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走过多少路》 第一章 1 这一年的夏天,我收到了南方一所大学哲学专业的录取通知书。我终于考上大学了,完成了一个由社会、父母、亲友等方面赋予在当代中国每一位青少年身上的伟大历史使命。 我有过很多的理想,成为飞行员、律师、记者、警察、医生等,就是从来没想过去做一个像苏格拉底那样的思考者。但是,最后我还是学哲学了。这实属无奈。那一年,g大哲学专业分数线最低,我的考分恰好是他们的录取线。得知录取消息,全家欢天喜地。这张录取通知书对我来说,实在是来之不易。 我的父母都曾是一家三甲医院的医生,爸爸还兼任本市一所三流医学院的教授。在当地比较受人尊敬。可是,他们的宝贝儿子我却总是在学校给他们丢脸。旷课、打架、早恋等事情让他们伤透了心。高一第一学期期末考试,我的成绩排在了班级倒数十几名。一看以我的成绩在本省上大学无望,爸爸在一位朋友的建议和介绍下,和妈妈一起辞去单位的工作,去了上海的一家二级甲等医院。为了我能上大学,他们利用中国受教育的权利和资源不平衡的现状,走了高考移民之路。 开始,我为父母为了我有个好的未来,而牺牲他们的事业感到自责。但一到上海后,这种感觉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摇身一晃就是大都市的人了,我倍儿开心。下了火车,我站在火车站南广场前面的天桥上,左看看,右看看,心道,上海真是繁华啊,上海的房子就是高,上海的女人就是漂亮。 去上海后不久,我就和当时的女友分手了。其实,我们根本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男女朋友。我们连手都没拉过,甚至也没当面说过几句话,交流只局限在纸上。通过相互借cd碟子,传递小纸条儿,说些彼此看了面红耳赤的话,谈着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这在我读了柏拉图的《理想国》后才对当时恋爱下的定义)。现在,我还佩服那时候的单纯,做的一切就像小孩子过家家,当时却乐此不疲。 说实话,到了上海的那所种满梧桐的校园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大适应。在新的校园里,我没有朋友。每天都规规矩矩地过着。不迟到不早退,上课时认真地做着笔记,课间也乖乖地坐在座位上看书……偶尔有几个同学找我聊天,我也因与他们话题不合而不欢而散。他们问我qq号是多少,我却眨巴着眼睛,一头雾水地问他们什么叫qq号。他们又问我有没有“伊妹儿”,我不知道那是邮箱的意思,还以为他们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就说了一通和前女友之间的事。弄得与我说话的同学笑掉了大牙。我的这些“逸事”开始在班级流传,听者无不笑我老土,把我当作外星人一样看待。我也因此而落了个“乡巴佬”的绰号。 我变得孤僻起来。在我整天都过得非常压抑,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苏茜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据后来苏茜说,当时的我就像一只迷失的羔羊,可怜兮兮的。而她呢,由于是个雌性动物,见了我这个样子难免动了世上最伟大的母爱。因此,她觉得和我好是一件很神圣和必要的事。她把自己说得像个圣母。好在多个关心自己的人总比没有好,在我无比苦闷的日子里,有个美丽的芳龄女孩陪伴怎么说都不算是件坏事。而我的本性,从来都不会拒绝与任何一个女孩子交往。我也就不在意她怎么说,装着很感激的样子,说她是上帝派来守护我的天使。她听后就像下蛋后的母鸡一样咯咯地笑了起来,笑的时候还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那个时候,我有事没事就和苏茜泡在一起,抱着偷偷做坏事的甜蜜心理,在学校的角落、大街上、公园里等各个地方,学着电影里面的镜头拥抱接吻爱抚。用不同国家的语言向对方说着“我爱你”。日子过得很快。 和苏茜相处的时间长了,我了解到许多新鲜的东西。通过她,我还认识了不少的朋友。到高三快毕业时,我除了上海话说得不是很地道外,其他方面已经与周围同学没有什么区别。我的人际关系变得融洽起来,不再有了拘束,我找回了我自己。我越来越有了自信,成绩也跟着好了起来。 和其他所有的中学情侣一样,高考成了我们情感的分水岭。填报志愿时,爸妈合计了三天三夜,本着最佳“性价比”的原则,让我报了南方一所重点综合大学。他们还不知从什么渠道打听到了该校历史以来最冷的几个专业,让我填在了志愿上。好在有个大学上总比没有好,有父母帮自己拿主义总比自己操心好。我也就不管那么多,按爸妈说的填了志愿。如此这般,我就被g大哲学专业录取了。而追逐浪漫情调、向往异域他乡神秘生活的苏茜,分别报了位于云南、新疆的两所高校。后来,她被新疆的一所大学录取。 上大学之前的最后一次见面,我原以为和苏茜之间的关系会发生什么质的改变。比如上床,比如分手。但实际情况是,我们除了一如既往地拥抱接吻爱抚外,再也没有发生其他的事。离别时,我们没有说分手,也没说再联系。就这样,我们奔赴各自的学校。 第一章 2 虽然去g大之前,我已经在网上查阅了学校的概况,浏览了校园的风景图片,可真的走进这所校园时,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如果不是看到学校的门牌和校园里一张张充满朝气的面孔,还误以为走进了某个建筑工地。学校中心的一大片空地上,伴随着机器的轰鸣声,一群戴着安全帽的建筑工人正顶着烈日在施工。道路上沙尘飞扬,像是在刮沙尘暴。路两边分别是礼堂和食堂,四周的墙上都用红色的漆写着大大的“拆”字。 见此情景,我忧心冲冲地问一位迎接新生的师姐,学校是不是快要倒闭了? 师姐回答我说不是。她告诉我说,这几年学校扩招,以前建的食堂教学楼啊,都不够用,现在要建更高更大的。 我哦了一声,心想,这拆拆建建需要多少钱啊,怕都是学校通过扩招赚来的吧? 我被安排住在五号楼206寝室。那是一栋新楼,装修还不久,走进去能闻到刺鼻的气味。推开宿舍的门,我看到一个光着膀子人的正盘腿坐在床上弹着吉他。屋内一股呛人的烟味。见我进来,他放下吉他,从床上跳了下来,对我说了声你好。他穿了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腿上还有几个很明显的洞眼。 他告诉我他叫丁建飞,山东的。说完,他甩了一下长长的头发,接过我的行李,放在了他的下铺。看到他身上一垒一垒结实的肌肉,我开了个玩笑,果然是个名副其实的山东大汉啊。他笑着递过一支烟。接过他的烟,我装着潇洒熟练的样子,和他边抽边聊起来。 接着,舍友们陆续来了。腰身像冬瓜一样粗的肥仔赵大伟,操着一口京片子的闫杰,普通话总说不好的陈浩,做事谨小慎微的许文斌。 大家到齐后,来自绍兴的陈浩从包中掏出家乡的特产梅干菜,分给大家吃。赵大伟见了,也从大皮箱中拿出一瓶家乡生产的镇江陈醋。赵大伟说他从小就爱吃醋,没有醋他吃不下饭,说梅干菜沾着醋吃一定别有风味。于是乎,他就慷慨地把半瓶醋倒在了梅干菜中,让大家品尝。大家尝后都说不好吃,又酸又咸,只有我出于客气说了假话。结果,赵大伟把还剩大半的梅干菜全给了我,说好吃你就多吃点。我推说等会吃。赵大伟说,不行,大夏天的,放了醋的梅干菜很容易变质,硬是监督我吃下去。我只好咬着牙硬着头皮把剩下的梅干菜全吃了。吃完后,我跑到水房,拧开水龙头,让自来水灌了个大饱。那一天,我都再没胃口吃任何其他东西。 上大学的第一个夜晚,开始我怎么也睡不着。尽管非常的累,坐了一夜的火车,白天报到跑来跑去,筋骨都快散架了。无奈宿舍像个火炉,蚊虫叮咬,丁建飞的吉他声,弄得我心烦气躁,睡意全无。见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正在抠着脚趾丫的赵大伟喊我下来与他下象棋。 摆好棋子,赵大伟转着那双小眼珠,对我说:“我们来点彩头吧,这才他妈的刺激。” 我说:“好啊,什么奖罚呢?” 赵大伟说:“咱们来点实惠点的,你看天气这么热,蚊子这么多……” 我说:“不用转弯抹角,说直接点。只要条件不苛刻,我都愿赌服输。” 赵大伟迟疑了一下,说:“谁输了就下去买六支雪糕和一包蚊香上来。” 原来是这么屁大的事。我说:“好,就这么定了。我们一局定胜负。” 听说我们下了赌注,许文斌、闫杰、陈浩都围上来观战。只有丁建飞还在床上弹着吉他。弹的什么我没听出来,据他自己说是《军港之夜》。 赵大伟深谙先下手为强的道理。他当仁不让地抢先架上当头炮,我不慌不忙地跳马攻卒。走了十余步,赵大伟就明显处于劣势。 “换一局。”赵大伟不等走完,就把吃了我的棋子往桌上一摊,说:“刚才算是切磋,咱们重新来一局。” 第二局,赵大伟又好不客气地先走。不到十分钟,他就被我将死了。 赵大伟涨红了脸,不服气地说:“刚才我不在状态,你赢了不算。咱们再来一局好吗?” 明明输了,还不承认,归咎于自己发挥失常。我对他的这种行为颇感不快。于是我对他说:“你现在在不在状态?如果在状态我就和你下,如果不在状态我们就不玩了。” 赵大伟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连说了三个在。 第三局赵大伟又输了,我笑着问他这次服了没有。 不料,赵大伟还是不服输地说:“操,当时和你说话时还在状态,可是和你玩的时候又不在状态了。” 闻言,我哭笑不得。赵大伟诡辩的才能我终于得以见识。最后,还是我下楼买了雪糕和蚊香。买来后,赵大伟一个劲地说,今天算你帮我买,改天我把钱还给你。我笑笑,没说话,就把雪糕当作赵大伟脸上的一块肉,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后来,我一头倒在床上就进入了梦乡。美美地睡了一个晚上。如果不是第二天早晨闫杰和陈浩的争论声吵醒了我,还不知睡到什么时候。第二天一大早,闫杰和陈浩就为叮咬人的是公蚊子还是母蚊子而争得不可开交。闫杰说是公蚊子,陈浩说是母蚊子。谁也拿不出证据,谁也说服不了谁。我证据确凿地告诉他们,只有母蚊子才叮咬人,这是它们繁殖的需要,才结束了他们的争吵。陈浩赢了一袋和路雪,高兴地说要分给我一支。 第一章 3 报到的前几天,学校没有安排课。我们几个就两三一群地四处瞎逛。开始,我们在学校里面逛。学校太小,没几步就走到了头。几圈转下来,对校园就像我们自己的身体一样熟悉了。后来,我们就到附近的街上逛。 学校后门有一条小街,叫胜利路。虽然街道又小又窄,路面也坑坑洼洼,但是商贩云集,热闹非凡。沿街一侧是超市、旅社、网吧、酒店、发廊等之类的店,对面是由钢精塑料搭起的一溜约有两百米长的小棚,分隔成了几十个门面。小一点的门面只有两米宽,大的不过四米。搭棚的塑料上赫然写着“鼓励下岗工人再就业”。这些小棚子经营不一,有文具店,有卖假冒阿迪、耐克的运动商品店,有卖挂饰化妆品的店,有卖倒版书的,也有照大头贴的,还有卖水果、瓜子、炒饭、拉面等各种小吃店。不仅如此,路两边还有游动着卖冰糖葫芦的,烤羊肉串的,夏天有瓜农开着手扶拖拉机从乡下赶来卖西瓜的,冬天有卖烤红薯的…… g大的学生都管胜利路叫“堕落一条街”。 丁建飞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时,说,操,第一个想到这种叫法的人真了不起,简直和第一个把女人比作花的人一样有才。这条街几乎能买到我们需要的所有生活用品。最重要的是,这条街上的东西价格低廉。许文斌的所有生活用品都从这条街买的,并与我从“家乐福”买的同样东西的价格作了一一对比。他欣喜地发现自己至少省了五十一元六角。和我一道去超市买东西的赵大伟闻言后恨不得去撞墙,把一肚子怨气撒在喊他去的我的头上。后来,我请他吃了顿饭,他才闭口不提这件事。 那两天,我们几个就在“堕落一条街”上厮混。在路边打着一块钱一局的台球,赌着汽水和晚饭;肩并肩一字排开在狭窄的街道上边走边唱,不顾身后汽车刺耳的笛声;看到“姐妹发廊”的两个姐妹长得不错,不需要理发的我们就进去每人洗了个头;实在没事干了,就站在路边的树阴下,评价从眼前走过的每一个年轻女孩…… 只有许文斌不和我们一块玩。来学校的第二天,他就背着个大书包,拎着壶白开水上自习去了。这基本是他在大学几年的生活写照。毕业后,每当我想起以前的同学,总是先想到他们的面容。不知为什么,当我想起许文斌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却是他的背影,忆起他在快被黑暗吞噬前背着个大书包、拎着壶白开水急匆匆地走出宿舍时的瘦弱背影。然后,才会慢慢忆起他的容颜,那是一张我实在不想用言语去形容的脸。因为我怕读者见了我的形容而误把他当作一个六十岁的老人。是的,他就长了一张老人的面孔。后来,我从书上得知,这是幼时身体缺少某种重要的元素才导致的。这么看来,他一定是个出生不好的人。至于是否如此,我也就不知道了。他从来没有向我说过他的身世。虽然在我的心里一直把他当作一位可爱可亲的兄弟,可是我的这位兄弟从来就没把我当他的朋友。 许文斌把高三的数理化的课本都带到了学校。开始,我们都以为他是准备复习来年再考。丁建飞问他是不是想考北大。许文斌说不是,说他就是觉得闲着很无聊,看看书会过得充实一点。丁建飞没再说什么。后来,我和他在一次聊天中谈到许文斌时,丁建飞说许文斌这样的人以后无非有两种下场,第一种是成为某个领域了不起的人物;第二种是……。他吞吐了半天都没说出来。我问是什么。丁建飞吸了一口烟,摇了摇头,却不愿再说了。 第一章 4 报到后的第四天,我们开始了军训。 g市地处亚热带到暖温带的过渡区域,九月份了,天气还异常闷热。而那个夏天g市又出奇地干旱。据后来气象部门统计说,该夏季g市的降雨量达建国后同期历史最低年。干旱的夏天,比往年更显得热。在我们军训的整整二十天,老天只打了几个干雷,让我们空欢喜了几回。 g大的操场并不是塑胶的。细碎的煤渣铺成的跑道旁,间或长了几根生命力顽强的野草。但明显因为缺水而通体枯黄,在烈日暴晒下,耷拉着脑袋。光秃的足球场,由于长久不下雨,呈现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细密沟壑。只要在上面走几步,就尘土飞扬。当一个个方阵在上面进行队列训练时,地面就像下起了浓雾。 在恶劣的环境下军训,许多意志薄弱的人都坚持不下去。不到一个星期,赵大伟就以脚上磨了几个水泡为由,一腐一腐地跑到校医院开了张病历而退出军训。后来,陈浩拿着一盒从家带来的西咪替丁,说自己胃溃疡又犯了,也效仿赵大伟休息起来。我们其他四人都坚持到了军训结束。 军训从早晨6:30开始到晚上9:30结束。除了三餐饭,中间还有几次休息时间。我们最期待的,就是在休息时和其他方阵拉着歌儿。特别当对方是女兵方阵时,我们就铆足了气力喊。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个方阵集体唱歌。但有时,也会有一两个胆大的学生独自走出来唱支歌,或者跳支舞。 有一回,丁建飞被邀到女兵那边唱歌。唱完了,大家都说好听。于是,教官叫他唱给整个操场上的同学听。丁建飞说他一个人嗓门小,说他得喊两个兄弟与他一起唱。于是,他把我和闫杰也拉了上去。 我们三个人站在足球场中间开球的位置,面朝三个方向,背靠着背,顶着烈日,淌着臭汗,一起扯着嗓子吼着任贤齐的那首《死不了》。 “……狂风吹,大海啸,忠心的人死不了……” 唱到激动时,丁建飞还解下腰带,一边唱着,一边把栓着的皮带从中间往两头拉,让它发出“啪啪”的声响。我和闫杰也学着他的样子打着节拍。我们因此落了个“皮带乐队”的称号。后来,我们就被经常在休息时,被喊出来唱歌。我们的名字和脸庞从此刻在不少女生的脑海,这是后话。 军训在漫长的煎熬中结束了。我因正步走得不错,在汇报表演时,成了最受瞩目的护旗手。不过,军训的成绩是以我们打靶的环数来计算的,我只得了个平平的分数。赵大伟得了全年级最高分。五枪他打出了45环的好成绩,还获得了一张荣誉证书。其实,他连齐步走时开始该迈左脚还是右脚都不知道,不过是走狗屎运罢了。那天打靶时,紧挨他的丁建飞瞄错了靶子,啪啪啪五枪全打到了他的靶子上,而正好他五枪打出去连靶子的边都没碰着。结果,他捡了个第一。 第一章 5 军训结束后,我们就像当初摆脱了高考一样浑身轻松起来。丁建飞回到宿舍后,就把军服脱了,扔到阳台上,拿出打火机点燃了。我和闫杰也把衣服脱了,扔到上面。然后,我们就围在火焰旁蹦着跳着,大声地叫着“freedom”(自由的意思)。 赵大伟建议我们出去搓一顿。大家纷纭响应。那是我们宿舍第一次六个人在一起吃饭,大家都喝醉了。然后,我们又跑到k厅唱歌。开始我一直在睡觉,后来丁建飞把一瓶矿泉水倒在我的脸上,我才醒了过来。丁建飞说你快起来吧,大家一起唱最后一支歌。我们六张嘴就凑在两个麦克风上,肩搭着肩唱起了军训时学的《战友之歌》,“……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你来自边疆我来自内地,我们都是人民的子弟。战友战友,这亲切的称呼这崇高的友谊……” 从歌厅走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但是我们还是觉得玩得不够尽兴。我们总想再干点什么,又一时想不出来玩什么好。我们就在大街上瞎溜达。后来,我看到前面有个叫 “网络奇缘”的网吧,建议大家去上网。丁建飞说,好,咱们上通宵吧,奶奶个熊,今天晚上我们就豁出去了,玩他妈的个天昏地暗。其他人也表示赞同。只有许文斌说他想回去。丁建飞拉着他的胳臂说,说,人不堕落枉少年,跟着兄弟走吧。许文斌这才迈开迟疑的步伐,但是走了几步还是掉头回去了。 那天,我在网上遇到了苏茜。许久没了女生在身边缠绵,见了她我一下子激动起来。我欣喜地向她打招呼,她立马给我发个了表示哭泣的表情。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想家了。 我说,新疆不是你心驰神往的地方吗? 我说,你以前不是说最喜欢的地方是天山么? 我说,你不是想找个没有铜臭味的地方么? 她终于回了信息,说,我知道你心思,你不要这样说我了好吧。 我说,你不会明白的。 她说,我了解你。 我说,新疆的哈密瓜甜吧? 她说,哈密瓜在哪里都甜。 我说,你有没有像书上说的那样抱着炉子吃西瓜。 她说,没有。 我说,可惜了。 她说,怎么吃都是吃西瓜啊。 我说,你在那边肯定很有市场吧? 她说,你什么意思? 我说,我猜你在那边能评上校花了。 她发了个害羞的表情,说,我真的有那么漂亮么? 我说,你漂亮是其一;其二是新疆人太黑,女人一黑就不会好看了。她说,你错了,新疆的女生也有很漂亮的。 我想到那些在上海街头偷钱包的新疆小孩和卖烤肉的新疆佬,想到他们那么黝黑的皮肤,怎么也想不出这样的群体会出漂亮的人。于是,我发了个表示疑问的表情。 她说,新疆男人黑,但是新疆女人不黑。 我说,怪了,真是怪了。 她说,可能是新疆维族男人不喜欢洗澡的缘故,其实他们属于白种人呢。 我说,那我就不担心你和新疆佬跑了。 她说,那未必,我喜欢他们轮廓分明的脸庞,很有男人味。 我心里有些不爽,没有回话。 她说,生气了么?我知道你生气了,我是逗你玩的。哈哈…… 我对屏幕看了半天,不知说什么,最后就随便发了一句,我想你了。 她马上回信息说,我也想你了,当初我们报同一个学校就好了。 我言不由衷地说,是啊,不过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她说,是我错了,当初太任性。 我说,你不要怪自己。 她说,我喜欢你把我紧紧搂在怀中的感觉,什么都不用害怕。 我说,我喜欢看你吃冰激凌的样子。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喜欢看你吃冰激凌后弄成的大花脸。好半天,她才发来个难过的表情,下面跟了一句话,这边真落后,很多店都没有。宿舍不仅没装网线,连电话也没装上。 我说,深表同意和遗憾啊。 她说,是的,我要回去了,宿舍楼12点就关门了。再见! 我看看了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是11点58分了。她的qq图像已经变成铅灰色了,我突然想起刚刚忘记问她现在的手机号码是多少,不由懊恼地踢了摆在地上的机箱一脚。 坐在身边的赵大伟不知和网友聊着什么内容而笑不拢嘴。这是他第一次上网聊天,号码也是我刚刚帮助他申请的,他才学会用智能abc打字,因为打字速度太慢而急得满头大汗。 我什么都不想干,就打开google,在检索方框中输入了“人体艺术”,马上就出现了3,690,000个结果。我打开网页慢慢浏览起来。赵大伟见了,打一个字,就看一眼我的屏幕。丁建飞笑我看的东西太初级,就推荐给我一个网页。那是一个全是毛片的电影网站。后来,我们五个人都从上面下载起电影来。闫杰还教我们怎么设置成共享让其他人看。那是我第一次看毛片。我们都看了整整一个晚上。 早晨回去后,我们爬到床上后都迫不及待地解决起来。赵大伟很夸张地做着所有男人都做的那一套,他把床弄得咯吱直响,嘴里喘着粗起地噢噢叫着,吵醒了睡在他上铺的许文斌。 第二章 1 刚上大学时,还没接触专业课,课程安排非常少。我们有很多空闲的时间,常常闲得慌,不知要干什么。只要没有课,我们就到处闲逛,跑遍了g市的大街小巷。我们常常随意爬上一辆公交车,找个靠窗户的座位,一直坐到它的终点站。我们坐车的目的就为了欣赏下g市的风景,公交车是我们最便宜的观光工具。不到两个月我们就把g市的各个高校的校园都跑了个遍,尝遍了所有被称作是当地的特色小吃。 我们不仅往外跑,在学校内也极力地找着消磨时间的事儿。看到楼下各种社团在招人,我们纷纷跑去报名。填着一张又一张的申请表,参加一场又一场的面试。后来,我加入了学生会、计算机协会、文学社、棋协、足协五个社团,但我发现我的生活还是没有充实起来。我常常无端地感到郁闷。 我们都觉得大学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具体是什么样子,我们都不知道。总觉得应该是某种很high的生活方式,每时每刻都是精彩的,都是无比欢欣快乐的。但是,我们过的生活完全不是这样的。单调,乏味,让我们感到很失落。我们像相互抚慰的可怜虫,夜夜蜷缩在被窝中,彻夜地聊着天…… 赵大伟说,高中的时光真他妈的美好啊,现在这日子过得鸡巴味没有。 闫杰说,你丫的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我就不信你在高中时不天天烧香拜佛地祈祷着早日考上大学。 此一时,彼一时嘛,赵大伟说,当初不知现在这样子。 我也很怀恋高中的时光,陈浩说。说完后又问我,汪阳,你想不想念中学的时光。 我说,我不想念。 赵大伟问我为什么。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丁建飞就说,想那么多干嘛?还是珍惜现在吧,明天你又会想念今天的。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不想,赵大伟问我。他还停留在刚才的问题上。 丁建飞不满地对赵大伟说,你烦不烦啊,老是纠缠一个话题。 赵大伟仿佛没听见,又说,我猜你一定在高中时受了失恋的打击,你说是不是。 我说,如果你怀念高中仅仅是因为谈了恋爱的缘故,那你就猜对了。 赵大伟哈哈地笑着说,我猜对了。 我们都惊讶地问他,是不是在高中谈恋爱了。在大家眼里,赵大伟在中学谈场恋爱,比公鸡下出蛋来还要稀罕。 赵大伟说,我刚才是骗你们的,我没谈过恋爱。 大家发出一阵嘘声,一起声讨赵大伟。赵大伟又说虽然他没谈恋爱,但是他追过不少女生。大家一下子又来了兴趣,问他是怎样付出行动的。赵大伟才说出女生的名字,大家就把话题转到那个女生身上了。不再关心赵大伟怎么去追的,而问那女生身材好不好皮肤白不白脸蛋好不好看…… 我们常常就这样,开始还谈着其他话题,但最后肯定会谈到感情上,谈到感情后就一定会谈女人,谈性。许文斌很少加入我们的“卧谈会”。有时,我们聊着的时候,赵大伟突然朝着他的上铺问一句,许文斌你睡着没有。许文斌说,没有。赵大伟又问,你为什么不说话。许文斌说,我听着呢。 第二章 2 大约在学期的中间,我收到苏茜的一封来信。我没有告诉她我的通信地址。她很聪明,在信封上写着“to:g市g大xx级哲学专业汪阳同学”。下面是一串她的详细通信地址。于是,信理所当然地到了我的手中。 信写了洋洋洒洒六页纸。在信中,苏茜表达了对我的思念。然后,又给我描述了她们那边的生活状况。她说,国庆节后不久这边就下雪了,一直下了一个多月。老天好像一点都不知道疲惫似的,不停地下着雪儿,简直下疯了。漫天的雪花不像是从天上飘下来的,倒像是从地上长起来的。她说,现在她们那边已经零下二十摄氏度了,走在外面可以看到自己呼出的气体像一团团白色的蒸汽一样清晰可见,甚至能听到呼出的热气与冷空气相撞时发出的嘎吧嘎吧的声响。她还说,学校里将水洒在操场的跑道上,制成溜冰场。她说她买了冰刀,体育课就练习溜冰。她现在溜冰的水平提高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要我搀扶着她,甚至可以倒着溜了。她还惊奇地写着,她喜欢和很多人搂在一起在操场上溜冰,像一节长长的火车,很危险但也非常刺激…… 她说,唉,要怎么才能和你说得清楚呢,你要是也在这边就好了。有的时候,独自在异乡很有孤单感,离家远,学校环境条件非常差,生活很不习惯。不过,你也是清楚的。我心情不好就喜欢去逛街。她说,新疆维族人和汉族人分别居住在不同的地方,就像学校里分汉族的食堂和维族的食堂一样。汉族人居住的地方比较冷清,而到了维族人生活的地方就特别热闹,像上海南京路步行街一样,到处都是人。那些维族人真的好奇怪哦,整天不干活,就喜欢闲呆在街上瞎逛荡,也不怕冷的……就是这边有些不安全,听说有一个东突的组织经常制造恐怖事件,以前还炸过公交车,蛮吓人的,是平时乘客最多的2号线,现在坐在那路车上心里都还怀有恐惧感…… 尽管她写得很详细,但任凭我怎么努力,我也想象不出遥远的新疆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也回忆不起那个陪我走过艰难岁月的女孩的清晰模样来。不敢想象才几个月不见,我就把她忘记了。我真的不曾爱过她。那个时候和她好,多是因为心灵的孤寂和渴望对异性的了解心理使然。 信的结尾,她一再叮嘱我回信。接着,她一口气写了整整几十个“想你”,然后又照“心心相印”牌手帕纸的标签写了个大大的“心”字,心字中间的一点,她画了个心形代替,在右上方写了“相印”二字(我描述不好,如果你看看“心心相印”牌手帕纸就知道了)。 读罢她的信,我却犹豫起来,有没有必要给她回信呢? 第二章 3 我最终没有给苏茜回信,因为当时我暗恋上了一个叫江园的女生。 学校的开水房紧挨着我们五号宿舍楼。那个时候,我们有事没事就站在宿舍阳台上抽着香烟,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打水女生。美女永远是大学校园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看了养眼,不看白不看。看到漂亮的女生,我们就大声喊着“美女美女”。女生听到后脸上常常会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装着没听见似的走过去。偶尔有几个胆大的女生还会抬头看看我们,抛给我们一个甜美的微笑。 男生看女生有着一双如锯如钻的眼力,有着先天的发掘和鉴赏她们美的能力。看久了,我们一致公认了几大美女,并且还总结出她们打水的规律来。她们一般在什么时间打水,一天打几瓶开水,我们都一清二楚。开始,我们不知道她们的名字,为了便于区分她们,我们以食堂卖的菜名给她们取着绰号,都是些什么“家常豆腐”啊,“香菇白菜”啦,“鱼香肉丝”呀之类的名字。 我们不仅白天看,晚上还会躺在床上讨论。常常会为一个女生穿的是c罩杯,还是d罩杯的文胸而争个不休。丁建飞说他最喜欢女人的胸部,闫杰说他最喜欢女人的腿,赵大伟说喜欢的女人的背部,陈浩说他喜欢女人的唇。我最喜欢的女人部位都被他们说遍了,我就说我喜欢女人的屁股。 “香菇白菜”是当时我们最喜欢的人。我们把能想到的所有形容美女的词都用在了她身上,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皓齿明眸、唇红齿白、肌肤胜雪、冷若冰霜、柔若无骨……慢慢的,她就成了我们夜谈的主要话题。我们打听到了有关她的很多消息。“香菇白菜”来自江苏扬州,名字叫江园,就住在我们对面的六号楼605寝食,是同年级国际贸易专业的学生。我们还知道她是天蝎座的,平时喜欢听周杰龙的cd,看周星驰的电影…… 在我们知道了她们宿舍的电话号码后,我们就经常在宿舍熄灯之后给她打骚扰电话。为什么要打呢,我们也不知道,也许就是想听听她的声音。 宿舍一熄灯,我们就像夜猫子一样兴奋起来。我们一致推荐赵大伟作为我们的代言人,给“香菇白菜”打骚扰电话。开始,赵大伟还常常叨唠,凭什么是我呀凭什么是我呀。我说,你他妈的是我们宿舍最有才华的人,换了其他人搞不定她。赵大伟就信以为真,乐得屁颠屁颠地拨起号码。赵大伟心理素质比较差,和美女打电话前,都要像测肺功能一样做几下深吸气和深呼气才不颤抖。 说实话,“香菇白菜”虽然长得很漂亮,但是她的声音并不好听。起码远没她人那样优美,她的声音低沉还略带着点沙哑。第一次打到她们宿舍时,赵大伟按我们给他准备好的话,像背台词一样地说:“你好!请问江园同学在吗?” 对方说:“我就是,你是哪位?” 闻言,我们迅速围到了电话四周,竖起耳朵,屏起气来。夜深人静中我们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赵大伟说:“我是你的一位同学。” “哦,你好呀!你叫什么名字?” “这么说吧,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 赵大伟一紧张就颠倒了顺序。我不满地踩了他一脚,赵大伟痛得咧开了嘴,我怕弄痛他了会叫出声来,才没接着使力。 “刚才你是不是说错了?应该是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吧。”那边发出了吃吃的笑声。 “我说错了吗?”赵大伟狐疑地问。转头寻求答案一样看着我们,我们四人都在黑暗中大幅度地点着头。赵大伟又说,“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有……不不不……有……其实,就是……” 赵大伟没有按我们当初给他设定的方式去说,丁建飞生气地朝他屁股踢了一脚。之前,我们对他说如果“香菇白菜”问你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她,你就转移话题。 “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听天气预报说,有一股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正从北方南下,马上要将温了,最近几天可能还会下雨……” 听筒里传来一阵笑声。 “就这个事么,谢谢你提醒哦!” 赵大伟嘎嘎地笑了。 “不早了,我们宿舍人都休息了,不多说了。再见!” 说完,那边就收了线。挂了电话,我们都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丁建飞说:“不知道和‘香菇白菜’make love(做爱)会是什么感觉。” 闫杰说:“你去强暴她吧。” “注意素质!”赵大伟说。 陈浩说:“赵大伟你别他妈的装正经,是男人看到漂亮的女人,都有强暴她们的想法。” “那天下还不乱套了?”赵大伟问陈浩。 “我就不信你没动过这样的念头!只是想法归想法,做不做是另外一回事。” 闫杰说:“据说女人被强暴时,开始是反抗,后来是顺从,最后是配合。丁建飞、汪阳你们说是不是?” 我说:“我不知道。” 丁建飞说:“女人如果不是自己顺从,男人一般是强暴不了的。” “你强暴过女人?”闫杰问。 “别废话,老子才不干那一套,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飞哥说得好!”赵大伟说,“我们怎么都不能干那种禽兽不如的事,国家应该规定一部法律,把干那缺德事的人定死罪,统统枪毙才好。”赵大伟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陈浩说:“赵大伟你是不是被人强暴过?怎么这么深恶痛绝啊?” 赵大伟说:“我说的是实话嘛,那些受侮辱的女人多悲哀啊,背一辈子黑锅。” 我们后来就不再言语。不一会儿,我就感到床有节律地抖动起来,上铺的丁建飞在自慰,也许他正在意淫着“香菇白菜”。黑暗中,传来赵大伟的呼噜声和许文斌在床上小心翼翼地翻动发出的细碎声音。 深夜,我的思维还像在白昼一样活跃,怎么也睡不着。如果有谁强暴了女人,我也觉得应该像赵大伟说的那样给枪毙掉。可是,当我看到喜欢的女子时,有时也会萌生强暴她们的念头。如果没有法律和道德的约束,我会怎么做?如果是自己强暴了别人,又该怎么处置?唉,为什么要想这些问题呢…… 第二章 4 后来,在我们的唆使下,赵大伟又给“香菇白菜”打过几次电话。“香菇白菜”知道打电话的不过是个无聊的骚扰者,只要听出是赵大伟声音就毫不客气地挂掉。我们不得不轮番出马,但是拨号后常常都是忙音。 晚上骚扰美女宿舍的人还真是不少,打到“香菇白菜”宿舍比打进电视台的热线还难。好不容易和“香菇白菜”说上句话,可她不等你开口,就要你报出姓名,如果你不说,或者说的不是她认识人的名字时,她就挂了。我们不怕打击,愈挫愈勇。再后来,她们宿舍熄灯后就把电话线给拔了。我们才没辙了。 我们又接着弄到了“家常豆腐”、“鱼香肉丝”等其他美女宿舍的电话号码。但最终都是如此这般的惨淡收场。 晚上不能再同美女打电话聊天儿,我们就觉得生活失去了很多趣味似的不愉快。我们要增添些新的内容。这个时候,陈浩从掏宝网上掏了个还是前苏联生产的全金属的军用望远镜。虽然这个望远镜是个二手的,并且有几十年的历史了,但是它的性能比“堕落一条街”上卖的都要好得多,也十分好用。 有了望远镜,我们的视线也就拉长了。我们能看到对面的女生宿舍里发生的一切。女生好像都知道我们男生喜欢偷窥她们,在宿舍时一般都关着门。她们的玻璃窗户上还贴着报纸,门后还挂着帘子。我们除了看到偶尔出来晾衣服的女生,看看她们阳台上晾的各色的内裤和胸罩,其他就没什么更好看的了。如果她们的门是打开的,里面要么没人,要么是穿戴整齐不怕被窥视。 开始大家争破头皮地抢着望远镜看,但后来发现它实在不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更为有趣的东西时,大家都失望之至,只有陈浩有着一副不折不饶的精神和毅力。陈浩不甘心地说,马有失蹄的时候,老虎有打盹的时候,就不信她们没有疏忽的一天。他天天像哨兵一样,躲在宿舍隐蔽的地方,窥视着对面宿舍楼的风吹草动。一直到望远镜被查房的辅导员朱德龙没收,他看到的最精彩的一幕,也不过是一个躺在床上的女生往内裤里塞卫生巾。他为此偷偷地乐了很长时间。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丁建飞说,整天看来看去撑死眼,饿死鸡巴。我们拿出实际行动吧,去泡那些女生。于是,我们五人一夜接着一夜地讨论,策划起我们的行动来。 第二章 5 我们策划的行动就是找个联谊宿舍。这是大学校园里一个宿舍集体找女友最经典的方式。一个月白风轻的夜晚,我们五个人在宿舍里,围成一圈坐在一起,一致通过了与“香菇白菜”宿舍联谊的决定,并通过了担任寝室长的赵大伟兼任我们此行动的小组长,负责各项事宜。然后,点燃了一支蜡烛,由我们四人口述,赵大伟执笔,写了一份给“香菇白菜”宿舍的联谊信。信的内容如下: 尊敬的六号楼605宿舍各位同学: 你们好! 相逢是缘,相聚是歌。我们带着美好的梦想和伟大的理想从五湖四海来到了同一个校园。在这个新的天地里,我们期待认识更多的新朋友,让我们的生活更加丰富多彩。因此,我们宿舍全体同学怀着最崇高的敬意和十二万分的诚意写下这封信,向你们宿舍郑重地提出联谊的请求。恳请你们能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谢谢!盼复! 此致 敬礼! 五号楼206宿舍全体同学 猴年马月猪日 信写好后,我们逐一签下自己的大名。许文斌不愿意参加,我们觉得少个人不好,就偷偷地让赵大伟用左手写上许文斌的名字。第二天一大早,赵大伟就把信送到了六号楼一路大厅里面的605宿舍的信箱中。 信发出后,我们就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她们的回复。我们猜测着605宿舍的六名女生读到信时的反应,尤其是“香菇白菜”看到时会怎么看待。我们在漫长而煎熬的等待中度过了一个星期。在大家都快认为没戏的时候,却收到了605宿舍的回信。信写得很简单,就一句话:可以考虑你们的请求,请你们先寄张照片过来。 收到信后,我们在宿舍欢蹦乱跳,把音响开得震天价响。即将到来的几门功课的考试,也丝毫没放在心上。我们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把宿舍干净彻底地打扫了一遍,又跑到“堕落一条街”上的“姐妹发廊”洗了个头。花了100元找了个照艺术像的摄影师,在我们宿舍,用陈浩的佳能数码相机合了个影。相片洗出来后,我们就寄了过去。很快,她们就回信说,你们相片上的pose(造型)不错,宿舍也很整洁,同意联谊。 一见对方同意了,大家心都痒痒的,恨不得立马与她们见面。赵大伟开始向我们征求怎样向她们发出约会的邀请。丁建飞却坚决反对。他说有考试的压力,那些女生不一定会有心思和我们玩,即使她们愿意出来,也不会放开和我们玩的。他建议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安排在学校的所有考试结束之后。我们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只好按捺住心中的狂躁,前所未有地盼望着考试早点到来。 事实证明,丁建飞确实很有远见。第一回和联谊宿舍见面,我们玩得很疯。我想,这与大家刚刚摆脱考试的压抑,心中急需放松应该大有关系吧。 第二章 6 考完学校的最后一门功课的傍晚,我们在学校生命科学院后面的小树林里见面了。地点的选择实属无奈,学校仅有这片小树林,它堪称是校园里最隐秘的地方。情人们幽会通常选择这里。当黑暗在还没完全吞噬校园的时候,我们五个人就钻进了林子里。一对对情侣正在里面亲热。坐在离我们不远处的一个石凳上的男生,一边把手探进坐在他腿上的女生的衣服里来回地揉捏着,一边用厌恶的表情看着正打量着他的我们,而他腿上的女生此时像只饿极的狗啃着一块骨头一样在他瘦削的脸上如痴如醉地啃着…… “香菇白菜”她们比约定的时间迟到了有一刻钟。女人约会似乎总有爱迟到的习惯,一般都认为是她们出门前梳妆打扮花费了时间。那天,好像除了“香菇白菜”一副素面朝天的样子,其他女生都精心修饰了一番。趁她们向我们这边走来的工夫,我把她们认真打量了一下,发现其他五位女生均相貌平平。为首的一个自称为杨杨的女生见了我们就说,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赵大伟笨嘴笨舌地抢着说,没关系,我们也刚刚到。把我们苦等了半多个小时的功劳全埋没了。我在心里骂了他一声死猪。杨杨说,那么说你们也迟到了啊。接着她又说,你们怎么选择这个地方哦,还没走到林子,我们就闻到了福尔马林的味道。我吸了吸鼻子,感觉空气中真的好像有股福尔马林的味道。杨杨说,前面就是生命科学院,据说还有人体标本,好恐怖哦,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在得知她们也还没吃饭后,丁建飞提议一起去饭店,说边吃饭边聊天。开始,她们还象征性地推辞了一下。一边跟着我们屁股后面往外面走着,一边七嘴八舌地说不去不去,怎么好意思让你们破费啊。丁建飞说,能和你们吃饭是我们的荣幸,希望你们能赏脸。这么说着,她们也就不再推辞了。 我们去了“堕落一条街”上最豪华的南方大酒店,要了个最低消费688元的包房。在酒店坐定后,杨杨突然问,怎么你们只来了五个人啊?丁建飞说,我们还有个兄弟生病了,来不了。杨杨说,再生病也要吃饭啊。另一个女生也说,是啊是啊,人是铁饭是钢,越是身体不舒服,就越要吃点好的。丁建飞说,是这样的,我的那个兄弟得了痢疾,这几天正在拉肚子,吃不得饭店这些油腻的东西,还是让他在学校喝点稀饭好。杨杨撅着小嘴,作出一副表示恶心的表情说,讨厌,你这样说等一会儿我们都吃不下东西了。 点完菜后,杨杨让我们作番自我介绍。有梦中情人“香菇白菜”在场,兄弟们都显得有点紧张。就连平时沉着稳重的丁建飞说话也有点不自然。他站在桌前,不自然地搓着手说:“呃……我叫丁建飞,我来自山东。呃,本人平时喜欢吉他,喜欢足球。”接着赵大伟介绍自己。赵大伟似乎想引起“香菇白菜”她们的注意,一张嘴大有长江决堤之势。赵大伟报上大名后,就对那群女生问道:“我来自世界第三长河——长江与世界上最长的人工运河——京杭大运河的交汇处,你们谁知道那是哪里?”闻言,各女生交头接耳,作苦思冥想状。突然,“香菇白菜”说:“你的声音好熟悉,好像在哪听过。”说完,还打量了一番赵大伟。那双美丽的眼睛好像看出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看出来。赵大伟吓得再不敢多嘴,匆匆地说出答案就红着脸坐在了一边。有一个女生还抱怨了一声,怪赵大伟把答案说得太早,说她已经准备说了。后来,轮到我作介绍时,我怕被“香菇白菜”听出我的声音,故意憋着气说话。杨杨听后,问我是不是感冒了。我说没有。她就说,你的声音好奇怪啊。这时,一位女生对着 “香菇白菜”的耳朵小声地说:“我猜他一定是个大舌头。”尽管她的声音很小,但是我还是听见了。“香菇白菜”听后忍俊不禁。我又气又恼,却又无可奈何。 吃饭时,我们五个人为了表现绅士风度,一改往日狼吞虎咽的模样,就连平时吃东西吧唧吧唧直响的赵大伟也变得像个淑女似的精细地夹着菜,一点一点地送到嘴中,然后慢慢地咀嚼。看着一桌子的好菜,我的喉咙里仿佛能伸出一张手来抓它们。可是我只能强压着巨大欲望,任肚子饿得咕咕直叫。陈浩不停地向几位女生献着殷情,他不断的给女生的杯子里添可乐,还特意找服务员多要了双筷子,每上来一道菜时,他都先给女生们逐个夹点。不大会儿,杨杨就放下筷子,说不吃了。其他女生也紧跟着都放下筷子,说她们也吃饱了。我们只好埋单离开。看着一桌基本未动的丰盛的菜儿,我十分地不舍。走在最后的赵大伟,还顺手从盘子里拿了根鸡腿,一路啃出了酒店。 后来,我们去了酒店旁边一个叫“六度空间”的娱乐场所,找了个房间,玩起了杀人游戏。不知为什么,女生们是杀手时都特别喜欢杀赵大伟。而我们是杀手时,总是最后一个杀“香菇白菜”,估计大家都想趁她多闭会眼睛的那当儿好看她几眼。我也通过几次当法官的机会,叫所有人闭上眼睛后,独自好好地欣赏了江园一番。看她如唐诗般优美的长发,光洁柔嫩的脸庞上小巧精致的五官…… 我们兴致都特别高,一直玩到第二天天明。 回到宿舍后,我还是特别兴奋,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在晚上回去的火车上却像猪一样地好睡。列车到达终点站上海后,我全然未觉,最后还是乘务员喊醒了我。醒来时我发现放在行李架上的一个旅行包不见了,幸好是一包准备带回去让老妈洗的脏衣服。我一阵恼火后,又暗自庆幸。在空无一人的车厢里跳着骂了几句脏话,拍拍屁股就下车了。 第三章 1 经过一个寒假的思考与反复论证,我决定向江园射出丘比特之箭。一回到学校,我就给她打了个电话。接了电话,她便问我是谁。我说我是联谊宿舍的。她又问,你是哪一位呀?我向她说了半天,她还是没能把我的名字和人对上号。我有些失意,觉得她一点都不曾留意过我。后来,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我是不是那个大舌头。她说到大的时候可能意识到了这样说很不礼貌,就把“舌头”两个字给咽下去了,问我是不是那个说话声音特别怪的那个人。我说是的。她笑呵呵地说,原来是你啊,有什么事么?我说你有空吗,我想和你聊聊。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说,有什么事就直接在电话里说吧。我说,我不大习惯电话谈事情,还是见面聊好一点。她说,不好意思啊,我准备上自习去呢,没有空。遭到了拒绝,我并没有灰心,继续地请求她能出来和我聊聊,一副赖皮狗的样子死纠乱缠着。直到我的手机打得快断电时,她才答应上自习前陪我在操场走几圈。她叫我下午2:00在操场门口等她。 操场上背阴的地方还残留着几片尚未融化的雪块,风像冰水一样往身上泼。我站在操场门口等着江园。远远的,我看到她向这边走过来,感觉她欲走还退似的,半天还没走多远。我站在那直哆嗦,一半是紧张,一半是冷的。 江园好像是踩着秒表走过来的,整2:00时她走到了我的面前。一个寒假没见,我觉得她变得更漂亮了。事实是她既没长胖也没变瘦,什么也没变,是我很久没见她,太想念她了。她那天穿了厚厚的羽绒服,戴了个帽子,裹着厚厚的围巾。来的时候背着个双肩包,手中还提着个装有书本的方便袋。真不知她一下午要看多少书。 见了她,我故作轻松地开玩笑说:“你一身的打扮,活像电视里东北抗联的女战士。”她没说话,从鼻孔里发出一个轻微的笑声,飘在空气中,马上被风吹走了。我要帮她提袋子。她说不用,袋子很轻的。接着,我们就绕着操场走起来。 我问她高考考了多少分,为什么要报这个学校,为什么要学国际贸易。她漫不经心地回答着我的问题。我心下很是不快。我装着开玩笑地说,和你在一起,感觉自己像个记者似的不停地在问,你疲于应付地回答。她说,可能是因为我们不是很熟悉的原因吧。她说她和不大熟悉的人没什么话题。 也许是她察觉到了我的不满情绪,后来她明显要热情多了。 虽然知道她很多信息,但是为了找些话题,我还是装着不知道地问她。我说:“你是什么地方人啊?” 她说:“江苏扬州人。”我马上恭维她道:“真是个出美女的地方啊,怪不得你这么漂亮!”说完,我瞟了她一眼,发现她丝毫不为之所动。我又说:“扬州出美女是历史上有名的,隋炀帝为了到扬州看美女而筑大运河,清朝时‘扬州瘦马’名扬天下(瘦马是妓女的意思)。” 她变得有兴趣起来,“没想到你还知道‘瘦马’一说哦。你是什么地方的人?“ “上海的。” “你是上海人?”她看了我一眼,有点惊讶。 “嗯。你是什么星座的?” “我是天蝎座的。你呢?” 我说:“我是处女座的。” 她听后用手捂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我问她笑什么。她说没什么,你们男生也相信星座呀? 我说:“其实我也不是单纯地盲目相信星座。我是觉得一个人的性格与他出生时的气候有着一定关系。” “真的吗?” “是啊。一个出生在冬天的人,他一出生下来就面对的是一个寒冷和萧条的世界。他难免会形成一种内向一点的性格。如果在夏天出生的人,那他的性格可能就要开朗一点,对人热情一点。比如说你吧,天蝎座的,正是天气寒冷的日子出生的,所以你就是个比较冷酷的人。” “呵呵,有意思,貌似有道理哦。不过,我是个冷酷的人吗?” 我说:“是的,起码你对我比较冷酷。” 她又笑了起来。我再次向她表示要帮她提方便袋。这次,她没有再拒绝。我又没话找话,问她喜欢听谁的歌,喜欢看谁演的电影。说完这些后,她问我,我们已经绕操场走几圈了?我说,不知道,我没有数。我生怕她要走,赶忙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她说好啊。 我说:“唐僧师徒四人坐飞机去旅游,途中飞机失事,可是降落伞只有三把。于是,唐僧说,大家来答题,答不出来的跳下去。唐僧问悟空,天上有几个太阳?悟空说一个。唐僧就给了他一把降落伞。唐僧又问沙僧,天上有几个月亮?沙僧说一个。唐僧说好,也给你一把。都是这么简单的问题,一旁的八戒开心极了。不料,唐僧问他,天上有几颗星星?他答不出来,只好跳了下去。没过多久,他们四人又坐飞机去旅游。途中又失事,降落伞还是只有三把。他们又继续回答问题。唐僧问悟空,中华人民共和国什么时候成立的?悟空说1949年。唐僧说好,给你一把。唐僧问沙僧,解放战争死了多少人?沙僧说250万人。唐僧说好,也给你一把。唐僧问八戒,那250万人的名字是什么?八戒又只好跳了下去。第三次,他们四人又坐飞机去旅游了,途中又出事故了。这时候,八戒说,师傅,你不用问了,我自己跳。然后就纵身一跳……” 她打断我说:“这次我知道,飞机上有四把降落伞是吧。” 我失望地说:“你知道呀。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以前听说过,不过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最后的一点,今天听你再说了一遍也很不错啊。” 我说:“现在我再给你讲几个笑话吧,保证你没听说过。” “真的?”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说:“你听了就知道了。” “好,你说吧。” 我说:“我们宿舍那个来自浙江绍兴的陈浩普通话总是说不好。有一次,他拿扑克给我们算命,叫我们把扑克分三墩。他说得含糊不清,赵大伟听后,以为叫他蹲三蹲,于是他就往下蹲了三次。” 她听后忍不住笑了,说:“好可爱哦!” 我说:“还有更精彩的呢,闫杰在喝一瓶饮料时,看到注意事项上写着‘喝前请摇一摇’,于是他就把那瓶饮料放在桌上,自个儿摇晃了半天,然后才去喝那饮料。“ 江园听后,哈哈地笑出声来,好半天才平静下来说:“真是太搞笑了,他们真有意思哦。” 为了取悦眼前的美人儿,我出卖了同宿舍的兄弟来。其实,这两个故事都是我听说的。为了使它们生动点,我就把它说成了身边人的故事。当时,我却不去想这样做有没有对不起同宿舍的兄弟。 “走了多长时间了?我的腿都走酸了。”过了一会儿,江园突然问。 我掏出手机看了一下,说:“三点半了。” “时间过的真是快哦。” 我说:“是的。我感觉还没走一刻钟似的。” “是么?” “也许这就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吧。爱因斯坦解释相对论时说,一个男人与美女对坐一小时,会觉得似乎只过了一分钟;但如果让他坐在热火炉上一分钟,会觉得似乎过了不只一小时。” “呵呵。你懂的东西还真多哦!” 我说:“没有的啦,其实我就知道这么点东西。” “不早了,我要去看书了。” 从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舍的神情,我的心中不由一热。于是我大胆地说了句,“好吧,下次还能约你出来走走么?” “到时候再说吧。” 说完,她对我说了声再见,挥了挥手,往教学楼那边走去。直到她从我眼前完全消失后,我才转身回去。 第三章 2 我一边往宿舍走,一边乐得手舞足蹈。我回味着今天和江园在操场上说的每一句话,对自己的表现甚感满意。心中无比欢欣起来。途经宿舍楼下的小卖部时,我特意买了包“万宝路”,为今天出色的表现而犒劳一下自己。 回宿舍时,赵大伟和丁建飞正在咬着耳朵。丁建飞靠在床杆上,赵大伟站在他的床沿边。见我进来,他们倏地不说了,露出两张诡秘的笑脸。丁建飞嘿嘿地笑道:“你小子老实交代,刚才什么的干活去了?”我想肯定是他们看到我和江园在一起了,故意不理他们。赵大伟又道:“汪阳,你要请客哦!刚才我和陈浩路过操场时什么都看到了。”既然被赵大伟揭穿了,我便说,“我们偶然遇到了,就说句话而已,不要多想。” 赵大伟和丁建飞同意发出“咦——”的声音。我知道这句话打发不了他们,为了让他们闭嘴,我就掏出香烟来,散给他们俩吃。正在我们三人抽烟时,陈浩却回来了。 陈浩特别重视自己的生命和健康。如果你在g大看到一个从高楼下经过时必定仰着头,在食堂从不买鱼吃,做汽车去什么地方时不忘带根皮带的人……那么,这个人一定是陈浩。陈浩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么都还金贵。他走在高楼下仰着头是因为他害怕跳楼的人误砸死了他;自从他听到一个人被鱼刺刺穿动脉失血而死后,喜欢吃鱼的他吓得再也不敢去尝一块鱼肉;出行时,他怕汽车上没有安全带,就自备根皮带,好把自己牢牢地捆在座位上…… 初来学校,他就对平时喜欢抽烟的我们几个大为不满。开始,他碍于情面,不说什么。只要我们一抽烟,他就立马离开宿舍,待宿舍烟味散尽了才回来。这学期来,我们再抽,他就“建议”我们去阳台上。我虽然心里不爽,但考虑到自己理亏,也就没说什么。只要他在宿舍,我都保持着不在里面抽烟。丁建飞却不,他生性豪放,不拘小节,很少将什么事放在心上。他在水房洗衣服时,如果中途去了趟洗手间,说不定就忘了洗衣服的事了,跑回宿舍想干嘛干嘛。直到许文斌去水房,蹬蹬地跑回来问他,丁建飞,我在水房看到一个盆子很像你的,里面的衣服也像是你的。不知是不是你的?这时,他还会一嫩一嫩地看着许文斌,思考上半天,才会忆起。他丢钱包、饭卡、图书证更是家常便饭,为此不知损失了多少银子。不管犯过多少回错误,他却没长一点记性。闫杰常常说丁建飞,你丫的幸亏学了哲学,要是个医生,不把纱布镊子落在病人身体中才怪呢。 那天,见陈浩进来,我和赵大伟匆忙跑到阳台上去吸。丁建飞仍然靠在床上吸着。尽管陈浩说过多次不要在宿舍吸烟,他却从不放在心上。为此,两人已红过几次脸。 陈浩那天脾气异常火暴,一进宿舍就生气地对丁建飞说:“你怎么在宿舍吸烟啊?” 丁建飞不搭理他,像没听见似地悠闲地接着吸他的烟。陈浩又说了一句:“丁建飞你能不能出去抽?” 丁建飞说:“外面天气冷,我躺在床上,没有穿衣服。” “那你就不要吸!” “……” “你是不是没有听见我说的话?丁建飞,我再问你一句,你出去不出去?”陈浩言语越来越生硬。 “我不出去。”丁建飞从来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陈浩如果说得客气一点的话,说不定他早就下床了。 “那你把烟灭了!” “我不灭。” “你真的不灭?!” 丁建飞突然恼火了。他狠狠地将烟砸在地上,说:“陈浩你他妈的别把自己当作是金枝玉叶似的,你烦不烦啊?像个女人一样唧唧歪歪,把老子抽烟的情调全搞没了。” “你他妈的才烦!” 见他们争吵起来,我扔了还剩半截的烟,跑进宿舍劝说道:“不用吵了,不用吵了。” “我不跟你骂,老子不抽了。” “你以后给我注意点!”陈浩用食指指着丁建飞的鼻子说。 “你再指着我,我把手指头给断了!” “我就指怎么了!” 他们大有大动干戈的架势。 赵大伟也赶忙上去劝说陈浩,把他拉到了外面,才结束了争吵。陈浩走到门口还回过头说,我们浙江人是不好惹的,你给我走着瞧…… 当时,我并没有在意陈浩最后说的那句话,一笑置之,认为他纯粹是吓唬人的,一心想着怎么再去约江园。 第三章 3 一个周末,我再次将江园约了出来。 开始,我还为怎样才能成功约她出来而一筹莫展。后来,我在一本纸张都泛黄了的《读者》上学了一招。这本书是赵大伟从“堕落一条街”上的一个旧书店买来的。上面有篇关于文字技巧的文章,能使对方往你的言语圈套里面钻。我起先还不敢用这种铤而走险的招式,但想到惊奇总比平淡好,还是不如冒这个险。生活中多少事不是冒险呢?毛主席还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不行动,怎么会有收获?不冒险,怎么会有奇迹发生? 我打电话给江园,和她寒暄了几句后就说,我们玩个文字游戏好么? 她按我设想地回答道,好啊。 我说:“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我的下面两个问题你都只能选择用肯定或否则回答好吗?” 她说:“好的。” 鱼儿上钩了,我心里乐开了花,欣喜地往下说道:“我的第二个问题是——假如我的第三问题是周六我们一起出去玩可以吗。那么你对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是否一致?” 说完,我的心开始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起来,紧张地等待着她的回答。我知道不管她怎么回答,我都已经胜了。她只能回答是和不是,她如果说是的话,那第三个问题也只能作肯定回答。如果说不是,第三个问题就必须肯定回答。但是,当时我特别担忧,我怕她会讨厌我的这种做法。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突然传来声音,“我好像没听懂你的这个问题。你再说一遍好么?” 于是,我又说了一遍。这次,她明白了意思,她在那边小声地念了几遍我的问题后,用惊讶的语气说道:“好厉害的一个问题啊!我不管怎么回答都要和你一起出去玩是吧?” 我说:“是的。”我怕她会因此而生我的气,又加了一句:“其实这只是个游戏,如果你周六有事就不用勉强了。” “我说话算话的。” “刚才只是游戏,还是看你当时有没有时间了。”我仍假惺惺地说。心里恨不得说: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周六你陪我玩定了。 “我周六那天没事。” 我克制着使自己不笑出声来,用尽量还算正常的声音说:“哦,那就好。” 周六我们见面时,她好像特意去把头发拉了一下,看上去以前显得更加直了。她穿了一套白色的风衣,米色的灯芯绒裤子,白色的运动鞋,肩膀上斜挎了个黄色的卡通包。白色的上衣和运动鞋上一尘不染,真是个爱干净的女孩子啊!我甚至想,她的脚趾丫里是不是也是干净的?看来今天她是精心地打扮了一番。都说女为悦己者颜,我乐滋滋地想,她应该对我很有好感吧? 她见到我后第一句话就是,你好坏哦! 我装着憨笑。一般女人说男人坏,都有变相夸他们的意思。就像当初我摸苏茜的胸部时,她说我好色一样,其实是一种鼓励。她在说这话时呼吸都不均匀了。在我把手收回来时,她又不舍地将我的手按在她的胸前。我不动,她还拉着我的手在她挺拔柔软的乳房上下左右游动。不过,和一个女孩约会时,想到以前另一个和自己约会的女孩,实在不是件什么浪漫的事,我突然有种罪恶感。 接下来,我们去电影院看了场电影。放映的是一个悲剧的爱情故事。我没有认真看,一直偷偷地瞟着江园。她看得很投入,看到动人的地方还流着眼泪。出了影院,她还沉浸在电影的故事情节中。后来,我们又一起吃了比萨饼。回学校时,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在穿越校门口前的马路时,我趁机抓住了她的手。一走到校园里,她就挣脱了我的手,保持着与我一尺的距离。我说,现在还早,我们一起去操场上走走吧。她犹豫了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这次,她的话明显多了。她对我兴致挺高的,问了我很多问题。不过,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心理测试题。 她问的第一个问题是智力方面的。她说,在冬日的下午,你一个人在散步,这时你最希望看到什么景色?a,在沙滩上晒太阳的螃蟹。b,风中摇曳的红枫。c,美丽善良的采茶姑娘。d,在空中飞行的一对黑鹤。 我本想选择c,但我怕选美丽善良的采茶姑娘她会觉得我好色,于是就选择了d。我问她答案是什么。她嘻嘻地笑着说是傻瓜的意思,因为这个景象不会在冬天出现。难道黑鹤在冬天都不飞行了吗?我很疑惑,但是没有敢发出质疑,为了讨好眼前的美人儿甘愿做一回傻瓜。 她又接着问了第二个问题:我在你心中像哪种冰淇淋?a,巧克力口味。b,奶油口味。c,草莓口味。d,荔枝口味。e,红豆口味。f,咖啡口味。 我想到诗歌“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心想红豆口味一定表示爱恋的意思了,于是就选择了它。没想到,结果答案恰恰相反,她不高兴地告诉我,红豆口味表示讨厌的人的意思。我心中暗暗叫冤,觉得这些问题很无聊,没什么意义,还凭空生出了误会,郁闷极了。 她好像看透了我心思似的对我说:“你不用不相信,其实这些问题是很准确的。” 我说:“你说我是傻瓜我承认,但是我真的没有讨厌你。你用你的脚趾丫想下也会知道的,如果我讨厌你还和你一起玩吗?” 她说:“那可说不好。说不定你在约我出来时不讨厌我,现在开始讨厌我了呢?” 我说:“真的没有。”说完后心想,江园怎么和赵大伟一样善于诡辩啊? 她说:“这个问题要不就不算,你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吧。以下几种方便面你最喜欢哪种?a,鲜虾鱼板面。b,红烧牛肉面。c,香菇炖鸡面……” 她还没说完这个问题,我就回答红烧牛肉面。康师傅红烧牛肉面是我的最爱。说完,我就焦急地问她答案是什么。她说不说了。我看了看她,可惜天太暗,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我想这要么是个特别好的,要么是个特别坏的答案。否则,她就说了。她越是不说,我越是焦急。后来,在我的苦苦追问下,她才告诉我答案是见异思迁的意思。 黑暗中我的脸红了,但是我还是对她说道:“这是不科学的。” 她说:“我们女生都挺信这个的,这些测试题真的很准确。这道题,我的几个好姐妹都选择了香菇炖鸡面,而它就表示的是感情专一的意思。” 我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以后只要在商店看到那个人买什么方便面就知道他对感情是什么样的人了。” 当时,我真恨这些无聊问题和编出这些莫名其妙答案的人,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又恨江园太单纯,竟然相信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我们一时没了话,片刻后,她主动打破沉默。她问我以前谈过女朋友没有。我说,没有。我撒了个谎,声音非常微弱。 “哦……你冷么?” “不冷。你呢?” “我也不冷。”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天空挂着一轮圆月。我想增加一点浪漫的情调,说:“你看月亮好圆啊!” “是啊。” 她抬头看了看。月光打在她光洁的脸蛋上,她显得更加妩媚了。从她的左侧面,我能她那扑闪在月色下的长长睫毛。 在她低头那一瞬间,看了我一眼,发现我正在看着她,不好意思地匆忙转过头去。她这种娇羞的样子,显得很妩媚,那无以形容的美让我的身心都不由为之颤然。我感到非常地冲动,突然有种想拥抱她的念头。我试探性地把右手搭在她的背上。她打了一个激灵,但是没有反抗。操场上人不多,我顺势将她拥入怀中。开始她还挣扎了几下,但马上就停止了。我更加用力地把她搂在怀中,她轻轻地哦了一声,双手也跟着用力地搂住了我的腰。我感到了她胸部的柔软和柔柔而紧促的鼻息。我突然有种想吻她抚摩她撕咬她进入她的冲动。但最后,我只在她的额头上深情而长久地吻了一下。我怕吓着她了。 世界在这一天,再次变得美好起来。当时我把江园搂在怀中想着,从今后起,我要好好做人,不抽烟,回去把积纳了很久的衣服洗了,每天都换袜子和内裤,起床后叠被子,不再旷课……我还在心里发誓要永远对江园好。爱她,珍惜她。你也许会不相信我。但是,我当时真的是这样想的。真的。 第三章 4 和江园约会的那晚归来,我躺在床上兴奋地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这时辅导员朱德龙突然来我们宿舍查房。 朱德龙四十多岁,皮肤黝黑,身材矮胖,我们都管他叫“酱鸭”。大凡搞行政的,到了这个年龄,还当辅导员的话,那么他这一辈子在事业上也就没什么指望了。不知是不是知道自己仕途无望,朱德龙把自己的兴趣全部转移到了金钱和女色上来。也或许他的本性就如此。在我们大学的四年里,他大肆利用手中的职权,对我们学生实行进行着这两方面的威逼利诱,到了如痴如醉丧心病狂的地步。 朱德龙那天到我们宿舍时,当时场面确实不堪描绘:桌上杂乱地摆着课本以及其他杂物,还有刚打完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扑克牌,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双双拖鞋,废纸塑料袋等垃圾散落在宿舍的各个角落…… 走进我们宿舍后,朱德龙就捏着鼻子,用鄙夷的眼神看着这一切说:“你们都是猪啊,宿舍搞这么脏,都是二十郎当的人了,还不晓得讲究卫生。” 他还说,你们这宿舍是什么味道啊。他带来的两个学生干部,一个说是臭袜子味,一个说是烂酸菜的味道。说实在话,当时我一点异味都没感觉到,因为我已经适应它们了,在里面待的时间久了就没了感觉。而任何一个非我们宿舍的人走进来时都肯定会说,你们宿舍有股好难闻的味道。在两个学生干部说是什么味道时,我心中暗道,这是他妈的男人味。你们有么? 六个人都在宿舍,朱德龙却叫那两个学生干部搜查我和丁建飞的床以及柜子。当时,我们非常诧异,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那两个学生干部把我和丁建飞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除了从我的柜子里搜到一个热得快,好像没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朱德龙非常生气地问我们:“你们把烟放哪里了,主动拿出来。” 原来是为烟而来。那一刻,我的大脑掠过很多问题。朱德龙是怎么知道我们抽烟的?为什么不查同样抽烟的闫杰和赵大伟?是谁向他打的小报告?会不会是讨厌我们抽烟的陈浩说的…… 晚上回来,我就把自己的烟全部给丁建飞了。而丁建飞的烟一向都是摆在桌子上,只是他的桌面真是太脏太乱了,没有人注意到躲藏在其一堆杂物下的香烟。 丁建飞说:“我们没有烟。” 朱德龙冷笑了一声说:“还是你们自己拿出来好,要是我找到了你们罪加三等。” “没有就是没有。”丁建飞口气很硬。 “你们别以为瞒得了我,你们还嫩得很。”朱德龙露出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他确实够老奸巨滑。他叫我们伸出右手,然后他抓住我们的手凑到他的鼻子边,让他嗅一下。他一下子就闻到了我手上的烟味,但是他没闻出丁建飞的。丁建飞一向是左手夹烟。 朱德龙闻到我手上的烟味后生气地对我说:“明天你到我办公室去一趟。” 他抛下这句话后就走了,还拎走了我的热得快。 朱德龙刚出宿舍,丁建飞就冲到陈浩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按在了床上。陈浩拼命地反抗,可是无济于事。丁建飞骑在他的身上,双手紧紧地掐着他的脖子。 “是不是你他妈的跑到朱德龙那告状了?说!” 丁建飞怒火冲天,额头的静脉也因激动而鼓得老粗。陈浩被掐得喘不过气来。我们匆忙上去拉架,好不容易才把丁建飞拉开。陈浩挣扎了几下才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满脸通红,脖子上还留下丁建飞红红的手印,眼中噙着泪水,不知是刚刚憋的,还是伤心委屈而流的。陈浩从床上爬起来后,指着丁建飞的鼻梁,喘着粗气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欺人太甚!你怎么对付我的,我会以十倍偿还你!” 陈浩这么说时,我突然想起他曾经说的那句“我们浙江人是不好惹的,你给我走着瞧”,结果朱德龙就来了。我想陈浩决不是个省油的灯,不由为丁建飞捏了把冷汗。 私下,我劝丁建飞向陈浩道个歉,并说宁可得罪君子,切莫得罪小人。丁建飞却不加理会。他说,我巴不得他和我闹呢,就怕他小子没那胆。我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还是小心一点吧。丁建飞却转向了另一个话题,他说他想不明白,陈浩只和他有怨,为什么把我也给出卖了,又为什么不说出闫杰和赵大伟。 我也深感纳闷。我从来都没有得罪过他,他为什么要出卖我呢?尽管当时我很恨他,但为了讨个安宁,也就不想和他发生什么纠葛。 第三章 5 朱德龙走后,我心情沮丧极了,觉得此刻这个世界上只有江园一个人能安慰我。只要她一句鼓励的话,我就有勇气面对一切逆境。可是,我能对她说这件事吗?我不能,打死也不能说。那两天,我也没心情找她。 周一的早上,我去了朱德龙的办公室,他先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他说:“你写份检讨,通知你家长,叫他们尽快来学校一趟。” 我心中暗骂,他妈的,不就是抽烟吗?这点破事用得着这样折腾吗?我低着头,脚尖踏着地上的一截烟屁股,嘴上还是毕恭毕敬地说:“朱老师,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抽了好吗?” “你这种人的话不可信。” “我说话算话的。我毕竟是大人了,一人做事一人担,用不着叫父母来。”我抓耳挠腮地说。 “你要这么明晓事理你就不抽烟了。你知道抽烟有多大的危害吗?损害自己的健康不说,还损害周围人的健康。最重要的是,万一引起火灾怎么办?当年大兴安岭失火,就是因为一根烟头知道吗?一根烟头啊!你知道吗?……” 他煞有介事的样子让我觉得可笑,好像当年大兴安岭的烟头是我扔的似的。我不想让这件事惊动爸妈,请求他说: “我错了,无论您怎么处置我都可以,只要不喊我爸妈来好吗?” “你要实在不愿意叫也可以,那你准备接受处分吧。” “什么处分?”我焦急地问。 “这个要开会讨论一下再决定。” 他妈的,什么狗屁事还开会讨论的。回到宿舍,我把丁建飞喊到了宿舍楼顶,把朱德龙对我说的话全部对他说了。丁建飞听后说,你信不信,我看他就是想从你身上捞点钱。否则,这么个鸡毛蒜皮提不起筷子的事叫你父母干嘛,不就是想他们来给他带点东西,顺便请他出去搓一顿吗?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问他我该怎么办,他说你就送点钱给他得了。 我担心地问,他要是不收怎么办? 丁建飞说,他要是不收我把头砍给你,朱德龙那小把戏玩得太他妈低级了。丁建飞说着从口袋掏出香烟,抖出了一支递给我。我伸出了半截的手,最后还是缩了回来。我突然想到了江园。其实,抽烟是我上了大学后才学会的,仅仅是为了耍酷,当时还没烟瘾。 后来,我还是按照丁建飞说的去做了。 那天晚上,我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去了朱德龙家。叩开了他的家门,在他家门口,我把一个内含一张保证书和五百元钱的信封递给了他。我说:“朱老师,我的保证书放在信封里了。”朱德龙接过后,感觉了一下厚度,笑呵呵地说:“看你承认错误态度诚恳,并且是初犯,暂且不追究你的责任了,以后一定要严格要求自己知道吗?”他说话时露出一嘴黄牙,由于和他站得太近,我还能闻到他的嘴中的一股臭味。那是一种长期抽烟饮酒的男人嘴中特有的味道。我感到很恶心。我装着无比诚恳地说:“我一定做到。”说完,像逃似的跑回去了。 第三章 6 我天性好动。快乐的时候,我要借助运动去发泄。郁闷的时候,我也要通过运动去排遣。我好动得离奇,似乎一刻也难得消停。哪怕坐在座位上,我还会不停地抖动着大腿。小时候我住在乡下外婆家,吃一碗饭能把一个村的人家跑个遍。后来被爸妈接到城里,没的溜达了,我就一边吃饭一边绕着桌子转。爸妈说我把他们的头都转晕了,可是我一坐下来就吃不下去饭,为了我能吃饱,他们不得不忍受头晕…… 我就是这样地喜欢运动。 大了一点,我的运动由小时候简单而机械地动转为两项比较有意义的运动——跑步和踢足球。有事没事,心情好或不好,我都会去踢球。就像喜欢抽烟的人吸烟一样,有的时候不再是单纯的吸,而是一种习惯,一种心理依赖了。我踢球也大致如此。可是,踢球不是一个人的运动,有时会遇到没人陪你玩的情况,那我就选择跑步。所幸在g大,我遇到了一个同样为球痴为球狂的丁建飞,我们正好是半斤对八两。大学几年,我们经常在一起踢球。 那晚,当我从朱德龙家回来后,心情特别轻松愉快。把一切进展顺利的消息告诉了丁建飞后,我就喊他与我一起去踢球。丁建飞一拍即合。我们决定好好运动一场,还是春寒料峭的,我和丁建飞都穿上了一套短袖的球服。到了操场,我们先和其他几个正在踢球的同学用矿泉水摆了两个球门,打起了四对四的小场。后来,那伙人走了,我就和丁建飞练习传停球。我们踢了很久,上衣被汗浸透了,我们索性把上衣脱了踢。我们踢得很迟。如果不是为了在趁江园睡觉前给她打个电话,我真的还不想回去。我们的身体仿佛积蓄了无穷无尽的力量,总也使不完似的不知疲惫。 回到宿舍时,已经熄灯了。其他几个人已洗刷完毕上床休息。 到了宿舍,我感到口干舌躁。就在我寻找谁的水壶还有热水时,丁建飞从桌上拿到一个搪瓷缸,端起来晃了一下,高兴地说里面有水。如果是平时我肯定不会愿意去喝别人的水。爸妈都是医生,我难免从小养成了一些讲究卫生的习惯。而丁建飞从来不介意,他也从来不打开水,口渴了,看谁的杯子中有水,随手拿起来便喝。知道他有这样的习惯后,我一般都不会在自己的杯子里留水,喝不完的也只会倒掉。但那天,我实在是太渴了,晚上我没有打开水,自己的杯子里也没有一滴水。听到丁建飞说有水后,我顾不得想那么多。在他正准备喝时,我抢过他手中的搪瓷缸,说先给我喝一口吧。 我贪婪地喝了一大口。其实,就在搪瓷缸里的“水”快进入我的嘴之前,我已经闻到了一股刺激的气味。在那一瞬间,我或许想到了谁的缸子没洗干净,但我绝对没想到里面是什么其他的东西。我喝得太快了,尽管那刺激的味道入口时狠狠地辣了我的舌头一下,我却不能马上停止下来。后来,我就感到从嘴里到胃里像有千万根针在刺着一样难受…… 现在,我真回忆不起当时的反应了。后来,通过丁建飞的描叙,我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丁建飞说当时我喝下那缸里的水后,就“啊”地惨叫了一声,扔了搪瓷缸,在宿舍乱蹦乱跳,双手塞进嘴里,发出呜呜地怪叫声。他说,那一刻他害怕极了,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肯定与喝的什么东西有关。他捡起了搪瓷缸闻了一下,感到一股刺激性气味,觉得很熟悉,但又不能确定是什么。他问宿舍人是谁的搪瓷缸,没有人应声。他想抱住我,让我镇静下来,可是我的力气太大一下就挣脱开了。直到闻声从床上下来的闫杰和赵大伟一起帮忙,他才把我按住了,然后,他用一根铁勺子往我嘴中塞。可是我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没吐出来。说到这里时,丁建飞说那时你一定是太渴了,喝下的东西很快就吸收了。后来,他就背上我,带上了搪瓷缸,和闫杰赵大伟三人一起跑到学校附属医院的急诊。他说一到医院医生就给我洗胃,并给我服用牛奶保护胃黏膜。在场的医生护士把搪瓷缸拿去嗅,最后大家认为可能是84消毒液。为了确认,他还跑回了宿舍一趟,把许文斌和陈浩从床上喊了起来,问那搪瓷缸是谁的。陈浩说是他的,里面装的是84消毒液。他说一定是陈浩特意准备好报复他的,因为他自己不管是谁的水从来都随便喝。那天要不是我先喝,那喝下84消毒液的一定是他了。 第三章 7 自从误喝下84消毒液后,我的意识就模糊了。我的大脑一直处在一个混沌的状态。我能感觉到从身体来自深处的难受,感觉就像有团火在身体内熊熊地燃烧着。我拼命地挣扎,我想喊,可是发不出声音。直到后来,我才慢慢地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伴随着苏醒的记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接一阵的巨痛,医生不得不给我使用大量的止痛药。这样,我才得以睡了一会。 第二天上午,全班同学都来看我了,把病房挤了个水泄不通。男生拎了很多营养品,女生还买来了鲜花。那些平时和我关系好的同学来了,关系不好的同学也来了。我知道有些人并不是真的想来看望我,只是他们觉得大家都来时,他们不来,就显得有点脱离集体。于是,他们来了,假惺惺地对我问候,装出的样子比什么都恶心。我讨厌这些虚伪的人。特别是那个阴险无比的陈浩,他也来了。他和许问斌一道来的。他一见我就说,都是他的错,说他的缸子以前用了没有洗干净,结果里面长了霉菌,他就拿出来用清水洗了,但还是不放心用,于是就用84消毒液泡。他说那天我们回来时,他已经睡觉了。而他在睡觉时,有喜欢听mp3的习惯,所以我们说了什么,怎么喝下去的他都一概不知…… 真他妈的会编!我在心里暗骂着,我想说出来,可惜那时我的喉头已经水肿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如果你当时站在我身边,你一定能听到我牙齿咬动而发出的声音。我恨不得咬碎他。 我相信他可以用这句谎言骗过所有的人。据说,他为此事还跑到朱德龙的办公室,自责了一番,说都是他的罪过。而那个长了猪脑子的朱德龙不仅没有责怪他,还相信他所说的,竟然夸他有自我批评的精神,说一切事都是我自找的,与他无关。他是设好了陷阱等着丁建飞钻的,结果我不小心掉进去了。他也许会感到后悔,因为我不是他最想毒害的人,因为他没有毒害到他最想毒害的人。我恨我现在才明白世界上有种人你是永远地斗不过他的。他即使做了违法的事,但是你也不能奈何他。倒霉的是,这个人就在你的身边,和你上同一个大学在同一个年级同一个班级还睡在了同一间屋子里。你是永远无法避免和他打交道的。惹不过他的时候,也是躲不过的。如果说什么是命运,这就算是一个。 我在学校的附属医院住了一星期的院。那段日子,我的思维比什么都活跃。我总是想起以前健康时欢蹦乱跳的样子,想着想着眼睛就湿了。我想着如果我没有喝下84消毒液,我现在会在做着什么。我也许和江园在一起。那天晚上,我准备喝口水就打电话给她,约她第二天出来玩的。结果……我不知她知不知道我住院了。我是多么希望她能来我身边。因为这世界上总有个人,她能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能量。她的一句鼓励能使你面对一切逆境。我想她知道,又怕她知道。我想她来,又怕她来。我不希望她看到我这种狼狈的样子。我不愿在自己的心爱的女人面前表现出软弱和病态。我不知道是告诉她好,还是不告诉她好。最后,我还是决定不主动告诉她。可是,在我不告诉她的时候,我却希望她能从其他的渠道得知我住院了。我的脑海里还成天想着她,想她到底知道不知道呢。比盼望任何人都迫切地期待着她的到来。只要病房的门动了一下,我都警觉地看是不是她来了。有几次我听见走廊上有人的声音很像她的,甚至屏着气去听……我想我从她眼前失踪了这么长时间,她一定会牵挂我吧,她会给我打个电话吧……可是,她一直都没有。好像我的生活中从来都没有过她,好像我和她从来都没有好过,好像前段时间我和她的亲热都是假的……我开始怀疑自己,开始怀疑和她的感情,我开始怀疑我和她是不是真的好过……一切问题都没有答案,一切人事都像吸进和吐出的空气一样无形,来去无踪,缥缈无形。 我的眼前只晃动着丁建飞的身影。他精心地服侍着我。我不让他们告诉我的爸妈。过了急性期,我才对家里说。父亲得知后,来学校给我请了两个月的假,说是让我回他的医院调养,在他身边他会放心一点,能更精心地照料我。 就这样,我回上海休息了两个月的时间。 第四章 1 当我再回到学校时,校园池塘里的荷花已经盛开了。 我回来的消息没有告诉任何人。当我推开宿舍的门时,大家呼啦一下都放下手中的活,冲到我的面前,丁建飞不停地用巴掌拍着我的脸,闫杰用拳头击打着我的背,赵大伟还给了我一个拥抱……我被大家簇拥着走进了宿舍。两个月来一直阴霾的心情,顿时开朗起来。 那一夜,大家互相开着玩笑逗我开心。丁建飞说,在过去的两个月里,赵大伟像狗撵耗子似的把班上的女生追了个遍,最成功的一次是有个女生答应做他的女朋友了。我惊讶地问是哪个女生,丁建飞口气一转说,不过那女生是让赵大伟等到下辈子。闫杰和赵大伟又说丁建飞和“姐妹发廊”的两姐妹建立了微妙的关系,现在大家去理发洗头都不用花钱了,还可以享受免费按摩。丁建飞又说,闫杰和杨杨两孤男寡女现在也已经勾搭上了…… 后来,连平时不爱说话的许文斌也自告奋勇地说他也要讲个笑话。他说在某天下午一堂课上,陈浩打起了瞌睡。他非常聪明,选择了一个很委琐的睡觉方式——用双手支撑着脸腮。他低着头,又戴着眼镜,从正面也看不出他那双小眼睛到底是睁着的还是闭着的。那姿势看上去好像在看书。但是,他还是被教授发觉了。教授用一截粉笔头砸醒了他。你猜猜教授是怎么发现他睡觉的?哈哈,我想你也猜不出,还是我告诉你吧。他在睡觉时流了很多口水,是这些口水出卖了他。那个教授真是博学多才啊。教授说,用手拖着脸腮睡觉时,手压迫了腮腺,于是刺激它的分泌,因此会产生很多口水。陈浩当时的口水顺着下颌往下,流到了摆在他面前的杂志上,在封面上聚了一摊,又分成几股,分别流到了的那个模特的各个部位。那个衣着暴露的模特都可以在他的涎水中游泳了。你不知道他当时的口水牵得多么长,长得就像食堂的挂面,还非常地粘稠……教授说,只要不是白痴,在清醒的情况下,都不会让自己口水挂在脸上。因为教授认为陈浩还不是白痴,所以就断定他是在睡觉了。 许文斌几乎是笑不成声地将整个故事说完的。可是,当时我一点也没觉得可笑。他说完后,只有陈浩自己干笑了几声自我解嘲。宿舍里一下子又安静起来,没有人说话,气氛有些紧张。 丁建飞打破沉默说,许文斌这个故事不错,我还有个更有意思的故事。一次,我和我们班的黄莉莉一起在学校逛,经过一个厕所,她说她去一下洗手间。我说我也要去放一下水,于是我转身向男厕所走去。突然,她叫住我,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往我手里一塞。我很诧异地看着她。我心里琢磨着,她不知道男生只要抖两下就行了么?她好像忽然反应过来,脸一红,说,你就用来擦擦手吧。 闫杰说,我也有个好玩的。某年某月某日的一节选修课上,老师让我们辨证一下是否攻打台湾。某人被老师叫起来后,不急不忙地说道,攻下台湾,可以让大陆的男女比例缓和一下…… 你在说我,你这个禽兽!赵大伟装着生气地骂道。别看他言语生硬,我知道其实他一点都不生气。相反地,他还相当高兴。天底下就有这样的人,他甘愿当小丑,给人当猴玩了,还帮助人家打锣,只要别人快乐他就快乐。赵大伟就是这样的人。相处近一年了,我还从没见他真正发脾气过,顶多摆几个不高兴的pose,把寝室的足球踢几下泄泄气。而且不管是谁得罪他了,他也决不记仇。所以,赵大伟成了全班最受欢迎的同学,大家都爱开他的玩笑,爱和他玩,他到哪里都欢声笑语不断。 被闫杰讥讽了下,赵大伟反击道,某年某月某日,某某和他的马子在生命科学院后面的小树林里…… 这时,闫杰哦耶哦耶地大叫起来,赵大伟说什么再也听不清楚。 躺在床上,一股暖流涌上我的心头,对陈浩竟然也不再那么恨了。 第四章 2 回上海后,我整天都思念着江园。声音刚刚开始恢复,我就迫不及待地给她打了个电话。 在打电话给江园之前,我还想着她在接我电话后的欣喜样子。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她接到我电话后竟然表现出一副冷冰冰的态度来。我真不敢想象,电话那端的是曾经和我拥抱在一起还被我吻过的人。 我说,我最近误喝了84消毒液,现在在家休息。 我知道。她冷冰冰地说,仿佛是我得了场感冒一样。 我非常失意,和她不着边际地聊了几句后,她就说有什么事以后回学校再说吧,然后就挂了电话。 在回学校的第二天,我就打电话邀她出来玩,她拒绝我说要考试了,说她要上自习没时间。 我说你在哪上自习,我和你一起去。她说不要。然后就掐了电话。我再拨,她怎么也不接了。 这个时候,离放假只有三个多星期,学校的课程已经全部结束。接下来的几天,我就在一个又一个的自习教室疯狂地寻找她。最后,终于在一个教室里寻找到了她。我没有勇气去和她打招呼,就默默地坐在了她身边的座位上。她发现我后,马上收拾书包准备走人。出了教室,我拉着她的衣袖。她生气地叫我放开。我坚持拽着不让她走。 “我觉得你对我态度变化很大。”我小心翼翼地对她说。 “……”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问她,“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就直接说,我改还不可以吗?” “你不要这样缠着我就好了。”她看着天花板,冷冷地说。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现在要考试了,你在我身边影响我看书心情。”说完,她咬了咬下嘴唇。 “好,如果是这样,现在我就从你眼前消失。”我说,“不过,等考试结束后,我再联系你好吗?” “到时候再说吧,你可以走了。”她声音柔弱了下来。 我不知道是什么事让她对我前后产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是因为我喝了84消毒液,她担心对我身体的影响吗?可是,那几乎没留下什么重要的后遗症啊。莫非是因为抽烟的事?又是谁告诉她的呢?这么小的一件事,犯得着这样么?如果不是这些,又是什么事呢?难道她知道我和苏茜的事?不可能啊,我没有对谁说过。那又会是为什么呢? 我挠破头皮也想不出。 我决定不去想这些事,毕竟就要考试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现在都已经不抽烟了还怕什么。等考完试,再向她解释吧。 第四章 3 我也天天去上自习了,我想让书本来麻痹自己伤痛的心。 但我常常看着书就走了神,看着看着就想起江园,怎么也不能把她从我的眼前赶走。我暗暗告诫自己现在看书最重要,已经落下了许多课程,如果考试通过不了,拿不到学分就不能毕业。 为了克制自己不去想江园,我打起了正字,每走神一次,就写上一笔。如果你要看到我当时的草稿纸,你肯定会惊奇地发现上面有很多正字。有多少,我自己已经数不清了。 我还在稿纸上划着奇怪的图形——先画几条波浪线,再在它们的上方画个圆——只有我才明白这些图形的意思——波浪线代表江,圆代表园,这个图形表示的是江园姓名的意思。整个图形就构成了江上升明月的美丽景象,我固执地认为这是大自然界最美丽的风景,就像在我心中江园是最美丽的人一样。 考完最后一门的下午,我走出考场就给江园打了个电话。 我说我能见你吗? 她沉默了半天后,说她买了当晚的车票,等会还要去超市买点吃的,没有时间了,以后再说吧。 我说我送你上火车吧? 她说不用了,我和很多老乡一道。我主动挂了电话,我知道她不想再和我好了。 晚上,我一直等在学校的门口。我想在这里遇到回家的她。无论怎样,我还是期盼和她见一面。我真的很想念她。可是,我一直等到晚上十二点,都没看到她。 在炎热的夏夜里,我的双眼像雷达一样监视着每一个走出校园的人,看着他们背着大包拖着皮箱拎着装满零食的方便袋,如鱼儿上水般一股股从校园里各个角落的黑暗中若隐若现地钻出来,涌向校门口。我望眼欲穿地看着走来的每一个女生,一次又一次失望地发现没有我所要等的人。 我一直没有看到她。她那天到底有没有从校门口经过,我不知道。后来,我也一直未曾问过她。 往回走时,我的双腿因为站得太久而酸软无力了。但就是这样,我还是把与我在校园小道上狭路相逢的一只小狗狠狠地踢了一脚,把它踢到了路边的草丛中。它哼哼唧唧地惨烈叫着,在草丛中翻了几个跟头,才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然后夹着尾巴飞快地逃跑了。看它落慌而逃的样子,我又感到一阵心酸,怜悯起它来。觉得自己也像这只小狗一样可怜,后悔刚才不该去踢它。 我很想抽烟。学校里面的小卖部都关门了,我敲了好半天,肥胖丑恶的老板娘才骂骂咧咧地开了门,拿了一包烟给我。 那个晚上,我一个人呆在学校的楼顶上,一支又一支地抽着香烟。我感觉每吐出一口烟,心中的苦闷好像也跟着吐出了一点。可是,我心中的苦闷太多,怎么也吐不尽。 第四章 4 暑假过得异常乏味。我给江园发过几条短信,她都没回。苏茜没有回家,在上海我没有关系好的同学,整天都呆在家中。我真希望早点开学。在家实在无聊时,我就把对江园的感情写在日记里,有时写得很长,有时就几句话。我盼望写的东西有一天能让她看到,让她知道我爱着她(如果我对她的感情算得上爱的话)。 7月2日 ……江园,此刻你在做什么呢?是在家看电视,还是和老同学聚在一起聊着天儿? 我的爸妈都上班去了,一个人在家里,不知道要干什么。还是觉得在学校好,即使你不理我,至少我还可以在校园里看到你…… 我天天都无比地思念着你,你为什么就不理我了呢? 我相信你一定对我有什么误会了,或者是在考验我是吧。 你说呢? 可是,你还是不要再折磨我了好吗?谈恋爱就像炼钢铁,是不能中断的,中断了再重新开炉,多麻烦啊…… 7月26日 对世界来说,你是一个人,但对一个人来说,你就是整个世界。 和你在一起时一切美好,没有你时人生灰暗。 8月8日 ……知道吗江园?昨晚,我又梦见你了。 我梦见和你一起躺在一片草地上,四周是广袤的原野,头上是弯弯的月亮,月亮的形状就像你的眼睛,漂亮极了。 天空上的星星也长得格外稠。我们一起数着星星。后来,我不知怎么就睡着了。醒来后,发现你不见了,我就到处找你。我大声地喊着你的名字。可是,茫茫的黑夜中看不到一个人,四周还传来狼的嗷叫。我想你一定是被狼吃了,我伤心地哭起来。 醒来时还有一颗泪珠停在眼角,我睁开眼睛,它就从我的脸上滑落了,冰凉冰凉的…… 第四章 5 新学期一开学,我就打电话给江园,希望她能和我聊聊。她接了我的电话说,你不要再找我了好么。从今天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我沉默了好一阵子说,你可以不理我,但是你应该告诉我为什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罪犯尚且有为争辩的权利,你为什么都不给我个说话的机会呢?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们当面说清楚好吗? 这么说,她才让我在她上晚自习后,在教学楼下聊一会儿。 下了晚自习,我们背靠着墙壁,许久没有一句言语。没有了生机勃勃骚动不安的学生,教学楼好像没有了心跳一样。安静得我能听到自己的心音,噔噔地不停跳动。第一下音调低钝,接着一下音调高脆而短促。如此反复。我在数着自己的心跳,并默默告诉自己冷静,冷静。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做过什么事你心中清楚。”她终于打破了沉默说,一个个字像针一样刺在我的心头。 我说:“我不明白。” 她说:“你不觉得你卑鄙吗?” “有时候会这样觉得。” “看来你还有自知之明。” “你为什么会这样看待我呢?” “……” “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 “算了。” “你还是说吧,也许是误会。” “真要我说出来?” “算我求你了!” “好吧”,她说,“一个喜欢说谎的人,一个没有良好生活习惯的人一个根本就不爱我的人……你觉得这样的人,我可以接受吗?” 我嗫嚅道:“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我明显因为不自信,最后一个字还带了颤音。“我真的没有不爱你啊!” “……” “我不知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我可以对天发誓!” “那你在喝了84消毒液后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骗人,是因为你心中根本没有我!” “我要怎么才能和你说清楚呢?”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你不会理解当我知道自己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此事的人时的心情的。” “我真的……” “不说这了!”她打断了我的话,“你平时喜欢抽烟,甚至还无中生有,拿你们宿舍的同学开玩笑。这些你能否认吗?你不觉得你卑鄙吗?——对不起,也许我不该这样说你。” 我面红耳赤地听着她说着这一切。我不知道她怎么知道这么多有关我的事。我有些惊慌失措,我想争辩,我想寻找些什么理由或者借口,但我却说不出一句话,更没勇气去看她,哪怕瞟她一眼。 最后,她冷冷地对我说:“已经不早了,我回去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骚扰我。谢谢!”说完就转过身而去。临走前,她还丢下一句话,“做人要诚实一点。” 看着她毅然离去的背影,我的鼻子猛地感到一阵酸涩,我把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一点一点地逼了回去。心像刀绞了一般痛。 我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样回到了宿舍,我也不知道宿舍里是谁出卖了我。但我敢肯定,肯定是我们宿舍的人,否则没有人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我们宿舍肯定还有人在追着江园。可是,他是谁呢?我真的想不出。 第四章 6 我开始失眠起来。一个接一个的夜晚,我怎么也睡不着,我从一到一百不停地数着,不管数多少遍都不能进入梦乡。 我开始讨厌赵大伟睡觉时发出的呼噜声,抱怨上铺的丁建飞翻身而造成床的晃动,咒骂夜间走廊上吸踏着拖鞋从宿舍门前走过的每一个上厕所的人…… 有一天晚上,我好像是睡着了,突然被楼下的一只猫的叫春声吵醒,后来再也睡不着。我把怨气全撒在那只猫上。我气愤地从床上跳了下来,跑到阳台上跺着脚,发出各种自认为很恐怖的声音,想把它吓走。可是,我吵醒了宿舍的所有人,还是没能把那只猫赶走。它反而叫得更加放肆了,好像故意在刺激我,一声声鸣叫像一个老妇人压抑着声音的哀吼。我气坏败急,借着走廊上的灯光,在宿舍四处寻找着方便袋,灌满一袋袋水,往楼下仍去。每只方便袋落地时,都发出砰砰的巨响,声音在寂静的校园里回荡。 顷刻,我就听到从四面八方的宿舍传来不绝于耳的叫骂声…… 我该怎么办啊? 在那些无眠的夜晚我一遍遍地问着自己。我真怕自己这样下去会疯了。可是,这个世界上能够把我从这个炼狱中拉出来的人只有一个,而她却再也不愿理我了! 有一天,赵大伟告诉我说,他看到了陈浩和江园在一起上自习。闻言,我仿佛掉进了一个万丈冰窟,浑身冰冷,心生绝望。一刹那,我明白了好多事情。我终于知道了谁揭发了我抽烟,知道了到底是谁在江园面前说了我的坏话…… 我从来没有像那天那样去恨过一个人。我恨不得变成一只老虎,把陈浩扑到在地,用锋利的爪子去抓他,把他抓得血肉模糊,让他痛苦地发出求饶声,再打开他的胸腔,掏出他的五腑六脏,把他剁成肉酱…… 冷静下来后,我觉得我至少还应该做些什么,否则我会后悔的,我的内心永远都不会安宁的。我一厢情愿地认为,只要自己从现在起好好做人,还有和江园重归于好的机会的。我认真分析了当前的形势,理清了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觉得自己首先应该抓住矛盾的主要方面。我认为当务之急是让江园知道陈浩的缺点,首先让她离开陈浩。然后,再让她改变对我的看法,和我走到一起。 他小子出卖我,我为什么不以牙还牙?他欠我的太多了! 我买回一打蜡烛,在每个失眠的夜晚就在床头点支蜡烛,拿出信纸给江园写起信来。我夜夜趴在床上写着,信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我在信的开始请求她原谅我。我说,古人云:“不以一眚掩大德”。有些事我确实错了,但是事实并非你想象的那样。烟我已经戒了。拿同学开玩笑也绝非恶意,纯粹是太在意你,为了逗你开心而使的下策……在后面我又写陈浩在生活中贪生怕死,军训装病,在宿舍用望远镜偷看女生,去辅导员那打同学的小报告,对同学恶意投毒报复等事件。 我一边写着这些,一边愉快地设想着江园看到这一切时的反应。 第四章 7 客观地说,那实在是个不能再美妙的夜晚,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却真的不堪回首。 我们刚躺下睡觉不久,就听到了一阵轰鸣的雷声,不一会儿,外面稀哩哗啦地下起了雨。大家突然都变得亢奋起来。连平时不怎么和我们夜谈的许文斌也大声叫着下雨了下雨了,还吟诵了李商隐的诗歌,“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赵大伟也诵道:“风吹河水千层浪,雨打沙滩万点坑。”他故意把这两句读的抑扬顿挫。丁建飞也学着赵大伟的音调读了一遍,心领神会地哈哈大笑说,这样的夜晚真美好啊,要是能有个女人陪着就完美无缺了。停了一会儿,他又说,你们知道什么情况下做爱最刺激吗?赵大伟说,在月夜。闫杰说,在水里。我说,在草地上。丁建飞说不是,在电闪雷鸣的雨夜最刺激。他还向我们说了他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做爱的故事。 丁建飞说他读高中时,学校的宿舍经常丢东西,特别是在周末同学们都回家时,东西更容易丢。后来,为了防止这期间有人来偷东西,班主任就安排每个宿舍在周末留个同学下来留守。有一次,轮到他看宿舍,结果晚上下起了暴雨,雷电交加。班上一位看宿舍的女生在夜里跑到他的宿舍,说她一个人害怕。于是,那晚他们就睡到了一起…… 丁建飞大肆渲染了在电闪雷鸣的雨夜做爱的切身感受,说完他还打了个比喻,他说男人在床上征服了一个女人常常有一种征服了整个世界的感觉,但是在电闪雷鸣的雨夜征服了一个女人就有一种征服了整个宇宙和自然的感觉。两种感觉不能同日而语。 赵大伟听完后说他以后有女朋友了,一定也要在电闪雷鸣的雨夜做次爱感受下,他还问丁建飞那个女生现在在哪。丁建飞说没考上大学回家去了。然后,他又问丁建飞做爱是什么感觉。丁建飞说,无以言表。赵大伟听后就酸溜溜地说,丁建飞你个禽兽都尝过女人是什么滋味了,我连女人的乳房摸上去是什么感觉都还不知道。这时,陈浩突然问了一句,你们说女生在冬天时会不会穿胸罩?赵大伟马上抢着回答说不穿,他说因为女生穿胸罩都是防止男生偷看的,冬天没必要穿。他还没说完,大家就发出一阵笑声。陈浩说,女生穿的,他还对赵大伟说,女生的胸罩还有从胸前打开的你知道吗?赵大伟说,陈浩你是不是摸了江园看了她的胸罩才知道这些的?你说是不是?陈浩呵呵地笑着不应声。赵大伟说,我说对了是吧,你个狗日的竟然把我们所有人的梦中情人给泡了,还摸了…… 亲爱的朋友,你永远不会能体会我听到这一切时的感受。我相信用任何言语来形容都会显得苍白无力。所以,我还是不说当时的心理感受了,说说我做了什么吧。 那是十月份,我只穿了一件裤衩睡在床上。当我得知江园的胸部都已经被陈浩摸过和看过时,我再也承受不了了。我马上从床上蹦了起来,跳到了地上,黑暗中摸到自己的牛仔裤,穿在了身上,又穿上了一双运动鞋。我觉得心里闷得喘不过气,我想去运动,我想去跑步。可是,现在宿舍楼已经锁门了。于是,我就跑到阳台上,双手按着栏墙,一用力就跳到了上面。身后有人喊,汪阳你他妈的怎么了,想跳楼也要选个高的地方跳啊。听声音好像是丁建飞的,我当时真的辨不清了,耳边是轰轰的雷声和哗哗的雨声。站在栏墙上我来了个360度的转身,接着又把双手搭在栏墙上,让身体悬挂在上面。雨打在我赤裸的背上,冰冷冰冷的,我打了个哆嗦,然后啊地一声跳了下去。落地时,没站稳,还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跳下楼后,我疯狂地在雨夜中奔跑。可是,那天晚上真是黑啊,伸手不见无指。我一边靠自己的印象,一边借助闪电时发出的光亮往前跑。尽管我对校园无比熟悉,但是我最后还是不小心撞到了路边的一棵香樟树上。擦破了头皮,当时竟然一点也没察觉,甚至没感到丝毫疼痛。后来,我跑到了操场上,我更加疯狂地跑起来,跑的时候还大喊大叫着。我不知自己绕操场跑了多少圈,最后我真的跑不动了,摔到在地上,我就索性趴着不动,雨水不断线地打在我的身上。我不知道自己哭了没有,所以不知道模糊了我双眼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不知是多久后的后来,我觉得很短又觉得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丁建飞和赵大伟打着伞拿着手电筒来了。他们在雨中对我大叫大嚷,说什么我真的没注意去听。最后,他们俩架着我的胳膊把我拉了回去。 第五章 1 那夜淋雨后,我发了高烧。整天躺在床上,吃不下饭,也睡不着。我想着很多的事情。我想起了在那个小城的初恋女友,想起了苏茜,又想起了江园。我试图在脑海中勾勒出她们的模样。可是,我越想回忆起她们的容颜,越是想不起来。想着想着,我的大脑就感到无比的疼痛。 后来一天,我无意间想起苏茜在去年写给了我一封信,至今未回,便四处寻找起来。最后,我在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一书中找到了那份信。信封是牛皮纸的,从上面的邮戳来看,距现在大约有一年的时间了。 可是,当时为什么不给她回信呢?我突然自责起来。我觉得苏茜对我真是太好了,而我对她的好却一直视而不见,从来不懂得珍惜。 我从床上爬起来,把衣服穿得整齐了,跑到了“堕落一条街”,买了苏茜喜欢的卡通信纸。我原本想买她最喜欢的那部电影的卡通。我记得她喜欢宫崎骏的作品,但是她最喜欢哪个,我却记不大清楚了,也许是《千与千寻》,也许是《幽灵公主》,也许是《天空之城》,也许是《再见萤火虫》……可是,对不起,我真的想不起来。后来,就买了份带有《千与千寻》插图的信纸。拿了信纸,我跑到教室,无比认真地给她回起信来。 给苏茜的信寄出去很长时间,都没收到她的回信。后来,我又写了两封。可是,依然不见她的回音。开始,我还安慰自己寄出的信可能是因为邮路迢迢,而“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了。苏茜一定是没收到我的信。但连发几封都没回后,我才意识到她是再也不愿理我了。 我郁闷至极! 我开始憎恨起苏茜来,在心中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理她。一时间,我觉得全天下女人都不讲情义,所有的女生都可恨起来。怪不得孔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整个世界都好像在与我作对,所有的人都与我过不去。我的脾气变得很暴躁,对什么事都非常地敏感。我对身边的所有一切都感到悲观失望,对生活也是心灰意冷。我想去做一些事,但是不管做什么都觉得是徒劳的,是没有意义的。我开始怀疑人生,我不明白人活的意义是什么。我变得消沉起来。我厌弃自身。我想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比我更讨厌我自己了。我对曾经的一切爱好都提不起丝毫兴趣。以前很在意的许多东西,追求的很多东西,我都开始变得淡泊。我似乎真的变得无欲无求了,麻木得像个木偶。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感到时间走得之慢,也从来没如此地感到黑夜是那么的漫长。我很难入睡,也很容易从睡梦中醒来,每次醒后都无法再次入眠。我吃不下饭,也无心欣赏任何美景,包括美女…… 我想我一定是得了抑郁症了。我感到胸闷,时常嘴中还冒着酸水……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神经内分泌系统的失调所导致的。 我该怎么办? 我真的不敢面对现实。我需要逃离,逃得越远越好。 第五章 2 在我不愿面对现实中的一切时,我想也许只有网络能拯救我了。网络就像一块绚丽而神奇的面纱,它的作用就是蒙住我们的眼睛。在一个盲人眼里,是怎么也不会辨出垃圾与金条的。而人的贪欲,总愿意把废物当作是宝。于是,网络就成了个无比美好的世界。 我买了台电脑。有了电脑,我就天天在宿舍玩游戏和上网聊天。用丁建飞的话说,电脑已经是他妈的我的情人了,我不分昼夜地陪着。 是啊。电脑确实像个情人,但它更甚于一个情人。情人给予时,还要你付出。电脑则不会。 如果你问我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是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是电脑。只有电脑才最大幅度地改变了我们的生活,它给我们提供一个崭新的生活方式。如果没有电脑,我真不敢想象自己会如何面对这个失望的世界,是电脑陪我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 在我玩游戏时,它给我提供了体验另一种人生的机会,帮助我实现了在现实中无法实现的英雄梦想。 在这里,我可以任意去杀任何一个想杀的人。杀人和被杀,看到别人死亡或者自己牺牲,都是一种无以言语的快乐。毕竟是游戏,马上又可以重新再来。无所谓悔恨,无所谓痛苦。一切都是惊奇,置身其中却又心平气和;玩累了游戏,我就找网友聊天。 和网友聊天真是件美妙的事,有距离的美,也有朦胧的美。因为不认识对方,可以和对方肆无忌惮地谈任何话题。比如我把自己和江园的事,告诉了一个叫“轩雨亭”的网友,她以一个女生的角度帮我分析起前前后后的事来。最后,她得出结论,江园肯定还爱着我,总有一天会回到我身边。如果和一个叫“只爱feeling”网友聊天,我肯定和她谈性。第一次聊天,她就问我至今和多少个女人上过床。我怕说没有她会瞧不起我,就说有两位数了。她说她快三位数了。我问她是不是鸡。她说不是,她说鸡是为了钱而和男人上床,而她纯粹是因为爱和男人发生关系。还有一个叫“kuku”的网友,她从来都只和我聊学习,而且我们一直用英文聊天…… 总之,网络上有各种各样的女人,我喜欢这些不同类型的女人,喜欢她们在网络上有时比生活中还真实的样子。 第五章 3 是什么时候开始,我想在网上寻找个女友呢? 其实,找任何一个陌生的异性网友聊天的那一刻起,我的动机就不是纯洁的。我抱着对方是个貌美无比而又气质超群的美好愿望,加了一个又一个的网友。常常是加了又删,删了又加。 最多的时候,我有200多个网友。但很快她们会陆续被我拖进黑名单。有的是我不想与她们聊天,有的是因为她们不愿与我聊天。 开始,我还真没敢想过去见网友。仔细想来,是赵大伟频繁地和一个又一个的网友见面给了我那么一次机会。 赵大伟教会了我如何登陆聊天室聊天,还教我怎么利用qq的高级查找功能,限定地区年龄性别来寻找在线或者不在线的网友。当初qq号还是我帮助申请、跟着我学会智能abc打字的赵大伟,而今已经成了网络聊天的高手。不能不让我生出“青出于蓝,而甚于蓝”的感叹来。 赵大伟提出“合作带来双赢”的说法。他建议我们把好友共享。 我们只要遇到自己觉得符合对方要求的好友,就把号码与对方分享,并把了解到的该网友的资料和喜好等告诉对方。这样,我们再根据对方提供的信息找网友聊天,常常会出现意料不到的效果。网友们很容易把我们当作她们的知己,甚至还会生出相遇恨晚之意。 赵大伟说,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爱神真是个伟大的导师,把各方面都显得笨拙的赵大伟在爱情上竟调教得无比聪明伶俐起来。 “天使鱼儿”就是通过这个渠道成了赵大伟精神俘虏的。开始,她是我的一个网友。通过和她长达三个月的聊天,我终于把她的性格与爱好都摸了个透。“天使鱼儿”是g师大外语系的大一女生,她最喜欢吃麻辣烫,最喜欢的运动是羽毛球,最喜欢的电影是《勇敢的心》,最爱听的歌是《scarborough fair》,最喜欢的小说是《飘》,最喜欢看的电视节目是“康熙来了”…… 从“天使鱼儿”的爱好来看,还算是个有品味的女生。后来,我之所以舍得把她拿出来与赵大伟分享,是因为她要求我和她用英语聊天。她说她上网和陌生人聊天之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提高一下自己的专业水平,否则她是绝对不会聊的。 我相信她所说的。她和我聊的全是英文,从来没和我聊过任何低级的话题。和她聊天时,我感到特别的累,常常打开几个在线翻译的网站,还要把电子词典摆在跟前,否则无法与她聊得下去。只要与她聊天,我忙得连喝水上洗手间的时间都没有。她和我聊天时,却还可以同时与三、四个人聊。尽管我很卖力和她聊天,但是到了后来,随着聊天话题的深入,聊的范围越来越广,电子词典在线翻译的帮助都不能承担我与她畅快聊天的重任。在此情况下,我不得不忍痛割爱,将她的号码和信息提供给了赵大伟。 赵大伟和“天使鱼儿”聊了一段时间。“天使鱼儿”惊讶地发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人和她的爱好相差无几。“天使鱼儿”非常激动,把赵大伟当作了知己,甚至还说他简直是她的另一种存在方式。 后来,赵大伟顺理成章地要求与“天使鱼儿”见面。“天使鱼儿”真的有点心动了,答应了她的这个“知己”。或许是出于安全考虑,她说她要带位同学陪伴。饮水思源的赵大伟见“天使鱼儿”这么说,不忘告诉他号码的我,见面那天把我也喊了一道。于是,这就有了我和网友见面的经历。 第五章 4 赵大伟和余晓丹的见面安排在人民公园的门口。余晓丹就是“天使鱼儿”的真实姓名。 那天一大早,赵大伟就起床了,把衣柜打开,悉悉碎碎地试着衣服,他穿上一件衣服后就左三圈右三圈地在镜子前扭着。不满意,脱掉,再换一套,再左三圈右三圈地扭着。当时,我正和周公缠绵得火热,被他打搅了,很是生气。我就说,赵大伟你干啥呀。赵大伟见我醒了,像是遇到救星一样,连忙问我,汪阳,你说我穿哪件衣服显得瘦。我说,做梦去吧,你穿哪件衣服都不会显得瘦。赵大伟笑呵呵地又问我,那穿哪件衣服不显胖,穿上后看不见我身上的一垒一垒的肉。我不想他再试了,说,就你身上这件。我撒了谎。没想到,赵大伟却信以为真。听后,他又跑到镜子前面扭了一番,说,汪阳,你说得对,我就穿这件了。 赵大伟那天的兴致好极了。当然,这与我那天给了他不少自信是有一定关系的。那天我特意鼓励了他一番。坐在公交车上时,赵大伟指着站在前面的一个不是很胖的乘客,问我他俩相比谁看上去胖点,我突然发了善心,不想再打击他,尽管答案是明摆着的,我还是睁眼说了瞎话,说那个乘客看上去要胖很多。而且我还很虚伪地对他说,胖的人未必就难看,有的人胖了看上去很蠢,而有的人胖了很有派头。那个人属于前者,你呢,当然属于后者了。赵大伟听我这么一夸都不知道自己姓什名谁了。后来,他竟然指着车上搂在一起的一对情侣大叫“beauty and beast”(美女配野兽),还说,他知道为什么我和他至今都没有女友了,因为我们都进化得太好了。言下之意,赵大伟还嫌他自己长得不够野兽。当时,我差点没吐出来。 我们在公园旁的站牌下了车,远远地就看到有两个女生站在门口东张西望。那两女生有一个相貌尚可,另一个也差强人意。我和赵大伟大喜,三步并着两步走了过去。 赵大伟和余晓丹在见面前设立了接头暗号。于是,赵大伟走到那两女生跟前便说: “春姐姐的花篮哪去了?” “夏哥哥的绿叶遮住了。” 那个相貌较好的女生回答。美女就是有自信一点。赵大伟咧开嘴笑,接着问: “夏哥哥的绿叶哪去了?” “秋姑娘借去做地毯了。” “秋姑娘的地毯哪去了?” “冬爷爷的白被盖住了。” “冬爷爷的白被哪儿去了?” “装进春姐姐的花篮去了。” 全对了。 “我是赵大伟。” “我是余晓丹。”那个长相尚可的女生说。 然后,赵大伟就把我介绍给她们,余晓丹也指着和她一道的女生,说她叫易婕。 赵大伟高兴地说:“太好了,真的是你们啊!知道吗,今天是我第一次与女生约会时女生先到的。” 赵大伟说完哈哈地笑了起来,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余晓丹听后,脸立马由晴转阴,她面带愠色地说:“这么说你经常和女生约会哦!” “没有没有。”赵大伟匆忙解释道,“我是说今天是我第一次与女生约会,而且是女生先到的。” “看来你做人很失败,到今天才第一次和女生约会。”那个叫易婕的女生又讥讽道。 女人的嘴巴可真是厉害! 赵大伟焦急地向我抛出了个求救的眼神,我于是说道:“今天确实是他第一次与女生约会。”说完,觉得没答到点子上,又道:“不是他做人失败,主要是因为他这个人太老实了。” 那两女生便不再言语,手挽着手,低着头盯着脚尖慢慢地轻移莲步。我们就在公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一路上我和赵大伟把“天气真是好啊”、“太阳真是大啊”、“公园真是美啊”、“花儿真是红啊”等所有能感叹的,都用夸张的语气赞了个遍,而那两女生却只用“哦”、“是啊”之类的词打发着我们。后来,经过一个小河边,赵大伟提出划船,两女生才来了兴致。 在我掏钱付押金时,赵大伟就抢先登上船了。赵大伟太重,一上船,船就倾斜到一边,让人看了像要翻似的。余晓丹和易婕站在岸边,不敢上去。赵大伟见状,就伸出他的手说,我拉你们一把吧。那两女生先后伸出自己的手,我眼睁睁地看着赵大伟像熊掌般肥硕的大手把余晓丹和易婕的手握在中间,心中痒痒的,又酸酸的。在心底骂了自己真他妈王八,花了钱,结果还被他人占了便宜。 上船后,我的心情不是很爽。而赵大伟脸上泛着红光,公鸭般的嗓子不知在哼着什么歌儿。这使我更加难受了,心中突然萌发了一种对赵大伟的恨来,觉得他很可恶。我对划船再也提不起半点情趣,只希望时间快点过去。 一圈划过来后,我们将船停在岸边后,我匆忙抢先上岸。我想先上去,等会拉那两女生的手呢。我怕赵大伟会跟着上来,坏了我的好事,就不放心地说,赵大伟你垫后啊。 见余晓丹上来,我紧张极了,手心也泌出了汗,我支吾道,我——我拉——你一把吧。声音小的我自己都难以听见。余晓丹一听,脸刷地红了,她低下头,躲开我的眼睛,抿着嘴,慢慢地伸出了手。她那无以形容的美和低眉顺眼的妩媚,使我的身心都开始忍不住颤抖起来。然而,正当我的手快抓住她的手时,她却突然缩了回去,说,不用了,上岸不像上船,我一个人不怕的。我感到窘极了,伸出的手找不到着落而悬在半空中,心下无比难受。 上岸后,划累了的我们躺在草坪上晒起了太阳。春末夏初的阳光煞是毒烈,时值正午,照得人感到头晕,又觉瞌睡。没大会儿,耳边便传来赵大伟的抑扬顿挫的呼噜声。我索性跟着装睡,躺在那像块猪肉一动不动。那两女生怕也是困了,开始还听得她们小声地聊着天儿,后来声音渐稀渐弱。再后来没了言语。在赵大伟呼噜声的间隙,我能听见风抚过草地的声音和那两女生轻柔的呼吸。我也慢慢地进入了梦乡。醒来时,正闻赵大伟与两女生聊天,像是在商量晚上去哪里吃饭。 赵大伟说:“不行不行,你们女生最不能说的两个字就是‘随便’。” “你们男生也不能说‘不行’啊!” 易婕说完与赵大伟心领神会地相视而笑。 “你们笑什么哦?” 余晓丹很是不解。易婕却笑得更加放荡了。 这易婕决不是个清纯的货色,我心下暗忖。这里说的“随便”和“不行”都有暗指男女那事的意思。 我想起余晓丹曾在网上跟我说过她喜欢吃麻辣烫,便一骨碌从草地上爬起来说:“我们去‘傣妹’吃麻辣烫吧?” 赵大伟说:“一说吃你就醒了啊。” 余晓丹兴奋地拍了一下巴掌,“好!正合孤意!” 第五章 5 我们在公园门前拦了辆出租车,赵大伟连忙打开后面的车门,让两位女生进去。我只好坐在前面。从车前的镜子里,我看见挤在两女生中间的赵大伟满门红光。他的脸上流露出发自内心的甜蜜微笑。想到等会下车还要自己掏钱,我又骂了句自己王八。 吃饭时,我和赵大伟拼命地灌两女生酒。我想只要把她们灌醉,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干巴巴的灌酒肯定是行不通的,必须得找点什么说头。我们先是为友情逐一干杯。后来,我们就开始找借口和她们喝酒。 我说:“今天遇见你们让我颠覆了两大网络名言。” 赵大伟乖巧地接道:“为我的兄弟颠覆了两大网络名言——干杯!” 那两女生有些迟疑,赵大伟又说我先干为敬了,一仰脖子咕隆一声全喝下去了。我也跟着干了,那两女生交换了一下眼色,只好喝了下去。 我说:“首先我颠覆了网上无美女这种说法,因为二位都是不折不扣的大美女。” 两女生听后面带喜色,笑颜如花。赵大伟见势又说:“为我们两位美女干一杯。” 两女生欣喜地将酒喝了下去。 我说:“其次我颠覆了大学里美女都有男朋友的说法。” 赵大伟又举起酒杯说:“为两位美女没有男朋友干杯。” 那两女生闻言有些不高兴。赵大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遂又改口道:“为两位美女未来找到理想的王子干杯。” 我也跟着祝她们“情天上云开日出,爱河谁风帆高举”。这么说,那两女生又高兴地把酒喝了下去。 如此这般,我们喝了很久。后来,易婕真的醉了,端了一杯酒就往墙壁上爬,说山洞里太闷,她要到山顶上去把酒临风。“傣妹”店里的装饰像个滴水洞似的,让她生出了错觉。见她真的喝多了,我们不敢继续下去。这时,我的头也有些晕了,赵大伟满脸通红,而余晓丹却像没喝酒似的。我在心中暗骂,该醉的不醉不该醉的竟他妈的醉了。 饭罢,我和赵大伟架着醉如烂泥的易婕来到大街上。余晓丹让我们把她们送回学校。赵大伟忙说那可不行。今天是我们把易婕给灌醉了,我们不知她这么不能喝酒。她这样回去让你照料一夜多不好意思,再说了,她醉得不轻,夜间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们一屋子女生怎么办?好歹我们是男生,有个什么事也不会怕。晚上还是一起去旅社吧,让我们照料她。这样安全,你说呢? 赵大伟很是自责地说着,装得很无辜的样子。余晓丹犹豫起来,站在那不知怎么办好。 我说:“你不用担心,我们都是学生,又不是坏人。” 我的话还没落音,赵大伟就从口袋中掏出了自己的学生证,打开让余晓丹过目。余晓丹嘴上说不看,但是眼睛还是瞟了一下。 赵大伟用可怜而焦急的哀求声说:“去旅社吧?” 赵大伟的这种样子,任何一个女人见了都会心动。此情此景,就像一个可怜的小孩向他的妈妈企求什么似的,你说他的妈妈能没感触吗? 余晓丹看了看她的同学,然后又看了看赵大伟和我,最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按余晓丹的要求,我们在旅店开了两间房。把易婕放在床上后,余晓丹就陪在她的身边。我劝她去另一间屋去歇息,她说什么也不愿离开,说她要看着自己的同学。赵大伟殷勤地打来热水帮易婕擦脸洗脚,一双脚洗了有半天工夫。赵大伟的一双熊掌在易婕的脚上反复地抚来摩去,洗得那叫一个仔细啊。可惜,我不是赵大伟肚子里的蛔虫,不知他是为了占便宜,还是真的想把人家脚洗干净。余晓丹在看着电视,过了一会,隔壁屋子传来一阵男女交欢发出的叫声。余晓丹把电视声音调得很大,但是还是能听得见。余晓丹脸憋得通红,不好意思再呆下去,说她瞌睡了,独自去了另一个房间。她出去后,我的心就以180码的速度跳起来。我站起身准备去那边,赵大伟警惕地问我干什么。 我不好意思地说:“我……我要去洗手间。” 赵大伟闻言后,眼里放着光芒说:“你不去找余晓丹吗?我还以为你找她去了,你不去我去了!” 他边说边往门外跑。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没来得及阻止他,他就已经跑出去了。 看着赵大伟离去的背影,我的心里酸溜溜的。其实我非常想过去,我喜欢清纯的女生,余晓丹正是这种类型的。我懊恼地关了电视,竖起耳朵听余晓丹那边房间的响动。那间房就在对面,我能听见赵大伟的敲门声,能听到余晓丹打开门闩的声音,能听到他们打招呼的声音……后来,我什么也听不见了。耳畔传来的是隔壁房间里那对男女依然如故的喘息和欢叫声。我的眼前开始浮现出一连串画面——赵大伟紧紧地搂住余晓丹,然后他把她按压在床上,他那肥胖的身躯压得余晓丹几乎喘不过气来,那双如熊掌般肥厚的大手像剥洋葱皮一样地将余晓丹的衣服一件件蜕去,那双手因为紧张激动而颤抖,到了有些关键地方开始撕扯,终于一个白皙美妙的妙龄少女的胴体呈现在了眼前……在这一切发生时,余晓丹一边进行反抗,一边又情不自禁地妥协,有时还会迎合上去。她在矛盾中挣扎,思想和身体的……想着想着,我的呼吸慢慢地急促起来,周身的血液好似沸腾开了一样。看着此刻正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那个并不漂亮的女生,我竟然感到了无比的冲动。我盯着她的胸部,那高耸的部分正随呼吸而有节律地起伏。她也许已经进入了梦境,她已经失去任何反抗,她或许正需要或企盼……我不敢再往下想。墙壁那边还是不停地传来阵阵的呻吟声。我真的有点把持不住了。我不停地搓着手,在屋内焦躁地来回走动……正在这时,门被打开了。赵大伟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地耷拉着脑袋,像丢了魂似的回来了。看着他那张哭丧的脸,就知道他被拒绝了。我在心里竟然偷偷地乐了起来,非常非常地高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高兴。 后来,余晓丹也来到了我们这边。她一定是不放心她的那个已经失去控制的同学,怕我们乘人之危。她进屋后就呆呆地坐在床边,神色黯然,不愿再说一句话,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地方看,像我们的祖师爷苏格拉底一样在思考着什么深奥的哲学问题。我想此刻她会怎么想呢?她一定自责极了,她一定害怕极了。只要我们略微动一下,她就像触电似地抬起头,用一双充满警惕的眼神看着我们。那眼神看上去很是凶狠,但却掩藏不住背后的恐惧。她是软弱的。她是恐惧的。她就像一颗易碎的鸡蛋,用貌似坚硬的外壳伪装软弱的内部世界。其实,外壳并不是真的坚硬,它一触即碎。我说你不用担心,我们去那边。然后,我和赵大伟离开了那个房间。离开时,我看到了一双充满感激的双眼。就在我们走出房间后,我听见身后的门被紧紧锁上了。还听见一阵轰隆隆的声响,听声音一定可能是她把桌子什么的抵在门后。 躺在旅店的床上,我怎么也睡不着,我的内心莫名地难受起来了。 第二天我们起床时,那两个女生已经离去了。我怅然若失地走出了旅店,外面的太阳已经很高了。 第六章 1 爸爸一直说,后脑勺大的人都比较叛逆。魏延头后长了反骨,诸葛亮据此料定他有反心。我的后脑勺也比较大,当我还是婴儿时,爸爸就常常对人说他生了个逆子。事实证明,他所言不假,我从小到处闯祸不说,上了大学我也没有消停。在大学,我做了一件轰动全校的事。这件事,就发生在我与网友见面后不久。 那天上网,我在学校的bbs幽默版闲逛时,看到一个非常搞笑的帖子,曰:某日,两只小猪在街头相遇。甲猪对乙猪抱怨说,最近自己的伙食很是不好。乙猪闻言道,你就不要抱怨了,去g大的学生食堂看看吧。人家可是人呢,吃得还没你好。 看后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又看了看后面的众多跟帖: 3楼:据调查,在本市的数十家高校中,g大的食堂具有两个之最,一是质量最差,二是价格最高。 8楼:g大食堂,丧尽天良,菜少饭贵,人当猪喂。 27楼:如果他们继续这样下去,我们都不去食堂吃饭了,看他们赚谁的money? 看到27楼的帖子,一个念头在我大脑中闪过。我查阅了手机上的日历,思考了片刻,回了个帖子:我们集体罢餐吧,时间定在下周五5月25日。 但是,不到十分钟,我发的帖子就被管理员给封了。管理员给我的信箱里发来短消息:请注意你的发言!如果你再发类似的帖子,我们会封了你的ip和论坛帐号。 我郁闷极了,心中暗骂论坛的管理员真他妈软蛋。 看着不断闪烁的电脑屏幕,我生出一种壮志未酬的遗憾。我跑到阳台上点燃了一根烟,计划起另一件事来。 第六章 2 在管理员封了我回的帖子后,我就打算换种方式将帖上的内容传播出去。我准备在学校四处贴些传单,号召大家在下周五5月25日集体罢餐。 如果你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也许会告诉你,在大学呆了一年多后,我颇有点老江湖的感觉了。认为自己已经把大学看得很透彻了,以一副过来人的一切看着身边的一切。看身边什么都不顺眼,觉得什么都不应该这样。首先,我发现大学的所谓那些污七八糟的社团无非是给无聊的人提供一个冠冕堂皇的更加堕落的借口,于是我退出了所有大一时报的协会。我还发现学校里有很多不公平的现象,比如许多班干部平时什么都没做,结果加了很多学分,使很多考试成绩比我差(我不否认自己在一些考试中有作弊的行为)的班干竟然都拿到了奖学金,而我三等都没得到过一次…… 总之,我他妈的看透大学是什么玩意儿了,我要做点什么。 恰好在这个时候看到了这个帖子,我终于找到了个发泄的突破口。尽管说了这么多原因,但我依然不愿说出的是,做这一切时我想得最多的是,未来有一天江园能知道,我想她肯定会把我当作一个英雄一样看待。对了,我主要是为了搏她嫣然一睹。于是,我行动起来就更有劲头了。 我很想说服丁建飞能和我一起去做这件事。没想到,丁建飞知道我的意图后,坚决说他不干,他劝我也不要去做。当时,他还送给我两句话,说什么“有度量去容忍那些不能改变的事,有勇气去改变那些可能改变的事”。 我说:“你小子什么时候狗嘴吐出象牙了,我不正是有勇气去改变那些可能改变的事吗?” 他说:“我不是狗嘴,象牙也不是我吐的,这是句名言,还有最后一句,‘有智慧去区别以上两件事’。” 我说:“我不强人所难,你不干就算了,别唧唧歪歪地说一大堆,我一个人去。” 他说:“你会后悔的。” 我骂他是乌鸦嘴。 5月18日周五的晚上,g市的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烟味(据后来报纸报道,是因为郊区居民烧了大量的庄稼秸杆产生的)。就像学校平时烧垃圾发出的味道一样,但那天似乎更严重,连头顶上的月亮也被浓烟熏黑了脸。那晚,我在这样一个浑浊的空气中,拎了个方便袋,走进了空气更为浑浊的网吧。 从外表上看,我与任何一个来这上通宵的人没有二样。方便袋里装满了食物。我找老板要了台通宵的机子。在电脑前坐定后,我点燃一支烟,打开一部电影看了起来。其实,我一点都没看进去,尽管是部三级片,里面的韩国女星的乳房也非常好看,但我根本没有情趣欣赏。我心里忐忑不安,既害怕,又激动。 终于等到了凌晨一点,我悄悄地从网吧溜了出去。出了网吧,我感到一阵寒意。我撒腿跑起来,跑了一截路,发现前面有三个人从黑暗中走了过来,我放慢了步伐。街上没有路灯,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从他们体形和走路的步伐上看,应该都是青年男性,还有个留着很长的头发,每走一步,头发就飘一下。我很担心,经常听说同学们晚上一个人在这条路上行走时被打劫。我强装镇静,从口袋掏出香烟,用打火机打了好几下才点燃了,然后哆嗦着嘴唇抽了起来。为了使自己变得痞一点,我又吹起了口哨。他们的脚步好像有点迟疑,我分明看见他们在远处交头接耳,像是说了几句什么。我当时真想转身往回跑,但我想到他们晚上一般都守在这条街上,想到自己的行动不能耽搁,还是硬着头皮向前走去。快接近他们时,我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我们都相互盯着对方擦肩而过。我不知他们用怎样的眼神打量我的。真恨自己不是一只猫,无法在黑夜中看清他们盯我时的眼神。 刚才那一幕太惊心动魄了。我走到学校后门时,还心有余悸地不断回头看。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野,我才敢去爬墙。学校的后门旁边有一盏明亮的路灯,旁边有间小屋,睡着个值班的校警。我不敢从这道铁门翻过去,怕吵醒了校警。我寻到离后门较远的一个偏僻的地方,准备从这里翻墙进去。地形我已经在白天侦查好了。墙有两米高,除了上面长了青苔,还有攀缘在其上的凌霄花外,再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 我把双手搭在墙上,蜷缩了一下身躯,然后猛地往上一跃,脚离开地面时用力蹬了一下。就这样,我爬上了墙,然后迅速地跳了下去。我穿了一双运动鞋,落地时并没发出多大声响。待双脚平稳地站在地面上后,我莫名地兴奋起来。 那天晚上,我跑遍了学校各个角落,食堂、教学楼、图书馆、男女生的各个宿舍楼……我把传单贴遍了学校所有的建筑。最后一张传单贴在生命科学院的房屋后面,我在贴时突然听到附近的小树林里发出呻吟声,不由毛骨悚然。我起先以为是哪个孤魂野鬼在叫,吓得冒出一身冷汗。再仔细听时,觉得很清晰和逼真,像是人发出的。于是,我蹑手蹑脚地往树林里走去。愈往前走,声音愈大。终于,我看到一只白晃晃的屁股在在黑暗中上下伏动,伴随着这伏动的节律而发出一声声吟叫。妈的,原来是一对狗男女在野合。我从地上捡起一块断砖头,朝他们身边的草丛砸去。伴随着砖块啪的落地声,那一对男女同时发出了啊地一声大叫。我心中暗叫了一声爽,轻轻地跑出了小树林。估计他们今晚再也干不成那事了。我又顺着进来时的地方翻了出去,一直在网吧呆到了第二天早晨才回宿舍。 第六章 3 回想起来,那一天的傍晚和平时真的没什么异样。赵大伟喊我陪他下象棋,被我拒绝后,他就嘟囔着一个人玩起来,用他的左手对右手。准备去上晚自习的许文斌倒了满满的一大杯白开水后,掏出一支笔,念叨着今天带的东西,并往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记着,“5月21日上自习带了一瓶水,一本西方哲学史,一本自然辨证法,一张图书证……”闫杰对着镜子往头上喷着“雅倩缤纷”的啧哩水,嘴上在说许文斌你这样麻烦不麻烦。陈浩问闫杰是不是要找杨杨约会去。许文斌像是对闫杰解释又像自言自语地说,如果丢了什么东西才麻烦了,这样记下来可以防止回来时忘带了什么东西。丢了其他东西也就罢了,丢了图书证,别人把书借了,就不知要陪多少钱……丁建飞在弹着吉他,嘴里还哼哼唧唧唱着什么歌儿。宿舍里所有人都在,如平时一样乱哄哄的,像菜市场一样。 我正在和“只爱feeling”聊着天。她告诉我说,昨天对她来说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昨晚她和第一百个男人上床了。我对着她的图象骂了一声骚x,手却在键盘上打着:呵呵,可喜可贺啊! 这个时候,我们的班长何哓宇来到了我们宿舍。他进来时像平时一样没有敲门,他一直就是这样一个牛皮哄哄的人。他还像平时一样见了我就说,汪阳,你怎么又在上网啊?我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程序化的微笑,手却一点也不耽搁地在键盘上按了一下“ctrl + enter”,将“呵呵,可喜可贺啊!”这句话发送了出去。 什么时候开始我感到异样了? 是何哓宇对我说,汪阳,朱老师叫你马上去一趟他的办公室。他说的朱老师就是我们的辅导员朱德龙。开始,何哓宇对我说,汪阳,你把电脑关了,和我出来一下。尽管他的表情非常严肃,我却不理会他。何哓宇一向对狗屁大的事都喜欢表现出严肃和重大的样子。以为自己是个班长,鸡毛就可以当令箭使了。中国的许多干部喜欢吓唬平民百姓,这种风气已经侵袭到了校园。直到他说是朱德龙找我,我才感到了事情的重大。 我问何哓宇是什么事。何哓宇说不知道。何哓宇说不知道不代表他真的不知道,他喜欢卖关子。我又是掏烟,又是倒水,还削了个苹果,我他妈的混蛋到像孙子一样讨好他。他还是一句话不知道。他说,你快去吧,朱老师下班后没有回家,一直在办公室等着你。 我真的不明白朱德龙为什么找我。一路上我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我相信不会是因为张贴罢餐传单的事。我自认为做的一切天衣无缝,没有人会找到蛛丝马迹的。传单是我转了几路公交车,在远离学校的一个非常偏僻的郊区打印和复印的。那天晚上,我行动顺利,没有被任何人看出来。这件事唯一告诉过丁建飞。我相信丁建飞不会跑到朱德龙那告密。他是个讲义气守信用的人,我绝对信任他。怕就怕,他会不会和其他人说了,其他人把我出卖了?想到这里,我又掉头跑回宿舍。我把丁建飞喊到了走廊上,问他有没有把我号召大家罢餐的事说出去。他对我发誓说,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我这才一身轻松地往朱德龙办公室跑去。 第六章 4 当我走进朱德龙的办公室时,他正在抽着烟。屋内迷漫着呛人的烟味,他坐在缭绕的烟雾中。见到我,他的下巴像吊了块大石头,脸上所有的肌肉都下垂了,那张脸拉得跟驴脸一样长,也更加黑了。我有些发憷,怯怯地叫了声朱老师。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把剩下的大半截烟摁在了烟灰缸里,对我说你准备回家去吧。 我清晰地记得,他当时用食指和中指指着我,说:“你回宿舍把你的东西都收拾好,准备回家吧!” 我懵在那里,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啊?” 当时,我的大脑已经完全短路了。不知是因为屋内烟味太浓而缺氧,还是他的话让我猝不及防。 “你就是渣滓,社会的渣滓,学校的渣滓,你知道吗?!”朱德龙对我咆哮道。他已经出离愤怒了。 我嗫嚅着,“朱老师……” “你不好好的读书,你说你干那些违犯校规的事干什么?食堂饭菜有毒啊,吃下去毒死你了啊,你干吗要闹事?别人都能忍受得了,怎么就你跟人家不同呢?这件事已经引起了学校领导的高度重视了,你知道吗?你在做破坏学校稳定,扰乱公共秩序的事你知道吗?你做好学校开除的心理准备吧……” 朱德龙一边用力地拍着桌子,一边对我怒吼着。他说:“现在好了,你解脱了,我也解脱了。你想想你上大学做了多少坏事,你是害群之马,到哪就会把哪弄得一团糟。你是老鼠屎,一粒老鼠屎,搅坏一锅粥。只有开除你,学校才能安宁,我才会耳根清净。你准备回家去吧,不要有任何想法了……” 那一刻,我才知道了悔恨。我的世界一下子漆黑一片。 我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出了朱德龙的办公室。出去后,我跌坐在路边的一个石凳上。我想哭,可是干吼了几声没哭出泪水。我真的害怕被开除。老老实实地说,当时我最担心的不是开除对我个人的影响,而是怕爸妈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为了我能考上大学,他们已经不能付出更多了。我想起高中的班主任对我们说过的一句话,你们考不上大学直接伤害的是你们的父母,最终伤害的是你们自己。当时我还侥幸地想着朱德龙是不是吓唬我,是不是还像上次那样想敲我点钱。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可是,心中的另一个我却在说,不是的,这次他是真的愤怒了,他还说他的前途都要毁在我的手上了,他都要受处分了。他是认真的,他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他还找我要家里电话,他要亲自汇报,限我父母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学校。后来在我再三请求和保证下,他才答应让我自己向爸妈说。 天啦,我该怎么办啊?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在我斗胆这样问朱德龙时,他怎么也不告诉我。他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了就要做好别人知道的准备。到底是谁出卖了我?我真的想不出,我固执地认为绝对不是丁建飞。可是又是谁呢? 唉,现在想这些问题还有什么用?事已至此,最重要的是下一步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做呢? 我所有的思想都涣散了,一下子返祖为一只悲哀的猴子。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理清了思路。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先告诉爸妈,也许他们会有什么办法。即使没有办法,和爸妈一起承担也比一个人承担要好啊。 我他妈的还是很自私不是么。 我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号码。接电话的是爸爸,他很欣喜地说,是你啊阳阳,好久都没打电话回来了,在学校还好吗?我的鼻子马上酸了。现在我才意识到自己平时早就把爸妈忘记了。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就开始说起这件事来。我像一个做错了事而企求大人原谅的小孩,用一种很能激起人宽容的语调在说着。 那天我的表达实在是太差劲了,说了好久,爸爸才知道是发生了怎么一回事。我原以为他会像朱德龙那样骂我一顿。我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可是,他没有骂我。他沉默了很久才说,你不要有太大的思想压力,你再做错了什么都是爸妈的好孩子,天塌下来还有爸妈撑着…… 也许他骂我一顿,我的心里还好受点。他越是这样说,我的心里越是难受,后来我再也忍不住捂着话筒哭了起来。父亲说他现在就去火车站,明天到我们学校。我想对他说点什么,可是我的嗓子硬硬的,像被堵住了似的,什么也说不出来,索性挂了电话。 第六章 5 回到宿舍,我面如死灰地将发生的一切告诉丁建飞,他听完后把我拉到了“姐妹发廊”。他说,生活才是一座金山呢,兄弟你不要憋出病来了,先放松放松,再好好计议。 到了发廊,丁建飞叫那个年龄小一点的婷婷给我做放松按摩。婷婷把我带到楼上的房屋里,我像只死猪一样趴在她带着淡淡体香的床上,任她的双手在我的身上揉着捏着。婷婷一边给我按摩,一边问我舒服点没有。当时我的心情实在是太沉重,没有心情去享受。我觉得说没有会很对不起她,就勉强地哼了一声。 婷婷仿佛看出了我心思似的说:“你一定遇到什么事了吧?” 我摇了摇头。 婷婷说:“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你不想告诉我,我就不问你了。我们一起喝酒吧。”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白酒和两只一次性的杯子来,分别倒了一大杯和一小杯。我说:“你平时也喜欢喝酒吗?” 她说:“也不是的啦,只有心情不好时会喝。” 我说:“那么你现在心情也不好了?” 婷婷粲然一笑,说:“是的。” 我说:“为什么?” 她说:“因为你心情不好啊。” 说完,她调皮地笑了笑,露出了两个小酒窝。 “你笑得真甜,”我说,“我要是像你一样自由就好了。” “别逗喽,你还羡慕我什么啊?”婷婷有些失落地说,“你想想你现在有多好啊,是个大学生。” 她说到我是个学生时,我突然又想起朱德龙说要开除我的事,心不由痛了一下。我说:“还是你好,生活很自由,没有人能管得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说:“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啊,我在这是打工的,还要受萍萍姐管呢。” 我好奇地问:“你们不是姐妹吗?” “哪里啊,”她转换了一下口气说,“说这么多干嘛,喝酒喝酒。” 我们碰了一下杯。喝下一大口酒。我问她道:“萍萍姐一个月给你多少钱啊?” 她说:“800块。” 我哦了一声,心想好少啊。婷婷说她每个月都会寄500块回家。我真不知她一个月只有300块钱够不够用,爸妈给我每个月的生活费也是800元,而我从来都没有剩余。 聊了一会儿,婷婷的脸慢慢地变得绯红起来,许是酒精的效果。她的话也开始多了起来。说她从小就是猪脑子,高中也没考上,15岁那年就出来打工了。开始她去了江苏常州的一个乡下的私人服装厂,在那做了半年。服装厂老板为了使数量有限的机器最大程度地利用,安排她们分日夜两班干活,每班都要做足12小时。她当时年幼被人欺负,分到夜班,苦苦做了半年,结果老板在年终一分钱都没给她。她还把从家里带去的200块钱花完了,后来是和她一起干活的一个姐姐给她买了车票,她才得以回家。她回家后就被她的父亲毒打了一顿。说到这里,她突然说,说这么多干嘛啊,说这么多干嘛啊?然后趴在桌上啜泣起来。 我心的心软了起来。我想安慰她,想劝说她点什么。我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心中空有千种温情,无奈不会表达,就拍了拍她,扳她的肩,拉了拉她的胳臂。她没有抬起头。我绕到她的身后,从背后抱住了她纤细的腰。她转过身扑到我的怀里哭得更伤心了。我轻轻地吻起她粉红的脸颊。我吻着她的唇。开始的那么一刻,她反吻着我。但旋即她就躲开我的吻,挣脱了我的怀抱。大声地叫着,我他妈的在做着什么啊?我怕她的声音让别人听到,就用唇堵住了她的嘴,又搂住了她,把她按在了床上。我的手在她的身上游走着,我开始剥她的衣服。她紧紧地护着衣服的领口,身子却不停地颤抖着,她轻弱地说,我不能,我求你了,我在老家都已经定婚了。声音那么不坚决,连她自己都阻止不了。 我停止了动作,从床上爬了起来,把瓶里剩下的白酒全喝了。在我喝酒时,婷婷从背后搂着我的腰,说你真是个好人。 我是个好人么? 我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就感头炸裂了一样疼痛。紧接着是一阵眩晕,后来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六章 6 早晨,当我睁开眼时,窗外正悬着明晃晃的太阳。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努力地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昨晚上的事来。我匆忙往自己的身上摸去,发现衣服都还在身上。晚上什么也没发生,有一点失意,又暗暗庆幸。婷婷已经起床了,墙上的钟显示着九点钟了。想到父亲今天过来,我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的头仍然很痛。 经过楼下的理发厅时,我看见婷婷正在给一个顾客洗头。她娇羞地看了我一眼,我躲开她的眼睛,像逃似地往门外跑去。在门口,差点撞到了买菜回来的萍萍。她见了我,便问昨晚睡得好不好,脸上露出了一副怪笑。 我头也不回地往宿舍跑去。我想努力地去忘记昨晚发生的事情,就像现在我不想再去回忆父亲来学校后发生的一切一样。因为回忆起它们,我的内心都充满了自责。父亲来学校呆了两天就回去了,在这两天里他具体做了什么,求了哪些人,说了哪些好话,我不知道。我被朱德龙“请”到了他的办公室,天天在写着反省。 那次学校的罢餐最终也没搞起来。主要是我做了一件将功补过的事。我在丁建飞的建议下打印了奉劝同学们不要罢餐的宣传单,复印了上千份,利用中午和晚上全校学生在宿舍的时间,分发到了各个宿舍。这也算是将功补过吧。 学校给了我一个全校通报批评的处分。在以前我贴罢餐宣传单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给我的处分书。为什么从轻发落了我,我不知道。据朱德龙说,是因为我知错就改,表现不错。我不相信这是事实。也许是这件事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处分,也许是父亲来学校求了某某领导。但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想去问父亲。这件事一直是我们父子之间的一个敏感的地带,我不想去提,父亲也克制着自己不去说。 后来的那么一小段时间,我真的变得老实起来了。我考试不作弊、不旷课、不迟到、不早退……我遵守每项校规校纪。即使有几次在上课时间去看球赛,我都分别以拉肚子、发烧、脚崴了等理由向授课老师请假去的。非常的光明正大。 我原以为我会这样地一直老实而平淡地过完我的大学生活。实际情况是,我没有真的变老实,后面的生活也不是平淡的。否则,我就不用接着往下写了。你或许会用“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来定义后来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我不否认,也不赞成。不否认是因为我确实不是个好学生,不赞成是因为那决不是我希望的生活,我希望的大学生活不是我所经历的那样。也就是说,有些事的发生并不是我能支配的。许多时候,我真的很无奈。请相信我所言不假。 第七章 1 在我的处分贴出后不久,却意外地收到一条短信:“看到学校对你的处分了,希望你能坚强地面对挫折!”见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我便回复道:“谢谢!请问你是哪位?”对方又回了一条信息:“中文系,林晴。” 从名字上,我无法判断出对方就一定是个女生。但是这丝毫不影响我的心情从抑郁转向开朗。人就是这点贱,突然多了个关心自己的人,就真觉得自己重要起来,觉得这个世界也变得美妙可爱了。 我很想认识这个叫着林晴的中文系学生。现在回想起来,尽管当时我不知道对方到底长相性格如何,甚至都不能确定对方一定就是女生,但是我还是特别想结识她。那个时候我已经意识到如果我在大学谈恋爱,这基本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了。因为,身边认识我的女生都并不看好我。我是从一个叫史琳的女生口中得知的。 这学期开学不久,班级组织了一次春游。活动的主要内容就是去植物园烧烤。就在大家围了个大圈吃烧烤时,不知谁说了一句网络无美女,突然传来一个女声:“谁说的,我就经常上网啊?”顿时,一片哗然。我顺着声源寻去,发现说这句话是史琳。“是啊,我就是经常上网的嘛!”史琳红着脸争辩着,不知她要强调的是她是个美女,还是她经常上网这个事实。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她自认为自己是个美女,她也经常上网。 我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惊讶地发现她还是颇有姿色的,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女人具备这两大优势,怎么着也是个上乘的货色了。当时,我的兴奋程度不亚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我为自己把身边这么个尤物给忽略了而后悔不已。我挪到她身边,不顾公愤地把张三烤的鸡翅,李四烤的香肠、王五烤的土豆全都拿去孝敬她了。她一边面露喜色地大口咬着我给她的食物,一边说不能吃不能吃,再吃会长胖的。我说好身材吃出来。她就又高兴地接过我的食物。把她喂得足够饱了,我又以“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为由,建议她一起去附近逛逛。 午后的风吹得人懒洋洋的,我们迈着懒散的步伐四处溜达。春暖花开,植物园里万紫千红,该绿的绿,该红的红,四下是穿着花花色色衣服的游人。 我打开话匣子问:“你经常上网啊?” 她说:“是啊。” 我说:“我也喜欢上网,你上网都干什么呀?” 她回答说:“听歌,看新闻,聊天,看电影等。你呢?” 我说:“我……我主要就是聊天和玩游戏。” 她说:“那你就不喜欢看电视电影?”我说:“我一个大男生的,不喜欢看肥皂剧。偶尔看些电影。” 她说:“你都喜欢看什么电影?” 我说:“都看些a片,就是美国大片。” 她说:“不会吧,你们男生不都是喜欢看那些……那些成人之间的很激情的那种电影?” 我说:“男生也分不同类型的,我就……就没有看过。” “是么?”她看了看我,冷笑了声说,“很不正常哦,我们许多女生都喜欢看呢!” 我脸腾地红了,忙解释说:“我是喜欢看唯美一点的,纯粹是那样的镜头很让人恶心。” 说完,我的心怦怦地跳着。和一个平时不大说话的女生突然聊这些方面的话题,我觉得很刺激。 “那么说你还是看过了?否则怎么知道恶心。” “我是这样猜的嘛。”我嘟哝道,“你一定看过不少吧?” 她说:“也不是很多的啦,一般化吧。” 我问一般化是多少,她就把双手绞在一起放在屁股后面左右摇晃,往四周看,装着没听见,不愿回答我的问题。 我又说:“听说你们女生晚上都喜欢谈论服装是不是?” 这是我在一个杂志上看到的。上面说,男人在一起的话题永远是女人,女人在一起的话题永远是衣服。我看前半句非常正确,觉得后面肯定也不假了。 她说:“谁告诉你的哦?” 我得意地说:“我当然知道了。” “我们女生晚上喜欢聊帅哥”,她哈哈地笑道,“你们男生肯定谈女生是吧?” 我有些惊讶地说:“是啊。”说完,又赶忙恭维了她一句,“我们经常在晚上谈你。”我说谎已经到了不会脸红的境界了。 她闻言扭了扭腰姿,弄得格外地春满乾坤,然后呵呵地笑道:“就知道你们男生这个样子,你们男生就像猫一样,没有一个不吃腥的。” 我说:“人总有动物的一面嘛,不过也有不谈女生的,我们宿舍许文斌就从来不说。” 她说:“男人好色是天生的,永远只有张扬型和闷骚型这两类,我们女生早就把你们划分类型了。” 我问:“那在你们眼里,我是什么类型的?” 她说:“你是闷骚型的。” 我很高兴,原来在她们眼里我还不是很好色。不放心似地问:“你们真的这样说的?” 她说:“是啊,因为我们觉得你实际上比我们看上去的和了解到的还要好色得多。” 她也真他妈的直接!我心里很不舒服起来,但我还是强颜欢笑地和她接着聊着。我说:“那我们宿舍的其他几个人你们是怎么划分类型的?” 她说:“丁建飞、闫杰、陈浩、赵大伟都是张扬型的,就你和许文斌闷骚……” 我再也听不进她说什么。我抬头看了看太阳,太阳也正在看着我,刺得我只好低下头。看到路边有一块小石头,我一脚把它踢了很远。 我想我和像疯狗一样乱追女生的赵大伟一样,名声早就坏了。而且我比他名声更坏,他至多是个感情不专一的人,而我呢,不仅如此,还是个不守校纪的人。现在,还有谁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呢? 第七章 2 我和林晴约好了在图书馆门口相见。之前,我们已经通过电话,电话里是个甜甜的女声。我非常欣喜。她说,她刚上大学时就认识我了。这么说,她一直暗恋着我?我承认我有点钟情妄想(一种精神心理疾病)。大凡臭美和自恋的人或多多少有这么一点。 离约定的时间还早,我不停地掏出手机看时间,像庸俗的妇女一样焦急地等待着这个神秘人物的出场。图书馆门上按着深蓝色的玻璃,我不时地对着门口的玻璃镜子照照,并忍不住地用手去理理本已很整齐的头发。 当一个穿着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的女孩微笑着向我走来时,我想一定就是她了。“hi!”她主动向我打招呼。我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脸,近来几天的抑郁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痛苦的经历,总是能被新奇的事物和刺激赶走。 我和她边走边聊起来。她说她早就认识我了。她说,你还记得么,大学军训时,你经常和另外的两位男生组成“皮带乐队”在操场上给大家唱歌的呢!我说,是的,他们俩都是我的舍友。她说,在汇报表演时你扛着红旗,当时穿着一身军服的你真是帅的呢! 我心里像灌了蜜一样地甜。我承认第一眼见到她,我就心动了。有的女子长得很美,却并不叫人喜爱。林晴算不上多么漂亮,但长得很甜,甜得清纯。不高不矮的个头,皮肤白皙,长睫毛,眼睛大而圆,鼻峰略略上翘,嘴唇是薄而红润的那种。这副相貌看上去很天真,永远带着微笑。她一副清纯的学生打扮,一举手一投足,都会散发出阵阵的生气与轻松。她说话时还特别喜欢用“咦”、“呀”、“啊”等感叹词,许多句话后面都带上“的呢”两个字。那天,她口若悬河地说着,我几乎插不上嘴。 她说:“我经常在校园里看到你的呢!刚上大学那阵子,我每天去水房打水都能看见你站在宿舍的阳台上,还抽着烟的呢。你喜欢抽烟是吧?我中午打水看到你在吸烟,晚上打水也看到你在吸烟。你一天吸多少烟的呢?我很讨厌男人抽烟,我爸爸就喜欢抽烟,但是现在他不配我这样称呼他了……不过,你抽烟的姿势蛮好看的。我好喜欢看你抽烟的样子的呢。我那时为了看你,把宿舍的水都承包了,整天跑去打水。要知道,人家住在七楼的呢。大家都说我人好,其实她们不知我心里的小九九的呢。我常常经过你们宿舍楼下仰头对你微笑,不知你看到没有?……不过,烟你最好不要多抽哦,对身体不好的呢……后来,你在阳台上的时间少了。我猜是因为课程多了,你一定没有时间出来了的呢……记得有一次,我上自习时看见你了,就偷偷找了个你后面的座位坐下。本想找机会和你搭讪,可是你没看几眼书就趴在桌上睡觉了,还没趴下就打起了呼噜,好像几百年没睡似的。后来,你的呼噜声把一教室的人都给赶跑了,就剩下了我们两个。你真能睡的呢,一直睡到了教学楼快熄灯,醒来后,你就掏手机看时间。我正准备找你说话,可一抬头,发现你已经夹着书走到教室门口了。你做什么总是像一阵风似的呢……还有一次,我们在校园的路上遇见了。那天,你踢球回来。呵呵,当时你的样子真逗的呢。一边走一边把球往前面踢着。结果,球撞到了路边的一棵书上,又弹到你身后去了。当时,走在你身后的我看见了,匆忙去追球。你是不是没看到我要帮你捡球?还回头大声喊着,喂,同学,借一脚借一脚。我当时脸都红了,我从来没踢过球,想把球踢到你脚下,结果偏偏又踢偏了。后来,我又撵着球跑出去好远,刚把球从地上抱起来,准备送给你,你就跑过来了。你接过球,连谢谢都没说声就跑了。我好失望……你穿的是英格兰国家队的球服是吧,和你站得很近时,我不敢正眼看你,就低了头,看到了那衣服上的英文字母了……” 不知不觉,我们就已经走到了“堕落一条街”。她说话时,时不时看我一眼。我能从她的眼珠里看到两个小人儿。我知道那小人儿就是我。我有些得意,因为我落在了一双无比清撤的双眼里。如果单纯看这双眼睛,你肯定会认为对方是个未满十岁的小女孩。她真的生就了副这样的眼神。 我真是太高兴了,写到这里我还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一个你中意的人,她同时又无比地欣赏着你,你怎么能不高兴呢?这种快乐,足够让你从梦中笑醒。就是做梦,也遇不到这么好的事啊。 “……我觉得你一定是个具有正义感的人。学校食堂的饭菜,难吃也就罢了,一年四季却从不换花样。来学校一个月,我就把我们学校食堂的菜全背过来了。整天吃一样的菜,就是山珍海味也烦了的呢,何况是做得那么难吃的菜?以后我们毕业考试,就出一道题,问食堂有哪些菜,我保证所有的同学都考满分。呵呵……你怎么就生出了那么个大的胆的呢?据说是你一个人半夜跑出去贴了那些传单的。那天我在食堂门口看见了,心想这是哪位侠骨柔肠的同学,发起了这件大快人心的事的呢?后来,看到学校对你的处分了,才知道原来是你。当时,我好开心的呢,我觉得自己没看走眼。从看你第一眼,我就觉得你肯定是个仗义的人。虽然我已经打听到你成绩不是很好,但我觉得对一个男生来说,最重要的是讲义气、守信用、干事有魄力。否则活得委委琐琐的就是有再高的成就,我也不会稀罕他。所以呀,我觉得你值得做个朋友。于是,就问到了你的电话号码……” 听她这么一说,我真把自己当成什么英雄人物,腰杆也立马挺得倍儿直,昂步挺胸地和她在“堕落一条街”兜着圈儿。仿佛置身于某个武侠故事的动人情节里,自己就是个行走江湖一路打报不平的侠客,身边跟随着美女。当然,最好是非常多,让她们竞相争风吃醋。 林晴突然停止了叙说,她双手作辑放在胸前,稍稍偏着头,不满地说:“喂,你在听我说么?”我说在听着呢。她说那你知道我说到哪了,我就告诉了她。她面带微笑地说,你怎么一直都不说话啊?我都说累了的呢。 我本想说:“你那么能说,我怎么插得上嘴啊?”但是话到嘴边,我还是换了另一句。我说:“和美女一起走路紧张啊,我一紧张就忘词,不知该说什么。” “骗人!你真的认为我是美女吗?” “说实话,我觉得你很可爱!”我非常认真地说。 “你其实就是在安慰我,说我长得难看就直说么,偏用可爱这个词。” 看她不高兴了,我忙解释说:“不是有个名人说过一句话吗,人并不是因为美丽才可爱,是因为可爱才美丽。” 她“扑哧”一声笑了,“你真会哄人的呢!” 我说:“真的是和你走在一起路感到紧张啊,生怕有谁嫉妒我了就在背后拿砖头砸我脑袋……” 她呵呵地又笑了起来,我发现她笑的时候露出很多牙齿,这并没有让我觉得不好,相反的我还觉得那排列整齐而洁白的牙齿看上去显得非常高雅。 我接着又说:“如果谁用砖头砸到我了也就罢了,万一他砸偏了,伤着了你可怎么办哦?” 她强忍着笑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真坏的呢!” 听了这句话,我心下乐开了花。 第七章 3 后来,我们又在“堕落一条街”上的照了大头贴。林晴让我摆出各种各样的造型。她一会儿叫我獠牙咧齿地装钟馗,一会儿叫我把五指展开贴在脸腮上当作胡须学kitty猫,让我双目微闭用双手牵着眼角学流氓兔,还叫我用右手捏着鼻子往下拉左手拖着脸腮往上按,她说这样是在扮狐狸精……她异想天开地让我摆出了十多个匪夷所思的造型。看到最后打出来的一张张大头贴,我都惊呆了。我想要是哪个同学见了我这些相片,不认为我是变态才怪呢。 林晴一张张地看着那些照片,一脸认真地评价哪些动作做得到位了,哪些还没有做好。真是个调皮而又可爱的女生!最后,她拿了一张我的大头贴贴在了手机的背面,那张照片背景是一个大手掌,唯有这张她让我保持正常的微笑。我想她是不是把那个手掌幻想成是她的?她莫非希望自己能把我牢牢地抓住,好比如来佛把孙悟空一样掌控在手心?我有些欣喜,可当时不知为什么又想起了苏茜,想起了我们以前在上海的地铁站台出口照大头贴的事来,心里又生出别番滋味。我想要张她的大头贴,她说你们大男生还要这个啊。说着,她就把剩下的全放在了她的那个pa钱包里了。 照完大头贴后,我们就进了旁边的一家拉面馆,要了两份牛肉拉面,一个大碗的,一个小碗的。面刚上来,她就把里面的飘着的三片薄薄的牛肉全夹到了我的碗里。我差不多有点感激涕零了,借口说这面怎么这么辣啊,顺便擦了下快要流下的鼻涕。长这么大,还真没受到过比自己小的女人这么细致地关心过。以前和苏茜在一起吃什么,都是她吃剩下的吃不了的,我才可以去吃。这么想着,我就有些感动了。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基本是她在说,我在听着。林晴告诉了我她的生世。她说她是温州人,爸妈以前都是中学教师。后来,当地许多人做生意办企业发了财,爸爸也跟着下了海。爸爸原先是教英语的,就去了一家集团公司外贸部,也算是发挥自己的特长了。开始,爸爸兢兢业业地工作,在业界声誉不错,不几年就认识了不少的客户,谈了几笔大生意,挣了很多钱。她说,真是应了男人有钱了就变坏这句话。爸爸生意取得成功后,下班后就很少直接回家了,和一堆狐朋狗友在混在一起。经常去酒店喝酒,喝完酒不是去歌厅找小姐唱歌,就是去外面赌钱。回家一天比一天迟,后来干脆夜不归宿。开始,妈妈和他吵和他闹,他就拿陪客户或生意上的朋友作挡箭牌,说他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妈妈居然相信他了。但是纸团终究包不住火的,后来外面的风言风语多了起来,妈妈才知道自己受骗,拿离婚吓唬他。可是她真是傻啊,一个男人心变坏了这样做有什么用呢? 说到这里,她哽咽起来,我惊慌失措地劝慰她,从口袋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她接过纸巾没有去擦眼泪,却认真地看起了包装袋上的一只小猪的图像,看着看着,她竟然破啼为笑了。“你看这个小猪好可爱的呢!”她欣喜地指着我看,眼里还噙着泪水。这一切让我猝不及防。真是个奇怪的人,喜怒哀乐都不需要理由,情绪就是逻辑。像个幼儿一样,哭哭啼啼时看到糖果就能马上笑起来。但这一切却让我更觉得她内心的单纯,愈是觉得她可爱了。 小猪的图象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没甚好看的了,她又开始了叙说。她说,妈妈终究没有离婚,纯粹是为了她,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可是,他们的感情是名存实亡了。爸爸不仅在外面和不三不四的女人交往。后来,他去了广东,参加了一次广交会。广交会你知道吗,就是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那次,从广交会回来他还带回了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说是给自己当秘书。回来后他就和那女大学生在外面租了套房子,住在了里面。有了新欢,他不仅很少回家,就是公司也很少去了,最终生意是越来越差。他不再把心思放在正事上,一心想通过赌钱挣回所有的钱。结果,不仅没挣到钱,还把家里的房子输给了人家。妈妈知道后悲痛欲绝,只好在外面租了房子住,我们住在了里面。我当时其实挺高兴的。我认为现在爸爸没有钱了,那个女大学生一定会离开他。那么,他又会回到妈妈身边。像小时候一样,虽然家庭经济不是很富裕,但是生活是美满的。可是,谁知那女大学生并没有离开他。我是多么傻的呢…… 她越说越伤心,后来扑在我的怀中放声痛哭起来。我怎么劝说,她都不加理会。到后来,我便不再言语,自己的鼻子倒酸涩了。 第八章 1 和林晴见面后不久,我就向她表达了爱意。我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说,给你猜个字谜吧,谜语是:天鹅无水鸟先飞,良字无头双人陪,受苦受难有人在,尔字旁边一人立。闫杰告诉我,给女生表达爱意要讲情调,要浪漫点。我问他怎样表达才浪漫,他便叫我发这个字谜。它的意思是“我很爱你”,一个直白而又含蓄的表达方式。 林晴很快就回了一条信息。她说,我也给你猜个字谜:天鹅无水鸟先飞,他乡独处无人陪,受苦受难有人在,尔字旁边一人立。果然不愧是中文系的学生,她回的这个字谜恰是“我也爱你”的意思(当然,是闫杰帮我猜出来的)。 那层窗纸很巧妙地捅破了。 此后,我们常常粘在一起。一块儿去吃饭、上自习、逛街……总之,除了睡觉不在一起,其他时间基本在一块儿。很快到了暑假。为了进一步搏得林晴的好感,我决定暑假送她回家,然后再回上海。 回去那天,林晴的兴致特别好。去车站的路上,她一直哼哼唧唧地唱着歌儿。我听不出她唱的是什么。不是她唱得不好,而是我对歌曲知道得实在是太少。一首歌要流行到了三岁小孩都能哼几句的程度,我才有可能知道。 尽管我们是刚吃罢晚饭上火车的,但是火车还没开动,林晴就从包中掏出零食吃将起来。在上车前,我苦口婆心地劝她多吃点饭,以免路上饿了。她却皱着眉头连说拜托,叫我不要劝我了,说她的胃撑得只有一张纸那么薄了。看她当时流露出的痛苦表情,你没有理由和胆量不相信。当时,我哪敢再劝她吃啊,恨不得能把手伸进她胃里帮她把食物掏出来。 在车上,林晴一边吃零食,一边拿着张纸条核对着食物。之前,她给了我一张纸条。那是份食物的清单,上面写着:瓜子两袋,恰恰的;巧克力一盒,德芙的;口香糖一盒,绿箭的;橙汁两瓶,美年达的;薯片两袋,上好佳的(香辣口味和原味各一袋);脆皮肠一袋,双汇的;海苔两袋,美好时光的;鸡翅若干,乡巴佬的…… 我跑了g市的几家大超市,才把所有东西备齐了,装了满满一旅行包。确认食物完整无缺后,趁旁边的人不在意,林晴偷偷地把一只手伸到座位下,拉了一下我的手,算是表示满意和感谢。 我用力地捏着她的小手说:“你的胃不是容不下东西了么,你就不怕把肚皮撑破?” 她抽出手,俏皮地说:“刚才吃下的东西已经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消化了。” 我说:“还真快啊。” 她白了我一眼:“那是!难道你不知道女生的肠子都是直的么?” 我说:“人一般都还有十二指肠、结肠什么的。女生是不是进化太快,只剩下直肠了?” “是啊。”林晴脸上露着得意的微笑,“算你聪明。” 我说:“人的直肠可是连肛门的那段啊。” “真的吗?你不要说这么恶心好不好?说得人家都吃不下东西了。”林晴瞪了我一眼,但她还是往嘴里塞了一块酸梅。 “这是事实呀。” “什么事实呀?”林晴撅起了小嘴,“事实是,人家坐火车就剩下这么点乐趣了,你不要剥夺了么!” 看她弄明白了哲学研究的基本问题——物质和精神谁是第一性的份上,后来我就没多说什么。何况,东西装在她肚子里总比背在我的肩上轻松。在她吃瓜子时,我甚至还帮她剥起壳来。一路上,她像只老鼠一样小嘴吃个不停,后来睡着了,嘴中还含着一截薯条。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嘴凑到上面,吃了下去。那是迄今为止,我吃过的最香的一根薯条。 坐了一夜火车,到达杭州,又转乘四个多小时的汽车,才到林晴的家——温州市郊的一个叫牛集的小镇。 下车时正遇暴雨,司机把我们丢在高速公路边,遂向市区奔去。雨不掉线地下着,四下都是稻田。当时正快到收割的季节,禾苗带着金黄色的微笑,在暴风雨中低着沉甸甸的头。 我和林晴走下高速公路。我问她接下来怎么走,她一脸茫然地向四周看了看,两片薄唇动了动,说什么我没听见,声音被哗哗的雨声淹没了。我对着她的耳朵大声地又问了一遍。冷不防,她扑到我怀中。茫茫四野没有一个人,只有公路上偶尔飞驰过的汽车。我把她拥在了怀中,深情地吻着,她脸上滑落的雨水不停地被我吸入嘴中。她闭着双眼,紧紧地搂着我。也不知吻了多久,我才把她从怀中推开。我们的衣服早已湿透了,林晴的白色连衣裙粘在身上,清晰地勾勒出她身上的线条。我不禁又是一阵冲动。我想用手抹去她脸上的雨水,但手伸出去后,却从她的脸上滑过,在裸露的蝴蝶骨上迟疑了下便迅速往下抚去。她温柔地制止我,我们都固执地较着劲儿。 这当儿,雨渐渐小了起来,太阳突然探出了脑袋。在阳光底下,我有些动作就做不出来了。我对她说我不想了。她高兴地笑了笑,垫起脚尖,在我的脸上清脆地吻了一下。 雨后的空气带着一种泥土的清香。我和林晴把鞋提在手中,赤脚在泥泞的田埂上手拉着手跑起来,向附近的公路奔去。 第八章 2 林晴告诉我,小镇曾经是牛贩们进行牛交易的场所,故名为牛集,即牛的集市的意思。以前,逢农历三、六、九赶集,方圆百里的人都牵着牛儿星夜赶来,热闹非凡。她隐约记得小时候坐在外公的肩头上赶过几次集儿。满大街都是大小及品种不同的牛,不知是人在赶集还是牛儿们在赶集了。她说,外公曾教她如何根据牛的牙齿判断年龄,倘若是头母牛的还可以根据它的角轮来判断…… 现在的这个小镇再也不见昨天的风貌。如果你去过温州,你会发现那边的有钱人主要在乡下。有钱的人多了,娱乐和高档消费的地方也跟着多起来。温州的一些小镇繁华程度不亚于一些发达的城市。这个牛集的小镇,沿街两旁多是酒店歌舞厅发廊美容店等灯红酒绿的场所。夜晚,一片霓虹。全然一副繁华的都市派头。我在小镇呆了一周,除了某日清晨偶见一村妇牵一头奶牛卖新鲜牛奶外,再没见到什么牛儿。满大街跑的尽是些奔驰、宝马等名车,往来的有各种不同肤色的生意人。 那天,我们下了汽车,又坐了大约半小时的人力三轮车,才到林晴家。那是套三室一厅的房子,除一些居家常用的物件外,没什么特别的家具。倒是客厅桌上放了个长颈的玻璃花瓶,中间插了支素白的荷花,显示了女主人独特的一面。 到达时,林晴的妈妈正在麻将室打牌。三个房间,林晴和她妈妈各一间卧室,剩下的那间她妈妈做了麻将室。每天都有一堆牌友来打牌。 林晴的妈妈是个有着端庄美的女人。她年愈四十而风韵依存,很注意也很会保养,脸上化了细致的妆,不容易察觉,一身的衣裙也雅致得体。她一边抓着牌,一边毫不耽搁地打量着我。她看人的眼神很温柔,也很深邃。看了我一眼,我便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皆被她窥了去,心下竟有些怯,颤微微地喊了声“林阿姨”。她对我点了下头,脸上启动了一个微笑的程序,客套地招呼了几句,又接着去打牌。 我想,她肯定知道我是谁。用林晴的话来说,我姓什名谁,有何特点,连她家的小狗tony都一清二楚。当我第一次吻她后,她就当着我的面掏出手机,欣喜地给她妈妈打电话,说她谈恋爱了。她妈妈没有支持,也没有反对。所以,我在林晴家的几天,她对我也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