有了一定的眉目,但幕后真正的主使人却还没有露出任何的蛛丝马迹,而导致夏美人与董才人为该人卖命的“红莲散”也不知究竟出自何处。 京城之地不仅有来自草原和西域的商人,更有来自波斯、大食国的商人,南诏国自然也不在话下。文杰也曾经私下拜访过从南诏国来长安做生意的商人,打听“红莲散”的事情,但南诏国的商人对此也不是特别了解,只说了“阿芙蓉合欢散”这种东西往往只有会巫蛊术的人才会制造,普通的南诏百姓也不会制造这种怪药。 于是文杰等人又得到一条线索,只有善用巫蛊的滇南人才有“红莲散”。 三日后,吐蕃王子带着新娶的新娘秦国公主离开长安回吐蕃去了。 第257章:卫国格局(2) 在送走了吐蕃二王子牟笛之后,大明宫里的气氛又恢复了之前的凝重,距离夏美人被杀之日已经过去十多天了,而案情究竟进展如何,只有负责调查的文杰及其他几个人知晓。 对之前中书令及尚书令双双下位一事,赫连恒君与雷云分析过后,任用原中书侍郎林至道以及原吏部侍郎孟不果担任中书令,任用原尚书左仆射吕邱品担任尚书令。原吏部尚书薛祁顶替尚书左仆射的位子,原吏部侍郎张蒙毅则提拔为吏部尚书。 再者,兵部又被赫连恒君从六部中独立出来,重命名为枢密院。原兵部侍郎夏启示罢官之后,兵部的最高行政长官袁豁达又退居司徒之位,新成立的枢密院最高行政长官枢密使只能由另一位兵部侍郎姚仁美来担任了,而另外两名枢密院枢密副使则是赫连恒君新提拔起来的人,其中一人竟是潘小妹的亲爹原苏州太守潘奋,这是谁都始料未及的。其提封的理由也很简单,在卫国讨伐姜国之时,潘奋立下了汗马功劳。潘奋也很有治理才能,苏州局势紧张的那段时间,潘奋作为苏州太守能使得整个苏州城临危不乱,百姓也毫不紧张,这是非常重要的。 与此同时,原兵部职方员外郎杜熙则派到阴山南面的安北都护府(今内蒙古包头)担任天德军镇副,一个正七品的武官,驻守在卫国北边抵御草原突厥民族。 雷云对此略有不满,杜熙与钟琇成亲不久,赫连恒君就将他派到北部阴山驻守,留得钟琇一人岂不是非常的孤单。赫连恒君却不以为意,雷云有心提拔杜熙,但杜熙毕竟资历浅薄,倘若不派到北部边疆历练一二十年,扎扎实实了解边疆用兵,又怎能在掌控军国机务兵防戎马的枢密院站住脚。 自唐末以来,后唐相继丢失关内道、陇西道、大室韦部、西室韦部等大片土地,即使卫国现今已经统一了长江以北,但也仅仅局限在阴山、燕山以南,贺兰山以东的这片土地。祁连山以及天山等地已经被草原突厥瓜分出去,而兴安岭、长白山等地又被室韦部都牢牢掌控,昔日盛世大唐繁荣昌盛国土广阔的景象早已不复存在。(注释:关内道:今阴山以北内蒙古及外蒙古等地;陇西道:今青海、甘肃、新疆、阿富汗、伊朗等地;室韦:今吉林、辽宁、黑龙江、俄罗斯等地。感叹~~~~~曾经的大唐!) 虽然杜熙被派往北部边疆了,但赫连恒君也对雷云承诺了,只要雷云愿意,可以随时把杜熙留在家中的妻子接入皇宫陪雷云解闷。雷云心知钟琇与赫连恒君交手次数不下五次,所以不敢随便把钟琇接入皇宫,况且雷云此时依旧是个婕妤,虽然有皇帝的宠爱,但是大张旗鼓把自己的朋友接入皇宫还是有所不妥。 以上一道道圣旨颁布下来,最受损害的集团莫过于苏氏集团,虽然现在担任尚书令的吕邱品是苏城集团的人,但苏城与吕邱品的关系却远远不如袁豁达与林至道的关系,况且吕邱品本人更愿意忠于皇室。再者,苏氏集团的头脑人物权力被架空不说,就连六部之中的兵部也被单独分离出去成立枢密院,这对苏城来说又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第258章:潘氏中毒(1) 同理,赫连恒君也让苏城的三个儿子各自担任了朝中的职务,但总的来说,苏城还是受了很大的打击。奇怪的是同样被赫连恒君架空的袁豁达居然毫无怨言,苏城此时如果跳出来反对,便一点立场也没有了。 所以,苏城只有忍气吞声,苏贵妃正沉溺于重获爱侣的甜蜜之中,苏家发生的这些事情,不想去管,也无暇去想。宇文岚的出现给赫连恒君帮了一个很大的忙,只是赫连恒君和雷云都不知道宇文岚居然是苏贵妃的旧识。 此时此刻,苏城已经意识到当今皇上要从他们手中收回权力了,作为历代都是德高望重的苏家人又怎么会甘心就范?可是苏城没有意识到,治世的时候,笔杆子是王道,乱世的时候,枪杆子才是王道。而此时天下分崩,苏城这样的文人如果威胁到帝王的江山,那么帝王将会毫不犹豫地把这颗毒瘤给摘除。 在吐蕃二王子离开长安后的第七天,大明宫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潘小妹中毒昏迷了。潘小妹的父亲潘奋协全家老小还未来到京城上任,潘小妹就提前中毒了。 中毒的原因已经查明,是因为潘小妹服用了紫云阁下人烹饪的桂圆莲子羹,而这莲子羹中,被人下了不知究竟是什么毒的毒药。 紫云阁烹饪莲子羹的下人已经被带到刑部天牢进行审问,潘小妹依然是生死未卜。 大明宫里又一宗杀人案发生了! 于是,宫人们的心又再次惶恐起来。 雷云伴着赫连恒君站在潘小妹的床前,潘小妹面色惨白毫无生机地躺在床上,谁能想象曾经娇巧玲珑的妙龄少女就这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没有生命力的陶瓷娃娃。 雷云愁眉不展地握着潘小妹的手,前两天她还与潘小妹一起蹴鞠,今天她怎么就会中毒了呢?太医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是中毒,中什么毒?没有人说得出来。 赫连恒君和雷云此刻在紫云阁里等待着太医署派的最后一名太医——孟非,因为孟非的堂妹孟如玲出嫁吐蕃,所以孟非担任亲属送亲去了,今天才赶回来。 孟非年纪轻轻,医术非常高明,这在太医署是众太医公认的。 孟非气喘吁吁地跨进房间,在看见赫连恒君的一霎那冷下脸,但是依然上前向赫连恒君行了礼。 雷云焦急地道:“孟太医,你快给她检查一下吧!” 孟非点点头,上前来检查潘小妹的口鼻眼,然后抓住潘小妹的右手听脉,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雷云见他的表情,心里一惊,忙问:“她怎么了?其他太医说中毒了,究竟是中的什么毒?” “其他的太医说潘婕妤中毒?”孟非问道。 “嗯。”雷云点点头,说道:“他们在小妹吃的莲子羹里发现了毒药的成分,所以认定小妹是中毒的。” “那剩下的莲子羹呢?” “哦!”雷云忙起身离开房间,让下人把当天潘小妹吃剩下的桂圆莲子羹端进来。 第259章:潘氏中毒(2) 孟非看着那透明粘稠的桂圆莲子羹,凑到鼻尖仔细闻了闻,伤神地摇摇头。 雷云忙问:“怎么了?小妹还有没有救?” 孟非道:“这个毒药,我以前没有见过,但是我可以肯定这是剧毒,只要服用一点点就会要了人的性命。” “什么?!”雷云大惊失色,“那小妹她……” 赫连恒君担心雷云激动过度,感觉上前搀住她,说道:“别急,潘婕妤现在还有脉象。” 孟非点点头,说道:“不错,奇怪就奇怪在这里,这毒分明是剧毒,服用就能让人口吐鲜血而亡,潘婕妤居然只是沉睡而没有身亡,恐怕下毒之人也没有料到吧!” “那你知道潘婕妤只是沉睡的原因吗?”赫连恒君问他。 孟非看了赫连恒君一眼,说道:“臣不知道。” 雷云刚露出一丝愁容,孟非马上又说道:“不过,潘婕妤虽然没死,但是确实中毒了。这莲子羹中的毒药含有相当剂量的乌头,所以我说雷婕妤确实中毒了。” “那这毒药中,除了乌头的成分,还有什么?” 孟非摇摇头,说道:“不好判断,毕竟毒药已经惨进了莲子羹中,仅靠鼻闻,很难辨别其中的成分。” “那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小妹她还有没有救啊?”雷云心中很是着急,难道又一个妙龄少女即将丧命在大明宫中吗?如果说夏美人是因为杀了董才人而死有余辜,那潘小妹又犯了什么错? 赫连恒君听得出雷云话中的焦急之意,握住雷云的手,说道:“别急,会想出办法来的。” “可是,小妹她确确实实中毒了,或许她命大,现在还没死,可是如果不快点替她解毒,说不定那些毒药下一刻就会要了她的性命。” “朕明白,你先静一静,听孟非他到底怎么说。” 孟非抱拳答道:“恕臣无能,臣无法立刻辨别潘婕妤中的是什么毒,所以……无法立刻对症下药,替潘婕妤解毒。” “你说无法立刻辨别,是指给你一段时间,你就能辨别出这是什么毒吗?”赫连恒君挑眉问。 “臣不确定,但是识别的几率会大一些。此外,臣请皇上答应文杰对潘婕妤的寝宫进行搜查,以便于察看紫云阁是否存有红莲散。” 雷云一听“红莲散”,立刻说道:“我不相信小妹会服用这种毒药。” 赫连恒君当然明白孟非的意思,但是最近死的两个嫔妃都与这种红莲散有关,现在幕后之人把魔掌伸向潘小妹,也其中也很可能有所联系。赫连恒君道:“朕允了,你让文杰来调查吧!此事不宜托得太久。另外,你把这莲子羹拿下去,及早寻找到此毒的解药。” “臣明白,臣先告退了。” 雷云唤道:“等一下,孟太医,在你还没有找到解药之前,小妹是不是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孟非转过身,淡淡地道:“臣只能尽力而为,毒药中确实含有很大剂量的乌头,潘婕妤能不死已是万幸,至于潘婕妤能否活下来,请恕孟非无能,孟非也没有万全的把握能解此毒……” 雷云心口一紧,转过头难过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潘小妹。她记得潘小妹曾经跟她说过,有个姓张的道士说潘小妹一旦出嫁了,就再难见到自己的父母,难道真的被那道士说中了吗?潘小妹的双亲很快就要来到长安了,潘小姐却在此时莫名中毒了。 赫连恒君问道:“文杰现在在哪里查案?” 文杰答道:“在审问紫云阁烹饪莲子羹的那名丫头。” “传令下去,叫文杰待会到御书房来见朕。” “是。”孟非告退下去,通知刘福吉去宣文杰了。 赫连恒君看着雷云愁眉不展的样子,伸出手为她抚平皱起的眉心,说道:“云儿,不要太担心了。” 雷云摇摇头,伤感地道:“小妹她只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子,那个人为什么要陷害她?就算要害,也该害我才是。” 赫连恒君没说什么,只是把雷云的手握得更紧了。 第260章:无脸女尸(1) 文杰匆匆赶赴赫连恒君的御书房,将这几日获得的口供上呈给赫连恒君,赫连恒君看到后却是哭笑不得,因为后宫嫔妃给他戴了一顶巨大的绿帽子。 赫连恒君沉声道:“除了这些,还有什么线索吗?潘婕妤被下毒一事,跟之前的两个案子有没有联系?” 文杰道:“臣以为,这幕后之人是故意这么做的,想要引起后宫的恐慌,借此来嫁祸他人。所以,只要顺着该人提供的线索查下去,查出来的那个人,就很有可能是幕后之人想要嫁祸的人。” “红莲散。”赫连恒君把这三个词在嘴里重复地咀嚼了好几遍,又问:“孟非把在夏美人那里搜到的红莲散拿去做什么了?” “他?他拿去做试验了,看看雄性动物吃过后会有什么反应。” 赫连恒君皱起眉,孟非还真想的出来,不过这样说明孟非对医学的狂热。“他拿去给什么雄性动物吃了?有结果吗?” 文杰好笑地道:“他拿去给公狗吃了,观察了几天,结果发现公狗蹲着撒尿了。” 赫连恒君一愣,突然爆笑出声,说道:“孟非确实很有意思啊!别看他平时压根不把朕放在眼里,但该他做的事情他可是一点也不含糊。” 文杰神色一敛,忙开口道:“皇上,请皇上不要责怪孟非,他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苦衷?有苦衷就可以在朕面前摆脸色吗?朕做什么事情得罪他了?” 文杰顿了顿,他答应孟非不把此事说出来的,皇帝显然对孟非误解很深,这样肯定不利于孟非今后的发展。文杰道:“皇上,孟非的事情只有臣知道,臣答应孟非不将此事说出来,但臣请皇上相信,皇上无意间做的一件事情,确实成了孟非一生的伤痛和遗憾。” “那这么说,反倒是朕不对了?” “皇上没有不对,只是……这确实对孟非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臣不敢欺瞒皇上,但臣对孟非允诺过,也请皇上体谅臣的一片苦心。” 赫连恒君微微一笑,说道:“兄弟之间的情谊是最真挚的,难得你们感情如此之好,朕也有一个感情深厚的兄弟,只可惜……罢了,继续谈案子吧!” “是,从潘婕妤被下毒一案来看,似乎幕后之人是按照一个等级的高低来进行谋害的,先是级别最低的董才人,而后轮到夏美人,最后轮到潘婕妤,其间雷婕妤也被人陷害小产了,但雷婕妤本身没事。臣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如果此人继续下手,下一个可能雷婕妤,或者刘婕妤。” 赫连恒君心口猛然收紧,雷云! 第261章:无脸女尸(2) 文杰看出他的紧张,忙道:“皇上,这只不过是臣的一个猜想而已,凶手下手的路线究竟是不是这样,臣也不是特别肯定。” 赫连恒君走下书桌,面色凝重地道:“依你看,此人是宫中之人,还是宫外之人?” “从夏美人的丫头香果的口供来看,此人是个男性,宫里的太监不大可能,如果是宫里的人,那只可能是巡班的侍卫,不过臣查过董才人、夏美人和潘婕妤被害的那三天在宫里轮班的侍卫,没有人是在案发三天同时轮班的。在夏美人和潘婕妤遇害的那两天同时入宫轮班的倒是有一个禁军分队,但没有人单独离开过。所以,臣想,可能是宫外的人干的。” 文杰又道:“皇上,臣还有一种猜测。” “什么猜测?” “既然遇害的都是宫里的嫔妃,那或许是宫中某位娘娘联合宫外的势力,有心铲除宫中其他的嫔妃。” 赫连恒君猛地回过头盯着文杰,眼中一闪而过一抹凌厉凶狠的目光,忽然又收敛起来。 文杰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皇帝一向是和蔼可亲的微笑,即使死了两个妃子,他也还是能沉得住气,怎么刚才他会看见皇帝面露凶光?难道是皇帝一不小心就把以前杀人的目光给露出来了? 赫连恒君呵呵笑道:“你说的不错,如果是朕后宫里的某位嫔妃娘娘犯的事,朕也绝对不会包庇徇私的。从今天起,朕再给你一道权利,你大可以到各宫娘娘的宫殿里去审查案件。” “是。” 赫连恒君转过身,眼睛细细地眯了起来。“文杰,你去告诉孟非,让他尽快把潘婕妤所中之毒找出来。” “是,臣尊旨。” “好了,你先下去吧!” “臣告退!” 赫连恒君等文杰离开之后,唤道:“刘福吉,叫慕容绩来见朕。” 刘福吉答应下去。 片刻之后,慕容绩奉旨来到御书房,皇帝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找他了,现在不知道又找他有什么事情。 “微臣参加皇上!”慕容绩下跪行礼。 “你起来吧!朕今天找你了,是有事情交待你去办。” “皇上请说。” “慕容绩,自从苏城和袁豁达被架空之后,他们两家可有什么动静?” “回皇上,这段时间臣一直加派人手暗中观察苏府和袁府,从表面上来看,并没有什么动静。不过,苏城似乎一直在找机会进宫探望苏贵妃,他已经来找过臣好几次了,臣不敢直接答应。” 赫连恒君负着手,沉声道:“苏贵妃最近很奇怪,一个多月以来,她居然不曾来找过朕。” 慕容绩有几分惊讶,“难道皇上怀疑宫里的案件是苏贵妃暗中派人干的?” 第262章:无脸女尸(3) “朕确实这么想过,或许苏家早就想到朕有心收回权利,所以暗中已经派人下手了。” 慕容绩一幅苦瓜脸,皇帝信任他对他说这些,他很高兴,可是他又不懂查案,他只是孔武有力,皇帝找他来到底要说什么啊? “慕容绩,依你的武功,你能否在大白天众人都不发现的情况下,自由进出皇宫?” “啊?!”慕容绩顿时瞪大了眼睛,大白天自由进出皇宫不被人发现,这是神吧? “怎么?连你也不能办到吗?” 慕容绩摇摇头。 正在此时,紫宸殿的一名小太监惊慌失措的跑进御书房,呼道:“皇上,不好啦!在太液池方丈岛上发现了两具无脸女尸。” “什么?!”赫连恒君和慕容绩顿时脸色大变。 女尸?还是无脸的? 赫连恒君立马赶了过去。 太液池的方丈岛,是太液池上三岛之一,景色不及蓬莱岛,岛中除了青石道路之外,都长有茂密的草丛。这两具女尸之所以被人发现,也是因为夏季天气渐渐炎热,发出臭味,路过方丈岛的宫人闻到味道,才在深草丛里发现女尸的。 两名女尸都穿着宫女的服饰,可是整张脸到颈部的皮肤已经被人剥了下来,血肉模糊,伴随着恶臭一阵阵传来,苍蝇围绕在尸体旁边,发出嗡嗡刺耳的声音。 赫连恒君一见两名“无脸”女尸并排躺在那里,骤然想到十年前掖庭宫里看到的景象,那是后唐主李毓的皇后,被他父亲赫连嗣逼死以后,也是被人剥去了整张脸的皮,这样的事情在十年后居然又发生了。 年老的太医检查完尸体之后,站起身,对赫连恒君说道:“皇上,这两具女尸死亡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老臣估计,其中一个身体腐烂较为严重,估计在一个月以上。” “她们的身份确定了吗?” “呃……只确定了一个,是董才人从前的丫头瑶儿,另一个由于身体腐烂,脸部皮肤也被人剥去了,所以目前尚未确定。” “瑶儿?”赫连恒君迅速回想起十几天前董才人落水那天,手里捧着蜜枣,跪在董才人尸体旁哭泣的那个宫女。“是她?朕不是已经赐她还乡了,怎会被人杀了丢弃在这里?” “皇上!”后方传来刘福吉的呼喊。 “什么事?” “另一名女尸的身份确定了,御膳房那边有消息传来说,有个叫做东陵的丫头在一个月前失踪了,这名女尸很可能就是御膳房送菜的宫女东陵。” 赫连恒君怒道:“为何有人失踪,御膳房也如此不闻不问?直到今日才来认领这名女尸?” 刘福吉面有难色地道:“皇上,宫里常有出逃回家的宫女,被侍卫抓住了就会送到内务府杖责六十板子,多数人撑不过就被活活打死。所以,丢了宫女,大多以为被抓住打死了。” 第263章:无脸女尸(4) 赫连恒君脸色铁青,他居然不知道宫中有这种规矩,私逃出宫的宫女抓回来要打六十大板,别说是弱女子了,就是男子也未必承受的住。“这是谁定的规矩?” “呃……是先帝……” 赫连恒君语结,仿佛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规矩改了,把六十下改为十下。” “是。”刘福吉恭敬地答应下来。 赫连恒君不忍地看了两具女尸一眼,说道:“明日文杰进宫查案,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赫连恒君交待完后,大步离开现场,向雷云所在还周殿走去。 夜里,雷云为疲惫了一天的赫连恒君脱去繁重的龙袍,这些日子宫里不断发生事情,每个人的眉头都是紧锁的,而幕后真凶似乎一点消停的痕迹也没有。 赫连恒君想起今天文杰对他说的话,下一个动手的对象,很有可能是雷云或刘婕妤。想到这里,赫连恒君心里又是一紧,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恒君,在想什么?”雷云坐在他旁边轻声问。 取下面具的雷云是非常美丽的,赫连恒君静静地凝视着雷云的容貌,伸手扶上她的脸颊,说道:“云儿,朕很担心你啊!” 雷云轻笑道:“不要担心我,我没事的。” “云儿,你知道傍晚的时候在太液池的方丈岛上发现两具女尸么?” “什么?!”雷云一惊,显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两具女尸都被人剥去了脸上的皮,一具是董才人的丫头瑶儿,一具是御膳房送菜的宫女,两具女尸已经面目全非了。朕想不到,在朕的皇宫里,居然会发生这样恐怖的事情。” 雷云心中也是一紧,原本还以为只有嫔妃受害,而今连宫女都受害的,可悲的是他们仍然不知道凶手的真正目的。 忽然间,雷云想起了钟琇送给她的那块真皮面具,如果说两名宫女脸部的皮肤都被剥下的话,有没有可能是凶手用两名宫女的皮肤来制成真皮面具,从而在后宫中蒙混过关呢? 钟琇!雷云又一次想到了钟琇,从之前的“红莲散”,到现在的宫女皮肤被剥,这种种熟悉的手段都出自滇南苗疆之地,而钟琇恰恰又是前明花教教主杨明花的徒弟。会不会是钟琇为了让她早一点当上皇后,所以想把后宫里的妃嫔一个一个铲除呢? 雷云因为这个想法出了一身冷汗,暂时不能自己吓自己,宫女的皮肤被剥,不一定就是制成了真皮面具。 赫连恒君看出她不对劲,问道:“云儿,你怎么了?怎么脸色突然这么苍白?” 雷云勉强一笑,摇了摇头。或许,她该出宫看看钟琇了。 赫连恒君握住雷云的手道:“云儿,对不起,害你担惊受怕了。本来打算吐蕃王子走了之后就带你去华清池的,现在宫里出了这么多事,看来是走不开了。” “没事的。”雷云朝他淡淡一笑,说道:“早点休息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嗯。”赫连恒君与她一起躺下,渐渐沉入梦乡。 第264章:潘氏失踪(1) 几天后,赫连恒君正在御书房处理奏章,刘福吉忽然进来通报:“皇上,文大人和孟大人求见。” 他们?赫连恒君微微一顿,难道是案情有所进展了?“快宣!” “是。”刘福吉退下宣文杰及孟非觐见。 文杰和孟非进来行过礼后,赫连恒君问道:“是不是案件有进展了?” 文杰道:“皇上,臣知道夏美人是怎么被杀的了。” 赫连恒君一听,立刻放下笔,目不转睛地看着文杰。 “皇上,江湖中有一种技能叫做易容术,就是把人面部的皮肤剥下来,制成人皮面具,用特定的粘胶贴在脸上,就能达到改变容貌的目的。” “这个朕知道,你继续说。” “在太液池发现的两具女尸统统都没有了面部皮肤,这幕后之人定然是用宫女的皮肤改变了容貌,从而混进夏美人的紫兰殿,勒死了夏美人。臣问过紫兰殿的其他宫女,夏美人案发当日,御膳房送菜的丫头东陵确实去紫兰殿送过菜,因为这个东陵常常给紫兰殿送菜,所以其他人也没怎么在意。此外,潘婕妤中毒那天,送菜的东陵也去过潘婕妤的紫云阁。而真正的东陵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被害,御膳房也证实了东陵已经消失了一个多月,又怎么会跑去给紫兰殿和紫云阁送菜呢?” 赫连恒君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御膳房的东陵早就已经死了,而杀死东陵之人用东陵面部的皮肤易容成东陵的模样,给紫兰殿和紫云阁送菜,从而趁机勒死了夏美人,又在潘婕妤的莲子羹里下了毒。 果然是个狡猾的老狐狸,居然能想到这个法子杀人,一点痕迹也不留下。 “那另一名宫女又为何会死?而且也被人剥了面部皮肤。” 说到这里,文杰脸上闪过一丝内疚的表情,“是臣的失误,那日臣用催眠术从香果口中得到真实的口供,本想再从董才人的丫头瑶儿口中得到口供,结果凶手早一步发现臣从香果口中得到了口供,所以早一步杀瑶儿灭口了。”文杰之所以会内疚,是因为他在第二天看见香果的尸体,是被人刚刚从河里捞起来的。文杰没有想到当日他的一番话竟然会让香果跳河自尽,或许他是在风月场所风流惯了,对待良家妇女也是轻佻的态度,常常被人称为登徒子。 正聊着,刘福吉又进来通报了:“皇上,雷婕妤来了。” 赫连恒君一愣,笑着道:“让她进来吧!” 稍会,雷云捧着一个陶瓷罐子进来了,见文杰和孟非也在,愣了一愣,随后笑道:“文大人和孟太医也在。” 赫连恒君迎上去,关切地道:“大中午的,天气这么热,你怎么来了?” 雷云把罐子放在桌子上,对赫连恒君笑道:“这还没到盛夏呢!蓓奴做了清热解暑的酸梅汤,我给你送一点来,你快尝尝。” “蓓奴做的酸梅汤啊!”赫连恒君应了一声,喝下一口,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舒坦起来。“云儿,朕比较想喝你做的酸梅汤,改天你做给我喝行吗?” 第265章:潘氏失踪(2) 雷云脸一红,笑道:“臣妾手艺不行,做出来怕难以下咽。” 孟非看着前面两人恩爱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心里一阵刺痛,原本他也可以像这样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可是…… 文杰知道孟非心里所想的,只是用力握住他的手,给予他无声的支持。 孟非转过头,对文杰报以感激的微笑,今生能与文杰和杜熙成为至交好友,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雷云又盛了两碗,送到文杰和孟非面前,说道:“文大人,孟太医,办案辛苦了,喝点酸梅汤解解暑吧!” 赫连恒君轻咳一声,似乎漫不经心地说道:“雷婕妤亲手递上还不接受,看来是要朕亲手呈上啊!” 文杰连忙接过酸梅汤,笑道:“臣不敢,臣不敢。”说完,又捅了孟非一下,孟非才接过雷云递给他的酸梅汤。 文杰饮下一口,“啊”了一声,大赞道:“雷婕妤果然好手艺啊!这酸梅汤酸酸甜甜,冰凉可口,真是世间最好喝的酸梅汤,回味无穷啊!” 赫连恒君斜了文杰一眼,只说了三个字“马屁精”。 文杰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雷云抿嘴一笑,说道:“文大人,方才我已经说过了,这酸梅汤不说我做的,是蓓奴做的。不过听到文大人夸赞蓓奴的手艺,我替蓓奴高兴。” 文杰只能干笑两声,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赫连恒君放下碗,说道:“好了,喝完了继续。孟非,朕让你查潘婕妤所中的毒,你查出来没有?” 孟非皱了皱眉,说道:“臣,没有完全查出来。” 雷云偏偏头,没有完全查出来,那就是说查出来一点咯? 孟非道:“臣在潘婕妤的桂园莲子羹中发现了一种毒药,叫做见血封喉,医术上称其为箭毒木,是世上最毒的乔木,唯有红背竹竿草才可以解此毒。但是,毒药之中显然不止箭毒木的毒,还有其他毒花的成分,目前臣尚无法识别。” “见血封口?!”赫连恒君一惊,说道:“朕知道这种毒木,这种毒木只生长在滇南炎热茂密的丛林中,当地人称其为‘七上八下九不活’。其树液是乳白色的,一旦沾到人或动物的伤口上,上坡只能走七步,下坡只能走八步,但无论如何到第九步,就必死无疑,所以称为七上八下九不活。”(注释:箭毒木,国家三级保护植物,剧毒植物,生长在西双版纳热带雨林之中。) 雷云只觉得浑身一冷,这毒木好恐怖,万一不小心沾到了汁液,岂不是一步也不能动弹。赫连恒君之所以知道见血封喉,也是因为赫连恒君的生母杨明君是花蛮族人,赫连恒君小的时候,杨明君对他说过一些苗疆的东西。 孟非点点头,说道:“不错,‘见血封喉’对应了‘红莲散’,看来这幕后之人是善于苗疆之术的高手。” “那小妹要怎么办?她的毒已经托了这么多天了。” 第266章:潘氏失踪(3) “臣也很奇怪,潘婕妤虽然是内服了‘见血封喉’,毒性不及血液中毒,但毕竟中毒这么多天,居然只是沉睡而已。” 雷云不满地瞪了孟非一眼,听他的意思,难道还希望潘小妹死掉? 孟非接着道:“皇上,这几日臣也曾为潘婕妤诊过脉,潘婕妤虽然脉象微弱,但是脸部及四肢并未呈现出中毒的症状。一般人中了此种剧毒,早就已经绝命,臣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潘婕妤只是沉睡。” 文杰大胆地猜测:“难道潘婕妤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呢!”雷云不满地还了一句回去。 文杰只得尴尬地笑两声,不再说话。 赫连恒君道:“除了这些事情,还有什么事情要禀奏吗?” “呃……暂时没有了。”文杰偷瞄了雷云一眼,干咳两声。 正在此时,刘福吉冲进御书房,神色紧张地道:“启禀皇上,潘婕妤她……她……” 雷云一听,顿时大惊道:“她怎么了?她的毒发作了?” “不是,潘婕妤被张道士带走了……” “什么?!”御书房内的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赫连恒君冷静地问:“张道士?什么张道士?他如何能进入皇宫带走潘婕妤?” 刘福吉回答:“皇上还是去一趟紫云阁吧!张道士还留了一封书信给您。” 赫连恒君顿时二话不说,跨出御书房就往紫云阁赶去,雷云等人紧随其后。 紫云阁内,伺候潘婕妤的宫女太监们排成一排,每个人脸上还有惊魂未定的表情。 “你们告诉朕,潘婕妤究竟是怎么不见的?”赫连恒君语气中透着浓浓的火药味,这群宫女太监都是吃素了,照顾一个大活人都会把人照顾不见了。 一名宫女颤颤巍巍地站出来,递出一封书信,“皇……皇上,这是……张道士留的书信。” 赫连恒君撇了这名宫女一眼,展开书信,信中字体歪歪扭扭地写了几句话:紫微星君,好久不见!上次见你之时,灵光藻玉还未经过打磨,如今灵光藻玉灵气已聚,你用起来应该是事半功倍吧!你要当心哦,灵光藻玉的灵气可是会反噬的。老道留的那颗仙丹你没用吧!真是浪费,既然不敢用,那老道就一并带走了。还有这株灵沙仙草,既然已经完成打磨灵光藻玉的任务,那老道就收作徒儿了。唉!当年若没有苏州城郊的天井水来灌溉这株灵沙仙草,你的灵光藻玉未必会心甘情愿待在你身边呢!还不是多亏老道。罢了,老道也不用你谢了,他日皇宫酒窖里再有好酒,老道会再来找你的。最后提醒你一句,灵光藻玉与你是一体的,切不可抛弃!紫微星君,你好生保重!张道士字。 赫连恒君看完,眉头一皱,说道:“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雷云上前,从赫连恒君手中接过书信,读完之后也皱起了眉头,“这……这写的是什么意思啊?张道士的意思是把小妹收作自己的徒儿了?” 第267章:潘氏失踪(4) 赫连恒君怒眼瞪向紫云阁的宫女太监,厉声说道:“这张道士是什么人?他是怎么带走潘婕妤的?” 刚才那名宫女怯懦地答道:“回……回皇上的话,那张道士就是上次为雷婕妤看病的那名道士,他……奴婢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奴婢看见他的时候,潘婕妤已经背在他背上了。他留了这封书信,奴婢就见他脚下腾起一阵青烟,像神仙一样飞到天上去了。” “一派胡言!你在做梦吗?”赫连恒君愤怒地瞪着这名宫女。 “皇……皇上,她说的是真的……”紫云阁的其他宫女和太监纷纷开口为这名宫女辩解。 赫连恒君露出一个很奇怪的表情,这是怎么回事?是他在做梦还是这群宫女太监都眼睛花了?大白天看见神仙,可能吗? 雷云与其他人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世上真的有神仙?神仙还会绑架皇帝嫔妃?太搞笑了吧!而且,这个张道士居然还是上次指出她服用珊花丹的那名张道士,其间的关系真是诡异。 忽然之间,雷云想起潘小妹跟她说她的身世,潘小妹的母亲是因为喝了苏州城东一口井的水才怀上潘小妹的,而让潘小妹母亲去喝水的也是一个叫张道士的人。雷云打了一个寒颤,不会那么巧吧?张道士信中写道“当年若没有苏州城郊的天井水来灌溉这株灵沙仙草”,老天爷!看来真的是这个张道士了,张道士真的是神仙啊! 雷云问赫连恒君:“张道士说上次留了一颗仙丹?” 赫连恒君道:“嗯,上次张道士留了一颗药丸,朕让人送去给你服用了,怎么,蓓奴没告诉你吗?” “我不知道,等我回去的时候问问蓓奴。不过,现在看来,小妹确实被这个张道士给带走了,而且是飞着带走的,我们也没办法,既然张道士能有几分能耐,说不定他能解小妹体内的剧毒。” 赫连恒君用手杵着下巴,颇伤脑筋地说道:“能解毒自然是好,可潘婕妤的父母朕要怎么交待?再过不久潘家就要迁到长安来了,潘奋又最宝贝他这个独生女,在朕的皇宫里把人家女儿弄丢了,实在交待不过去。” 雷云也知道,不可能直接跟潘奋说,你女儿是给会飞的道士带走的,别人只会认为皇帝是在推托责任,而且推托的理由还那么幼稚可笑。雷云想了想,说道:“就说是一名道士见小妹有慧根,所以要渡她去修道,小妹不愿待在宫里,皇上也允许,于是小妹随道士一并修道去了。” 赫连恒君叹口气,说道:“这个借口虽然很牵强,但总比潘婕妤在大明宫里毒发身亡要好,但愿张道士能解除潘婕妤体内的剧毒了。” 雷云握住赫连恒君的手,轻声道:“先回去吧!我回还周殿去问蓓奴那药丸的事情。” “也罢!”赫连恒君又摇了摇头,往紫宸殿走去。 文杰笑嘻嘻地戳了孟非一下,说道:“孟非,你见过神仙吗?” 第268章:潘氏失踪(5) 孟非白了他一眼。 雷云的声音不冷不热地飘来:“二位大人若是没事,就快些替皇上查出幕后真凶吧!也好让大家都过上安心的日子。” 说罢,雷云就往自己的还周殿走去了。 孟非和文杰彼此对望了一眼,文杰道:“这雷婕妤瘦瘦弱弱了,抱起来全是骨头,皇上怎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唉,还是玉屏苑的素馨姑娘抱起来舒服,软香温玉啊!” 孟非摇摇头,只道:“你年纪不小了,好好考虑成家吧!杜熙娘子都已经怀有身孕了。” “你还说我,你自己怎么不成家?” 孟非目光忧郁地投向远方,“你知道我心中只有琳琳一人,她走后,我心里又怎能容得下其他的女子?” “徐琳琳,徐琳琳,每次都是徐琳琳。徐琳琳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可能啦!孟非你怎么还不死心?” 孟非摇摇头,说道:“文杰,你不会懂的,你没有尝过真爱一个人滋味,那是刻骨铭心的爱情,这辈子也忘不了。” 文杰哼了一声,说道:“是啊!我是不会爱人的,我才不愿像我爹一样,抛弃我娘,娶个不爱的女子回家摆着。宋家有权有势又怎么样?公子我就是天天逛青楼,我就是要给宋家丢脸。” 孟非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文杰,你现在还没有心爱的女子,等你有了心爱的女子,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文杰没好气地道:“是啊!我就会和你一样成天愁眉不展,嘴里无时无刻不挂着那女子的名字,每天唉声叹气。孟非,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会清醒啊?” 孟非眼神一暗,静静地往前走。 文杰赶上他,拍拍他的肩,说道:“唉!我们和杜熙是一起认识的,就那小子命好,娶了个玉屏苑的大红牌,现在都快当爹了。” 孟非想起杜熙,也露出了一抹微笑,“杜熙他是傻人有傻福,虽然他快当爹了,可是他真正当爹的时候,他却不在自己孩子的身边,皇上干吗非得把他派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当镇副,苦了杜熙娘子一个人在家了。” 文杰也笑道:“就是,三年回家一趟,等他再回到长安的时候,他孩子都会走路叫爹了,真想看看他那又惊又喜的傻样,没准跟他娘子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呢!哈哈哈……” 孟非想像着杜熙的样子,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情深意笃的好兄弟又彼此拍拍对方的肩膀,继续为赫连恒君查案去了。 第269章:潘氏失踪(6) 雷云回到还周殿的时候,蓓奴正在为雷云准备晚上沐浴的热水。 见到雷云回来,蓓奴欢喜地唤了一声:“小姐,你回来啦!皇上喜欢喝酸梅汤吗?” “嗯。”雷云微笑着点点头,来到蓓奴身边,问道:“蓓奴,上次我昏迷的时候,是不是有个姓张的道士给了一颗药丸?” “是啊!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了?”蓓奴压低声音道:“那药丸很奇怪,我没敢给小姐服用,阿琇说还有男子的汗臭味,所以我就收到柜子里去了。” 雷云忙道:“在哪里,快拿出来我看看。” 蓓奴点点头,小跑回房间,从衣柜里取出当时陈放药丸的木盒,递到雷云手上。 雷云急急打开一看,木盒中竟空无一物。 蓓奴“呀”了一声,奇怪地道:“我明明把药丸放在木盒子里的,也没去动过呀!怎么就不见了呢?” 雷云的神色说不上是凝重还是轻松,似乎凝重之中又带有些轻松的神色。看来这个张道士真的不是一般人,但愿他能解除潘小妹体内的剧毒。修道之人云游四海,如果潘小妹的毒真的解了,那张道士带着潘小妹云游四海,也算遂了潘小妹此生的心愿了。 蓓奴奔回房间,又在柜子里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当时的那颗药丸。蓓奴懊恼地道:“怎么回事?我明明放在柜子里,难道药丸自己会走路不成?” 雷云轻笑道:“药丸不会走路,不过药丸会飞。” 蓓奴垮下肩膀,板着脸说道:“小姐,你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雷云忍不住又抿嘴一笑,说道:“算了,药丸不见了就不见了,没有必要为此耿耿于怀。只不过,我们今生可能很难再见到小妹了。” “潘小主死了?!”蓓奴顿时脸色苍白。 “没有,没有,瞧你,脸都白了。小妹只是被上次救我的那名张道士带走了,不知道带到哪里去了。” “啊?!”蓓奴张大嘴,一幅难以置信的样子。 “我没有骗你,小妹确实被那人带走了,哦,可能得叫‘那神’,因为他是飞着把小妹带走的。” 蓓奴奇怪地盯着雷云看了好一会,然后伸出手在雷云额头上摸了摸,又在自己额头上摸了摸,很正经地道:“没有发烧,怎么会说梦话?” 雷云顿时哭笑不得,唉,看来谁都无法相信这样的说辞,你说出来,人家只当你是神经病。雷云说道:“蓓奴,我没有说梦话,我说的都是真的,小妹确实被那道士带走了,从今往后,小妹就是道姑了?” “小姐,你是不是急傻了?我知道潘小主中毒你很着急,可也不至于急得胡言乱语吧!”蓓奴看着雷云的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雷云深吸一口气,又说了一遍:“小妹真的被张道士带走了,蓓奴你要是不信,可以去紫云阁问问其他人。唉!我不与你说了,再说你又以为我精神不正常了。” 雷云转身刚要走,蓓奴一把拉住雷云,表情严肃地道:“小姐,你确定没有和我开玩笑?” 雷云也十分严肃地点点头。 蓓奴大叫一声,说道:“我就知道,那个张道士不是一般人,当时他讲话总是神神道道的,嘴里还老挂着神仙两个字,原来他真的是神仙啊!他是神仙是不是就会变法术啊?要是能把木头变成金子多好!”蓓奴两眼放光。 雷云无奈地摇摇头,朝自己房间走去。 蓓奴跟在后面滔滔不绝地道:“小姐,我不是崇拜金钱啊!我只是觉得能变金子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如果把他拉到战场上打战,他只要一施法,敌军就全都睡着了,那该多好!” 雷云轻笑,蓓奴的这个想法不错,确实不错,呵呵!只可惜,神仙他哪管你人间打战不打战呢?因为战争本来就没有对错,只有胜负,胜了你就对了,负了你就错了。 第270章:雷云出宫(1) 雷云经过一夜的细想,觉得这幕后之人是钟琇的可能性非常之大,但是她不能把这件事告诉赫连恒君,所以她只能向赫连恒君提议让她出宫去杜熙的府邸居住一段时间,也好与孤单在家的钟琇做个伴。 赫连恒君因想到最近宫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文杰还指出凶手下一个动手的目标可能是雷云,赫连恒君也非常不放心,细思一下,把雷云暗暗送出宫,这是最好的方法了。 五月初,赫连恒君派慕容绩把雷云和蓓奴安全送到了杜府,而杜夫人钟琇也早暗中接到了雷云即将到来的消息,一早便带着家丁守在大门外面。 远远的一顶小轿摇摇晃晃地抬了过来,走在轿子前方的是大内侍卫总管慕容绩。 钟琇眼睛微眯,她认识慕容绩,若是没有慕容绩陪在赫连恒君身边,赫连恒君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不过,钟琇不可能让慕容绩认出她,钟琇的打扮与普通居家妇女无异,朴实无华,慕容绩即使见到钟琇的容貌,也不会把她和明花教主联系起来。 轿子停在石狮子旁边,蓓奴撩开轿帘,雷云弯腰从轿子中走了出来,抬头便看见了守候在大门外的钟琇。雷云胸口荡漾着一阵激动之情,顿时就红了眼眶。 钟琇走上来,对雷云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忽然张开双臂抱住了雷云,声音哽咽地道:“小涟,你瘦了,瘦了很多。” 雷云欣慰地笑了笑,说道:“阿琇,你胖了,是个要做母亲的人了。” 慕容绩不明所以地偏偏头,他刚才听到杜熙娘子叫雷婕妤什么?小莲?是她们之间特有的称呼吧! 钟琇退开雷云,把目光转向蓓奴,在蓓奴脸上看了好一会,说道:“蓓奴,你也瘦了,这些日子,你们都瘦了。” 雷云轻叹口气,说道:“我们都快有一年未见了,成亲以后,杜熙待你好么?” 钟琇脸上骤然飘起一朵红云,轻咳两声,说道:“进屋吧!外边太热了。” 雷云点点头,与钟琇一并走进杜府。 蓓奴跟着要进去,慕容绩却一把拉住她,干笑了两声,说道:“呃……蓓奴姑娘,我……” 蓓奴知道他只是负责送她们来,这会儿要回宫复命去,便说道:“一路上麻烦慕容将军了,我和小姐已经到杜府了,将军请回吧!” 慕容绩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慕容绩嘿嘿笑了两声,低声对蓓奴道:“蓓,蓓奴姑娘,皇上担心雷婕妤的安危,所以派人日夜看守着杜府,如果发生什么事情,你只管和这些人联系就是了。” “我知道了,将军请回吧!” 慕容绩抓抓头,还是不走,憋了半天才开口问道:“蓓奴姑娘,你,你今年贵庚?” 蓓奴一愣,他怎么突然之间问她的年纪?蓓奴想起自己已经是二十岁的年纪,早已做了老姑婆,眼神不由得一暗,勉强对慕容绩笑了笑。 第271章:雷云出宫(2) 慕容绩憋红脸,说道:“我……我今年二十八,还……还没有娶亲。”慕容绩偷瞄了蓓奴一眼,把一只成色均匀的玉镯塞到蓓奴手里,迅速地说:“这是我娘留给我的玉镯,送给姑娘,我走了。”说罢,慕容绩飞快地带着其他人逃开了。 蓓奴手里握着慕容绩送给她的玉镯,脸上挂着错愕的表情。慕容绩突然送她一支玉镯,这是什么意思? 雷云和钟琇跨进大门,见蓓奴还没有跟来,转过身问道:“蓓奴,你怎么了,怎么还站着?” “哦。”蓓奴应了一声,把玉镯套进自己左手,跟了上去。 杜熙和钟琇居住的府邸,并不如一般大官之家居住的宅子,从朱红色的大门进去,迎面便是一块刻着傲雪寒梅的萧墙,萧墙之后,是一个开阔的大院,左右两边延伸并联两个小院,正前方是杜府的正厅。 钟琇引着雷云与蓓奴拐入右手边的回廊,穿了一个石拱门,乍然看见院子正中央有一座假山,假山之间,一条清澈小溪淙淙穿流而过,溪水畔青草丛生,其间还开有朵朵白色的小花。 踏上一座未足一丈的小石桥,俯身一看,便见洁净剔透的溪水从小石桥下流过,太阳一照,水面上闪了耀眼的光彩,隐约还可见到水下游动的石头鱼。 雷云心中一喜,快步跟着钟琇,再绕过一道回廊,忽然进入一片桃花林中,只可惜已经过了花时,桃树上只有翠绿的枝叶,繁茂浓密。桃园深处,一排平房露了出来,左边是杜熙与钟琇的卧房,右边是杜熙的书房。钟琇已经让人把杜熙的书房收拾出来,供雷云和蓓奴居住。 雷云与蓓奴安顿好后,钟琇怕雷云感到炎热,又命人送上解暑的冰粉,雷云一看,只见这碗里的冰粉晶莹透亮,好像水晶一般透明,又柔软滑嫩。雷云尝上一口,只觉得这冰粉冰凉爽滑,清甜美味。 蓓奴尝了一口,一个劲点头道:“好吃,真好吃!” 钟琇笑道:“这东西别处是吃不到的,制作冰粉的冰粉籽只有在蜀中和滇南一地才生长,而且制作起来很麻烦,不过做好之后,把它在地窖中放上两个时辰,就会冰冰凉凉爽滑可口了。”(注释:据考察,冰粉始于明清,文革很流行) 蓓奴一边吃,一边笑道:“真是甜滋滋、滑溜溜、凉冰冰、爽歪歪。” 雷云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深色,冰粉籽也来自滇南之地,红莲散和见血封喉都来自滇南之地。雷云默不作声,这件事得找几个机会向钟琇问清楚。 吃完冰粉之后,钟琇又传了午饭,用过午饭,气温渐渐高起来了,人也显得懒洋洋的。钟琇退出房间,让雷云和蓓奴午休片刻。 下午雷云醒来时,居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天空昏沉一片,轰隆响起几声闷雷,闪电划过天际,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上。 雷云把房门打开,瞬间吹入清凉的空气,带着雨水混着泥土的清新,扑鼻而来。 第272章:雷云出宫(3) 钟琇撑着把油伞小跑过来,由于雨又大又急,即使她只跑了很短的距离,肩膀和脚边的衣裙还是被弄湿了。 雷云略带责备地道:“这么大的雨,你还撑着伞在雨里跑,万一滑倒怎么办?别忘了你已经怀有身孕了。” 钟琇抖抖湿淋淋的裙摆,笑道:“没事的,小涟忘了我是习武之人吗?” “即便是习武之人,怀有身孕还淋雨始终不好。衣服都湿透了,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吧!” “嗯。”钟琇应了一声,回隔壁卧房换了一身干净的裙子,又回到雷云她们这房间。 雷云见此时天气阴凉,旁边也没有外人,于是打算把宫里发生的事情向钟琇问清楚。雷云想了想,开口道:“阿琇,你知道皇上为什么要把我送出来吗?” “嗯?为什么?不是你向赫连恒君提出的吗?”忽然钟琇紧张地问:“小涟,你没有爱上赫连恒君吧?” 雷云一愣,心知钟琇心中惦念着为父母报仇一事,如果现在告诉钟琇她放弃复仇了,钟琇一定非常气愤,但是如果不说,又能拖得了多久呢?雷云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自然没有爱上他。” 蓓奴也知道钟琇无法放下心中的仇恨,只是坐在雷云身后,不发一语。 钟琇听到雷云的话,好似松了一大口气,说道:“赫连恒君与他父亲确实不同,只可惜他投错了胎,偏偏生在赫连家。” 雷云叹口气,说道:“阿琇,其实皇上他是个好皇帝。” “好皇帝又怎么样?即使他是好皇帝,父母之仇又怎么能忘?小涟,你知道吗?我现在不杀他,完全是因为你。” “我?” 钟琇点点头,“不错,我虽然不懂政事,但还是看得到一些天下的局势,而且你对蓓奴说,赫连恒君不能死,赫连恒君死了卫国会大乱,甚至天下大乱,我相信你的话,所以我不杀赫连恒君。但是,有朝一日你的孩子坐上了太子之位,我对赫连恒君便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阿琇……”雷云心口一痛,却不知道该怎么劝阻钟琇。 钟琇表情淡然地道:“小涟,我和你不一样,我不像你,你为了天下局势可以牺牲自己的利益,放弃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很自私,赫连嗣害死了我的父母,我就一定要报仇,赫连恒君是赫连嗣的长子,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雷云不知道说什么来化解钟琇的仇恨,从前的她也和钟琇一样,立誓要为自己的亲人复仇,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却渐渐爱上了自己的仇人,爱得那么毫无理由。其实她也是个自私的人,为了自己所爱的人,找了一个富丽堂皇的理由来劝阻自己放弃复仇。无论天下如何,她的家人毕竟是在赫连恒君手中处死的,她却沉溺于眼前的幸福,以天下为理由,说服自己不杀赫连恒君,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抛弃父母和兄长仇恨的自私之人。雷云垂下眼帘,她对不起自己的父母和兄长,对不起兄长临终前那个愤恨的眼神。她下不了手,杀不了赫连恒君,将来下了地狱,再向兄长下跪赔罪。 第273章:雷云出宫(4) 钟琇看雷云低着头,一句话不说,疑惑地道:“小涟,你怎么了?” 雷云摇摇头,勉强笑了笑,说道:“我没事。” 钟琇握住雷云的手,说道:“小涟,我知道你现在对报仇已经产生了迟疑,如果有朝一日你真的爱上赫连恒君,我也不会怨你,毕竟他确实是个不错的男人。只是,杀了赫连恒君,我是一定要做到的。” 雷云知道钟琇的决心,心情虽然沉重,但依然点点头说道:“我知道,我了解你。” 钟琇拍拍雷云的手,欣慰地笑了。 雷云问道:“杜熙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么?” “不知道,我哪里能够告诉他,不过他也少有时间听我说过去的事,他一有时间就躲到书房研究各种兵书。” “那你的容貌……?” 钟琇苦笑着说:“他不知道,我在他面前都是带着这块面具的,即使在最亲密的时候,我也不敢摘下自己的面具。小涟,我是不是很可悲?” “阿琇,我相信杜熙能够坦然接受的,他不是那种肤浅的人。” “就算他能够接受,我又要如何解释自己脸上难看的六条疤痕?”钟琇抚上自己的脸,带着真皮面具的脸颊是光洁无痕的,看着这幅美丽的容貌,有谁能够猜到真皮下面还藏着一张丑陋的面孔? “阿琇……”雷云有些心疼钟琇,钟琇从小到大,吃过的苦绝对不比她少,可是钟琇依然那么刚毅,即使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困难重重,也毫不萎缩,哪怕有一天可能因此而丧命,也从来没有过半句怨言。 钟琇只是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说道:“你特地来杜府,是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吧?” 想起宫里发生的事情,雷云的心情又变得沉重了。“阿琇,宫里已经死了两个妃子两个宫女,还有一个中了剧毒,生死未卜。” 钟琇一惊,问道:“已经死了两个了?前些日子民间传说宫里有个才人落水身亡了,我还以为是不小心失足落水的,没想到接连又有其他妃子死亡。赫连恒君把你送出宫,就是希望你避开此劫吗?” 雷云静静地看着钟琇的表情,听她的语气,似乎不知道宫里又有人被杀的事情,可是红莲散等等物品又把矛头都指向了身为明花教教主的钟琇。雷云换了严肃的口吻说道:“阿琇,你跟我说实话,宫里杀人案件的幕后指使人是不是你?你不是想把所有的嫔妃都杀光了,好让我当上皇后?” 钟琇一愣,却是没想到雷云会这么怀疑她,她虽然希望雷云早一天做上皇后的位子,可也不用想出这种杀光所有嫔妃的方法啊!钟琇正色道:“小涟,不是我做的,你应该相信我,如果我要杀宫里的嫔妃,我一定会找你做我的内应,没有内应我怎么杀得了宫里的其他嫔妃?” 雷云蹙眉,钟琇说的也不无道理,就算明花教教徒的武功再高,皇宫中没有人接应,也不可能顺利逃过这么多大内侍卫的眼睛,一而再再而三的行凶。雷云深吸一口气,把事情的经过对钟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第274章:雷云出宫(5) 钟琇的脸色也在一点一点变色,直到最后,钟琇已经紧紧握住了拳头。难怪小涟会怀疑她,所有作案的东西不都摆明了指向明花教吗?红莲散这种东西中原是绝对不可能有的,但明花教中就有,还有见血封喉,明花教也有,不过这种毒药不叫见血封喉,而是用见血封喉、乌头等数十种剧毒植物制成的,叫做“五步穿肠散”,顾名思义,五步之内,浑身五脏溃烂而亡。钟琇气愤地道:“真是岂有此理!有人居然冒充明花教到皇宫里行凶,太可恶了!” 雷云道:“阿琇,我知道这两样东西中原是不可能有的,明花教在江湖中又以巫蛊著称,而且行凶之人还把宫女的皮肤剥了下来易容成送菜的宫女,陷害了两个宫嫔,所以我才会想到你。” “小涟,你这么想也是没错的,毕竟红莲散只有明花教才有,就算苗疆其他的巫师,也不会制造这种红莲散。制造红莲散需要培养一种情蛊虫,明花教中有人专门负责培养这种情蛊虫。” “这么说,宫里发生的事情还是与明花教有关了?阿琇,会不会是你的手下……?” “不可能!”钟琇立刻打断,“虽然明花教中有人专门负责培养情蛊虫,但是真正制作红莲散的方法,只有明花教主知道。而且,这种红莲散的制作方法,师父虽然传授给我,我却从来没有用过,明花教里余下的红莲散,都是师父生前制成的,存量也不多,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有人能用红莲散控制宫里的嫔妃。” 听钟琇这么一说,雷云也蹙起了眉 ,看来事情越来越复杂,难道说除了明花教之外,还有人善于用这种独特的巫蛊之术?雷云问:“阿琇,你师父除了你一个徒弟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徒弟?” 钟琇眼神一转,回想起过去她师父对她说的话。那时钟琇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她的师父杨明花是个非常美艳的女子,只是杨明花眉宇间却带了一抹狠毒决绝的神情,望上一眼,便会令人感觉这是个蛇蝎女子。 杨明花有一次拍拍她的脸颊,说道:“琇儿,为师的入室弟子惟有你一人,你聪慧敏捷,定能将为师的武艺及巫蛊之术发扬光大。为师之前曾欠他人一个人情,因为为师答应教授此人巫蛊之术,不过,高深之术为师不会教授。他日你若见到此人,也不必过于计较……” 钟琇恍然大悟,说道:“我想起来了,我师父说她曾经还教过一人巫蛊之术,只是我不知道此人是谁。” “这就对了,说不定宫里下毒之人就是你师父教授的这个人。” 钟琇皱了皱眉,说道:“我师父是花蛮人,她有记录日常事件的习惯,这些记录本一直收藏在玉屏苑的密室中,我想其中应该会提到师父教授的这个人。” “真的?!太好了!”雷云大喜过望。 “可是,我师父她记录日常发生的事情常常使用花蛮文字,我们看不懂。” 第275章:雷云出宫(6) “啊?”雷云又立刻露出失望的神情。 钟琇杵着自己的头,坚决地道:“不论如何,我决不能让这人用巫蛊术胡作非为。小涟,改日我带你回玉屏苑去找找师父留下的笔记。” 蓓奴道:“小姐,阿琇,你们两个都是有夫之妇了,再到玉屏苑去,合适吗?” “怕什么?玉屏苑现在还是我当家,杜熙也知道我是玉屏苑的东家,我要经营玉屏苑他不管,他只是不许我再去抛头露面。” 雷云摇头轻笑:“那杜熙要和你成亲,杜家的人没有反对吗?” “反对!自然反对!哪个大户之家愿意自己的子辈娶个青楼女子入门?杜熙的爹娘虽然非常反对,但不会像有的父母用断绝父子关系或者自杀上吊来威胁杜熙,况且杜熙在京城,他们杜家远在秦州,就算是反对,又能使上多少力气?” 雷云抿嘴一笑,看来当初撮合钟琇和杜熙是做对了,钟琇跟杜熙在一起很幸福,即使杜熙这个人比较死板,但还是懂得照顾自己的妻子。钟琇嫁给杜熙三个月,整个人丰满了一圈,再不像以前瘦瘦弱弱,风一吹就会倒的样子。而且钟琇脸上的光彩,也说明了钟琇是个幸福的少妇。可惜这两人成亲没多久,杜熙就被赫连恒君派到北部边疆去了,唉! 雷云凑进钟琇耳边,神秘地道:“阿琇,杜熙不在,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不会想他?” 钟琇把脸一红,嗔道:“去去去,没正经的。” 二人正笑闹着,外边的雨已经停了,雨后的空气异常清新,混着青草泥土的香气,飘散在湿润的空气中。 雷云和钟琇蓓奴走出房间,屋外的景色比来时更加迷人了,翠绿的枝叶上挂满了晶莹透亮的水滴,太阳一出,闪耀着神秘莫测的光彩。 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两旁,青草被雨水洗刷得干干净净,翠绿得仿佛是新生长出来的。 一名家丁匆忙地奔过来,手来捧着一封信,口中喊道:“夫人,夫人,这是大人的信。” 雷云调笑道:“杜熙真是个顾家的好丈夫,出门在外,也不忘写信回家给妻子呢!” 钟琇脸色微红,接过信展开来看。 雷云在旁边悄悄偏头看了一眼,只见第一行写的就是:娘子,为夫不在,你可想念为夫?雷云立即忍不住笑了出来。 钟琇见到雷云偷看她的信,对雷云嗔了一眼,转过身继续看信。 雷云和蓓奴继续从钟琇身后偷看,下面写的是:娘子,为夫离开不过短短十几天,可想你想得紧。雷云和蓓奴顿时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爆笑出来。想不到呆板如杜熙这般,在对待自己妻子时,竟写得出那么肉麻的情话,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第276章:雷云出宫(7) 杜熙又写道:娘子,为夫实在不愿离开长安,只是皇命如天,为夫也不得不舍下你和你腹中的骨肉。只要一想到你生产之时,为夫不在你身边,便觉得愧对于你。你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也要好好照顾我们的骨肉。宝宝的名字为夫已经想好了,倘若是个男孩,便叫杜哲;倘若是个女孩,便叫杜湘灵。不知为夫娶的这两个名字,娘子是否满意。再过几日就要到安北都护府了,最近卫国情势稍稍稳定,又有突厥越过阴山来犯我边境,到了安北都护府之后,为夫可能少有时间给家里写信,不过为夫定会一月给家里寄一封家书的。娘子,为夫真的很思念你,尤其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多期盼三年时间早点结束,为夫也好早点回到京城看看你和孩子。 钟琇看完时,眼睛红红的,雷云和蓓奴心里也有些感动,到底是少年夫妻,成亲还不足三个月就被活活分开了,这份思念之情是怎么也遏制不了的。 钟琇转身一看雷云和蓓奴满脸哀叹的一样,便知道她们偷偷看信,她刚才看得太仔细,也没注意雷云和蓓奴悄悄伸长了脖子,现在想到她与杜熙之间的情话给雷云和蓓奴看见了,钟琇耳根子立刻爬上了一阵红潮。钟琇嗔道:“年纪不小了,也好没正经。” 雷云和蓓奴对望一眼,哈哈大笑起来,这钟琇口中的没正经指的是谁呢?是杜熙,还是她们两个啊?看钟琇的表情,恐怕是一语双关吧! 钟琇嗔道:“笑笑笑,有什么可笑的?不就是一封情书么?在玉屏苑的时候,情书我收得多了。你们想看,只管拿去就是。”钟琇把手一撒。 雷云笑道:“情书是多,可哪一封也没有杜熙这封情书的威力大啊!阿琇,瞧你的耳根子都红成什么样了!” 说罢,雷云和蓓奴又大笑了起来。 “不许笑!” 雷云和蓓奴还是在笑。 钟琇无奈地朝天空翻了个大白眼,说道:“笑吧!等你们笑够了,我再带你们去用晚膳。” “嗯?”雷云和蓓奴对望一眼,这才轻咳两声,止住了笑。 “怎么,想吃饭就不笑了?” “嗯!”雷云和蓓奴忙不迭地点头。 “笑够了?” “嗯!”还是点头。 “笑饱了?” “饱了。”蓓奴随口应道。 钟琇好整以暇地道:“哎呀!既然笑饱了,那我看这晚饭就不用吃了吧!” 蓓奴顿时傻了眼,立刻道:“这笑……哪能饱啊!阿琇你别开玩笑了。” “可是你自己说的,饱了,我是怕你们撑着嘛!”蓓奴肩膀一跨,拉拉雷云的手,“小姐……” 雷云微微笑道:“哎呀!看来杜夫人还珍惜那点米饭呀!蓓奴,算了吧!既然杜夫人也怕我们撑着,我们还是回房歇着吧!”雷云在蓓奴还没反应过来时,拉了蓓奴转身就走。 钟琇一跺脚,叫道:“站住!回来!吃饭去!真是的,谁让你们笑我。” 雷云笑眯眯地转过身,拍了拍钟琇的脸蛋,说道:“杜夫人,生气对小宝宝不好的哦!而且人也老得快,难道你希望杜大人三年后回家来看到自己的妻子变成黄脸婆吗?” “小涟,你……唉……”钟琇只得再朝天空翻一个大白眼,无语问苍天了。 第277章:举手之劳(1) 两天后,是个晴好的天气,连续下了两天的雨,带走了夏季里烦闷的燥热,清风拂过,就能感到丝丝的凉爽。 钟琇选在这个日子带雷云回玉屏苑查找她师父留下的笔记,她们乘坐的马车在喧闹的集市上穿行,正行到一间粮店前的时候,一名衣着破旧的老汉被人一把推了出来,倒在路中央。车夫见状,大惊失色,赶紧勒住缰绳,只见黑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抬起,车夫连忙把缰绳甩向一边,马头也跟着偏了过去。黑马的前蹄在老汉两尺外落下,老汉惊魂未定地看着那匹受了惊吓的黑马。 雷云和钟琇坐在后面的车厢里也受了震动,雷云还不小心撞到了头。钟琇掀开帘子,生气地问车夫:“怎么回事?” 车夫看看倒在地上的老汉,说道:“夫人,路上倒了个老汉,所以……” 雷云也伸出头,问道:“怎么了?没事吧?”一转头,瞧见那名老汉倒在地上爬不起来,脸上尽是痛苦的表情。“我们下车看看。” 说着,雷云三人从马车下来,雷云来到老汉身边,见他抱着自己的右脚,脸上冒着冷汗,似乎正隐忍着巨大的痛苦。雷云关切地问:“老人家,是不是马车伤到您了?” 老汉还在冒着冷汗,却不回答雷云,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雷云看他抱着自己的右脚,想着可能是他跌倒的时候扭到了脚,又道:“老人家,是不是扭伤脚了?要不要我们带你去看大夫?” 老汉一听要看大夫,立刻睁大眼睛,冲雷云摇摇头,用苍老沙哑的声音道:“小姑娘,老汉我……我不看大夫。” 雷云看他身上的衣着破旧,猜想他是身上没有足够的银两,所以不敢去看大夫,于是说道:“老人家,受伤不看大夫会很麻烦的,我们有马车,我们带你去看大夫吧!” 老汉看着雷云的眼神有几分感动,随即还是摇了摇头,强硬地支撑自己站起来,继续一瘸一拐地走进了那家粮店。 钟琇奇怪地看了看那老汉,拉拉雷云的衣服,说道:“我们走吧!” 雷云道:“等一等。” 钟琇又只能顺着雷云的目光看向那家粮店。 粮店的伙计走出来,不耐烦地道:“你又来干什么?说了不要你干,走走走!” 老汉双手合在胸前,乞求道:“大爷,你让我干吧!我还能搬得动,我妻子重病在家,我得挣几个铜板买药回去给她吃呀!大爷,行行好吧!” 伙计嫌恶地看着他,“你还管你老婆,你自己右脚都骨折了,还搬米袋,一个时辰搬不了两袋米,上次用你还害我被老板扣工钱。” “这次一定不会了,大爷,行行好吧!我妻子不吃药会死的。” 第278章:举手之劳(2) “你老婆娘家那么有钱,去你老婆家要钱啊!走走走,再不走我就让人把你轰走了。” 老汉胸口剧烈起伏着,忽然一咬牙,“咚”的一声跪在伙计面前,哀求道:“大爷,我求求你了,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偷懒的。” 伙计烦躁地道:“哎呀,徐老汉!你跪有什么用?不用就是不用,快滚快滚!不要耽误本店做生意,你再不滚,我真的让人把你打走了。” 雷云实在看不下去,冲上去扶起徐老汉,说道:“老人家,何必下跪呢?他不用就不用了。” 钟琇也看不下去,冲上前瞪了店伙计一眼,说道:“你凶什么?人家是老人,难道不知道尊敬长者吗?” 伙计哼了一声,说道:“你们知道尊敬他,那就赶紧把他带走,不要杵在这里耽误我们做生意。” “你!” 钟琇刚要发怒,雷云拦住她,说道:“算了,老伯的右脚骨折了,我们先带他去看大夫吧!蓓奴,你来帮我。” 蓓奴点点头,与雷云一道扶着徐老汉离开粮店。 钟琇也哼了一声,狠狠地瞪了伙计一眼,紧跟着出了粮店。 徐老汉被人搀扶着走出粮店,一个劲地摇头说道:“二位姑娘的好心,老汉心领了。姑娘让老汉自己离开吧!老汉还得去找别的活计。” 雷云轻声道:“老人家,我知道您的妻子得了重病,可眼下您的右脚骨折了,如果不及早治疗,可能会终生残废。您不用担心,您的妻子需要什么药,待会我替您取抓药。” 徐老汉难过地道:“有道是,饿死不吃嗟来之食。老汉虽不清高,但是还是懂得这个道理。老汉一生没做过什么像样的事情,连自己妻子的病也不能治好,实在是有辱门楣,二位姑娘还是让老汉自食其力吧!” 雷云一听,便知道这个徐老汉年轻的时候是个读书人,笑道:“老人家不必认为这是我们的施舍,我们也不是看老人家可怜,才出手帮助您的。” 钟琇不耐烦地道:“你这个老伯啊!我们帮你,你还推三阻四,难道你想到处去让人拿棍子打出来?你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找到活计?右脚骨折了不说,脾气还那么硬,我是老板我也不用你。” 徐老汉难过地低下头。 “阿琇……”雷云拉拉钟琇的衣袖,摇了摇头。 “哎呀!我不说,我不说。”钟琇不耐地挥挥手。 雷云劝道:“老人家,我朋友虽然说得不中听,但确实是实情,如果您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又怎么能照顾您生病的妻子呢?您只有快一点治好自己的右脚,才能找得到活计,挣到给您妻子买药的钱呀!” 徐老汉想了想,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 雷云喜道:“那我们就先带您去看大夫。”说着,与蓓奴一起把徐老汉扶上马车。 钟琇蹙眉道:“小涟,那我们的事情……?” “明天再去也不迟。”雷云对钟琇点了点头。 第279章:举手之劳(3) “那好吧!”钟琇只好也登上马车,对车夫道:“就去距离这里最近的药铺吧!” 到了最近的一家药铺之后,药铺的大夫正好没有其他的病人,于是就直接给徐老汉看病了。 大夫检查了徐老汉的右脚,摇摇头,皱眉道:“你这右脚骨折多少时间了?骨头都已经错位生长了,你怕是不想要这只脚了。” 徐老汉只得低下头,叹了口气。 大夫又带着责备的语气对雷云道:“你们这些做女儿的,父亲伤成这样,也不带他来看大夫,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一点孝心也没有。” 徐老汉和钟琇刚想开口解释,雷云已经说道了:“是我们做女儿的没有敬孝,请大夫务必将父亲治好,多谢大夫了。” 大夫看看雷云摇了摇头,说道:“你们等等,我让人准备一下,给他接骨。”说罢,大夫转身向里屋走去。 徐老汉感激地看着雷云,说道:“姑娘,你对老汉的恩情,老汉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报。” 雷云笑了笑,说道:“老人家,您的腿能早日康复,便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不知老人家有没有子女,需不需要我们去通知一下?” 徐老汉眼中流露出一股悲伤的神情,哀叹道:“老汉只有个女儿,只可惜,她不在老汉和贱内身边。” 雷云想自己是问到了老伯的伤心事,于是笑了笑,不再继续问下去。 大夫回来之后,说明徐老汉的情况,因为徐老汉错位的骨头已经开始长和,所以必须把骨头再一次拉断,然后再重新接合。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右脚就残废了。 没有办法,只能选择把骨头拉断。车夫和药铺的伙计把徐老汉抬到内屋的藤椅上,让徐老汉依靠在上边,脚搭在矮桌上。 大夫又端了一碗麻沸散让徐老汉喝下,半个时辰之后,麻沸散的药效发作,大夫给徐老汉嘴里咬一根木棍,又派几名药店的伙计按住徐老汉的身体,抬着徐老汉的右脚猛地把脚踝结合的骨头扯断来了。坐在外边等待的雷云三人也听到骨头被扯断的声音,三个人都震了一下。 徐老汉硬是死死咬住木棍,不啃一声。 大夫把徐老汉的骨头重新接好之后,又给他的右脚包上了厚厚草药,最后交待:“这只包了草药的右脚千万不能浸水,也不用能力,十天之后,再回药铺来换药。” 雷云听着大夫交待的,全都一一答应下来。雷云又来到徐老汉身边,问道:“老人家,您妻子抓药的药方在么?” 徐老汉从胸口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记载了徐老汉妻子所需要的药材。 雷云拿着药单递给药铺的伙计,说道:“照这个药方,抓三个疗程的药。” 徐老汉一听,忙道:“这……这太多了。” 雷云只是冲徐老汉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第280章:巧遇文孟(1) 下午申时三刻,雷云和钟琇依照徐老汉说的住址,把徐老汉送回了长安城东一处破旧的草屋。徐老汉被雷云和蓓奴扶下马车,看见雷云在看到自己屋子的时候皱了皱眉,徐老汉露出几分羞惭的神色。 把徐老汉扶进屋子里,内屋立刻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随之一道气虚微弱的声音传出来:“相公,是你吗?” 徐老汉紧张地站起身,忙道:“娘子,是我,你的药带回来了,我立刻就去熬给你喝。” 雷云即刻阻止他,说道:“老人家,您的右腿还没好,煎药的事情我来做吧!” 蓓奴拿过药包,笑道:“还是我来吧!”说完,在屋内寻到了药罐就出去煎药了。 屋内沙哑的声音激动地道:“琳琳,是你回来了吗?快!快来让娘看看!” 雷云不知所以地把目光转向徐老汉,怎么徐老伯的妻子会叫她琳琳? 徐老汉面有惭愧的神色,“姑娘,贱内口中的琳琳就是我们的女儿,只可惜她现在不在我们身边,贱内思女成疾,已经神志不清了。只要她听到年轻少女的声音,都会以为是琳琳回来了。” 屋内的徐大婶似乎折腾着要从床上爬起来,声音更加激动地道:“琳琳,快来让娘看看啊!琳琳,娘……咳咳咳……”徐大婶话没说完,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雷云心有不忍,又不敢直接进入内屋怕徐大婶看到自己不是她的女儿会很失落。 徐老汉叹口气道:“如果姑娘不介意,就满足一下贱内的愿望吧!贱内的眼睛看不见,请姑娘冒充一下琳琳吧!” 雷云心口一紧,进入内屋,只见一个头发散乱、面色蜡黄、嘴唇干裂的中年妇女匍匐在床边,她的双眼无神,右手企盼地向往伸着,似乎想抓住自己心爱的女儿。雷云冲上去握住徐大婶干枯如树枝一般的手,轻轻地道:“娘,我是琳琳,我是琳琳,娘……”雷云也隐隐带有鼻音。 徐大婶无神的眼睛开始放光,慌乱地抓住雷云的两只手,混浊的眼中聚满泪水,开始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徐大婶一把抱住雷云,恸哭失声:“琳琳啊!你终于回来了,他们终于肯让你回来了!是娘不好,是娘和爹连累了你呀!” 雷云虽然不知道徐老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但听徐大婶说的话,也知道他们的女儿徐琳琳因为一些事情不得已离开了自己的父母。突然间,雷云鼻子一酸,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她也好想念自己的娘亲,想念娘亲温暖的怀抱。雷云抱着徐大婶,也开始哭道:“娘,是孩儿不好,是孩儿不孝!” 一个是失去自己女儿的伤心母亲,一个是无父无母的可怜孤儿,两个人遇到一块,思念亲人的洪水瞬间决堤而出,幻变成揪心的眼泪。 站在门口的徐老汉和钟琇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看着这一切,徐老汉心中说不出是欣慰还是难过,倘若他们的亲生女儿真的回来了,那该多好啊! 徐大婶一边掉眼泪,一边抚摸着雷云的脸蛋,心疼地道:“孩子,他们有没有难为你啊?这两年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 两年?距离姜国被灭,也整整两年了,难道都是巧合么?雷云眼泪掉得更凶,一个劲地点头说道:“好,好!过得好,娘不要担心孩儿,孩儿一切都好!” “你这孩子,什么苦都闷在心里,从来不和爹娘说。娘知道你是怕爹和娘担心,可是你总是难为自己,娘看着心疼啊!” 雷云听着,眼泪更是如同断了线珍珠一般往下落,雷云抱住徐大婶哭喊道:“娘——!” 徐大婶欣慰地拍拍雷云的背,说道:“好孩子,你一直都是娘的好孩子。” 徐老汉摇摇头,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第281章:巧遇文孟(2) 钟琇看着这一切,也想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眼眶红红的,却依然忍住不掉下眼泪。 蓓奴把药煎好端进屋时,见到每个人都是伤心落泪的样子,自己心里也是一沉,静静地把药端到床边,对雷云点了点头,又出去了。 雷云吸吸鼻子,拿出手绢为徐大婶擦去眼泪,说道:“娘,喝药吧!”说着,雷云舀起一勺黑色的药汁,凑到嘴边吹了吹,送到徐大婶的嘴边。 徐大婶是面带微笑把整晚苦药喝下去的,等徐大婶把药喝完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雷云扶着徐大婶躺下,为她轻轻盖上薄毯,静静地退了出去。 见天色已经不早,雷云三人辞别徐老汉,徐老汉想留她们吃饭,却无奈家里已经没有米了,只能把雷云三人送出去。 雷云朝徐老汉挥挥手,说道:“徐伯,您的腿伤没好,明天我会再来看徐婶的。” 徐老汉感激地道:“雷姑娘,老汉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激姑娘好。” 雷云只是淡笑着摇了摇头。 正当雷云三人即将登上马车离开草屋时,一声惊呼阻断了她们的动作:“雷婕妤,你怎么会在这里?!” 雷云等人一惊,转身一看,只见文杰和孟非就站在不远处惊讶看着她们,孟非和文杰每人肩上扛一个米袋,孟非手中还提一袋药包。 文杰目光一转,见到钟琇,又惊呼一声:“杜熙娘子,你怎么和雷婕妤在一起?” 雷云疑惑地转过头看着钟琇,然后又看看文杰和孟非,怎么会这么巧? 钟琇笑道:“你们两个,又怎么会在这里?” 文杰哇哇叫道:“哇!杜熙娘子,杜熙不在,你就开始不安分啦!我一定要写信给杜熙。” 钟琇很不屑地瞥了文杰一眼,说道:“那你就写呗!我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见不得人家夫妻感情好,故意挑拨离间也是情有可原的。” 文杰更加不满地叫道:“杜熙娘子好没良心,好歹你和杜熙成亲的时候,公子我可是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再说,你的玉屏苑不也是本公子经常去照顾生意吗?” 雷云问钟琇:“阿琇,你和文大人孟太医认识啊?” 钟琇转头对雷云笑道:“他们俩是杜熙的铁哥们。” 雷云了解地点点头,看到徐老汉拄着木杖走出草屋的院子,惊骇地道:“原来是雷婕妤,老汉不知是皇上的娘娘,请娘娘恕罪!” 雷云赶紧上前扶住徐老汉,说道:“徐伯,还是唤我雷姑娘吧!” 孟非上前来从雷云手中扶过徐老汉,淡淡地看了雷云一眼,要把徐老汉扶进屋子里。 徐老汉道:“孟公子,你还来看望老汉和贱内,老汉真是过意不去。琳琳她都已经……” “徐伯不必多说了。”孟非打断他的话,“无论琳琳现在是否在孟非身边,孟非此生已经把琳琳当成自己的妻子,徐伯和徐婶就是孟非的岳父和岳母。孟非照顾自己的岳父和岳母是应该的。” 徐老汉叹口气,说道:“琳琳何德何能,能有你这傻小子痴痴爱着她啊!孟公子,听老汉一句,忘了琳琳吧!娶个好姑娘,好好的过日子,别再来老汉家了。” 孟非露出伤痛的表情,坚定地说道:“徐伯,让我照顾你们吧!孟非此生心中只有琳琳一人,能够照顾徐伯和徐婶,孟非心里才有一丝慰藉。” “傻小子啊!”徐老汉除了摇头只能摇头。 第283章:巧遇文孟(3) 文杰站在篱笆旁边,看着孟非的身影,也只能摇头叹气,说道:“孟非这个人呐!脾气比杜熙还倔,唉!还是本公子个性好。” 钟琇哼了一声,说道:“是啊!脸皮不是一般的厚,自然什么都好。” “喂!杜熙娘子,你干吗要讽刺我了?” 钟琇把手一摊,很无辜地道:“没有,文大公子如此优秀,我称赞还来不及呢!哪敢讽刺啊?” 文杰看看钟琇不以为然地样子,又把目光转了雷云,她的表情还是那么从容淡定,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文杰问道:“雷婕妤,你怎会在此?皇上知道你出宫吗?” 雷云笑道:“自然是皇上批准的,我与阿琇是旧识,杜熙不在,皇上便准我出宫来陪钟琇几天。” 文杰点点头,他知道皇上悄悄把雷婕妤送出宫,是想让雷婕妤暂时避开宫里的事情。皇上对雷婕妤确实与众不同啊! 雷云问道:“那文大人,你和孟太医又怎么会在这里的呢?” 文杰努努嘴,说道:“还不是孟非,徐伯有个女儿名叫琳琳,和孟非是恋人关系,算是青梅竹马吧!可是两年前琳琳被人带走了,徐婶思女成疾,精神不稳,徐伯年轻的时候又是文弱书生,女儿被带走,两个人都病倒了。自那以后,孟非一直照顾着徐伯和徐婶。这段时间宫里事太多了,我让孟非帮我一起查案,他来探望徐伯的次数就减少了,没想到徐伯居然扭断了脚。” “被人带走了?徐伯的女儿被谁带走了?找不回来吗?” “呃……”文杰停下,心想:这件事去问你丈夫会更加清楚。不过,文杰没敢这么对雷云说,他只道:“这是徐伯家的私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雷云道:“孟非是大夫,徐婶的眼疾能不能治好?” “孟非说,徐婶脑中淤血,这是导致失明的直接原因。可是,这团淤血的位置很特殊,不能通过扎银针将淤血排出,只能通过药物结合经脉疗法,控制病情,如果药物断了,徐婶很有可能因脑淤血而亡。” 雷云猛然倒退一步,有些难以相信刚才听到。 文杰耸耸肩,“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雷云背过身,对钟琇道:“阿琇,我们走吧!” 钟琇又冲文杰挥挥手,说道:“文大才子,我们走啦!” 文杰盯着远去的马车看了一会儿,才偏了偏头,走进屋子对孟非道:“孟非,我们去玉屏苑吧!” 孟非一愣,怒道:“在徐伯这里,你正经一点。” 文杰正经八百地道:“我很正经啊!天色也不早了,徐伯他们要休息了嘛!而且你也答应我,如果我帮你扛米袋,你就跟我去玉屏苑。” 孟非正在检查徐老汉脱臼的右脚,见已经用药材包扎完好后,才站起身说道:“此事容后再议。” 文杰立刻叫到道:“哇!孟非,你不能言而无信啊!去晚了素馨姑娘就被别人叫去唱歌了,不行不行!我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徐老汉惭愧地道:“孟公子,你去吧!老汉能够自己照顾自己的。” 孟非没说什么,只是把草屋里一切准备妥善之后,才随文杰离开。 -------------------------- 喜欢的大大请加群 女主群1:58612328(已满) 女主群2:58613272(新开) 第284章:地下密室(1) 雷云和钟琇原本打算送徐老汉回家后,直接回杜府歇息,但回杜府的路上正好要路过玉屏苑,而钟琇又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玉屏苑了,所以二人打算顺便就去玉屏苑了。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玉屏苑的玉妈妈带着一群莺莺燕燕站在大门口招呼客人。每到夜幕降临的时候,长安城里这条街是最热闹的,满街都是青楼,特别是夏季的夜晚,姑娘穿的全都是薄如蝉翼轻如鸿羽的裙裳,香肩半露,红唇轻启,凝脂香肌,水蛇腰枝,莫不让人浮想翩翩,令出来寻欢作乐的男人黯然销魂。 马车绕过玉屏苑的大门,从小巷子拐了进去,停在玉屏苑的后门,以前雷云和蓓奴来玉屏苑找钟琇时,也是从这个小门进入。 应门的小女童一见来人是钟琇,立刻对着里面叫道:“钟琇姑娘回来了!” 玉屏苑老鸨得知消息,立刻从前门绕回来迎接钟琇。见到钟琇,谄媚地迎上来:“宝贝女儿回来了,正好今日客人多,要不要到前厅去献唱一曲?” 钟琇嗔道:“玉妈妈,而今我已是有夫之妇,你怎么能再让女儿抛头露面呢!” 老鸨呵呵笑着,转头看到雷云和蓓奴,她认识蓓奴也认识云涟,但她认不出戴着真皮面具的雷云。老鸨惊讶地道:“这位不是蓓奴姑娘么?咦?你家云姑娘呢?” 钟琇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玉妈妈,你就不要问三问四了,我的房间可还安好?我现在要回去瞧瞧!” 老鸨也是明花教的人,听钟琇这么一说,自然明白意思,立刻堆满笑容说道:“好好好,宝贝女儿的东西一切都好,全都准备着的。” 钟琇右手优雅一抬,说道:“那好!玉妈妈你去忙你的吧!我想自己回房看看。” “那好,你们随意。”老鸨满面笑容地退下了。 钟琇引着雷云走在熟悉的小路上,然后登上楼阁,进了钟琇从前的房间。 房间里一切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桌面上也是一尘不染,可见平时都有人常常来收拾这件屋子。钟琇来到床边,掀开被褥,在床头处摸到一个机关,用手一扳,只听“吱”的一声,床板向下沉,露出一条通向地下的阶梯。 “随我来。”钟琇朝雷云招招手。 雷云和蓓奴对望一眼,跟上去随钟琇一起走进了地道。 这地道并不狭窄,相反还很宽阔,石壁上还挂着油灯照明。从玉屏苑地下场所的规模来看,当时明花教的人打通这么一个地下活动场所有多不容易,不仅要让地上的人不容易发现这个地方,还要涉及合理,保证地下通风。钟琇一边走一边介绍:“这里面是明花教的分点,明花教的总会在西南无量山上,除了这两处,峨眉山、衡山、嵩山、庐山分别有一处明花教的分点。” 第285章:地下密室(2) 雷云疑惑地道:“明花教那么大,钟琇你一直在京城,管得了这么多吗?” “自然管不了,每个地方都有各自分教主。因为明花教在江湖中以巫蛊著称,很多江湖山庄和门派都会向明花教购买各种巫蛊毒药。制作不同巫蛊的原料来源不同,所以东南西北各设有一个分点。总会设在无量山,因为蛊虫的取材在西南,京城这个点是师父十年前设立的。” 雷云点点头,看来明花教确实是一个组织庞大的江湖门派。 钟琇道:“其它的分点我是不用去的,但每隔一年,我必须去一趟无量山。小涟,你也知道我服过阴性珊花丹,每年服丹的那三天会浑身冰冻寒冷,如果挺不过去,就会被自己冻死。无量山底有个炎洞,里面有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岩浆,所以温度很高,那三天我在里面才不会被冻。” 雷云问道:“那其它地方的分点,长期不管,分教主会不会不服从你?” “这个也不会,明花教除了教徒之外,无论是分教主还是宫主,上任之前都必须服用教主恩赐的‘九幽丸’,‘九幽丸’的功效和阴性珊花丹差不多,但是效用没有阴性珊花丹强,而且一旦开始服用了‘九幽丸’,每隔七天就必须服用一次,否则就会心脉寸断而死。”钟琇回过头看看雷云,“说白了,‘九幽丸’和‘红莲散’差不多,都是用来控制人的。‘九幽丸’用来控制男人,‘红莲散’用来控制女人,它们炼制的方法,也只有教主知道。所以,各分点的教主和宫主每隔半年须来京城见我一次,否则就会毒发身亡。他们来了之后,是否存有谋逆之心,我也有办法知道。” 雷云蹙眉,这明花教研制的药物,还真是邪门。而且,人也很邪门。 蓓奴好奇地问:“如果用错了呢?男人吃了红莲散,女人吃了九幽丸,那又会怎么样?” 钟琇笑道:“那样就会出现男女错位,性别混乱不清,就是说男不男、女不女。” 蓓奴一听,立刻皱起眉,这明花教的药物邪门不说,还真是恶心。 钟琇见了蓓奴的表情,只是呵呵笑道:“你不知道更邪门的,有的药你只要在皮肤上沾到一点点,整块皮肤就溃烂了。还有的蛊药能把你整个躯体都腐蚀了,杀人不留一丝痕迹的。” 蓓奴浑身一寒,瑟瑟地摸摸自己两个手臂。 雷云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听着钟琇叙述明花教的事情。由此看来,明花教真的是江湖中非常强大的一个魔教组织了,用巫毒的能力如此强悍霸道,就算是赫连恒君有心出兵剿灭明花教,也未必能够成功。 走了没多远,眼前忽然就开阔起来,一大片空旷的地下空地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陶瓷罐子,十几名明花教门人在罐子群中忙碌着。这些人表面上是玉屏苑里的姑娘或下人,实际上是明花教中负责养殖蛊虫的门人。 第286章:地下密室(3) 钟琇指着那些罐子说道:“这些罐子里面豢养的全都是各类蛊虫,炼制丹药的时候用的。” 雷云点点头,跟着钟琇绕过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来到空地的对面,这里有一堵大概一丈高的石门,石门中央有个月牙形的凹槽。钟琇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石,正是那月牙形状的,将玉石放入凹槽之中,只听“轰隆”之声,在地底下回荡得特别响,石门从中间分开一条缝,仅容一人通过。 钟琇三人通过石门后,石门又合上了。石门之后,又是一条悠长的隧道,仿佛是一条深邃冗长的甬道,石壁上的油灯发出微弱的红光,只要发出一点声响,都能在甬道中回荡不绝。 终于走了通道的尽头,那里又是一座石门,石门中央也有一个凹槽,只不过这个凹槽是圆形的。 钟琇还是不慌不忙地取出一块玉,放入凹槽中,这道石门又“轰隆”一声打开了。走进去后,便进入一个宽敞开阔的房间之中,房间四周的石壁被打磨得光滑无比,石壁上依旧挂着幽幽燃烧的油灯,房间的左边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排书架,右边则是一排大大小小的药瓶。 钟琇道:“小涟,蓓奴,你们可是除我和师父之外,唯一进入这件密室的人哦!” 雷云奇怪地看着墙上的油灯,如果在这之前,没有人进来点燃油灯,那这油灯是如何点燃的? 钟琇顺着雷云的目光看去,见她盯着墙上的油灯,似乎很不理解的样子。钟琇笑道:“小涟,你可别小看这墙上油灯,这可是陵墓中常用的长明灯,灯芯用醋专门泡过,灯油则是一些盗墓高手从皇帝老儿陵墓中的‘辟邪兽’肚子里取来的。” 蓓奴惊道:“真的假的啊?” 钟琇点头笑道:“自然是真的,否则我半个月没来,这里的油灯怎么还会点得亮堂堂的呢?这个油灯如果没有人去毁坏,不仅能照亮几十年,就是成百上千年也不会熄灭。” 蓓奴啧啧称奇:“真的好神奇。” 钟琇走到书架前,那书架上摆放着近千本书,其中很多已经泛黄,甚至还有更古一些的竹简以及一片一片硬叶制成的书籍。钟琇一吹,飘起一层灰,呛得猛咳了两声,说道:“三四年没动过这些书了,原来也会积一层厚厚的灰。” 雷云走上来,满面惊奇地看着这些古老的书籍和竹简,惊叹地问道:“这些古老的书和竹简是从哪里来的?记载都是什么啊?还有,这个是什么?”雷云拿起一本硬叶书。 第287章:地下密室(4) 钟琇道:“这些都是师父留下的,师父是花蛮人,原名苏晚纳玉香,她喜欢管自己叫‘傣那’。你拿的那个叫‘贝叶经’,傣那人叫它‘戈兰叶’,是用贝叶树上砍下的贝叶制成的,不仅要打磨还要放入锅里煮,不过贝叶制好之后,可以保存很长时间。”(注释:贝叶经是用铁笔在贝多罗(梵文pattra)树叶上所刻写的佛教经文,源于古印度,在西双版纳地区出土过许多贝叶经。) “贝叶经?”雷云展开一看,却见这上面写的都是看不懂的文字,似乎是梵文。 钟琇伸头过来一看,皱眉道:“这是用梵文写的,根本看不懂。” 雷云怔怔地道:“原来花蛮民族信佛。” 钟琇从书架取下一摞灰蒙蒙的纸张,用手拍了拍,又吹了吹,惊喜地道:“小涟,我找到师父以前的笔记了。” 雷云和蓓奴赶紧凑过来,盯着钟琇手中那一摞厚厚的纸张。钟琇把这些纸张放到桌子上,一张一张地展开来看,上面多数是用花蛮文字记载的,这一摞纸张翻过来,没有一张是用汉字记载的。 钟琇又折回书架旁,接着捧了三摞纸张摆在桌子上,雷云惊讶地道:“阿琇,你师父竟有这么多日常摘记,而且还全都保存着。” 三个人一人查看一摞纸张,蓓奴突然惊喜地大叫道:“小姐,小姐,这里有汉字。” 雷云和钟琇赶紧凑过去,只见那纸张上歪歪斜斜写了汉文的楷书字体,像是刚刚学会写字的小孩子写的。纸张上写着:“阿妈请夫子教我们三姐妹汉文,阿妈说南诏白蛮和乌蛮要打战,傣那花蛮会受到牵连,所以要带我们三姐妹去中原。”这简短的一段话中有很多错别字,其中还有些字没写出来,但雷云能够猜到里面的意思。 钟琇的师父有三姐妹,那是不是说钟琇师父的另外两个姐妹都会巫蛊术? 翻过这一页,下面也是汉字记载的:“阿妈是南诏的巫师,如果阿妈带我们逃跑,南诏国王会杀了我们全家,怎么办呢?” 翻了几页,又见到一张汉字记载的:“我们终于逃出南诏国了,阿妈受了很严重的伤,阿姐一直照顾我和阿妹。我发现我的汉文越来越好了,不过阿妹比我更好,她什么都比我好,我有点嫉妒她。” 雷云三人秉住呼吸,一张张往下看。 “我们到了大唐,大唐很繁华,很富有,大唐的读书人很有礼貌,和南诏不一样,南诏的男人总是很粗鲁,身上还有臭臭的味道。阿妈给我们都改了名字,阿姐叫杨明燕,我叫杨明花,阿妹叫杨明君,我的名字没有阿妹的好听,阿妈总是什么好的都先给阿妹。” 第288章:地下密室(5) “我今天见到一个男人,他好英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英俊的人。听别人说,他年纪轻轻就能带兵打战,而且从未吃过败战,将来非富即贵。富贵也没什么了不起,我们苏晚纳在南诏还是皇亲呢!” “阿妈今天教我们巫术,阿妹又比我和阿姐学得快,真可气!可是阿姐一点也不生气,我真不明白她,阿姐太好欺负了,我才不像阿姐一样,我不信比不过阿妹。” “我又见到那个男人了,他还是那么英俊,而且他很强壮,一定不比南诏的男人力气小,我好喜欢他,可是他还不知道我是谁。阿妈不让我们和汉人多相处,可是我想他。” “我终于知道这个男人的名字了,他叫赫连嗣,原来他的祖先是匈奴人,这让我更加喜欢他了。我已经十七了,阿妈说这个年纪在大唐已经可以做阿妈了,我想嫁给他。” “他对我笑了,我今天和阿妹上街的时候,我看到他对我笑了,我好开心,我想冲过去亲亲他的脸,可是阿妈说过,在大唐男女授受不亲,不能随便动手动脚。我没有上去,我只是看他对我笑,然后我自己也在心里笑了。” “阿妈的身体越来越差,我不知道阿妈还能支撑多少天,阿妈说巫毒术都教给我们了,戈兰叶上还有很久以前的巫毒术,就文字太老了,阿妈也看不懂。” “阿妈死了,心里虽然很伤心,但是我和阿姐都没有哭,只有阿妹哭了,阿妹的性格最软弱,如果总是哭哭啼啼了,我们三个的日子还要怎么过下去?” “阿姐嫁人了,没想到一直守在我们身边的阿姐做了别人家的人,但我总觉得阿姐嫁的那个男人不是很爱阿姐。阿姐说她爱他就够了,我也想要赫连嗣爱我。” “我想不到,我真的想不到,我被阿妹伪善的外表欺骗了,她居然勾引我喜欢的男人,她为什么要勾引赫连嗣,他是我先看上的。我好恨阿妹,她从小到大都跟我抢东西,现在我喜欢一个男人,她也要和我抢,为什么赫连嗣要吻她?我到底哪里不及阿妹了?” “今天我和阿妹大吵了一架,不,从今天起她不再是我的阿妹,她是可恶的杨明君。就算她抢走了我的男人,我也不会让她幸福的,我发誓,这口气我一定要争回来。” 汉字到这里结束,后面的字体又全部换上了花蛮文字。雷云和钟琇都没有想到,原来钟琇的师父一直这么憎恨赫连家,是因为她爱赫连嗣,而赫连嗣当时却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妹。钟琇的师父杨明花认为是妹妹抢走了自己心爱的男人,所以才处心积虑建立明花教,专门对付赫连家的人。 因爱而生恨,爱得越深也就恨得越深了。 一时间,密室中的三人都默默无语。原本是想查钟琇师父杨明花曾经教过谁巫蛊术,没想到竟然看到了杨明花过去的事情,从时间上看,应该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第289章:地下密室(6) 不过,虽然没有查到杨明花曾经教授的那个人,至少也知道了,除了杨明花之外,还有她的两个姐妹也善于巫蛊之术。 后来杨明花的妹妹有没有嫁给赫连嗣呢?赫连恒君该不会是杨明花妹妹的儿子吧?雷云记得,提到“见血封喉”的时候,赫连恒君还说得头头是道,看来赫连恒君很有可能是杨明花妹妹的儿子了。唉!又是一桩前尘旧事。 钟琇心中的感情也很复杂,她的大仇人赫连嗣居然是师父所爱的人,她多少有点难以接受。原来师父从前表现出对赫连嗣那么强烈的恨意,都是因为师父深爱着那个男人。 或许赫连嗣是个英俊的男人,但从赫连嗣的总总行为来看,他绝对不是个光明磊落的男人,他甚至很奸诈,很狡猾。 蓓奴忽然叹了一声,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 雷云好笑的瞅着蓓奴。 钟琇也差点把下巴跌到地上去了,用一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蓓奴:“蓓奴啊!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文绉绉了?” 蓓奴白了钟琇一眼,没好气地道:“真是的,我好不容易有一点诗情,想吟首诗来抒发一下胸臆,就给你活生生打断了。” 雷云和钟琇憋不住大笑出来。 蓓奴想想自己刚才的样子确实好笑,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待三人笑得差不多了,也打算起身离开密室,钟琇拿出那两块形状特殊的玉石,两扇石门轰隆隆在三人身后紧紧地合上了。 回到钟琇的卧室里,天已经漆黑了。三人倒茶解了渴,钟琇忽然两眼放光地道:“小涟,蓓奴,想不想看看此时玉屏苑大厅里的景象。” 雷云和蓓奴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钟琇这话的意思。 “瞧你们俩那傻样!一看就知道没见过世面,来,换上衣服,跟小爷我去见见男人们的花花世界。”钟琇打开柜子,从里面翻出三套男人的衣服。 雷云和蓓奴这下反应过来,钟琇是要带她们两个到玉屏苑里和男人一样寻欢作乐。这这这,恐怕不合规矩吧?她们三个有两个已经是有夫之妇,如果还化装成男人大摇大摆地上青楼,被人发现,那岂不是罪大恶极了。 蓓奴心里好奇的小泡泡不断往外冒,她其实一点也无所谓,反正她已经是个老姑婆,陪在雷云身边也不用嫁人,可是雷云就不同啦!雷云可是皇帝的女人,这事要是宣扬出去,丢脸的可是整个赫连家族。 雷云也觉得不妥,说道:“阿琇,这,这恐怕不妥。” “有什么不妥?我还身怀六甲呢!快快,换上衣服,咱也去逍遥一番。”“阿琇,你既然已经见识过这样的场面,那我们就回去吧!我并不是特别想见识那样的场面。” “那不行!我就是想让你去见识的,看看女人卖笑,男人寻欢的场面,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碰上出来抓奸的女人,哈哈!那场面,才叫精彩。” 雷云蹙眉看着钟琇,“阿琇……” “好了好了!别说了,你去看了,就会明白我让你去的原因。” “如果你执意的话,那好吧!”雷云接过衣服,开始换装。 第290章:人间百态(1) 华灯初上,灯火阑珊。 玉屏苑里的姑娘们满怀笑容地招呼着出来寻欢作乐男人,他们之中有十七八的年轻儒生,也有五六十岁的华发老者。往常看上去是一本正经的人,此时眼中也闪着赤裸裸的肉欲。 雷云三人换了男装,又从后门绕到前门,玉屏苑的姑娘一看到穿着男装的钟琇,顿时就傻了眼。 钟琇“唰”的一声打开扇子,优雅地扇了扇,嘴角勾起一个微笑,说道:“怎么,难道是本公子长得太帅了,以至于你们都看傻了?” 雷云和蓓奴对望一眼,差点捧腹大笑,无怪乎钟琇与文杰合不来,因为他俩都非常自恋,自恋的人是容不下别人比自己自恋的。 玉屏苑老鸨小跑出来,见到钟琇差点往前栽倒。钟琇稳住老鸨,似笑非笑地道:“玉妈妈,你这一招投怀送抱可真是实在啊!着实把公子我吓了一跳呢!” 老鸨稳住身体,抬头看见钟琇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彩,立刻就知道她的意思。老鸨嗲嗲地叫道:“哎哟!我的钟大公子哟!好久不见,老身可想死你了!” 雷云和蓓奴顿时打了一个寒颤。 钟琇也摸摸自己手臂,缩了缩肩膀,说道:“玉妈妈,本公子今日是带两个朋友来逍遥快活的,把玉屏苑最好的姑娘叫出来!” “一定一定。”老鸨笑得快看不见眼珠子了,走到雷云和蓓奴身边,拍了下雷云的肩膀,说道:“这两位公子呀!想必是第一次来玉屏苑吧!瞧你们俩紧张的,没关系,我们的姑娘温柔大方,来了保证让你们乐不思蜀、流连忘返。一回生,二回熟,慢慢你们就习惯了。” 旁边有个大汉满脸通红地搂着一名女子,哈哈大笑道:“你们两个,怕不是第一次逛窑子,瓜还没破吧!哎哟!细皮嫩肉的,跟大爷我玩玩怎么样?我最喜欢小男孩!” 另外又有人调侃那名大汉:“喂!人家都是来玩女人的,你跑窑子来玩男人,你是不是男人啊?哈哈哈……” 旁边的其他男人全都跟着大笑起来。 大汉脸涨得更红,结结巴巴地道:“废、废话,老子当然是男人。”大汉搂紧怀里的女人说道:“走,咱们这就上楼,待会你告诉他们老子是不是男人!” 那女子抿嘴一笑,说道:“大爷,别急呀!酒还没喝,你着什么急啊!是怕自己放不开?还是顶不住啊” 其他人更是哄堂大笑。 雷云悲哀地看着这群出来寻欢作乐的男人,又转过头看看钟琇,钟琇只是耸了耸肩膀,似乎见怪不怪了。 那大汉把女子楼进去喝酒去了,其他人也跟着去喝酒。 玉屏苑的主要经济来源其实就是靠卖酒,姑娘们想尽一切办法让客人喝酒,最好能把客人灌醉,这样也就不用陪睡了。即使客人不醉,钟琇也给每个姑娘分发了一些蒙汗药,看客人不醉的,把蒙汗药下到酒里,客人也会睡着的。 第二天早上起来,照单收费。 第291章:人间百态(2) 钟琇把雷云拉进玉屏苑中,只见这大厅之中,彩灯辉煌,轻纱香粉,曼妙舞姿,浓情蜜语。粉白黛绿塞了一屋子,有的是莺声燕语旖旎风光,粉颜娇红容光夺目,云鬓堆翠香气撩人。看台下,男人怀里搂抱着一个姑娘又喝又笑,看台上,妙龄少女挥动水袖轻舞翩跹,好一幅纸醉金迷糜烂堕落之地。姑娘的眼中深藏了迫于生计的一丝无奈,男人的眼中却充满了酥胸软脂的裸露情欲。 台上台下,卖笑的,卖唱的,卖艺的,每个人都是笑脸盈盈,可又有谁看得见,那笑容背后的辛酸和苦楚。 雷云知道钟琇为什么一定要她来这种地方看看,这一次,她真的开了眼界。 钟琇从容地挥动着折扇,唤道:“叫素馨姑娘来陪陪本公子。” “是是是。”老鸨点头哈腰地命令其他人去唤玉屏苑的素馨。 正在此时,另一道清亮的男声响起:“快把素馨姑娘叫下楼,本公子要听她唱曲。” 钟琇三人一惊,扭过头去,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喊这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宋家的私生大少爷文杰,当然文杰身边还站着孟非。 文杰二人也感到了雷云她们的眼光,转头一看,两边都吓得大叫起来,文杰指着雷云结结巴巴地说:“雷雷雷雷雷……”文杰瞪大眼睛,心里开始为赫连恒君这个皇帝感到悲哀,这皇帝娶的都是什么女人啊?一个夏美人背着皇帝偷汉子不说,还有个雷婕妤扮成男人大摇大摆地逛妓院。这这这,这是什么世道?女人一个个都发疯了不成? 孟非也非常惊讶,作为皇帝三品宫妃的雷婕妤,怎么会和杜熙娘子来这种地方?以他对雷婕妤的了解,雷婕妤不会主动来这种地方,八成是杜熙娘子故意带她来的,况且玉屏苑的东家也正是杜门钟氏。 雷云心里也是大叫不妙,被文杰和孟非撞见自己扮成男子上青楼,如果他们向赫连恒君一说,指不定赫连恒君会发多大的火。说不定还会问钟琇的罪,让她永远不能与钟琇见面。 蓓奴也吃了一大惊,只得站在雷云身后,一声不啃。 五个人之中,只有钟琇面不改色,笑脸盈盈,挥挥折扇,抱拳向文杰二人说道:“哎呀!文大公子和孟大公子也来这里消遣啦!真是幸会,幸会啊!” 文杰低声道:“杜熙娘子,你搞什么鬼?” 钟琇佯装没有听到,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二位公子,素馨姑娘已经被我们点了,二位还是找别的姑娘吧!玉屏苑里漂亮姑娘多得是呢!玉妈妈,快给这两位公子推荐几位漂亮的姑娘。” “哎——!”老鸨嗲声嗲气的应着,旁边人忍不住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孟非突然冷声道:“不必了,文杰,既然你喜欢的素馨姑娘已经被人点了,那我们还是走吧!” 雷云一惊,脱口唤道:“孟太……孟公子,请留步!” 文杰似笑非笑地看着雷云,说道:“这位公子,请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雷云一听他刻意唤自己“公子”,脸上顿然爬上一阵羞赧的潮红,“我……我……” “大丈夫有什么话就直说,何必支支吾吾的?跟小娘子似的。”文杰继续调侃。 “你!”雷云为之气结。 第292章:人间百态(3) 忽然,钟琇“啪”的一声合上折扇,大叹一声说道:“哎呀!素问文大公子为人豪爽,不拘小节,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气质非凡,又经常流连花丛,害得多少姑娘芳心破碎,得了一个‘风流浪子’的称呼。今日一见呐!啧啧,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 “喂,你什么意思?”文杰指着钟琇,不悦地道。 “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说你文大公子因为玉屏苑的素馨姑娘已经被我们点名了,你心里不痛快,所以对我们冷嘲热讽咯!” 雷云看这两人的战火一触即发,赶紧出言道:“文公子,既然你如此喜欢素馨姑娘,那我们便将她留给你就是。今日之事,二位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吧!” 雷云的意思很明显,文杰和孟非不会不明白,可是要不要在皇帝面前当作明白,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雷云拉拉钟琇的衣服,低声道:“阿琇,我们走吧!我有点累了。” 钟琇连忙握住雷云的手,关切地问道:“累了吗?我们回去休息吧!” 正当此时,一名仪态端庄优雅,容貌秀美的年轻少女怡然地走下楼,旁边有丫头说道:“素馨姑娘来了。” 雷云刚和钟琇蓓奴准备离开,一听素馨来了,忍不住转过头一看,却发现这素馨不是别人,正是钟琇从前的那个侍女苗丫。只不过一年的时间,苗丫就长高了一大截,整个人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雷云和蓓奴惊讶地看着此时的素馨,钟琇眼中也带着几分笑意。 素馨向文杰福了福身,对雷云三人说道:“三位公子如不介意,能否一并听素馨唱首小曲?”接着,素馨就转身对文杰道:“文公子,素馨知道,以你的胸襟,自是不会介意的了。” 文杰哈哈干笑两声,笑得太假了以至于差点把自己舌头闪到,猛咳两声,说道:“不、不介意,本公子那是什么胸怀,宰相肚里能撑船。” “那好,那就请诸位随我一起移驾楼上的雅座。”说罢,素馨又福了个礼,带头上了楼。 钟琇问道:“怎么样,小涟?有没有兴趣?” 雷云眼神一亮,说道:“自然有兴趣,我想知道苗丫和你的琴技,谁更高些。” 钟琇自负地道:“自然是我,苗丫是我手把手教出来,想要赶超我,还有些时候呢!” 蓓奴忙不迭地道:“别说了,他们都上楼了,我们也去吧!” 雷云和钟琇点点头,跟着上了楼,进了早已布置整洁的雅座内。 三人进入房间的时候,文杰和孟非早已入席。文杰一面嗑瓜子,一面喝着美酒,孟非则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什么也没做,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钟琇拉着雷云和蓓奴也毫不客气地在圆桌旁坐了下来。 丫头再端上几罐上好的女儿红以及一些点心之后,退出房间,素馨则正坐在圆桌的对面,开始抚弄手边的古琴。 悠远绵长的曲子自素馨指尖倾泻而出,似轻柔的女声在耳边讲述着一个亘古悠长的传说。曲调没有沧桑悲凉的韵味,也没有欢喜祥和的韵味,只是悠悠绵绵,细细长长,如青蚕吐丝,如柳叶抽枝。 第293章:人间百态(4) 素馨轻启朱唇,唱道: 人世问情愁,多少离情悲。 文君司马终散,难论是与非。 自古多情伤逝,情爱平添肠断,年岁瘦人颓。 罢去酒中醉,自比雪中梅。 逍遥游,俗世远,碧天微。 忘了情恨,蓝海无际彩云追。 难忘功名利禄,不舍荣华富贵,一抔骨灰灰。 抛却凡尘事,天地与君飞。 这是一曲水调歌头的词牌,其大概意思是劝人抛却俗事,忘却爱恨,无欲无求,才得自由自在的遨游于天地间。只是,这世间的人千千万,又几人能够真正抛弃一切,做到无欲无求呢? 唱完一曲,素馨停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看围坐在圆桌旁听她唱曲的五个人。 文杰饮了一口酒,问道:“怎么不唱了?” 素馨道:“诸位想听什么曲子?” 雷云淡淡一笑,说道:“想听玉屏苑姑娘们心里的真正想唱的曲子。” 素馨回以一笑,又拨弄琴弦,淡淡哀怨的曲子飘荡出来。这首曲子是哀伤幽怨的,如青山间呜咽的山泉,似大漠中翻滚的黄沙。一霎那似乎看见啼血的杜鹃,恍惚间,又犹如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离人的哀愁,树叶的萧瑟,花瓣的飘逝,年华的老去,生命的陨落,所有的一切交织成一片,一遍一遍的品尝了人间的疾苦,人世的悲凉。 素馨唱道: 霜。 冷月,凝香。 芳华丽,碧云姗。 金钏斜坠,一饷贪欢。 他朝寻觅处,鬓斑愁断肠。 落叶几分归期,残瓣流水潺潺。 枕边多少人来去,终究不是如意郎。 素馨唱罢,眼眶有些红润,紧接着又唱一曲: 红花遇清风,聚散更离别。 回首伤情处,正是情太切。 尘缘多分扰,寸心意难决。 天涯归乡路,相煎对残月。 红颜坠迷梦,芳魂绕宫阙。 寂寞香冢后,谁来空悲切。 故国已在望,不过是错觉。 千年浪迹后,再和君相约。 一朵红花在今夜,走进一卷残破书页。 一抹红颜在今夜,匆匆带走残阳如血。 一朵红花在今夜,任凭风雨不再凋谢。 一曲红颜在今夜,划过青史苍穹呜咽。 红颜红花,生离死别。 情怨情仇,谁来了结。 红花红颜,阴晴圆缺。 千秋功罪,谁来书写。(注释)素馨唱完后,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虽说玉屏苑的姑娘不被强迫卖身,可是没有谁是自愿来到这里让那些男人搂搂抱抱,若没有不得已的苦衷,谁又愿意强颜欢笑呢?素馨并不是为她自己而哭,她是为了全天下不得不以卖笑卖身为生,甚至是养家糊口的红尘女子而哭。 红花就是红颜,红颜亦是红花,生离死别,情怨情仇,谁来了结?阴晴圆缺,千秋功罪,谁来书写?风尘女子,一饷贪欢,却忽略了容颜老去,鬓生华发,最终,这才发现,枕边这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终究不是自己的如意郎。 今夜的红花,今夜的红颜,划过青史苍穹呜咽。 (注释:此曲名字叫做《红花红颜》,94版《书剑恩仇录》主题曲,百度里面可以试听,很悲怆很幽怨的感觉。) --------------------- 喜欢的大大请加群 女主群1:58612328(已满) 女主群2:58613272(新开) 第294章:回宫之际(1) 那晚,雷云回到杜府之后,一夜未眠,素馨的歌声一直回荡在她的耳边。如果当论琴技,素馨的琴技没有钟琇好,甚至没有她的好,可是素馨最后唱的那两首曲子,却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里。 红颜坠迷梦,芳魂绕宫阙。 如果把自己置于这样的境界之中,当真觉得无限凄凉。一屡幽魂游荡在曾经沉浮迷离的宫阙之中,这是多么悲凉的景象。这曲子,唱的似乎是玉屏苑中的风尘女子,又似乎是大明宫里被掩埋的粉黛佳丽。 年复一年,六宫依旧,而六宫之中的红颜却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红颜的芳魂,就只能环绕着辉煌壮丽的大明宫,黯然叹息。 雷云啊雷云!你又何尝不是这些六宫红颜中的一人呢?是不是百年之后,你的芳魂也会环绕着那座雄伟的宫殿,无声的叹息呢?纵使你有绝世的容颜,你有皇上的宠爱,你终究逃不过岁月的洗礼,终究有一天会人老珠黄的啊! 叹息,剩下的只有叹息了。 蓓奴端茶推门进房,见雷云虽然手中捧着一本书,但眼神呆滞,很显然心思并不在手中的那本书上。蓓奴轻笑一声,沏好茶端到雷云身边,说道:“小姐,你在想什么?” 雷云听到蓓奴的声音,这才回过神,“哦”了一声,放下书,端起茶来喝。 蓓奴无奈地摇摇头,将雷云方才看的那本书放回书架上。 雷云喝了一口茶,忽然问道:“阿琇呢?” “阿琇和杜府的家丁上街买东西去了,我们明天就回宫了,阿琇说要买些东西让我们带回去。” 雷云轻轻笑了笑,没说什么。 雷云和蓓奴来杜府居住了十几日,脱离宫里那些烦人的勾心斗角,每天和钟琇一起品品茶,下下棋,弹弹琴,日子倒也过得非常惬意。宫里的案件不知道查得怎么样了,虽然雷云知道这起杀人案与明花教存在一定的关系,但她却不能将这些告诉赫连恒君。 这些天,雷云每天都会去长安城东探望徐老伯一家,在徐大婶面前,雷云也一直充当了徐琳琳的角色。在雷云心底,她一直希望自己能在父母面前尽孝,能够承欢膝下,只可惜她家遭此变故,这份希望便成了一份小小的遗憾。认识徐伯和徐婶后,雷云就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负责照料徐伯一家的起居饮食。偶尔还是会遇到孟非和文杰,不过双方心照不宣,全都不提那天在玉屏苑发生的事情。 事后,钟琇带着雷云又去了玉屏苑地下那间密室,不过都没有什么发现。因为杨明花没有再用汉字记载的笔记了,要想有所发现,除非她们看得懂花蛮文字。 在雷云和蓓奴来到杜府的第十五天,赫连恒君终于耐不住思念,派慕容绩通知杜府,隔日便接雷云回宫,尽管文杰还没有把幕后之人揪出来,赫连恒君也等不及了。此外,赫连恒君迫不及待地把雷云召回自己身边,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理由,那就是吴国平王景习慕已经到达了长安,就居住在赫连恒君所赐的一座大宅里。虽然景习慕居住的这座大宅离杜府很远,但赫连恒君还是担心雷云会在长安城里偶遇到景习慕。 第295章:回宫之际(2) 钟琇得知雷云明天就要回宫,心中不舍,这一别,不知道又要多少时日才能再见。想来想去,钟琇决定去买些必要的东西让雷云带回去。 天色渐暗,蓓奴把房间里的油灯点燃了,雷云依然捧着书在看,房间里很安静。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接着钟琇的声音传来:“小涟,是我。” 蓓奴打开房门,只见钟琇抱了一大堆东西进来。雷云放下书,上来前与蓓奴一起帮她拿东西,惊奇地说:“阿琇,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这些东西皇宫里不缺的。” 钟琇一边把东西放到桌子上,一边笑道:“皇宫里这些东西当然不缺,可是用起来是不是安全,那就得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雷云一件件地清点着,钟琇买的无非都是些平时常用的东西,有茶叶、花茶、胰子等等,还有很多云锦、布匹,以及大大小小的陶罐。 雷云傻眼,说道:“阿琇,怎么还买这些布匹和陶罐啊?” 钟琇正色道:“小涟,你不知道,皇宫分配给各个嫔妃所用的日常用品并不一定安全。就拿缝制衣衫的布来说,很可能是被人用薰过麝香的。还有陶罐,也有可能是被人用毒药煮过的。还有这些茶叶、点心,也有可能被人下了慢性毒药,洗澡的胰子里面也可能含有麝香和红花。”(注释:胰子是古人用的香皂) 雷云被钟琇说的一愣一愣的,忽然听到钟琇提到麝香,立刻惊道:“麝香?!含有麝香会怎么样?” 钟琇一怔,说道:“小涟,麝香有活血化瘀、通络消肿、开窍醒神的药用,可是如果孕妇使用了麝香制成的物品,则有可能导致小产。” “什么?!”雷云血色顿时,猛然倒退一步,撞到了桌子上。 “小涟,你怎么了?”钟琇赶紧扶住雷云,看她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担心地问:“小涟,你怎么听到麝香会这么紧张?” 蓓奴站在一旁,握紧拳头,咬着下唇控制自己的情绪。今天听钟琇这么一说,她也明白了小姐前段时间月红不止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精神紧张,而是因为小姐小产了。皇上为了不让小姐伤心,所以和孟太医一起将事情隐瞒了下来。 雷云眼角流下一滴泪,她立刻擦去,吸吸鼻子说道:“我没事,就是想到明天要和你分开了,有点伤心而已。” 钟琇虽有几分疑惑,但听到雷云这么说,她也没再问下去。钟琇拿出一个大檀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盛放的是色白如雪的龙脑香。钟琇道:“这是我从波斯商人那里买来的龙脑香,皇宫里分发的龙脑香很有可能不干净,里面混着麝香一般人也闻不出来。这龙脑香是我自己买的,绝对纯净,小涟你可以放心用。” 雷云苦笑着接过这一大盒龙脑香,钟琇为她准备得很周到,这盒龙脑香够她用一年了。雷云盯着盒子里纯白无暇的龙脑香,想起内务府分给她的那盒龙脑香,皇宫里是有人存心不想让她怀上孩子啊!她与赫连恒君的骨肉还不足月,就让人这样陷害了去,这让她如何能够不伤心? 第296章:回宫之际(3) 蓓奴心里同样沉重,今日若不是钟琇,她们还不会知道那时真正的病因。蓓奴沉声问道:“阿琇,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钟琇叹了口气,说道:“后唐皇宫里什么样的事情都有,从前后唐还在的时候,母亲腹中的好几个孩子就是这样让人给弄没的。我之所以能平安出生,也是因为母亲怀着我的时候离开皇宫回了娘家。” 听到钟琇这么说,雷云和蓓奴的情绪更加低落,如果不是钟琇告诉她们这些,或许雷云还会再一次遭受小产,甚至会同这一次一样,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小产。 姜国没被卫国灭亡之前,雷云虽然身在姜国皇宫之中,却从来没听说过这些事情。这也是因为雷云的父亲云峰武登基之前就只有雷氏一个妻子,登基之后虽然多了几个嫔妃,但也都没有哪个嫔妃有过身孕。 钟琇又交待:“小涟,你可千万要小心,有了身孕之后,除了不能接触麝香,也不能接触红花,不能服用川穹、赤芍、穿山甲麟等这类行瘀消肿的药物。如果哪一日你有了身孕,可以再膳食中多加一些砂仁,不仅有合胃温脾的作用,还可以理气安胎。这些日子,我们用的膳食里都加了砂仁的。” 雷云苦笑着点点头,孩子,她与恒君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没有了。 蓓奴和钟琇把这些东西一件一件打好包,明天方便一起带走。钟琇忽然直起腰,说道:“小涟,你服用阳性珊花丹的时间是去年的七月初九,今年的这一天前后你要特别注意,期间有一天你会感觉浑身灼烧,炽热难当。如果实在觉得难受,就把身子浸到水里去。” “嗯,我知道了,那几天我会小心的。” 钟琇想了想,又道:“小涟,宫里的谋杀案件还没查出来,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就让赫连恒君派人接我进宫吧!” 雷云轻轻蹙眉,说道:“你和他交过这么多次手,他认得出你来吗?” 钟琇细细地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放心吧!我与他交手的时候都是蒙面的,如果说他对我的声音有所熟悉,那也不要紧,我进宫前点穴变声就可以了。” 雷云一喜,握住钟琇的手说道:“如果是那样的话,那真是太好了!他也答应过我可以把你接进宫,以后我们两个就不愁见不着面了。” 钟琇眼中忽而闪过一抹精光。 雷云一惊,立即说道:“阿琇,你不能在进宫的时候行刺他。” 钟琇轻笑道:“这个我懂的,杜熙的夫人进宫行刺皇帝,杜熙岂不是要掉脑袋了。而且也会连累你和蓓奴的,我没有那么傻。”雷云听钟琇这么说,才稍稍松了口气,接着又道:“阿琇,我回宫以后,徐伯就麻烦你多去看看他了。他和徐婶缺什么,需要什么,都请你帮我替他们补齐,行吗?我替徐伯一家谢谢你了。” 钟琇笑着拍拍雷云的脸蛋,说道:“我们之间还说谢不谢的话,你要照顾徐老汉他们家,我当然义不容辞,他们需要什么我都会为他们补齐的,你放心吧!” “阿琇……”雷云感激地看着钟琇。 “不要再说谢了哦!”钟琇瞅着雷云,见她点点头,钟琇又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明天我送你们离开。” 说完,钟琇又朝蓓奴点点头,退出了房间。 第297章:回宫之际(4) 次日,赫连恒君派来接雷云回宫的轿子一早便停在了杜府大门外。钟琇送雷云和蓓奴出门,来到轿子前,钟琇又握着雷云的手,依依不舍地说道:“小涟,保重身体。” “阿琇,你也是,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忘了你肚子里已经有小孩子了,下雨的时候不可以再淋雨,知道吗?” “嗯。”钟琇点点头,目送雷云登上轿子。 慕容绩见蓓奴左手戴着他送的玉镯,傻笑一番,走到蓓奴身边,搓了搓手,有些局促地说道:“蓓奴姑娘,我……你……这个玉镯你喜欢吗?” 蓓奴一愣,“哦”了一声,赶紧从手上把玉镯取下来,塞到慕容绩手里,正色道:“慕容将军,这个玉镯太珍贵了,我不能要,谢谢你!” “这……”慕容绩捧着玉镯,表情错愕地站在原地。 蓓奴见他还站着不动,提醒道:“慕容将军,我们回宫吧!小姐已经上轿了。” 慕容绩露出一丝愁容,又把手伸到蓓奴面前,说道:“蓓,蓓奴姑娘,你收下吧!你不收,我会很难受的。” 蓓奴也不是傻子,慕容绩送她珍贵的玉镯,她便知道慕容绩对她有情意。只是,蓓奴心中依然惦记着宇文岚,即使宇文岚此生不能给她幸福,她也依然不能忘怀他。蓓奴轻笑着说:“慕容将军,这只镯子太珍贵了,你还是把它留着,日后送给自己的妻子吧!” 慕容绩差点就脱口喊出“我想要你做我的妻子”,他抿了抿唇,说道:“蓓奴姑娘,你收下吧!这是我的一番心意,如果你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慕容绩了。” “慕容将军,我不是这个意思……” 雷云忽然伸出头来,看看慕容绩手中的那只玉镯,会心一笑,说道:“蓓奴,你就收下吧!毕竟这是慕容将军的心意嘛!” 蓓奴一愣,没想到雷云会让她收下这只玉镯,“小姐,你,你知道我不能……” 雷云依然淡笑着说道:“蓓奴,收下吧!你忘了当时你还问过我的,过去和将来,哪一个重要?蓓奴,你也是个姑娘,总不能一辈子待在我身边不嫁人吧!” 慕容绩也是这么想的,听到雷云这么说,忙不迭地点头道:“对对对,雷婕妤说得对。” 蓓奴白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对什么对?我这辈子只跟在小姐身边,哪里也不去。你如果执意要送我这玉镯,那我就收下,不过你可别期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蓓奴一把拿过玉镯,又套在了自己手上。 慕容绩见她答应收下玉镯,傻傻一笑,说道:“那是,我,我不会期望蓓奴姑娘什么的……”雷云笑道:“好吧!我们回宫吧!” “是。”慕容绩喊道:“起轿——” 第298章:心心相印(1) 雷云和蓓奴刚刚回到还周殿,钟琇带给她们的东西还没完全安放好,赫连恒君已经派刘福吉宣雷云到还周殿去了。雷云只得暂时放下手边的事情,随刘福吉赶到紫宸殿。 紫宸殿内,从大清早就坐立不安的赫连恒君徘徊在御书房的房门处,不断地张望着紫宸殿的大门,终于在看见雷云跨进门槛时,焦急地表情才渐渐隐去。 赫连恒君大步冲上前,雷云时隔十几日,乍一见到他心里也是非常激动,正要屈膝行礼,赫连恒君已经将她扶了起来,满怀笑意地道:“云儿,你终于回来了。” 雷云轻轻一笑,说道:“皇上,臣妾不过离开十几日而已。” 赫连恒君还想再说些什么,又想到此刻自己正在外面,旁边还有很多宫女太监,说话也不方便。赫连恒君牵起雷云的手,将她往御书房带去,边走边说:“云儿,朕有件东西要给你看,你看了一定高兴。” 雷云听他这么说,也产生了好奇之心。 赫连恒君把雷云领进御书房,又屏退了其他人,然后又把雷云拉着进入主卧室中。 雷云脸一红,语气不自在地问:“恒君,你不是有什么东西要给我看吗?” 赫连恒君闷闷地轻笑出声,恶作剧地说道:“是有东西让你看呀!云儿,你想到哪里去了?” 雷云顿时把耳根子都红了个遍,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嗔道:“恒君,你是故意的!” 赫连恒君赶紧陪笑道:“别气别气!确实有东西让你看,你等等。”说着,赫连恒君转身从柜子上取下一封书信,神秘地问道:“云儿,你猜这是谁寄来的信?” 雷云迷惑地眨眨眼,“是谁的信?”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赫连恒君把信递给雷云。 雷云怀着好奇之心,展开了这封信,上面却是潘小妹不大工整的字迹。雷云捧着信,仔细地看了起来。 信中内容是这样的:云儿,安好!你猜猜我是谁?你一定猜不到,我是潘小妹,哈哈,你没猜到吧!你能看到这封信,也就说明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师父的本事挺大的,这么厉害的毒药都能解了,其实我的命也挺大,这么厉害的毒药都没把我毒死。我的这个师父呢!就是那个白胡子白道袍的张道士,也是让我娘到苏州城东井里喝水的那个张道士,真的好巧哦!师父道号逍遥,江湖里的那些大侠都称师父‘逍遥道长’,听起来很神气。师父给我解毒之后,我就一直跟着师父游历各地,身边还有几名师兄和师姐,他们都很照顾我,这样的日子过得舒服极了,比皇宫里要好上一百倍,可惜云儿你不能与我同享了,师父说我的任务完成了,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问师父你有什么任务,师父神神秘秘地说天机不可泄漏。云儿,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皇宫里有人杀人你要千万小心啊!我想请师父帮忙查案,师父总是说今日之果起于昨日之因,今日之因又将引出明日之果,一切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插手无益。别看师父有的时候神神道道的,说起话来还挺深刻的,我也不是太懂。总之,云儿,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若是有缘,今生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潘小妹上。 第299章:心心相印(2) 雷云看完信,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一股失落之情,小妹走了,她真的自由了,她应该为她感到高兴的,可是为什么此刻她心里会有一丝落寞之情呢? 赫连恒君握住雷云的手,轻声道:“云儿,这下可以放心了,潘婕妤她没事。” 雷云咬着下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赫连恒君抚上雷云皱着的眉心,轻柔地问:“云儿,你怎么了?潘婕妤她没事,难道你不高兴吗?” “不是的……”雷云摇着头,再一次想起了素馨在玉屏苑中唱的那两首曲子。 赫连恒君见她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又问:“云儿,是不是在杜熙他们家过得不愉快?” “哦,不是的,没有不愉快。”雷云赶紧解释道:“我只是想到一些事情,心情有些沉重罢了。” “哦?什么事情不愉快?说不来让朕听听,也好让朕为你分忧解劳。”赫连恒君扶着雷云到圆桌旁坐下。 雷云想到了自己小产的事,罢了,既然恒君有意隐瞒不想让她知道,她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吧!雷云勉强笑了笑,说道:“都是一些过去的琐碎之事,不提也罢!没什么事的。” 赫连恒君忽而想到平王景习慕,难道他与云儿已经见着面了?赫连恒君看着雷云的眼神带有几份探究。 雷云不喜欢他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薄怒道:“怎么?你不相信我?” “没有,朕没有不信你,朕只是希望你有什么事情都要跟朕说,不要自己一个人把所有的事都闷在心里,知道吗?” “嗯。”雷云点点头,这才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赫连恒君摸摸雷云的脸,说道:“我们好久没有玩皮影了,要不现在来玩一玩?” “好啊!那我们要演哪一处戏?又演上次的傻宫女遇上痴皇帝吗?” “朕最喜欢这一出戏,对,我们还演这一出戏吧!” 雷云蹙眉道:“每一次都演这一出戏,换一个吧!” “云儿,这出戏对朕的意义可是非常之大呢!朕只愿和你一起共演这出戏,从今往后,朕也要和你一起百遍千遍的演这一出戏,让你永远也忘不了我们初识的那一天。” 雷云轻轻一叹,就算不演这一出戏,她又怎么能够忘记那一天呢?蓬莱岛上,却是遇佳偶。心似波涛牵肠肚,订世誓,共我游。 雷云轻声道:“那好吧!我们再演那一出傻宫女遇上痴皇帝。” ----------------------------------- 大家要记得这出皮影戏哦!以后有用~~~~~~~~~~~ 第300章:忍辱负重(1) 绫绮殿内,苏贵妃仅着红色肚兜白色裘裤倚靠在上身赤裸的宇文岚怀中,偌大的卧室里只听得到宇文岚挥动羽扇的呼呼声。绫绮殿其他的宫女已经被苏贵妃屏退了,就连苏贵妃贴身侍女绿琴也不在身边,陪在苏贵妃身边的只有宇文岚。 床榻的青纱帐已经被放了下来,从外边看去,只能见到青纱帐中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宇文岚虽然摇着羽扇,为苏贵妃扇风,他的脸上还是没有太多的表情。 苏贵妃闭着眼睛假寐,感受着宇文岚精壮的胸膛透过皮肤传来的一阵阵热感,如果宇文岚还是个真正的男人,那他们定要在这轻纱大床上好好的翻滚一番。不论如何,即使宇文岚此刻正在苏贵妃的身边,苏贵妃心里仍有遗憾。 苏家权力被赫连恒君拿去一半,苏城两次三番想办法找人带信给苏贵妃,全都被宇文岚给拦截了下来。信中苏城再三强调要见苏贵妃一面,奈何这条消息无法传递给苏贵妃了。 要彻底击垮苏家,必需拿到苏家的罪证才行。宇文岚在苏贵妃身边,曾经多次听到苏贵妃言语间涉及了苏城贪污受贿之事,只可惜宇文岚不能拿到确实的证据。 宇文岚兀自想着,他暗中把绫绮殿查遍了,除了发现苏贵妃各种珍贵的珠宝首饰多得惊人之外,并没有其他可以证明苏家贪污受贿的证据。如果他此时身在苏府,一定能找到苏家的证据。 正是酷暑季节,天气闷热,苏贵妃感受不到凉风了,便睁开眼睛看着宇文岚,只见他眼睛半眯着,有那么一股狠劲透了出来。苏贵妃伸出右手在宇文岚赤裸的胸膛上画起圈圈,娇媚地说道:“岚,你在想什么?” 宇文岚见苏贵妃睁开眼睛,忽然就换上了温柔的表情,并不直接回答苏贵妃的问题,而是轻声说道:“婵娥,你怎么不睡了?”苏贵妃本名苏婵娥。 苏贵妃双手攀上宇文岚的颈部,用胸前的柔软贴在宇文岚的皮肤上,神情慵懒地道:“天气好热,听说,雷婕妤今天回宫了。” 宇文岚一听到苏贵妃提起雷云,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是吗?那个雷婕妤,似乎很得皇上的宠爱?皇上怕凶手找上雷婕妤,还特地命慕容将军把雷婕妤暗暗送出宫。” 苏贵妃轻蔑地冷哼一声,说道:“雷婕妤?以她的出生,她能当上婕妤已是她祖宗八代修来的福分了,皇上宠爱又如何?怎比我苏家握紧实权来的实在?皇上的宠爱朝不保夕,那董贱人不也被皇上宠爱过吗?而今装出一幅优雅大方的模样,心里早不知道恨成什么样子了,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么?” 宇文岚不动声色地为苏贵妃摇着扇子,问道:“听人说,董淑妃曾经是婵娥这边的人,后来升上淑妃的位子了,就自己跳了出去。” 第301章:忍辱负重(2) “可不是么!以前她还是昭容的时候,不也成天捧着张笑脸跑来巴结我。董家虽然是门下省的势力,但她董昭容又算得了什么?她那时若不来巴结我,又怎么有机会升到淑妃的位子。” 宇文岚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 苏贵妃吻上宇文岚刚毅的脸庞,柔声道:“岚,以前埋怨过,不过,现在有你了,皇上他宠爱谁都与我无关,只要苏家的权力没变,我和你便可在这大明宫里高枕无忧。” “婵娥,倘若皇上发现你我之间的事情,会怎么样?” “不会的,绫绮殿里知道我们的事的人只有绿琴,就连表妹和刘婕妤也不知道,皇上不会发现的。” 宇文岚仍不死心地追问:“如果真的被皇上发现了呢?” 苏贵妃忽然浑身一寒,缩进宇文岚的臂膀里,颤声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会被赐绞刑,你则会腰斩。苏家,苏家也完了。” 宇文岚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兴奋的光彩,片刻间又掩去了。 苏贵妃抱紧宇文岚,紧张地道:“岚,我们的事一定不能透露出去,为了你,为了我,千万不能透露出去,你知道吗?” 宇文岚温柔地抚摸着苏贵妃的头发,柔声说:“我还不想死呢!我还想和你在一起,弥补那错过的十五年。” 苏贵妃面上一阵娇红,闭上了眼睛。 宇文岚目光冷淡地凑上自己的唇,贴上苏贵妃的嘴唇,狠狠地吻着她,两个人搂在一起倒在床上,宇文岚大掌抚上苏贵妃的娇躯,似抚摸又似蹂躏。 苏贵妃双眉紧蹙地承受着宇文岚的力量,忽然嘴里尝到了血腥味,这才猛然发觉宇文岚在咬她。苏贵妃一把推开宇文岚,恼怒地道:“你在做什么?” 宇文岚的目光忽而就变得无比温柔,方才的暴戾消失不见。宇文岚捧着苏贵妃的脸,轻声道:“对不起,我,我只是太爱你了。” 苏贵妃虽心中稍有不满,但宇文岚毕竟是她心中所爱,她也不舍得过多责怪他。苏贵妃倚进宇文岚的怀里,撒娇地道:“岚,你把人家弄疼了,你轻一点嘛!” 宇文岚对付地点点头,说道:“婵娥,我觉得苏大人现在被封了司空,皇上是故意这么对付苏大人的。” 苏贵妃听他谈朝中的事,也并不紧张,只是不慌不忙地说:“爹身份高贵,封司空自然是表明苏家崇高的地位。至于你说的,皇上想收回爹手中的权力,呵呵,皇上以为把爹的尚书令一职取消了,爹对朝廷就没有影响力了吗?苏家几世为官,受苏家恩惠提拔起来的人不计其数,苏家可说是桃李满天下,后唐的老臣也几乎都是苏家这边的人,皇上就算是真的想对付苏家,又岂有这么容易?” 第302章:忍辱负重(3) 宇文岚眼光一转,又道:“可是如今朝中,除了苏家之外,还有袁家。袁家也一直在想方设法对付苏家。” 苏贵妃还是慵懒地说着:“袁家嘛!皇上想拔除苏家,也同样想拔除袁家,苏袁两家可说是既相克,又相依。苏家亡了,皇上再对付袁家就再容易不过了,相反,袁家亡了,皇上对付苏家也是轻而易举。然而,如果苏袁两家共存,皇上想要同时对付两家,那可说是难上加上,难如登天。” 宇文岚淡淡地笑着,苏贵妃说的不错,就算在苏城被封为司空的同时,她也看到了袁豁达被封为司徒。表面上确实是皇上同时打压了苏袁两家,但赫连恒君的真实目的,就是雷云所说的,安抚袁家,剿灭苏家。 两根杂草一起没那么容易拔除,但一根一根的拔,就要简单得多。 宇文岚说道:“不论如何,婵娥,我觉得雷婕妤既然受宠,就有必要和她打好关系。这样对你我,对苏家都没有坏处。” 苏贵妃冷哼一声,说道:“你以为我没送那小蹄子礼物吗?我可比皇后那吝啬鬼大方多了,小蹄子鬼精得很,哪里是这么容易打通关系的。你别看她现在依附皇后,没准哪一天帮着皇上把皇后给勒死。我看那小蹄子真正的立场不是皇后,而是皇上。” 宇文岚听得苏贵妃语言上侮辱雷云,心里虽有所不平,但此时他还不能露出马脚,宇文岚只得再温言软语地说:“既然雷婕妤真正的立场是皇上,那我们就更加应该拉拢雷婕妤这股势力,通过雷婕妤向皇上表明苏家的衷心。” 苏贵妃美目一转,笑道:“你说的不错,小蹄子还是很重要的啊!皇上到底看上她那点?我也非常想不通。” 宇文岚用食指刮着苏贵妃光滑的脸颊,轻笑道:“放着婵娥这样的美人不看,去理会那貌不惊人的雷婕妤,是皇上没眼光。不过,这样才能把婵娥留给我呀!” “就你坏!”苏贵妃嗔笑捏了捏宇文岚的鼻子。 “婵娥,不如我们送些补品给雷婕妤吧!听说她前阵子不舒服,太医检查她有贫血的症状,我们就送一碗人参当归猪心汤吧!” “人参当归猪心汤?这倒是个不错的补汤,益气养血,补心安神。嗯,我稍候派人去准备,明日把这补汤送去给她。” 宇文岚勾起嘴角,眼中又一次闪过异样的光彩。 人参当归猪心汤,真是大补啊! 第303章:下毒陷害(1) 次日,苏贵妃的贴身宫女绿琴端着烹饪好的大补汤人参当归猪心汤毕恭毕敬地送到雷云的还周殿,雷云很客气地接了下来,并让绿琴转告苏贵妃她的谢意。 绿琴走了之后,雷云看了看碗中的人参当归猪心汤,对蓓奴说:“蓓奴,这汤很补,你喝吧!” 蓓奴摇了摇头,说道:“不喝,小姐你知道我不喜欢当归的味道,太苦了。” 雷云无不可惜地说:“当归还好,人参也还好,只是我极不喜欢这两件药品混在一起的味道,令人胃里翻涌作呕。唉,倒了又可惜。”雷云转过头对冰兰说道:“冰兰,你拿去看看有谁爱吃这人参当归猪心汤,如果没人吃,就直接倒了吧!” “是。”冰兰答应了把这补汤抬了下去。 还周殿的厨房里,福禄和贵生嘴馋地盯着碗中的大补汤,冰兰说道:“这是雷婕妤不喝的人参当归猪心汤,你们两个今天有口福了。” 福禄、贵生和冰兰都是袁皇后安插在雷云身边的人,经常给袁皇后报去雷云日常的行动。宫女和太监平常的伙食都不是很好,现在突然有这么一碗人参当归猪心汤,他们自然馋得流口水。冰兰日常和福禄贵生的关系好一些,有这么碗大补汤,自然是先拿来给他们两个喝了。 冰兰给福禄和贵生一人盛了一碗汤,两个人捧着碗大口吞食起来,一碗喝完,又叫冰兰盛第二碗,冰兰无奈地轻轻一笑,又给二人盛了一碗。 福禄喝完第二碗,畅快地一抹嘴巴,说道:“冰兰,你也喝一碗吧!大补汤啊!” 冰兰笑道:“那好,我也来一碗!”说着,冰兰就给自己盛了一碗。 正在这时,冰兰刚要喝碗中的补汤,只听“哐当”一声,贵生的碗掉在地上,贵生捂着肚子大叫起来。 冰兰和福禄大惊失色地问:“贵生,你怎么了?” 贵生已经疼得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打滚。 福禄这时也感到了腹痛,跟着捂着肚子大叫起来,和贵生一起滚在地上。 冰兰急得大叫:“你们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正在书房里的雷云和蓓奴听到呼喊,冲出房间,与还周殿的其他宫女太监赶到厨房,只见福禄和贵生倒在地上,七窍开始流血,凄厉地呼叫着:“有毒啊!快救命!” 冰兰吓得脸色惨白,眼泪狂飙,捂着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快要丧命的福禄和贵生。 雷云等人一进来,也立刻脸色大变。蓓奴一见那两名太监七窍流血的样子,立刻明白是中毒了,马上喊道:“快到太医署去请太医!” 一名小宫女神色慌张地跑去出请太医了。 地上两人还在不停地打滚大叫,眼睛鼻子嘴巴流出来的血已经变成黑色,雷云不忍再看,别过身去。 蓓奴叫道:“快按住他们两个,不能再乱动了,动得厉害,就会加速剧毒攻心。” 还周殿的其他宫女太监立刻上前去按住地上的两个人,雷云退出厨房,只觉得整颗心又紧了起来。苏贵妃要毒死她吗?苏贵妃居然明目张胆的派绿琴送一碗有毒的人参当归猪心汤给她喝,会不会太大胆了?可是,送汤的人是绿琴,这绝对是苏贵妃授意的,这不可能有错。为什么会这样?如果她喝下了那汤,现在倒在地上的人就是她了。 苏贵妃,你好狠啊!当真要置她于死地么? 第304章:下毒陷害(2) 孟非赶到还周殿时,福禄和贵生已经奄奄一息。孟非掐掐人中,又把了把脉,最终面色苍白地站起身,摇了摇头。 雷云惊问:“孟太医,还能救吗?” 孟非摇摇头,说道:“救不了了,中了鹤顶红的毒,活不了了。” 雷云向后一个踉跄,顿失血色。苏贵妃,苏贵妃竟如此明目张胆地派人送毒药给她喝,苏贵妃是笃定了就算毒死她,皇上也不会把苏家怎么样吗?毒死一个毫无地位出身的嫔妃,只手遮天的苏家也定然可以保全苏贵妃是么? 在这大明宫里存活本就不容易,她只想保住自己的栖息之地,所以她宁愿龟缩在还周殿里不去招惹任何一宫的嫔妃娘娘,甚至因此还让人害死了尚未成形的孩子,她难道错了吗?为什么她都这样了,苏贵妃还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毒害她? 贵生和福禄,他们又有什么错?就算他们是皇后派来她身边的,他们也有自己生存的权利,误打误撞喝下这下了毒的人参当归猪心汤,他们又何其无辜! 蓓奴连忙扶住雷云,劝道:“小姐,别太难过,这事还是请皇上来定夺吧!” 正说着,外边刘福吉脚步匆忙地赶到了,宣道:“孟太医,皇上宣你即刻前往朱镜殿,刘婕妤中毒了。” 这一句话,又似一颗炸弹般在还周殿轰然爆炸,所有宫女太监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刘婕妤,继潘婕妤之后第四个被害的嫔妃,与此同时遭到毒手的本来应该还有雷云,只是贵生和福禄作了替死鬼。 孟非来不及再看其他人一眼,跟着刘福吉匆忙离开还周殿赶赴刘婕妤居住的朱镜殿。 事情发生的非常突然,苏贵妃派绿琴送来的人参当归猪心汤毒死了雷云身边的两个太监,而苏贵妃身边的刘婕妤也同时遭到了毒害。更巧的是,刘婕妤也是喝了有毒的人参当归猪心汤而死。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孟非鉴定,送到还周殿的这一份人参当归猪心汤中含有剧毒鹤顶红,而朱镜殿刘婕妤所食用的那一份人参当归猪心汤中则含有砒霜,刘婕妤是口吐白沫而亡。 刘婕妤的这一份下有砒霜的人参当归猪心汤从何而来?据朱镜殿和绫绮殿的几名宫女交待,案发当日,刘婕妤曾到过绫绮殿,并且带回了一份人参当归猪心汤。 证据很明显,绫绮殿的苏贵妃是指使绿琴送补汤之人,大明宫里的杀人案一时间统统都指向了苏贵妃,之前陷害董才人、夏美人、潘婕妤的帽子也全都扣在了苏贵妃头上。 赫连恒君大怒,当即将苏贵妃打入掖庭冷宫。 可是,这其中还有一个疑点,为什么同出于绫绮殿的两份人参当归猪心汤中所含的毒药不同?再者,绫绮殿中是否藏有红莲散,苏贵妃是否善于易容术,这仍然是一个谜团。 经过文杰等人几日的调查,案情又有了进展。文杰在刘婕妤的朱镜殿中发现了两件物品,使得案件又神秘起来。这两件物品分别是红莲散和鹤顶红。孟非鉴定,刘婕妤生前确曾服用红莲散。 然而,在苏贵妃的绫绮殿内却没有发现任何红莲散和其他毒药的踪迹。 谜,又是一个谜! 第305章:下毒陷害(3) 难道真如文杰所料,凶手是按照一个嫔妃等级来行凶的?从才人到美人,再从美人到婕妤;从五品到四品,再从四品到三品。这其中,身为三品婕妤的雷云竟然意外躲过去了,是偶然,还是早有预谋? 又死了一个嫔妃,难道卫国真的是祸起萧墙吗? 文杰曾经对赫连恒君说过,案情引出来的第一个人必定是幕后真凶想要嫁祸陷害的那一个人。苏贵妃是第一个获罪的人,那么又是谁想要嫁祸苏贵妃呢?抑或是,嫁祸苏家! 赫连恒君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刘福吉已经是第三次回来禀报赫连恒君苏城有要事求见。赫连恒君手袖一挥,说了三声“不见”。 刘福吉只得退下,再出去回复苏城。 文杰、孟非和韩睿站在赫连恒君正对面,孟非和韩睿还是那一幅千年冰山不化的表情,文杰则低头捉摸着什么事情。 突然,文杰猛击一掌,说道:“皇上,臣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赫连恒君忙从椅子上站起身,问道:“怎么回事?” 孟非和韩睿也立刻竖起耳朵。 “事情是这样的,刘婕妤奉幕后指使人之命掉包苏贵妃送给雷婕妤的人参当归猪心汤,所以被送到雷婕妤还周殿的是刘婕妤下了鹤顶红之毒的人参当归猪心汤。刘婕妤掉包之后,把原定要送到还周殿的人参当归猪心汤带回了朱镜殿,并且自己享用,结果,这一份原定要送到还周殿的猪心汤里也早被人下了砒霜,所以刘婕妤服用了下了砒霜的猪心汤,口吐白沫而亡。这样便可以解释朱镜殿中发现的红莲散和鹤顶红,也可以解释为幕后真凶利用刘婕妤杀死雷婕妤同时嫁祸苏贵妃。” 赫连恒君眼光中猛然透出一丝狠劲,随即立刻隐去。 文杰揉揉自己眼睛,以为自己眼睛又花了,和蔼可亲的皇上怎么会有这种阴霾的表情呢?这又不是在战场上打战。文杰继续说道:“至于原定送往还周殿的那份人参当归猪心汤中的砒霜,则有三种解释。第一,是幕后主使人所下的毒,目的和勒死夏美人一样,借一杀一,接着杀人灭口。第二,是苏贵妃指使的,雷婕妤投于皇后娘娘,苏贵妃怀恨在心宫里人人知晓,不能为己所用之人除之以绝后患,苏贵妃杀雷婕妤的动机完全可以解释过去,但是方式欠妥,有疑点。第三,是其他的人下的毒,就是说除幕后真凶和苏贵妃之外,另外有人想杀雷婕妤,并以此嫁祸苏贵妃。以上三种可能性都不排除,但第二种可能性较小。” 文杰确实不愧是办案高手,诸多线索和疑点都分析的头头是道。从上述三种可能性来看,有人想要嫁祸苏贵妃这是毋庸置疑的了,苏贵妃不会笨到明目张胆的毒害雷云。与此同时,雷云的处境很危险,似乎有很多人都想要雷云的性命,这一次侥幸逃过了,下一次呢? 赫连恒君揉揉深皱的眉心,说道:“韩睿,你暂且下去。” 一板一眼的韩睿并不多说什么,只是行过礼退了下去。 赫连恒君忽然坐回龙椅上,严肃地说道:“此事将错就错,幕后之人你们照查,但是除朕之外,不可把任何消息透露出来,宋孟两家的人也不行。否则,杀无赦!” 第306章:下毒陷害(4) 文杰和孟非顿时吃了一惊,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按照幕后真凶嫁祸苏贵妃的目的,治苏贵妃的罪吗? 文杰把眼睛瞪得老大,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也没有看错,皇帝眼中确实有那么一股狠劲。杀无赦啊!可真是吓着他老人家了,反正他和宋家人的关系也不好,不让他告诉宋石诚,他就不说呗!只是,皇帝明明知道苏贵妃是被人陷害的,他不但不帮苏贵妃洗刷冤情,还要以此治罪,这、这未免说不过去吧! 孟非也不同意赫连恒君的做法,孟非道:“臣以为,苏贵妃是受人陷害,不应治罪。” 赫连恒君冷笑一声,说道:“朕还要别人教朕该不该治罪吗?” 孟非和文杰怎会不知皇帝有心利用此事来牵制苏家,只是苏贵妃怎么说也跟了皇上十年,还为皇上生育了二皇子,皇上怎么能够在明知她被冤的情况下还对其治罪?孟非心中愤慨地顶了一句:“难道君王为了达到目的,都可以不择手段吗?” 赫连恒君大拍桌子,喝道:“孟非!你可知你在和谁说话?你当真以为朕不敢砍你的脑袋吗?” 文杰也吓了一大跳,孟非他是不要命啦!竟然敢这么跟皇帝说话!唉,兄弟之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孟非遭了罪,他也逃不掉。文杰赶紧拉住孟非下跪认罪,急忙说道:“皇上恕罪,孟非他个性直爽,口无遮拦,恳请皇上饶恕孟非这一次吧!” 赫连恒君冷哼一声,背过身去,说道:“文杰,你以为他还是初犯吗?孟非他早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文杰也急得冒了冷汗。完蛋了,这回皇帝真的生气了。孟非胆子怎么那么大,就算为了一个女人,也用不着这样吧!“皇、皇上,臣、臣保证,孟非他绝对不会犯下一次了。对吧!孟非?”文杰转过头,狠狠地拉他的手。 孟非面色铁青,不发一语。 赫连恒君忽然转过头,似笑非笑地说:“这幕后之人解决了九嫔以下的嫔妃,是不是就要开始对付九嫔了?让朕想一想,下一个是冯昭媛?卢充仪?还是,徐昭仪?”赫连恒君眼中乍然闪过一丝精光。 孟非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他知道了?皇帝派人调查他了? 文杰也顿生寒意,皇帝他怎么说的这么——毫不在乎?那些可都是他的女人啊! “好了,此事就这么决定了。如果你们两个违抗朕的旨意,后果如何,你们自己看着办。你们退下吧!朕要休息了。”赫连恒君背过身,闭上眼睛。 文杰和孟非对视一眼,跪拜之后默默退出御书房。 直到御书房里一片安静,再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赫连恒君才睁开眼睛。在那深不见底的瞳孔中,渐渐流露出一丝疲惫的神情。 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307章:受污入狱(1) 三日之后,赫连恒君下旨废除苏婵娥贵妃头衔,交由刑部定罪。 退朝之后,苏城不甘,带领吕邱品、余庆丰、宋石诚等众多朝中大臣一起面见赫连恒君,逼得赫连恒君不得不见。 大殿之中,赫连恒君居高临下,朝中一干老臣纷纷跪在地上,请求皇帝彻查此事,还苏贵妃一个清白。 赫连恒君冷笑看着下方一群跪倒的元老大臣,很好很好,全都是苏城一党的人。赫连恒君厉声道:“苏婵娥身为贵妃,不仅没有贤良淑德,反而争风吃醋,意图谋害后宫其他嫔妃,罪证确凿,诸位还要为这罪妇求情吗?” 苏城高声道:“皇上,小女岂会胆大妄为意图谋害后宫众嫔?这分明是有人暗中设计小女,使小女背负不忠不义之罪,忘皇上明察。” 话音刚落,其他众臣也纷纷叩首齐声道:“忘皇上明察——!” “哼!苏大人,已经罢官的夏启示其实是你苏家的幕僚,这个你不会不知道吧?夏美人杀董才人证据确凿,而夏美人真正投靠的是身为贵妃的苏婵娥,这一点,你以为朕不知道吗?还是苏大人希望朕把夏启示找回来,亲口听他说一说三赴‘苏门家宴’之事?” 苏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皇帝居然知道夏启示参加“苏门家宴”的事情。“苏门家宴”,是苏家每年都要召开的一次宴会,获得先帝赫连嗣的批准,在此次宴会中,不仅可以把苏家庞大的家系亲戚召来相聚,更可以名言正顺地聚集苏门幕僚,暗中召开会议,协商国家大事。一般来说,参加“苏门家宴”的大臣名单是不为外人得知的,只有真正参与会议的大臣才会知道,皇帝是如何得知夏启示三次参加宴会的? 赫连恒君站起身,右手一挥,愤然说道:“苏城,先帝念你当年护主有功,授予你尚书令一职,并且恩准苏家能够召开‘苏门家宴’,没想到苏家恃宠成骄,‘苏门家宴’竟成为苏家结党营私的工具。从今天起,朕便下旨废除‘苏门家宴’,日后若再发生群臣聚宴之事,统统按结党造反判罪。” 此话一出,众臣全都吓白了脸。皇帝当真说到做到,结党造反,这是多么严重的罪名,以后众臣就算想再依附苏家,也得掂量一下分寸了。 苏城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赫连恒君只是说道:“你好……你好……!” 众臣脸色更加苍白,身为司空的一品大臣苏城怎么能用手指着赫连恒君呢!这是大不敬,大大的不敬啊! 赫连恒君冷冷看他一眼,说道:“苏大人,当年你在后唐为官之时,也是用手指着唐后主李毓说‘你好’么?”苏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果然太小看皇帝了,果然低估皇帝的实力了。苏城站起身,无畏地与赫连恒君平视,说道:“皇上,本来老臣还想给雷婕妤留一条活路,既然皇上不给小女留活路,那老臣也不必顾忌皇上的面子了。臣担保,雷婕妤才是这幕后真正的凶手,否则雷婕妤为何能够刚好避开那碗有毒的人参当归猪心汤,还故意把汤赐给下人来喝?臣请皇上下令搜查还周殿,倘若不能搜到罪证,臣任凭处置。” 赫连恒君霎时变了颜色,众臣大惊失色,全都议论纷纷。 雷婕妤是真凶?不错,雷婕妤身边那个宫女武功高超,能够勒死夏美人不足为奇,可是苏大人怎么会那么笃定地指出雷婕妤是真凶?万一搜不到证据,那苏大人又该如何自处? 赫连恒君紧紧地盯着苏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朕准搜查还周殿。” 第308章:受污入狱(2) 还周殿内,雷云正在安慰这几天受到惊吓的冰兰,蓓奴则在整理贵生和福禄留下的遗物,准备派人送给两人家乡的父母。 慕容绩突然领着五十名禁军冲进还周殿,宫女们吓得大叫起来。 雷云听到声音,推开房门,只见慕容绩身着盔甲,面无表情,其他的禁军则是一幅整装待发的样子。雷云吃了一惊问道:“慕容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绩铿锵有力地说道:“奉皇上旨意,搜查还周殿。来人啊!给我搜!” “是!”五十名禁军齐声应答,冲进还周殿各个房间进行搜查。 雷云不解地看着这群禁军肆无忌惮地闯进各个房间,心里顿时腾起一股怒火。皇上、皇上是怀疑她是凶手吗?居然派人来搜查还周殿!如果是别的将军来搜查,她还不那么确定是赫连恒君的意思。来人是慕容绩,这就说明一定是赫连恒君的意思。雷云看着慕容绩,一半微笑,一半愤怒地说道:“慕容将军,皇上派你来搜什么东西?如果需要,或许我可以自己找出来交给你。” 慕容绩正色道:“请雷婕妤息怒,属下只是奉命行事。苏大人在大殿内担保还周殿内有证据,皇上不得不派人来搜查还周殿。” 雷云微微一愣,苏家不甘心苏贵妃被罢黜,想要挽回局面,却怎么会把罪名推到她的头上?这简直就是啼笑皆非。雷云想笑,却根本笑不出来,心里渐渐腾起了一股不安的感觉。 蓓奴也来到了雷云身边,看看这群在还周殿里翻箱倒柜的禁军,低声问雷云:“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雷云拍拍蓓奴的手,同样低声道:“稍安勿躁!” “报——!”一名禁军从雷云的卧房中冲出来,手中捧着一个一尺长的木盒。该名禁军将木盒交到慕容绩手中,说道:“将军,在雷婕妤的床底下发现了这只木盒。” 雷云和蓓奴惊奇地对望一眼,她的床底下怎么会有只木盒?她从来不认识这样一只木盒啊!忽然,雷云心里的不安感扩大开来,她顿时觉悟,有人要嫁祸她了。 慕容绩打开木盒,只见里面摆着一张真皮面具,从轮廓来看,竟与董才人丫头瑶儿出奇相似。瑶儿和御膳房另一名名叫东陵的丫头被人杀害了剥去面部皮肤,尸体被丢在太液池的方丈岛上。 雷云和蓓奴一见那张真皮面具,顿时苍白了脸,真的是有人嫁祸!一定是幕后真凶趁她们出宫之时,偷偷把这装放真皮面具的木盒放在床下的。 慕容绩看了这件东西,脸色同样苍白,手一挥,狠下心说道:“来人!把雷婕妤和蓓奴拿下!”立刻便有四名禁军上前去左右钳住雷云和蓓奴,雷云挣扎不动,喊道:“慕容将军,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慕容绩低着头,斜看了雷云和蓓奴一眼,僵硬地说道:“雷婕妤,戴罪之人不得面见圣上,倘若雷婕妤是无辜的,皇上自会还雷婕妤清白。” 雷云还想再说些什么,看看周围其他的人,再看看面色铁青的慕容绩,她知道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慕容绩手一挥,高声道:“带走!” 就这样,雷云和蓓奴被押入了刑部大牢。她们进去的时候,看到苏贵妃也被关在里面。 苏贵妃见到她们,只是冷冷地笑了笑,别过头去,不再理会她们。 雷云和蓓奴靠在一起,彼此安慰着对方。 第309章:此起彼伏(1) 翌日,朝堂之上正展开一场激烈的唇枪舌战。 苏城率先站出来请示:“皇上,雷婕妤预谋杀害后宫众妃,嫁祸苏贵妃,证据确凿。请皇上废除雷云婕妤之位,赐其死罪。” 孟不果顿时站出来,高声道:“皇上,臣以为,此事还没有确实查清,不能妄下定论。” 赫连恒君高座在赤金龙椅之上,一言不发,通天冠垂下的十二旒玉珠帘把他的脸遮得严实,堂下的大臣看不到赫连恒君此时的表情。 苏城不满地转身看着孟不果,说道:“孟大人,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雷婕妤就是这后宫凶案的幕后指使人,她的丫头蓓奴就是帮凶。不然,除了蓓奴之外,后宫之中,还有谁会武功,能活活把夏美人勒死呢?” 已位居中书令的孟不果也不显弱势,直接就说:“苏大人已退居司空之位,朝中大事不便再插手,当与位居司徒的袁将军一般。” “你!”苏城气得瞪圆了眼。 苏城党下刑部尚书宋石城也站出来,请奏说道:“皇上,老臣以为,苏大人言之有理。雷婕妤宫中搜出瑶儿脸上剥下的真皮面具,已是确实证据,况且雷婕妤使出此等剥人面皮的残忍手法,实在令人寒心,望皇上早做论断。” 宋石城的私生孙子文杰办案期间,多次有意得罪苏家,前两天苏贵妃的“人参当归猪心汤”事件,又使得苏家对宋家极为不满,认为是文杰故意查到苏贵妃头上的。此时忽然冒出一个雷婕妤获罪,宋石城自然希望早早将此案了结,文杰也不用再进宫查案,以免再次得罪苏家。 赫连恒君还是不说话。 吏部尚书张蒙毅也站出来说话:“皇上,臣认为孟大人说得有理,苏大人已是司空,不应插手朝中之事。况且,此案大理寺还没有得出最后结论,如果立刻就将雷婕妤处死,未免过于草率。” 苏城更为不满,众臣再一看站在一旁的袁豁达,只见袁豁达一声不吭,对这件案子完全不发表任何评论,众臣便开始交头接耳。 “袁将军都不说话的。” “就是,三师三公本不该再过问朝中之事了。” “苏大人这么做,分明是不给现任尚书令姚大人面子。” …… 苏城脸涨得通红,愤恨地转身瞪了一眼那些议论纷纷的大臣,大臣们心有畏惧,见苏城瞪他们,也不敢再说了,全都闭了嘴。 第310章:此起彼伏(2) 纵然是大臣都闭了嘴,但是每个人心中都很清楚,袁豁达不说话,苏城再来干预朝廷案件,怎么样都说不过去,苏城站不住脚。 宋石城连忙打圆场:“呃……呵呵,苏大人是原任尚书令,处理过许多事情,在这件事情上,听听苏大人的意见也无妨嘛!” 孟不果道:“既是原任尚书令,那便不再是尚书令,何来实权干预朝政?” “呃……这个……”宋石城也语塞了。 苏城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只得退而求其次,又道:“皇上,既然苏贵妃是遭人陷害,那便说明苏贵妃无罪。恳请皇上即刻将苏贵妃放出天牢,苏贵妃她从小娇生惯养,经不住天牢里的折磨啊!” 苏城这一招却是管用了,朝堂上很多大臣纷纷附和,认为应该把苏贵妃从天牢里放出来,毕竟是二皇子的亲妈,又是遭人陷害的,再关押下去也不合道理。 孟不果却笑道:“既然事情还没有查清,真凶究竟是谁也不能随便下定论,雷婕妤还在大牢里关着,苏贵妃有什么立场被放出来呢?难道贵妃就比婕妤金贵不成?臣以为,要放,两个一起放;要关,两个一起关。” 众臣一听,又觉得孟不果说得似乎有道理,只放苏贵妃不放雷婕妤看来是不妥的。但雷婕妤现在嫌疑最大,放了雷婕妤也不妥,那只好两个一起关了。 苏城指着孟不果怒道:“孟大人,不要得寸进尺!” 孟不果谦然一笑,说道:“微臣不敢,苏大人乃是一品大臣,微臣只不过是二品,哪里敢在苏大人面前得寸进尺?” 忽然,赫连恒君说了一句“退朝”,刘福吉立即高喊:“退朝——!” 众臣全都一愣,还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赫连恒君已经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走下龙座,离开了宣政殿。 直到皇帝和大内总管刘福吉走远之后,大臣这才开始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啊!皇上是怎么了?” “皇上很宠雷婕妤,听到要杀雷婕妤心里不高兴吧!” “这宠爱哪能搬到朝堂上来用?如果雷婕妤真的杀了人,再宠也得赐死啊!” “是啊!是啊!” ……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言说个没完没了,苏城斜斜地看了孟不果一眼,手袖一挥,“哼”了一声,与宋石城等人大步离开宣政殿。 袁豁达也看了看孟不果和张蒙毅,笑着与林至道等人走出去。 其他的大臣纷纷关切地对孟不果道:“孟大人,你怎么去得罪苏大人呀!” “是啊!放出苏贵妃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为此与苏大人闹不愉快呢?” 孟不果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张蒙毅爽朗地屡屡胡须,笑道:“孟小儿啊!这中书令还没当多久,官腔倒是出来了嘛!” 孟不果好笑的道:“老头子,别说风凉话!皇上都走远了,诸位大臣也早些出宫吧!” 说着,最后一群大臣才陆陆续续离开了宣政殿。 第311章:此起彼伏(3) 夜幕降临,繁星满天。 今夜,是个令人失眠的夜晚。 月色透穿过大牢的窗户,射进牢房里,四周都很静谧。雷云和蓓奴背靠着背,从天牢的窗户望向遥远的夜空。 另一间牢房里的苏贵妃已经挨不住疲惫,靠在干草堆里熟睡过去。 不论是苏贵妃,还是雷云,她们都没有受过牢狱之灾。如今突然被关进天牢,雷云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苦涩吗?皇上他在做什么?他不会相信她是凶手吧!那个幕后真凶,真正的目的原来是她。皇上能为她洗刷冤屈吗?苏贵妃被关进了天牢,宇文岚又怎么样了呢? 雷云轻叹一声,早上她还好好的待在还周殿,现在就被关进了大牢里,而且,苏贵妃就在她旁边的牢笼里。她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一天她们会同时关在一起。 蓓奴轻声道:“小姐,要是困了,就靠在我身上睡吧!” 雷云转过身,凝视着蓓奴的脸庞,歉意地说:“蓓奴,对不起,又连累你和我一起受罪了。” “小姐说得是哪里的话?我和小姐,本来就是一起的啊!我说过,不论小姐在哪里,蓓奴都会一直陪在小姐身边的。” 雷云知道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她只是握紧了蓓奴的手,两个人肩并肩靠在一起,凝望着夜空中闪耀的点点繁星。 天空,好像一弯沉静的心湖。 星辰,好像夜空里耀眼的萤火虫。 雷云轻轻一笑,终于挨不住困意,靠在蓓奴身上进入了梦乡。 蓓奴扶住雷云的身体,让她倒在自己怀里,寻得一个舒服的位子。凝视着雷云的睡颜,蓓奴以轻得几乎不可听闻的声音说着:“小姐,睡吧!一切都会好的,皇上一定会救你的。” 此时此刻,正在紫宸殿中的赫连恒君也抬头仰望夜空,仿佛那里有雷云甜美的微笑。刘福吉在赫连恒君身后,轻轻地在他肩上放上一件披挂,关切地道:“皇上,夜深了,回去歇息吧!” 赫连恒君的声音淡淡地飘过来:“刘福吉,你怎么还没睡?” “皇上不睡,奴才怎么能睡?” 赫连恒君动了动嘴唇,说道:“不必理会朕了,你去休息吧!” 刘福吉担心赫连恒君的身体,忧心地劝导:“皇上,雷婕妤不会有事的,文大人他们一定能将事实查出来的。皇上还是早些休息吧!” 赫连恒君眼中一闪而逝一抹难以捉摸的光彩,喃喃地说着:“云儿……云儿……” 刘福吉更加不忍心皇帝现在这样,又劝道:“皇上,龙体重要,否则如何能还雷婕妤清白呢?” 赫连恒君忽然问道:“刘福吉,朕有多久没去董淑妃的含凉殿了?” 刘福吉一愣,没想到皇帝突然冒出这样一个问题。“回皇上,自从皇上和雷婕妤成亲后,再没去过含凉殿。” 赫连恒君怔怔地道:“这么久没去了,宝诺一定生气了吧!朕今晚就去含凉殿吧!” 刘福吉又是一愣,这么晚了,皇上还要去含凉殿?“皇、皇上,董淑妃她说不定已经睡了。” “没关系,朕自己去就可以了,你不必跟朕一起去,你去休息吧!” 说罢,赫连恒君大步跨出紫宸殿,向太液池畔的含凉殿走去。 第312章:昭仪顶罪(1) 三日之后,同样在朝堂上,立场不同的各个大臣之间相互争论后宫杀人一案,赫连恒君依旧不发一言,高高坐在上面。 殿外有太监进来禀报:“启禀皇上,文大人求见,说是,后宫杀人一案已经完全水落石出了。” “什么?!”众臣皆是一惊。 赫连恒君并无太多了吃惊,只是淡淡地抬手道:“宣他进殿。” 刘福吉转身高喊:“宣文杰进殿——!” 众臣纷纷转头,把目光投向宣政殿的大门处。 文杰穿着官服,这一次,他的头发很整齐地梳起头顶,竖起一个发髻,戴着官帽,大步跨入宣政殿。跟在文杰身边的,居然还有后宫中的徐昭仪。 众臣又是一惊,开始低声议论。徐昭仪怎么会一起来?这徐昭仪不是苏贵妃的表妹么?文杰说查案,怎么和徐昭仪查到一起去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戏?众臣越来越迷糊,每个人眼中都是一片迷茫。 赫连恒君看着表情淡定的徐昭仪,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 文杰和徐昭仪下跪行礼道:“臣(臣妾)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赫连恒君的语气淡定自若。 “谢皇上!”文杰站起来,徐昭仪却不站起来。 赫连恒君淡然地问道:“徐昭仪,你为何不起?” 徐昭仪抬起头,仰望皇帝,清晰有力地说道:“臣妾是来自首的,后宫中杀人的案件都是臣妾所为,请皇上治臣妾之罪。” “什么?!”朝堂上顿时如同炸开了锅,连苏城都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徐昭仪。 赫连恒君神色一动,问道:“后宫中的董才人、夏美人、潘婕妤、刘婕妤还有瑶儿和东陵,都是你陷害的?” “是我。”徐昭仪供认不讳。 “有证据吗?” “雷婕妤床底的真皮面具是我趁雷婕妤出宫之时悄悄放的。杀董才人,是我指使夏美人的。夏美人在卧房里被勒死,也是我干的,我先用迷香把夏美人迷昏了,再把她勒死。潘婕妤所吃的莲子羹里的毒药也是我放的,杀雷婕妤和刘婕妤也全是我预谋的……”徐昭仪无惧无畏地说着,仿佛她不是在自首,而是在陈述一件完全与她无关的事情。 众人全都惊讶地看着大殿中央的徐昭仪,她的身材消瘦,清风从大门外吹进来,仿佛随时都可以将她吹走。如此瘦弱的一个女子,怎么会干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又是什么原因,使得她愿意投案自首了呢? 徐昭仪从袖中取出一个盒子和一本帐簿,说道:“皇上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就会相信我是真凶。还有这个帐簿,是景瑞八年苏府全年的帐出和帐入。”景瑞是先帝赫连嗣的年号,景瑞八年便是赫连恒君登基的前一年。 苏城一看那本帐簿,脸色霎那间变得苍白,惊恐地指着徐昭仪说不出话来。 景瑞八年苏府的帐簿怎么会在徐昭仪手中?这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朝堂上的大臣全都傻眼了,看苏城的表情,难道那帐簿上还记录了苏府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刘福吉下来接过徐昭仪手中的东西,正要登上阶梯呈给赫连恒君,已经冒着冷汗的苏城大喝道:“慢着!那账本是假的。” “假的?!”众臣又是一惊。 徐昭仪勾起嘴角,冷冷一笑:“是不是假的,皇上看过景瑞八年一月苏府的进帐情况就知道了。” 众臣一听,顿时开始交头接耳。 苏城突然冲上来,一把抓过帐簿,当即在大殿之上,将帐簿撕得粉碎,大声道:“无耻妖女,胆敢拿出假帐簿诬陷老夫。皇上,妖女谋害后宫嫔妃,现在又意图诬陷苏家,罪不可赦,臣请皇上立即赐其死罪。” 第313章:昭仪顶罪(2) 众臣全都万分惊诧地看着苏城的举动,他这算什么? 赫连恒君面无表情地道:“苏城,他可是你内人的侄女,你就这么想让她死么?” 徐昭仪冷眼看着苏城,说道:“姨父,何必如此?你既然认为帐簿是假,为何还要撕掉账簿呢?我呈上帐簿,只是想让皇上看看苏府的进帐情况,也没说苏府贪污,姨父怎么就提前知道我要诬陷苏府呢?” 此言一出,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徐昭仪所说的苏府帐簿恐怕是假的,目的只是逼苏城自己露出马脚。 苏城始知自己失言,恼羞成怒冲上前,一个巴掌掴在徐昭仪脸上。 朝堂之上,嘘声一片,徐昭仪被打的脸顿时肿了起来,嘴角也溢出鲜血。苏城在宣政殿当着圣面,毒打自己老婆的侄女,这是什么罪名? 苏城指着徐昭仪骂道:“我苏家亏待你了吗?你为何要陷害苏家?为何要陷害你表姐?” 徐昭仪捂着脸,怨毒地瞪着苏城,愤恨地说道:“苏家待我好吗?我娘双目失明,我爹为维持全家生计病倒了,姨父你是怎么做的?姨妈是怎么做的?你们为了稳固表姐在后宫的地位,不惜以我爹娘来逼我进宫。可是我答应进宫之后呢?你们善待我的爹娘了吗?你们为我娘治眼了吗?你们甚至逼我爹娘离开京城,我爹娘舍不得我,只能躲在城外的破屋里,你还敢说善待我吗?” 朝堂上再次发出一阵嘘声,后宫嫔妃中竟有家境如此贫困潦倒者。 “我……我们……”苏城一张脸涨得通红。 赫连恒君冷然道:“刘福吉,立刻传朕旨意,派慕容绩领一千禁军搜查苏府,一旦发现帐本一类的记账薄,即刻上交!” “遵旨!”刘福吉把徐昭仪交上来的木盒摆在龙椅前的矮桌上,走下阶梯,向慕容绩传达旨意去了。 苏城紧张得牙齿开始打颤,额头上的冷汗一滴一滴往下滑。 赫连恒君瞥了苏城一眼,伸手取来那只木盒,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摆放着一张真皮面具,这张真皮面具正是从御膳房丫头东陵脸上取下来的。拿出面具,再展开盒子的下层,竟是满满一盒红莲散。赫连恒君脸色骤变,拍案喝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徐昭仪无所畏惧的绝然一笑,目光幽怨地射向赫连恒君,颠笑着:“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什么这么做?哈哈哈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朝堂上众人都以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徐昭仪,赫连恒君却一瞬不转地盯着大殿中央的徐昭仪。 徐昭仪忽然收回笑声,冷静地说:“皇上,你是在问我?还是在问你自己?” “你!”赫连恒君语气一顿,冷冷地盯着徐昭仪。 徐昭仪淡然地挥挥手,说道:“皇上,该做了,我也都替您做了,就不要再拖累其他人了。雷婕妤是无辜的,放了她吧!她是个好人,你要珍惜她……”徐昭仪抬起头,硬是不让自己眼中的泪水流出来,握紧了拳头,说道:“皇上,赐我自缢吧!” 文杰一听,顿时转过头惊讶地看着徐昭仪,只说了一个“徐”字,就再也没有吱声。 赫连恒君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静自己内心波澜起伏的情绪,开口说道:“徐昭仪谋害后宫嫔妃及宫女,制造恐慌,欺君罔上,罪不可赦,削除‘昭仪’身份,赐白绫一条。” 徐昭仪含泪叩首:“谢主隆恩!” 第314章:风云变幻(1) 天牢之中,雷云和蓓奴还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两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苏贵妃也只是靠在草堆上假寐。 忽然,“哐当”一声,天牢里响起一声巨响,随之是牢头的惨叫声,一名黑衣蒙面人手持长剑闯了进来。雷云和蓓奴还有苏贵妃全都被惊动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张望大牢的出口处。 那黑衣蒙面人一连杀了好几个狱卒,直往雷云她们这边杀来。 雷云和蓓奴心里一惊,那人可不是宇文岚!虽然他蒙着面,雷云和蓓奴还是能把他认出来。宇文岚为什么要杀进大牢?难道是皇帝不得不赐她们死罪,所以宇文岚杀进来救她们? 雷云疑惑之际,正想开口,却见宇文岚一剑砍开苏贵妃那件牢房的铁锁,推开牢门,拉下面巾,一把抱住苏贵妃,激动地说道:“婵娥,我来救你,快随我走!” 雷云和蓓奴顿时傻在原地了,宇文岚救的不是她们,而是苏贵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到宇文岚真的投向苏贵妃了?雷云和蓓奴难以置信地看着身着黑衣的宇文岚。 苏贵妃还弄不清楚缘由,就已经被宇文岚抱在怀里了。苏贵妃心里既是激动,又是疑惑,忙问道:“岚,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来劫狱?” 岚?!雷云和蓓奴瞪大眼睛,宇文岚和苏贵妃的关系竟如此亲密!难道他们早就认识了?雷云和蓓奴两个人彼此对望一眼,仍然无法接受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事情。她们一直敬爱的宇文大哥,怎么会和苏贵妃如此亲昵的在一起?蓓奴更是心痛地捂住胸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宇文岚快速地说道:“皇上已经派人去抄苏府了,苏家上下恐怕难以保存,我现在带你逃走,我们逃到天涯海角,就过我们两个人的日子。” 苏贵妃失声大叫:“皇上派人去抄苏府?!为什么?” “来不及说这么多了,再不走你的命就保不住了!快走吧!”宇文岚抓住苏贵妃的手,带她往大牢的出口奔去。 临出大牢之前,宇文岚忽然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雷云和蓓奴一眼,最终带着苏贵妃离开了天牢。 雷云脸色一阵惨白,向后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怔怔地说着:“大哥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 关押在天牢中的苏贵妃被绫绮殿一名叫王三的宦官劫狱救走,这事立刻传到赫连恒君耳中,并轰动整个朝野。因侍卫总管慕容绩已被派出搜查苏府,赫连恒君便即刻派出羽林右卫将军带骑兵五百追捕苏贵妃及该名宦官。 据绫绮殿的其他太监宫女交待,该名叫王三的宦官与苏贵妃有暧昧关系,苏贵妃常常闭门待在宫殿里面,身边除王三之外没有其它任何宫女太监,就连贴身丫头绿琴也不得陪伴左右。 此事传出皇宫,立刻在长安城内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民间一度传闻该名叫王三的宦官是个假太监,早已与苏贵妃有染。更有不知情者,还以为赫连楚吉二皇子也是王三与苏贵妃生下的孽子。 第315章:风云变幻(2) 正在苏贵妃与宇文岚北上逃亡的路途当中,慕容绩带领的一千禁军在苏府账房的暗格内发现了从景瑞元年一直到章武二年,十年间的记帐本,除了这些记帐本,还有后唐时期,苏家历代在朝为官七十年的记帐本,林林总总加起来,共有近百本帐本。 慕容绩找来马车将这一百本帐本统统运回皇宫,苏府上下则因为苏贵妃与宦官私奔一事全都被皇帝软禁起来,一旦苏贵妃意图与苏家人取得联系,皇帝可在第一时间得知。 一时间,朝野上下全都为苏府发生的事情感到震惊,满朝文武无一人敢为苏家求情。苏贵妃不守妇道,给皇帝戴绿帽子,理应处死。苏家人教女无方,生出一个私通宦官,辱没皇室尊严的女儿,苏家上下全都脱不了关系。 皇帝的颜面,就是苍天的颜面,苏家人侮辱了皇帝的颜面,自当遭到唾骂,所以没有人敢为苏家求情。 苏府的帐本被全部运到大明宫中,经过朝中大臣连日来的盘查,得出自景瑞元年至章武二年十年之中,苏府一共贪污受贿一百三十九万两。 朝野再一次震惊,一百三十九万两,还只是卫国建立十年中所收的,苏家人为官八十年,更不知道总共搜刮了民间多少民脂民膏。 龙颜震怒,立刻将苏府上下一百号人统统打入监狱,又派人抄了苏府全家。不抄便罢,一抄这才发现,苏府真正的财富又岂止这帐本上记录的一百三十九万两。 御史台负责调查此次苏府贪污受贿一案,苏府财产清单罗列出来时候,霎时令人瞠目结舌。苏府上下珍藏的珠宝玉器类共五千多件,约合银两五十多万两;稀玩古董类共三千多件,约合一百一十万两;名贵补品药品类共七千三百多件,约合九十万两;房契地契类约合五十万两;金银库存总共一百七十万两;以上各项加起来一共是四百七十万两。 朝野震撼了,长安百姓也愤怒了,苏家为官八十年,竟搜刮了那么多民脂民膏。四百七十万两,苏家几近富可敌国了。 长安百姓纷纷要求将苏家满门抄斩,以泄百姓心头之恨。朝中大臣更是对这四百七十万两哑口无言,就连原本投向苏城那一边的大臣也倒戈相向,要求对苏家严加查办,以平民愤。 就在宇文岚和苏婵娥逃亡的第十天,宇文岚忽然弃走官道,选择了一条危险的山道。苏婵娥仍不知道苏府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苏家贪污受贿的财产竟高达四百多万两,她此时只是一心跟着宇文岚逃亡。 羽林右卫将军带领的五百骑兵毕竟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加上宇文岚和苏贵妃已经马不停蹄地奔驰了十天,人累马也疲惫,所以骑兵很快就要追上他们两个了。 苏婵娥坐在后面紧紧抱住宇文岚的腰,心脏剧烈跳动着,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宇文岚不停地鞭笞着黑马,黑马只得顺着山道卖命地往上奔。 第316章:孰是孰非(1) 满山的岩石断壁,石缝里挤出的野草也在烈日的炙烤下发黄枯萎,马蹄扬起厚厚的灰尘,酷热的天气下人心更加慌闷。 后方追赶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苏婵娥大气不敢喘。天气过于炎热,就算是黑马在飞速奔驰着,吹来的热风也带不走她不断冒出的汗水。 宇文岚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婵娥,到了山顶,那里有一座吊桥,只要我们过了桥,再把绳子割断,他们就追不到我们了。” 苏婵娥大声道:“我知道了!你快一点。” 宇文岚额上也不断冒着汗,炽热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宇文岚只得半眯着眼。这十天一直在烈日下赶路,他脸上和手上的皮肤已经被晒得黝黑,就连苏婵娥,也比离开大牢时黑了许多。 追赶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山上忽然刮起了一阵阴风,二人顿时觉得凉快了许多。 赤红的太阳很快就被乌云掩去了,一阵又一阵的阴风呼啸而来,吹得干枯的野草沙沙作响。 宇文岚惊呼一声:“不好,要下暴雨了。” 天空顿时被压低了许多,方才燥热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了,天色也变暗了许多,好像立刻就要天黑一样。 天上的黑云不断地翻滚着,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霎时把整座山头都照亮了,雷声轰隆接踵而至,倾盆大雨瞬间就落了下来。 雨势非常之大,大雨滂沱,山道被冲刷得又稀又滑。在这暴雨之中,人和马都难以睁开眼睛,耳边充斥的全是暴雨的“唰唰”声,就连旁边的人说话都很难听清楚。 宇文岚和苏婵娥浑身都被淋湿了,后方追赶的五百骑兵也全被淋湿了,双方前进的速度都慢了下来。马匹因为道路过于泥泞,长嘶着不愿再前进。 一阵阴风吹来,在酷暑之际竟能让人感到寒意,苏婵娥摸摸自己被淋湿的手臂,鸡皮疙瘩一颗一颗的冒了出来。 走到吊桥处的时候,两人顿时就惊呆了,连通两个山谷之间的吊桥不知何时已经断开了,脚下是万丈绝壁,后方又有羽林军的追兵,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大雨继续滂沱而下,毫不留情地打开人身上,苏婵娥抓着宇文岚的手哭喊道:“我们怎么办?我们怎么办?不能给他们抓回去啊!会死的,会被皇上赐死的!” 宇文岚脸色铁青,但脸上却已经没有方才那种紧张的神情,反倒是显得有些轻松。 苏婵娥还在哭喊:“我不想死啊!你想办法啊!想办法啊!他们就快追来了。” 宇文岚转过头,静静地看着苏婵娥,眼中闪过一丝同情的神色。他长叹一声,默默的看着出现在视线里的羽林军。 为首的羽林右卫将军也被大雨淋湿了,显得有些狼狈,但他说话的口气是异常有力的:“苏门罪妇,你淫乱后宫,侮辱圣颜,来人啊!把这个罪妇和她的淫夫给我拿下!” “是!”五百名羽林军拔出长剑冲上前去。 苏婵娥惊恐地大叫,躲到宇文岚的身后。 大雨唰唰而下,宇文岚无所畏惧地站在大雨之中,高喊一声:“慢着!” 羽林军一愣,停了下来。 宇文岚一把将苏婵娥从他身后拉出来,推倒在水潭里,冷冷地说道:“你们要抓她,就带走吧!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们带走的。” 苏婵娥难以置信地看着宇文岚,怔怔地说:“岚,你,你……” 右卫将军上前一步,说道:“你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劝你乖乖素手就擒。” 第317章:孰是孰非(2) “哈哈哈……”宇文岚肆意地大笑出来,在滂沱大雨中,他的笑显得格外刺耳。宇文岚道:“我既然敢带着苏婵娥跑出来,我就没打算活命!” 苏婵娥一怔,冲上来揪住宇文岚的衣襟,恶狠狠地吼道:“你骗我!你根本不想带我逃走,你只是想让我落个淫乱后宫的罪名,你是想让大家都知道皇帝被戴了绿帽子,是不是?是不是?” 宇文岚狂笑出声,说道:“不错,我是故意带你跑的,这山道上的吊桥其实是我昨晚趁你睡觉时一个人上山割断的,苏府被抄家也是我骗你的,皇上只是派人搜查苏府,哈哈……” 苏婵娥整张脸都发青,双唇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两个眼睛瞠到最大,死死地瞪着狂笑中的宇文岚。忽然,苏婵娥挥出一巴掌,“啪”的一声打在宇文岚脸上,撕心裂肺地吼道:“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宇文岚被一巴掌打倒在地,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被苏婵娥打的地方仍是火辣辣的疼。宇文岚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冷笑着说道:“你知道那碗人身当归猪心汤里的砒霜是谁放的吗?是我……呵呵……是我放的……雷云不喜欢人参当归混在一起的味道,所以我才故意让你送人参当归猪心汤,哈哈哈……。” 苏婵娥的两只眼睛已经变得血红,双拳握到最紧,指甲已经把掌心刺出血来。“你……你……你故意陷害我,陷害苏家,是你……”苏婵娥冲上去,对着宇文岚一阵狂踢乱打。 宇文岚大笑着,丝毫不介意苏婵娥打在他身上的拳头。 苏婵娥一边疯狂地踢打,一边嘶哑地哭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宇文岚抓住苏婵娥的手,一字一顿地告诉她:“因为,我爱的是雷云。” 苏婵娥霎那间呆若木鸡,整个人僵硬得仿佛一块木头。突然,她暴笑出来:“哈哈哈……贱人,又是那个贱人,每一个人都爱她……哈哈哈……” 右卫将军和其他的羽林军不明所以地看着悬崖边半为疯狂的两个人,一旁有士兵问道:“将军,苏贵妃是不是已经疯了?” 右卫将军道:“不知道,看看再说,反正他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苏婵娥继续狂笑着:“雷云……哈哈哈……好个狐媚的小贱人啊!勾引皇上不说,连太监都不放过……哈哈哈……” “我不许你侮辱她!她是世上最美好的女子!”宇文岚愤怒地一把将苏婵娥推倒在地上。 苏婵娥脸上身上全都沾满了泥巴,头发散乱下来,狼狈之极,哪里还有贵妃的风雅和气质,整个就是一个疯癫的女人。宇文岚冷冷地瞟了其他人一眼,语气冰冷地说道:“你们还不快把这疯女人带回去让赫连恒君治罪!” 右卫将军大喝道:“大胆!竟敢直呼皇上名讳,来人,把他拿下!” 宇文岚冷哼一声,走到悬崖边,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悬崖,纵身一跃,跟随着漫天飞雨,飘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苏婵娥嘶喊一声:“岚——!”扑到悬崖边,想要抓住心爱的男人,却仅仅只抓住一把冰冷的雨水。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啊——!”苏婵娥向天长嘶一声,如羽毛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倒下了。 风雨飘摇,漫天的大雨,冲刷着逐渐冷却的心。看不见了,迷蒙的人,彻底的离开了,连那颗苟延残喘的心也带走了。鲜血奔涌而出,混在冰冷的雨水之中,汇成小溪,流向远方。 是谁爱上了谁?又是谁辜负了谁? 谁对谁错?又有谁能够说得清? 风婆娑,雨滂沱…… 第318章:人已逝去(1) 雷云和蓓奴从大牢里放出来的那天,阳光明媚,每天都处在昏暗阴霾的地牢里,乍一接触强烈刺眼的阳光,两人还有些适应不了。 赫连恒君早已站在大牢外面等待着雷云,雷云走出大牢第一眼看见的也是赫连恒君,二人彼此凝望了许久,赫连恒君终于健步上前拥住雷云,激动地说道:“云儿,让你受苦了。” 雷云轻轻一笑,问道:“皇上,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赫连恒君握住雷云的手,扫了旁边其他的人一眼,说道:“先回还周殿吧!以后朕会慢慢告诉你的。” 雷云想想现在旁边有很多人,也不方便多说,于是点点头,随赫连恒君一起回了还周殿。雷云心里一直记挂着宇文岚,那天看到宇文岚把苏贵妃劫走,她知道皇上一定会派人追回他们,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了。 一回到还周殿,赫连恒君便让雷云去沐浴,雷云和蓓奴被关了好几天,天气太热,身上也已经有了异味,头发也很脏了,所以雷云也没说什么,就回房沐浴去了。 坐在热气腾腾的大桶里,雷云一边清洗了身体,一边回想了皇上方才的态度。雷云和蓓奴被关在大牢的这几天,赫连恒君不曾去看过她们,雷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贵妃也在里面,所以赫连恒君才没有去看她。雷云心里是不舒服的,她被关在大牢里,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赫连恒君身上,他却不曾给过她一个安慰。 雷云洗好后,赫连恒君已经离开还周殿了,旁边其他的宫女说道:“雷婕妤,皇上交代你要好好休息。皇上说他还有些事情,所以先离开了。” 雷云想了想,问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宫女把近期朝廷中发生的大事详尽地告诉了雷云,又说了说苏贵妃与太监不正当的关系,雷云只觉得一颗心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 雷云休息了两日,对近期发生的大事也有了全面的了解。令她疑惑不解的是,苏贵妃的表妹徐昭仪怎么会成了幕后凶手。她见过徐昭仪,徐昭仪给她的印象就是彬彬有礼、颇有才华的一个女子,温惠娴熟,她怎么也想不通徐昭仪会杀了这么多人。 苏贵妃被带回了京城,而与苏贵妃有不正当关系的那名宦官王三则跳崖了。雷云得知消息的当时就晕厥过去,蓓奴也躲在房里哭了一天。 第319章:人已逝去(2) 宇文岚走了,最亲爱的宇文大哥也走了,和父母兄长一样,永远的离开了她们。 雷云躺在床上,泪水朦胧了她的眼眶,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曾经和宇文岚相处的点点滴滴,回想着宇文岚那张憨厚的脸庞。那时小小的她,趴在宇文岚坚实的背上,用稚嫩的童音呼唤着:“宇文大哥,抱涟涟去找哥哥。” 宇文岚摸摸她娇嫩的脸蛋,用变声期沙哑的声音说道:“涟涟乖,大哥买糖葫芦给你吃,你喜不喜欢大哥?” 小小的她傻笑着说:“喜欢,嘻嘻!” 当她长大一点,每每坐在书房里看书的时候,都会通过窗户看到宇文岚刻苦练剑的身影。他赤裸着上身,露出壮硕的肌肉和黝黑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皮肤上的汗水闪了金光。年少的她递出自己的手绢说:“大哥,累了就休息一会吧!” 宇文岚会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她,一把抹去汗水,笑着说:“不累,练好了剑才能保护你。” 当她一点一点的长大,宇文岚看她的目光渐渐变得炽热起来,有一天她才明白,原来,那是爱! 后来,姜国灭了,父母兄长被杀了,她变成了一个孤儿,日夜陪在她身边的人,只有蓓奴和宇文岚。扬州城外的小木屋里,宇文岚为替她报仇,身中两箭,却依然不忘告诉她:“我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若不理我,比杀了我还痛苦。” 雷云静静地流泪,灼热的泪水浸湿了枕巾。大哥啊!难道你现在就能放心我吗?你若不放心我,又怎么忍心离开我啊?大哥,你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来帮我?如果早知道你为了我会这么不顾一切,我宁愿当时没有进宫,也就没有发生所有的一切了。大哥,我欠你的情,一辈子也还不清了,大哥啊! 雷云坐起来,捂住自己的脸,恸哭出声。 蓓奴静静地推门进入,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刚刚哭过的泪痕。 雷云见到蓓奴,更是控制不住大哭出来,“蓓奴……” 蓓奴奔过来,和雷云抱在一起,放声大哭。“小姐……他……他为什么这么傻啊?” “蓓奴,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和大哥……” 蓓奴拥着雷云,已经泣不成声。 不知道哭了多久,似乎泪水已经流干了,声音也已经嘶哑了,直到喉咙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两个人才累倒在床上,眼角还挂着残留的泪水。 第320章:乍喜乍悲(1) 时间静静地向前推移,朝廷一阵风云变幻之后,又逐渐平息下来。苏府全部的财产收归国库,苏城将于七月初一在长安城中砍头示众,苏婵娥赐白绫一条,苏府上下全部发配边疆。 这一个结果是预料之中的,自从苏家贪污受贿一案浮出水面,所有后唐留下来的大臣都沉寂下来,苏氏集团首脑人物一死,这群大臣再不敢狂妄肆意,或许他们已经意识到,皇帝要对付的正式他们这群后党遗臣。 将与苏婵娥一起缢死的还有她的表妹徐昭仪,那个后宫凶案的始作俑者。究竟徐昭仪是不是始作俑者,也没有人知道了,总之徐昭仪一个人把所有的罪名都承担了下来。 七月初一那一天,苏城在长安东市被砍头之后,皇上念在苏家从前为朝廷尽心尽力,允许苏家人把苏城的尸身妥善安葬了。 苏城一死,就轮到了苏贵妃和徐昭仪,赫连恒君下旨令刘福吉带人监视苏贵妃行刑。 行刑前,还周殿里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竟是许久未见的孟非。 孟非一见到雷云,立刻屈膝跪了下去。 雷云大惊,连忙说道:“孟太医快快起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尽管说,不必行此大礼。”雷云知道,孟非是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连赫连恒君他都可以不放在眼中,现在突然向她下跪,一定是有重大的事情要请她帮忙。 孟非僵硬地站起身,不自在地说道:“雷婕妤,请你去见琳琳最后一面。” “琳琳?”雷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就是徐昭仪,她是徐伯的女儿。” “徐昭仪就是徐伯的女儿?!”雷云惊得瞠大了眼睛。 孟非咬紧牙关,重重地点了点头。 “怎么会这样?”雷云怔怔地说着。 孟非抬起头,艰难地说道:“还有半个时辰,就要行刑了,琳琳想见雷婕妤最后一面。” 雷云咬咬下唇,说道:“好,我现在就和你一起去。” 徐琳琳的宫殿大厅内,空旷一片,一条洁白的纱绫挂在房梁上,清风徐来,白绫如幽魂般飘荡,诡异地讪笑着。 徐琳琳坐在圆桌旁,握着茶杯的指节已经泛白,其他的宫女太监静静地站成一排,等待着行刑一刻的到来。 雷云和孟非无声地跨进大厅,雷云看着徐琳琳瘦弱的身躯,憔悴的面容,想起了徐伯和徐婶苍老的脸庞。思念女儿的徐伯和徐婶,从今天起,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自己女儿了。想到这里,雷云不仅悲从中来。 孟非低声呼唤了一声:“琳琳。”喊出来的声音竟有丝丝的沙哑。徐琳琳迷茫地抬起头,在看到孟非时眼睛一亮,看在雷云后,整个人顿时弹了起来。徐琳琳“咚”的一声跪在雷云的面前,激动地说:“雷婕妤,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的恩情,只有向你一跪了。” 第321章:乍喜乍悲(2) 雷云连忙蹲下身扶起她,说道:“我知道你是徐伯和徐婶的女儿,我冒充你,在你的家中,享受本应属于你的母爱,说谢的人应该说我。” 徐琳琳摇摇头,“不,孟非说了,若不是你,他还不知道爹原来脚踝骨折了,若不是你,爹的脚可能就此残废了。” 雷云也只是摇了摇头,看看孟非,再看看徐琳琳,终于明白孟非为什么这么不喜欢赫连恒君了,他们两个才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呀!如果不是苏家从中作梗,孟非和徐琳琳应该是人见人羡的一对。 徐琳琳把目光投向孟非,有些哀伤地说:“孟非,你为什么还要来?我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你忘了我吧!” 孟非握住徐琳琳的手,语气急促地说:“我知道你不是真正的凶手,我知道你只是替人受罪,我也知道你知道幕后真凶究竟是谁,现在雷婕妤也在这里,你告诉我们,幕后真凶究竟是谁?” 徐琳琳抽出手,背过身决绝地说道:“孟非,你怎么那么婆婆妈妈?一点也不像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孟非。这件事情是我做的,就由我一个人来承担,我死了之后,宫里就不会再发生嫔妃被杀的事情了。” 雷云此刻见了徐琳琳,更加不相信徐琳琳是幕后的杀人凶手,虽然她有真皮面具和红莲散为证据,但雷云还是不相信。徐琳琳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怎么可能那么凌厉地勒死夏美人?雷云道:“徐昭仪,我也不相信你是凶手,如果你知道真正的凶手,那就请你告诉我吧!我一定会请求皇上查明真相的。难道你不希望再见到徐伯和徐婶吗?” 徐琳琳仰起头,泪水划过脸颊,声音缥缈地说着:“想啊!真的想爹娘,可是,没有用了。我只能死,我不死,还会死更多的人。雷婕妤,相信我,知道幕后真凶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吧!” 雷云扳过徐琳琳的肩膀,认真地说道:“你已经承认了你不是真凶对不对?同时你还承认了你知道幕后真凶对不对?既然是这样,你没有理由不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事情,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比你的生命更加重要吗?” 徐琳琳咬着下唇,坚定地点点头,说道:“是的,这件事情比我的生命更加重要。” 雷云顿时惊呆,难道说出幕后真凶会比徐昭仪的生命更加重要吗?还有什么事情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呢? 第322章:乍喜乍悲(3) 孟非抱住徐琳琳,气恼地说道:“你真傻,你为什么这么傻?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幕后真凶,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徐琳琳痛苦地闭上眼,任泪水肆意流过。“孟非,忘了我吧!我有我的苦衷,我不能说,真的不能说。对不起,如果还有来生,我一定嫁给你。” 孟非把脸埋进徐琳琳的肩窝,抑制不住的泪水奔涌而出。 雷云坚定地看着他们,说道:“徐昭仪,如果你不说,我现在就去找皇上,向皇上说明你根本不是真凶。” “不行!你不要去!”徐琳琳惊呼着推开孟非,冲上前去拉住雷云。 “那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雷云转过身,严肃地说:“徐昭仪,既然你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就不该隐瞒实情,不该自己一个人承担罪名。” “雷婕妤,正是因为我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我才要一个人承担。雷婕妤,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有苦衷。”徐琳琳握住雷云的两只手,咬咬下唇,继续说道:“雷婕妤,我真的有苦衷。雷婕妤,你……我……请你有机会一定要再去看看我爹娘……”徐琳琳已经说不下去,捂住自己的嘴,强忍着自己心里的委屈。 雷云看着徐琳琳哭红的眼睛,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说出来。既然这件事对她来说这么重要,甚至超越了她的生命,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雷云点点头,说道:“徐昭仪,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去看徐伯和徐婶的,我会把他们当成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谢谢你……”徐琳琳哽咽地说着,转过身看着红了眼的孟非,心里又是一阵愧疚。“孟非,你答应我,不要再去我家了,不要再去看我的爹娘,彻底忘了我吧!” 孟非握紧拳头,艰难地说:“琳琳,我、我做不到……” “你一定要做到,我不喜欢你这样婆婆妈妈的样子,如果你再这样下去,下辈子投胎我也不要再认识你了!” “琳琳,你……”孟非惊讶地看着徐琳琳。 徐琳琳转过身,背对着孟非,“孟非,你知道我的个性,如果你不按照我说的做,来生我一定不要认识你,今生也当作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琳琳……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忘记……”孟非心痛地说。 宫殿外面有太监敲响锣声,高喊道:“时辰已到——!” 一旁排成一对的宫女集体走上前,恭敬地道:“徐昭仪,请上路!” 孟非紧张地拉住徐琳琳,已经急得快哭了:“琳琳,还有机会,你快说啊!” 徐琳琳一把甩开孟非的手,冷然地道:“孟太医,你可以离开了。” 第323章:乍喜乍悲(4) 孟非受伤地倒退一大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徐琳琳。 徐琳琳走到白绫下方,抬头看向挂在房梁上的白绫,绝然一笑,踏上了木凳。 宫女来到雷云和孟非身边,客气地道:“行刑之时,请雷婕妤和孟太医离开。” “不——!”孟非大呼一声,正要抢上前,立刻被两名太监拦了下来。 雷云瞪大眼看看狂呼中的孟非,再看看即将自缢的徐琳琳,突然掉头冲出大厅。 “你去哪里?”徐琳琳望着雷云远去的方向,僵硬地伸出手。徐琳琳再一看挣扎着的孟非,忽然把手收回来,闭上眼滑落一滴泪,颤抖着双唇说道:“孟非,如果雷云有任何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你一定要全力以赴。” “琳琳!雷婕妤一定去找皇上的,你再等等!” 殿外又有人再次敲响锣声,高呼道:“时辰已到,即刻行刑!” 两名太监不再理会孟非的挣扎,强行把孟非架出了大厅。 孟非伸长了手臂,挣扎着大叫:“琳琳,不要啊!不要啊!” 徐琳琳难过地别过脸。 宫女将白绫打成一个死结,递到徐琳琳面前,面无表情地说:“徐昭仪,请吧!” 徐琳琳接过白绫,将自己的下颚放到死结之上,闭上眼睛,踢开了脚下的凳子。雷云,当你知道真相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不愿意说了。 被强行带出大厅的孟非听到凳子倒地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不——!” 奔走在前往紫宸殿路上的雷云也好似听到了这一声呼喊,双脚突然一软,整个人立刻向前扑去。雷云整个人扑倒在地,双掌被细小石子刺破,椎心的疼痛蔓延开来。腹部忽然传来一阵疼痛的感觉,雷云捂住自己的肚子,浑身痉挛,额上开始冒出冷汗。 正准备前往还周殿的赫连恒君一眼便瞧见了跌倒在地上的雷云,脸上骤变,箭步冲上前去抱住雷云,见雷云冷汗直冒,急得大叫:“快传太医!快!” 雷云拉住赫连恒君的衣服,强忍的疼痛说道:“皇……皇上,徐昭仪……不是杀人凶手,她不是……” 赫连恒君只是握住雷云的手,关切地道:“云儿,你在说什么?你怎么摔倒了?肚子很痛吗?” 雷云已经疼得气若游丝:“皇……皇上,一定……不要让徐昭仪死了,不要……”话还没说完,雷云已经疼晕了过去。 “雷云!”赫连恒君惊呼一声,打横抱起雷云,一边往还周殿奔去,一边大吼道:“太医!马上叫太医赶来还周殿!立刻派人到徐昭仪的宫殿去,不能让她死了。” 第324章:乍喜乍悲(5) 还周殿内,雷云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有几分苍白。 赫连恒君坐在床边,紧握着雷云的右手,温柔地凝视着雷云的睡容,不住地亲吻她的手背。 房间里很静谧,还周殿所有的下人都被赫连恒君屏退,屋子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听得见。 雷云嘤咛一声,睁开朦胧的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赫连恒君关切注视着她的面容。雷云微微一笑,心里腾起一阵暖意,忽然又想起了徐昭仪,急忙向从床上爬去来。 赫连恒君紧张地握住雷云的双肩,问道:“云儿,你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紧张?” “徐昭仪,徐昭仪她怎么样了?”雷云紧张地抓住赫连恒君的手。 赫连恒君勉强地笑了笑,扶着雷云躺下,沉声道:“云儿,对不起。朕派人赶过去的时候,徐昭仪她、她已经咽气了。” 雷云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她坐起身,狂乱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语无伦次地说着:“错了,错了,她不能,她不是真凶!她不是真凶!” 赫连恒君皱起眉,说道:“云儿,你在说什么?” 雷云咬住下唇,泪水再次抑制不住落了下来。 赫连恒君立刻紧张起来,手忙脚乱地替雷云擦眼泪,“云儿,别哭,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太医说你已经有一个月身孕了,不可以太激动。” 雷云立刻呆住了,张大嘴难以置信看着赫连恒君。 赫连恒君轻轻一笑,伸出手刮过雷云的脸颊,温柔地说:“云儿,太医说,你有我们的孩子了,你高不高兴?” “高兴?”雷云怔怔地说,最终苦笑了摇摇头。该高兴吗?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告诉她?她又怀孕了,这个孩子,能保得住吗?雷云伸出手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已经有一个生命在静静的孕育。 赫连恒君握住雷云的双手,放到自己嘴巴,激动地说:“云儿,你有朕的孩子了,朕真的好高兴,这是我们两个的孩子。云儿,你就要当母亲了。” “母亲……”雷云忽然止不住自己的泪水,她要做母亲了,是高兴?是激动?还是心酸? “云儿,你怎么了?要做母亲了为什么这么伤心?” “没有,我没有,我只是太高兴了。”雷云擦了擦自己的泪水。 赫连恒君把手放到雷云的小腹上,闭上眼睛幸福地微笑着,一边幻想一边说:“孩子,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好希望他早一点降世。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雷云抚上赫连恒君的脸颊,轻声问:“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朕希望是一男一女,云儿生一对龙凤胎,男孩叫楚阳,女孩叫昭月。” 雷云苦笑一声,淡淡地说:“希望如此。” 赫连恒君睁开眼睛,不解地看着雷云:“云儿,你有了身孕不高兴吗?” “恒君,徐昭仪真的死了吗?” 第325章:乍喜乍悲(6) 赫连恒君深吸一口气,沉重地点点头。 雷云伤痛地摇着头,“她不是凶手,她不是凶手啊!” “她不是凶手?那谁是凶手?徐昭仪已经承认自己是凶手了,而且她也已经呈上了东陵面部皮肤制成的真皮面具,还有红莲散,她有满满一盒。” “恒君,你要相信我,徐昭仪真的不是凶手,她是带人受过。文杰为什么不继续查下去了?徐昭仪不能含冤而死啊!” 赫连恒君抓住雷云的双肩,说道:“云儿,你冷静一下。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我们还不清楚,如果徐昭仪真的不是凶手,后宫中一定还会有人被害。如果后宫自此平静了,那就说明徐昭仪真的是凶手了。” 雷云不解地看着赫连恒君,他为什么以这样的方法来证明徐昭仪是不是凶手?他为什么不派文杰继续追查下去? 赫连恒君冷静地道:“云儿,朕知道你的意思,你先听朕说。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苏家被朕抄了,后宫杀人案不能再无限制地拖下去了,必须尽快结案,否则卫国朝纲和后宫都会产生恐慌,到时候整个长安城都会恐慌,后果不堪设想。卫国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稳定,所以不论徐昭仪是不是真正的凶手,这个黑锅她必须背了。” 雷云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赫连恒君。 赫连恒君叹口气,又道:“徐昭仪和孟非的事情,朕也早就知道了。徐昭仪死了,才能保存孟非,否则,他们迟早会步苏婵娥与王三的后尘。到时候,受牵连的会是整个孟家,云儿,你也不希望这样对吗?”赫连恒君无奈地摇着头,云儿啊!如果徐昭仪不死,你的罪名是怎么也脱不掉的啊! 雷云呆住了,赫连恒君说的一点不错。苏贵妃和宇文岚,这是雷云心中永远的痛,难道她希望看着整个孟家因为孟非和徐琳琳的事情受到牵连吗?难道这就是徐琳琳大义赴死的理由吗?她不知道,宇文岚的死已经让她抽不出一丝力气,忽然间又得知她怀孕的消息,这乍喜乍悲接踵而至的事情快让她喘不过气来。 赫连恒君拍拍雷云的肩,安慰她:“别想太多了,安心养胎,过些天朕带你去华清池。” 雷云想起钟琇告诉她去年服丹的日子是七月初九,那天前后有一天她会感到浑身灼烧,如果去华清池,泡在温泉里,或许会好一天。雷云抿抿嘴唇,点了点头,接着又坚定地道:“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想办法查出背后真凶,还徐昭仪一个清白。” 赫连恒君忽然垂下眼帘,烦躁地站起身说:“随便你。” 雷云一怔,拉了拉赫连恒君衣服,她想继续查下去让他不高兴了吗? 赫连恒君扯嘴笑了笑,说道:“没事,你想查就查吧!只是,这件事不能公开,不能再引起后宫的恐慌。云儿,你明白吗?” 雷云展颜一笑,“嗯!” 赫连恒君坐下来,拥住雷云,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心满意足地说着:“云儿……” 女主群1:58612328(已满) 女主群2:58613272(新开) 第326章:再见习慕(1) 雷云在还周殿安静修养了三天,始终无法抛开那些事情带来的阴霾,每天都是郁郁不乐的。蓓奴心里也很是难过,只要一想到宇文岚彻底离开了她们,就忍不住簌簌落泪。 雷云有喜的消息很快在皇宫里传开了,这多少为阴郁数月的大明宫带来了些许阳光,雷云也因此被提升为雷昭容,位居九嫔。昭容本来是董淑妃封妃以前的封号,而且那时也是因为董淑妃怀孕而提升为昭容,宫里便有人私下议论雷云是第二个董淑妃。 虽然从三品婕妤提升为二品昭容,雷云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宇文岚和徐昭仪的死带给她太大的创伤,短时间内她是不可能恢复的。 因为怀孕的缘故,赫连恒君常常守在雷云身边,有时甚至将奏折搬到还周殿来批阅。 七月初五,赫连恒君没有来到还周殿来陪雷云,因为隔日他们便要一起前往长安城郊的华清池,所以赫连恒君必须去准备出行前的一些事宜。雷云坐在书房里看书,看得累了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接近酉时了。蓓奴端来水让雷云洗把脸,看看外面的天色,雷云忽然想出去走走,便说道:“蓓奴,我想去走走,你陪我一起去吧!” 蓓奴也没有从伤痛中抽出身,只是淡淡地点点头,把木盆里的水抬出去倒了,又回到房间为雷云加上一件披风。 已经立秋了,树上的叶子一片片变得枯黄,有风吹过,落得一地都是。想想她们去年便是这个时节进的宫,不禁又悲从中来,当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仰望着树上飘下的树叶,太液池里枯萎的荷花,一股悲伤的情愫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两年多了,父亲,母亲,兄长,还有宇文岚,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雷云眼前一一闪过,又忍不住再次红了眼。 秋风扫过,掠动她单薄的群裳,吹乱了鬓边垂下的发丝。在那深沉而透亮的眼眸中,深藏着一抹浓得化不开的忧愁。那双清秀而深远的黛眉,紧紧的纠结在一起,仿佛凝聚了一身的力气,一个怎么也解不开的死结。 宇文岚,便是她心中那个怎么也解不开的结,伴随着宇文岚的逝去,在她心底刻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就算时光流逝,那道伤痕依然深深地刻在她的心里,清晰如昨。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自己能再和宇文岚说上一句话。可惜,她连最后见他一面的机会也没有。她甚至可想象他跳崖时悲壮的身影,那么的决绝,那么的果断,在狂风暴雨中,那抹坚毅的身影就彻底的离开了她们。他的那句“这辈子,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却一直久久地回荡在她的耳边,成了永久的追思。 风继续吹,叶继续洒,落进太液池里,一波一波的涟漪荡漾开来,如同心底那久久不能平息的心湖。 第327章:再见习慕(2) “秋伤忆,多少苦情仇。落叶潇潇思旧梦,无端白了镜中头。伤逝望江流。”雷云低声念着,心里的愁思在一点一点放大。 “伤逝望江流……”蓓奴怔怔地说着,遥望远处的太液池心,那里的荷花枯萎得只剩下花茎。“小姐,这是你方才有感而发作的词吗?” 雷云垂下眼帘,低低地说道:“一首《忆江南》又怎么能倾诉心中的千言万语呢?秋离,是秋离了,还是人离了?” “秋离……什么是秋离?” 雷云抬起头,目光缥缈地说道:“这首词的词牌是《忆江南》,秋离只不过是我为这首词取的名字。秋离……秋离……大哥……”雷云喃喃地说着。 蓓奴静静地伫立在一旁,翻过掌心,一片橙黄的树叶落在她的掌中,她却无端的舍不得扔下了。“是你吗?”蓓奴呢喃了一句。 没有人回应她,飘落的,依然是那泛黄的树叶。 微风继续吹拂,凌乱的,不仅是发鬓,还有那颗带血的心。 时间仿佛过了千年之久,久到她们已经以为自己变成了塑像。忽然之间,时间又似乎凝结了,直到一道清亮的嗓音乍然惊醒沉思中的人。 “雷婕妤,哦不,雷昭容,你怎么在这里?”说话的人是赫连恒君的妹妹晋国长公主赫连敏。 雷云怔了一下,她认识赫连敏的声音,所以并未回过头,只是淡淡地说道:“长公主,原来是你。” “是我,怎么,你不希望看到我吗?连头也不转过来看我一眼。” 蓓奴忽然紧张地拉了拉雷云的衣服。 雷云不明所以地看看蓓奴,转过身抬起头的一霎那就呆了。 是他! 怎么会是他?! 雷云怔怔地看着站在赫连敏身边那抹挺拔的身影。 景习慕,这三个字如巨石般狠狠地砸在了雷云的心上。时隔一年,怎么也想不到会此情此景下再次见到他,而且,他又怎么会陪伴在晋国长公主的身边?雷云把目光转向赫连敏,她带着明媚的微笑,眉目间流露出一个陷入爱河中的女子的幸福神情。忽然间,雷云觉得她的笑容过于明媚,以至于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那一瞬间,景习慕也看到了呆若木鸡的雷云,还有雷云身边那个假冒的“嫂嫂”。还有任何疑惑吗?蓬莱岛上那个看着他发呆不知道向皇帝行礼的小宫女,丹凤门前偷偷跑去送他离开的小宫女,不是她,又是谁?云涟啊云涟,你瞒得他好苦。你的字迹,你的声音,还有你身边这位“嫂嫂”,即使你的相貌改变了,你也再也掩饰不住你就云涟的事实。景习慕不禁苦笑。雷昭容?好一个雷昭容,你的母亲姓雷,所以你就改姓雷了,对吗?从一个小宫女变成昭容,你花了多少心血?你已经是卫国皇帝的女人了,你成为了自己仇人的女人,你快乐吗?你的深仇大恨得报了吗? 曾经的爱恋,曾经的两相思,你当真可以完全抛弃,重新投入到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中,为你的“复仇大业”展开一步步的计划。可悲的是他,这个有家归不得的可怜男人景习慕。痴痴的追寻了两年,到头来却还是这样一个结果。两年啊!长吗?不长,可是为什么他的眼角已经生出了第一条皱纹?那是岁月的见证,还是沧桑和心酸? 忽然,景习慕的眼睛湿润了。是谁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 -------------------------- 喜欢的大大请入群 女主群1:58612328(已满) 女主群2:58613272(新开) 第328章:再见习慕(3) 雷云心口一紧。他知道了!他知道她就是云涟了。 一种淡淡的哀愁在空气中发酵,赫连敏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她只是个被兄长宠溺的年幼不懂事的小女孩,十六岁,如花般烂漫的年龄。景习慕的到来让她再一次动了心,她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一心一意的爱恋,她只是凭着本能去爱,去喜欢。景习慕是来求亲的,她爱,她喜欢,这就够了。赫连敏灿烂地笑着,说道:“雷昭容,你认识他吗?我来给你们做个介绍吧!这位是吴国的平王,姓景名习慕。习慕,她就是雷昭容,聪明娴雅蕙质兰心的一个女子,皇兄很宠爱她的。” 雷云有几分尴尬,赫连敏这么介绍两个人认识,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景习慕禁不住又苦笑了一番,卫国皇帝宠爱她。她那么优秀,在后宫中定然是出类拔萃,卫国皇帝慧眼识珠,当然宠爱她。可是,如今的他,又该把自己置身何地? 赫连敏见他俩都不说话,有几分恼怒,跺脚道:“喂,我介绍你们认识,你们怎么也不吱个声?” 雷云只得扯扯嘴角,勉强笑了笑,说道:“原来是吴国平王,幸会了。” 景习慕心中又是一痛,她竟说得如此风轻云淡!景习慕负气地哼了一声,别过身去。 现场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赫连敏不满地扯了一下景习慕的袖子,说道:“你干什么?雷昭容在跟你打招呼,你干嘛不理人家?” 景习慕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这里毕竟是卫国的皇宫,云涟现在已经成了赫连恒君的妃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或许这也与她的复仇有关系,他又怎么能质疑她的决定呢?她一向都是个非常有主见的女子,决定什么就是什么。罢了,有时间再找机会向她问清楚吧!景习慕勉强地扯扯嘴角,说道:“原来是雷昭容,前两次就听敏敏提起过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雷云轻轻蹙眉,他说这话,是在讽刺她么? 赫连笑着说道:“雷昭容,我还得带他去见皇兄,不打扰你了,告辞了。” 雷云颔首道:“长公主慢走!” 赫连敏笑着朝雷云点点头,正准备离去,雷云忽然又叫住她:“长公主,请留步!” “还有什么事情吗?”赫连敏转过身。 雷云抿抿唇,想了想,才开口道:“楚吉那孩子,现在还好吗?” 赫连敏一愣,没想到雷云居然会问起赫连楚吉。上一次楚吉这么侮辱了雷云,她居然还会关心赫连楚吉的现状。赫连敏叹口气,说道:“苏家被抄,苏贵妃死了之后,楚吉哭了三天,一直喊着要母妃,声音都哭哑了。现在楚吉恨极了皇兄,认为是皇兄杀了他的母妃,他们父子俩的关系,今后怕是难了。唉!没办法,等楚吉长大懂事了,希望他能明白。” 雷云“哦”了一声,低下头。 “还有事吗,雷昭容?” “没、没事了,长公主走好!”雷云礼貌地笑了笑。 “那我们走啦!”说完,赫连敏便与景习慕一道离开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雷云只觉得心底一沉,一股苦涩的滋味涌向心头。 蓓奴握住雷云的手,担忧地问:“小姐……?” “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雷云和蓓奴往还周殿走去。她们没有发现,就在不远处,一双凌厉的眼睛盯着她们看了许久,将方才雷云见到景习慕时的种种表情,尽收眼底。 第329章:出行华清(1) 次日,赫连恒君带着雷云乘金銮起驾,一行一千号人往长安东郊60里处临潼骊山行去。这随行的一千人中不仅有五百名太监宫女,亦有五百名大内侍卫,除了这些,还有两个特殊的人,那就是景习慕与赫连敏。 本来赫连恒君是不打算带赫连敏去的,他是想趁这个机会带雷云到华清池放松一下心情,只是昨日赫连敏死缠烂调,非要赫连恒君带她去,而且还要带上她的“准”未婚夫婿,无奈之下,赫连恒君只得同意他俩一起前往。 华清池位于骊山脚下,北临渭水。自周以来,秦、汉、隋、唐历朝历代的君王都把这块风水宝地当作游玩胜地,其中石砌楼宇、宫苑罗城、温泉宫殿也是应有尽有,富丽堂皇,宏伟华丽,当然也极尽奢华。 自华清池津阳门而入,便是五间华丽建筑,青石绿瓦,飞檐横梁,无不彰显着皇家气派。金辇继续前行,雷云悄悄掀开帘子,一栋栋华美瑰丽的建筑冲入视野,放眼望去,尽是看不到边的楼阁宫殿,确真是“高高骊山上有宫,朱楼紫殿三四重”,就是比起大明宫,也绝无半分逊色之处。 千人长队并未直接往前行去,而是右拐来到一处景色幽美的九龙池。九龙池畔垂柳飘飘,绿茵芳草,青松柏翠,即便是在秋天也不显任何颓败之色。池中一条长堤横贯东西,又有朝旭亭与晚霞亭东西相应,九龙池南岸还有一香舟石舫,红绸飘然,灯笼高挂。该石舫名叫龙吟榭,因榭前有一大龙头喷吐清泉,淙淙而下,源源不断,这龙头又与堤坝壁上的八龙头合为九龙,故而称此湖为九龙池。 雷云正是惊叹眼前景色之时,金辇已经停下,蓓奴伸手扶雷云下辇,远见前方的赫连恒君也下了金銮,而后方的赫连敏及景习慕也同时下了乘辇。 雷云转头一看,但见一栋雄伟华贵的宫殿亭亭玉立于九龙池南岸,雷云心中一惊,难道这便是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宫殿——飞霜殿!果然是金碧辉煌气势非凡,左右两侧分有沉香殿和宜春殿,红墙绿瓦,幽廊回绕,圆柱鼎立,更显富丽堂皇。 赫连恒君行至雷云身边,执起她的手,微笑着说:“云儿,这就是飞霜殿。在冬季里,温泉喷水,水汽漂浮在寒冷的空气中,便会形成无数只美丽的霜蝶,故而此殿名为飞霜殿。安史之乱后,这里遭到破坏,先帝登基后,使人修葺一番,才有今日所见之景。” 雷云淡笑着点点头。 赫连敏与景习慕此时也来到了他们身边,景习慕见到赫连恒君执起雷云的手,眼中闪过一丝伤痛之色,很快又掩了过去。 第330章:出行华清(2) 赫连恒君自是不可能忽略景习慕脸上的表情,对他来说,即使雷云已经成为他的妃子,景习慕仍然是他的第一号情敌,哪怕景习慕此刻已是赫连敏的未婚夫婿。依照方才景习慕的表情看来,显然景习慕已经发现雷云就是那画中女子,照现在情势看来,赫连恒君更要提高警惕。 雷云只是仰头凝望着这一座宫殿,不曾侧目去看赫连恒君或景习慕中的任何一人。 从长安城到华清池虽只有60里路,但浩浩荡荡千余人也走了将近一天的时间,此时此刻无论是做轿子的,还是抬轿的,每个人脸上都有一丝倦色。 赫连恒君转身对众人道:“时候不早,安顿下来各自准备休息吧!” “遵旨!”随行的刘福吉拂尘一挥,退下安排众宫女太监的事宜去了。 赫连恒君又对赫连敏与景习慕道:“朕与雷昭容住在飞霜殿,你们两个就分居沉香殿与宜春殿吧!” 赫连敏噘噘嘴,又瞅了景习慕一眼,说道:“那好吧!我看习慕也累了,我先带他下去休息吧!” “也好!”赫连恒君点点头,对景习慕道:“三皇子,怠慢了。” 赫连敏冲景习慕甜蜜一笑,说道:“走吧!我先送你去沉香殿。” 景习慕不舍地又看了雷云一眼,她还是没有转过来瞧他一眼,始终望着飞霜殿,眼中尽是淡漠。景习慕心口一阵刺痛,急忙转过身,不想让皇帝看到他的窘态。 赫连恒君见他已转身,便不再多说什么,牵着雷云往飞霜殿的正殿大门走去。 在金碧辉煌的飞霜殿内,二十四根粗壮的红木如擎天柱般支撑着空旷的大殿吊顶,三十六帘丝绸青纱用流苏玉钩挽起,延伸至最深处的金色龙榻。 雷云自从进殿后就没说一句话,赫连恒君伴着雷云坐定后,向其他人挥挥手,示意他人退下。宫女和太监行礼安静退下,整个空旷的大殿内就只剩下雷云与赫连恒君了。 雷云低着头,盯着紫檀木制成的桌子,脑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赫连恒君忽然有些恼怒,一把扳过她的身体,重重地吻上她的嘴唇。 因为力度太大,雷云的嘴唇被磕疼了,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赫连恒君心中一痛,难道她见到三皇子之后,就开始厌恶他的触碰了吗?赫连恒君声音沙哑地道:“云儿,你……” 雷云疲惫地摇摇头,淡淡地说道:“恒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和三皇子从前的事让我感到困惑了,对吗?你想错了,我不是因为三皇子突然出现才这样,我是因为徐昭仪的事情才会这样的。”雷云还隐瞒了一部分情况,那就是她之所以闷闷不乐,更多是由于宇文岚的死。 赫连恒君负气地站起身道:“三皇子,三皇子,朕不希望你总是提到他。” 雷云抬头凝视着赫连恒君的眼睛,说道:“我若不说清楚,你又以为我心里还想着他,又对我疑神疑鬼。” “朕……”赫连恒君为之语结。 第331章:出行华清(3) 雷云握住赫连恒君的手,真诚地说道:“恒君,我既已嫁你,自然不会三心二意。过去爱他,是真的;现在爱你,也是真的。你如果不相信我,就枉费我对你的一番心意了。” 赫连恒君知道雷云说的是实话,但听到她承认过去确实爱过景习慕,心里还是很不痛快。“朕本不想让敏敏和三皇子一起来的,可是敏敏死缠烂打,朕也拿她没办法。现在朕真的很后悔同意敏敏一起来。” “恒君,长公主就算一起来了,那也不会怎么样。三皇子马上就要迎娶长公主了,以后他就是你我的妹夫,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赫连恒君听到雷云说三皇子是“他们”的妹夫,面色才稍稍缓和了过来。坐在雷云身边,赫连恒君又说道:“云儿,你说朕已经把他们的婚期安排在什么时候?景夙已经同意让他们成亲之后留在长安。” 雷云微微蹙眉,说道:“恒君,如今朝中苏家已灭,收复吴蜀是势在必行的。长公主和三皇子成亲以后,一旦卫国和吴国开战,他们之间一定会非常痛苦的。” 赫连恒君果断地道:“这是绝对不可避免的,景夙愿意派三皇子留在长安就说明景夙已经做好牺牲这个儿子的准备了,三皇子对此事也必定是心知肚明。敏敏喜欢三皇子,那朕便让他们在一起。有朝一日卫吴两国开战,三皇子若不能安分当好卫国驸马,那便只有一死,朕的皇妹再嫁也并非什么难事。” 雷云心口一紧。死,又是死。自从宇文岚离开后,她已经对死这个字产生了极大恐慌。她不想看到身边任何一人死去,即便此刻已经不再爱景习慕了,毕竟他是她的初恋,在心底或多或少是有着一丝牵挂的。 “云儿,你在想什么?” “啊?”雷云惊了一下,低着头说道:“恒君,卫吴开战后,你可以把三皇子关起来,但请你不要取他的性命,好吗?” 赫连恒君的脸色在一瞬间再次阴霾了下来,雷云在帮景习慕说话,这让他如何高兴得起来!即使他不是真的要取景习慕的性命,只要听到雷云关心景习慕的话,他就想抓狂,甚至真的想一刀把景习慕给杀了。 雷云看到他阴郁的脸色,立刻就知道他又想歪了,急忙说道:“你看你,总是爱往不对的方向去想。我不想让你杀他,一方面是不想再看到自己熟悉的人死去,另一方面也是不想长公主伤心难过。卫吴两国开战必定是多年以后的事情,到时候长公主和三皇子成亲已久,孩子也都很大了,你杀了三皇子,长公主难道不会伤心欲绝吗?” 赫连恒君听到雷云这么解释,这才缓和下来,忽然想到刚才自己脾气阴晴不定,又怕自己吓着了雷云,连忙说道:“云儿,朕、朕不想怀疑你,可是只要想到你和他曾经……朕、朕心里就不快活。” 第332章:出行华清(4) “恒君,我理解你的心情。你该知道我不是个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女人,我既然决定嫁给你,这辈子就只会陪在你身边,不会去再爱其他的男人了。” “云儿……”赫连恒君感动地看着雷云,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当晚,厨子将晚膳准备好后,赫连恒君、雷云、赫连敏和景习慕“一家四口”围席用餐。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尴尬,但是除赫连敏之外的其他人都选择忽略。 赫连敏美滋滋地品尝着山里打来的野味,说道:“哥,你还说到华清池除了洗温泉没别的意思,原来你骗我。”此时没有别的什么人,赫连敏也就直接称呼赫连恒君哥哥了。 赫连恒君没好气地说道:“你想吃野味,宫里也有,是你自己不说而已。” 赫连敏撒娇地道:“哥——!分明是你想和嫂子偷偷跑到华清池这边来亲亲我我,我和习慕突然一起来,你心里当然不痛快啦!” 赫连敏这话虽然无心,她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这话一说出来,其他三人都很不自在。特别是景习慕,脸色更是变得有些苍白。 雷云原本听她叫自己嫂子,还有几分羞涩,赫连敏接下来的话又令她有些尴尬,真不应该一起用晚膳的,景习慕已经食难下咽了。 关键时刻,还是赫连恒君摆出一家之主的脸孔,说道:“敏敏,好好用膳,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像只聒噪的小鸟。” 赫连敏娇滴滴哼一声,噘嘴道:“哥有了嫂子,就忘了妹妹。现在嫂子又有了身孕,哥眼里心里只有嫂子了……” 景习慕听到雷云怀有身孕,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拿着筷子的右手都发起抖来,双唇更是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雷云有了赫连恒君的孩子了,他们……景习慕不敢再往下想了,因为他已经心痛得仿佛有人拿着锤头狠狠敲击他的心脏。孩子,他们的孩子,那他又算什么?他辛辛苦苦不远千里来到长安又算什么? 景习慕脸色死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雷云和赫连恒君发现了他此时的状态,就连粗心大意的赫连敏也发现了。 赫连敏紧张地问:“习慕,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啊?” 景习慕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眼神涣散地说着:“皇上,雷、雷昭容,对不起,我身体不舒服,我先离席了。” 在他转身的霎那,雷云看到他眼中闪烁的泪光,心脏狠狠地抽了一下。如果他真的那么爱她,当初为什么连个承诺都给不起;可是如果他不那么爱她,为什么又会这样神不守舍、伤心欲绝?雷云轻叹一声,爱与不爱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她已为人妻,更将要为人母。景习慕,那抹擦肩而过的影子,只能永远停留在华丽的梦境之中了。 赫连敏焦急地站起身,匆匆丢下一句“我去看看他”便离席了。 一时间,饭桌上只剩下了雷云和赫连恒君。 雷云不知道该说什么…… 赫连恒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还是说了一句话:“吃饭吧!别饿着肚里的孩子了。” 第333章:晾发台上(1) 雷云很想单独和景习慕谈一谈,她觉得非常有必要和景习慕谈一谈,让他忘了过去的那段回忆。但雷云心里清楚,赫连恒君警惕她对景习慕的每一言每一行。帝王的脾气都是暴躁的,很多时候雷云都像把小梳子一样为赫连恒君梳理因国事而烦躁的心情。 做夫妻也有半年时间了,赫连恒君的脾气她很了解,很多时候他还是像个争糖吃的小孩,生怕别人抢了自己的东西。帝王生性多疑,喜猜忌。别看有的时候赫连恒君在雷云身边像个敞开心扉的小孩,但帝王骨子里的多疑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这一点雷云很清楚。 嫁给赫连恒君的这半年时间中,虽然赫连恒君对雷云的宠爱从不曾减少,但雷云知道,赫连恒君心底的怀疑也从来没有停止,她无时无刻不都得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真的是伴君如伴虎。赫连恒君之所以这么宠爱雷云,除了一方面赫连恒君是真心喜欢雷云,另一方面也是由于雷云与赫连恒君是盟友。雷云能为赫连恒君出谋划策,能为他排忧解难,赫连恒君想不依赖雷云都不行。 雷云现在很犯难,究竟要不要与景习慕正面交流一次,如果机会不当,被赫连恒君或赫连敏发现,那么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可是如果不说,景习慕知道她是来自扬州的,而她告诉赫连恒君的则是她是巢湖人,两方面相矛盾,更甚者她怕景习慕身边的郭政和胡平早已发现她是姜国公主的事实,所以如果景习慕无意间将此透露出来,那她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一重重矛盾萦绕在她心中,她只能找一个恰当的时机,与景习慕好好谈一谈了。 可是,赫连恒君一直陪在她身边,时机又岂是这么好找的呢! 夜晚?不行,赫连恒君是习武之人,警觉性很强,上一次她趁他睡着了偷偷跑到蓓奴的房间都被他发现了,这次她不能再冒这样的风险。可是如果不是夜晚,是白天的话,她就更没有机会了。 就在雷云苦无良机之时,皇宫里突然传来消息,二皇子赫连楚吉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止兼上吐下泻,已经命悬一线了。身在华清池的赫连恒君得知消息后,立即快马加鞭赶回长安,还没来得及通知其他人就已经走了。 雷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这显示了赫连恒君依然是个关爱孩子的父亲,只是临走前还让人带了一句话给她:“勿近东京。”“东”是朝阳升起的地方,表示“日”字,日与京叠起来就是“景”字,顾名思义,赫连恒君是不让她靠近景习慕。 第334章:晾发台上(2) 雷云将自己的身体浸在洒满花瓣的海棠汤之中,这个海棠汤是唐玄宗专门为杨贵妃建造的,浴池设计如一朵缓慢盛开的海棠,六片绽放的花瓣向内簇拥着。海棠汤是用墨石建筑而成,不仅优雅美观,还能够防滑。上下两层,可扶可做,典雅大方。海棠汤正中有个汉白玉雕刻的莲花底座,座上有莲花喷头,温泉水由喷头喷洒而出,飞珠绚烂,水气蒸腾,雷云端坐其中,晶莹水珠滑落玉肌,冰脂凝肤,花瓣飘荡,水珠洒落,好似天界盛景一般。 泡了一个下午,天色已经昏暗了,雷云感觉自己自下午开始的燥热感舒缓了一些,于是站起身,婢女递上绫纱,轻轻包裹住雷云的身体。油黑发丝直披而下,似瀑布一般,发丝尖端还嘀嗒着泉水。雷云穿上裙裳,走出浴池殿,登上一座阁楼。 这阁楼又叫晾发台,是专门用来给杨贵妃晾头发的,阁楼上微风拂面,令人清爽无比。 此时夕阳西下,雷云屏退了其他的宫女,只留蓓奴陪在自己身边。从阁楼上眺望出去,整个华清池美景尽收眼底,宫殿浴池,高低错落;西边晚霞,迷彩流光;茂林修竹,依山伴水;明湖画舫,九龙吐泉;真的是一处风景秀美的好地方。 雷云轻叹一声,说道:“倘若一辈子住在这种地方,倒也不错了。” 蓓奴抿嘴一笑,说道:“小姐要住,皇上不会不允的。” 雷云轻轻地摇头,说道:“总不能与当年的唐玄宗和杨贵妃一样‘从此君王不早朝’啊!”想到唐玄宗和杨贵妃最终以悲剧收尾,雷云又觉得心里不是很舒服,不能将自己比拟杨贵妃。 “唐玄宗可比杨贵妃老多了,我不喜欢他,抢了自己的儿媳妇。”蓓奴皱了皱鼻子。 雷云只是轻轻的微笑。 此时的晾发台上很安静,除了雷云和蓓奴没有别的人。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下,夜色随之降临了,夜风拂来,已将雷云的头发全都吹干了。 一抹颀长的身影悄无声息的登上了晾发台,蓓奴警觉地发现了,厉声道:“是谁?不是说了谁都不准打扰雷昭容。” 一道清亮却带着忧愁的声音传来:“是我,涟儿……” 雷云浑身一震,顿时弹了起来。是景习慕!他居然主动来找她了,他甚至唤她“涟儿”,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唤她“涟儿”! 景习慕步上晾发台,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天空中的上弦月遥遥的挂着,好似一个永远不能还的圆。 七月七,月半弯,这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他们之间却算不得牛郎织女,这晾发台也不是鹊桥,但景习慕却是融情于景了。 雷云轻声说道:“三皇子,你怎么来了?” 景习慕心口又是一痛,已经没有别人了,她为什么还是这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涟儿,我知道你就是涟儿,上一次没有认出你,是我的错。虽然你容貌变了,可是你的眼神……欺骗不了我,我知道你就是云涟。” 雷云冷静地道:“蓓奴,你先下去,别让任何人上到晾发台上来。” “是。”蓓奴静静地退下去。 第335章:晾发台上(3) 夜风静静吹拂,晾发台上只剩下雷云和景习慕,雷云的呼吸很平稳,景习慕的呼吸却有些急促。 半晌,繁星已经洒满了天际。 雷云转过身,瞳孔在夜里闪着光彩,她用淡定的语气说道:“久违了,景公子!” 景习慕向后一个踉跄,扶住柱子,伤痛地看着雷云说道:“涟儿,你还在怨我?我对你说了谎,是我的错,可是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和你自己?” “惩罚?”雷云玩味地咀嚼着,“景公子,现在我叫雷云,请称呼我雷昭容,否则,你会给我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景习慕激动地上前握住雷云的双肩,摇晃着说:“为什么?他明明是你的仇人,他杀死了你的父母和兄长,你是姜国的亡国公主,你为什么要嫁给他?为什么?” 雷云眼神一暗,原来他真的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景公子,请你冷静一下。” “你让我如何冷静,眼见你投入他人怀抱,你叫我如何冷静?” 忽然,雷云“啪”的一巴掌打在景习慕脸上。 景习慕错愕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雷云。 雷云依然用再平淡不过的语气说着:“景公子,我是皇上的女人,请景公子不要为自己找来不必要的麻烦。” “皇上的女人……”景习慕倒退几步,苦涩地重复着。“这是你第二次打我耳光,我记得第一次我们在客栈里,你不小心跌下了床,是我抱你起来的……” “够了!”雷云烦躁地打断他,又一次残忍地说道:“景公子,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如果景公子真的关心我,就请景公子尊重我的选择,请景公子忘记‘云涟’这个名字,忘记扬州城所发生的一切,不然,你的出现,只会打乱我现在的生活,对我造成许多困扰。” “你的选择……你的选择……”景习慕怔怔地说着,“涟儿,你心里……当真没有我了么?” 雷云转过身,绝然地说道:“没有。” 景习慕脸上的血色在瞬间退去,心口那颗跳动的心脏仿佛被人抽走了,霎那间鲜血淋漓,而风吹进胸口那个空洞的地方,一阵阵寒意遍布全身。景习慕沙哑着嗓音说道:“我……我知道了,对不起……我……打扰你了。”他步履蹒跚地向楼梯走去。 雷云哀痛地闭上眼睛,她又何尝希望看他如此,只是,长痛不如短痛!这个结果对他,对她,都是最好的。 忽然,雷云唤了一声:“等等——” 景习慕的眼中在霎那迸出激动兴奋的光彩,他转过身,却只听到雷云冷淡的声音:“景公子,我祝你和长公主幸福。” 天雷闷响,景习慕彻底绝望了,整个人被抛进了无底深渊。他抬起头,夜空依旧晴朗,只是,他的心里却下起了滂沱大雨。 那一刻,雷云看见了他眼角滑落的那一滴泪水。 不知是谁,心又疼痛了起来。 女主群2:58613272 第336章:药性发作(1) 雷云回到飞霜殿,大门敞开,整个大殿内空荡一片,只有青纱帐在飘荡,却似一抹一抹的幽魂,撕扯着那颗伤痛的心。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不住地往下滑落,一滴一滴,落到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 “小姐……”蓓奴轻唤了一声。如果说皇上和景公子小姐都曾爱过,那么究竟爱谁多一点呢?如果小姐真的一点都不爱景公子了,又怎么会伤心落泪呢? “我没事……”雷云吸吸鼻子,说道:“想到过去的事情,有些感伤而已。” “小姐,我明白你的做法,这样不论是对景公子,还是对你,都是最好的。” “我真的没想到,居然还会再见到他……” “小姐,即使上天安排你们再见面,这也不能代表什么。你已为人妇,景公子也将成为长公主的驸马。” 雷云点点头,忽然感觉大脑一片晕眩,一股灼烧的感觉霎时就从身体里冒了出来。雷云惨叫一声跌倒在地,整个人如被烈火焚烧般左右打滚。 “小姐!”蓓奴惊呼一声,冲到雷云身边,按住挣扎的雷云,却发现她的皮肤烫得惊人。蓓奴顿时想到是珊花丹的效果发作,每年的这一天浑身会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难受。看雷云难受煎熬的样子,蓓奴急红了眼,说道:“小姐,小姐,这是珊花丹的效果,你一定要支持过去啊!” 雷云只觉得自己如同被烈火烧身,整个人热得就快爆炸了,痛苦地喊着:“好烫……蓓奴……快、快把帮我点穴。” 蓓奴惊慌失措地按住雷云,飞霜殿外的其他宫女太监听到雷云的惨叫声,全都涌进大殿,惊恐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雷云。 一名太监最先叫出来:“快!快派人把太医叫来!” “不许叫!”蓓奴吼一声,啪啪两下把雷云浑身穴道封了起来。 雷云虽然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但身体的灼烧感依然非常强烈,额头上滚烫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滑落。 “怎么回事?”赫连敏闻讯也同景习慕一起赶到飞霜殿。 原本景习慕还为刚才的事情伤心不已,现在突然看到雷云痛苦的模样,整颗心又揪了起来,焦急地唤了一个“云”字,接到雷云警告的目光,只得立刻住了嘴,握紧拳头担心地看着雷云。 蓓奴答道:“长公主,小姐她、她身体不大舒服。” “什么叫做不大舒服,她都已经难受成那样了,才是不大舒服吗?来人啊!即刻派人回京通知皇上,说雷昭容身体有变,请皇上及早赶回华清池。” “是。”一名太监应声退下,准备派侍卫回京通知皇帝。蓓奴把雷云扶起来靠在自己肩上,雷云虽然不能动,但是全身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通红的,滚烫的汗水大滴大滴冒出来,可想而知她此时所承受的痛苦。 赫连敏见了雷云的情况,也皱起了眉,对身边的太监骂道:“你们这群奴才,还不快去把太医找来。”赫连恒君带雷云来华清池来游玩,也随行带着太医的。 旁边的太监被吓白了脸,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 景习慕见到雷云这个样子,心里万般担心,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急在心里。 第337章:药性发作(2) 雷云虚弱地喘着气,说道:“长、长公主……我没事……把我送到温泉那里……” 蓓奴知道她是因为服用珊花丹,每年这一天药力都会发作,并没有生命之忧。可是蓓奴也不忍心看到雷云这么痛苦,急忙将雷云背在背上,向贵妃池奔去。 退去雷云的外衣,将雷云放入温泉水之中,水中顿时冒起一阵蒸汽,雷云也觉得整个人舒服多了。 蓓奴解开雷云的穴道,雷云整个身体向下一滑,温泉水没过颈部,雷云只觉得一阵冰凉之感涌向她全身,而整个海棠汤则热气升腾,站在一丈外的其他宫女也能感到这种扑面而来的热气。 蓓奴被海棠汤里冒出的水蒸气熏得冒汗,但见到雷云血红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顿时放心了许多。蓓奴问道:“小姐,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可是,为什么温泉水变冷了?” 蓓奴伸手触了一下海棠汤里的温泉水,越靠近雷云身体的地方,水质越烫,她不明白雷云所说的温泉水变冷是怎么回事。“小姐,水明明是烫的,你怎么说是冷的呢?” 雷云也很不解,下午她泡温泉的时候,明明是温热的,现在怎么会感觉温泉水是冰凉的呢?难道是因为她的身体太烫了,就连温泉水的温度也没有她身体的温度高?雷云说道:“蓓奴,你端一碗冷水来。” 蓓奴虽然有疑惑,但还是依照雷云所说的端了一碗冷水进来。 雷云将手伸进冷水中,顿时惊得缩回来,“好冰啊!” “冰?!”蓓奴瞪大眼睛,把手放入冷水中,秋天的水虽然有一点寒冷,但是不至于冰凉刺骨啊!小姐怎么会说这水冰呢? 雷云调整一下心绪,身边的水蒸气还在不断往上冒着,雷云却觉得浑身没有刚才那么灼烧了,虽然还是有点热,但能够挺得过去了。雷云道:“蓓奴,看来我这一天十二个时辰只能呆在池子里了,否则肯定会像刚才一样,浑身仿佛被烈火灼烧。” 蓓奴叹口气,说道:“这珊花丹真是既救人,又害人呐!” 雷云虚弱地闭上眼睛,说道:“阿琇当时给我服用这粒丹药,也是怕我被宫里人下毒陷害。说不定那碗有毒的猪心汤我喝了,我不会死,只需让阿琇再救我一次就是,这样福禄和贵生也就不会死了。” 蓓奴不以为然地道:“小姐,我才没有你那么无私,虽然他们死了我也有些难过,但总之他们是皇后派来的人,一天到晚注视着小姐一言一行,他们不在了,小姐就可以轻松很多。” “他们也是两条生命啊!” “他们又不是小姐害死的,小姐何须自责呢?” “罢了,不说了。”雷云挥挥手,“蓓奴,你若是累了,就先去歇息吧!时候也不早了。” “小姐,你整晚都在这里,我又怎么能离开呢!晋国长公主已经派人回京通知皇上了,如果那个赫连楚吉没什么大碍,皇上应该会很快赶回来看你的。皇上知道小姐服用阳性珊花丹的事情,他也知道阳性珊花丹的烈性每隔一年发作一次,现在皇上知道小姐是去年这时候服的丹药,我们还是好好商量一下要怎么对皇上解释吧!” 雷云低声道:“你说的对,皇上早先就对此事存有疑惑,我们得商量一个万全的说辞。” 第338章:海棠缠绵(1) 赫连恒君得知雷云的事情以后,又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到华清池。太医说赫连楚吉并没有什么大碍,所以赫连恒君也就不再久留长安。 赫连恒君是第二天傍晚赶到华清池的,雷云已经整整在温泉水中泡了一天一夜,皮肤都已经泡得皱巴巴的了。 蓓奴和其他几名宫女守候在海棠汤四周,雷云闭着眼睛靠在海棠汤池壁上养神。赫连恒君静静的走到她身边,其他宫女正要下跪行礼,赫连恒君连忙把手指抵在唇边,示意她们不要说话,然后挥挥手,把其他的宫女全都屏退了。 雷云并没有发现赫连恒君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温泉旁,她只感觉轻贴在自己皮肤上的泉水渐渐变得温暖起来,似乎她的体温也渐渐开始恢复正常了。 赫连恒君轻轻地退下风尘仆仆的外套,露出健壮的身躯,小心翼翼地进入水中,不让雷云发现他的动作。 温泉水的热气蒸腾而起,满座贵妃池的大殿内,除了垂挂着帘子,全是温泉水蒸腾的水汽,氤氲的氛围,令人的脸不由自主地涨红起来。 雷云仍然带着面具,所以皮肤透出来的艳红并不是那么自然,此时只有他们两人,赫连恒君便毫无顾忌地把手伸向了雷云的耳际。 雷云发现有人碰她,猛然睁开眼,却发现赫连恒君和自己一起泡在海棠汤中,惊得大叫一声。 赫连恒君赶紧凑过去,用嘴堵住了雷云的叫声,顺势一拉,雷云便整个人落进赫连恒君怀中。雷云瞪大眼“唔唔”两声,稳定了内心情绪后,也就闭上眼由着他亲吻自己。 一番缠绵的深吻,赫连恒君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就连雷云的呼吸还开始变得不均匀。 赫连恒君撕下雷云脸上的面具,精美的面容上透着醉人的桃红,樱唇微启,如娇艳欲滴的玫瑰,引诱着赫连恒君一亲芳泽。水汽中飘荡着氤氲的情欲,即使雷云此刻还穿着薄薄的衣服,她也能感受到赫连恒君身上发出的一阵阵热源,甚至超出了她之前身体的热度。 赫连恒君又一次虏获了她的嘴唇,灵巧的舌如蔓藤般交缠绵绵,郁郁青青的叶子纠缠在一起,便无法再放开了。大掌抚上颤抖的娇躯,退下那薄如蝉翼的粉色肚兜,露出雪白如莲的柔软。 雷云紧张地颤抖起来,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缠绵,却是他们在水中的第一次缠绵,这幽幽绵绵的温泉水好似一池催情的水,令人在不知不觉中深陷进去。 赫连恒君轻轻离开,雷云的唇,双眼紧紧看着雷云,透出压抑的情欲。他声音低哑地说着:“云儿,想要你……” 雷云拿着他的大掌抚上依然平坦的小腹。 赫连恒君立即明白她的意思,依然用沙哑的嗓音说着:“不会的,朕会小心,不会弄伤宝宝的。” 雷云轻轻一笑,伸手揽上他的颈,用细腻的皮肤轻轻摩挲着他略显粗糙的脸颊。他偏过头,用舌尖勾勒出她美好的唇型,细细地轻啄着。她轻启朱唇,他滑润的舌立刻窜了进去,激烈地吸吮起来。 雷云整个人再一次滚烫起来,一股奇妙的热源在体内横冲直撞,水蛇般柔滑的身子被赫连恒君紧紧拥在怀里,肌肤相亲,水波打在灼烫的皮肤上,有丝丝的麻栗。 吻铺天盖地的落下,如细雨般亲吻着每一寸皮肤,就在她低声嘤咛的一瞬间,他温柔地占有了她。一波一波的水痕漾开,欢愉的乐章在空旷的大殿内奏响,粗喘的呼吸,低低的呢喃,在耳边回荡开来。 藤与树,生生交缠。 树与藤,世世相依。 第339章:海棠缠绵(2) 当氤氲退去,呼吸渐渐平稳时,雷云依靠在赫连恒君精壮的胸膛上,脸颊上染着一层激情退去后的红润。赫连恒君是习武之身,身体健壮自是不必说,只是这古铜的皮肤上布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伤疤,看着令人揪心。 雷云抚摸这些伤疤,这是他过去征战遗留下来的,一辈子都刻在了他的身上。 “害怕吗?”赫连恒君揽住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疼吗?”她答非所问。 “刚开始的时候会疼,后来就习惯了。带兵打战,哪里会不受伤呢!”他风轻云淡地说着,仿佛当时遭受剑伤刀伤的人不是他。 “一定很疼了,这么多伤痕。”她兀自说着。 赫连恒君轻笑道:“云儿,这又不是一次所受的伤,这是长年累月沉积下来的,朕已经习惯了。” 雷云轻轻地摇头,咬咬下唇说道:“习惯受伤,这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赫连恒君长叹一声,“带兵打战,不仅要习惯受伤,还要习惯死亡。看着身边一个一个的战友离开自己,这是件多么无奈的事情。可即使是这样,身为士兵,就永远不能放弃国家重任,哪怕还有最后一口气在,也要坚持到战争结束。” “我知道,所以我害怕战争,可是却无法避免这样的战争。如果天下不统一,一定还会死更多的人,一定会……” 赫连恒君拥着雷云,无声地叹息。“云儿,只要你在朕的身边,朕就不会感到孤寂。云儿,告诉朕,是谁给你服用的阳性珊花丹?” 雷云一僵,他果然还是问起了这件事情。在他的心底,是不是一直对她的身份存有疑虑?对于她,他是不是一直都无法真正消除猜疑?或许不仅仅是对她,他对任何人都没有消除了猜疑,这是身为帝王的通病,也是必须具备的王术。 见她不说话,赫连恒君又说道:“朕查过,你是去年的今日进的宫,也就是说,你服丹是在进宫的前一天晚上。云儿,告诉朕事情的经过,你是不是进宫时就想要自保,所以服用了珊花丹?你答应过朕,我们之间没有隐瞒的。” “恒君,相信我,在那一次受伤以前,我也根本不知道珊花丹究竟为何物,我更不知道我是何时服下了这奇怪的珊花丹。”雷云没有说谎,那时她确实不知道自己已经服用了珊花丹。 “那么,云儿,进宫的前一天你与谁接触过吗?” “与谁接触过……”雷云在心中苦笑,他一点一点开始对她不信任了吗?如此追根究底的问,终究还是有所怀疑的。“没有与谁接触过,那晚蓓奴用最后剩下的银两买了两个饼,我吃了一个,蓓奴吃了一个。或许,我吃的那个里面有无意间被人放入了阳性珊花丹吧!这只是个机缘巧合而已。” 忽然之间,雷云感到他看自己的眼光带着几分失落的情绪,雷云心中一沉,却不知该怎么往下说。 赫连恒君扯扯嘴角,站起身说道:“既然你没事,朕也就放心了。泡得太久了,早些回飞霜殿休息吧!” --------------------- 喜欢的大大请加群 女主群1:58612328(已满) 女主群2:58613272(新开) 第340章:后妃为奸(1) 大明宫含凉殿。 富丽端庄的董淑妃坐在自己梳妆台把玩着一个精美别致的珠钗。这珠钗的钗柄用纯金打造而成,钗头镶嵌着一颗巨大的红色宝石,周围还镶满了各色的小宝石,真是精美绝伦。董淑妃拿在手里舍不得放下,一会儿又把珠钗插入发髻里比划一番,终于还是气恼地拔下来,扔进了妆奁里。 门外有丫头通报:“淑妃娘娘,皇后娘娘派来的桂兰求见。” “皇后?!”董淑妃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眼光精明地流转一圈,露出一抹娴雅的微笑,莲步款款移出房间。 袁皇后的贴身丫头桂兰站在含凉殿的院子里,见到董淑妃出来,便上前施礼道:“奴婢见过淑妃娘娘。” 董淑妃温和地说道:“不必多礼,皇后娘娘派你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皇后娘娘有事想与淑妃娘娘商量,所以,请淑妃娘娘随奴婢去一趟延英殿。” 董淑妃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皇后的头号敌人苏贵妃死了,现在派下人来找她,是何用意?难道皇后要来对付她了?董淑妃不动声色地说道:“不知,皇后娘娘请本宫去延英殿,有什么要事?不如桂兰事先透露一些,好让本宫心里有个底。一点小意思,也请桂兰行个方便。” 董淑妃向自己的丫头虹竹使了个眼色,虹竹立刻拿出两锭五十两的银子悄悄塞到桂兰手中。 桂兰摸到银子大小,喜得眉开眼笑,又想到自己还在含凉殿,立刻假意咳了两声,说道:“淑妃娘娘真是客气,其实皇后娘娘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只是这会儿皇上只顾着陪雷昭容去华清池,也冷淡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许久了嘛!” 董淑妃见桂兰还挑了挑眉,当即明白皇后找她去的目的的。正好,她还愁没有机会呢!这不,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董淑妃说道:“暂请桂兰等候片刻,本宫梳妆一番就随你前往延英殿。” 说罢,董淑妃唤虹竹与她一道进房梳头。桂兰见四下无人,拿出那两锭银子掂量一番,又放进嘴里咬了一下,窃笑起来。 片刻之后,董淑妃随桂兰来到延英殿,皇后一个人独自坐在大殿内,就连平时总跟在皇后身边的冯昭媛和卢充仪也不在。 董淑妃行至皇后跟前,款款施礼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袁皇后右手微微抬起,桂兰即会意退出大殿。袁皇后走下凤椅,来到董淑妃身边仔细打量一番,说道:“啧啧,淑妃妹妹真是貌如天仙,皇上怎会看上雷云那个其貌不扬的黄毛宫女,本宫真是想不明白呀!” 第341章:后妃为奸(2) 董淑妃谦然地低下头,心中暗笑,皇后这么快就开始前戏了。“娘娘缪赞了,臣妾哪里能和母仪天下的娘娘相比呢!” “淑妃妹妹不必自谦了,在本宫看来,淑妃妹妹的容貌可比那雷云美上百倍千倍。本宫怎么也想不通,皇上居然放着淑妃妹妹这么大个美人不看,偏宠那个宫女!雷云从头到脚,可是没一点及得上淑妃妹妹呢!” 董淑妃仍然只是笑,袁皇后的挑拨离间用的真是恰到好处,虽然她明知皇后是在挑拨离间,但她还是对雷云非常不满,可说恨之入骨。忽然,董淑妃就红了眼,用手绢擦擦眼角的泪水,委屈地说道:“娘娘,皇上本是一国之主,皇上宠爱谁又岂是臣妾这样的嫔妃能够干涉的。只是臣妾心中委屈,皇上对臣妾的一番情意视而不见。” 袁皇后心中冷笑,董淑妃,你的戏演得可真好啊!不过,表面上皇后仍是热络地拉着她的手,安慰道:“淑妃妹妹别伤心,这雷云恃宠成骄,是该让她瞧些颜色了。只要淑妃妹妹肯帮本宫,本宫保证皇上会乖乖回到淑妃妹妹的身边。” “真的吗?”董淑妃睁着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楚楚可怜的巴望着皇后。 “当然是真的,淑妃妹妹身手了得,不如去帮本宫取一件东西,如何?”袁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董淑妃。 董淑妃表情僵了一下,“臣、臣妾不知道娘娘是什么意思,臣妾一介女流,哪来的什么身手。” 皇后哈哈大笑,说道:“淑妃妹妹,可别开玩笑了。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勒死夏美人,还能在潘婕妤的莲子羹中下毒,又能剥下两个宫女的皮肤,身手能够不好吗?” 董淑妃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死白,眼中杀念顿时。 皇后不慌不忙地道:“淑妃妹妹,何必这么紧张?本宫既已知道,却没有说出来,淑妃妹妹就该相信本宫才是。” “你是怎么知道的?”董淑妃的语气已经全然没了刚才的娇气,森然冷静得如同一个女魔头。 袁皇后并不介意她对自己的不礼貌,仍是面带微笑地说:“淑妃妹妹的‘红莲散’可是害苦了宫中的许多人呢!还有那个‘五步穿肠散’,啧啧,潘婕妤吃了居然没死,恐怕淑妃妹妹也没有想到吧!” “你到底想怎么样?”董淑妃冷冷地说。 “本宫没想怎么样,本宫只是担心,如果皇上知道了这些事,淑妃妹妹可就危险啦!” 董淑妃忽然笑了,“原来皇后娘娘是想用这些威胁臣妾啊!臣妾还真是有些害怕呢!” “淑妃,本宫不管你是如何习得滇南巫蛊之术,不过你栽赃陷害后宫嫔妃的事情本宫已经知道了。你没想到吧!冯昭媛和卢充仪已经向本宫坦白了。” 第342章:后妃为奸(3) “她们?许久没用‘红莲散’的女人脑袋不灵光,臣妾看她们是还没有被‘红莲散’折磨够呢!娘娘有没有兴趣尝一点啊?保证让您醉生梦死!” “放肆!”袁皇后大喝道:“董淑妃,你与各嫔妃之间的肮脏关系,本宫一清二楚,你最好搞清楚,谁才是后宫之主。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宫劝你乖乖与本宫合作。一个苏贵妃与太监的丑闻已经弄得满城风雨,你想想看嫔妃之间的同性乱伦将会闹到什么地步?” 董淑妃并不是省油的灯,皇后虽然知道这些事,却没有任何证据。所以董淑妃也只是笑着说:“皇后娘娘,您真是太不了解后宫嫔妃了。整个大明宫里,只有皇上是真的男人,而皇上又跟和尚似的,成天呆在紫宸殿,哪个妃子受得了这样的欲念呢?臣妾这么做,也是好心帮帮各位嫔妃泄火呢!” “本宫不管你出于何种目的,本宫只问你一句话,是否与本宫合作?” “与娘娘合作?对付雷昭容?哈哈,原来娘娘也是这深宫里的妒妇啊!” “合作与否?”袁皇后森然地问。 “有什么好处呢?” “很简单,就是你的这堆见不得人的破事,本宫不再干预。” 董淑妃轻狂地笑着,“娘娘,臣妾可不怕你来干预!臣妾再奉劝一句,就算你把这事抖落出来,你未必会有好果子吃。” 袁皇后眯起眼,这董淑妃比起苏贵妃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本宫再问你一句,你是否与本宫合作?” 董淑妃略似苦恼地叹口气,说道:“虽然臣妾并不畏惧娘娘强权,不过雷昭容嘛!臣妾也是早不想再见到她了,既然娘娘有这个需要,那臣妾便顺水推舟了。” “淑妃,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苏贵妃遇上你这个高手,难怪她要死无葬身之地了。”袁皇后斜眼瞟了董淑妃一眼。 “哪里哪里,哪里能和娘娘媲美呢?臣妾的小偷小摸,娘娘不都是一清二楚的么?娘娘不管,臣妾才敢放心大胆的做嘛!”董淑妃也绝不示弱。 袁皇后轻笑,既然董淑妃要对付的人是苏贵妃,那她又何必插手?只可惜又冒出一个徐昭仪替雷云顶罪了,不然雷云和苏贵妃,一个也跑不掉! “不知,娘娘是从何时开始得知臣妾的所作所为?”董淑妃虽然答应帮助袁皇后除掉雷云,但她自己也很清楚,雷云一旦除去,袁皇后接下来要对付的人就是她。袁皇后能从冯昭媛和卢充仪口中得知她是纵药之人,就说明袁皇后比起苏贵妃要精明得多,今后她们两个人之间少不了一场争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袁皇后“惊讶”地说:“原来淑妃也会关心这件事情啊!本宫还以为淑妃当真不怕本宫把事情抖漏出去呢!” 第343章:后妃为奸(4) 董淑妃面露凶光,随后又隐了过去,微笑着说道:“娘娘,臣妾之所以不怕,是因为娘娘只有耳闻,没有证据,不是吗?再说,娘娘要在后宫里生存,臣妾也要在后宫里生存,娘娘的生存之道比臣妾的优越,臣妾自当向娘娘来请教!” 袁皇后凑近董淑妃,阴寒地说道:“淑妃,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一山不容二虎,你我之间肯定免不了一场生死角逐。你爱的是皇上,我亦不比你差。你杀后宫众妃无非是想独占皇上,提拔你董家之人,本宫想法与你不二。目前你我的头号敌人是雷云,自当有共同目标,他日雷云除去,究竟谁能够最终在这后宫里站住脚,就只能各凭本事了。” 董淑妃哈哈大笑出声,一边笑,一边击掌,说道:“哈哈哈,精彩,果然是精彩!娘娘把一切都看得如此透彻,臣妾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袁皇后媚然一笑,轻蔑地道:“董淑妃,你的胜算可低了,本宫一个赫连楚艾就足够胜你的赫连昭芳和赫连昭陵了。” 董淑妃不屑地道:“娘娘,大皇子还不是太子,以大皇子的身子骨,恐怕皇上也不敢立他为太子吧!臣妾还年轻,再替皇上多生几个皇子又有何难?只是娘娘已进三十,再过几年就要年老色衰,人老珠黄了,臣妾还真是替娘娘担心呢!” 袁皇后脸上立刻闪过一阵阴霾的神色,皇帝的女人之中,就数她年纪最大。不错,她年纪大又如何?她可是皇帝的结发妻子,风风雨雨陪伴皇帝走过这么多年,就算皇帝不喜欢她,也必定会看在袁家的面子上立赫连楚艾为太子! “淑妃,你很自信嘛!可就算是你再年轻貌美,你还是敌不过一个其貌不扬的雷云啊!唉,再平凡不过的容貌,皇上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女人呢?真是老天不长眼睛,淑妃这么大个美人,皇上都看不上呢!” 袁皇后确实戳到了董淑妃的痛处,她最想不明白的就是赫连恒君对雷云的宠爱,她的长相和身段哪一点都不比雷云差,偏偏自从雷云出现以后,赫连恒君对她的宠爱就与日俱减。 袁皇后继续落井下石:“唉,可惜啊!就算是有‘红莲散’这种邪门的毒药,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人家身边一个蓓奴武功多好啊!连栽赃嫁祸的东西,也要趁人家出宫的时候偷偷去放,结果还被徐昭仪给偷走了两件。唉,可惜!可惜啊!” 董淑妃脸色铁青,看来皇后知道的东西还不少,不仅是不少,是非常的多。百密终有一疏,董淑妃对付后宫嫔妃也称得上是机关算尽,先用“红莲散”迷惑心智,控制嫔妃,再借其力量让她们自相残杀。可她却怎么也想不到,潘婕妤服了“五步穿肠散”居然不死,送去还周殿下了鹤顶红的人参当归猪心汤居然被袁皇后的两个耳目给吃了,就连事先藏在还周殿的三份栽赃证据也被徐琳琳偷走了两份。而徐琳琳,她永远无法明白为什么徐琳琳服用了“红莲散”却依然不受她控制,最后还要跳出来把原本属于雷云的罪名一个人承担下来。 第344章:后妃为奸(5) 她原以为以她的能力和智慧一定可以在后宫里只手遮天,没想到却依然有这么多漏洞。她最大的漏洞,就是让袁皇后知道了她太多的事情。所以,雷云一除,袁皇后必死! “皇后,我不相信你只通过冯昭媛和卢充仪就能知道这么多事情。”此时此刻,她也完全不想对袁皇后客气。冯昭媛和卢充仪实际也是受董淑妃控制的,但是她们两个毕竟出身较高,父亲都是参政大臣,受“红莲散”控制有辱家门,所以她们拼命地想逃脱董淑妃。 “啧啧,恼羞成怒连尊称都忘了呢!”袁皇后也丝毫不显生气,只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本宫的耳目,难道会告诉你不成?” “你!”董淑妃把脸气得涨红,不过,立刻她又笑了。袁皇后,任你如何精明,如果善于安插耳目,最终依然斗不过她,因为,她有一支王牌,是你永远也无法想到的。 “你、你笑什么?”袁皇后见她不怒反笑,心里便不大高兴了,难道是她方才的话没有激怒她? “笑什么?哈哈,娘娘不就想看臣妾生气的样子么?臣妾偏就不生气,偏不遂娘娘的心愿。” “神经病!”袁皇后白了她一眼。 董淑妃走到袁皇后身边,妩媚地说道:“娘娘啊!你叫臣妾来,不是要臣妾答应帮你对付雷昭容么?怎么只顾着说臣妾的恶劣行径呢?” “哼,本宫叫你来,是让你去取一件东西。”袁皇后勾起嘴角。 “什么东西?” “一幅画,一幅女子的画像。” “什么?!” “这幅画,就藏在吴国平王景习慕的衣袖之中。” 董淑妃思考了一会,恍然大悟道:“娘娘所指的,是去年在皇上为吴国平王赐宴的麟德殿上,从平王袖中掉落的那一幅画?” “不错,正是那一幅令百官惊艳,连皇上也不相信的美女画!” 董淑妃有几分醋意,那时她在帘子后面抚琴,并没有亲眼瞧见那幅画,不过麟德殿上众人的反应,她却是亲耳听到的。她不相信世上真有那样的女子,仅凭一幅画就可以吸引了整个麟德殿的目光。董淑妃吃味地道:“那画上的女子,真有那么美吗?” 袁皇后轻蔑的瞥了董淑妃一眼,说道:“绝对比你美上一千倍!” 董淑妃很是不服,她倒要看看那画上女子究竟有多美。“那么,娘娘为什么要偷那幅画?这与雷昭容有任何关系吗?” 袁皇后狡黠一笑,“到时你自会知晓。” 雷云啊雷云,本宫倒要看看你进宫之前,究竟发生了哪些事情。你和景习慕的关系,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第345章:烽火美人(1) 时光如梭,转眼又进入冬天了,赫连恒君却一直没有回到长安,他依然带着雷云和赫连敏住在华清池,就连所有的国事,也全都搬到华清池来办理了。 朝中大臣每隔七日就要到华清池去朝拜赫连恒君,虽然这种上朝的方式很荒唐,但这是赫连恒君的旨意,其他人也没有办法。 雷云一开始不明白赫连恒君为什么不回长安正常理政,她以为赫连恒君只是希望她离开后宫,在这边住的开心。后来她发现不是,一个深秋的夜晚,天气也并不是特别严寒,雷云到赫连恒君的书房去看他,却发现他裹着厚厚的被子缩在椅子上披阅奏章。那一刻,她便知道了,一切都是因为钟琇的那一掌玄冰掌。留在华清池,温泉水可以帮助赫连恒君驱走体内的寒气。 玄冰掌在赫连恒君体内留下的病根,每到秋冬之际,便会感到浑身如冰冻一般寒冷,还会不停的虚咳。雷云心疼赫连恒君,让蓓奴煮了很多驱寒补气的补品,可是赫连恒君吃了都不管用。 雷云想起自己是服过阳性珊花丹的炎体,体内有一股热源,于是便让赫连恒君试着将他真气贯入自己体内,然后再把真气收回去,这样说不定这股真气会把她体内的热源带到赫连恒君身上。 赫连恒君想起上次用真气为雷云打通穴道时遇上那股热力,并不敢随便尝试,只输了小小的一股真气到雷云体内,打算一旦发现不对劲,就立刻将真气收回。这一次,或许是因为雷云浑身经脉畅通,赫连恒君贯入雷云体内的真气畅通无阻,最后再流回赫连恒君体内之时,他便感到了手掌传来温热的感觉,一直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于是,他们发现雷云体内的炎阳之气果然能驱除赫连恒君体内的冰寒气息,这样赫连恒君就不会因为长时间的批阅奏章而感到天寒地冻。所以每当赫连恒君需要长坐批阅奏章的时候,雷云都会来到他身边,通过赫连恒君的真气,把她体内的炎气送入他的体内。 渐渐的,雷云自己也修炼了一股真气,配合着自己体内的炎气,将这股真气越炼越大,甚至可以反过来,由雷云为赫连恒君灌输真气,解除他的寒冷了。 赫连恒君体内暂时有了雷云传来的炎气,感觉不那么寒冷了,就会安静的批阅奏章,雷云则会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看他批阅奏章,一旦发现他又开始冷了,便会默默地为他输出一股炎气。 十二月的寒冬,骊山飘起了鹅毛大雪,白雪将整座山头覆盖,站在晾发台上向远处眺望,尽是白茫茫的一片。骊山的青松林里,隐约透出一丝不畏严寒的墨绿,雷云知道,青松之上,便是烽火台了。年关将至,赫连恒君必定是要带着雷云他们回宫过年的,一开春,赫连敏和景习慕的婚期也就近了,整个长安城都要忙着筹备他俩的大婚。 第346章:烽火美人(2) 而且,钟琇也即将临盆,杜熙不在钟琇身边,雷云在钟琇临盆的那几天,是一定要守在她身边的。 雷云的肚子也大了起来,七个月的肚子已经非常大了,圆鼓鼓的,还有点尖,已经有点像快要临盆的样子了。才七个月肚子就这么大,赫连恒君笑着说这一定是个身强体壮的男孩子。 袁皇后和董淑妃肯定是要想方设法弄掉雷云的这个孩子,只是赫连恒君一直留在华清池,她们也没有办法。或许赫连恒君不回长安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保住雷云的这个孩子。 回长安的前几天,雷云忽然想去看看建在骊山顶上的那座烽火台,那是当年周幽王为博美人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的地方。 赫连恒君本来不愿雷云挺着大肚子爬到骊山上,但雷云坚持在回宫之前看看那座烽火台,赫连恒君无奈,只得答应下来。 选了一个晴朗的日子,赫连恒君、雷云、赫连敏及景习慕带上几名贴身的护卫,便从华清池南门,开始攀登骊山。 下了好几天的雪,满山遍野都是白雪茫茫的一片,常常可以看到青松上滑落雪堆。一群人沿石阶而上,只有雷云是个大肚子,行动缓慢,众人都要配合她的速度。 山上空气稀薄,又是严冬,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常会不由自主地颤抖。石阶上堆了厚厚的雪,踩下去咯吱咯吱的响。 雷云左手撑着腰,右手被赫连恒君扶着,一步一步拾级而上,登一会儿,便要停下来休息一会。雷云的肚子很大,身上又裹着厚厚裘皮,望上去好似一个椭圆的球。 赫连恒君不忍见她那么辛苦,挺着大肚子也要登山,登一会儿又气喘吁吁,便说道:“云儿,不如等你生产过后,朕再带你来华清池,那时再登烽火台也不迟啊!” 雷云知道赫连恒君是心疼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笑着说道:“皇上,这个小家伙在臣妾肚子里待懒了,应该锻炼锻炼了,不然的话,它都不想出来了。” 赫连恒君温柔地注视着雷云,随后把目光转向雷云鼓起的肚子,脸上带着一种身为人父喜悦,说道:“云儿,苦了你了。” 站在一旁的景习慕看他俩之间眼神的脉脉传情,心中一痛,不忍再看,只得把目光转向茂密的松林中。这几个月来,天知道他有多难熬,每天见着雷云和赫连恒君在他面前恩爱,见着雷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里面孕育着她与赫连恒君的孩子,他就觉得无限酸楚。倘若雷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那该多好!可是,一切都只是他幼稚的幻想,雷云再也无法回到他身边,而他,却将在正月初十迎娶晋国长公主赫连敏。 雷云并没有看到身后景习慕那种心酸的表情,她脸上只有一种即将成为母亲的慈爱。她的孩子,她的下一代,将会在不久的将来呱呱坠地。它有着圆乎乎粉嫩嫩的小脸,亮晶晶水盈盈的大眼睛,她很期待这个孩子的降世。 第347章:烽火美人(3) 怀孕期的雷云并没有许多孕妇那种反胃厌食的症状,相反,她的胃口变得很好,从第三个月开始,她的食量大增,每天的饭量几乎是赫连恒君的两倍,连赫连恒君都啧啧称奇。雷云并没有因此长得很胖,而肚子却大得很快,七个月的肚子已经有九个月大,太医诊脉又听不到双龙脉象,不像是双胞胎。所以,这个胎儿出生的时候可能会很大,更可能会难产,于是太医建议雷云多走动走动,有助于胎儿顺利产下。 又登了一会儿,到达一处道观,这里是太上老君殿。相传,唐玄宗曾两次在这里见到太上老君,于是又把这里称为降圣阁或是朝元阁。老君殿里原本供奉着白玉老君像,只可惜安史之乱后,白玉像的正身被烧,双手也被盗了。后卫太祖赫连嗣到访此处,命人用汉白玉再雕了一尊老君像。 在老君殿休息了一会,又开始向上登,到达老母殿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三刻了。雷云累得气喘吁吁,脸色也有些苍白,但是坚持不让人用轿把她抬上去。 再往东,到了骊山西绣岭第一峰,终于见到了那座“烽火戏诸侯,一笑失天下”的烽火台。这座烽火台在冬日的西绣峰顶上显得有些颓败,雷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来看看这座烽火台。 冬日的暖阳照着西绣峰的山巅,由上俯瞰,尽是白雪一片,其间还夹着青葱的绿色。 赫连恒君握着雷云的手,站在烽火台上眺望远方,苍茫大地,尽收眼底。白雪盈盈闪光,大地安静沉睡,胸中顿生一股豪迈之意。 崇山峻岭,华夏闰土。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当是吾辈笑看风云变,江山多娇,谈笑间,河山尽收囊中。 赫连恒君大叹:“好一幅锦绣山河,引得天下豪杰竞相追逐了。哈哈哈……” 雷云轻轻地说道:“此番景色,果真让人胸中激情澎湃。苍穹无际,天地辽阔,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为了这一片锦绣河山,逐鹿中原。可是,终究还是一尊白骨淹没了。难怪陈子昂会说‘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这是怎样的风云变幻,又是怎样的黯然神伤。” 赫连恒君转头看雷云,见她眉端轻蹙,就是看见这番壮美的景色,心中依然凝着忧愁。陈子昂登幽州台时,看见的,是否也是这样苍茫壮丽的景象?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无论历史长河中多少英雄豪杰,终究在岁月的流逝中,淹没了。遥想这一切,又怎能不悲?怎能不伤? 人,倒也如此渺小啊! “人生在世,本就只有短短数十载。我想,就算周幽王知道烽火失天下,他也不会后悔博得了褒姒一笑。”景习慕走上前,语气平淡地说着。 赫连恒君和雷云皆是一愣,没有想到景习慕会突然开口这么说。 第348章:烽火美人(4) “习慕,你在说什么啊?”赫连敏拉了拉景习慕的衣袖,谁都知道周幽王丢失大好河山,遭世人唾弃,就连褒姒也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女,景习慕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夸奖周幽王呢! 景习慕低下头,歉意地笑道:“让皇上和雷昭容笑话了,臣并不认为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点燃烽火戏弄诸侯是错误的做法。” 赫连恒君富饶兴味地环手问道:“哦?愿闻其解!” 景习慕意味深长地看了雷云一眼,对赫连恒君道:“臣斗胆,想请问皇上一个问题。” “你说。” “倘若皇上是周幽王,雷昭容是褒姒,皇上可愿点燃烽火博雷昭容一笑?” 赫连恒君的表情僵了一下,连雷云的笑容也凝在嘴边。 赫连敏紧张地拉着景习慕的衣服,低声道:“你好大胆子,竟然把哥哥比作亡国的周幽王,你是不是不想活啦!” 景习慕并不来理会赫连敏,只是一瞬不转地盯着赫连恒君。 赫连恒君知道,景习慕是在故意挑战他,挑战他对雷云的感情,看看在他心中,究竟是雷云重要,还是天下重要。不仅如此,景习慕还要雷云亲耳听到答案。 或许景习慕的这个问题问得不是时候,但是雷云也确实想知道赫连恒君心中的答案,景习慕是在考验赫连恒君,亦是在考验她啊! 赫连恒君不答反问:“如果换了三皇子呢?你愿意点燃烽火博得褒姒一笑吗?” “我愿意!”毫无迟疑的答案从景习慕口中说出来。 雷云的心弦微微颤抖了。他愿意!他怎么能说他愿意啊! 赫连恒君的脸色微变,好一句“我愿意”!景习慕竟然真是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多情种子。赫连恒君依然只是微笑着说道:“三皇子如此干脆,朕可以理解,只是,三皇子毕竟不是一国之君呐!有很多事情,三皇子是无法理解的。” 雷云心里小小的失落,赫连恒君不给答案,其实就是告诉她答案了。虽然她明知他会选择江山,但是亲口听他说出来,她的心还是跌了下去。 景习慕轻笑,他知道雷云那么聪明,一定听得懂赫连恒君的话中之话。景习慕心里有些得意,看来赫连恒君爱雷云,确不及他爱雷云的深刻。“或许皇上是对的,臣不是皇帝,不懂皇帝的心思。不过,如果臣真爱褒姒,莫说是点燃烽火,就是为了褒姒的微笑,将江山拱手相让又有何妨?因为,真爱一个人,就要让她真心的微笑!” 雷云的心又抖了一下,她知道景习慕的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同样是说给赫连恒君听的。景习慕爱她,可以为了她的笑付出一切,而赫连恒君却不能。雷云心底又有一些伤心,还有一些感动,五味参杂,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 赫连恒君的脸色也变了一下,随之立刻恢复了正常。他依然是云淡风轻的微笑着说:“三皇子好痴情!”然后他又爱怜地揉揉赫连敏的脑袋,说道:“敏敏,你可有福气了,遇上这么痴情的一个男人。哥哥都羡慕你了。” 赫连敏羞红了脸。 第349章:云涟之画(1) 一次短暂的登山就这样结束了,经过那一次烽火台上简短的谈话,雷云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开始发酵。她说不上来,也不想去理会这种感觉,她只是为自己即将成为一个母亲而高兴。 章武三年的除夕夜依然是在麟德殿用的晚膳,只是这一次雷云不再是喊菜的人,而是列入了席位之中,与赫连庞大的一家子共用年夜饭。 大年初二的早上她得到钟琇胎动的消息,立刻出宫赶到杜府,当晚钟琇便顺利产下了一名健壮的男婴。根据杜熙信中所说,将这名男婴取名为杜哲。 为了让远在北部边疆的杜熙和他的家人早日得到这件喜讯,雷云又连夜写下了两封家书,一方面向杜哲的亲爹杜熙报喜,另一方面也向钟琇的公婆报喜。 雷云回宫后,又忙着准备赫连敏的婚事,宫里上上下下都活动起来,各种礼彩都不能缺了。赫连恒君的亲妹妹,一定是要风风光光出嫁的。 看到这一切,雷云想到了自己的婚礼,虽然心里仍然有些遗憾,至少还是拜过堂了。 晋国长公主大婚前三天,赫连恒君因有一些事情要交待景习慕,便让慕容绩去驸马府把景习慕招进宫。 景习慕从玄武门进入大明宫,正要穿过太液池三岛,走在湖心长廊时,迎面遇上一个人。此人面带微笑,衣饰端庄优雅,正是董淑妃。董淑妃之后,除了她的贴身丫头虹竹以外,并没有别的宫女太监陪同。 景习慕略弯腰,恭敬地道:“淑妃娘娘!” 董淑妃优雅一笑,说道:“原来是驸马爷,不必多礼了,是皇上找你来的?” “是的。”景习慕不卑不亢地回答。 “驸马爷和晋国长公主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佳偶,就连本宫也羡慕得紧。”此时湖心刮起了一阵风,董淑妃手指一松,捏在手上的手绢顿时飞了出去。董淑妃“哎呀”一声,伸手就要去抓手绢。 景习慕见到董淑妃的危险动作,顿时一惊,只怕她会不小心跌倒太液池里去,大喊一声:“娘娘小心!” 就在董淑妃即将落水之际,景习慕不得不施展轻功,一个回旋,将董淑妃捞了回来。 董淑妃双眼迷蒙地倚在景习慕怀中,忽然抬起头,眼光妩媚地看着景习慕的眼睛。 景习慕一愣,再一惊,赶紧推开董淑妃。 董淑妃再次“哎呀”一声,眼看就要向后倒去。景习慕又连忙拉了她一把,于是董淑妃再次趁势靠进了景习慕怀中,景习慕倒退一大步,放在袖中的那幅画便掉了出来。 一卷画掉在地上的声音很轻,但是景习慕和董淑妃还是听到了。景习慕正要退开董淑妃弯腰看看是什么东西掉了,董淑妃又“哎呀”一声,向景习慕怀中一扑,抱着景习慕转了个圈。 景习慕脸上的表情很不自在,看到董淑妃突然向自己扑来,以为是董淑妃刚才受到了惊吓,所以还有些后怕。景习慕尴尬地问:“淑、淑妃娘娘安好?” 一直站在后方的虹竹悄悄走上来,把掉落的画拾起来藏到自己的袖子里。 第350章:云涟之画(2) 董淑妃越过景习慕的肩膀,看到虹竹向她点了点头,立刻知道画已到手,便立刻离开景习慕,娇柔地用手抚着自己的脸颊,似有些羞涩地道:“方寸差点落水,所以头有点晕,站不稳,请驸马爷不要见怪。” 景习慕见她已经好了,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说道:“娘娘若是不舒服,不如回宫殿休息吧!” “嗯,驸马爷说得是。虹竹,我们回去吧!”说完,董淑妃转过身,抬头挺胸昂首阔步地走开了。 景习慕看着董淑妃的背影,总觉得有些奇怪,但究竟是哪里奇怪,他一时半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景习慕低下头,想看看掉了什么东西,结果低头一看,地上什么也没有。他皱皱眉,难道是他听错了? 摇摇头,继续向紫宸殿走去。 紫宸殿内,赫连恒君居中而坐,赫连敏站在他的旁边。景习慕见到他们两兄妹在一起,微微愣了一下,他以为雷云会在这里,没想到在赫连恒君身边的人是赫连敏。 “臣参见皇上。”景习慕下跪行礼。 “不必多礼,以后就是一家人,快起来吧!”赫连恒君客气地说。 赫连敏微笑着走到景习慕身边,红唇一撅,说道:“再过三天我们就要成亲了,虽有礼仪新婚夫妇大婚前不得私自见面,不过我有件东西还没问你要,所以我请皇兄特地把你找来,我们也算不得私自见面。” 景习慕皱了皱眉,赫连敏要问她要什么东西? 赫连敏伸手说道:“拿来!” 景习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公、公主,拿什么?” “画啊!你不给我自己拿!”说罢,赫连敏就开始在景习慕的两只手袖里搜东西。搜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搜到,纳闷地问:“那幅美女画呢?” 景习慕心中一惊,云涟的画怎么不见了?这些日子,他一直靠那幅画支撑着自己,云涟的画像他明明妥善地放在衣袖里的袋子里,怎么会突然不见了?难道是不小心丢失了?想到这里,景习慕脸色一阵苍白。 “我问你,你画的那幅画到哪里去了?”赫连敏还在不屈不挠地问。 “画……画……”景习慕怔怔地说着,云涟的画像到哪里去了? 赫连恒君见状,觉得不大对劲,便说道:“三皇子,敏敏说的是你前年到长安来时,口中一直念念不忘的那名女子的画像,怎么,不见了?” 景习慕转过头,怨愤地看着赫连恒君,怀疑是赫连恒君派人拿走了云涟的画像,他已经得到了云涟,为什么连这么一副画都不肯留给他怀念?可是,转念一想,他明明记得今早起床之时,自己将画像放进了袖袋里。 赫连敏不依地跺脚道:“喂!你再过三天就要娶我为正式的妻子了,难道你现在还想着那画上的女子不成?” 第351章:云涟之画(3) “公、公主……”景习慕脑子乱成一团麻,画怎么会莫名其妙的不见呢?现在赫连敏又逼问他要画,依赫连敏的性子,拿不到画,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那画,我、我扔了。”景习慕闭上眼,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最后一句话。 “扔了?”赫连恒君和赫连敏皆吃了一惊。 赫连恒君显然不信,依景习慕对雷云的痴情程度,就算雷云不在他身边,他也会妥善把画保存好的。正是因为赫连恒君知道景习慕有多爱雷云,而他的妹妹又即将嫁给景习慕,所以他才有意无意的提示赫连敏,让赫连敏把雷云的画像要过来,好让景习慕对雷云彻底死心。 “你为什么扔了?你不是说你很喜欢画上的女子吗?”说到这里,赫连敏有些吃味,心里酸酸的,这是以前没有过的滋味。 “以、以前喜欢,可是现在,要娶、娶公主了,所以把画像扔了。”景习慕逼迫自己说出这一番让赫连恒君和赫连敏都满意的话。 果然,赫连敏立刻笑开了颜,一股甜蜜的滋味涌上她的心田。 赫连恒君依然有些不大相信,但是景习慕平时都是画不离身的,他知道雷云的画像一直放在景习慕的袖袋中。今天突然不在了,难道是景习慕因为雷云己嫁他,而自己又即将大婚,所以放弃对雷云的感情了?想到这里,赫连恒君不禁有些看不起景习慕,枉费雷云还曾经喜欢过景习慕,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自己的感情。 “好吧!”赫连恒君开口了。“既然三皇子说了他把画扔了,敏敏你就不要为难他了。朕相信你们大婚后,三皇子心中一定不会再想着那名女子,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 景习慕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表情,赫连恒君这话,是在威胁他吗? 赫连敏点点头,娇羞地笑道:“好,既然皇兄说了,我就相信你。如果你大婚后还想着那个女子,我一定会把那女子找出来,然后亲手把她杀了!” 景习慕心中一惊,就连赫连恒君也惊了一下,赫连敏最后的语气是非常强硬的,没有人会怀疑她下不了手。 “咳咳。”赫连恒君咳了两声,说道:“好吧!三皇子你回驸马府吧!好好准备三日之后的你和敏敏的大婚。” “是,臣告退!”景习慕静静地退了下去。 景习慕回到府邸之后,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袖中画不可能凭空消失,乍然想到遇到董淑妃时,似乎有物从身上掉落,而他欲弯腰查看时又被董淑妃阻止了。 景习慕猛然惊悟过来,是董淑妃拿走了他的画,可是,董淑妃拿走他的画究竟有什么预谋? 第352章:意想不到(1) 延英殿内,袁皇后微笑着,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的色彩。袁皇后的前方站着董淑妃,依然是大方优雅的样子。 两个女人平静地微笑着,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波涛暗涌。 董淑妃抽出一卷画,递到袁皇后面前,说道:“娘娘说的,可就是这副画?画上那个女子,在我看来,哼,也不过尔耳。” “是吗?”袁皇后似笑非笑地接过画,“是否不过尔耳,你我都心知肚明。普天之下,若论美貌,画中女子排第二,恐怕没人敢排第一吧!” 董淑妃依然是酸酸地哼了一声,她确实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超凡脱俗的美,倾国倾城,美到让她嫉妒得几欲发狂。她一向以美丽倨傲,而今仅仅只是与一幅画上的女子相比就已经相形见拙,倘若真人站在面前,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袁皇后展开画卷,望着画上的女子啧啧称奇:“这世上可真有这样美的女子啊!若本宫是男人,肯定也会喜欢上她的。若皇上看到真人,想不动心都难了。” 董淑妃心里更酸,虽明知袁皇后故意刺激她,但她只要想到真有这么美的女子站在赫连恒君身边,她就嫉妒得想发狂。“娘娘,画已经拿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袁皇后瞥了董淑妃一眼,“怎么办?本宫自有打算,你可以先退下了。” 董淑妃不是笨人,她之所以答应皇后取来此画,就是因为皇后要和她一起对付雷云,现在皇后拿到画一声不吭,她当然不会满意。“娘娘,你我商量的事情呢?” “急什么?让你拿画就是第一步,你放心吧!本宫自有对付雷云的方法。好了,本宫要休息了,你且退下。” 董淑妃虽然心中有气,但皇后赶人了,她也不得不走。“是,臣妾告退。” 袁皇后微笑着看画中的人,直到董淑妃走远了,她才唤了一声:“文杰,你出来吧!” 只见文杰穿着太监的衣服,从一面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脸上似有一丝疑惑的意思。“娘娘。”文杰不卑不亢地唤了一声。 袁皇后收起画,严肃地说道:“文杰,本宫有件事情要让你去办。” 文杰脸上闪过一丝难色。 袁皇后脸色骤变,立刻道:“文杰,你忘了当年是本宫从强盗手中救下了你们母子?你可是答应本宫将来要为本宫办三件事情的。” 文杰又有一丝迷惑。十年前,文杰之母文淑病重,心中依然念念不忘宋家的宋鸿志。那时文杰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一路上照顾重病的母亲赶往京城,不料却遇上了一伙强盗。文淑长得貌美,强盗要抢去做小老婆,正巧被袁家军队遇见了。那袁家军是护送袁家大小姐到京城与太子完婚的,袁家大小姐路见不平,顺便拔刀相助把文淑和文杰救了下来。 第353章:意想不到(2) 这袁家大小姐就是现在的袁皇后,文杰母子被救后感恩戴德,相互打听之下,袁家大小姐得知文杰原来是宋家私生子,而宋家与苏家交好。那时与袁皇后一同嫁给太子赫连恒君的还有苏婵娥,而无意间救下文杰母子又让她手中多了一块砝码。 十年之后的今天,文杰确实暗中为袁皇后提供了不少消息。 文杰虽然风流,但也是个坦荡之人,所以他只答应尽心尽力为袁皇后办三件事。文杰为袁皇后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查出后宫凶案的幕后之人第一个告诉袁皇后。文杰其实早在夏美人被勒死时就已经怀疑董淑妃,之后董淑妃的平静更加让文杰起疑。文杰确定凶手是董淑妃后,第一个告诉的人是袁皇后,而袁皇后得知董淑妃是凶手后,居然让文杰不动声色,不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当今皇帝赫连恒君,这便是袁皇后要求他做的第二件事。 对于好友孟非,文杰是心存愧疚的,因为他明知董淑妃是凶手,却让徐琳琳顶了罪。他私心的希望好友孟非早点忘记徐琳琳,徐琳琳死了,孟非也就再也没有寄托了。 所以文杰和皇后狼狈为奸,将案件隐瞒了下来。这对文杰的心理是个极大的考验,他一直挣扎在道德与私心的边缘,左右为难。 袁皇后看到他脸上的不确定,淡淡地开口道:“你放心,这次不会再让你做违背良心的事情。这第三件事,本宫只让你去查一个人,查出来之后,你就再也不欠本宫任何人情了,本宫与你也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你再要揭发董淑妃的罪行,本宫也不管了。” 文杰听到皇后只让他调查一个人,心里确实松了口气。他在朝廷为官,本不该牵扯后宫嫔妃之间的事情,奈何十年前欠袁皇后一个大人情,他也不得不帮袁皇后做一些他不愿意做的事情。虽然当年袁皇后救下他们母子没多久,文淑还是因病过世了,但是文杰允诺过的事情,他是一定会做到的。 “不知,娘娘要文杰查什么人?” “就是她。”袁皇后把画递给文杰。 文杰接过画,展开一看,一名美得超凡脱俗的女子跃然于画卷上,眉目间流露出淡淡的情愫,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文杰顿时看呆了。 “她很美,对吗?美得让人惊叹,让人妒忌,却又忍不住想要喜欢。”袁皇后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的传来。 第354章:意想不到(3) 文杰这才从绝美的画像上回过神来,如果再晚那么一刻,也许他就深陷其中了。这个女子的美是惊艳的,亦是可怕,能在一瞬间让一个男人为她疯狂。文杰抚住自己的胸口,感受到心脏猛烈跳动的力量,孟非的话忽然出现在他耳边:文杰,你不会懂的,你没有尝过真爱一个人滋味,那是刻骨铭心的爱情,这辈子也忘不了。 渐渐的,文杰开始懂了。 “怎么,傻了?才一幅画就能把你变成这样?”袁皇后语带调侃。 “是文杰失态了。”文杰垂下眼帘,说道:“娘娘就是让文杰查画上的女子么?” “不完全是,本宫要你查这女子与雷昭容有什么关系,再查一查雷昭容与新驸马爷景习慕有什么关系,最后再查一查雷昭容究竟是什么出身。” 雷昭容?文杰一愣,再一看画上女子,忽而觉得画上女子的神态形态与雷昭容出奇的相似。文杰心中咯噔一声,脑中一片空白。 “眼神很像,对吗?只有雷昭容的眼睛能在平淡注视人时带给别人脉脉含情的感觉,不过,雷昭容的容貌和画上女子比起来可就是云泥之别了。” 文杰只是呆愣在原地,雷昭容与新驸马爷有什么关系?她不是已经嫁给皇上了,怎么会与新驸马爷有任何关系呢?难道,皇后是想制造第二个苏贵妃?文杰的心弦在一瞬间绷紧了,看着画上的女子,心口有轻微的疼痛,为什么要让他看见这样的一个女子? 袁皇后等了半天不见文杰答话,不耐烦地说道:“本宫要你办的事情,你听清楚了没有?” “是,文杰明白了。”文杰淡淡地回应。 “还有,这件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皇上不行,你的好友孟非也不行。否则,你爹宋鸿志可就会知道你娘被强盗头子奸污的坏消息了。” “你!”文杰狠狠地盯着袁皇后,额上青筋暴跳,袁皇后居然拿这件事来威胁他! 袁皇后的声音依然是不冷不热的,“你要体谅本宫,身为皇后,本宫也没有办法。不过诚信,本宫却是懂的,本宫相信你也懂。如果你先不诚,本宫也只好后不信了。你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本宫的意思吧!” 文杰握紧拳头,僵硬地说道:“是,文杰知道。” “那就好!”袁皇后这才微笑着说:“文杰,本宫一直不明白你是如何查出背后行凶之人是董淑妃的,你与本宫说说吧!” 第355章:意想不到(4) 文杰深吸一口气,平静内心激动地情绪,说道:“其实,并不是文杰查出来的,而是董淑妃自己告诉文杰的。” “什么?!”袁皇后愣了一下,有些不解。 “并不是说董淑妃亲口告诉文杰,而是董淑妃欲盖弥彰的行径告诉文杰的。夏美人被杀的那天,文杰查出夏美人是杀害董才人的凶手,当时知道夏美人是杀人凶手的人只有在场的几人,而偏偏在这时候董淑妃带着她的宫女来了,并令其宫女指出夏美人是杀人凶手。因为凶案发生在董淑妃含凉殿的背后,董淑妃担心查到她头上,所以特地派出她的宫女讲明事情经过。其实,夏美人与董才人约在含凉殿后方见面,是董淑妃事先安排好的,那名宫女也是董淑妃安排嬷嬷派去打扫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她做一个澄清。” 袁皇后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文杰的办案能力。“即使是这样,你也没有证据证明董淑妃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啊!” “不,文杰有证据。娘娘可记得皇上以前还曾经有过一个高才人,以及一个杨修仪?高才人落水身亡,杨修仪生产时血崩而死。” 皇后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记、记得,她们已经死了很久了。” “高才人和董才人同是落水身亡,而且案发地点是一样的,娘娘和皇上可能都没有在意,因为两件案子时间间隔很长。当初证明高才人是失足落水的老宫女已经被暗中送出宫,很不巧,她是文杰的小姨,是她告诉了文杰高才人落水身亡的经过,一切都是董淑妃指使的。而这段时间一直威胁着后宫嫔妃的红莲散,文杰的小姨也知道董淑妃将它安放在什么地方。” “此话当真?”皇后脸上难掩喜意,如果是这样,有了董淑妃作案的证据,就不怕日后扳不倒她了。 “娘娘想如何?”文杰冷静地说,皇后的意思他不会不懂,但是他绝对不可能把自己的亲小姨卷入这场是非之中,当年他小姨没被杀人灭口,已是万幸了。 “没、没什么。” “娘娘难道不想知道为何杨修仪生产时会血崩而死?” “为、为何?”袁皇后的眼光有些飘忽不定。 文杰眼尖地看着袁皇后的表情,邪恶一笑,耸耸肩说道:“文杰也不知道杨修仪为何会血崩。” 袁皇后一愣,脸上似松了一口气,却依然狠狠地说:“你耍本宫?” 文杰只是双手一摊,说道:“文杰只是怀疑有人给杨修仪下了药,不过仅仅是怀疑而已。” “好了,好了!你不要神经兮兮的,查案的人总是疑神疑鬼的。这幅画你拿下去,尽快把本宫交待的事情查清楚。本宫要休息了,你出宫吧!” 文杰微微一笑,恭敬地道:“是,文杰告退!” 第356章:新婚前夜(1) 大婚的前一夜,赫连萍忽然来到了还周殿,要请雷云去一趟东内苑,因为赫连敏想在出嫁前见一次雷云。 雷云想想便带上蓓奴与赫连萍一道去了东内苑,此时的东内苑到处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赫连敏的闺房内,一帘巨大的红色双喜高挂在高堂之上,大红的蜡烛把整间喜房照得亮堂堂的。 赫连萍掀开红帘,便见到赫连敏身着霞披端坐在梳妆台前,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 “你来了。”赫连敏转过头,冲雷云一笑,挥手示意旁边的宫女退下。 雷云看见她一身红色衣着,心里有几分酸楚,但明日便是赫连敏与景习慕的大喜之日,她又怎么能够将这种酸楚表现出来。“公主真漂亮!”雷云衷心地说,新娘子脸上幸福的笑容是最美的。 赫连敏羞涩一笑,说道:“嫂嫂,你就不要取笑我了。” 雷云心中又是一酸,她何德何能,能让晋国长公主称为嫂嫂,就连当今袁皇后,赫连敏也不曾称过一声“嫂”。只是,这一声“嫂”,却是让她无比酸涩。 为何酸涩?只怕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赫连萍微微一笑,说道:“嫂子,没有外人,我和敏敏称你嫂子,你不见怪吧?” “长公主愿称我为‘嫂’,雷云又怎会见怪呢!只是,怕雷云担不起这一声‘嫂’,毕竟,上有皇后娘娘。”雷云低低的说着。 赫连萍握住雷云的手,微笑着道:“嫂子不见怪便是了,我与敏敏愿敬你为嫂,是打心眼里认同你是我们的嫂子,至于其他人,我们不予置评。” 雷云抿抿嘴,笑了一笑。 赫连敏站起身,兴高采烈地说:“嫂嫂,人们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如今我母亲过世,嫂嫂此时便犹如母亲,明日我就要出嫁了,嫂嫂愿意为我梳头吗?” 雷云微微一愣,原来赫连敏找她来,是希望她能在她出嫁前,为她梳一次头。自古女儿出嫁前夜,母亲都会为女儿最后梳一次头的。赫连敏希望她为她梳头,是真心认可她是赫连恒君的妻子了,雷云心中依然万分感动,忙道:“自然愿意,嫂子代替母亲为出嫁的妹子梳头,这是天经地义的。” 说着,雷云已经拿起铜镜前的一柄白玉梳,轻轻地为赫连敏梳着如丝缎般柔软的头发。 赫连敏看着铜镜中自己腮红如醉的样子,不由得轻声一叹,出嫁了,自己真的出嫁了。此时此刻,她又开始舍不得哥哥和家里的人了。 赫连萍搬了一张椅子坐在赫连敏旁边,静静地看着她,说道:“怎么了?不是最盼望嫁给三皇子吗?现在梦想成真了,为什么又叹息?这可不像你呀!” “萍萍,你知道我为什么叹息吗?我是怕三皇子心里的人不是我呀!他那幅画上的女子,我是无论如何也及不上的。” 雷云梳头的手顿了一下,开口说道:“敏敏,你既认我为嫂,那嫂子在你出嫁前,便有个问题要问你。” 第357章:新婚前夜(2) 赫连敏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道:“嫂嫂有话请说。” “敏敏,你这一次喜欢三皇子,是真心的吗?”雷云一瞬不转地盯着赫连敏,她很怕这次又是赫连敏一时兴起随便喜欢上一个男子,跟杜熙一样。 赫连敏涨红了脸,看来她从前的恶劣行径太多了,以至于让人无法相信原来她也会心动。“嫂嫂,其实我也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对习慕,我总觉他和别的男子不一样。以前喜欢一个男子,不会因为见不着面就想念,见着面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对习慕,总是诚惶诚恐的,因为我知道他心里藏着一个女子,那画上的女子那么美,换了我是男子,我也会爱上她的。” 雷云垂下眼帘,静静地站着。 “嫂嫂,有的时候我心里真的很酸,我是一个劲的想对他好,想让他心里只有我,可是我也知道,他还是忘不了那个女子。我不知道那个女子是谁,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一个女子,我想要喜欢她,却又忍不住嫉妒她,因为习慕,我甚至想恨她,想杀了她。” 雷云心中一痛,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劝慰赫连敏。 赫连萍扯了扯赫连敏的嫁衣,佯怒道:“敏敏,尽瞎说!你明日嫁给三皇子,他心中便只能有你一人,倘若他对你不起,我第一个不饶他。” 雷云再一看赫连萍,更觉得心情跌入了谷底。 赫连敏噘噘嘴,说道:“萍萍,我小时候这么欺负你,你还这么关心我。认识习慕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从前好自私。” 雷云抚摸着赫连敏的头发,心中无限感慨,原来爱情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如果是从前,她一定不相信赫连敏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想必在景习慕身上,赫连敏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嫂嫂?”赫连敏转过身,唤了一声正在发呆的雷云。 “什么?”雷云惊了一下,才发现刚才自己有些失态。 “嫂嫂,你教教我,怎么才能让男人对自己死心塌地,就像哥哥对你一样。”赫连敏抓住雷云的手,撒娇似的开始摇晃。 “这……”雷云蹙蹙眉,这个怎么教? “你就教教我吧!好嫂嫂,教教我吧!”赫连敏开始死缠烂打。 赫连萍也知道雷云很为难,因为这种东西并不是教了就能做到的,而且,感情要看缘份。于是,赫连萍说道:“敏敏,你就不要闹了,如果你也能像嫂子一样温柔体贴,又有才情,那三皇子保准也会对你用心的。” 赫连敏皱起眉,说道:“这可难办了。” 雷云轻笑着说:“不是这样的,敏敏,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不论三皇子有多爱画中的女子,时间长了,他也会渐渐淡忘的。你只要真心诚意地爱她,有一天,他也会真心诚意地来爱你。就像我和你哥哥,其实我对你哥哥……嗯,刚开始并没有爱得那么深,那时候我只是个宫女,你哥哥封我做了副相,我和你哥哥接触多了,自然而然也就产生感情了。” 第358章:新婚前夜(3) “是这样的吗?这就是人家说的‘日久生情’吗?” “是的,只要你肯真诚的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的。我相信三皇子不是个冷血的人,就算他此时还喜欢画中的女子,他也一定会被你的真情感动的。” “好,我相信嫂嫂!”赫连敏重重地点点头。 “嗯!”雷云也点了点头,脸上虽然带着微笑,心情却是沉甸甸的。 赫连敏从铜镜中看到雷云的表情,忽然说道:“嫂嫂,我喜欢你给我梳头,你梳头的样子好慈爱好温柔。我从小就没有母亲,刚才在你脸上,我似乎看到了母亲的感觉。” “是吗?”雷云微微一笑,左手抚上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她会有那样慈爱的表情,大概是因为肚里这个即将降世的孩子。她爱这个孩子,不仅仅因为孩子是她和恒君的结晶,更因为孩子的降生就意味着她自身的一次蜕变,一次人生的蜕变。 赫连敏也把手放在了雷云的肚子,一会儿又把耳朵贴在雷云的肚子,仔细地听着动静。忽然,雷云的肚子动了一下,赫连敏喜得大叫出声:“动了动了!我的小侄儿动了,哈哈!真好玩!” 雷云只是一面抚着自己的肚子,一面微微笑着说道:“从五个月开始,肚子的动静就越来越频繁,现在几乎每天它都会踢我的肚子,你哥哥还会每天都趴在我的肚子上和它说话呢!” 赫连敏看着雷云一脸幸福的样子,心里很是羡慕,想起景习慕对待自己总是不冷不热地态度,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怎么了?” “嫂嫂,如果我将来也有了孩子,习慕也能这样趴在我的肚子上和我们的孩子说话,那该多好啊!” 雷云慈爱地揉揉她的发,说道:“会的,一定会的,我相信三皇子一定会是一位好父亲。” 赫连敏又摸摸雷云的肚子,奇怪地道:“嫂嫂你的肚子好大,像马上就要生的一样。” 雷云颇为无奈地道:“是啊!才七个月就跟九个月似的,这个小家伙,可把我折磨得够呛呢!” 赫连萍颇具深意地说道:“如此不凡,生下来一定是人中龙凤。” 雷云眼波转了转,只是笑。 赫连敏凑到铜镜面前,睁大眼睛望了望自己的皮肤,又摸摸自己还没有成型的头发,说道:“嫂嫂,给我梳个同心髻吧!” “好!”雷云微微笑道,握住梳子从赫连敏头顶一梳而下,口中轻轻念着:“一梳梳到尾。” 接着,雷云又梳了一遍,依然念着:“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堂。” “四梳四条银笋尽标齐。” 赫连敏看着镜中的自己,幸福的笑了。 赫连萍也笑了,只是,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的没落,她依然只是个被人遗忘的庶出公主。 第359章:性情恒君(1) 外面很热闹,晋国长公主出嫁那一天,整个长安城都是一片欢乐的海洋,皇宫就更加不必说了,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长安城已经许久不曾举办过这样盛大的喜事的。 驸马迎亲的队伍拉得很长,一路上从大明宫开往驸马府,道路两旁聚满了长安百姓,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坐在红色帐帘中的晋国长公主。 雷云坐在还周殿里,静静的,只有蓓奴陪在她身边。 外边敲锣打鼓喜庆热闹的声音传来,雷云也只是安静地听着,没有离开房间,没有出去为晋国长公主送亲。 即使不出门,她也依然可以想象整个长安城热闹非凡的景象,一对红色长长的迎亲队伍,景习慕身着大红新郎倌的衣服,胸前扎着一朵大红花,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端。 长安城的老百姓会悄悄指着景习慕议论说:“这驸马真是英俊不凡。” “不知道公主长什么样子。” “公主和驸马肯定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只可惜,这位驸马的脸上恐怕没有多少笑容。 热闹了一天,也喧闹了一天,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赫连恒君照例来到了雷云的还周殿。他脸上还挂着激动的微笑,当然,还有些不舍,毕竟是自己疼爱了这么多年的亲妹妹,突然一下就这么嫁人了。 躺在床上,赫连恒君侧身把手放在雷云的肚子上,感受着胎儿不时用小腿踢雷云肚子的感觉。他闭着眼睛陶醉。 雷云枕着赫连恒君的手臂,眼睛睁得很大,已经是深夜里,今晚是景习慕和赫连敏的洞房花烛夜,他们……一切正常吗?雷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关心这个问题,其实这事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景习慕自从她嫁给赫连恒君的那一刻起,就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从今天,景习慕娶了赫连敏为妻,他们就更不可能再有关系。 “你在想什么?”赫连恒君的声音忽然传来,吓了雷云一跳。 “你吓着我了,不说话就不说话,一说话能吓死人!” 赫连恒君用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微有醋意地说:“你在想三皇子!”他用的是肯定句。 雷云倒也不隐瞒,直接就说:“是啊!我的确是在想他和敏敏,你又吃醋了。” “朕没有!” 雷云轻哼一声,转过身去,不理他。 赫连恒君从后方抱住雷云,把脸埋进雷云的颈项处,闷闷地说道:“朕不喜欢你总想他,朕是个正常的男人,你心里老想着驸马爷,朕就想揍他。” “朕朕朕!”雷云怪声怪气的学他的口吻,“在我面前你也放不下你皇帝的架子,你就‘挣’吧!懒得理你。” 赫连恒君为之气结,没好气地说:“朕……我,我这不是习惯了么!” “好啦!”雷云想翻过身抱住赫连恒君,又怕自己的肚子顶着他,只好平躺着,摸摸他的脸。肚子太重压得她难受,她又只好转过身去。 “云儿,你又不理朕了……”赫连恒君的语气似有几分委屈。 雷云无奈地笑道:“你呀!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跟小孩似的撒娇!我不是不理你,我是怕肚子顶着你。” “哦,这个小家伙,还没出世就这么烦人,等它生下来看我不好好的打它的屁股。” “你敢!”雷云立即偏过头,瞪着赫连恒君。 赫连恒君搂着雷云,不满地道:“云儿,这一次,朕是真的吃醋了。” 雷云苦笑,“你怎么又吃醋了,三皇子已经成亲了,你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三皇子啊!” “朕两个都不放心,不过朕说的不是三皇子,而是它!”赫连恒君指了指雷云的肚子。 “它?!”雷云更加无奈了,赫连恒君居然吃起自己孩子的醋来。 第360章:性情恒君(2) “是!你有了孩子,就把孩子的爹丢到一旁去了,孩子的爹能不吃醋吗?” “你、你这是吃的哪门子的醋呀!它还没生下来呢!” “还没生下来已经会和朕抢你了,等它生下来更加不得了了。不行,云儿,你不能因为有了孩子就把孩子的爹丢在一旁了。”赫连恒君耍赖皮。 雷云忍住大笑的欲望,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恒君,敏敏都已经嫁人了,萍萍还比敏敏大半岁,是不是该考虑一下萍萍的婚事了?” 赫连恒君愣了一下,说道:“你不说,朕差点也给忘了,萍萍今年也十七了,是该找个婆家了。云儿,你有什么好的人选吗?” 雷云想了想,说道:“有。” “是谁?” “孟非。” “孟非?!”赫连恒君惊了一下,没想到雷云会推荐孟非。那孟非与徐琳琳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孟非自从徐琳琳死后,不说是一蹶不振,也终日郁郁寡欢的,孟非对徐琳琳的深情可见一斑,若要孟非娶赫连萍,只怕他会不愿意。 赫连恒君想到的,雷云自然也想到了,但是雷云看中的就是孟非的深情。如果孟非喜欢上赫连萍,对待赫连萍也必定会想对待徐琳琳那样的。况且,徐琳琳有一部分原因是替她受罪,她如果能让孟非重新获得幸福,徐琳琳泉下有知,也定会满意的。 其实,雷云心中还有一个人选,那就是文杰。 文杰聪明机智,这是总所周知的,他人也长得俊朗。虽说文杰是宋家的私生孙子,但他喜欢逛青楼,这令雷云颇为反感,所以将他排除了。 “云儿,你怎么会想到他?” “我觉得,孟非他是个真性情的男子,如果成了亲,一定会对妻子百般呵护的。只是,我知你心中对孟非仍不甚喜欢,而且孟非又一心一意对徐昭仪,所以这事他怕是不会同意。所以我想,趁现在正是春分,我们出去郊游一次,带上萍萍和孟非,另外再把慕容绩也带上。”雷云这么说,是希望撮合蓓奴和慕容绩,宇文岚已经成了她和蓓奴心中永远的伤口,可是时间已经过去半年多了,她不能看着蓓奴一天天伤痛下去,蓓奴也需要有个男人来爱她,所以她希望慕容绩能够走进蓓奴心里。 赫连恒君微微一笑,慕容绩有心蓓奴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慕容绩也曾不止一次的请示过他,恳请他这个皇帝为他和蓓奴赐婚。只不过,蓓奴是雷云的贴身丫头,有蓓奴在雷云身边,雷云会安全许多,所以赫连恒君也一直没有提这件事情。 “好吧!既然是这样,那朕便安排出游一次,也好让他们这些年轻人培养培养感情。朕可是老了,只要有云儿陪着朕,朕也就心满意足了。”赫连恒君搂着雷云,轻轻地笑着。 “瞎说,恒君你一点都不老,三十二岁而已,刚过而立之年。” “可是朕却比你大了十三岁。”赫连恒君握着雷云的手,语气中透出一丝担忧。 “十三又如何?三十岁又如何?只要你我有意,年龄又岂是你我之间的阻隔?想当年唐玄宗可比杨贵妃大多了,他们不也一样相爱吗?只可惜……唉!” “你可不是杨贵妃,朕也不是唐玄宗,好了好了,别多想了,宝宝都困了,你还不让宝宝睡觉。” 说着,赫连恒君搂紧雷云,闭上了眼睛。 雷云无奈地悄悄办了个鬼脸,刚才究竟是谁在多想? 第361章:游芙蓉园(1) 三月晚春,杨柳花香,赫连恒君秘密出宫游玩,随行的除了雷云,还有庐陵长公主赫连萍、孟非、文杰和慕容绩。 其实雷云没打算让文杰随行,赫连恒君想到文孟二人是长安四公子之二,便把两人都叫上了。 这长安四公子是长安百姓私下传颂的四名英俊又有才气的大户家公子,除了文孟二人,还有杜熙和袁浩杰,都算是长安城百姓心目中的年轻有为之士。 马车由长安城南边的明德门开出,一直往城南的大慈恩寺驶去。 大慈恩寺初名无漏寺,始建于隋开皇九年。贞观二十二年,唐太子李治为其母文德皇后追荐冥福,扩建该寺并重命名为大慈恩寺。玄奘法师也曾在此寺为上座,并且主持翻译经文。 赫连恒君之所以选择春游大慈恩寺,一方面是因为其母大顺孝贤皇后的灵牌供奉在此寺之中,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大慈恩寺之侧便是久负盛名的皇家御苑芙蓉园。(注释:隋文帝开皇3年(公元483年),就于此修建了“芙蓉园”。现今的大唐芙蓉园建于原唐代芙蓉园遗址上,总建筑面积近10万平米。) 宽敞的马车上,笑语不断,颠簸着向长安南郊驶去。 道路两旁,绿树荫林;鸟语欢歌,花团锦簇;人面映红,巧笑嫣然。 雷云抚弄琴弦,悠然琴声冉冉浮生,细细绵绵,欢快愉悦。 这正是,绿野仙踪微远空,蜂戏彩蝶娇玲珑,笑颜欢曲休间断,春意无歇艳芳浓。 但见前方一小桥行近,雷云诗韵便起,张口便唱出一曲《诉衷情•;山野行》: 琴笙又记凤求凰,云彩恋朝阳。 徐风锦翠明艳,山依水路长。 花满麓,蜜蝶忙,远天蓝。 小桥已近,马踏歌扬,重整衣裳。 众人还来不及为雷云喝彩,赫连恒君已经作出一曲《好事近•;伴佳偶》,但听他朗声诵道: 花艳柳添青,灵动一山春碧。 痴鸟恋林鸣唱,映香林繁丽。 情丝如缕满心房,红颜伴今世。 知己一生难遇,看春秋交替。 赫连恒君念完,又与雷云相视一笑。 赫连敏抿嘴笑道:“你们这一个诉衷情,一个好事近,可真是要把我们旁人都羡煞了。” 文杰看看赫连恒君,又看看雷云,低头不语。 孟非则把目光投向车窗外,满眼的春意盎然,忆起心上人,心中又涌上一阵伤痛的感情。 慕容绩凑近蓓奴,傻笑一番,才刚开口说了句“蓓奴姑娘”,蓓奴已经把头转到一边去了。 雷云看看这马车上各怀心事的人,由不得又与赫连恒君相对一笑。 马车没有先往大慈恩寺,而是先去了芙蓉园。 第362章:游芙蓉园(2) 那是怎样一个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皇家御苑,琼楼玉宇,朱梁红栋;舞榭歌台,曲径通幽;蔚天行云,流水涓涓;杏园花台,画舫轻舟;芍药点艳,玉兰拥芳。亭、台、楼、阁、榭、桥、廊,一应俱全。 雷云轻叹一声,这里比起华清池,也一点也不逊色啊! 走入芙蓉园中,琳琅满目尽是粉红绿黛,有的是黄莺悦耳,红鲤畅游,暖阳普照,波光盈盈。微风拂面,柳枝招展,却正是“未央不敌芙蓉园,飞燕堪羞昭容涟”。 众人心中都漾起激动之情,赫连恒君笑道:“我们分开游览,朕与昭容一组,慕容绩与蓓奴一组。萍萍,你就与孟非和文杰一组吧!” “皇兄,我……”赫连萍欲言又止。 众人都知道,皇帝此行是有意来做月老的,蓓奴不跟在雷云身边,也不放心,至于孟非与文杰,一个对故人念念不忘,另一个从今天起就不发一语,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赫连恒君想赫连萍可是因为害羞,所以不想同孟非文杰一道,毕竟是两个年轻的男子。赫连恒君安排孟非文杰一起来,也是想让赫连萍有挑选的余地,另一方面,孟家已经出了一位名义上的公主,远嫁吐蕃,如果再出一位驸马,孟家的势力可就一下子高涨起来。赫连恒君可不想因为处理了一个苏城,又冒出另一个“苏城”来。 “萍萍,不必担忧。” 雷云也上前递给赫连萍一个鼓励的微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孟非和文杰都是官宦之家的公子,才华横溢又颇受皇帝重视,赫连萍能嫁给他们其一,是最好不过的。 蓓奴悄悄拉了拉雷云的衣袖,低声道:“小姐,我想和你一起。” 慕容绩正要着急,赫连恒君已经挑眉说道了:“那可不行,蓓奴,朕与云儿有许多话要私下里说,你可不要不识趣哦!” 蓓奴皱了皱眉,知道皇帝不想她去打扰他们,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慕容绩在一旁高兴得点头如捣蒜。 “那就这么定了,午时一刻在芙蓉园御宴宫前会合,再一并前往大慈恩寺。”说罢,赫连恒君牵着雷云也不理会众人就往一条通幽小径去了。 蓓奴瞥了慕容绩一眼,径自往另一边去了,慕容绩嘿嘿一笑,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 剩下赫连萍、孟非和文杰三个人杵在原地,赫连萍有一丝尴尬,她知道皇兄有意替她做媒,只是,现在这个状况未免有些奇异。 “咳咳……”赫连萍轻咳两声,清清嗓子,说道:“呃,二、二位大人,不如你们自行游览芙蓉园吧!” 第363章:游芙蓉园(3) 孟非淡然地道:“皇上命臣陪伴长公主游园,臣不可弃长公主而去。” 文杰心中仍想着皇后交给他的那幅画,惦念着画中女子与雷云的关系,一段时间以来几乎寝食难安,所以文杰知道皇上有意为庐陵长公主挑选夫婿,他并无多大兴趣,只望孟非能与长公主成就好事。文杰忽然捂着肚子叫道:“哎呀!哎呀!肚子好疼。” 孟非一惊,忙问:“你怎么了?” 文杰说道:“肚子疼,要上茅房,不能陪公主了。孟非,公主就交给你了,不行了!不行了!我得去茅房!”说完,文杰撒腿就跑。 孟非看着他的背影是又好笑又好气,他腹痛是假,借机开溜才是真。可是孟非总不能当着赫连萍的面拆穿他呀!所以孟非只得在心里把文杰大卸八块。 赫连萍又怎么会不知道文杰借机开溜,只是单独把她和孟非留下,她又觉得更尴尬。 半晌,两个人不知道说什么,赫连萍偷偷看了孟非一眼,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连一个正眼也没有给她。赫连萍又几分无奈,她长得这么不堪入目?其实她对自己的婚事完全不抱任何信心,就算此生不嫁她也没有遗憾。好几次她都想抛却一切出家为尼,只是想到两个尚未成年的侄子,又没有舍得离开。 罢了,既然孟非不愿与她说话,那她就自行游览芙蓉园吧! 赫连萍看了孟非一眼,向不远处的芙蓉池走去,孟非只是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 ------------------------------------- 雷云和赫连恒君,两个人来到一处幽亭中,放眼尽是绿柳莺啼,蝶舞蜜忙,碧湖微波,一顷万尺。雷云端坐在矮桌旁,桌上摆着一把乌木灵韵琴,正要开始演奏乐曲,赫连恒君却取出一只似萧非萧的管乐,比洞箫稍短,顶端却是一个葫芦。 雷云一奇,问道:“这是什么乐器?长得好奇怪。” 赫连恒君微微一笑,说道:“你自是没见过,此为‘葫芦丝’,是滇南蛮夷演奏曲子的乐器。” “葫芦丝?还真不知道,恒君,你如何会有此种乐器?” “你的家姑是花蛮人,你说你的夫君会不会呢?” 雷云心中一跳,立刻想起在玉屏苑地下密室中看到的杨明花的笔记,难道说,赫连恒君真的是杨明花妹妹的儿子?“呃……恒君,母亲她的闺名是什么呀?”雷云小心翼翼的问。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赫连恒君偏过头看着雷云。 “呃……有点好奇,你告诉我嘛!” 赫连恒君爱怜的摸摸雷云的脸,说道:“母亲是南诏花蛮人,原名苏晚纳玉静,随外祖母入唐后,改名为杨明君,还有什么问题吗?” 雷云心里咯噔一声,赫连恒君的母亲当真是钟琇师父的妹妹啊!“那、那母亲为什么要随外祖母入唐呢?只有她们两个人吗?” 第364章:游芙蓉园(4) 赫连恒君低下头,回想了一会儿,说道:“听母亲说,大约在四十年前,南诏国国王刚过世,白蛮和乌蛮之间起了很大的一场冲突,为确立国王之事争论不休,连累花蛮一起受罪。那时候外祖母是南诏国的长巫师,在南诏国很有威信,无论是白蛮还是乌蛮,只要获得外祖母的支持,就能顺利推举各自认可的国王。只是,白蛮和乌蛮推举的国王都不是外祖母认可的,而白蛮族长又以外祖母的三个孩子相要挟,外祖母不愿参与这场斗争,悄悄带着三个孩子离开南诏国,来到了后唐。” 三个孩子?跟钟琇师父日常摘记里记载的一模一样了,身为老二的杨明花因赫连嗣不爱她而爱自己的妹妹,因此憎恨老三杨明君,那么早已嫁人的老大杨明燕又在哪里呢?赫连恒君又知不知道明花教的创教人其实是自己的亲姨母呢? 雷云的心里很是震撼,想了想,又问道:“那么,恒君,你刚才说外祖母有三个孩子,除了母亲,另外两个孩子现在在哪里呢?” 赫连恒君却是一叹,摇摇头说道:“母亲是最小的孩子,另外两个姨母,一个已经亡故,另一个出家为尼,云游四海去了。” “亡故?!云游四海?!”难道说亡故的这个姨母指的就是钟琇的师父? “嗯,大姨母名叫杨明燕,三十七年前嫁人,只是……听母亲说,大姨母所嫁之人并不是真心喜欢大姨母的,那个姨父之所以娶大姨母,是想得到巫蛊之术。后来大姨母无意间得知实情,伤心欲绝,出家为尼了。早些年逗留于终南山,这些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雷云暗想:是了,钟琇师傅杨明花笔记中记载过杨明燕嫁人之事,并且当时杨明花还怀疑过那名男子对杨明燕的真心。“那么,二姨母呢?”这个问题才是雷云最为关心的。 “二姨母……”赫连恒君望着远方有些出神,“她叫杨明花,云儿,你不知道吧!二姨母其实就是明花教的前教主,是她一手经营了明花教,目的就是为了对付父亲和母亲。” “什么?!”雷云并不是因为听到这件事吃惊,而是因为赫连恒君原来知道钟琇的师父是他的亲姨母。 “很惊讶吧!这也是朕一直不能下狠心剿灭明花教的原因,明花教毕竟是二姨母毕生的心血。当年二姨母对父亲由爱生恨,母亲是一点也不知情的,就连父亲也不知道母亲的姐姐喜欢自己,不想有一天被二姨母看到了父亲和母亲在一起的景象,二姨母自此憎恨母亲夺她心爱之人,一心创办明花教要杀父亲。就连朕,也不能避免被二姨母憎恨。”赫连恒君的声音很缥缈,目光遥遥的投向远处。 雷云心里沉甸甸的,三十多年的陈年旧事被重新提起。对于杨明花疯狂的爱恋,依然是怎么说也说不清。杨明花死前,究竟是爱赫连嗣多一点,还是恨赫连嗣多一点?恐怕还是爱吧! 第365章:游芙蓉园(5) 赫连恒君把目光重新调回雷云身上,看她傻乎乎发呆的样子,不由得轻轻一笑,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柔声道:“朕本来是不打算和你说这些的,既然你问了,朕也就说了,没想到你听完之后会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雷云嘴一噘,不满地道:“我哪里失魂落魄了,只不过是感叹二姨母的爱情罢了!” 赫连恒君叹了一声,说道:“母亲一直觉得对不起二姨母,因为这件事情,母亲和二姨母再没说过一句话,再没见过一次面。直到十七年前,母亲生敏敏时难产,临终前还念念不忘二姨母的名字。” 雷云鼻子一酸,喉咙有些哽咽,“二姨母只是,只是太偏激了。” “是啊!母亲常说,倘若她早一些知道二姨母对父亲的感情,她们两姐妹也就不会决裂了。母亲过世后,二姨母似乎也得到了这个消息,真的没有再派明花教徒来刺杀父亲,直到几年前,二姨母过世,明花教教主换上了二姨母的徒弟,陆续又有人开始行刺了。” 雷云心里一惊,他说到钟琇了,他知道钟琇的身世么? 赫连恒君长嘘一声,闭上眼睛说道:“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二姨母早已过世了,朕也不想再追究当年的那些事情。特别是现任的明花教教主又救了你一命,说明她还是心存善念的,朕便放着明花教自生自灭吧!” “恒君……”雷云握住赫连恒君的手,轻声问道:“你懂花蛮文字吗?” 赫连恒君睁开眼睛,含笑看着雷云,“母亲是花蛮人,你说朕懂不懂?” 雷云心中大喜,他懂花蛮文字,那是不是她跟他学会花蛮语言之后,就能看得懂钟琇师父的笔迹了!到时候,也就知道杨明花当年究竟还教了什么人巫蛊之术,说不定就可以真正查出后宫谋杀案的凶手,替徐琳琳洗刷冤情了。雷云握紧赫连恒君的手,激动地道:“恒君,你教我好不好?我想学习花蛮语言。” 赫连恒君轻轻蹙眉,不解地道:“云儿,你怎么好端端的想学花蛮语言?” 雷云把嘴一噘,别过身去说道:“你到底教不教嘛!人家感兴趣想学也不行么?” 赫连恒君只得温言软语的哄她:“好好好,朕教还不行么?朕的云儿这么聪明,不出一个月肯定就能学会的。” 雷云这才抿嘴一笑,指了指赫连恒君手中的葫芦丝,说道:“我想听听葫芦丝的乐音,不知道与琴声配合起来,会是什么效果。” 赫连恒君微微一笑,说道:“那好吧!朕与云儿合奏一曲《长相思》,如何?看一看是朕与云儿配合默契,还是云儿与那三皇子配合默契。” “恒君!”雷云不满地嗔他一眼,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赫连恒君但笑不语,将葫芦丝凑近嘴边,缓缓吹奏起缠绵如丝的《长相思》。 第366章:遇杨明燕(1) 赫连恒君一行人游过芙蓉园后,约在御宴宫里用了午膳,略作休息,便动身前往大慈恩寺了。 雷云方下马车,便见一拔高的大雁塔矗立于大慈恩寺内,如尊巨佛般镇守在慈恩寺内,雄伟壮观、气象巍峨自是不必说了。 众人均下了马车,慈恩寺方丈已经得知天子驾临,忙令众寺僧出寺接驾。赫连恒君原本也只打算暗暗出游,不想惊扰了众位出家人的修行,只简单的与方丈寒暄几句,便带着雷云等人进了慈恩寺。 大慈恩寺一进入便是供奉弥勒佛祖的天王殿,再入二进院中,有一透明龙脊的宏伟建筑大雄宝殿,龙脊上印有“法轮常转”四个鲜红大字,再往内又有横书“国泰民安”的比丘坛,及至四院中的藏经阁之后,便是一处供奉赫连家族祖先的高阁。 行至楼阁前,才发现该供奉赫连祖先的阁楼门已经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了,众人一惊,赫连恒君面色已经铁青,负责看守的小沙弥也暗叫不妙。 赫连恒君率先跨进屋内,一眼便瞧见大顺孝贤皇后灵牌前边站着一名青色素袍的尼姑。 这尼姑背对着众人,手执一串佛珠里在灵牌前低低的念经。 赫连恒君一惊,张口已经唤出:“姨母?!” 与赫连恒君同声而发的还有蓓奴,但听她唤那尼姑一声:“师父?!” 可巧了,道这老尼是什么?正是赫连恒君的大姨母杨明燕,亦是抚养蓓奴至十二岁的师父。 话刚出来,众人都愣了一下,没成想赫连恒君的大姨母竟是蓓奴的师父。但见那老尼转过身来,表情淡定,佛光满面,超脱尘俗的仙姿道骨,容貌仍有几分美丽,但在脱世佛光面前已无从研究。 一见这老尼的容貌,果然证明了她就是多年未见的杨明燕,南诏巫师三姐妹唯一一个活到现在的人。 无需多言,赫连恒君与蓓奴已是万分激动。赫连恒君自母亲过世之日起便在没见过亲姨母,而蓓奴则在被送回扬州时也在没见过师父。二人正要上前与杨明燕说话,蓓奴因见赫连恒君在侧,便驻足了。 赫连恒君走上前,激动地说着:“姨母……姨母……” 杨明燕眼中闪烁着泪光,慈爱地注视着赫连恒君,说道:“好孩子,十六年未见,你如今已这般挺拔高大了。” 赫连恒君抱住杨明燕,略带鼻音地道:“姨母,为何这些年都不来看望侄儿?侄儿,侄儿好生思念姨母……” 杨明燕轻轻拍着他的背,说道:“孩子,你已是一国之君,不能这般儿女情长了。姨母已是出家人,自是云游四海普度众生。昨日正巧路过长安,就顺道进来看看你母亲了。” 雷云已知对方身份,恰巧又是蓓奴的师父,雷云便牵着蓓奴走到他们身边,微笑着福身,说道:“侄媳见过姨母。” 赫连恒君刚刚松开杨明燕,蓓奴已经扑在杨明燕怀中,大哭道:“师父,师父,徒儿好想你啊!” 蓓奴是杨明燕的爱徒,与杨明燕一同生活了十年,杨明燕既是蓓奴的师父,又相当于蓓奴的父母,这份感情自然很深。 杨明燕抚着蓓奴的后脑,慈祥地说:“蓓奴,如今你也长大了,为师见你能这般健康,也觉欣慰了。”说着,把目光转向雷云,乍然看向雷云的耳根部,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女主群1:58612328(已满) 女主群2:58613272(快满) 女主群3:41189896(新开) 第367章:遇杨明燕(2) 雷云心中一跳,难道说这大姨母看出她戴着真皮面具了?当年杨明燕是把蓓奴送至扬州云家的,之后云峰武称帝她也该是知道的,那么此刻她会不会怀疑起她与蓓奴的身份?雷云有一丝紧张,依然又福了福身,说道:“侄媳见过姨母。” 赫连恒君笑着介绍:“姨母,她是雷云,是侄儿的妻子。” 杨明燕微笑着看看雷云,又见到她大着肚子,眼中已有一丝欣慰,说道:“端庄贤惠,优雅大方,还身怀六甲。孩子,你好福气呀!” 雷云与赫连恒君相视一笑,二人的手紧紧牵在了一起。 杨明燕环顾一周,见这大屋中还有其他的人,又看了看蓓奴,便对赫连恒君说道:“孩子,我与你媳妇和蓓奴有些话需得单独谈谈,你带其他人到别处休息片刻吧!” 赫连恒君并无多话,带着孟非文杰等人退出房间。文杰心中惦记着雷云的真实身份,推托近日得了痢疾,又要上茅房。赫连恒君不疑,让他自行离去,谁知这文杰绕了一个圈又绕回了阁楼前,在纸糊的窗纸上戳开一个小洞,偷看里面的事情。 杨明燕静静的伫立着,手指一粒一粒的拨动檀木佛珠。 雷云看她肃穆庄严的表情,心里有一丝不安。 蓓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安静站在一旁。 少顷,杨明燕才开口道:“善哉,善哉,云涟公主,取下面具吧!” 雷云顿时大惊失色,愣在原地喃喃地说着:“姨、姨母……” 蓓奴也呆了,没想到她师父这么快就认出雷云的真实身份了。 躲在外面的文杰也顿时瞪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有想到雷昭容的真实身份竟然是个公主!哪里的公主?方才听皇帝姨母的称呼,原来雷昭容真名叫做云涟,那只有已经灭亡三年的姜国国君姓云了,难道雷昭容进入卫国皇宫是为了替姜国报仇?文杰顿时骇然了。 杨明燕看向雷云的耳根部,安详地说道:“公主认识李琴琇对吗?她是二妹的徒弟,是她把这张真皮面具送给你的,对吗?” 雷云自然认识李琴琇,杨明燕所指的李琴琇就是钟琇,李琴琇是钟琇的原名。雷云虽然认识,文杰却不认识,他并不知道这李琴琇指的就是他熟知的杜熙娘子。 此时此刻,杨明燕什么都知道了,雷云自然没有隐瞒的余地了,只得全盘托出:“姨母,实不相瞒,我就是姜国的亡国公主,我叫云涟。我和您说的李琴琇也是认识的,脸上这块真皮面具就是她送我的。”说着,雷云已经“唰”的一声撕下了贴在脸上的面具。 霎那间,光华失色,日月无光,所有的光芒全都凝聚在雷云绝世无双的面容上。 文杰呆了,是她!她就是三皇子画上那名绝美的女子,就是那个仅用一幅画就征服他的心的女子。为什么?她竟是皇帝的女人!可是,皇帝不该是她的仇人吗?文杰好迷惑,又好失落,一时间整个人萎靡下去,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杨明燕见到雷云的容貌,也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善哉,公主好姿色,难怪君儿会对公主这般倾心。” 第368章:遇杨明燕(3) 雷云心知杨明燕必定是误会她了,急忙说道:“姨母误会了,事情并不是姨母所想的那样。姨母不信侄媳,侄媳只能请蓓奴代为解释了。” 蓓奴应言急急忙忙地解释道:“师父,你误会小姐了,小姐不是要杀皇上的。本来一开始皇上杀了小姐全家,徒儿也要和小姐一道进宫替老爷夫人报仇的,后来皇上用真心感动了小姐,小姐才下决心要辅佐皇上统一天下。” “果真如此?”杨明燕知道前唐公主李琴琇有多想杀赫连恒君,云涟公主既然认识李琴琇,她们之间必定结成某种约定。 “是啊是啊!”蓓奴忙不迭的点头,说道:“还有阿琇,其实阿琇也很可怜,小姐和她惺惺相惜结为好友,阿琇从不勉强小姐做任何事情的。” 说到此,杨明燕才稍稍宽心。其实在杨明燕心中,无论是赫连恒君还是蓓奴和钟琇,她都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一样是她心上的宝,虽然出家为尼,尘世的亲情又怎能完全割舍。她不允许雷云做出伤害赫连恒君的事情,同样不允许赫连恒君做出任何伤害蓓奴和钟琇的事情。 “善哉!善哉!既然你们这么说,我就相信你们。过去二妹与三妹之间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吗?” 雷云点点头,说道:“是的,侄媳看过一些二姨母用汉字记录的日常摘记,还有恒君也告诉侄媳了一些当年的事情。” 杨明燕微微一叹,说道:“当年也怪我这个大姐,若我不那么早嫁人,也就能发现她二人之间的事情,不至于姐妹决裂。” 雷云只道:“事情已经过去,姨母不必自责,侄媳相信,有的事情是注定的,很难改变。” 杨明燕转向雷云,略带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君儿会爱上你也是注定的?” 雷云俏脸一红,微赧地说道:“不是,这、这或许是缘分,侄媳也说不清楚。也许,也许是宿命。”雷云轻轻仰头,想到带走潘小妹的那名张道士信中所言,紫微星君和灵光藻玉…… “宿命?”杨明燕微微一笑,说道:“我记得三年前,我来到长安慈恩寺看望你母亲时,也遇到过一位女子,她和你说了一样的话。” 雷云一愣,便问:“是谁?” “是一个姓徐的女孩子,长得很漂亮。那时她身中‘红莲散’之毒,很痛苦,所以来到慈恩寺祈求佛祖能够超度她。哦,你可能不知道‘红莲散’,这是苗疆一种很邪恶的药,用后会让人上瘾,如不用就会万般难受。” 雷云低下头,垂下眼帘,她知道这名徐姓女孩子是谁了,就是徐伯的女儿,孟非的恋人徐琳琳。“我当时很惊讶,她一个普通女子怎么会服用‘红莲散’,须知,这种‘红莲散’的炼制之术只有你外祖母会,之后传给我们姐妹三人。我虽给了她‘红莲散’的解药,她却不肯告诉我是谁给她服了药,她只说这是她的宿命,强权恶势难以改变。三年过去了,不知她是否逃脱宿命。” 第369章:遇杨明燕(4) 雷云心中一痛,眼泪差点就要落下来。她没有逃脱宿命,她死了,死了……原来当年徐琳琳之所以不受人控制,是因为得了姨母的解药。想起过去的种种,这一件一件的事情梳理过来,难道一切冥冥之中真的早已注定?雷云只觉无比辛酸,苍天真的很会捉弄人啊!这世上每一个人似乎都只是上天的一颗棋子。 “说也可巧,这‘红莲散’本是没有解药的,我早年云游各地就是为了找出此药的解药。三年前刚刚找到解药,便在这大慈恩寺遇见那名姑娘了。她给我的印象很强烈,你身上的气息与她也惊人的相似。” 雷云心里又是一抽,徐伯一家与她的关系,当真有种说不出的亲密。 “好了,不多说了。云涟公主,你若真心对君儿,我便不再多言了,你的真实身份,我也不公开,只望你与君儿幸福便是。”杨明燕递给雷云一个祝福的眼光。 “是,多谢姨母成全。”雷云又福了福身。 蓓奴赶忙拉住杨明燕的手,依依不舍的道:“师父,你又要走了吗?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儿?” “我心在四海,京城又岂是我的羁绊之地。我便不去见君儿他们了,免得到时又徒增些伤感。蓓奴,公主,我们就此别过吧!南无阿弥陀佛!” 念罢,杨明燕走出房间,提气一跃,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可知,蓓奴武功皆出自杨明燕之手,师父武艺自然是不差的。 雷云和蓓奴来到前殿找到赫连恒君和慕容绩,赫连恒君见姨母不在,忙问其踪,雷云说明姨母不愿临别徒增伤感,因而自行离去了。 赫连恒君心中惦念,不免又有些伤感,十六年,便是这匆匆一瞥。再见姨母,不知又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正是伤心之时,已有随行的下人匆忙来报:“皇上,皇上,庐陵长公主骑上快马追、追皇上的姨母去了。” “什么?!”众人一惊,赫连萍独自一人追赶杨明燕去了,她要做什么? 那下人报:“公主留话,说她昨晚梦到佛光普照,方才摇签,解卦说是有贵人度她去出家,所以公主就、就要跟着皇上的姨母去出家了。” 赫连恒君顿时傻眼,半晌才说出两个字:“胡闹!”可他又知道赫连萍与赫连敏不同,不会胡闹,看来出家的念头早就根植在赫连萍的脑中了。抑或是赫连萍本身对其他男子不感兴趣,只愿抛弃一切出家修行。唉!都怪他平日对这个庶出的妹妹关注太少,就连她的婚事也是雷云提起他才想到的。 赫连恒君一见跪在地上的下人,顿时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派人去追!朕不是让孟非看着她的吗?” 那下人吓得脸色惨白,结结巴巴地说:“回回回回皇上,已、已经派人去追了,孟大人劝不住长公主,奴奴奴才也没辙。” 雷云一看,文杰也不在,便问:“怎么文杰也不在?文杰习武,应该可以拦住萍萍的。” “这个文杰,早不痢疾晚不痢疾,他之前回来,朕见他脸色很不好,所以就让他先行回去了。” “哦。”雷云点了点头,心里却莫名腾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 第二部结局即将揭晓,第三部本文不会在这里更新了,喜欢的读者到这里看:雷云心中一痛,眼泪差点就要落下来。她没有逃脱宿命,她死了,死了……原来当年徐琳琳之所以不受人控制,是因为得了姨母的解药。想起过去的种种,这一件一件的事情梳理过来,难道一切冥冥之中真的早已注定?雷云只觉无比辛酸,苍天真的很会捉弄人啊!这世上每一个人似乎都只是上天的一颗棋子。 “说也可巧,这‘红莲散’本是没有解药的,我早年云游各地就是为了找出此药的解药。三年前刚刚找到解药,便在这大慈恩寺遇见那名姑娘了。她给我的印象很强烈,你身上的气息与她也惊人的相似。” 雷云心里又是一抽,徐伯一家与她的关系,当真有种说不出的亲密。 “好了,不多说了。云涟公主,你若真心对君儿,我便不再多言了,你的真实身份,我也不公开,只望你与君儿幸福便是。”杨明燕递给雷云一个祝福的眼光。 “是,多谢姨母成全。”雷云又福了福身。 蓓奴赶忙拉住杨明燕的手,依依不舍的道:“师父,你又要走了吗?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儿?” “我心在四海,京城又岂是我的羁绊之地。我便不去见君儿他们了,免得到时又徒增些伤感。蓓奴,公主,我们就此别过吧!南无阿弥陀佛!” 念罢,杨明燕走出房间,提气一跃,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可知,蓓奴武功皆出自杨明燕之手,师父武艺自然是不差的。 雷云和蓓奴来到前殿找到赫连恒君和慕容绩,赫连恒君见姨母不在,忙问其踪,雷云说明姨母不愿临别徒增伤感,因而自行离去了。 赫连恒君心中惦念,不免又有些伤感,十六年,便是这匆匆一瞥。再见姨母,不知又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正是伤心之时,已有随行的下人匆忙来报:“皇上,皇上,庐陵长公主骑上快马追、追皇上的姨母去了。” “什么?!”众人一惊,赫连萍独自一人追赶杨明燕去了,她要做什么? 那下人报:“公主留话,说她昨晚梦到佛光普照,方才摇签,解卦说是有贵人度她去出家,所以公主就、就要跟着皇上的姨母去出家了。” 赫连恒君顿时傻眼,半晌才说出两个字:“胡闹!”可他又知道赫连萍与赫连敏不同,不会胡闹,看来出家的念头早就根植在赫连萍的脑中了。抑或是赫连萍本身对其他男子不感兴趣,只愿抛弃一切出家修行。唉!都怪他平日对这个庶出的妹妹关注太少,就连她的婚事也是雷云提起他才想到的。 赫连恒君一见跪在地上的下人,顿时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派人去追!朕不是让孟非看着她的吗?” 那下人吓得脸色惨白,结结巴巴地说:“回回回回皇上,已、已经派人去追了,孟大人劝不住长公主,奴奴奴才也没辙。” 雷云一看,文杰也不在,便问:“怎么文杰也不在?文杰习武,应该可以拦住萍萍的。” “这个文杰,早不痢疾晚不痢疾,他之前回来,朕见他脸色很不好,所以就让他先行回去了。” “哦。”雷云点了点头,心里却莫名腾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 第二部结局即将揭晓,第三部本文不会在这里更新了,喜欢的朋友请到这里看:雷云心中一痛,眼泪差点就要落下来。她没有逃脱宿命,她死了,死了……原来当年徐琳琳之所以不受人控制,是因为得了姨母的解药。想起过去的种种,这一件一件的事情梳理过来,难道一切冥冥之中真的早已注定?雷云只觉无比辛酸,苍天真的很会捉弄人啊!这世上每一个人似乎都只是上天的一颗棋子。 “说也可巧,这‘红莲散’本是没有解药的,我早年云游各地就是为了找出此药的解药。三年前刚刚找到解药,便在这大慈恩寺遇见那名姑娘了。她给我的印象很强烈,你身上的气息与她也惊人的相似。” 雷云心里又是一抽,徐伯一家与她的关系,当真有种说不出的亲密。 “好了,不多说了。云涟公主,你若真心对君儿,我便不再多言了,你的真实身份,我也不公开,只望你与君儿幸福便是。”杨明燕递给雷云一个祝福的眼光。 “是,多谢姨母成全。”雷云又福了福身。 蓓奴赶忙拉住杨明燕的手,依依不舍的道:“师父,你又要走了吗?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儿?” “我心在四海,京城又岂是我的羁绊之地。我便不去见君儿他们了,免得到时又徒增些伤感。蓓奴,公主,我们就此别过吧!南无阿弥陀佛!” 念罢,杨明燕走出房间,提气一跃,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可知,蓓奴武功皆出自杨明燕之手,师父武艺自然是不差的。 雷云和蓓奴来到前殿找到赫连恒君和慕容绩,赫连恒君见姨母不在,忙问其踪,雷云说明姨母不愿临别徒增伤感,因而自行离去了。 赫连恒君心中惦念,不免又有些伤感,十六年,便是这匆匆一瞥。再见姨母,不知又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正是伤心之时,已有随行的下人匆忙来报:“皇上,皇上,庐陵长公主骑上快马追、追皇上的姨母去了。” “什么?!”众人一惊,赫连萍独自一人追赶杨明燕去了,她要做什么? 那下人报:“公主留话,说她昨晚梦到佛光普照,方才摇签,解卦说是有贵人度她去出家,所以公主就、就要跟着皇上的姨母去出家了。” 赫连恒君顿时傻眼,半晌才说出两个字:“胡闹!”可他又知道赫连萍与赫连敏不同,不会胡闹,看来出家的念头早就根植在赫连萍的脑中了。抑或是赫连萍本身对其他男子不感兴趣,只愿抛弃一切出家修行。唉!都怪他平日对这个庶出的妹妹关注太少,就连她的婚事也是雷云提起他才想到的。 赫连恒君一见跪在地上的下人,顿时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派人去追!朕不是让孟非看着她的吗?” 那下人吓得脸色惨白,结结巴巴地说:“回回回回皇上,已、已经派人去追了,孟大人劝不住长公主,奴奴奴才也没辙。” 雷云一看,文杰也不在,便问:“怎么文杰也不在?文杰习武,应该可以拦住萍萍的。” “这个文杰,早不痢疾晚不痢疾,他之前回来,朕见他脸色很不好,所以就让他先行回去了。” “哦。”雷云点了点头,心里却莫名腾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 第二部大结局即将揭晓,第三部本文不会在这里更新了,喜欢的读者请到新浪去看,http://vip。book。sina/book/catalog。php?book=56624 女主群3:41189896 第370章:身份暴露(1) 日子似乎过得很平静,一切都那么风平浪静,自从后宫谋杀案结案后,后宫里剩下的嫔妃们都沉寂下来。 雷云一面向赫连恒君学习花蛮文字,一面待在还周殿安心待产。怀孕已经十个月了,却没有一丝要生产的预示,太医也束手无策,就连孟非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雷云肚子里的胎儿很健康,脉象很清晰,可是就是不生,一直拖到了第十二个月,还是不生。群臣私下议论,怀胎十二月仍不见生,倘若生下来不是人中之龙,那就必定是个妖孽了。古有附宝因北斗七星光芒围绕而生黄帝,庆都有赤龙入腹孕十四月而生尧,握登因见大虹意感而有孕生舜,帝喾元妃姜源踏巨人足印而生周之祖后稷姬弃,刘媪梦交神龙而生汉之祖刘邦,却不知雷云这一胎会生下个什么东西。 章武三年六月,长安城方圆百里一连下了二十天的暴雨,仍不见停,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无不怀疑是雷云腹中妖胎作怪。 雷云不知道,一场灭顶阴谋已在静静酝酿,随着这场滂沱大雨,毫无预警的降临在她身上。 六月底至七月,五行阳转阴,天色极尽阴霾,天时转逆,雷云始觉得胎有动静。 七月一日,距离徐昭仪与苏贵妃二人作死已去一年光景,然雷云有孕已经十三个月了,腹胎才有动静,赫连恒君一大早起来便要派人去请太医,还周殿里却来了几名不速之客。 这几位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那未安好心的董淑妃,其下还有冯昭媛和卢充仪,雷云惊讶皇后麾下的冯昭媛与卢充仪怎会与董淑妃在一处。 相继请过安,董淑妃道明来意:“皇上,臣妾今日协几位嫔妃一道前来,乃是要请皇上同臣妾等人一道出宫前往芙蓉园赏荷。夏季将过,雨打荷叶,此时芙蓉池里的荷花方显出最后一寸芳艳。” 赫连恒君微微一笑,想起雷云腹胎,便道:“今日雷昭容始有胎动,朕不便出行,你们也须安静待在宫里。” 雷云见到冯昭媛与卢充仪露出失望的神情,心有不忍,她专宠这么久,皇上早已冷落了冯昭媛等人,此时好不容易邀皇上出宫赏荷,皇上却不答应,她们怎能不失望!雷云道:“皇上,去吧!臣妾留在还周殿,不会有事的。” 赫连恒君仍不大放心,说道:“朕忧你今日可能临盆,你当真不要朕陪你么?还是,你与朕一道去?” 雷云淡笑着摇摇头,她若去了,冯昭媛等人怕是又没有乐趣了吧!再说她大腹便便,又怎么方便出宫。“皇上,这孩子待在腹中已经这么长时间,怕是没有那么轻易就下来的。淑妃娘娘盛情难却,皇上抽一天时间陪陪她们也是应该的。” 第371章:身份暴露(2) 赫连恒君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才道:“那好!朕便去了,你若觉得不舒服,立刻派人通知朕就是了。” “臣妾知道的,皇上只管安心去吧!” 完毕,赫连恒君同董淑妃等人离开了还周殿,登上金銮,带上侍卫,向城南芙蓉池行去。 正巧那天驸马爷景习慕进宫有事面圣,宫人回报说是皇上一早便带着淑妃娘娘和冯昭媛及卢充仪出宫了,最宠爱的雷昭容反而没去。景习慕想着自己那幅画被董淑妃偷去,一直怀疑董淑妃要对雷云不利,此时景习慕心中已为雷云感到忧虑。 正当景习慕出宫回府之时,又见大内侍卫大量入宫,隐约似乎还有中书令林至道、中书舍人袁浩杰等人。景习慕一奇,皇帝分明不在宫里,为何这么多大臣相继入宫?还带了这么多禁军,难道宫中有变? 雷云!景习慕心口一跳,脸上血色已经褪去,难道说,雷云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正是午时阳气最旺之时,雷云腹中隐隐作痛,似要临盆,正要派人去找太医和皇帝,却见冰兰面色苍白的赶回还周殿。 雷云坐在椅子上,艰难地支撑着自己的腰杆,脸上已显出疼痛的神色。蓓奴与其他丫头要将雷云扶到床上,冰兰却一把抢过雷云的手,神色紧张地道:“雷昭容,不能再呆在皇宫里了,快走吧!” 雷云虽腹部疼痛,但神智依然清醒,“冰兰,什么事情慢慢说,别着急。” 蓓奴颇为恼怒地道:“冰兰,都什么时候了,小姐生产要紧!” 冰兰更是急得跳脚,“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皇后娘娘待会儿就要来还周殿拿人啦!” 雷云和蓓奴一惊,皇后要来拿人?拿谁?雷云吗?她犯了什么错?雷云一看冰兰的神情确实不对劲,立马肃了颜色,正色道:“皇后要来拿我,事出何处?” 冰兰来不及解释,一面把雷云往外拖,一面急急地说着:“皇后娘娘方才找我去,叫我回来看住你,哪里也不让你去,我在延英殿暗暗打听才知道,皇后娘娘已经发现雷昭容你的真实身份了。” “什么?!”雷云和蓓奴脸上的血色在霎那间褪去。 “雷昭容快逃吧!皇上此时定然也被董淑妃困住了,他不可能知道这事,皇后娘娘拿你去肯定立即行刑的。” 雷云顿觉一阵晕眩,天昏地暗的感觉席卷而来,若非蓓奴在其后撑住她的身体,她已经跌倒在地了。“怎么会这样……皇后她、她怎么会知道……”雷云一咬牙,立刻取下手上那只铜手镯,扣动机关,将里面两只金蛊虫一起放了出来。 蓓奴的脸色也是异常苍白,紧紧地抓着雷云的手,“小姐,我们现在、现在该怎么办?” 第372章:身份暴露(3) 雷云咬着下唇,转头问冰兰:“冰兰,皇后说我的身份是什么?” “皇后娘娘说……”冰兰顿了一下,看了雷云一眼,才说道:“说雷婕妤本姓云,是姜国的公主。这消息别人都还不知道,是、是我花了五十两银子从桂兰那里打听来的。” 雷云脑中又是一阵晕眩,暴露了,她的身份真的暴露了!且不论皇后是如何得知的,她的身份暴露,就是赫连恒君也保不了她了,她再不走就只有死路一条了。雷云气虚微弱地问:“冰兰,你为何要帮我?” 冰兰叹口气,说道:“虽然冰兰本是皇后娘娘的人,但雷昭容待冰兰好,冰兰自然都知道。无论雷昭容是不是姜国公主,冰兰都不希望看到雷昭容这样的好人死去。” “冰兰……”雷云心里有几分感动,但是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感动了,她如果不想死,就只能立刻想出逃离大明宫的方法,待赫连恒君回宫以后,看看赫连恒君是否能够保她平安回宫。 雷云向杜府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两只金蛊虫已经飞远了,但愿钟琇能顺利看到那两只金蛊虫,知道此时紧急的情况。可是,不能单寄希望于两只金蛊虫,倘若赫连恒君在,定能暂时保她不死,况且她腹中还有龙脉,可是赫连恒君不在,皇后拿她过去,问了罪必定会先斩后奏的。自从她怀孕之日起,皇后便开始对她存有敌意,这一点雷云是非常清楚的,现在皇后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她了。 雷云终于知道了,皇后与董淑妃是串通好的,一大早董淑妃便带着冯昭媛和卢充仪把皇帝请走了。没想到董淑妃等人故意把赫连恒君支出宫,就是为了制造机会让皇后来拿她的人。想到这里,雷云觉得腹部的疼痛似乎加剧了,她有些气恼腹中的胎儿,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这个时候要出来。 蓓奴忽然蹲下身子,说道:“小姐,我背你出宫!” 雷云却抓住蓓奴的手,冷静地说道:“蓓奴,你用轻功飞出皇宫,直接找阿琇来救我,仅以你一人之力,是不可能把我带出宫的。” “不行!”蓓奴一口否决,“我不能丢下小姐一个人。” “不要固执了!皇后拿我去,我尽量拖延时间,你只需尽快找到阿琇,让她带人来救我。皇上不在宫中,大内侍卫也会有一半陪着皇上出宫,只有阿琇带人入宫,才有可能把我救出去,你明不明白!”雷云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腹部的疼痛又加剧了。 蓓奴“咚”的一声跪在地上,顿时大哭出声:“小姐,我怎么、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留在宫里啊!我在你身边,我还能保护你,我走了,你就真的是手无寸铁了。” 第373章:身份暴露(4) 雷云也忍不住红了眼,“蓓奴,就算你在我身边,你又能跟皇后的人动手么?一旦动了手,我们就是有理也说不清了。况且,皇后明知你会武功,难道她对你就没有防备么?皇后那边一定有大内侍卫,你又怎么敌得过?唯今之计,只有你离开皇宫,我才有生存的希望,你明白吗?” 蓓奴的眼泪抑制不住往下掉,冰兰也开始哭泣。 雷云擦去眼角的泪水,哽咽地道:“蓓奴,别说现在我不能离开大明宫,就算可以离开,我也不能够走啊!皇后派冰兰来看着我,就是不让我离开还周殿,倘若我走了,皇后难道不会问冰兰的罪么?冰兰冒死通知我们这件事,我们能置她于不顾么?” 冰兰听完,也“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哭着道:“雷昭容,你走吧!冰兰不怕死的!冰兰直到最近才明白,为了对的人,就是死了,也值得;为了错的人,就是活着,也枉然。” “冰兰……”雷云艰难地支撑着腰,一面掉泪,一面摇头。 冰兰转向蓓奴,说道:“蓓奴姐,其实冰兰很羡慕你。你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皇后娘娘已经和袁家的人串通好了,只要五百名大内侍卫调动过来,立即就到还周殿来抓雷昭容。” “冰兰说的不错,皇后还是顾忌蓓奴的。袁将军曾经统领三军,袁浩杰现在又是中书舍人,调动五百名大内侍卫不是难事。事不宜迟,蓓奴你立刻出宫!” 蓓奴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咬紧下唇,重重地说了一句:“小姐,你一定要等我回来!”说完,蓓奴起身跃起,向宫外奔去。 雷云凝望着蓓奴远去的方向,终于长叹一声,就算她死了,只要蓓奴能逃走,她也没有牵挂了。 只可惜,她腹中的胎儿,恒君…… 孩子就要出生了,难道老天连最后一点机会都不给她吗? 恒君,你在哪里?你知不知道,袁皇后就要来杀我了,要来杀我们的孩子了,你为什么还不回宫?为什么? 雷云遥望着苍天,那里灰暗一片,似乎又要下大雨了…… 群三:41189896 第374章:身份暴露(5) 当袁皇后带领着禁军闯入还周殿的时候,雷云正安然地坐在圆桌边,给一只可爱的婴儿鞋纳鞋底。她的神色很安定,丝毫不能看出方才哭过的痕迹。站在雷云身边的不是蓓奴,而是冰兰。冰兰的脸色则有几分苍白。 雷云瞧见袁皇后,微微一笑,让冰兰扶她起身向皇后施礼。 袁皇后冷笑一声,大喝道:“来人,给本宫把这姜国的余孽拿下!” 雷云脸色顿变,疾呼道:“娘娘,冤枉啊!臣妾冤枉,娘娘明查啊!” 说着,已经有两名大内侍卫上前架住雷云,不顾她是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强行把她往外拖。 雷云额上冷汗直冒,强忍着腹部传来的疼痛,仍在呼喊着:“娘娘,臣妾是被人冤枉的,娘娘是后宫之主,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袁皇后只是冷笑着说道:“冤枉?好你个云涟公主,本宫就让你死个明白!把她带到延英殿!” 一旁有侍卫回报:“启禀娘娘,不见雷昭容的侍女蓓奴。” 袁皇后一惊,立刻指着雷云喝道:“贱人,你把那贱丫头藏到哪里去了?” 雷云现在已经疼得没有一丝力气,若不是两个侍卫架着她,她已经整个人趴在地上了。“娘娘,你要对付的人是我,蓓奴她没有罪,放过她吧!” 袁皇后冷冷地斜了雷云一眼,说道:“你以为把那贱丫头派出宫就能带来明花教的人救你吗?本宫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明花教主来送死!哈哈……” 雷云看着袁皇后狂笑的样子,只觉得整颗心冰冷了下去,袁皇后居然连她与明花教之间的关系都知道!此时她反而希望钟琇不要带人进宫救她了,袁皇后是想以她为诱饵,引钟琇上钩,将明花教一网打尽,然后在皇帝面前邀功。 忽然,袁皇后走到冰兰跟前,一巴掌打在冰兰脸上。 冰兰整个人扑到在地,捂着脸颊,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 “贱丫头!你当本宫不知道你卖主求荣,背着本宫透风报信吗?桂兰告诉你的消息都是本宫授意的,你以为你很聪明吗?” 雷云再次心口一凉,原来冰兰也被利用了,袁皇后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她们得到消息,引钟琇进宫救她。雷云咬紧下唇,袁皇后,你好毒啊!真的好狠毒! 袁皇后冷冷地瞥了雷云一眼,命令道:“把还周殿里的所有人都带回延英殿,一个不留!” 第375章:狂风暴雨(1) 延英殿内,雷云双手被铐上铁链,掉在屋顶上。雷云身上不断冒着虚汗,剧烈的腹痛已经让她抬不起头来,嘴唇更是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皇后坐在大殿正中央,从内屋走出几名朝中大臣,竟有中书令林至道、中书舍人袁浩杰、冯昭媛之父御史大夫冯毅、大理寺卿霍光华,连刑部尚书宋石诚都到了。 雷云想冷笑,可是却抽不出一丝力气。好啊!当真是好!袁家势力都到齐了,目的就是代替皇帝审判她这个姜国余孽么?这一招先斩后奏果然绝妙,中书省压阵,大理寺、御史台和刑部助阵,杀了姜国余孽,皇帝不仅无话可说,还得多谢袁家清理了后宫,如果引出明花教,更是一箭双雕,好!真好! 她是否该感到荣幸呢?处理她一个小小的姜国公主,竟叫这么多卫国大臣都到齐了。袁家办事可真不是一般的谨慎,为防皇帝回宫后怪罪,这么多大臣一起上阵,皇帝就是想怪也不能怪吧!这还真有点当年逼杀杨贵妃的气势呢! 皇后大喝一声:“把那人带上来。” 语毕,便有两名侍卫押解了一名三十多岁的妇女上殿。雷云实在没有力气抬头,只得微微偏头瞧那妇女,在见到那名妇女的霎那,雷云却笑了一笑。 周全,好周全!连她父亲从前的妃子都找来了,目的就是为了指正她就是姜国的公主。真是有力的人证啊! “你看一下,她是不是姜国的云涟公主。”袁皇后冷冰冰地说道。 那妇女上前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雷云,忙不迭地摇头道:“不是,云涟公主的容貌奇美,她貌不惊人,并不是云涟公主。” “哦,是吗?”袁皇后冷热一笑,递给桂兰一个眼色。 只见桂兰走上前,从雷云的耳根部“唰”的一声撕下真皮面具,然后捏住雷云的脸颊,将她整张脸抬了起来。 霎那间,延英殿大殿内所有的光辉都集中在雷云那张失去血色的脸蛋上,光芒升华,遥遥生辉,灼灼璀璨,天雷震撼,大地摇晃。所有人屏住呼吸,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紧盯着雷云,还有人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着眼睛。 恍惚间,有谁说了一句:“仙、仙女……” 众人如梦方醒,若不是雷云此时脸上已毫无血色,只怕还要比现在美上百倍千倍。 那妇女也呆呆地说着:“公、公主,她就是云涟公主。”随后,那妇女大喊:“她就是姜国的云涟公主!” 满殿哗然。 室外乍然响起霹雳巨响,顿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一道闪电劈下,照在袁皇后阴森的面色,犹如猛鬼幽魂一般。 袁皇后冷笑道:“云涟公主,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你假扮宫女进入皇宫,目的就是为了伺机行刺皇上,为姜国报仇是吗?还有你脸上这块真皮面具,更加证明了你就是后宫杀人的凶手!”袁皇后拿出一副画,展开在众人面前,说道:“你与吴国三皇子景习慕存有私情,秽乱后宫,混淆宗室血统,这幅画就是最好的证明!” 几名大臣全都高高在上看着雷云,他们多数在麟德殿见过这幅画,现在雷云的容貌与画上之人一模一样,更加证明了雷昭容与景习慕之间的关系。 第376章:狂风暴雨(2) 闪电毫不停歇,天地呼啸,狂风席卷着,仿佛要在瞬间将人撕裂…… 袁皇后继续冷笑:“云涟公主,你可知以上任意一条都足够你死上一百遍。” 雷云虚弱地睁着眼睛,喃喃地说着:“我要见恒君……我要见恒君……” 袁皇后一听她对赫连恒君的昵称,更是妒火中烧,拍案喝道:“大胆!皇上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 雷云眼中含泪,不知又从何处抽出一丝力气,抬起头望着袁皇后,似有怜悯她的意思。 “你、你干吗这样看本宫?” “娘娘,我原以为你与苏贵妃她们不同,没想到,我错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娘娘,你让桂兰拿一面铜镜给你,你看看镜中人的样子,是否能够让皇上喜欢。” 袁皇后一听,以为雷云是讽刺她人老珠黄,容貌不及雷云,更是气得面红耳赤,气急败坏地大喝:“你、你死到临头了,还趁口舌之快!” 雷云虚弱地笑了笑,说道:“娘娘,你不妨问问在座的诸位大臣,问问你的亲弟弟袁浩杰,看看他们是愿意喜爱我这样的女子,还是愿意喜爱娘娘这样的女子。” “你!”袁皇后气得面目发青。 白灿灿的闪电劈下,便随着轰隆的雷声,似苍天发怒,似四海狂啸…… 众臣惊了,既佩服雷云临危不惧的胆识,又佩服她洞察人心的蕙质兰心。这样一个女子,死了当真可惜。只是,立场不同,他们纵然不舍得这个美丽聪慧的女子,也没有别的办法。 “宋石诚!”袁皇后阴森森地大喝刑部尚书宋石诚:“这个女人所犯的罪行,依照律法,当如何处置?” 宋石诚站出来,恭恭敬敬地道:“回娘娘的话,当斩立决!” “好!很好!来人啊!把这姜国孽党拖出去斩了!” 骤然,又是轰隆隆数道闪电劈下,直把整座大殿照得惨白一片。 殿外响起一道怪声:“淑妃娘娘驾到!” 众人抬头一看,见到董淑妃如幽鬼般出现在大殿外。她身后亮起煞白的电光,狂风呼啸着她的裙摆,犹如地狱来的勾魂使者。 董淑妃远远地向皇后行了个礼,冷笑着说道:“娘娘,在她斩首之前,臣妾有句话要对她说。娘娘不介意吧!” 袁皇后眯起眼睛,谨慎地道:“你要说什么?” 董淑妃只是冷然一笑,把嘴凑到雷云耳边,轻声说道:“你知道我为何会突然回来吗?是因为皇上托我带一句话给你……” 轰的一声,又是一道霹雳直下。雷云心里一紧,皇上?!这个时候不亲自回来,竟托董淑妃带话给她? “你且听好了,话是这样的:雷云,其实后宫杀人案件的幕后指使者是朕。雷云,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和皇上早就算计好了,牺牲后宫里的几名嫔妃,一力铲除苏门一党。后宫里杀人的是我,幕后坐镇指挥的是皇上,你和徐昭仪都只是皇上利用的一颗棋子,铲除了苏家你们就再也没有用处了。你知道你入狱那些天皇上宿在哪吗?告诉你吧!皇上都宿含凉殿,和我夜夜笙歌呢!哈哈哈哈,皇上真正爱的人是我,是我董宝诺!” 雷云的脸色在一点一点死白下去…… 天空闪电霹雳,雷声震耳欲聋,狂风大作,暴雨顿时倾盆而下,整个天空死白一片。 鬼魅讪笑,暴雨厉呼,狂风嘶喊…… 天地怒怨,凄厉之声扑面而来,四海遍野净是幽灵凄惨的哭喊声。暴雨飞叶,被狂风席卷着打在人的身上,冰冷一片,如刀割般疼痛。 雷云踉跄几步,捧着肚子站在滂沱大雨中,雨水毫不留情地扑打在她身上,身体麻木冰冷得好像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她的裙子早已被鲜红染指,那一抹刺眼的腥红从她脚下流出,犹如一朵绚烂带血的杜鹃花,凄厉而悲泣。 董淑妃的最后一句话依然回荡在她的耳边:皇上真正爱的人是我,是我董宝诺……是我董宝诺……是我董宝诺…… 泪水,还是雨水?没有人知道,恍惚间,只剩下无尽的悲伤…… 那一刻,心——空了—— ------------------- 第二部完 敬请关注第三部《风云天下 女主沉浮》 群3:411898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