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将门主母》 第1章 十年付出却只换来句不配 萧九泠嫁给韩羿的第十年。 韩羿摇身一变，成为了宣国公的嫡长子。 他随着宣国公府护卫离开前，深情地拉着萧九泠的手说—— “九泠，等我。” “等我入京后，安顿好一切，便来接你，还有卓儿和嬿儿。” 可自此之后，韩羿再也没有回来。 萧九泠忧心。 次年春天，她变卖家产，请了镖师，带着龙凤胎儿女，起程前往大乾京都，寻找夫婿。 谁曾想，在进京路上，车队遭遇了山贼，混乱之际，萧九泠的一双儿女，惨死在她面前，而她也重伤昏迷了许久。 若非遇到好心人救了她，她恐怕早就死了。 等萧九泠一路乞讨来到京都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一年。 可是，当萧九泠千辛万苦找到韩羿时，他却早已另娶妻子，成为了京都里势头正盛的宣国公世子。 萧九泠无法忘记，韩羿在看到自己时，那惊慌错愕的模样。 没有半点欣喜。 就好似……她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韩羿将萧九泠安置在了外面，只甩出了一句话：“你出身低微，不配做我的世子夫人，更不可能成为未来的宣国公夫人。” 这是曾经恩爱的两人，在阔别两年后，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那个时候，萧九泠还沉浸在儿女去世的自责之中，丈夫的背叛，虽然让她痛彻心扉，却也没有做出多少反应。 后来—— 她被韩羿软禁了，就在这座不大不小的宅子里。 大乾京都很大，可萧九泠却连宅门都迈不出去。 萧九泠过得浑浑噩噩，直到有一天，韩羿火急火燎地冲进来，用力拽起她破败的身子。 “九泠，我夫人生病了，你帮我救救她可好？” 萧九泠从浑噩中清醒了一丝。 宅子里看守她的婆子，不止一次在她面前念叨过韩羿的新夫人。 一位才貌双全的世家女。 韩羿很爱她，他们成亲之后，一直都是别人眼中的神仙眷侣。 “凭什么？”萧九泠的嗓子很是沙哑，或许是日夜哭得太多。 她是想说，她凭什么要去救一个抢走自己夫婿的女子。 但，韩羿好像误会了。 他误会她不懂。 于是，韩羿解释给她听。 “夫人心悸复发，十三年前，就是用一个与她八字相配的女子心头血做药引才治好的，那么多年都没有复发过。” “可如今，她复发了。还需要另一个八字与她相配的女子心头血做药引。我已经请人算过，你的八字正好和她相配。” 萧九泠讽刺地笑了。“若我说不呢？” “萧九泠你怎的如此冷血狠毒！”韩羿的脸色一变。 被如此咒骂，萧九泠笑得更癫狂。 韩羿似乎察觉到了刚才的态度不对，又倾身过来扣住萧九泠的双肩，嗓音哀求。“九泠，你就当是帮帮我。你不是曾经说过，只要你有的，我需要，都可以拿来给我吗？” 萧九泠第一次觉得韩羿竟然这般无耻！ 她一点点掰开韩羿的手指，“我不愿。” …… 韩羿走了，自然是愤恨离开的。 他临走前，对萧九泠说，不管她愿不愿意，明日他会派人来取血。 韩羿走后，宅子内外被看得更加严实，似乎生怕她会跑一般。 翌日夜晚。 韩羿果然来了。 令萧九泠没想到的是，韩羿如今的夫人，也来了。 林楚然来时，虚虚弱弱地靠在韩羿怀中。 韩羿呵护得小心翼翼，生怕她被一丝夜里凉风吹到。 萧九泠看到他们，有些恍然。 曾几何时，韩羿还不是宣国公丢失的嫡子时，他也曾在冬日里，这般呵护过她。 但现在，不是冬日。 韩羿，也不再是那个拥有憨厚笑容，老实本分的农户之子了。 “夫君，我想亲自和萧姐姐说说。” 声音真好听啊！ 萧九泠不合时宜地想到。 林楚然柔柔弱弱的声音，就像是一根羽毛一样拂过人心。 也难怪，韩羿会待她如珠如宝了。 “这……”韩羿有些迟疑。 他甚至戒备地看了一眼萧九泠。 萧九泠又一次讽刺地笑了。 他在怕什么？ 怕她会突然发疯，伤害到林楚然？ “有云大夫在，我不会有事的。” 林楚然看了眼一旁穿着白衣，孑然不染的男子。 萧九泠也跟着看了过去，那男子似有所觉的看过来，满目冷漠。 完全不似看向林楚然时的隐忍克制。 萧九泠此刻清醒极了。 甚至清醒到，她看出了这个云大夫爱慕林楚然。 她不知道韩羿知不知。 但她想，韩羿肯定是不知的。 萧九泠无声地笑了。 林楚然看向这位云大夫的眼神，并不无辜。 她突然有些期待，若韩羿知晓，他捧在手中的夫人，竟然与别的男子暧昧不清时，又会是怎样一副嘴脸。 真是天道好轮回。 萧九泠被婆子大力推进了房间，房门上锁，那位云大夫就站在门边。 弱不禁风的林楚然，朝着萧九泠走过来时，哪里还有刚才虚弱的样子，脸色都比之前来得红润。 相较起来，萧九泠更像是那个需要心头血治病的人。 林楚然一步步靠近，胜券在握地笑着，清丽的五官在油灯之下，却显得有些阴森。 “萧九泠，你不会天真地以为，夫君还会对你有情分吧？” 她眉眼间，皆是刻薄。 萧九泠错愕了一下，突然笑道：“不装了？” 林楚然眯着眼冷笑不已。“装？你还不配。我愿意演这么一出戏，不过是为了韩郎罢了。” 萧九泠轻飘飘地开口。“你如今已是世子夫人，你若真看不惯我，便让韩羿给我一张和离书。” 林楚然的表情狰狞扭曲了一瞬。 就是如此！ 世人皆知，她才是韩羿回京后明媒正娶的夫人。 但偏偏，眼前这憔悴瘦弱，还跛了脚的女人，却手握着与韩羿的婚书！ 只要萧九泠在，她就是一个笑话！ 林楚然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如鬼魅一般，凑近萧九泠，丝帕遮鼻，似萧九泠身上有什么难闻的气味一般。 下一瞬，林楚然恶魔的声音，就在萧九泠耳边响起。 “你这条命怎么那么贱？没有和你那对杂种儿女一起死，真是便宜你了。” 萧九泠双眸倏地睁大。 卓儿和嬿儿临死之前的样子，浮现在她脑海之中。 他们还是那么的小，却被乱刀加身。 “是你！” 萧九泠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她狠狠的推了林楚然一把，愤怒之中，她没有注意林楚然嘴角扬起得逞的笑容。 第2章 报仇而已 “萧九泠，你都不配站在韩羿身边，你生的两个孩子，又怎配进入宣国公府？” “他们的下场，也是韩羿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林楚然在萧九泠扑过来的时候，笑着说出这两句话。 “我杀了你！” 成功被激怒的萧九泠，不顾一切地扑向她。 林楚然眼中，却无半点慌张。 可此时的萧九泠，哪会注意到这些？ “啊！” 林楚然顺着萧九泠力量向后倒去的时候，嘴里发出惊呼声。 两人顺势倒在地上，萧九泠的双手死死掐住了林楚然的脖子。 紧接着，房间的大门就被人撞开了。 韩羿踏着夜色，怒气冲冲地闯入，将萧九泠从林楚然身上扯开。 他扬起手，将萧九泠狠扇在地。 萧九泠倒在地上，恶狠狠地盯着韩羿，眼泪止不住落下来。 不是因为这无情的一巴掌，而是因为她至今才知道自己孩子死亡的真相。 “楚然，你没事吧？”韩羿眼中，只有林楚然。 他和那个云大夫一起，把林楚然扶了起来。 “萧九泠，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恶毒！”韩羿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 林楚然勾起唇角，偏还一脸无辜地替萧九泠求情。 “夫君，不怪姐姐。姐姐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韩羿温柔地对她说：“她这般恶毒，你还为她说话。” 好一个郎情妾意！ 萧九泠艰难的勾唇，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察觉到她的动作，韩羿立马把林楚然护在怀中，似乎怕萧九泠再发疯。 “云大夫，取血。”韩羿皱眉，冷声吩咐。 云大夫动了。 萧九泠却无视了他，她将视线落在韩羿身上，一字一顿地问：“韩羿，卓儿和嬿儿是怎么死的？” 韩羿眼中厌恶更深。“你还好意思问我？若非你私自将他们带来，他们又怎会出事？” 他说得理直气壮，但紧紧盯着他的萧九泠，还是看到了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躲闪。 萧九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忽地笑了。 这就是十年来，她倾心所爱的人。 为了讨好别的女人，他甚至可以狠心买凶杀掉自己的两个孩子。 她和孩子的存在，竟然变成了韩羿的污点。 如今，他正要亲手铲掉这个污点。 不值得。 当真是不值得！ “韩羿，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怎么忍心！” 萧九泠眼里的恨意太过明显，韩羿越发心慌。 “快取血！”他催促着。 “夫人，请躺下吧。” 云大夫走到萧九泠面前，抽出了取血的刀，面无表情地说。 萧九泠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毫无预料地从他手中夺过了刀，直接扑向了韩羿。 “韩羿，我要你替我两个孩子陪葬！” 噗！ 谁也没料到萧九泠会突然发疯。 这一次疯的还十分彻底。 韩羿来不及躲，被那取血的刀直接插入了心脏，他的心头血顺着这特殊的刀具中流了出来。 “你！” 刀刃入体，鲜血横流。 韩羿眼底满是震惊，似乎没想到爱他入骨的萧九泠，竟然舍得杀了他。 “啊！” 林楚然又发出了一声尖叫。 这一次，她是真真切切的被吓到了。 在萧九泠夺刀扑过来的时候，林楚然就吓得从韩羿怀中躲开，而那位云大夫在回过神后，只顾得保护林楚然。 韩羿，就这样被他们忘了。 否则，萧九泠又怎会轻易得手？ 在韩羿奋力去抓萧九泠的时候，萧九泠却突然松手了。 她半张脸，沾满了韩羿的心头血，宛如复仇恶鬼般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 “她疯了，先走。” 云大夫护着吓得脸色发白的林楚然，朝着门口而去。 萧九泠又岂会让他们离开？ 如果让林楚然这个贱人活着走出去，她死了都无脸去见自己的一双儿女。 “死吧！都一起死吧！” 萧九泠发了狂，抓起一旁的油灯，尽数地倒在自己身上。 轰！ 火焰在萧九泠身上迅速燃烧，她好似完全感觉不到痛一般，扑向房中各处。 一瞬间，屋子陷入了一片火光之中。 “云大哥，怎么办？我不想死在这里！” 火光中，萧九泠仿佛听到了林楚然的哭诉。 她看向倒地无声的韩羿，只可惜他死得有些早了，没有看到他的心尖肉，依偎在旁的男子怀中的画面。 那个姓云的男子，举起椅子朝火中砸去，似乎想要砸出一条生路。 外面的人，自然早就发现起火了，可是他们又怎么救？ 萧九泠突然扑向了落单的林楚然。 林楚然尖叫着被满身是火的萧九泠抱在一起。 火焰吞噬着两人，哪怕听到身后动静的云大夫转身时，也无法将缠在火里的两人分开，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救人！ 火光里，林楚然发出痛苦凄厉的叫声。 萧九泠一口咬在了她脖子上，杀子之恨，让她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你不该伤害我的孩子！ “啊！” 一口血淋淋的肉，从林楚然脖子上被撕下来，萧九泠满嘴是血，哪怕火已经把她的头发烧焦，她也毫无知觉。 萧九泠又一口咬下去！ 卓儿，嬿儿，娘亲替你们报仇了。 …… 那一夜，那一场火，烧到了天明。 韩羿死了，他被发现的时候，烧焦的尸体上，心脏处还插着一把取血的刀。 他全身的血，几乎被放干。 林楚然自然也死了。 萧九泠和她死在一起，两具烧焦的尸体，分都分不开。 闻讯而来的人，只知道发现她们的时候，林楚然脸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 云大夫没死，但却浑身烧伤，失了声带，全身瘫痪。 没有人知道，那晚上，那间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唯一知道的人，却又说不出话，写不出字。 一切，好像就这样结束了。 就连萧九泠自己也这样认为。 她以为，她可以去和孩子们相聚了，却没想到一睁眼，却回到了十年前。 这个时候，一切都还未发生…… 宣国公府里那个假世子，还未被揭穿。 韩羿这个真世子，也还只是临南府，一户花农家的孩子。 而她，萧九泠，还是一个没有被逐出家门的官家小姐！ 第3章 重生的非她一人 当——！ 震耳欲聋的钟声响起。 萧九泠猛地睁眼。 耳边，是木鱼敲打的声音。 鼻尖散不去的是檀香。 她诧异仰起头，对上了光化寺大雄宝殿中，那尊金身佛主雕像。 那双悲悯世人的眼睛，仿佛正在注视着她。 光化寺？ 竟然是回到来光化寺这一天。 萧九泠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那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独自来光化寺祈福，也是她遇见韩羿的那天。 韩羿被宣国公府找到前，被一个花农收养。 韩羿出现在光化寺，是为了送过两日佛诞所需的花。 正好这一天，她因为心中烦闷，不喜父母给她寻的亲事，自个跑来光化寺散心。 萧九泠还记得，今日自己在佛前求了一道平安福，要将祈福的牌子，扔到祈福的古树上时，不小心砸到了从树下经过的韩羿。 正是那一次邂逅，萧九泠被韩羿那不凡的外表所吸引。 之后，两人又在光化寺后山杏林相遇，她差点被蛇所伤，又是韩羿突然出现，帮他打跑了蛇，她才对这个一天两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子上了心。 当！ 钟声再次传来，将萧九泠拉出了回忆。 在香火的包裹下，萧九泠才确信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不是做梦，更不是死前回光返照。 她是真的回到了一切还未开始之前，她还有机会，改变一切。 …… 萧九泠来到了殿外，她所站之处，离寺庙里那棵祈福树不远，刚好可以看到那边的光景。 萧九泠凝着祈福树的眸光中，戾气未消。 上辈子，她一刀捅进韩羿心口的画面，依旧历历在目。 重活一次，她不想再重蹈覆辙，为不值得的人消耗自己。 韩羿，我们最好再也不见。 萧九泠刚刚劝自己放下仇恨，好好过日子。 突然，一道熟悉的人影，却出现在了祈福树下。 那是她的庶妹，萧卿若。 萧九泠惊愕极了。 上辈子，萧卿若可没有来光化寺。 若是她没有记错，萧卿若这段时间正生着病，是她从寺中回去后，萧卿若才渐渐好转。 因此，她父亲萧远鹤还说过一句，是她去了光化寺，才让庶妹病情好转。 以至于萧九泠对这件事的记忆尤为深刻。 可是现在，本不该出现的人，居然出现了。 萧九泠无法解释这是什么原因，就像她无法解释自己的重生一样。 她看着萧卿若做着和自己前世一样的事，遍体生寒。 萧卿若写下了祈福牌。 萧卿若亲手将祈福牌扔上祈福树。 然后，那祈福牌从树枝上飞过，砸到了正巧经过的路人…… 韩羿！ “怎会如此？”萧九泠失声道。 发生的一切，都如前世一般无二，唯一改变的是……今生扔祈福牌的是庶妹而非是她。 萧九泠与庶妹萧卿若关系并不好。 在家中时，这个庶妹从小就喜欢与她争抢。 偏生庶妹的生母，萧府中的宛姨娘又最得她爹的宠爱，所以萧卿若在萧府中的待遇，几乎与她这个嫡长女差不多。 后来，她与父母断绝关系，被赶出萧府。 萧卿若还来奚落过她，甚至派丫鬟搜身，防止她夹带府中财物离开。 再后来，萧卿若嫁给了母亲原本给她挑选的家族，成为了当家主母。 据说，这桩婚事也是有所变化的，只是那个时候的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具体是如何变化，萧九泠并不知晓。 让她印象深刻的，便是嫁人后萧卿若一而再地跑到她面前来炫耀，挖苦。 这个曾经鄙视过韩羿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代替她与韩羿发生了交集？ 难道…… 萧卿若也重生了？ 她知晓韩羿以后会成为宣国公世子，所以才会跑来这里截胡？ 可若她真的知晓这些，又怎会不知韩羿是抛家弃子的负心之人？ 萧九泠远远看着祈福树下已经搭上话的两人，指腹在白玉栏杆上划来划去。 前世，她与韩羿树下初遇，可没有那么没脸没皮地与外男说话。 光化寺后山杏林。 萧九泠再一次来到了这。 重活一世的她，对杏林的熟悉，恐怕更甚寺中僧人。 她悄悄藏于杏林之中，无人察觉。 本不打算与韩羿再有交集。 可是，当萧卿若出现的那一刻，萧九泠却不自觉的先一步来到了这里等候。 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想要证明什么。 很快，有人来了杏林。 萧卿若定眼一瞧，在看清楚来人时，她的眼神都变得凌厉了些。 是韩羿。 他鬼鬼祟祟进入杏林的样子，真是与他那外表格格不入。 此时，韩羿进入杏林后，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才偷偷藏于树下。 他并不知，此时有人在暗中盯着他。 萧九泠安静得犹如木桩，看着韩羿从随身带的布袋里，掏出了一条蛇。 在那条蛇出现的瞬间，萧九泠瞳孔狠狠一缩。 此刻，杏林里又有人来了。 萧九泠亲眼看着萧卿若进了杏林。 萧九泠也亲眼看见了韩羿放蛇。 然后，与前世一样的画面，在她眼前重现。 只不过，这一次，她从局中人变成了局外人。 她看到，韩羿在萧卿若被蛇惊吓之时跳出，英雄救美地把蛇挑飞。 还有萧卿若大胆依偎进韩羿怀中的模样。 我可真蠢啊！ 萧九泠的指甲死死陷入了掌心软肉。 她没想到，前世与韩羿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源于他精心的算计。 如今再回想当初，果然是破绽百出。 光化寺中那棵祈愿树，香客都知道会有人往上面扔祈福牌子，所以都不会从树下走过。 她扔的时候，也分明注意了四周没人才扔的。 怎会那么巧地砸到了韩羿？ 还有光化寺后山，有一片杏林景色极好，经常有香客去游玩，怎会有蛇出现，还差点伤人？ 萧九泠本已经散去的恨意，再一次凝聚在她心口。 她恨不得冲出去，再杀韩羿一次。 好在，她克制住了。 她看着‘代他受过’的萧卿若，眼神晦暗难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卿若似乎受惊不浅，在韩羿的护送下，两人一起出了杏林。 待人走远了，萧九泠才走出自己藏身之处，找到那条只剩半条命的蛇。 看清那条蛇的样子，萧九泠讽刺地笑了。 一条无毒蛇，还被拔了牙，除了吓人之外，毫无用处。 又毒又怂的做法，还真是韩羿一贯的手段。 “小姐，你在这啊，我可找到你了。” 熟悉的声音，让萧九泠恍如隔世的回头。 在看到脸上稚嫩未消的青芍出现时，萧九泠一直克制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小姐你怎么哭了？”青芍既慌张又关切。 萧九泠抓住她的手，感受着青芍手上的温度，突然将人拉入自己怀中紧紧抱住。 “小姐！” 青芍吓了一跳，浑身僵硬。 萧九泠眼泪无声而落。 怀中温热的身体，驱散了她脑海中青芍惨死的画面。 青芍，太好了。 你还活着。 第4章 我不嫁！ 萧九泠这一哭，仿佛把上一世的泪都流干了。 前世，她因为痴恋韩羿，甘愿与父母断亲，也要坚持嫁给他。 被赶出萧府时，只有青芍不顾一切地跟着她出来。 在萧九泠带着孩子，家仆一起上京找韩羿时，也是青芍在最后用自己的身躯挡下了屠刀，才让萧九泠能逃走。 青芍，是因她而死的。 幸好，上苍怜惜，让她萧九泠又回到了当初。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让青芍出事！ “小姐，我们快回府吧。再不回去，恐怕夫人又要骂您了。”青芍不知主子怎么了，只觉得天色不早，再不回去自家主子又要遭殃。 “好，我们回去。”萧九泠松开了青芍。 青芍看到她又红又肿的眼睛时，吓了一跳。 萧九泠及时说自己没事，这才安抚了小丫头。 “小姐，我刚才过来找你时，看到了二小姐的丫鬟翠萼。” 出杏林时，青芍告诉萧九泠的发现。 “难道二小姐也来光化寺了？她不是还病着的吗？” 萧九泠眸光幽暗。 她也想知道，萧卿若会出现在这的原因，和她心中猜测的是否一样。 “唉，我们还是别管二小姐了。”青芍叹息。 萧九泠转眸，看到她一脸愁容，不禁觉得好笑。“小小年纪，怎么长吁短叹的。” 青芍满脸愤慨：“夫人非要逼着小姐嫁给不愿嫁之人，小姐今后可怎么办啊！” 婚约？ 萧九泠抿了抿唇。 父母给她选的婚事，前世她不愿嫁。 这一世，她亦不愿嫁！ …… 萧九泠前脚回到萧家，就被请到了主母院。 在这临南府中，萧九泠的父亲萧远鹤任职临南府知州，从五品。 萧九泠作为萧远鹤嫡女，自然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 但，这样的身份，对于韩羿来说，还是不配。 不仅是因为宣国公是一品国公府，更是因为萧九泠早已经与萧家断绝来往，失去了官家小姐的身份。 在大乾朝，外放从五品的官，在京中那等权贵之地，根本算不得什么。 前往主母院的路上，萧九泠回想种种往事，讽刺地笑了。 韩羿觉得她不配。 可是，现在的他也一样配不上萧家之女。 也难怪他为了青云路，暗中算计她了。 只是不知，这一世，换成了萧卿若，他又会如何。 萧九泠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但还是有很多疑惑没有解开。 不过，她不急。 “母亲”萧九泠再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眼眶还是有些酸涩的。 她的母亲严氏，其实更偏爱幼弟。 对于萧九泠这个嫡长女，严氏更多的是教导她守女戒女德。 因为，严氏就是这样的女子。 萧九泠至今还记得，从小到大严氏对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 以后我会给你挑一门好亲事，这样你才能帮到你弟弟。 所以，她的婚事，只是为了给萧允桢铺路吗？ 正是因为如此，等到萧九泠谈婚论嫁的时候，她才会与父母起了争执，跑出去散心，从而见到了韩羿。 回想起来，此时的萧九泠，都无法确认，她当初那么义无反顾的要嫁给韩羿，是真的爱他入骨，还是有一部分是想要反抗父母的原因。 可不管怎么样，严氏是她萧九泠的母亲。 上一辈子，从她离开萧家后，就再未见过。 如今再见，真的是恍如隔世。 萧九泠心中那点叛逆，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但同样的，心中仅存的那点母女之情，也随之消散了。 前世，她再如何苦，也从未求到萧家，求到严氏头上。 而严氏，也从未找过她，就好像从未有她这个女儿一般。 倒是韩羿是宣国公世子的消息传到临南府后，严氏曾送了帖子想见她。 那一次，她去了，只是还未等她见到母亲，就在门外听到了严氏的一番打算。 严氏说，没想到她歪打正着，竟然嫁给了宣国公世子。 要让萧允桢和韩羿这个姐夫多多接触，最好能让韩羿把他一起带上京。 站在门外的萧九泠怎么也没想到，十年来母亲第一次见她，还是为了萧允桢。 她即便是逃离了萧家，也依然逃不过为萧允桢铺路的棋子。 那一天，萧九泠最终没有进门，而是转身离开了。 再见到严氏，便是她重生后的今日了。 高坐在上的严氏面无表情的放下手中茶盏。 “既已回来，可有想通？”严氏问。 萧九泠垂眸沉默，严氏问的事是与她说的那门亲事。 无论是萧远鹤想要在仕途上更上一层楼，还是如今才十岁的萧允桢想要拜致仕归乡的太子少师为师，萧九泠嫁入临南苏氏都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是对父母和幼弟来说，最好的选择。 临南苏氏，已有三百余年历史，世代清贵，每一代都会出大儒文豪，在文人之中很有地位。 苏家历经三朝而不衰，连刚刚致仕的太子少师都出自苏家，足以见得苏家的鼎盛。 萧远鹤能攀上苏家的亲，全是因为他被外放之地，正好是临南府罢了。 而且，他们让萧九泠嫁的也并非苏家正统嫡系，不是不想，而是…… 不够资格。 萧远鹤和严氏看中的是苏家嫡系四房这一辈的嫡幼子。 不管是几房，只要占了一个‘嫡’字，他们萧家都算是和苏家建立了较为亲密的姻亲关系。 上辈子，萧九泠与家中断绝关系后，自然不会再嫁入苏家。 嫁入苏家的是萧卿若。 但她嫁的不是说好的苏家四房，而是苏家旁系。 后来，萧九泠忙于奔波生计，照顾韩羿一家老小，也无心再关注萧家和苏家。 但，她还是知道，萧远鹤并未因此升官，萧允桢也没有得偿所愿地拜太子少师为师。 “我不嫁。”萧九泠结束回忆，直言拒绝了母亲。 “放肆！”严氏怒道。 “儿女婚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答不答应的份？” 上辈子，萧九泠都没有被严氏吓得乖乖听话，这一世，又怎么可能被吓到？ “母亲息怒。我不想嫁入苏家，我想嫁明威将军府。”萧九泠把一路上心中盘算的事说了出来。 此话一出，她沉甸甸的胸口仿佛一松。 这是她改变命运的第一步。 第5章 图个寡妇当 “你说什么？”严氏震惊了。 萧家是文臣之家，她女儿怎么会想到要嫁到武夫之家？ “明威将军府少将军不是也在说亲么？请母亲帮我。”萧九泠干脆地跪在了严氏面前。 这一次，严氏听清楚了。 但她还是难以置信：“你怎么会想到要嫁到慕容家？难道，你和慕容璟……” “母亲！”萧九泠大声喝止严氏。 她目光灼灼，从容不迫。“我与慕容少将军，从未见过，更无可能做出任何逾矩之事。还请母亲不要妄加揣测，不仅会玷污女儿清誉，也会误会了慕容少将军。” 严氏眼神锐利地打量着萧九泠，见她神情坦荡的样子，才算是信了她的话。 然而，严氏还是不理解。 “既如此，你为何想嫁慕容璟？” 萧九泠抿了抿唇。 那自然是……她知道慕容璟一年之后，会死于战场，但军功和赏赐会一起下来。 萧九泠记得很清楚。 上一世，慕容璟的母亲也在这段时间为他议亲。 但是后来，不知为何，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反正，在她嫁给韩羿后，也没有听说过慕容璟娶亲的事。 只知道，一年之后蜀地爆发战乱，慕容璟去了蜀地，后来就传回死讯。 皇家追封他为忠武将军，赏了不少黄金白银，良田庄子，还有四品诰命。 慕容璟没有妻子，所以这诰命是落在了慕容夫人头上。 这辈子…… 萧九泠想嫁给慕容璟，就是图个寡妇当。 有钱有颜，死老公，这是多少女子的终极梦想？ 诰命她不稀罕，就图慕容璟死得早，家中后宅清净，没有那么多腌臜事。 慕容璟死后，她也能顶着个未亡人的头衔，公公明威将军慕容烈，手中有兵，就算对上了韩羿，林楚然之流她也不怕。 可是，这真实的理由，决不能告诉严氏。 不然，她只会以为自己疯了。 萧九泠垂眸：“慕容家，虽是武官，但并非是莽夫，且本家就在京中，爹爹需要的时候，或许也能帮忙走动走动。更何况，慕容家是从四品武官，手中有进国子监的名额，且慕容家无人可用……” 为了说服母亲，萧九泠只能以利益相谈。 萧九泠说到这，抬起头看向自己母亲，果然看到了严氏眼中一亮。 她就知道，只要关乎于萧允桢，严氏就不会听不进去。 看出母亲眼中的犹豫，萧九泠又添一把火。 “苏家子侄众多，少师大人就算收下允桢，也无法专心教一人。可若允桢到了国子监，接触的都是王公贵族，就算科考之路走不通，也还有其他路可走。若是运气好，允桢也不用像父亲这样在地方苦熬，可以一飞冲天。” 萧九泠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严氏的表情。 严氏越发心动了。 “你先回去，此事容我再想想。”最后，严氏说了这么一句。 成了！ 萧九泠嘴角不留痕迹的扬了扬。 她了解自己的母亲，尤其是对亲情不抱幻想之后。 只要严氏顺着她的话去想了，那么她嫁入慕容家的事就成了一半。 剩下另一半…… 萧九泠眸色暗了暗。 若是有法子再接触一下慕容夫人就好了。 萧九泠离开了主母院，仔细回忆着前世种种，想要找到接触慕容夫人的可能性。 “姐姐？” 萧九泠抬眸时，就对上了萧卿若戏谑的眼神。 除了戏谑之外，还有隐藏极深的怨毒和优越感。 这双眼，绝不会属于一个十五六岁，不谙世事的少女。 更像是久居后宅，被后宅之事磋磨得怨气横生的老妪眼神。 萧九泠眸光闪了闪，不经意地道：“妹妹这是从外面归来？” 提及此，萧卿若不见慌张，反而炫耀似的轻抚过自己的发髻。 萧九泠顺着望过去，在发髻上发现了一朵新鲜的杏花。 “是啊，我刚从光化寺回来。听说姐姐也去了光化寺，我怎么不见姐姐？” 萧九泠微微一笑，“我也不曾见到妹妹。” 萧卿若笑得更开心了。 她朝萧九泠走近，意味深长的说：“姐姐既然回了府，就莫要再往外跑，留在家中安心待嫁才是。” “妹妹倒是关心我，你不是也在待嫁中吗？”萧九泠不留痕迹地拉开距离。 萧卿若洋洋得意，“我就不劳姐姐挂念了。我自然会找到如意郎君，不像有些人，天赐的姻缘都落入手中了，却还没有本事守住。这种女子，真是丢尽了我们女人的脸。姐姐，你说是不是？” 这番话说出时，哪怕是充满了试探，却掩盖不住萧卿若脸上的小人得志。 不必萧九泠再多做些什么。 她大抵确认，萧卿若和她一样重生了。 且还不知为何，她觉得韩羿的变心，是因为她萧九泠没本事。 “妹妹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萧九泠一脸茫然的样子，让萧卿若彻底放心下来。 她就知道，重生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萧九泠的身上？ 只有她萧卿若，才是天命之女！ “我是说，若换是我，那我定能将男人拿捏在手，让他服服帖帖的，心里眼里只有我。” 萧卿若自信满满的样子，让萧九泠嘴角微微扬了扬。 “妹妹你是犯糊涂了吗？还在闺中，怎么说这些话。”萧九泠看了萧卿若身后一眼，好意提醒。 萧卿若却浑然不知，继续说着胆大妄为的言论。 “闺中又如何？身为女子，若是连自己男人都看不住，实在是无用至极。姐姐，别说我不提醒你。要想留住男人，多少要用些手段……” “就像你那不要脸的娘一样，脱光了衣服爬上床自荐吗？” 严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萧卿若脸色大变，猛地回头。 在看到寒着脸的严氏时，萧卿若竟然忘了行礼。 萧九泠挑了挑眉。 她猜，萧卿若大概是与她前后脚重生的，以至于萧卿若都忘记了，如今在这萧府，当家做主的女人是严氏。 当家主母，想要惩罚一个庶女，就算是萧远鹤都没有干涉的理由。 严氏罚了萧卿若去祠堂禁足一月，抄写女诫百遍，然后才扬长而去。 等严氏走了后，跪在地上的萧卿若恶狠狠地回头看向萧九泠。 她咬牙切齿的问：“你故意的？” 萧九泠一脸无辜，“妹妹，你说什么呢？” 第6章 萧九泠的算计 萧卿若被罚的事，很快就传遍了萧家后宅。 当这件事的后续传到萧九泠耳边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青芍绘声绘色地向萧九泠说—— “夏姨娘听到二小姐被夫人罚了，立即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跑去老爷书房……” “听说半个时辰前，老爷还让门外小厮送了水进去。” “这事传到夫人那里，夫人气得摔了好几个上好的茶杯……” “青芍。”萧九泠打断了她的话。 青芍在她的注视下，讪讪地闭上了嘴。 萧九泠提醒：“有些事，我们藏于心中便好。” 青芍乖乖点头。 萧九泠根本没有在意萧卿若的事。 知晓萧卿若也重生了，还有意去接触韩羿，她半点没有心慌。 既然萧卿若那么有信心可以拿捏住韩羿，那就让她去好了。 如今，萧九泠担心的是，母亲能不能说服父亲，让她嫁入明威将军府。 还有就是，她要如何确保，明威将军府的当家夫人，慕容璟的娘能接受她这个儿媳妇。 “青芍，今日可是十五？”萧九泠突然问。 青芍颔首：“嗯，今日正是十五，小姐才想着去光化寺上香散心的。” 萧九泠眸光微闪。 她想起了前世发生过的一件事。 前世，在她从光化寺回来后没两日，临南府的庙会上，就发生了一起踩踏事件，死伤了好几人。 慕容璟的母亲，就在伤者之列。 那次的庙会，萧九泠并未去，只是在事情发生后有所听闻。 那几日，因为此事，她的父亲萧远鹤也变得异常忙碌。 萧九泠蹙眉沉思。 前世那些零星的记忆，渐渐浮现出来。 临南府的庙会，一般都是在十七、十八两日举行。 因为临南府位于大乾偏南区域，与百族之地接壤，所以临南府每月一次的庙会，就成了百族集会，以物换物的大型集市。 这一次会出事的庙会，据说正好碰上了韶越百族的巫藏节，所以很是热闹。 巫藏节是韶越百族驱邪治病的节日，他们格外重视，临南府也对此多有包容。 结果却没想到，在驱邪仪式上，因太过拥挤，有人摔倒将祈福的祭台柱子撞歪，整个祭台倒塌，众人在奔逃之际，乱成一片。 而上一世，慕容璟的母亲，也是在这次混乱中，摔倒在地，被人踩伤了腿卧床不起，后来没过多久，萧九泠就没有再听到慕容家问亲的事了。 萧九泠还不知道这两件事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但是，她很清楚的明白，两日后的庙会，是她接触慕容璟母亲的唯一机会！ 更事关她能不能顺利嫁入慕容家！ 萧九泠了解自己的父母，她实在不敢把所有赌注，都压在严氏身上。 “如果我能救了慕容璟的母亲……”萧九泠口中呢喃，手中捏紧了衣角。 “小姐，你说什么？”青芍没听清，好奇地问。 萧九泠回过神来，“没什么。” “哦。”青芍茫然地闭上了嘴。 萧九泠心跳得有些厉害。 上辈子，她坦坦荡荡，敢爱敢恨，做得最有勇气的一件事，便是把那把放血的刀送进了韩羿心口。 她一生从未算计过任何人，如今一朝重生，却要开始算计从未见过的慕容家。 这种感觉，让她有一些心虚。 但是…… 她不得不这样做！ 萧九泠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接下来的两日，她很安静的待在闺中，翻看着家中账簿。 因为是嫡女，又被父母‘赋予厚望’，所以在执掌中馈这方面，严氏从不吝啬。 不过，严氏自己的能力也有限，所教的也只是寻常手段。 萧九泠如今的一身本事，全靠了她上辈子嫁给韩羿后，操持着韩家的一切，一点一滴在血泪中积攒的经验。 若不是被逼出了一身潜力，她也不能把一贫如洗的韩家，在短短十年时间，就变成临南首富。 萧九泠神色平静的翻阅账簿，不过几页，就让她发现了不少问题。 不过都是些下人偷斤少两的事，她也懒得去说什么。 但，知晓这些事，也并非无用。 “张妈妈，这月府中后厨的花销与上月一样。”萧九泠合上账簿，嘴角噙笑地抬眸看向站在面前的张妈妈。 张妈妈陪着笑，“大小姐真是慧眼……” “别急着夸我，我话还未说完。”萧九泠笑盈盈地打断了张妈妈的话。 张妈妈脸上的笑容一僵。 不知道为何，明明大小姐脸上挂着笑容，但她还是感到心慌。 “上月，后厨里买了一批豆油，那份量足够府内上下吃上两月之久。可这个月，又买了一批豆油，还是同等数量。张妈妈，府中各院餐食皆有定数，你这后厨里的豆油，就算天天顿顿煎炸炒都用不完啊。所以，这被用了的豆油，到底用到了哪？” 萧九泠轻言细语，张妈妈却听出一身冷汗。 “还有这米粮……”萧九泠直接笑出了声，那笑声却让张妈妈浑身一抖。 “张妈妈，这府中上下一月消耗的米粮，都足以再养二十人了。” 张妈妈‘扑通’一声，跪在萧九泠面前。“大小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求您不要告诉夫人……” 萧九泠倾身将张妈妈扶起来，在张妈妈忐忑中，温言细语的问：“张妈妈，我听说你有一个侄儿很是机灵，最近刚被提拔到父亲身边做事，对吗？” 张妈妈慌乱地点了点头。 “那便好。”萧九泠嘴角笑容加深，安抚地拍了拍张妈妈的手背。 …… 送走了张妈妈，萧九泠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 上辈子，她被赶出家门时，她最大的感触就是，偌大一个萧府，除了青芍之外，她竟然无人可用。 甚至于，她待在闺中浑浑噩噩十几年，连自家的产业都不清楚。 她的好母亲严氏，将一切都留给了儿子，连她这个亲生女儿都瞒得死死的。 这辈子，她只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小姐，张妈妈有什么用啊？”青芍不解地靠近萧九泠问。 萧九泠凉薄地笑了笑，“有用，怎会没用？青芍，你要记住，不要小看任何人。下棋最重要的就是先布局，不到关键时刻，谁都不知道一枚毫不起眼的棋子到底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知道了小姐。”青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走吧，随我去见母亲。”萧九泠透过窗棂看向主母院的方向。 第7章 果然靠不住 萧九泠心中很清楚，她要用张妈妈，却不必恩威并施。 那是御人之道，对于她这个待嫁的闺秀来说，其实意义不大。 等她嫁出去后，又能期望张妈妈对她还剩几分敬畏之心呢？ 张妈妈是小人，对付真小人最有效直接的方法就是，手握她的把柄。 如今，张妈妈的把柄已经被萧九泠掌握，她就可以借此为杠杆，把萧府这盘棋下好。 这些，萧九泠现在也无法细细说给青芍听。 只望青芍能跟在她身边，自己多琢磨些。 主母院。 萧九泠再次见到严氏，就看到她的脸色比两日前更差。 想来，是夏姨娘所为，让严氏心中又不爽了。 “你来了。”看到萧九泠，严氏依旧是一脸怨气的模样。 萧九泠眸中微微一刺。 她的母亲，从来不会因为看到她而心情好转。 只有在看到萧允桢时，才会露出那种看到心肝宝贝的笑容。 “母亲安好。”萧九泠不留痕迹的敛去心中情绪，规规矩矩地朝严氏行礼。 “嗯。”严氏板着脸，没有半点精神。 如果是上辈子，看到母亲这样郁郁寡欢生着闷气的样子，萧九泠一定会善解人意地上前安抚。 然后，就是严氏趁机发泄自己心中的不快。 骂萧卿若的生母，夏姨娘。 又埋怨萧远鹤对她的不公。 更甚至于埋怨萧九泠，为什么不是男孩。 如果萧九泠是男孩，夏姨娘就没有机会被抬进府中，严氏心中这一口郁气，也不会憋在心口十余年。 思及前世种种，萧九泠无声自嘲了一下。 严氏几乎把自己一生的不顺及失败，都归结于她这个女儿身上，又怎么会真心爱她？ 严氏朝萧九泠看过来，眼中有些狐疑。 似乎，她也在奇怪，为何这次女儿没有主动上前安慰自己？ 在严氏开口之前，萧九泠抢先一步说话了。 “母亲，明日就是庙会，又是百族的巫藏节，我想出府。”萧九泠说出自己的来意。 严氏眉头一皱，“外面那么多人，你出去干嘛？” “百族的巫藏节，能驱邪治病，祈福安康。我想去给父亲、母亲和允桢求平安。”萧九泠说出自己早就想好的理由。 严氏听了她的话，难看的脸色果然有所缓和，但依然没有那么容易松口。 “你如今在家中待嫁，怎能随意出去抛头露面？祈求平安的话，你前两日不是去过光化寺了吗？” “福气又岂有嫌多的呢？咱们临南府，与韶越百族地域相连，包容百族习俗，自然是要都信的。”萧九泠不慌不忙的道。 严氏被她说动，犹豫了下才答应下来，“你要去可以，但记得戴好帷帽，不要在外面耽搁太久。” 说完，她又想了想，补了一句：“记得多带几个小厮。” “是，母亲。”萧九泠都一一应下。 聊完最重要的事，萧九泠才试探地问：“母亲，明威将军的事，您向父亲提过吗？” 严氏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耷拉着眼皮说：“你就那么想嫁入慕容家？” 萧九泠垂眸，“女儿只是觉得，无论是嫁给谁都是嫁，那自然要嫁给最能帮到爹爹和允桢的人家。” “嗯，算你还有孝心，有当姐姐的样。”严氏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事我已与你父亲说过，他还需要再考虑一二。” “辛苦母亲了。”萧九泠福了福身，见好就收。 离开主母院后，萧九泠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件事，果然不能全靠严氏。 父亲萧远鹤身为文臣，从心底天然的就看不上武将。 而母亲虽然对父亲有诸多不满，但在这些大事上，母亲还是会听父亲的。 看来，要嫁入慕容家，还得靠我自己。 萧九泠定了定神，心中更是决定，明日的一切都必须按照计划而行！ …… 第二日一早，萧九泠就戴着帷帽和青芍出了门。 赶车的马夫，正是张妈妈的侄儿，车后还有四个府中小厮跟随。 “大小姐，今日牛伯不舒服，管事便让小的来替他赶一日车。大小姐有何吩咐，尽管对小的说。” 萧九泠笑了笑，颔首上车。 什么管事的安排，分明就是张妈妈的安排。 萧府那么多下人，萧九泠单挑了张妈妈下手，也是因为她是府中老人，在萧府中的人脉，甚至比她这个大小姐都强。 瞧，昨日她才与张妈妈‘达成合作’，张妈妈就把她点名的人，送到她跟前了。 马车缓缓驶入西市，人也越来越多，马车走得越来越慢，跟在后面的小厮虽然都紧挨着车厢，但人声嘈杂之下，他们根本无法注意到萧九泠和车夫的对话。 “张妈妈是如何对你说的？”萧九泠问。 庆俞恭敬地道：“姑母说，让小的一切都听大小姐吩咐。” 萧九泠笑了。“张妈妈真是客气了，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心思。只是为人子女，关心一下父亲，也是情理之中，庆俞你说对吧？” 能够入得了萧远鹤眼里的小厮，又岂会是愚笨之辈？ 庆俞眼珠一转，立即懂了萧九泠话中深意，附和道：“小姐说的是。” 萧九泠勾了勾唇，纤长的手指撩起窗帘一角，目光从外面拥挤的人群扫过，幽幽开口：“庆俞，今日人多，你找个地方把车停好，记得跟紧了。” “大小姐放心。”庆俞熟练的把萧府马车，赶到了西市外的马厩。 巫藏节的庆典，一般在午时举行，那是一日之中，阳气最旺，最能驱邪的时刻。 萧九泠下了马车后，找了家茶馆小坐。 没一会，外出的青芍匆匆回来，俯首在萧九泠耳边低语了几句。 “小姐，咱们派去盯着慕容夫人的乞儿来讨赏了，说是盏茶前，慕容夫人上了慕容家的马车，朝西市而来，大约还有半柱香就能到西市。” 萧九泠眸光微亮。 终于，要来了吗？ 萧九泠端起面前的茶杯，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 早已经放凉的茶水，褪去了她心底的紧张。 说真的，今日一切若如前世那般发生，在那般混乱的情况下，她也不知能不能护住慕容夫人，所以她得有两手准备。 第8章 被名声所累 茶馆里，萧九泠又坐了半柱香，终于看到慕容家的马车也进了茶馆旁的马厩。 没一会，一位打扮得雍容大气的夫人，就在侍女的陪同下出现在萧九泠眼前。 上辈子，萧九泠只见过慕容夫人一次。 那是在慕容璟的棺椁被送回来时，慕容将军和慕容夫人站在城门外等候。 当时的萧九泠，正好在城门附近的街上摆着小摊挣钱养家，听到了旁边人的议论，才知道了慕容璟战死蜀地的消息。 她记忆中的慕容夫人，双鬓霜白，眉目皆是丧子的悲痛和憔悴，与现在一身华服，发丝青黑的贵妇相比，简直就判若两人。 好在，萧九泠认人的本事极好，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慕容夫人。 这场戏，最重要的主角登场了，萧九泠心中就松了半口气。 目睹慕容夫人带着人进了西市后，萧九泠也放下手中茶杯起身，带着人悄悄跟了上去。 西市里，热闹非凡，随处可见穿着与中原人不同服饰的各族百姓。 路边的摊子上，也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种商品，大多数都是从百族中带出来的。 韶越百族的百姓，会在这一天，带来家中的银饰，绣品，根雕，泥塑，还有各种草药等等，来换取粮食，农具等生活物资。 庆俞是有本事的，把小厮所站的位置安排得极好，人群再如何挤，也挤不到萧九泠。 所以，萧九泠就能安心的盯着前面的慕容夫人。 见她只带了两位婢女出门，不由得感叹慕容夫人的心真大。 也难怪上辈子，她会在踩踏中受伤。 萧九泠对此事能记忆深刻，还是因为在事情发生后，萧远鹤忙碌几日终于有时间回家陪家人吃饭时的感叹。 萧远鹤当时就说，庙会上的贵妇不少，但慕容夫人是唯一受伤的人。 果然武夫之家就是没有规矩，才不带小厮出门，慕容夫人被推倒在地，又被踩伤，不知道与多少外男接触过。 若是这等事，发生在萧家，恐怕…… 萧远鹤当时的话没说完，但那眼神萧九泠至今记得。 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慕容家才无人敢去结亲？ 萧九泠突然想到这一点。 她显先忘了，慕容夫人的遭遇在外人看来，就是临南府权贵人家中的笑柄，又有哪个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过去？不怕自家女儿也变成笑柄吗？ 萧九泠帷帽下的目光有些发冷。 明明慕容夫人也是踩踏事件中的受害者，但是在外人眼中却只看到了她给慕容家丢脸了！ 这是什么道理？ 若是说之前萧九泠想救慕容夫人，是为了搭上慕容家，为自己顺利嫁进来做铺垫的话，此时她想明白了这一切后，就更多的是不忿和同情了。 多少女子，一生为名声所累？ 她萧九泠虽改变不了这世道，但若能挽救一个女子，她便救一个！ 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萧九泠把慕容夫人盯得更紧了。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随着慕容夫人来到了巫藏节的祭台前。 萧九泠透过帷帽，暗中打量着祭台四周。 此时，在祭台周围，不仅有许多临南府本地的人，还有更多穿着百族服饰的人。 所有人都想要争抢祭台前的位子，仿佛只要挤到了最前面，就能得到更多的祝福一般。 甚至还有不少人，抱着家中病重的孩子，又或是背着缠绵病榻多年的父母都在人群中奋力向前挤着。 萧九泠的目光在祭台四周的柱子上停留得最久。 她无法确定，上辈子出事的是哪根柱子。 但是，看今天这架势，出事只是早晚而已。 而在祭台附近，临南府的衙役并不算多，他们大多数都在维持着秩序，谁也没有想到祭台会出事。 “庆俞！”萧九泠喊了一声。 庆俞立即来到萧九泠身边，“大小姐，小的在。” 萧九泠看着眼前拥挤的人群，目光死死锁定前面的慕容夫人。“庆俞，你马上去明威将军府，请慕容将军派兵来维持秩序。” 庆俞愣了一下，若非他还没忘记自己的身份，怕是就要骂萧九泠是傻子了。 “大小姐，小的恐怕无权命令明威将军，将军府的人也不会听我们的安排。” 萧九泠却好似没听出庆俞话中的嘲讽，坚定地道：“会的。明威将军身为大乾外放武官，这临南府的治安，以及边境安危都是他的职权范围。你只需将西市的情景如实告诉将军府的人，他们不会不管。若是没出事，他们即便带人来，也无伤大雅。但若真的出了事，有他们在，便能多救几条人命。” 庆俞望着四周人群，渐渐被萧九泠说服。“是，大小姐，小的这就去。” “等等。”萧九泠在庆俞离开时，突然叫住他。 庆俞回眸。 萧九泠沉声道：“你去过明威将军府后，再去找一趟父亲，把告诉明威将军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父亲。” 庆俞眸光一凛，明白了萧九泠的用意，正色地点点头，抱拳转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萧九泠目送庆俞离开后，又再次把目光投向前方的慕容夫人。 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萧九泠在心中对自己说。 此时，韶越百族这一次主持巫藏节的大祭司，已经戴着傩面，披着百种鸟儿羽毛织成的披风站在了祭台之上。 他口中念念有词，双手握香，赤着脚在祭台上开始了神秘而古老的仪式。 台下的人依然在往前拥挤着，但大多数也都虔诚地双手合十，低头闭目的祈愿。 萧九泠与其他人一样双手合十，但是帷帽下的双眼却依然睁着，看着人群里，同其他人一样闭着双眼的慕容夫人。 她焦急的等待着，希望意外别那么快发生，更希望庆俞动作能更快一些。 突然，一声闷响传来，祭台朝一角倾斜，祭台上的大祭司摔倒，底下的人群也混乱起来。 “啊——！别踩我！” 人群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起。 萧九泠被小厮和青芍牢牢护住，暂时还没有事。 但她却看到慕容夫人身边的两个婢女被混乱的人群推倒，慕容夫人宛如浪潮里的一叶孤舟，随时都会被吞没在人潮之中。 “救人！”千钧一发之际，萧九泠用力分开面前的人，在慕容夫人即将摔倒之时，抓住了她的手腕。 萧九泠用尽全身力气，把慕容夫人朝自己身上拉。 “小姐！” 天旋地转中，混乱的人群里，萧九泠看到了慕容夫人惊慌失措的眼神，又仿佛听到了青芍惊恐的叫声。 在她摔倒之时，好像还听到了战马嘶鸣，眼角余光好似看到了银光闪过…… 第9章 送父亲一份功劳 “唔！” 萧九泠觉得自己的脚上被人狠狠踩了一脚。 钻骨的痛，让她瞬间就冒出一身冷汗。 但好在，本该出事的慕容夫人，被她牢牢护在了身下。 萧九泠眼角飞过一道银光，紧接着就感受到一股迫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母亲！” “小姐！” 青芍的声音，与一个清朗悦耳的少年声同时响起。 萧九泠下意识地抬眸望去，就看到了黑色骏马上，翻身而下的银袍少年郎。 少年很高，萧九泠目测下来，觉得自己即便站直了，也只到他肩头。 他走路如风，片刻间就来到她们面前，在她被青芍扶起来时，他也将慕容夫人扶起来了。 隔着帷帽，萧九泠并不能看清慕容璟的长相，只能依稀感觉到他的五官轮廓很是挺拔，硬朗，是与韩羿完全不同的类型。 “母亲，您可曾受伤？”慕容璟焦急的声音落入萧九泠耳中。 紧接着，慕容夫人也说话了。 她的声音柔柔的，与萧九泠想象中的武将夫人也大为不同。 “我没事，多亏了这位小姐相助。璟儿，你不必管我，快去做你该做的事。” 慕容璟被推着离开。 人群中的混乱，还在继续，慕容璟也不能因私忘公。 他朝萧九泠躬身一拜，“多谢小姐救我母亲，我乃明威将军府慕容璟，敢问小姐府上何处，改日我定登门道谢。” “少将军不必客气，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萧九泠开口。 在慕容璟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她与慕容夫人一样，催促他离开。 “少将军既有公务在身，就不要耽搁了。慕容夫人我也会照顾好的。” 慕容璟最终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骑马带人离开。 不过，他离开之前，还是留下了两名府兵保护慕容夫人，也把被人群冲散的两名丫鬟给找了回来。 萧九泠身边有青芍，还有萧府的小厮，如今再加上慕容府的府兵，倒是不再有危险了。 两府的下人合力将女眷送入了街边一家布庄，等待混乱平息后再离开。 萧九泠坐在凳子上，透过窗棂看向外面逐渐的情景，悄然松了口气。 这次，明威将军府的人来得十分及时，而且在进布庄时，她似乎也看到了父亲和庆俞的身影。 混乱刚开始，就有官府之人介入，想必不会像前世那般凄惨了。 萧九泠收回思绪，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慕容夫人正在好奇打量自己。 想到今日目的，萧九泠微微一顿，主动解开了帷帽的细绳，摘下了帷帽。 当她的脸露出来时，慕容夫人眼中闪过惊艳之色，再看向萧九泠时，眼神就更加亲切了。 “好俊的女郎。”慕容夫人真心夸赞。 萧九泠也大大方方的应下了。“夫人谬赞。” 慕容夫人一脸欣喜，想要和萧九泠多说些话，却注意到她被踩脏的裙边。 倏地，她脸色一变：“可是受伤了？” “小姐！”青芍也急了起来。 萧九泠安抚两人。“不碍事，只是些许磕碰罢了。” “定是因为我的缘故。”慕容夫人很是内疚。 萧九泠：“夫人，这是我自愿的，与夫人无关，夫人不必为此介怀。” “你真是个好孩子。”慕容夫人感慨不已。 她又认认真真地打量了萧九泠一眼，终是忍不住问：“不管如何，你救了我是事实。你不愿向我儿说出你的身份，那可否告知我？也好让我去看看你。” 心中目的，正在一步步达成。 萧九泠安耐住心中激动，垂眸露出羞涩娇怯的模样：“我乃萧远鹤之女，萧九泠。” “原来是知州家的女郎！”慕容夫人又惊又喜。 …… 萧府，明月阁。 萧九泠洗漱过后，躺在自己的床上，脑子里还在复盘今日种种。 两个时辰前，外面的混乱就已经平息。 在慕容璟来接慕容夫人时，庆俞也带着马车找到了她。 于是，她上了萧家的马车，慕容璟又在慕容夫人的命令下，亲自点了几名府兵护送她一路回府。 “小姐，你的脚都肿了。” 青芍一边给萧九泠小腿上的伤上药，一边掉着眼泪。 萧九泠确定自己今日所做一切，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收回思绪，便看到了她哭花了脸的模样。 “我真不觉痛，你也莫要再哭了。府医不是都说了，我只需养上几日就完好如初了吗？”萧九泠笑话她。 青芍不满地擦掉眼泪，“小姐骗人，这怎会不疼？” “我真的没骗你。”萧九泠说的是实话。 比起前世她所受的种种，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别的不说，就她上京找韩羿那次，不仅失去了孩子，还失去了青芍，就连自己也摔断了腿，从此变成了一个跛脚妇人，她也没有喊过一声痛。 还有前世临死前，她将燃烧的灯油倒在自己身上，扑向林楚然时，也不觉得痛，只有报仇的快感。 “老爷，夫人。” 门外传来的声音，让萧九泠飞快收敛了眼底的痛色。 青芍也赶紧收拾好一切，去门边迎接萧远鹤和严氏。 萧九泠料到萧远鹤会来，却没想到会来这么快。 难道，衙门里的事都处理完了？ 不等萧九泠思索出个结果，萧远鹤就和严氏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她的闺房。 萧九泠看着自己的一双父母。 他们脸上不见半点焦急和担忧。 父亲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审视，而严氏则板着脸，仿佛萧九泠闯了什么大祸一般。 “昨日你来求我，我就不想让你今日出门。看看，这一出去，就出事了吧？” 不等萧远鹤开口，严氏就开始数落起来。 萧远鹤淡扫了严氏一眼，却并未阻止。 “我问你，你今日在街上，可曾有任何不妥之处？”严氏问。 萧九泠垂下双眸，掩盖眸底寒意。“母亲认为何为不妥之处？” 严氏厉声道：“自然是你有没有被外人看去了容貌，有没有被外男冲撞，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有肌肤之亲！” 萧九泠敛去眸中悲凉。“母亲只担心这些？” “不然我该担心什么？萧家的名声不能毁在你身上。”严氏脱口而出。 但是，她的眼神还是扫过了萧九泠受伤的腿，神情有一丝不自然的补了一句：“你受伤，也是咎由自取。腿伤了，也算是好事，省得你一天天的只想往外跑。” “多谢母亲教诲。母亲放心，我帷帽不曾落下，有青芍及府中小厮保护，也无外人碰到我。”萧九泠语气凉凉。 严氏仿佛没有听到她这语气，又或是不在意。 只是在确认萧九泠没有做出有辱萧家名声的事后，松了口气。 严氏坐落在一旁，不再开口。 萧远鹤这才严厉地问：“庆俞说，是你让他来通知我的？” “是。”萧九泠从容承认。 萧远鹤眸色晦暗：“为何？” “女儿只想送父亲一份功劳。”萧九泠抬眸迎上了萧远鹤的目光。 第10章 萧家的钱 萧九泠的目光与萧远鹤的目光碰撞，她从容坦荡，不卑不亢的样子，倒是让萧远鹤眼中多了一份欣赏。 但是很快的，这份欣赏就变成了惋惜。 萧九泠没有错过这一抹惋惜，心中不由讽刺地笑了。 惋惜什么？ 父亲是在惋惜，她不是男儿身吗？ 萧九泠很想问出这句话，但早已知晓的答案，问出来又有何意义？ “送我一份功劳？”萧远鹤咀嚼萧九泠的话。 他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解释。 萧九泠自认是了解自己父亲的。 文人的清高他有，为官的城府也有，但偏偏能力不足，却又总觉得自己是怀才不遇。 他此刻，更是把在官场中养出来的多疑，用在了自己女儿身上。 “巫藏节汇聚了比以往更多的人，我去了之后发现衙门里的人根本无法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所以才让庆俞回来通知父亲。” “我只想着，父亲身为临南府知州，若是在巫藏节上出了人命，恐怕父亲也难逃责罚。” “父亲是家中支柱，万不可出事。” “当然，我只是一个女儿家，也不懂外面太多事。所以，我只是让庆俞把外面的场景如实禀报父亲，我相信以父亲之远虑，定然会知道如何做才是最妥当的。” “若巫藏节一切顺利自然最好，若真出了意外，父亲及时处置，能否获得上司嘉奖不好说，但起码责罚是不会有了。” 萧九泠缓缓地解释着自己的行为，字字句句都是为了这个家考虑，为了萧远鹤考虑。 等她说完后，严氏看她的眼神都变得温和了许多。 萧远鹤盯着她看了一会，才点头道：“做得不错。” 他拍了拍手。 门口立即传来动静。 进来的人是府中账房，他手中端着一个方盘，盘子里放了些东西。 青芍接过后，他便退了下去，全程不敢抬头看萧九泠一眼。 方盘上放着的东西，让青芍差点惊呼出声，好在最后关头让她死死忍住了。 萧远鹤开口道：“萧家是讲道理的，有错罚，有功赏。” “今日之事，你的确做得不错。这些是赏给你的，腿上的伤好好治，有何需要只管找你母亲。” “多谢父亲。”萧九泠。 “还有一事……”萧远鹤突然话锋一转，眼神也再度锋利起来。 萧九泠心中一紧。 “我听你母亲说，你不满意苏家的亲事，想要嫁入慕容家？” 萧九泠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做足了小女儿家的姿态。 “你的想法，你母亲大致跟我说了。我只问你一句，今日你在人群中，救下慕容夫人是你早有算计，还是巧合？” 萧远鹤声音严厉，若是前世的萧九泠，恐怕在面对父亲的威压下，一个字也不敢撒谎。 一旁的严氏似乎也刚知晓这个内幕，惊讶的目光也落在了萧九泠身上。 “自然是巧合。” 萧九泠没有半点心虚的替自己辩护。 “母亲应该知晓，我从未见过慕容夫人，又怎能事先谋划好这一切？” “就算我见过慕容夫人，我也怎会知晓她今日会出现在何处，又如何能在她出事时，出手相救？” “父亲实在是太高看我了。” 萧九泠这番话，成功地打消了萧远鹤心中的疑虑。 严氏如刀的眼神也才收起来。 “也罢，既如此，此事到此为止。”萧远鹤起身，准备离开。 “你的心思，我已知晓，也自会打算。儿女婚事，乃父母之命，你安心等着便是，我和你母亲总不会把你胡乱嫁给不好的人家。” 丢下这句话，萧远鹤带着严氏走了。 等他们离开后，青芍才捧着方盘走过来。 “小姐，老爷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你嫁入慕容家啊？”青芍一脸茫然。 “父亲已经心动，此事就成了一半。”萧九泠说了一句，便看向了青芍手中之物。 她的父亲，只要不忤逆他，对子女还算大方。 这青芍手中的方盘里，就放着两锭金子，一小叠银票，还有一套黄金翡翠打造的头面。 “老爷真大方。”青芍感叹。 萧九泠嘴角微微扬起。 是啊，能让父亲如此大方，只能说这次巫藏节的事，他的确从中获益不少。 萧九泠从盘子里拿起一只金玉手镯，嘴角的笑容缓缓收敛。 从前她还不觉得，如今念头通达之后，她倒是想到了许多以前不曾想过的事。 就比如……她的父亲不过是区区五品知州，身后也无世家依仗，家中怎会从不缺金少银，萧允桢身上随便一块玉，都足以在临南府买下一座二进小院了。 前世，她离开萧府后，在萧卿若某次炫耀时得知，萧家的产业不少。 她自愿与家中脱离关系，自然是分毫未得。 而萧卿若嫁入苏家，哪怕不是原来那门亲，但也得到父亲宠爱，分得了一小部分。 剩下的，都被严氏留给了萧允桢。 但具体萧家产业有多少，萧九泠却不清楚。 那个时候，她脊梁骨硬，觉得既然脱离了萧家，那么萧家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如今，再来一世，她可不会那么傻了。 萧家的东西，有她一份，她为何要放弃？ 萧远鹤和严氏想要利用她的婚事，为他们牵线搭桥，那至少要让她得到该得的。 为今之计，她就是要在婚事确定下来之前，摸清楚萧家到底有多少家底。 萧九泠拿捏住张妈妈，再通过她联络到庆俞，也是为此。 傍晚，厨房里送来了晚餐。 萧九泠腿伤了，自然无法去外面同家人一起用膳，厨房便把吃的送了过来。 今日的菜，格外丰富。 数量，还是府中一荤两素一汤的例份。 但是，汤从什锦汤，变成了花生芸豆炖猪脚。 荤菜也挑的是猪身上的里脊肉，最精华的部分。 素菜看似普通，但其中一盘藏了虾米，另一盘则是杂炒山珍。 “天呐！今日晚膳也太好了吧，这猪脚都炖烂了，正好能给小姐您补补。”青芍惊呼。 萧九泠嘴角扬了扬，指着桌上的菜对青芍道：“你之前不是问，张妈妈有何用吗，喏，这不就有用了。” 青芍目瞪口呆地看向她。 …… 翌日，萧九泠腿伤已经好了许多。 前世她在外奔波，早已经不习惯在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 不想闷在房中，便让青芍陪着她去了花园。 却不想，刚到花园，她就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第11章 自动送上门 韩羿！ 他怎么会出现在萧府！ 萧九泠眼中的恨意，差点就藏不住了。 前世，韩羿唯一一次进入萧府，就是在她萧九泠与萧家断绝关系的那天。 在此之前，她深知自己父母的脾性，又怎会把韩羿暴露出来？ 而今，韩羿却出现了。 他手中捧着花盆，在府中小厮的带领下进入花园之中，看样子似乎是来给萧府送花的。 思绪流转中，萧九泠的情绪已经重归平静。 而带着韩羿进来的小厮，也发现了她的存在。 他急忙喊住了韩羿，自己小跑着上前向萧九泠行礼。 “大小姐，安好。” 萧九泠颔首，免了他的礼。 她眼角余光好似不经意的扫过韩羿的脸，将他惊艳发愣的模样看在眼里。 萧九泠不悦地皱了皱眉。“那是何人？” 小厮忙招手让韩羿上前。 韩羿抱着花盆快步过来，一路上偷偷摸摸地看了萧九泠好几眼，那眼神令萧九泠很是不适。 韩羿的长相，无疑是好的。 否则，前世萧九泠也不会在光化寺见过他两次后，就迷了心智。 但是，当人的心境变了，再看同样的人，同样的眼神，也就跟着变了。 前世，萧九泠觉得韩羿看自己的眼神，是深情而纯粹的。 而现在，她却觉得韩羿在看自己时，皆是贪婪和算计。 他不是和萧卿若勾搭上了吗？ 萧九泠眸色一暗。 韩羿的眼神，让她不由得猜想。 “大小姐。”韩羿站在小厮身后，跟着喊了一声。 “回大小姐，他是来府中送花的花匠，要把盆中的花移植到花园中，管家令我领他进来，免得他无意中冲撞了各位主子。”小厮一板一眼的解释。 萧九泠却看到了韩羿在小厮解释时，神情的扭曲和狰狞。 “花？府里哪里还需要新的花卉？”萧九泠故意扫了一圈花园。 这一次，韩羿抢在小厮前开口。 “是贵府二小姐定的，约好了今日送来。” 萧九泠心中冷冷的笑了。 她倒是没想到，萧卿若那么急不可耐地就相约韩羿见面。 只怕，萧卿若在与韩羿约好的时候，并未料到自己会被罚禁足吧。 在萧九泠思索之时，韩羿脸色涨红，好似想要说什么却碍于小厮在场无法言说。 萧九泠挑了挑眉，“既如此，那就带他去见妹妹，问清楚了再说。” 萧卿若不是想见韩羿吗？ 她成全她！ “是，大小姐。”小厮恭敬应下。 韩羿临走前，却有些不舍，“不知大小姐喜欢什么花，我可以下次给您送来。” “岂有此理，我们小姐喜欢什么，也是你能问的？”青芍气呼呼地道。 韩羿忙说：“是在下孟浪了。” 然而，话虽如此说了，但他的眼神还是殷殷切切地看着萧九泠，无辜极了。 望着这样一双眼睛，萧九泠手指渐渐收紧。 前世，韩羿就是这样，最会装无辜。 花言巧语骗得她为韩家奔波操劳，供养全家。 也怪她愚笨，才会被他所骗。 “我不喜欢花。”萧九泠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韩羿不甘心，眼中有些急切，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就被青芍阻止了。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把他带走。”青芍骂小厮。 小厮忙推着韩羿走了。 韩羿走得不情不愿，还回头望了萧九泠一眼。 等两人离开，看不见身影后，青芍才气愤不已的道：“这人怎地色眯眯地看着小姐，不是好东西。” 萧九泠失笑。 看，连青芍都能看出韩羿不是好东西。 上辈子的她，能有多瞎？ “走吧，随我去见母亲。”萧九泠将手搭在青芍手中。 她的腿虽然没什么大碍了，但走动久了，还是会有些疼。 让青芍搀着，青芍也才会放心。 “又去见夫人？”青芍有些疑惑。 最近，她家小姐主动去见夫人的次数是不是有点多？ “今日还未向母亲请安。”萧九泠的回答无可挑剔。 青芍却道：“昨日夫人临走时，不是免了小姐这段日子的请安吗？” “那是母亲心疼我，但我做女儿的却不能恃宠而骄。何况，我都能来花园散步了，却不去向母亲请安，实在是太不孝了。”萧九泠说这番话时，没有任何遮掩。 她相信，不等她到严氏那里，这番话就会传到严氏耳中。 青芍恍然大悟，“小姐，你真孝顺。” 萧九泠笑了笑，不置可否。 果然，萧九泠见到严氏时，她难得的和颜悦色，想来是她在路上说的话，已经传到严氏耳中了。 “昨日不是说了，你不用过来吗？”严氏道。 萧九泠乖乖巧巧地行礼，“女儿今日已无大碍，便还是来了。” “你是有心的。”严氏满意点头。 刚喝了口茶，萧九泠就听到严氏的试探。 “听说你在花园见了外男？” 萧九泠垂眸浅笑。 严氏虽然能力一般，但是在掌控萧府这样的后宅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她若不来这一趟，落在严氏眼中，便是她的错了。 更何况，她这一趟也不是白来的。 “是妹妹请来的花匠，我也是无意中撞见。” 萧九泠的回答，与严氏知晓的一致，这让严氏再度满意颔首。 “萧卿若不懂事，也不知在哪认识个花匠，就往家里领，你莫要和她学。” “女儿知道。”萧九泠道。 “夫人！” 服侍在严氏跟前的王嬷嬷，一脸凝重地匆匆进来，看都来不及看萧九泠一眼，径直走到严氏身边，俯首在严氏耳边说了些什么。 青芍好奇的打量。 萧九泠却云淡风轻地喝着茶，没有半点好奇。 啪！ “放肆！” 王嬷嬷说完之后，严氏突然暴怒，狠拍桌面。 一屋子伺候的奴婢皆都惊恐地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萧九泠慢悠悠地站起来，“母亲息怒。” “息怒？你知道你那个好妹妹做了些什么吗？简直和她娘一样下贱！”严氏破口大骂。 萧九泠则一脸无辜。 “你也是，为何要把那花匠送过去？”严氏迁怒道。 萧九泠诧异委屈地问：“母亲，女儿是做错了什么吗？” 第12章 韩羿的身世 萧九泠那委屈的模样，让严氏一噎。 这事说起来，确实也怪不到萧九泠身上。 她所做一切，都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是坦坦荡荡的。 是那小贱蹄子，自己守不住自己，关她女儿什么事？ 这么一想，严氏心中的火气就消了一半。 王嬷嬷焦急地提醒：“哎哟，我的夫人，咱们快过去吧。万一真出了什么事，那小贱蹄子到无所谓，可咱们大小姐，还有二少爷的名声可是会受到影响的，老爷也会怪你治家不严。” “你说得没错。”严氏焦急站起来。 “来人，带上两个粗使婆子，再多带几个家丁，随我去祠堂！” “母亲，出了什么事？可要我与你同行？”萧九泠问。 严氏沉着脸，“你就别去了，回你自己的明月阁。” “是，母亲。”萧九泠温顺地送走严氏。 她本来也不想去。 戏台她都搭好了，戏子也都送上了台，她自己在不在场，已经无所谓。 等屋子里的人都走空后，萧九泠才在心中幽幽自语。 萧卿若，希望你还满意我给你搭的这场戏。 前世，她与韩羿的事并未曝光，她想着慢慢说服父母接受韩羿，又或者帮韩羿铺铺路，身份往上抬一抬后，再让父母接受韩羿。 只是，一切都还未来得及实施，就被萧卿若点破。 父母怨恨她喜欢上一个花匠之子，要让她断绝与韩羿的来往，她迫不得已，只好与父母断绝关系，狼狈离家。 她傻是她的事，但萧卿若对她做过的一切，她也都还记得。 如今，她不过是如数奉还罢了。 萧九泠挥手掸了掸自己衣裳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带着青芍回了自己的住处。 青芍把萧九泠送回来后，就一溜烟跑了。 直到半个时辰后，萧九泠才见到她的人。 “都打听清楚了？”萧九泠笑盈盈地问。 青芍眼中还闪耀着吃瓜的光芒，听到自家小姐询问，当即点了点头。 “小姐，我就说那花匠不老实。他居然是二小姐的姘夫。” “二小姐也真是大胆，难道不知道祠堂那里有夫人的人吗？居然和那姘夫抱在了一起。” “听说，夫人带着人赶到的时候，二小姐还在那人怀里撒娇。” “母亲是如何处置他们的？”萧九泠打断了青芍的话。 她并不想听萧卿若和韩羿如何眉来眼去，她嫌恶心。 对萧九泠来说，她最想知道的就是严氏如何做。 “夫人可生气了！当下就令府里的人把那姘夫打了一顿，然后以偷窃罪送去了官府。二小姐想为他求情，结果被夫人堵了嘴，也挨了二十大板，从祠堂罚到柴房关着，说是不许任何人给二小姐送吃的，喝的。” “夏姨娘听到风声，跑来求情，也被夫人掌了嘴送了回去，还禁了足。” 萧九泠心里痛快极了。 前世的她，被萧卿若出卖后，她同样也被父母责罚。 板子她也挨了，同样没有吃喝，更别说药了。 当夜，她就发起了高热。 要不是青芍忠心，偷偷带着药和食物来看她，她恐怕都熬不过那一晚。 后来，是她以死相逼，又带着病体抄写百遍孝经，把头都磕破了，才求见了父母一面。 也是那一面，她向父母言明了自己要跟韩羿的决心。 也刮了所有亲情，求她的爹娘疼她一次。 在破釜沉舟的决然下，她才成功的从萧府出来，从此再也不是萧家的大小姐。 而那一次，韩羿被她保护得极好，没有受半点苦。 当她狼狈地找到韩羿时，却错把他眼中的震惊当作是心疼。 只因为他轻飘飘的一句‘九泠，苦了你了。’便感动得不行，从此把他，把他的家人当作自己的至亲。 这一世，历史重演，只是换了人。 萧卿若又会怎么做呢？ 韩羿因她身陷囹圄，他还会如萧卿若所想那样娶她吗？ 萧九泠突然发现，当这一切都不在自己身上发生后，都变得有意思起来。 “青芍，去厨房说一声，今晚我想喝点桂花酿。”萧九泠心情极好。 这种四两拨千斤，不需要她多做什么，就能达到目的的感觉太美好了。 “好嘞，小姐。”青芍乐滋滋地去了。 晚上，萧九泠喝到了桂花酿。 桂花加上果子发酵后的琼浆玉液，是闺中小姐们的最爱。 只是，严氏在管教女儿上向来严厉。 就连桂花酿，都只有节日时，才能喝一些。 萧九泠这次能喝上，依然是多亏了掌管后厨的张妈妈。 “小姐，张妈妈让人带了话过来。”青芍一边给萧九泠倒酒，一边说。 萧九泠眼底迷蒙的醉意，瞬间散去，恢复了清醒。 “说了什么？” 青芍小声道：“是庆俞让张妈妈转告您，说是二小姐闹着要见老爷，说是有要事向老爷禀报。老爷不在府里，二小姐的丫鬟就让书房的人，在老爷回来后，告诉老爷二小姐求见的事。庆俞还说了，再过半个时辰，老爷应当就回府了。” 萧九泠眸光冷了下来。 她这个妹妹，还真是沉不住气啊。 萧卿若在这个时候，要见父亲，自然是为了自保。 除了自保之外，她肯定不愿放弃韩羿。 而如今，他们二人在府里私相授受，被当家主母抓了个正着，韩羿还被送去了官府，能逆转这个局面的人，只有一家之主的萧远鹤。 可是，萧卿若想如何说服父亲出手呢？ 那势必要拿得出足够的筹码。 萧九泠不用深思，就猜到了萧卿若的打算。 恐怕，她是打算直接向父亲说出韩羿真正的身份。 宣国公世子，一品国公府，世袭爵位，功勋贵族…… 几乎每一个头衔，都让萧远鹤无法拒绝。 一旦萧卿若真这样做了，那么韩羿会比前世更早回到京城，她和韩羿的来往也不会受到阻碍，反而会在韩羿上京认亲之前，确定两人的关系。 萧九泠双眸微眯。 萧卿若是打算釜底抽薪了。 不过…… 萧九泠笑了。 这薪是那么好抽的吗？ 她这个妹妹，看来还是不那么了解她们的父亲。 第13章 真是个傻妹妹 萧府的柴房是整个萧府最偏僻之地。 萧九泠带着青芍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有院门外坐着两个婆子。 看样子，应该是严氏派来看着萧卿若的。 “大小姐！” 两个婆子见到萧九泠，惊讶起身。 “不必多礼，我是来看看妹妹。”萧九泠维持着自己温婉的人设。 两个婆子为难地互看了一眼。 “这……大小姐，夫人有令谁都不许去看她。”其中一个婆子开了口。 萧九泠故作失望，声音温温柔柔的道：“妹妹虽然有错，但毕竟是父亲和母亲的孩子。母亲罚她自是为了她好，可我这做嫡姐的，若是不闻不问就太不该了。你们放心，我不会忤逆母亲，只是想看看妹妹，若是能劝她迷途知返，那就是为母亲分忧了。” 两个守门的婆子被萧九泠说服，让开了路。 萧九泠让青芍也在外面等着，独自进了柴房。 门扇被推开的一瞬间，萧九泠看到倒在地上的萧卿若时，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是你？” “你是来看我的笑话！” 萧卿若在听到开门声时，就虚弱地抬起头，睁开眼。 只是，在看清楚是萧九泠时，她的虚弱都少了几分，声音变得尖锐刺耳。 “妹妹在说些什么？我怎会来看你笑话？”萧九泠的神情无辜极了。 然而，她心中却在说，没错，我就是来看你笑话的。 看到你如今这般狼狈，我就开心了。 “哼，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韩郎说了，是你让人把他带来见我的。母亲那边，也是你去告密的吧。”萧卿若咬牙切齿地道。 萧九泠缓缓摇头，“妹妹错怪我了，是你那位韩郎说给你送花，我怕下人们随意安置那盆花，惹你生气，这才让人把他带到你跟前问清楚。我哪里知晓你与那人竟是这种关系？” “母亲那边，她怒气冲冲地带人去祠堂时，我连发生了什么都未知，又怎会是我告密？” 萧九泠说得言语凿凿，让萧卿若心中的怀疑渐渐退去。 “你真的不认识韩郎？也不是你向母亲告密？”萧卿若问。 萧九泠目光坦然极了，“自然。若你不信，等你离开这里后，可以向母亲求证。” 萧卿若心中已经信了大半。 本来，她就觉得，重生这种事怎么可能落在每个人身上？ 尤其是萧九泠这种没福分的人。 只有她，才是天命之女，拥有重来一次的气运。 但是，上辈子毕竟是萧九泠嫁给了韩羿，萧卿若心中还是有些担心，害怕韩羿变心。 “母亲最近在给姐姐相看了吧？”萧九泠眉梢隐隐一挑。 萧卿若重活一世，依旧是那么的沉不住气。 这么粗糙的打探，也只有她人美心善，才会配合了。 “是。”萧九泠点了点头。 “是苏家吗？母亲真是疼姐姐，苏家那么好的亲事，都给姐姐找到了，姐姐可要好好珍惜啊！”萧卿若激动之余，扯到了背后的伤口，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又怨恨萧九泠两手空空而来，连点药和吃的都不带。 “不是苏家。”萧九泠装作看不见她眼中的怨恨。 萧卿若一愣，“不是苏家？” “是慕容家。”萧九泠面上含羞。 “慕容！是明威将军府那个慕容？”萧卿若失声惊呼。 萧九泠疑惑地问：“是明威将军府，可妹妹为何这般？” “呵呵，没什么。挺好，明威将军府也很不错。”萧卿若眼珠转动了一下，讪笑附和。 萧九泠眸光幽幽。 萧卿若是重生而来，定然也知晓慕容璟只有一年的命好活了。 但是，在得知自己要嫁的是慕容府后，却半点提醒的意思都没有。 可见，萧卿若见不得自己好，巴不得自己越惨越好。 萧九泠自然是故意这样说的，也让她再一次见识到了庶妹的自私凉薄。 嫁入慕容府，是她给自己选的路。 但若萧卿若念在姐妹之情，隐晦提醒一句，她都会记住这一分善意，在往后萧卿若需要帮助的时候还回去。 可惜啊，萧卿若自己放弃了。 萧九泠垂下眼眸，“妹妹，还是说说你如今该如何是好吧。” 这句话，让萧卿若背后的伤都格外的痛起来，一句话不想多说。 可是，她又见不得萧九泠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阴阳怪气地道：“放心好了，等我见了父亲，向他说明一切，他一定会同意我和韩郎的事。” “父亲怎会同意你和一介花匠之子在一起？妹妹，你莫非是糊涂了？”萧九泠道。 “有些事你不明白，总之我说可以就是可以。”萧卿若自信满满，优越感又流露出来了。 萧九泠在心中嗤笑。 她今晚来这么一趟，就是为了敲打她这位好妹妹的。 “身为父亲子女，妹妹应该知道，我们只能嫁入什么样的人家，才是对家族好的。所以婚事，半分不由我们做主。” “你说你能说服父亲，这怎么可能？除非，那位韩公子并非花匠之子，而是出身名门，又或是来历不凡。” 萧卿若心虚地避开萧九泠的眼神。 萧九泠心中冷笑，又继续好言相劝。 “可是，若真如此，他又怎会沦落为花匠之子？你又如何让父亲相信你说的话？” “你无凭无据地说，父亲恐怕只是怪你为了男女私情，故意骗他。” “惹得父亲动怒，会是什么后果，你不会不清楚吧。” 萧九泠越说，萧卿若的脸色就越难看。 她差点就忘了，此时在京城宣国公府上，还有一个世子呢！ 那个假世子的身世还未曝光，可是权势滔天得很。 前世，也是在九年后，京城才传出真假世子的事，又过了差不多一年，宣国公的人才千里迢迢找到了临南府，找到韩羿。 韩羿这边是半点可以证实身世的东西都没有。 而她，也不知道宣国公府是如何认定韩羿才是真的世子。 萧卿若只记得韩羿被宣国公府接走时，风风光光的样子。 若她真的一时冲动去找了父亲说出韩羿的身份，先不说有没有证据证实她所说的一切是真的，就算是让父亲去调查这件事，也只会得到宣国公世子在京城的消息。 父亲根本不会信她！ 萧卿若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第14章 桃花树下少年郎 敲打完萧卿若后，萧九泠就美滋滋地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青芍悄悄告诉她，老爷回来后，萧卿若那边半点动静都没有。 倒是夏姨娘，又跪在老爷房中一整夜。 今早倒是把人从柴房里送回去了，也请了大夫，但萧卿若的院子也被看了起来，别说出府了，连自己的院门她都出不了。 至于被送去衙门的韩羿，好像被人遗忘了般。 萧九泠又闲了下来。 她的亲事，不能操之过急。 若是她表现得太过急切，又会引起萧远鹤的怀疑。 所以，现在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 不过，庆俞那边的联系，经过这两日，倒也密切了些。 巫藏节的事，庆俞那边得到了萧远鹤的奖赏。 如今，庆俞已经正式成为萧远鹤身边的人，得力助手了。 所以，昨个他通过张妈妈向萧九泠表达了谢意。 自家侄儿得了好处，张妈妈对萧九泠也越发恭敬起来。 萧九泠见时机到了，便隐晦的让张妈妈转告庆俞，私下摸清楚萧家的产业有多少。 她本就是家中主子之一，要知晓这些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庆俞没多想就答应下来。 又这样养了两日，萧九泠的腿也好了。 这一日，主母院的王嬷嬷亲自过来，告诉萧九泠慕容夫人来了。 萧九泠的心思，没有瞒着青芍。 听到慕容夫人终于来了，青芍比萧九泠还激动。 王嬷嬷传完话，也就离开了。 青芍把萧九泠今年新做的春装都拿了出来。 “小姐，咱们穿哪一套？” 萧九泠扫了一眼，目光落在水绿色的春装上。“就它吧。” “会不会太素了？”青芍有些迟疑。 她家小姐五官明艳大气，好似牡丹芍药，太素的衣裙会掩盖小姐的美貌。 今日既然要见未来的婆母，自然要打扮得越漂亮越好啊！ “就它。”萧九泠一锤定音。 青芍虽不解，但胜在听话。 她把水绿色的春装给萧九泠换上，又按照萧九泠的吩咐不戴一头珠翠，只是用一根玉簪在发间点缀。 等萧九泠打扮好的时候，青芍眼中一亮，不由得看呆了。 她没想到，她家小姐在这么素雅的装扮下，也能美得如出水芙蓉般让人移不开视线。 “走吧。”萧九泠波澜不惊，叫醒青芍，两人一起出了院子，前往主母院。 其实，萧九泠并非刻意要打扮得很美。 她选择素色打扮，只是因为前世曾听人说起过，慕容夫人勤俭持家，不喜铺张浪费，她自己的穿着打扮都很是简朴。 上次在巫藏节上的相遇，也证实了这一点。 要知道明威将军可是朝廷四品武将，就算按照武将文官同品级低半头的说法来看，明威将军的品阶也是在萧远鹤这个五品之上。 可是，那日在巫藏节上，慕容夫人头上只有几朵绒花玉饰，身上的衣裳花式也是两三年前的样式。 她的两个丫鬟打扮也同样如此。 所以，萧九泠断定，这样的打扮会增加慕容夫人的好感。 果然，当萧九泠步入主母院时，她明显感觉到慕容夫人眼中一亮，嘴角的笑容都更深了些。 萧九泠向上座的两位夫人都行了礼，便乖巧地坐下。 有严氏在，她自然不能表现出和慕容夫人太亲近。 慕容夫人心里也有数，大多数的话都是在和严氏说。 这一次，慕容夫人登门自然是为了感谢萧九泠当日的救命之恩，更是带来了不少好礼。 知晓萧九泠腿因救她受伤，慕容夫人的关心也不似作假。 第一次登门，慕容夫人没有聊太久。 临走时，她给了一张裙幄宴的请帖，想邀请萧九泠参加慕容家举办的裙幄宴。 裙幄宴在大乾来说，就是春日里，一群人出门游玩的宴会。 较好的亲朋好友找一个风景宜人之处野餐，游玩一番。 这种裙幄宴规模不会很大，所以也不用太过刻意准备。 慕容夫人帖子上的时间，就是明日。 萧九泠在严氏的首肯下，接下了请帖。 她表面上平静，但心中却微微激动起来。 她敢肯定，这次邀请，就是慕容夫人的一次暗示，结亲的暗示！ …… 翌日，萧九泠在约定的时辰出府，而慕容夫人亲自来接了她。 上了马车，萧九泠才知晓慕容夫人的用意。 “九泠，我们武将家里，没有太多规矩，但总不会有损你的闺名。” “我很喜欢你，也觉得你我相遇就是缘分。我打听过了，你如今还未定下人家，而我也正在为我儿寻找新妇。” “我不与你绕弯子，我是看中你这个儿媳妇了。” “但是，我也不能乱点鸳鸯谱。所以，今日把你请出来，就想让你好好看看我那不成才的儿子，你若是看上了，我便去你家提亲，若是看不上此事就此作罢，我便认你做干女儿可好？” 马车上，萧九泠是听得目瞪口呆。 饶是她多活了一世，都被慕容夫人的行事风格给搞得有些招架不住。 但也幸好她多活了一世，所以面对慕容夫人的直言，她没有流露出半点忸怩，大大方方地点了头。 慕容夫人越发的喜欢她了。 慕容家的裙幄宴设在临南府外一片桃林之中。 慕容夫人早早的就派人用帷幕圈出了一片无人打扰之地。 大抵是知道，她安排两个小的见面，有损萧九泠的名声，所以才这般煞费苦心。 马车上的那些解释，也是征求萧九泠的意见，但凡她不愿意，接下来的安排都会取消。 萧九泠在下了马车后，看到这一幕，心中升起丝丝暖意。 连她的亲生父母，都不会为她考虑到这种地步。 慕容家…… 萧九泠眸光微动，跟着慕容夫人进了桃花林。 刚走了几步，她就看到了站在桃花树下，身形颀长，威武挺拔的少年郎。 今日的慕容璟，依旧是一身白衣，束发戴冠，不仅有武将的英气，更是有一种芝兰玉树的俊美。 萧九泠帷帽上是敞开的，这一次她看清了慕容璟的长相。 如她之前模糊见到的一样，慕容璟的五官挺拔刚毅，双眼却生得了慕容夫人的桃花眼，天生含情，醉人心魄。 巫藏节上，骑马而来的英武少年郎，如今在她眼中化为了好似桃花妖所化的美少年。 萧九泠不由得在心中惊叹，好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年将军。 又一想到，他一年之后会战死沙场。 萧九泠心中不免有些惋惜。 第15章 上门提亲 萧九泠睫毛轻颤，敛去了心中思绪。 她没有主动开口，慕容璟也没有。 慕容夫人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含笑打趣：“我先去看看布置得如何了，璟儿你替为娘陪一下萧大小姐。” “是，母亲。” 两人目送了慕容夫人离开。 等慕容夫人的身影看不见后，站在桃花树下的翩翩少年郎，才朝萧九泠俯身一拜。 萧九泠略微诧异，侧了侧身。“少将军这是作何？” “慕容璟说过，姑娘对我母亲之恩，慕容璟定然要亲自感谢。”慕容璟直起身子，眼神坚定，目光坦荡从容。 眼前的少年，实在是过于清澄美好。 好得…… 让萧九泠这颗在前世被仇恨血污浸泡过的心，都感受到了一瞬间的宁静。 “少将军言重了。”萧九泠福了福身，算是还了礼。 简单的寒暄后，两人相顾无言。 能聊什么呢？ 他们本就素不相识。 萧九泠对慕容璟心有算计，却也只是眼馋他遗孀的身份。 “萧姑娘，璟有几句话想说。” 最终，还是慕容璟打破了沉默。 “少将军请说。”萧九泠也顺水推舟。 慕容璟低眉凝着萧九泠，语气真诚：“敢问，姑娘可有心仪之人？” 萧九泠诧异抬眸，与慕容璟干净的眼神碰撞在一起。 “还请姑娘原谅璟孟浪之举，只是，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要先问清楚姑娘所想才好。”慕容璟解释。 萧九泠眸光微动，凝着他的双眼回答：“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萧九泠的错觉，她好似看到慕容璟在听到她的回答后，暗自松了口气。 “那姑娘家中可有在为姑娘说亲？”慕容璟又问。 萧九泠淡定回答：“暂无。” 她撒了谎。 严氏和萧远鹤都想她嫁入苏家，但这件事并未传出去，所以萧九泠便只当这没有发生过。 她已经向父母说明了她嫁入慕容府会得到的好处，他们既已动心，便也不会对外说想与苏家联姻之事。 萧卿若就更不会说漏嘴。 因为，她巴不得萧九泠嫁给只能活一年的慕容璟，又怎会破坏？ 所以，萧九泠这谎撒得心不虚，脸不红。 慕容璟露出了少年郎才会有的腼腆笑容。 “不瞒姑娘，家母很是喜欢姑娘，最近也在给我相看，她看中了姑娘。” 萧九泠眸光潋滟。 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马车上，慕容夫人其实已经和她提过，她心中也早有准备。 但她没想到，慕容璟也是这么直言不讳。 他们慕容家都是直肠子吗？ 半点含蓄都不会？ 萧九泠越想越觉得……唔，慕容家的人都有些可爱。 “姑娘在笑什么？”慕容璟眼神困惑。 萧九泠怔了怔，“我笑了吗？” 慕容璟沉默了一下，认真点头。 萧九泠嘴角弯了弯。 这一次，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笑了。 心情不错，又或许是慕容家的人实在是可爱，让她忍不住想要逗弄一下。 “或许是少将军的话，让我有些猝不及防。” 慕容家愕然了一下，硬挺俊美的五官出现了一瞬的惊慌失措。“我，我以为母亲已与你说过。” “夫人的确和我提过。”逗人归逗人，但萧九泠可不忍心让慕容夫人被误会。 慕容璟紧绷的身体，这才又一次放松下来。 “姑娘没有拒绝母亲，那就是说，你对母亲的想法，也没有厌恶对吗？”慕容璟试探地问。 萧九泠看着他：“少将军为何要亲自问我？” 慕容璟垂眸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母亲的心思，是母亲的心思。我总得知道姑娘是否心甘情愿。母亲也不希望因她一己之私，而错点鸳鸯误了姑娘。而我，更不希望姑娘是因为不知如何拒绝母亲，而勉强自己。” 萧九泠眸色渐渐复杂起来。 “若是委屈成就一段姻缘，那往后余生又怎谈得上快活？” 萧九泠心中动容。 慕容璟，当真是一个磊落君子。 他行走在天地间，活得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慕容璟，你真的很好。”萧九泠脱口而出。 慕容璟诧异了。 萧九泠回过神来，才反应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我是想说，你光考虑我，难道没有考虑过自己愿不愿娶我吗？” 她好似随意找了个借口，但这又确实是她好奇的。 慕容璟微微一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萧九泠如今对慕容璟的印象极好，所以他这一笑，竟让她觉得他将这满林的桃花都比了去。 “我自然是认真考虑过的。”慕容璟神情郑重。 “母亲向我提及此事时，我便认真思考过。” “大乾律法有所规定，男子凡二十不成亲者，女子凡年满十八不议亲者，将由官府强制配婚，且还要缴上罚银。” “这律法虽冰冷无情，但怎奈何我大乾朝开国不过几十年，经历了前朝的天灾人祸，民间十室九空，人丁剧减，要想恢复兴盛，阴阳结合繁衍人口是必走之路，我等身为大乾子女，理应为国分忧。” 萧九泠神情逐渐古怪。 男女之间的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她在韩羿身上见过太多了。 这慕容少将军，拿着国法来说话，倒是让她觉得新鲜。 “我如今已有十九，母亲为我议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母亲向我提到了你，我并无反感，亦无心上人，若我们能结秦晋之好也当是美事。” 萧九泠明白了。 慕容璟说了那么多，其实就想表达一个意思。 他内心并不抗拒与她结亲之事。 但若说情爱，怕是也没有。 萧九泠想明白了这一点，反而释然地笑了。 在慕容璟还活着的时候，她嫁过去能与他相敬如宾，互相敬重，已经是她想到的最好结果。 “但此事，光是我没有意见还不够，还需要听姑娘心中所想，慕容家方才可以正大光明的上萧府提亲。” 慕容璟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便耐心的等待着萧九泠的回答。 上一世，为了改善韩家生活，也是自己兴趣所致，萧九泠投身于商贾之中。 商贾之间的尔虞我诈，并不会因为她是一名女子而怜香惜玉。 反而，只会变本加厉。 所以，重活一世，萧九泠遇到如此直白的慕容家，她竟然有身在梦中的感觉。 “还请少将军转告慕容夫人，她随时可以来萧府提亲。” 第16章 一家吸血虫 裙幄宴不过是一个借口，本来目的达到后，萧九泠就可以回萧府了。 但，她还是在桃林里与慕容夫人呆了好一会，才一起回了临南府。 慕容璟倒是一早就离开了，似乎是为了避嫌。 同样，还是为了顾及萧九泠的名声。 细细品味慕容璟的举动，让萧九泠越发的觉得前世的自己傻。 慕容璟并不喜欢自己，但却考虑到她一个女子的名声，而处处为她考虑。 可是韩羿呢？ 他若在乎过她的名声，又怎会一而再的制造两人相遇的机会？ 他不是不在乎她的名声，而是巴不得让临南府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个私相授受吧。 韩羿最开始恐怕以为，等全城的人都知道他和自己的事后，萧府再如何不满意他这个女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惜啊，韩羿高估了萧远鹤和严氏对她的爱。 更低估了自己与萧家决裂的决心。 回萧府的马车上，萧九泠靠着车厢假寐，脑海里思绪翻飞。 突然，外面传来的嘈杂声扰醒了她。 萧九泠睁开眼时，同在车厢的青芍已经好奇地撩开窗帘看过去了。 越过青芍，萧九泠看到了外面的情景。 马车刚好路过临南府的衙门。 此时，吵闹声传来的地方，正是衙门的门口。 守门的衙役，拦着几个身着简陋麻衣的男女，不让他们在衙门口喧哗。 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来看热闹的百姓。 是他们。 萧九泠在看清那几个男女时，就认出了他们。 怎会认不出？ 前世，他们可是相处了十年啊！ 那群宛如吸血蚂蟥一般的韩家人。 萧九泠的眸光冷冽下来。 前世，她带着青芍脱离萧府去找韩羿。 她到韩家去找人时，一开始，她并未见到韩羿，见到的是韩家人。 韩羿的养父母，一共生养了两子两女，加上最大的韩羿，便是五个孩子。 他们知晓她是来找韩羿时，并未接纳，反而把她当做是讹人的骗子，往外驱赶。 她无处可去，只好带着青芍去了附近破庙暂避。 三天后，韩羿才出现在破庙里。 那个时候，韩羿是怎么解释来着？ 萧九泠仔细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 韩羿说，这三日他并不在家，出门与人做生意了，本想赚了钱后，能扬眉吐气地来找她，结果没想到生意赔了，回到家后听他家人提到她，便匆忙找了过来。 多可笑啊！ 当初让她感动的话，如今回想起来，却是错漏百出。 那段时间，他们的关系已经曝光，是她拼死保住了韩羿，不让萧府去找他麻烦。 她也被关了起来，无法见到他。 韩羿居然还有心情出去和人做生意？ 韩家只是花匠，连一亩良田都没有，他又哪来的钱去做生意？ 分明就是知道她被逐出萧府后，眼见攀不上萧府了，才躲起来想和她断绝关系。 韩羿当时还解释说，他的家人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所以对她有所误会，希望萧九泠不要怪他们。 萧九泠当时完全沉浸在与韩羿重逢的喜悦之中，哪里会去怪他的父母家人？ 更何况，她被韩羿带回韩家后，他们的确对她没有恶言相对了。 但并不代表，韩家就是好人。 他们只是换了一种手段来拿捏她。 韩羿的父母，表面敬重她，说她是大家闺秀，懂得多，所以家里的一切要让她做主。 韩羿的弟妹喊她嫂嫂，长嫂如母，所以他弟妹的一切开销，都要靠她这个嫂嫂拿出来。 在韩家当家？ 韩家的家有什么好当的？ 家无三两银，还说让她执掌中馈。 说出去都要笑死人。 偏偏，那个时候她傻，被这一家人哄得心甘情愿的抛头露面想办法赚钱，绞尽脑汁的希望一家人过得越来越好。 或许…… 那个时候的她，也是心中憋了一口气，想要向父母证明，她的选择没有错吧。 马车已经缓缓经过了衙门口。 那些哭喊着跪在衙门前，说韩羿冤枉的韩家人，也渐渐消失在萧九泠的视线之中。 萧九泠靠在车厢上。 她想起前世种种，仔细去咀嚼韩羿的一言一行，一切仿佛重新得到了解释。 韩羿会来破庙找她……怕是因为他不得不找吧。 萧九泠想。 那个时候，她从萧府出来，并未遮遮掩掩。 再加上萧卿若的推波助澜，临南府恐怕早就疯传她和韩羿的事了。 若是韩羿不露面，不仅是他，连韩家所有人都无法继续在临南府生存。 所以，韩羿不得不来。 还有就是，恐怕韩羿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 她萧九泠毕竟是萧府货真价实的嫡出大小姐，萧远鹤和严氏真的会如此狠心吗？ 说不准，等日子长了，他们气消了，他再和萧九泠有了孩子，萧府也会重新接萧九泠回去。 萧九泠讽刺地笑了。 是笑前世的自己，也是在笑韩羿。 “青芍，你找人去打探一下妹妹的韩公子被如何处置。”萧九泠吩咐。 青芍表示不解，“小姐，我们打探这个干什么？怪晦气的。” 是啊，晦气。 萧九泠笑了笑，“好青芍，委屈你了。” 青芍不情不愿地应下了。 到了晚膳前，萧九泠就得到了消息。 韩羿是被萧府主母派人送过去的，又是偷窃之罪，所以不允许人探望保释，直接被丢到了西郊矿场去做苦力去了。 得知这个消息，萧九泠心情好得多吃了半碗饭。 饭后消食，萧九泠去了萧卿若房中，好心的把韩羿的消息告诉了她。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青芍就跑回来告诉萧九泠，萧卿若院子里的一个洒扫丫头偷偷遛出了府。 “外面有人跟上了吗？”萧九泠问。 青芍点了点头。“小姐令我拿钱给了那些乞儿，只要我们给了信，他们就会暗中跟上需要跟的人。” “做得好。”萧九泠满意地捏了捏青芍有些圆润的脸颊。 青芍瞬间红了脸。 萧九泠没再管其他事，安安心心的睡了一觉。 醒来后，她就知道萧卿若让那洒扫丫头干什么去了。 居然是给韩家送钱。 她这位好妹妹，还真是会倒贴啊！ 就这样的手段，她是哪来的自信，这辈子可以拿捏住韩羿？ 萧卿若的这些伎俩，恐怕连林楚然的一只手都比不过。 第17章 慕容家的重视 慕容璟的动作很快，十分符合武将的雷厉风行。 裙幄宴才过了三天，慕容夫人就登门了。 同行的，还有苏家老妇人。 她们来见严氏，聊了什么萧九泠虽不得而知，但也猜得出是两家结亲之事。 等慕容夫人她们离开后，王嬷嬷奉命来请萧九泠过去。 萧九泠在主母院见到了严氏。 母女两人之间的客套疏离，好似不是亲母女。 “坐吧。”在萧九泠行过礼后，严氏随意地指了指下手的椅子。 萧九泠走到她所指的椅子前坐下了。 刚坐稳，严氏难辨喜怒的话，就在厅中响了起来。 “慕容夫人今日过来的事，你可曾听说？” “有所耳闻。”萧九泠垂眸，安静坐着。 严氏目光在她身上游离了几下，淡淡的道：“九泠，你是我所生，从小就是个温顺性子，直到上次你说出你要嫁到慕容府，我才对你另眼相看。” 萧九泠没说话。 严氏又缓缓地道：“慕容夫人来是来提亲的，我倒是没想到，她居然能请来苏老夫人说媒。” 萧九泠适时地抬眸，那双眼里如盈盈秋水，透着几分意外。 严氏的眼神锐利，仔细地盯着她，似乎想要从萧九泠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破绽。 结果，自然是失望的。 慕容夫人不曾说过请谁来做媒，萧九泠也的确不知道苏老夫人会来的事。 所以，严氏自然看不出什么。 萧九泠没有错过母亲眼中那一瞬而过的失望。 这让她差点忍不住自嘲而笑。 她不是严氏的亲生女儿吗？ 为何母亲会如此戒备她，怀疑她？ 还是说，严氏对她真的半点温情也没有？ “苏老夫人亲自来说媒，我们萧家不答应，就是不给苏家面子。就算真的拒绝了，你也嫁不进苏家了。慕容家，还真是好算计。”严氏冷哼一声。 萧九泠听得心中犹如一团火在烧。 幸而，理性克制住了她为慕容夫人说话的冲动。 她可以理解慕容夫人之所以会请苏老夫人来说媒，是为了给她长面子。 毕竟，在这临南府里，还有哪一家的贵妇能比得过苏老夫人呢？ 根本不是母亲所想那般心机深沉，阴谋算计。 可是，萧九泠不能解释。 一旦她替慕容夫人说话了，只会让严氏暴跳如雷，让这门亲事受到阻碍。 果然，在萧九泠的沉默下，严氏阴沉的眼神都恢复了些温度，语气也好了些。 “我问你，那日你受邀去慕容家的裙幄宴，可有发生些什么事？”严氏问。 萧九泠不解地回望母亲：“母亲指的是什么？” 严氏眸光闪烁了下，“就是……发生一些不符合礼数之事。” 萧九泠脸色一变，站起来露出垂眸欲哭的样子，“母亲把女儿看成是什么人了？” 这一切虽是演的，但萧九泠捏着手帕的手指却在微微发颤。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心寒。 萧九泠愤慨了，严氏的脸色反而越发好了。 “我也是关心你而已，只要你不在外面做出有辱萧家门楣的事，那我就放心了。” “母亲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这些吗？”萧九泠道。 严氏觉得也敲打得差不多了，才话锋一转，“慕容夫人说，你之前救了她，她本就很感激你。上次裙幄宴，她是为了答谢，没想到你们一日相处下来，她心中越发喜欢你了，所以想替她儿子来向你提亲，你怎么想？” 萧九泠垂眸道：“女儿心中如何想的，又何时瞒过母亲？” 严氏默了默。 过了一会才道：“慕容府那么快来提亲，又请出了苏老夫人，这倒是给我们萧家搭好了梯子，算是如你的意了。” 萧九泠一听，心中放松下来。“母亲答应了？” “这才第一次登门，我当然不会答应。”严氏轻哼一声。 萧九泠并未担忧。 一般来说，嫁女的人家都会这样，要求娶的一方来上两三次，才会点头，这是为了表示女儿家的矜持。 但严氏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那他们夫妻自然已经确定好了，要把萧九泠嫁入慕容府。 “女儿多谢母亲。”萧九泠这一声谢，是真情实意的。 严氏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好一会，就在萧九泠以为她会说出点什么心疼她的话时，严氏开口了…… “你真的有把握，等你嫁过去后，让慕容家把去国子监的名额送给你弟弟？” 我在期待些什么呢？ 萧九泠嘴角抿过一抹苦涩的笑容。 “弟弟的事，女儿自当尽全力促成。” 严氏松了口气。“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行了，我也乏了，你走吧。” 萧九泠福身准备离开。 严氏又道：“慕容家的事，你不用操心。既然你父亲已经同意，慕容家又来提亲了，这件事总会如你所愿。这段时间，你规矩些，就老实待在家中，别像那个小贱蹄子似的，不知廉耻，只会给家里闯祸。” “知道了，母亲。”萧九泠温顺颔首。 严氏满意地点了点头，让她离开。 晚上，张妈妈亲自给萧九泠送来了晚上的甜汤。 能够让张妈妈亲自来，那只能说，之前萧九泠交代庆俞的事有眉目了。 果然，张妈妈临走时，给萧九泠留下了一份誊抄下来的名录。 上面的字迹虽然算不上好，但起码还算工整。 “没想到庆俞居然识字。”青芍看了一眼，有些惊讶。 萧九泠倒是一点也不意外，“若是他目不识丁，也不会被父亲赏识了。” 青芍了然地点了点头。 萧九泠仔细看着上面内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少。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萧家的产业，竟然有那么多。 看来，她的好父亲当官这些年，还真是攒下不少。 光是农庄就有七八个之多，更别说在临南府里，还有十几家商铺。 亏她前世，还傻乎乎的以为父亲为官清正。 萧九泠合上纸，亲自把这份名单放好。 慕容家已经来提亲，萧家这边一旦答应，就要开始列出她的嫁妆单子，到时候她就可以看清楚，她的父母对她到底有几分真情。 要知道，嫁妆不仅代表了出嫁女儿的脸面，也代表了她在婆家生活的底气。 第18章 韩羿快死了？ 萧九泠乖乖听话，在自己的房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几天，严氏很是满意。 而在这几天里，慕容夫人接连来了两趟，那诚心的求娶之心，搞得整个临南府都知道了。 这样一来，严氏也在萧远鹤的暗示下，点头了答应了这桩婚事。 萧府和慕容府结亲的事，顿时成为了临南府里的一大热闻。 甚至，连被关在家里的萧卿若都知晓了。 不过这件事还没在临南府宣扬几日，就被新的消息给替代。 京城里的贵妃诞下皇长子，陛下龙心大悦，要小赦天下。 为何是小赦天下？ 因为，这次赦免的只是偷窃抢砸，坑蒙拐骗这一类的犯人。 涉及命案，以及其他重罪的并不在特赦之列。 韩羿也因为这次特赦，在矿上做了十几日的苦工后，被释放还家。 消息传到萧九泠耳中时，她一个人静静地坐了小半个时辰。 那一动不动的模样，吓得青芍都差点去喊府医了。 回过神来的萧九泠，及时阻止了她。 其实，她只是因为韩羿被释放的消息而弄得有些茫然。 上辈子，她不知道贵妃有没有在这个时候，顺利产下皇长子。 但是，她记得很清楚，上辈子这段时间并没有这一次特赦。 曾经没有的事，如今却发生了。 这让萧九泠不得不去想，导致这样变化的原因是什么。 是为了救出韩羿吗？ 命运真的不可改？ 不！ 萧九泠眼神凌厉起来。 既然我能重生，就绝不会再走老路。 韩羿，这辈子他们只会成为仇人！ 想清楚了，萧九泠眼中也重回清澄。 韩羿被放出来的那天，萧九泠让青芍暗中派人盯住。 这种盯人的活，城中的小乞丐们，最为方便。 很快，萧九泠就收到了第一波消息。 韩羿被韩家的人接回去后，似乎一病不起了。 还不是普通的病，似乎病得快死了。 说是在做苦力的时候，被折磨得不行。 韩家的人到处请大夫给他治病，最后甚至都找到了萧府后门。 这是为了找谁，自然不言而喻。 萧九泠想，看来是之前萧卿若送去的银子，让韩家人盯上了。 韩家人会盯上萧卿若，自然也是因为她上次派人去送钱时，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也是，萧卿若觉得自己在雪中送炭，又怎会瞒着不让韩家人知道她是谁呢？ 萧卿若是出不去的，但消息肯定会传到她耳中。 这里，还有萧九泠暗中的推波助澜。 很快，韩家人又带着从萧卿若那里得到的银子离开。 可萧九泠却觉得，韩羿不会那么轻易死去。 否则，怎么对得起皇家的‘小赦天下’呢？ “小姐，按照你的吩咐都办妥了。”青芍回来后小声说。 她虽然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何一直要盯着韩羿那个花匠之子，但还是会按照萧九泠吩咐地去做。 “他毕竟是妹妹的心上人，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妹妹该有多伤心？”萧九泠漫不经心地剪掉盆栽上多余的枝丫。 青芍有些疑惑。 是这样吗？ 为何她觉得小姐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最近这段时间，她家小姐真是越发让人难以捉摸了。 将最后的枝丫剪掉，望着清爽的树干，萧九泠满意地点了点头，丢下剪子。“青芍，把它送到父亲那里，就说是我精心培养的。” “啊？哦。”青芍愕然地捧着花盆，神色古怪地看着里面的小树。 这不是小姐上次去裙幄宴时，路上随手捡到的吗？ 怎么就变成精心培育了。 青芍闭紧嘴，乖乖地离开了。 萧远鹤自认风雅，字画，奇石，盆栽都多有涉猎，萧九泠这个‘礼物’送过去，自然是为了刷好感的。 只要她还在萧家，那么就要哄着萧远鹤和严氏。 只有把他们哄好了，她才能过得好。 重生一世，这个道理萧九泠早就想明白了。 果不其然，陪着青芍回来的人是庆俞。 他这么正大光明的来这里，自然是萧远鹤授意。 “大小姐，您送的盆栽老爷很喜欢，让小的把这些给您送过来。”庆俞恭恭敬敬地说完，把手中端着的托盘轻放在了桌面上。 萧九泠低眉扫过去，看见托盘里放着好几块质地不错的玉佩，还有一些上等的香料。 青芍手里，还抱着一匹布，那是上等的云锦，色泽光丽灿烂，状如天上云彩。 看，实惠不是来了么。 萧九泠嘴角弯了弯。 光是青芍手中的云锦，拿出去卖了，恐怕都会换来十金。 “大小姐，您的嫁妆名单，夫人今日已经送到了老爷那，小的偷摸看了一眼，除了那些该有的，夫人把城西荷香街上的那间铺子也给了您。”庆俞凑近，小声地说。 以庆俞的聪明，这几天下来，恐怕已经琢磨清楚萧九泠要那些产业名单的目的了。 “城西荷香街？那里好生偏僻，又多是贫困的人居住，那里的铺子能做什么？夫人也真是的，咱们小姐可是府上嫡出大小姐，陪嫁这样的铺子，不怕让我们小姐到了婆家没有颜面吗？” 萧九泠还未说话，青芍先替她抱不平了。 庆俞附和着点了点头，又偷偷去瞧萧九泠的脸色。 哪知，萧九泠神色如常，根本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 这就让庆俞奇怪了。 “你想说什么就说。”萧九泠凝着庆俞。 庆俞忙说不敢。 萧九泠嗤笑，“你想说，我之前托你搞清楚家中产业，显然是对这些很在意。如今得知母亲只陪嫁了我一个无用的商铺，为何却一点也不动怒对吗？” 庆俞倏地跪在萧九泠面前，“大小姐慧眼如炬，小的……小的的确心有好奇。” 萧九泠笑得意味深长，目光幽幽地透过窗棂看向外面，“母亲不识大体，不是还有父亲吗？你们都别忘了，我的陪嫁，也代表这萧府颜面。” 青芍还没明白时，庆俞就明白了萧九泠的意思。 他仰起头，目光灼灼：“原来，大小姐是特意选了今日送给老爷盆景。” 萧九泠笑容加深的颔首。 两家亲事敲定，她的嫁妆名单也就要列出来了。 萧九泠估摸着就在这两日内，严氏也要给萧远鹤过目了，这才送出了盆景。 她刚在萧远鹤那里刷了个‘知心’女儿的颜面，萧远鹤看到严氏那吝吝啬啬的嫁妆单子，又怎会点头？ 更别说，她刚才的话也不是瞎说。 嫁妆也代表了一家的颜面。 就算萧远鹤也小气，那也不怕，萧九泠还有第二步棋。 自然，这些话，就不必对庆俞说了。 “对了，大小姐，我还打探到，老爷似乎有意要把二小姐嫁到苏家旁系。” 第19章 她有些自惭形秽 庆俞心中对萧九泠有了佩服之意，便也附赠了一则消息。 “哪个苏家？”萧九泠下意识地问。 庆俞答道：“是被称为临南小苏家的那一位。” 萧九泠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这消息，妹妹知道了吗？”萧九泠淡淡地问。 庆俞暧昧地笑了笑，“二小姐知不知道小的不清楚，但夏姨娘定然是知道了的。” “好，你先回去吧。”萧九泠眸光扫了青芍一眼。 青芍了然，从怀中摸出几量碎银塞到庆俞手中。 庆俞本想推辞，但萧九泠却让他收下。 “那小的先告辞了。”庆俞犹豫了一下，收下银子，退出了萧九泠房中。 …… 砰！ 紧闭的房门里，不断地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外面伺候的人，都自觉避得远远的，生怕受了牵连。 房内，虽已徐娘半老，却依然风韵犹存的夏姨娘，坐在萧卿若的床榻上，理着云鬓等到萧卿若将房中能砸的都砸了才慢悠悠地开口。 “气消了？气消了，你就乖乖听话，安心待嫁。” 萧卿若怒气冲冲地朝夏姨娘大吼，“我不嫁！我都说了，我要嫁的人是韩羿！” “你还想着那个花匠之子！”夏姨娘也生气了。 只是她声线柔媚，就算是生气，听起来也像是撒娇。 萧卿若想要说出韩羿的身份，却又突然想到萧九泠的话。 她这个姨娘是没脑子的，若她说出了韩羿身份，她爹定然也会知晓，到头来她拿不出证据，又会陷入爹爹的猜疑之中，反而把自己陷入不利之局。 思及此，萧卿若到嘴边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夏姨娘见她闭嘴，又耐心劝道：“怪娘没本事，只是个妾。你是庶女，能够嫁入这小苏家，已经算是极好的亲事了。那个韩羿，娘真不知道你看中他什么？图他没本事？还是图他家里穷？不过就是长得白净些罢了，你还小，不知道这好看不能当饭吃。” “我不管，我只嫁韩羿。若你们逼我嫁给旁人，我就……”萧卿若噎住。 夏姨娘冷笑一声，“你就如何？” 萧卿若眼珠转动，突然仰着脖子喊道：“我就与萧家断绝关系！” “你！”夏姨娘又惊又气地站起来。“你真是疯了！” 她只当这是萧卿若的气话，摔了下手帕就走出了萧卿若的屋子。 “我才没疯！是你们不懂！” 房门重新关上后，里面还传来萧卿若尖锐的声音。 …… 主母院里，萧远鹤也拿着萧九泠的嫁妆单子踏进了这里。 严氏见萧远鹤来，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喜。 “老爷怎会来？” 萧远鹤板着脸，将嫁妆单子扔在严氏身上。 严氏脸上的笑容一僵。 “这就是你给我萧府嫡出大小姐准备的单子？”萧远鹤质问。 严氏捡起嫁妆单子，笑容也收敛了，怨怼地看向萧远鹤，“怎么了？我可是按照六十四抬全抬的数准备的。” “那你也不看看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你不要颜面，我还要！”萧远鹤怒道。 “她一个嫁出去的姑娘，娘家给的体面够了就行，又何须攀比？更何况，等到出嫁那日，谁又能看得见嫁妆里抬着的是什么？”严氏振振有词。 萧远鹤失望摇头：“无人可知？那慕容府呢？你敢保证慕容府上下无一人会将此事当作是笑料说出去，然后搞得临南府人人皆知我萧府拿不起像样的嫁妆陪嫁嫡女？” 严氏眼中闪过一丝心虚。 “改！把你这嫁妆单子里，滥竽充数的东西都给我换了。你若是不会，我亲自来。”萧远鹤一锤定音。 严氏肉疼极了，“咱们萧家的东西，都是要留给允桢的，干嘛让嫁出去的女儿带走一些？” 但是在萧远鹤犀利的眼神注视下，她只能不甘不愿的妥协。 府中发生的两件事，几乎是前后脚就传到了萧九泠的耳中。 萧九泠听过之后，也是一笑了事。 …… 临南府城郊，韩家村靠山偏僻的半山腰上，有一块人工开凿出来的平坦之地，这里修建了几间茅草屋，还有一间土房，山上的翠竹砍下来围了一圈，便是院子了。 这就是韩家，韩羿如今的家。 其中一间稻草屋中，韩羿双颊烧得滚烫，意识不清的昏迷着，口中断断续续地说着胡话。 若是仔细听，他好像在喊着萧九泠的名字。 …… 萧九泠再见到慕容璟时，是在萧家。 他手中提着两只活雁，英伟不凡，气宇轩昂，总能给人一种少年朝阳，干净纯粹的感觉。 那种耀眼，让萧九泠有些不敢靠近。 就像是靠近了后，会让她想起自己身上的黑暗一般。 “少将军这是……”萧九泠眸光落在那两只活雁上。 男方提亲之后，得到女方应允，是要送代表忠贞的活雁来女方家。 可是，萧九泠没想到慕容璟会亲自送来。 “来送雁。”慕容璟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目光灼灼而坦荡。 萧九泠不由得莞尔，“何必劳烦少将军亲自跑一趟？” 慕容璟摇摇头，“也不算劳烦。我今早出城寻了这两只雁，回城时就直接来萧府了。” 萧九泠诧异，“这是少将军亲自打的雁？” 她还以为，这是从市集上买来的。 毕竟，其他家筹办亲事，也都是从市集上买来大雁。 大雁这飞禽，可不是人人能抓住的。 慕容璟能够抓到大雁，萧九泠并不惊讶。 她的惊讶是在于慕容璟对待这桩婚事的认真。 “嗯，我觉得大雁还是要亲自打，比较有诚意。我们的婚事，皆是由父母操办，我能为你做的不多，希望你莫要怪我。”慕容璟眸光坦坦荡荡。 萧九泠觉得他身上的光，又刺眼了些许。 慕容璟的好，让她有些自惭形秽。 这桩婚事，是她算计而来的。 她哪怕表面上再如何装作坦荡，但心中的阴暗只有她自己知道。 萧九泠并未忘记，她当初为什么选择嫁入慕容府。 这么美好的慕容璟，在一年后会战死沙场。 在不认识慕容璟之前，萧九泠对这件事并无动容，甚至可以利用这件事来为自己谋利。 可是，在认识慕容璟后，萧九泠突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了。 这么好的人，死了真是可惜了。 她在心中这般想。 第20章 萧九泠你属于我 “还有这个。” 慕容璟并不知萧九泠心中在想什么，再把大雁放下后，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份烫金礼单。 “这是家中准备的彩礼，母亲叮嘱我一并送来。” 慕容璟双手将礼单奉上。 萧九泠被他的郑重，弄得不得不也认真起来，双手接过。 “本应交给府中长辈，不过……”慕容璟迟疑了下，又释然地笑了笑，“现在也无妨，还请萧姑娘转交。” “好。”萧九泠应了下来。 她当然知道，慕容璟的迟疑是因为什么。 只因为，今日他来送活雁与彩礼礼单，府中萧远鹤和严氏却都不在府上。 慕容璟来之前，在两日前就差人来送信，定下的时间。 结果，依然扑了个空。 因为什么，萧九泠也心中清楚。 只因，今日是萧允桢从山上书院回家的日子。 萧允桢目前在离临南府五十多里外的浮云山紫阳书院读书，每月只能回来一次，归期不定。 他桢要回家的消息，是昨晚落日前才送到。 知道自己宝贝儿子要回来了，严氏早已将慕容家这边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萧远鹤有公务在身，一早就出了门。 而严氏，一早也迫不及待地去城外等着萧允桢去了。 所以，等慕容璟上门时，只有让萧九泠来亲自接待。 “今日，是萧家失礼了。”萧九泠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道个歉。 萧家失礼是事实，理由是什么倒是不重要了。 所以，萧九泠并未解释。 慕容璟不在意地摇头，反而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萧姑娘……” 萧九泠抬起眸，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慕容璟沉默了下，郑重其事地道：“我回去后，会催促母亲，将你我的成亲吉日早日确定下来。” 嗯？ 萧九泠微怔。 慕容璟没有多做解释便离开了。 等他离开后，萧九泠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慕容璟刚才，好像是在同情她？ 是同情她在萧府的不被重视么？ 萧九泠笑了。 这个笑，连她自己都有些猝不及防。 她自己都已经不在意的事，却被旁人在意着，这种感觉，还真是有些陌生。 …… 在慕容璟离开的半个时辰后，萧府门外又热闹起来。 萧九泠没去凑那个热闹，而是躲在自己房中。 青芍带来了庆俞新誊抄的嫁妆单子。 依然还是六十四抬，但里面的东西换了不少。 连那个如鸡肋般的铺子，也换到了主街，虽然是在街尾依然有些偏，但好歹不是像城西荷香街那种无法做生意的地方了。 青芍对此，是表示满意的。 可是，萧九泠却觉得还不够。 她得承认，今日严氏所为，又伤了她一次，怎么能不讨要些补偿呢？ 萧九泠揣着慕容家的聘礼单，领着青芍去了热闹的主母院。 萧府中，灯火通明。 尤其是主母院里，更是欢声笑语。 萧九泠离主母院越近，心中就越是抗拒。 因为，那里的温情不是属于她的。 在她刚踏进去时，里面的声音消失了。 坐在里面的三人，在看到她来时，宛如在看不速之客。 “父亲，母亲。”萧九泠无视了他们的眼神，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然后，她又看向被严氏揽在怀中的小少年。 再次见到，恍如隔世。 前世里，萧九泠记得最后一次见到萧允桢，是在韩羿离开之后。 当时，他跪求在自己面前，求她写信告诉韩羿，帮他进入国子监。 都行了冠礼的人，还想着去国子监。 萧九泠当场拒绝了，然后换来了萧允桢怨毒的咒骂。 他在责怪她，是她的自私不肯嫁入苏家，才让他错失了入仕机会。 如果她肯乖乖嫁到苏家，他就能和苏家弟子那样平步青云。 萧九泠当时气笑了。 萧允桢科考不顺利，关她什么事呢？ 如今，再见到萧允桢，他还是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被父母保护在怀中，而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冷漠的，不含半点姐弟间的温情。 “九泠来了。”萧远鹤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萧九泠收敛心神颔首。 严氏随即冷哼，“你这个当姐姐的，知道自己弟弟回家，却到现在才来。” 萧九泠心中讽刺地笑了。 这倒是怪上她了？ 萧允桢回来后，可有一人去找过她，唤她过来？ “是女儿的错。”萧九泠敛去眸中冷意，乖巧认错。“允桢气色不错，可见在紫阳书院里并未受委屈。不过，你难得回家，还是要让母亲多给你补一补身体才好。” 萧九泠说得很是客套，却哄得严氏满意了。 至于萧允桢，在严氏的教育下，他向来看不起身为女子的萧九泠，自然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 “多谢姐姐挂念。”萧允桢敷衍回应。 萧九泠微微一笑，不与他一般见识。 她掏出慕容家送来的聘礼单子，在严氏脸色骤变时，对萧远鹤道：“父亲，母亲，今日慕容家送来聘礼单子给咱们家过目。因为父亲和母亲皆不在府，女儿只好亲自出面去接下了，有失妥当之处，还请父亲母亲责罚。” 在萧九泠拿出聘礼单的时候，严氏才想起来今日忘了什么。 萧远鹤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他质问严氏：“慕容家今日来，你竟然不在府中？” 严氏讪讪地为自己解释，“我这不是接到允桢要回来的消息，一时忘了嘛。” “父亲不要责怪母亲。”萧允桢很是维护严氏。 只这一句话，就让严氏感动不已。 “你简直是胡闹！” 可惜，爱惜面子的萧远鹤却不管这母慈子孝的画面。 “允桢，你先回去。”萧远鹤严厉起来，谁也不敢忤逆。 萧允桢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在经过萧九泠身边时，不满地冷哼了声。 …… 韩家，韩羿突然惊坐而起。 “萧九泠！” 韩羿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场景尤其逼真，醒来后，他依稀记得一些画面。 在那些画面里，萧府嫡出大小姐萧九泠，是他的妻子。 不仅帮他持家生财，还与他养儿育女…… 这、这怎么可能了？ 韩羿先是惊恐，旋即便是狂喜。 这个梦，是不是在预示些什么？ 第21章 搬空萧家 萧府，主母院中。 萧远鹤发怒，屏退了左右伺候的下人，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人。 严氏不安地坐着，不敢去看丈夫的神色。 她在思考着对策，却又时不时地暗中狠狠瞪萧九泠。 萧九泠恍若没有察觉般站在原地，等候着萧远鹤开口。 “今日是谁来送聘礼单的？”萧远鹤没有着急打开聘礼单。 萧九泠如实回答：“是慕容少将军。” 此话一出，萧远鹤的脸色更难看了，严氏也忐忑起来。 “你……” 萧远鹤刚一开口，萧九泠就抬起眼眸直直地向他看了过来，把他想要责备的话都堵了回去。 他本想说，你们虽有婚约，但男未婚女未嫁的，也不该见面。 但是被萧九泠这么看着，他突然想起这样的局面是谁造成的，心中对严氏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罢了，只此一次。”萧远鹤不咸不淡地警告了一句，才慢慢打开慕容家的聘礼单子。 这一看，萧远鹤呼吸倏然一紧。 他的失态，让一旁胆战心惊的严氏也好奇地凑过去看上面的内容。 刚看了第一行，她就惊呼出声。 “天老爷！” 严氏用手掩唇。 将两人的神态变化看在眼里，萧九泠嘴角不留痕迹地弯了弯。 萧九泠一个不受宠的女儿，就算觊觎家中产业，又如何能要到自己口袋呢？ 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在她的嫁妆上做手脚。 她重生后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给自己找一门合适的婚事。 第二件事，则是利用这桩婚事，在自己的嫁妆上动手脚。 原本，她以为第二件事还要费力一番。 却没想到，慕容家的人让她省了不少力。 裙幄宴上，她本是因为慕容夫人的好，假意试探。 却不想，慕容夫人不仅没有觉得她一个待嫁女觊觎家中产业不对，反而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萧九泠当时跟慕容夫人说，若是两家亲事定下，还请她在聘礼上，为她撑撑颜面。更是保证，慕容家的聘礼她会一件不落地带回去。 慕容夫人却说，若是娶她为媳，慕容家本就应该以丰厚聘礼表示隆重和对她的珍视。 看啊，没有血缘的外人，都在为她的颜面考虑。 可是她的亲人呢？ 只觉得多给自己一些，便是吃了大亏。 今日，聘礼单送来后，她打开看时，内心震惊的程度，不亚于如今萧远鹤和严氏二人。 只因，慕容家的聘礼实在是太重了。 重到她看到后，都在怀疑慕容夫人是不是把整个慕容府都掏空了。 哪怕聘礼只是在萧家走个过场，等成亲之后，还是会随着萧九泠回到慕容家。可是，这些东西在名义上来说，可都是属于萧九泠的了。 如若萧九泠不愿归还，即便是告到天子面前，慕容家也拿不回去。 萧九泠知道，慕容夫人也好，慕容璟也好，都在用行动来实现对她的承诺。 “这、这慕容家是想要干什么？他们给了那么多聘礼，我们要陪嫁多少才够？他们莫不是打着掏空咱们家的目的？” 严氏看完礼单后，气急败坏地说。 “休要胡言！”萧远鹤呵斥她。 严氏虽然闭上了嘴，可脸色却很阴郁，尤其是看向萧九泠的眼神，好似恨不得在她身上剜下几块肉来。 萧远鹤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慕容府能够出这么重的聘礼，那是对我们九泠，也是对萧府的看重。” “可是……”严氏想说陪嫁的事，但对上萧远鹤的沉郁的双眼后，又说不出来了。 萧远鹤合上聘礼单，“九泠，你先回去吧。” “是。”萧九泠福身。 在她转身之际，又好似想起什么似的，提醒高座上的父母，“父亲，母亲，慕容家的聘礼，三日后便会送到萧府。按照礼法，我的陪嫁单子，也要在那个时候送到慕容家。” “这还用你提醒？”严氏的声音有些尖锐。 萧九泠唇角弯了弯，“是，只是女儿担心，允桢在家这三日，母亲心系允桢，把这事也忘了。” 说完，萧九泠也不管父母是什么脸色，转身离开了主母院。 等她背影融入黑暗后，严氏才不满地向萧远鹤控诉，“你看看她，她是在怪我这个做母亲的？” “这件事本就是你做错了。”萧远鹤眼含警告。 严氏委屈地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说：“我就不该让她嫁到劳什子慕容家去！” “够了。”萧远鹤不耐烦听她哭。“你大可换个想法想想，慕容家对九泠如此看重，那她去为允桢要国子监的名额，岂不是更容易了吗？” 严氏不哭了。 …… 第二日，韩羿脸上病色未消地出现在萧府门前。 只是，有了之前的经历，这一次他不敢轻易上前，在门口徘徊了许久，才让他找到一个机会，拿着萧卿若给的银子，收买了一个进府送菜的小厮，帮他把一张纸条递了进去。 等纸条送到萧九泠手中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不得不说，韩羿身上是有些气运的。 他找的人，找上了张妈妈。 这也才让纸条能顺利送到萧九泠手中。 萧九泠一开始，听到韩羿居然找人送了纸条给她，感到十分诧异。 直到她打开一看，看见上面的内容后，脸色倏地变了。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这是一句诗句，是前世她与韩羿定情之时所立下的誓言。 只可惜后来…… 但，无论如何也不是如今的韩羿应该知道的！ “这个姓韩的怎么阴魂不散？可他就算要纠缠，也应该去纠缠二小姐啊，怎么会纠缠到大小姐你身上了？”青芍并未注意萧九泠的异样，满是厌恶的嘀咕。 “下次我得给张妈妈说一声，别什么阿猫阿狗的东西，都往咱们小姐这里送。” “青芍！”萧九泠打断她。 青芍这才发现，萧九泠的脸色有些发白。 “小姐，你怎么了？” “去给我倒一杯热茶来，我有些冷。”萧九泠颤声道。 青芍着急忙慌地去了。 萧九泠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恨。 就在刚刚，她想明白了一件事…… 第22章 不如私奔吧 韩羿会写下这样的话，还特意指明要给她。 这只能说，韩羿也记起了前世的事。 但，萧九泠可以肯定，韩羿并未记起全部。 因为，若韩羿记得所有，那么就会记得，是萧九泠杀了他，一刀捅进他的心脏。 他若记得这件事，只会恨不得将她抽筋拔骨，绝不会来递什么情诗。 还有就是，以她对韩羿的了解，若记起全部，第一时间只会前往京城，先把自己真世子的身份着实了，再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但是，韩羿没有这样做。 这足以说明，他不知为何，而记起了一些前世的事。 所以，才会来纠缠她。 恐怕在韩羿心中，对记起来的那些事让他格外的认定，才会出现在萧府。 萧九泠渐渐冷静下来。 在知道韩羿可能想起前世的事时，她真的恨不得再杀他一次。 现在，她冷静下来了，只是好奇韩羿到底想起来多少，又是如何想起来的。 “小姐，茶来了。”青芍端着热茶进来。 萧九泠接过热茶，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青芍看到目瞪口呆。 小姐要喝热茶，所以端来的这杯比起以往都要稍热一些。 可是小姐这么喝，竟然不觉得烫嘴？ 萧九泠的确不觉得烫嘴，只是感觉到这一杯热茶下去，才将她浑身的冰冷驱散。 喝完了茶，萧九泠的目光也重新坚定下来。 不管韩羿是不是也重生了，她都不会让他毁掉自己如今的一切，若韩羿非要如此，她不介意再杀他一次！ “我也有好几日不曾去看望妹妹了。”萧九泠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她把纸条攥在掌心，嘴角浮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 萧卿若被锁在了屋子里，心中郁闷极了。 她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她才是天道宠儿，为什么重生回来之后，她不是被罚，就是在被罚的路上？ 唯一一件让她骄傲的事，就是成功夺走了萧九泠的机缘，抢先一步认识了韩羿。 可是，韩羿因她受苦，还大病了一场，也不知道他如今怎样，会不会怪她。 都怪萧九泠！ 萧卿若正在心中暗恨时，被锁上的房门推开了，萧九泠出现在她面前。 “是你？”萧卿若有些惊讶。 看到光鲜亮丽的萧九泠时，她眼中阴郁更浓。“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么？” “自然不是。”萧九泠走向她。 萧卿若狐疑地打量她，“那你来干什么？” 突然，她幸灾乐祸地笑了。“听说你已经和慕容府的少将军定亲，我还未恭喜你呢。” “妹妹现在恭喜也不迟。”萧九泠道。 萧卿若笑得阴沉，“那我就祝你们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萧九泠眸光幽暗，嘴角噙着的笑容却不变。“那就多谢妹妹的祝福了。” 她拿出韩羿写的纸条，放在萧卿若面前的桌上。“妹妹对我这么好，我又怎能不投桃报李呢？” “这是什么？”萧卿若警惕地看向她。 萧九泠淡道：“是你那位韩公子花了不少心思送进府中的纸条，不小心落在了我手中。我寻思着，在这萧府里，能让他如此做的也只有你了。” 萧卿若一听，立即激动地扑过来，抓住纸条打开。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萧卿若念出了上面的话，接着就是一阵狂喜。 “韩郎，韩郎这是对我……” 萧九泠适时感叹：“我也没想到，他会对你用情至深。” “韩郎当然只会喜欢我！”萧卿若得意不已，沾沾自喜地将纸条贴身放好。 萧九泠没有阻止她。 等她欢喜了一会后，才惋惜地道：“只可惜，韩公子的身世太低，无法入父亲的眼，你们之间注定有缘无分。” “谁说的，他可是……”萧卿若紧急闭嘴。 她戒备地盯着萧九泠，见萧九泠没有异常后，才道：“我会和韩郎在一起的。” “可是，我听说父亲打算把你许配小苏家。”萧九泠道。 萧卿若：“我才不嫁！” 上辈子，她就是嫁给了那个窝囊废，害得她一辈子都在妯娌间的争斗中度日。这辈子，说什么她也不嫁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岂是你我可以做主的？”萧九泠叹息。 萧卿若突然眸光冷冷地看向她，“你为何会嫁到慕容府？你不是应该嫁到苏家吗？” “妹妹，你瞎说什么？”萧九泠露出惊讶。 萧卿若审视地看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皮肉一般。 萧九泠在她的注视下，将自己救了慕容夫人的事说出来。 萧卿若眼中的猜忌渐渐打消，“所以，慕容夫人是因为你救过她，而注意到你，这才上门提亲的？” “自是如此。”萧九泠点了点头。 萧卿若沉默下来，她似乎在思考把同样的招式套用在韩家身上，却发现根本行不通。 突然，她看向萧九泠，“姐姐，如果父亲和母亲不同意你嫁给慕容少将军，你会如何？” “那自然是听从父母安排。”萧九泠坦然地道。 萧卿若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却装作讨好地靠近，“我是说假如。假如你与慕容少将军互相倾慕，非卿不可。但家中却不赞同你们在一起，你会如何？你别骗我说会放弃慕容少将军哦，我知道你不会的。” 萧九泠将萧卿若眼中的贪婪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禁嗤笑。 萧卿若自己没有办法，却想要让她来出主意。 这向来都是萧卿若能做得出的事。 如今，她也只好顺水推舟了。 “若是如此……我或许会和他私奔吧。虽然有违礼法，但我也不想错过所爱之人。至于父母这边，只能等他们气消之后再回来请罪了。” 萧卿若满意地笑了。 这才是萧九泠能做得出的事。 私奔？ 这倒是个好主意。 比起和萧府断绝关系来，私奔不会被宣扬出去，她还有在中间斡旋的机会。 萧卿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嘲讽地看了萧九泠一眼。 真是蠢啊！ 不巧，萧九泠也在心中对萧卿若评价了一句。 真蠢。 做完了自己想要做的事，萧九泠故意露出甜蜜羞涩的笑容来扎萧卿若一刀。“还好，我比妹妹幸运，父亲母亲都同意了我与慕容少将军的婚事，我也不必冒此风险。那些大逆不道的事，也不会在我身上发生。” 萧卿若脸上的笑容消失。 第23章 她不在乎名声 夜幕降临，萧府上下都点起了照明的灯火。 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萧府附近，他四处打量了一下，确定无人后，才靠近萧府围墙。 萧府外，有一棵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树。 老树的枝丫，正好有一部分是伸展进围墙里的。 人影笨拙地爬树，好几次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后，终于爬到了伸展进萧府的枝丫上。 他顺着枝丫而行，小心翼翼地趴着，慢慢进入了萧府。 砰！ 一声不大的闷声响起。 人影掉落在围墙内。 过了好一会，确定没有惊动到萧府的人后，他才慢慢地躬身而行，在萧府中穿梭。 他虽不是第一次来萧府，但对府里的情况依然不清楚。 尤其是，这一次他的目的是找女子居住的后宅，就更难了。 可是，明知道冒险，且困难重重，他却不得不来。 白日里，送入萧府的纸条，如石沉大海。 如今，在临南府内，处处都沸沸扬扬的说着萧家和慕容家定亲的事。 若他再见不到萧九泠，那恐怕萧九泠真要嫁给慕容璟了。 但在梦中，萧九泠嫁给的人，分明是自己！ 他韩羿才是萧府的乘龙快婿。 所以，他必须尽快见到萧大小姐，告诉萧大小姐，她的命中注定并不是慕容府的少将军，而是自己才行。 …… 明月阁中，萧九泠从萧卿若那里回来后，便换下了外衣，只着里衣坐在床上。 青芍在一旁拿着剪子剪着灯芯，让房内的光更亮一些。 “小姐，我不明白你还管二小姐做什么？”青芍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把困惑了一晚上的事问了出来。 萧九泠莞尔。 青芍其实很聪明，也对她忠心耿耿。 只是因为年纪小，还没有经历这世间善恶，才会稍显天真和直率。 上辈子的自己，不也是傻傻地被人骗来骗去，看不明白各种虚情假意吗？ 也多亏了在韩家那十年，她操心着一家老小的吃喝，还有外面的生意，才慢慢学会揣测人心。 “并非是管她，只是有些事，需要处理罢了。”萧九泠并未说得太明白。 韩羿如今是个隐患。 她如果不出手，说不定韩羿就会闹出什么事来。 虽说这一世，她和韩羿并无干系。 但是…… 她就连韩羿的臆想，都觉得恶心，不想与他有半分牵扯。 要解决韩羿，那如今手中最好的棋子，便是萧卿若了。 青芍听不懂，但看到小姐又在想事了，便也识趣地没有打扰。 萧九泠在想什么？ 自然是在想，今晚她已经在萧卿若心中埋下了一颗私奔的种子。 以她对萧卿若的了解，她现在恐怕就在想办法逃出萧府，去找韩羿。 只要他们两个在一起，那一切就已成定局。 韩羿不管想要干什么，都无法成功了。 至于萧家出了一个私奔小娘子的事，会否对她的名声也造成影响……萧九泠不在乎。 萧九泠手中拿着梳子一下又一下地梳着自己的发梢。 韩羿会想起前世的一些事，这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只能先解决这个麻烦，再想其他。 院子外，突然响起一阵喧闹，但很快又回归了寂静。 萧九泠的思绪被打断了，抬眸看了一眼窗棂，夜色里什么也看不到。 “外面出了什么事？”萧九泠问。 青芍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放下手中剪子起身，“奴婢去看看。” “别一个人去，叫上院门值夜的嬷嬷。”萧九泠叮嘱。 青芍应声而去。 很快，青芍就脸色难看地跑了回来。 萧九泠眸光一凛。 青芍道：“又是那个姓韩的。居然敢潜入咱们萧府，还摸进了后院，被巡夜的家丁撞见给拿下了。” “……”萧九泠怔愣了一下。 原来，韩羿竟然是如此愚笨之人吗？ “现在他在何处？”萧九泠问。 青芍道：“被押去见老爷了。” 萧九泠眸光眯了眯，为防止韩羿乱说，她向青芍吩咐，“你去萧卿若那里，把韩羿夜闯萧府，想要带她走的消息透露出去，记住别把自己暴露了。” “是，小姐。”青芍眼珠机灵地一转，就转身跑了出去。 今夜，恐怕是萧府的无眠夜。 能不能把韩羿和萧卿若绑死，就看这一晚了。 萧九泠眸光幽暗，毫无睡意。 如今看上去，似乎已经稳操胜券了。 但这样还不够，她必须要把所有意外都堵死。 “来人。”萧九泠朝外唤了一声。 外面伺候的二等丫鬟忙站在门边。 萧九泠看着她道：“我有些饿了，你去厨房找找张妈妈，问问有没有什么甜汤。” “是，大小姐。” 丫鬟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 韩羿被抓之后，萧府的灯火更多了些。 前院传来的嘈杂声，一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渐渐消散。 萧九泠一夜未睡，她坐在床上，双臂抱着膝盖，长发披散在身后，安静得像是一尊木雕。 无论今晚的一切，出现什么样的变化，她都不能离开这个房间一步！ 只有这样，她才是置身事外的。 没有人来唤她，那也就是一切都在按照她预料中的发展。 “小姐！” 青芍一直到现在才回来，她也一夜未睡，眼眶里熬得通红。 她带着晨露进来时，看到萧九泠的样子，惊慌失措地跑到床边，当她感受到萧九泠皮肤的冰冷时，忙拿起被子紧紧裹着萧九泠。 “小姐，你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青芍着急地道。 萧九泠眨了眨眼，从前世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忆中醒来，“我没事。” 青芍嗔怒，“这还没事？刚从奴婢碰到你的手，比那井里的水都还凉。” 萧九泠扯了扯嘴角，“前面的事都结束了？” “嗯。”青芍点了点头。 这才把后面的事告诉萧九泠。 原来，韩羿被抓之前，他嘴里胡乱叫嚷了些话，提及了萧府小姐。 因为涉及到女子清誉，所以在他还未来得及多说什么时，就被家丁堵住了嘴，扭送到了前院。 她也按照萧九泠的吩咐，偷偷把韩羿进府被抓的消息传给了萧卿若。 萧卿若顿时急了，不顾一切的要去救韩羿…… 萧府中，青芍在给萧九泠转述昨夜的事。 而关于萧府夜里发生的事，有关韩羿和萧卿若的私情，也在临南府的市集传开，迅速地传遍了茶肆酒楼。 一时间，萧府的家风被推倒了风口浪尖，萧家女子的清誉也遭到了质疑。 第24章 悔婚？ 萧府，明月阁。 在青芍的讲述中，萧九泠哪怕没有参与，也了解了发生了什么。 萧卿若收到了韩羿被抓的消息后，不顾一切冲到了前院。 而前院，韩羿被堵着嘴打了二十杖。 被管家叫起来的萧远鹤也披着外衣，黑着脸眼神阴沉地坐在高位上。 也就是因为这一阵打，给了萧卿若时间。 等她闯入前院的时候，韩羿也才被打完。 他本就大病初愈，身体还没好全。 如今又被打了二十杖，人都差点昏死过去。 萧远鹤让人扯了他嘴里的布，准备讯问他时，韩羿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全程都是萧卿若在说。 她当着萧远鹤的面，承认了两人的私情，更说了韩羿进府是为了找她。 接下来，萧卿若的所作所为，让萧九泠讽刺地笑了。 因为，萧卿若完全按照了她上辈子那样去做。 为了和韩羿在一起，她宁可断绝与萧家的关系。 萧远鹤差点没气死。 而韩羿，也不知道是因为痛得说不出话，还是因为知道木已成舟，只能认下萧卿若保命，总之全程没有开口。 韩羿挨了一顿打，脑子里似乎清醒了些。 知道在这个时候，若他不承认萧卿若，还要攀扯上萧家另一个小姐，还是嫡出的，那昨晚定然会被萧远鹤打死，永远走不出萧家。 所以，在萧卿若说完之后，萧远鹤问他是否属实时，韩羿点头承认了。 青芍鄙夷地撇撇嘴，“小姐，你都不知道，二小姐在看到那姓韩的承认后，欢喜的样子，好像捡到宝似的。” 萧九泠嘴角弯了弯。 对于萧卿若来说，可不就是捡到宝了么。 韩羿在她心中，就是那个宝。 还是从她手中夺走的宝。 这一晚上的事，在萧九泠意料之外，但后面的发展，倒也没有脱离她的掌控。 “父亲处理事情的方式还是没变，有罪者先杖责。”萧九泠玩味地笑了笑。 上辈子，她保住了韩羿没有在萧远鹤面前露面，挨了这二十杖的人是她。 萧九泠的笑容变得讽刺。 然后，天亮后，临南府中就到处流传着她与韩羿私通的消息，搞得人尽皆知后，萧府倒是不好暗中动作了，再加上她的执拗，萧府才将她逐出门去。 这一世，她终于将一切都还给他们了。 韩羿的二十杖，还有前世萧卿若的推波助澜。 前世的苦果，今世也该让他们尝尝了。 萧九泠深吸了口气，将心中郁气缓缓吐出。 “如今老爷将两人都关了起来，也不知道会如何处理。” 青芍说完，又担忧地道：“小姐，你都快和慕容少将军成亲了，家里却出了这样的事，万一……呸呸呸，才不会有万一呢！” 萧九泠失笑。 这中间波折乃意料之外，若慕容府对此有所在意，就算取消了婚事，她也能理解。 反正，这样一来，她一时半会也嫁不出去，倒也是达成她的目的了。 只要再给她些时间，她未必找不到别的脱离萧家的办法。 这一生，萧九泠不想再沦为谁手中的棋子，被人利用，只想为自己而活。 …… 萧卿若和韩羿的流言蜚语，在临南府迅速传播。 “都听说了，萧府的二小姐与一个花匠之子有私情，昨夜两人想要私奔，被萧家抓住了。” “萧府？哪个萧府？” “还能是哪个萧府？临南府只有萧知州，一个萧府。” “天菩萨，这萧府二小姐这么不挑的吗？” “就是，以她的身份，哪怕是庶出，也能找个好人家嫁了，怎会看上一个花匠之子？” “那花匠之子有何特别之处？” “唉，这事闹的。萧家大小姐不是和慕容少将军定亲了吗？如今，萧家除了这样丢人的事，也不知道这门亲还能不能成。” “是啊是啊，这萧家二小姐真是害人不浅。” “……” 午膳后，严氏派人来叫萧九泠去见她。 萧九泠到的时候，就看到严氏头上绑了抹额，眉宇间满是愁苦，丫鬟帮她按摩太阳穴。 萧允桢也在，贴心地给严氏捶着腿。 见到萧九泠进来，他不满地冷哼了一声。 萧九泠当作没看见，朝严氏行礼。 “坐吧。”严氏有气无力地抬手随意指了指。 萧九泠顺着她所指的地方望去，嗯，正好是离严氏不近不远的地方。 在萧九泠入座后，严氏才看了一眼王嬷嬷。 王嬷嬷点了点头，把一本红色烫金的礼单递给萧九泠。 萧九泠猜到了那是什么，好奇地看向严氏，恰好看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肉疼。 “这是你父亲亲自给你拟的嫁妆，你看看有什么不清楚的再问我。”严氏解释了一句，又长叹一声，好似担忧地道：“如今，家中发生了这样的丑闻，也不知你和慕容府的婚事会不会有变故。” 一直在注意严氏表情变化的萧九泠，差点忍不住笑了。 因为，她的母亲在说到最后这句话时，那伪装出来的担忧，也掩盖不了她内心的期待。 她是不是觉得，如果她和慕容家的婚事告吹，她嫁妆里的这些东西也就保住了？ 依然还是她宝贝儿子的？ 萧九泠敛去眸底的讽刺，打开了嫁妆单子。 果然，萧远鹤亲自出手后，她的嫁妆终于不像之前那么抠抠搜搜了。 以她之前掌握的萧家产业来说，萧远鹤为了不被慕容家比下去，几乎是拿出了一半来给萧九泠做陪嫁。 当然，庆俞刚到萧远鹤身边没多久，打探到的明细也许还有遗漏。 但萧九泠觉得，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她这份陪嫁单子上，就算不到二分之一，也绝对超过了三分之一。 萧九泠终于满意了。 前世，萧府在她离开后，也并没有再做什么事来为难她。 他们……只是不爱她而已。 前世她出府后，唯一的交集，就是韩羿身份曝光后，严氏和萧允桢想沾韩羿的光。 今生，萧九泠早已经认清现实，不再奢求父母之爱，手足之情。 萧家给出的这些陪嫁……够了。 等她嫁出去后，她和萧家就再牵扯，该敬的孝道她不会少，但萧家也别想再利用她为萧允桢做什么。 “看完了，可如了你的意？”严氏见萧九泠合上礼单后，阴阳怪气地道。 萧九泠，“母亲怎的如此说我？” 严氏冷哼一声，“你也莫要高兴太早，这礼单还不知能不能送出去呢。” “那母亲是希望它送得出去，还是送不出去？”萧九泠眸光幽幽地看着严氏。 严氏被她直勾勾地盯着，心头竟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寒意。 那目光仿佛能够穿透她的内心，洞察她所有所思所想，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颤栗。 第25章 我与他们有何不同 “你这是什么话？有你这样和母亲说话的吗？” 严氏从那种寒意中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道。 萧九泠嘴角没有温度地扯了扯，没有说话。 严氏看她那样，又气不打一处来，想要开口训斥，又突然想到儿子还在身旁。 她转眸看向萧允桢，和颜悦色地道：“允桢，母亲要与你姐姐说话，你先回去。” 萧允桢起身，朝严氏行礼，“是，母亲。” “乖。一会我让王嬷嬷给你送点核桃酥过去，你不是最喜欢吃母亲亲手做的核桃酥吗？”严氏爱怜地为萧允桢仔细整理了一下衣襟。 “多谢母亲，儿子吃什么都行，母亲不要太辛苦了。”萧允桢。 萧九泠垂眸，嘴角轻微勾出一丝嘲讽。 多么母慈子孝的一幕。 严氏做的核桃酥好吃么？ 反正萧九泠不知道，因为她从未吃过。 萧允桢走出去，在经过萧九泠身边时，似乎顿了顿才离开。 “九泠，你想要嫁入慕容府，如今也如你的意了，家中给你准备的嫁妆，也足以为你撑起在婆家的颜面。你可要记住娘家人的好，莫要嫁出去后就忘了自己娘家。”严氏话中的暗示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萧九泠自然也听懂了。 想要的得到手了，萧九泠自然不会和严氏作对。“是，母亲。” 严氏叹了口气，“昨个夜里府中是发生了些事，哼，都是那小贱蹄子惹出来的祸端。”她愤恨地冷哼了声，“不过，你且放心，你父亲会处理好一切。事到如今，无论如何你都是要嫁入慕容府的。” “夫人，不好了！” 府中管事，突然着急忙慌地跑进来。 严氏不悦责备：“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管事脸色很是难看，张嘴欲言，又看到萧九泠在，便又把话吞了回去。 严氏却没有看出他的顾忌，催促道：“发生了什么事，快说。” 当家主母如此说了，管事也就不再犹豫，说出自己带来的消息。“夫人，不知为何昨夜府中之事不仅被传了出去，而且闹得人尽皆知。如今，外面都在传言，咱们萧府家风不正，女子浪荡……” 啪！ 严氏手边的茶杯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萧九泠神色如常，毕竟这事就是她做的。 严氏却失态了。“怎会如此？到底是谁在外面乱嚼舌根？快，快去找老爷回来！” “是。”管事匆匆离去。 萧九泠适时开口，“母亲？” 严氏被她这么一喊，仿佛才记起她还在这，不耐烦地道：“你先回去。” 萧九泠本就不打算继续留在这了，福了福身便离开了主母院。 往外走时，萧九泠不由自主地被树梢惊起的飞鸟所吸引，目光追随它消失在天际。 “小姐，你说慕容府得知了昨夜府里发生的事，会退亲吗？”青芍不安地问。 萧九泠茫然地道：“我也不知道。” 青芍焦急起来，“那怎么办啊，这可是小姐好不容易求来的亲事。都怪那个姓韩的，居然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来，还有二小姐，她自己不检点就算了，如今还连累了小姐你。” “我其实……倒是希望他们来退亲。”萧九泠突然道。 青芍哑然：“小姐，你说什么？” 萧九泠抿起唇，没有再说话了。 她不想被韩家利用，不想沦为为家人谋利的棋子，所以绞尽脑汁地自救。 可是，换一个角度来说，她不也是在利用慕容家，利用慕容璟吗？ 如此一来，她与那些让她厌恶的人，又有何不同？ “小姐，你怎么了？”青芍担忧地问。 “萧九泠——！” 突然横入的声音，拉回了萧九泠的思绪。 她和青芍齐齐转眸，就看到怒气冲冲而来的萧允桢。 “少爷怎的对小姐如此无礼，你可是他嫡亲姐姐。”青芍望着朝这边而来的萧允桢道。 萧九泠淡淡一笑，“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青芍不说话了。 萧允桢来到萧九泠面前，直接对青芍吩咐，“你到一边去，我有话和你主子说。” 青芍看向萧九泠，见萧九泠点头后，才退到了远处。 没了其他人在场，少年脸上的阴戾再也遮挡不住的暴露出来。 “萧九泠，你真是好本事，居然让父亲母亲为你掏出了那么多嫁妆。”萧允桢恶狠狠地道。 萧九泠嗤笑，“你在说些什么胡话，我如何能左右父母的心思？” 萧允桢噎住，胸口气得起伏不定，脸色都涨红了。 “总之，我不管。母亲说了，把你嫁入慕容家，就是为了给我弄到去国子监的名额，等你嫁过去后，要马上帮我弄来，紫阳书院那破地方，我是一日都不想呆了。”萧允桢用命令般的语气说。 萧九泠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关键信息，但其中最重要的是……紫阳书院。 “你为何不想去紫阳书院了？”萧九泠问。 至于严氏向萧允桢说的那些话，她又不是不知道，何须生气？ 萧允桢眼神闪躲了几下，“不用你管。反正你回门时，要把去国子监的名额给我送来。” 萧九泠深吸了口气，“你真的想去国子监？” “那是自然。你莫要哄骗我，若是你拿不回名额，就算你嫁出去了，我也有办法让你被休！” 少年恶毒的话，萧九泠的眼神也渐渐冷了下来。 她的冷静，反而让萧允桢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一丝难以名状的后怕。“你、你看什么看？” “萧允桢你还真是我的好弟弟啊。”萧九泠笑了。 只是，那个带着凉意的笑容，却让萧允桢更加不舒服起来。 他强装镇定，“你以后在婆家能否过得好，都得靠我，我现在让你多为我着想有什么错？” 萧允桢警告完了之后，转身跑了。 萧九泠凝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好笑。 他跑开的狼狈模样，好似被警告威胁的人是他一般。 “小姐，少爷给你说了什么？”青芍在萧允桢离开时，就急忙跑了过来关心地问。 萧九泠缓缓摇头，“没什么，他说在外学会了狗吠，叫给我听罢了。” 第26章 婚期将至 明威将军府，校场上，玄色银甲的少年郎，手持白缨银枪，身若蛟龙，翩若惊鸿。 等他一组枪法舞完，枪影散去时，他才收敛一身气势，走向校场外的凉棚下。 “母亲，您怎么来了？”慕容璟有些惊讶。 要知道，校场很晒，且灰尘不小，母亲一般是很少来的。 “我来看看你。”慕容夫人拿着汗巾给他擦汗。 慕容璟嘴角噙着笑，享受着母亲的温柔。 等慕容夫人放下汗巾后，他才有几分怀念地道：“母亲已经好久未曾这样帮儿擦汗了。” 慕容夫人瞪了他一眼，“都是快成亲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 “哪怕我七老八十，只要在母亲面前，我都还是稚子。”慕容璟道。 “你啊你。”慕容夫人无奈地摇头浅笑。 慕容璟放下手中长枪，陪着慕容夫人离开校场。 “母亲不会无缘无故来校场看我，是有什么事吗？”慕容璟问。 慕容夫人神色纠结了一下，才道：“今日城中流传的事，你可有听闻？” “母亲是指萧家的事？”慕容璟心中了然。 慕容夫人叹息，“你果然是听说了。” 慕容璟没有言语。 慕容夫人道：“此事虽不知真假，但就算是真的，也与九泠无关。我也不管外面如何说，九泠这个儿媳我是要定了的。” “母亲，您把您的儿子看成是什么人了？”慕容璟怎会听不出母亲话中的敲打？ 慕容夫人认真看了他一眼，“你老实说，你心中可有什么想法？” 慕容璟眸光清澄：“我与母亲一样，觉得无论真假，此事都与萧姑娘无关。” “你能这样想就好了。”慕容夫人欣慰点头。 …… 萧府，萧远鹤接到消息赶回来，严氏在他面前焦急踱步。 “这可怎么办？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这是有人故意坏了我们萧府名声啊，以后允桢科考风评这一块会不会受到影响？” “你能不能不要晃来晃去了？”萧远鹤不耐烦地道。 严氏埋怨：“现在你还怪我？这都是你宠的那对母女搞出来的丑事！” “好啦，此事我自会处理。”萧远鹤压着火。 严氏不愿放过他，“你打算如何处理？现在整个临南府里，都在说我们萧家的事。万一慕容府来退亲，那咱们允桢去国子监的事怎么办？还有，被退亲了的女子，你还指望高嫁吗？” 越说，严氏就越觉得委屈，失声痛哭起来：“我辛辛苦苦培养出一个女儿，就这么废了不成？” “够了！闭嘴！”萧远鹤忍无可忍，拍了桌子。 严氏噤声了。 可是，那样子还是很不服气，很不甘心。 萧远鹤头疼地道：“事情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要查，但现在最关键的是九泠的婚事不能有任何变故。如今，为了保住九泠，只能让那个姓韩的娶了卿若。” “什么？”严氏愕然。 萧远鹤沉声道：“我原本打算，暗中处理掉姓韩的，再尽快给卿若安排亲事。但现在，此事已经传了出去，卿若就算不嫁给他，也不能嫁给别人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大大方方承认他们两情相悦，而我们萧府不在乎门第之别，也不嫌弃韩家贫弱，愿意与韩家结亲，扭转外界传言势头。” 萧远鹤说出自己的办法。 严氏不甘地道：“那就这样放过了她们母女吗？” 萧远鹤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这件事，夏氏不曾有错。” “你还维护她！”严氏气极。 萧远鹤眸光沉沉地盯着她，“要说错，也是你这个主母的错。别忘了，卿若也要叫你一声母亲，你身为嫡母没有教导好她，也不曾在事发时及时阻止，如今闹成这样，你也难逃其咎。” 严氏又气又怒，“这还成了我的错？” 萧远鹤缓下语气，“好了，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再去另生枝节，去探探慕容家的口风，把九泠的婚事推进一下才是正事。等九泠成亲后，卿若的婚事也该筹办了。” “你就真的不罚萧卿若和夏氏？”严氏红着眼眶，执拗地问。 萧远鹤道：“我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你还想让我如何？”他想了想又补道：“在卿若出嫁之前，你找个嬷嬷好好调教一下她，夏氏也一并吧。” 严氏不说话了。 她知道，这是萧远鹤给她出气的机会。 若是她还紧抓不放，萧远鹤才会真的生气。 …… 临南府的茶楼酒肆里，都在谈论着慕容府会不会退了萧家的亲事时，慕容家就吹吹打打的去萧家请期了。 而且很快，婚期就定了下来，就在下个月初的吉日。 算起来，也只有二十来天准备。 这看似有些仓促，但婚嫁之事，本就是人生之中一件大事，哪怕没有定亲，家里也都在暗中准备了好几年，所以该有的也都是齐全的。 伴随着慕容璟和萧九泠婚期确定的，还有萧卿若和韩羿的消息。 在萧远鹤的暗中引导下，临南府中也有不少百姓在夸赞萧府的开明大度，心疼女儿，这让萧远鹤岌岌可危的名声，又挽回了许多。 而最初搅动这场风云变化的人，这几日却安静的在明月阁中，整理自己嫁妆名单上的田产庄子，还有铺子。 这一日，萧九泠戴上帷帽，还有青芍，家丁坐着马车朝城外驶去。 明细是整理清楚了，但趁着这段时间，她还想实地去看看她的那些嫁妆。 今日，她打算去的，便是城郊两处田庄。 萧家的田庄，萧远鹤给了萧九泠两个不大不小的。 其中有一个，还有大片山林，占地不小，但良田却不多。 马车刚出城，萧九泠就听到外面有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而来，青芍撩开窗帘向外探去，看清是谁后，她扭头喜悦地对萧九泠说，“小姐，是慕容少将军！” 慕容璟？ 萧九泠没想到会遇见慕容璟。 “小姐。”青芍让开位置，向萧九泠询问。 马车外也响起了慕容璟的声音。“车中可是萧大小姐？” 这明知故问的话，让萧九泠抿了抿唇，“是我。” 第27章 他宁人安心 临南府城郊，慕容璟带的人，守住了一片清幽之地，不让人打扰。 青芍和萧府的车夫等人，也守在了外围。 小溪边，慕容璟和萧九泠相对而立。 “少将军可是有话对我说？”萧九泠主动开口。 慕容璟点了点头，“我们婚期已定，本不该见面，但是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来见你一面，好让你安心。” “安心？”萧九泠不解。 慕容璟道：“最近临南府内，虽然有诸多关于萧府传闻。但我慕容家求娶姑娘的心未变，还请姑娘放心。” 萧九泠愣住了。 慕容璟特意把她拦住，竟然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件事？ 说完这句话，还不等萧九泠反应，慕容璟就告辞离开了。 那来去如风的模样，让萧九泠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青芍走过来，好奇地问：“小姐，慕容少将军来找你说什么呀？” 萧九泠轻笑出声，“他担心我因妹妹的事而不开心，特意来安慰我，告诉我慕容府对这桩婚事的态度。” “啊？”青芍惊讶。 萧九泠看向她：“你也觉得很奇怪吧。” 青芍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萧九泠失笑，“我刚听到时，也觉得奇怪。” 青芍问：“可慕容府并未提出退婚，还来商定婚期，不就已经证明一切了吗？” “是啊，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亲自来说了一遍。似乎……是怕我误会慕容家是碍于情面，勉强继续这桩婚事的。”萧九泠也是在慕容璟离开后，才想明白他这行为背后的含义。 青芍惊讶极了，“啊，慕容少将军竟然如此体贴。” 萧九泠认可地点点头，“他的确宁人心安。” 不知道为何，每当慕容璟做了些什么，都让萧九泠下意识地去反思上辈子韩羿的作为。 每一次反思，都让她更清醒，也更鄙视前世的自己。 “看来少将军是很喜欢小姐你了！”青芍突然恍然大悟。 萧九泠挑了挑眉，“你瞎说什么？他并非是喜欢我。” “这怎么可能？若不是喜欢小姐你，慕容少将军又怎会如此善解人意，在意小姐所思所想？”青芍觉得自己猜的是对的。 萧九泠摇头失笑，“有些人是天生的君子，他的好也不仅对于我。” “小姐，你说什么我听不懂。”青芍疑惑地挠挠头。 “我的意思是，若今日和他定亲的不是我，是别家小姐，他也会如此。”萧九泠边说边朝马车走去。” “小姐又如何肯定，少将军不是心悦与你才会这样？”青芍追上去，不服气地说。 “我就是肯定。”萧九泠随意地道。 她何必去和青芍解释，若慕容璟真的心悦于她，就不会在说完话后，就轻易离去。 少年情真，哪怕如慕容璟那样风光霁月的人，碰上了心悦的女子，都会想要时刻厮守，多多见面的。 又岂会像慕容璟今日这般，好不容易等到她出门了，却只是说完了要说的话便潇洒离开？ 若慕容璟真的心悦她，只会厚着脸皮跟着她去庄子，又把她送回萧府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所以，她敢断定，慕容璟并不喜欢自己。 至少现在是不喜欢的。 至于以后…… 萧九泠仿佛又想到了慕容璟棺椁被送回临南府的那一日，她根本不知道在蜀地战场上发生了什么，慕容璟又是因何而死的。 就算她想要改变慕容璟的命运，也不知从何改起。 让慕容璟不去蜀地参战吗？ 那是军令，慕容璟违抗军令死得更快。 慕容璟的事得从长计议，能不能帮他避过死劫也是未知。 萧九泠也并未忘记，自己当初想要嫁入慕容府，就是冲着这寡妇的身份来的。 她现在能在心中暗暗保证的也只是，等慕容璟过世之后，他的父母，她会代为照顾，替他尽孝。 如果可以的话，等她嫁过去了，在慕容璟出征前，给他纳两房妾室，让慕容家的血脉得以延续就更完美了。 至于她自己，是不想生了。 反正，只要她是慕容璟的正妻，他的孩子，不管是从谁肚子里出来的，都会叫她母亲。 等她老了，这些孩子们都要为她养老。 既然有人代劳，她又何苦再自己生？ …… 萧府给萧九泠陪嫁的两个庄子都在一个方向，只是中间相隔了一段距离。 她先去了近处那个较小的农庄混了个脸熟，让负责农庄的管事知晓，如今她才是这庄子的主人，这个庄子已经作为陪嫁给了她。 管事应该也先一步得到了消息，所以在萧九泠到的时候并未太过惊讶，还把整理好的账簿，都拿给萧九泠看了。 萧九泠今日来不是为了查账，所以只是随便的翻了翻。 账簿上看起来，还算清晰明了，这让她记住了这个农庄的管事。 临走时，她对管事寒叔说，既然农庄给了她，从今日起就改名为‘顾嬿庄’。 萧九泠想把两个陪嫁庄子的名字都给改了，这处叫‘顾嬿庄’，另一个便叫‘怀卓庄’，以此来怀念她上辈子的两个孩子。 这辈子萧九泠不可能和韩羿在一起，也就无法再把他们带到世上。 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悼念他们。 希望，他们这辈子能投个好胎，莫要再受前世之苦了。 马车继续前行，来到了那个靠山的农庄。 只是，这个农庄里给萧九泠的感觉却很不舒服，尤其是田间劳作的佃农们脸上那死气沉沉的模样，和之前那个农庄里的佃农相比，完全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啪～！ 鞭子的声音，吸引了萧九泠的注意。 她透过青芍撩开的窗帘，看到了在田埂上，一个耀武扬威的人，拿着鞭子抽打田里佃农的画面。 那些是佃农，不是奴隶。 萧九泠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突然，马车骤停，萧九泠一个没注意额头差点撞在了车壁上。 “这里是私人农庄，闲杂人等不可进来，速退。”跋扈的声音，从马车外传了进来。 “放肆，你们知道马车里是谁吗？居然敢拦下！”回话的是萧府的家丁。 本以为在家丁说出萧九泠的身份后，这件事便会结束。 却不想，对方根本不给家丁继续往下说的机会，直接开口打断，“我管你是什么人？这里是我们严三爷说的算，说不让你们进就不能进，赶紧滚！” 严三爷？ 萧九泠眸光一寒，突然嘲讽地笑了……她就知道严氏怎会舍得给她如此丰厚的陪嫁？ 第28章 严氏的打算 严三爷，严文安。 是严氏的族弟，算起来，也是萧九泠的舅舅。 但严格的来说，严文安是来依附萧家的，所以算是萧府的下人，也是严氏的自己人。 萧九泠也不必叫他一声‘舅舅’。 上辈子，严氏只是把萧九泠当做是可利用的棋子。 后来，她与韩羿的事闹得临南府沸沸扬扬，失去了棋子的作用。 离开萧府之后，她几乎和萧府断绝往来，早就把严文安这个人忘得干干净净。 此时，听到有人说出了他‘严三爷’的名号，萧九泠才想起这么个人来。 她见严文安的次数不多，大多都是他来萧府见严氏时见过的。 所以，萧九泠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严文安是严氏的心腹。 其次，就是严文安这个人在萧府见到她时，总是用一种打量货物的眼神看她，令萧九泠很不舒服。 在她的陪嫁庄子里，居然有这么一个人作为农庄的大管事，严氏心中打的什么主意，已经不言而喻了。 严氏是想着，哪怕这个庄子名义上陪嫁给萧九泠，但实际上依然被掌控在严氏手中。 萧九泠气笑了。 天底下，还有这样算计女儿的母亲。 “小姐，他们太过分了，这里明明是你的庄子！”青芍怒不可遏，说着就要下马车去和对方理论。 车厢外，互相推让的声音，也断断续续传了进来。 “不用去。”萧九泠一把抓住青芍的手腕，阻止她下车。 “小姐！”青芍不解地回眸。 萧九泠强势地拉着青芍重新坐下，那力气大得让青芍都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要做什么。 “小姐，这些刁奴不知谁才是主人，居然敢把拦着马车。” 外面的争执，似乎也到了一个段落，萧九泠带来的家丁在马车外说。 萧九泠道：“那就不进去了，让他们告诉严三一声，我今日来过。” 马车外没了声音。 青芍很不服气，替萧九泠委屈极了，“小姐，凭什么啊？” 马车掉转了车头，顺着来时的路离开。 家丁转告了萧九泠的话，对方回复的声音，也隐约传入了车厢。 “什么大小姐，我们只知道严三爷……” 萧九泠听到的，青芍自然也听到了。 本就委屈的她，眼眶都红了：“小姐，他们怎么能这样？” 萧九泠倒是神色平静，并未因此而生气或者觉得委屈。 “现在还不是收拾他的时候。”见青芍都快要哭出来了，萧九泠才出声哄她。 青芍听不明白。 萧九泠向她保证，“放心，等下次我们再来，我向你保证，他会跪着迎我们进去。好青芍，不委屈了。” 青芍被哄好了。 虽然，她依旧不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但不妨碍她相信萧九泠。 萧九泠纤细的指尖撩起窗帘一角，目光从那些顺着山势开垦的梯田扫过，眸光晦暗难明。 她如今，手里只有一个青芍是可信任的，又如何去教训严三呢？ 别看府中家丁为她说话，但若她下令让他们不顾一切与农庄里的人发生冲撞，他们也是不肯的。 回府告状吗？ 别忘了严三是谁的人。 萧九泠甚至可以确定，她回去找严氏告状的结果是被反训斥一顿。 找萧远鹤呢……他只会觉得自己没事找事，不识大体。 萧九泠眸光沉沉。 要动严三不急一时，但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起码，让萧九泠察觉到了这个农庄的不一般。 这个农庄背靠大山，占地虽广但良田不多，仅有的良田都还是萧九泠看到的梯田。 就这样的农庄，每年的粮食产出和蔬菜产出都有限，佃农能不能交出租子都不知道，严三怎么会死守着这里？ 而且，还在这里养了不少凶神恶煞的奴仆。 农庄里，定然有什么秘密！ 萧九泠心中得出结论。 但到底是什么秘密，她暂时不得而知。 不过，她不急。 等她嫁入慕容府后，她有的是时间搞清楚严三背地里搞的是什么鬼。 在心中思索好了，萧九泠就闭上眼睛养神。 还有二十多天，她就能离开萧府了，这个时间她等得起。 …… 回到萧府之后，萧九泠就回了自己的明月阁。 到了傍晚的时候，严氏身边的王嬷嬷过来，转达严氏的话。 王嬷嬷板着脸，那神态与严氏如出一辙。 “大小姐，夫人说了。你婚期将至，就应该安静待在闺中准备，不该还往外跑。陪嫁给你的庄子，都有人打理着，你不懂这些庶务，就安心等着收银子便是。尤其是出嫁之后，你的心思要放在伺候公婆，照顾夫君身上，安定内宅上，外面的事就莫要操心了。” 萧九泠温顺地受训了。 在王嬷嬷走后，青芍才疑惑地问：“小姐，我怎么听着夫人是在维护那个严三爷？是严三爷去告状了吗？” “他没那么快。”萧九泠道。 “那会是谁？”青芍好奇。 萧九泠反问她：“除了你我，还会是谁？” 青芍思索着道：“还有车夫……还有那些家丁！”她反应了过来。 萧九泠笑了笑，“青芍，你家小姐我身边无人可用啊。” 她和张妈妈是因为她手握把柄，利益相交。 庆俞那边，也是因为张妈妈的关系，才得以让她多了一双耳目，也仅此而已。 她给庆俞的小恩小惠，不足以让庆俞像青芍那样对她忠心耿耿。 所以，她在萧府中想做什么，才会处处受制。 不过没关系，她不急。 “小姐，你还有我。”青芍忙道。 萧九泠笑容深了些，“是啊，我还有你。” …… 萧九泠晚膳后，萧卿若的丫鬟突然来找，说是萧卿若要见她。 如今，萧远鹤虽然默认了萧卿若和韩羿的事，但她依然被禁足着，不能出来，所以只能萧九泠过去。 萧九泠也想知道萧卿若想做什么，就当做是饭后消食的去了。 只是让萧九泠没想到的是，她刚进萧卿若屋子，就对上了她那得意的神情。 萧九泠疑惑，恕她无法理解萧卿若在得意什么。 “姐姐，你来啦。”萧卿若还趴在床上养伤，但那炫耀的语气根本掩饰不住。 萧九泠颔首，“你找我来是有何事？” “把姐姐请来，我是想告诉姐姐，爹爹已经同意了我和韩郎的婚事，我们不需要私奔，也更加不用和萧府断绝关系了。” 萧卿若最后那几个字，说得恶意满满，嘲讽十足。 第29章 我自己出门 看着萧卿若眼中的恶意，萧九泠忍不住笑了。 她想，任谁知晓，自己不要的东西，被捡了回去还视若珍宝，都会想笑出声吧。 她的这位庶妹，到底知不知道她即将嫁入的韩家是什么样？ 当然，她也无需去提醒。 “那就恭喜妹妹了。”萧九泠微微一笑。 萧卿若狐疑地打量萧九泠，见她的神色不似作伪，忍不住问：“你心中没有一点不舒服？” 萧九泠不解：“我为何要不舒服？” 萧卿若道：“我与韩郎可是两情相悦，你却被父母指婚，嫁给一个即将……”她戛然而止。 萧九泠眸底划过冷意，故作不知的好奇，“即将什么？ “没，没什么。”萧卿若讪讪一笑。 萧九泠眸光凉凉地站在萧卿若身后，不愿这般轻易地放过她。 萧卿若既然把她招惹过来了，那就不是萧卿若想要怎样就怎样的了。 “妹妹何故有所隐瞒？”萧九泠问。 萧卿若不耐烦地走开，“哪有什么隐瞒，你莫要多想。” 萧九泠摇摇头，“妹妹此言太虚。上次你得知我与慕容少将军结亲时，就神色不对了。今日，你提及我的婚事，又是这般欲言不止的样子，莫非妹妹知道些什么，却故意不说？” “我没有，我怎会知道什么？”萧卿若眼神慌乱，根本不敢与萧九泠对视。 萧九泠执拗地盯着她，似乎她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她今日是不会罢休的。 “妹妹如果不愿说，我只要上禀父亲母亲了。”萧九泠抛出杀手锏。 萧卿若脸上浮现出慌乱之色，“你都快出嫁了，怎么还要告状。” 萧九泠无辜地看着她。 萧卿若无奈，只好硬生生地找了个理由，“我，我只是诧异，父亲和母亲同意把你嫁给一个武夫。” 萧九泠轻笑，“他们都能同意让妹妹嫁给一个花农之子了，慕容少将军好歹是四品将军府里的嫡子，他们为何不愿。” “你！”那么明显的挖苦，萧卿若怎会听不出来。 “妹妹还是不要操心我了。我听说，那韩家家贫人多，几月不知肉滋味。也不知妹妹的嫁妆有多少，可能补贴得了家用？”萧九泠笑盈盈地道。 萧卿若气得脸色发青。 萧府上下谁不知道严氏的吝啬？ 连萧九泠这个亲生女儿在严氏那里，都难占到便宜，她又能得到多少嫁妆？ 萧九泠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 她的嫁妆，都是她费尽心机几次三番才拿到的，萧卿若又凭什么？ 如果她没有猜错，恐怕严氏会在萧卿若的陪嫁里，把在她这里损失的找补回来一些。 所以，萧卿若的嫁妆注定不会多，就算是她央求到萧远鹤出面，萧远鹤本就憋着一肚子气，心中根本看不上韩家，又岂会如萧卿若所愿？ “那就不劳姐姐担心了。”萧卿若不愿在萧九泠面前丢脸，硬着头皮说。 她想着，等萧九泠走后，她再把姨娘夏氏找来，说服她给自己多准备些嫁妆。 现在对韩家的一切，都会在十年后得到数倍，十数倍的回报，这么好的事去哪里找？ 等她成了世子夫人，说不定还能帮自己姨娘太正。 萧卿若得意洋洋地想。 萧九泠看到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又在做白日梦了。 用嫁妆狠狠扎了萧卿若一刀，萧九泠才开心地走了。 其实，她没什么空搭理萧卿若，但偏偏萧卿若控制不住想到她面前炫耀，这就不能怪她反击了。 …… 时间一日一日的过去。 那日出府之后，萧九泠好似真的听进去了严氏的话，没有再出过府。 日子一晃，就到了二十多天后，明日就是慕容府和萧府的婚期。 这一晚，严氏难得的在王嬷嬷陪同下，来到了萧九泠的房间。 “你们都下去吧，我们母女独自说些话。”严氏一进来，就让屋子里伺候的人都离开了。 萧九泠已经洗漱过，换上了红色里衣，就等着时辰到了开始梳妆打扮。 转眼间，房间里，就只剩下萧九泠和严氏两人。 萧九泠不知道严氏的目的是什么，索性安静等着。 反正，在严氏眼中，听话好拿捏的女儿，才是她的好女儿。 今天是她在萧府的最后一日，她就安安静静地扮演好‘好女儿’的角色就行。 严氏仔仔细细打量了萧九泠好一会，才露出感慨的表情。难得浮现出温情地帮萧九泠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没想到，一眨眼间你都那么大了，到了该出嫁的年纪。” 萧九泠依然沉默着。 严氏突然的亲近，让她很不适应，甚至心中暗自警惕。 严氏拉过萧九泠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九泠，娘一直以来对你严厉，就是怕你在家中娇宠惯了，将来到了婆家受不得一点委屈，你要知道我这都是为你好。” “是。”萧九泠乖顺地应付着。 心中却在嗤笑。 在严氏心中，不疼爱自己的女儿，原来是为了婆家培养任劳任怨的儿媳妇吗？ 萧九泠有时候挺佩服自己母亲的，把偏心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你不知道，女子生来受苦。若是可以，娘真希望你是个男子，这样就能永远留在娘身边，事事都有人伺候，你也不必去伺候别人，委屈自己。”严氏又继续道。 萧九泠不知道严氏为何突来温情。 而严氏这句话，她相信是真的。 严氏很希望她是男儿身，第一胎就生下萧家嫡长子，那是严氏认为的荣誉。 因为她不是男子，而是女子，又占了嫡长的身份，才会让严氏喜欢不起来吧。 萧九泠放空自己，胡思乱想。 直到严氏的一句话，才把她拉了回来。 “你弟弟年幼，就不能背你出门了，这事我已经告诉你爹，明日会有一个族兄来背你出门。” 萧九泠讥讽地笑了，“母亲，我有亲兄弟，却劳累族兄背我出门？允桢虽然才十岁，但个头已经不亚于我了。” 萧允桢在紫阳书院里学习，那紫阳书院可不光只教四书五经，还会教骑射摔跤。 她能有多重？萧府又有多大？ 萧允桢会背不动？ 旁人家的幼弟才九岁，都能背亲姐出门，有些更小的，哪怕在旁人帮助下也会亲自背，因为这是娘家有人撑腰的象征。 她的亲弟弟却不愿背她出门，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所有观礼的人，她萧九泠没有娘家撑腰吗？ 虽然萧九泠也不是非萧允桢背出门不可，但这话从严氏口中说出来，却还是让她感到讽刺。 “不必劳烦族兄了，我明日可以自己出门。”萧九泠拒绝了严氏的安排。 严氏惊讶：“你说什么？” 第30章 她所依靠的只是自己 “我说，我可以自己出门，无需人背。” 萧九泠站起身，直视严氏眼中跳动的怒意。 严氏阴沉着脸，“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萧九泠平静地道：“女儿并非在闹脾气。” “你还未嫁出去，就要和我作对了吗？”严氏怒道。 萧九泠垂眸：“女儿不敢。” 严氏冷笑，“你都敢给自己挑夫婿了，还有本事带着那么多嫁妆出阁，还有什么是不敢的吗？” 萧九泠缓缓抬起眸，漂亮的眉眼中，没有羞恼和急于辩解的情绪，只有如同幽潭一样的冷静。 “母亲原来是为了这两件事。” “我！”严氏被噎住。 不知为何，萧九泠越是平静，她就越是生气。 一生气，她就容易失去理智。 严氏努力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告诉自己冷静。“你不过是在赌气罢了。你都快要嫁做人妇，还要与你弟弟怄气？” “非也。母亲说，允桢年幼背不了我出门，我也心疼允桢，所以也不必他背我出门。” “不是说了有你族兄背你吗？” “族兄非我亲兄亲弟，一般来说只有家中没有男丁的时候，才会让族兄送家中女儿出嫁。母亲是想让外人以为，萧家没有男丁？”萧九泠精准的抓住了严氏命脉。 严氏脸色变了变，“你说得有理，你有亲弟弟，允桢是萧家嫡子，不需要旁人背你出门。” 说完这句话，严氏就若有所思的离开了。 等她一走，青芍她们也重新进了屋。 萧九泠对青芍招了招手，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青芍就悄悄跑出去了。 其他人伺候着萧九泠梳洗打扮，再过一个多时辰，她这里就要热闹起来了。 半个多时辰后，青芍回到了房中，她悄悄地在萧卿若身边把自己打探到的事说出来。 “小姐，你没猜错，是少爷向夫人撒娇，不肯背你出阁。少爷怎的这般不懂事？”青芍忍不住埋怨了句。 萧九泠对此并不意外。 她就说，严氏怎么会突然和她上演母女情深呢？ 那前面所谓的温情铺垫，恐怕都是为了这件事做准备吧。 萧允桢赌气不愿背她出阁，萧九泠真的是一点都不在乎的。 大概，是那日姐弟二人的谈话，又戳到这位少年的心了。 “不过夫人从咱们这离开后，又去劝说了，少爷说不定会想明白的。”青芍是真的心疼自家小姐。 明明是知州的嫡女，可是在府中却没有得到半点偏爱。 别说偏爱了，她们家小姐只是挂着嫡女身份，其实平日里的待遇和庶女也差不了多少。 “没关系，不重要。”萧九泠看着镜中的自己，仔细检查妆容，并未因为萧允桢的态度而受到任何影响。 上辈子，她是自己跑到韩家的。 后来，糊里糊涂的就和韩羿成了夫妻，别说婚礼了，连像样的嫁衣都没有穿过。 当时，她和韩羿拜堂，家中最喜庆的就是韩邓氏曾经用过的，褪了色的红盖头。 那个时候青芍也是心疼她，暗自去找韩羿想办法多给她点体面。 结果呢？ 韩邓氏亲自来找她，一脸歉意地说，他们农家就是这样，家中无银，也置办不起结婚的东西，害她受了委屈。红盖头虽然是旧的，但也是她这个婆母的祝福，让她不要介意。 萧九泠呢就傻傻的接受了。 甚至还深感韩邓氏的不易，觉得自己更加要做好韩家的媳妇，为婆母分忧。 可是后来，她在村子里生活久了才知道，原来在村子里普通百姓家中办婚事时，也能办得体体面面，只是看家里重不重视而已。 所以，这辈子，她既然重来一回，她就要给自己体面。 穿上最精致的嫁衣，画上最美的妆容。 萧九泠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的呢？ 好像……是从慕容璟来家中送大雁时吧。 是少年将军的认真，让她从麻木中渐渐苏醒，开始认真的对待这门婚事。 没有人在乎无所谓，她自己在乎就好。 天渐渐亮了，萧九泠房中也逐渐热闹起来。 她穿好嫁衣，画好妆容，手持团扇静坐在房中，等着慕容璟来接。 与萧家较好的夫人，闺中女子都来了。 可是，看着这满室的热闹，萧九泠却发现她们都是因为萧家而来，没有一个是为了她萧九泠而来。 说来可笑，此时的她竟然连一个闺中密友都没有。 这本该是忐忑而羞怯的时间，却让萧九泠觉得难熬。 今日，是萧九泠大喜之日，萧卿若也被放了出来。 她来到萧九泠身边，笑着说：“姐姐，今日是你大喜之日，妹妹就祝你和慕容少将军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恩爱两不疑。” 萧九泠抬眸看了她一眼。 若不是知道萧卿若与她一样，都是重活一世之人，她大概会因为萧卿若的话而感动。 可现在，她只觉得萧卿若很是恶毒。 “多谢。”萧九泠微微一笑，“我也祝你和你的韩郎有情人终成眷属，情深似海永不背叛。” “那就借姐姐吉言咯。”萧卿若笑得毫不掩饰，弄得其他人都朝她看了过来，暗中指指点点。 萧九泠也笑了，她这位妹妹太久没有出府，大概忘记了她如今在临南府众人眼中，是个什么口碑。 不知廉耻，无媒苟合…… 门外，人声嘈杂。 青芍喜气洋洋地跑进来，“来了来了，姑爷来迎亲了。” 萧九泠深吸了口气，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听到新郎官来了，众人都一涌而出去看热闹。 青芍没走，而是来到萧九泠面前，压低声音道：“小姐，原本少爷已经答应夫人背你出阁了，可是刚才他书童跑来说少爷突然腹痛，无法起床送你出阁了。” 萧九泠根本不理会萧允桢的这些小伎俩，她也从未期盼萧允桢会送她出阁。 “没关系，我自己走出去。” 青芍焦急：“这怎么行？我还是去找老爷，让老爷想办法吧。” 在婚俗中，为人父的男主人若是身强体健，也可以背女儿出门的。 “不必去。”萧九泠拉住了青芍。 突然，门口传来慕容璟的声音。“娘子，慕容璟来背你出门。” 第31章 洞房花烛夜 竟然是慕容璟！ 听到慕容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萧九泠是诧异的。 “是姑爷！”青芍也同样震惊。 但很快，她就露出欣喜激动的笑容。“小姐，姑爷来亲自背你出阁，这可是婚典上夫家难有的宠爱啊！” 是啊。 萧九泠说不感动是假的。 无论慕容璟是为什么这样做，都足以证明一点，慕容璟他是一个可靠的人！ “青芍，开门。”萧九泠定了定神，双手拿起团扇遮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是！”青芍喜滋滋地开了门。 慕容璟正一身喜服，俊美无俦地站在外面，当他的眼睛看过来时，萧九泠从他眼神中看出了一丝丝的安抚。 萧九泠一步一步走向慕容璟，慕容璟在她靠近时转过身，弯下膝盖，扎稳马步。 那宽阔的背部，着实让人心安。 萧九泠覆了上去，在她刚贴到慕容璟时，就感觉人一轻，她被慕容璟稳稳地背了起来。 当她被慕容璟背起来往外走时，萧九泠感觉到了从两旁传来的羡慕声。 其中，还夹杂着一道嫉恨的眼神。 萧九泠下意识地望过去，对上了萧卿若充满嫉妒的目光。 似乎没想到萧九泠会向自己看过来，萧卿若慌忙地收起眼中的嫉妒，想要笑，可是那笑容却因为她的心思，让萧九泠读出了几分对自己的怜悯。 萧卿若在怜悯她？ 萧九泠无声地笑了。 她知道萧卿若在想什么。 恐怕，她前世今生都没有想过慕容璟原来是这样的好。 而她的怜悯，是因为内心的嫉妒，而恨不得昭告天下，慕容璟会在一年之后战死沙场吗？ 萧九泠淡淡移开了目光。 慕容璟背得很稳，如他本人一样，令人安心。 “你怎会进来？”萧九泠忍不住问出了声。 慕容璟微微侧头，脚下却依旧稳健。“刚到府上，就听到了萧少爷腹痛，无法起身的消息。” “其实，我可以自己走出来的。”萧九泠垂眸，说出自己原先的打算。 慕容璟却道：“我在此，又何须让你自己走出来？” ‘我在此，又何须让你自己走出来？’ 慕容璟的话，在萧九泠耳边不断回响。 她想起了上辈子，她嫁给韩羿的那一天。 因为她与娘家的决裂，那一天她是从韩家邻居家中出阁的。 两家相隔的路，还没有从她的明月阁到萧府大门那么远，但是就这么短的一截路，最后她是自己走过去的。 在她身边，唯一为她哭嫁的只有青芍。 而韩羿，他就站在韩家的那几间破屋前等候。 萧九泠眼角有些湿润，一滴眼泪控制不住的掉落。 她想用手中的团扇接住，可是没想到那滴眼泪还是落进了慕容璟的后颈。 或许是眼泪的滚烫，让慕容璟脚下一顿，又或许是别的原因。 萧九泠觉得自己有些丢脸，在察觉到慕容璟停顿的时候，忙说：“对不起，我……” “不必解释。今日是你出嫁之日，你心中不舍家人，哭是正常的。不过，你也不必担忧，以后慕容府就是你的家，我父母会把你当做是亲生女儿来疼。”慕容璟低声向她保证。 萧九泠团扇下的嘴角微微扬起。 …… 慕容璟将萧九泠辈出了萧府。 当外面的人看到是他把人背出来的时候，都惊了一下。 萧远鹤的脸色有些难看，严氏脸上的笑容也很勉强。 可是，他们不舒服，萧九泠就舒服了。 萧九泠在人群中，看到了韩羿。 他挤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头上戴着斗笠，似乎害怕被人发现他的存在。 韩羿压着帽檐，眼神阴狠地盯着她和慕容璟。 萧九泠只看了他一眼，就没有再看了。 结束了！ 当她被慕容璟送入花轿，朝着慕容府而走的时候，她和韩羿之间的所有联系，就彻底斩开。 从此之后，她是慕容夫人，而不是韩家娘子。 摆脱了上辈子被算计的轨迹，萧九泠只觉得一身轻松。 到了慕容府后，萧九泠与慕容璟拜了堂，送入洞房，完成了所有婚礼的仪式后，慕容璟才去前院招待宾客。 等慕容璟离开后，青芍悄悄走到萧九泠身前。 “小姐，我刚才在陪嫁的人中，看到了庆俞。” 萧九泠惊讶抬眸，“他？” 青芍点点头，“嗯嗯，就是他。我还问了他怎么会在陪嫁的小厮之中，庆俞说他是自己向老爷请求成你的陪嫁的。” 萧九泠很是意外。 她出嫁，萧府除了陪嫁青芍之外，还另外陪嫁了一个家丁，一个促使丫鬟，还有两户家生子，这两家的妇人，就做她身边的嬷嬷。 但萧九泠没想到，庆俞会是那个家丁。 而且，还是庆俞自己要求的。 萧九泠很好奇他为什么这么做，可是现在显然不是方便问的时候，只能暂时按下心中好奇。 成婚成婚，婚宴便是在黄昏时候举行。 入夜时，前面的动静小了。 萧九泠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又不是头一次了，有什么可紧张的？ 萧九泠在心中对自己说。 她是利用了慕容璟，可是也没打算和他做有名无实的夫妻。 妻子该做的事她会做，除了……生孩子。 她到现在都无法忘记，上辈子她生下龙凤胎儿女时，差点血崩死在床上。 要不是她命大，她那一天后根本就不会再醒过来。 萧九泠暗自深吸了口气。 所以，她宁可给慕容璟纳妾，都不想自己生。 吱呀！ 房门被开启，萧九泠望过去是慕容璟回来了。 他身上带了些酒气，但并不浓，似乎已经在外面特意吹过了一会风才进来的，所以他进来时，还夹杂着一股凉气。 慕容璟真的是一个很细心的人。 萧九泠在心中暗道。 慕容璟走近她，小心翼翼地坐在萧九泠身旁，将她的手握在掌中。 “九泠，从今以后，我们便是夫妻。若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不必隐瞒。”慕容璟说得很认真，语气也很温柔。 萧九泠望着他，和以前一样，她并未在慕容璟的眼中，看到对她的爱意。 她曾对青芍说过，像慕容璟这样的人，无论是谁成为他的妻子，都会得到他的尊重和照顾。 萧九泠有些燥热的心，渐渐冷了下来。 第32章 情之一字太苦 萧九泠紧张的情绪，缓缓平静下来。 其实，这样的慕容璟是最好的。 情之一字，上辈子她已经尝过，且伤得遍体鳞伤。 这辈子，她只想好好的爱自己，在慕容璟还活着的时候，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就好。 慕容璟不爱她，这对萧九泠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萧九泠重新挂上了笑容，颔首道：“好。” 只要无关情爱，她相信自己能在慕容家好好生活，也能和慕容璟和平相处。 “夜已深，我们喝合卺酒吧。”慕容璟走到桌边，端起早已经准备好的合卺酒。 萧九泠从善如流，接过了合卺酒，与慕容璟一同饮入。 屋子里的龙凤烛，燃了一整夜。 这一夜，慕容璟很温柔，几乎把礼教刻入了骨子里。 萧九泠被他温柔对待，最后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一早，府里的嬷嬷就喜气洋洋地进了房，拿走了床上的元帕。 元帕上那刺眼的一抹红，从萧九泠眼前一晃而过。 她倒是没觉得什么，可是站在她身边的慕容璟却尴尬得红了脸。 这纯情的模样，让萧九泠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收拾好一切，慕容璟带着萧九泠去拜见了父母。 这是萧九泠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到明威将军慕容烈。 慕容烈很是魁梧，即便是坐在那里，也有一种山岳扑面而来的感觉。 萧九泠不合时宜地想……慕容璟还是更像母亲，但身高却随了父亲。 “九泠，昨个辛苦了，其实今天不用那么早来的。我们家里，没有那么多规矩。”慕容夫人乔氏不等萧九泠奉上媳妇茶，就迫不及待地起身迎向了萧九泠，将她的双手握在自己双掌之中。 萧九泠有些惊讶。 乔氏对她的善意太真实了，真实得让她感觉好像是梦境。 就连看上去很凶的慕容烈都向她投来了友善的笑容。 慕容一家的好，只会让她不断想起韩家的恶。 上辈子，她成为韩家新媳的第一天，韩邓氏就假惺惺地说，他们农家不懂规矩，她是千金小姐出身，理应比他们更懂规矩，她又是家中长嫂，所以她要立好规矩，以后韩家的媳妇，就按照她的标准来。 那个时候的萧九泠傻乎乎地相信了，然后整整一个月，都在韩邓氏和韩老头他们吃饭时，站在后面布菜，每日晨昏定省，任劳任怨。 萧九泠在心中嘲笑自己，规规矩矩地给公婆二人奉上媳妇茶。 乔氏把给萧九泠准备的新媳礼物戴在了她的手腕上，是一对玉镯，那通体晶莹没有半点杂质的温润，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这是你公爹当年攻打滇水时，得到的战利品。据说，这是从滇水皇宫里抢来的……” “咳。”慕容烈轻咳一声，看了一眼自己夫人。 乔氏嗔怒，“咳什么咳？我又没讲错什么。” 说完了慕容烈，乔氏又笑眯眯地对萧九泠道：“他当时把这玉镯送给了我，我一直觉得太过珍贵就没有戴过。今日，就送给我的好儿媳了，瞧瞧，真是好看。” “多谢母亲。”萧九泠大方地接下了。 “不谢不谢，这镯子就应该戴在你身上。”乔氏乐滋滋地道。 她看着萧九泠，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接下来，乔氏又叮嘱了慕容璟，让他照顾好萧九泠，那隐晦的提醒床笫之事，萧九泠听懂了，慕容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慕容家的气氛太好，萧九泠一直都是嘴角含笑的。 直到乔氏拿出管家的钥匙和账簿递给萧九泠时，她才惊讶地起身，诚惶诚恐地拒绝。 天底下，哪有刚入门的媳妇就掌家的道理？ 不管是如此，当萧九泠提出把慕容家的彩礼送回公库时，也被乔氏拒绝了。 “既然给了你，就是你的东西，哪有再拿回来的道理？我们慕容家可做不来这样的事。还有，你不知道这家虽然不大，但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要吃饭，要管好也是很辛苦的。我向来不擅长中馈，早就盼着媳妇过门后帮我分担一些了，你可莫要推辞。” 萧九泠是抱着一堆账簿，浑浑噩噩地被乔氏推出来的。 等走到了无人的地方，萧九泠看着一路憋着笑的慕容璟，不由得娇嗔：“你还笑，娘这未免也太信任我了。” “你是她亲自挑选的儿媳，她怎会不信任你？”慕容璟忍住笑，认真地说。 萧九泠叹了口气。 慕容璟又道：“母亲刚才说的也是真的，别看她是慕容府的当家主母，但其实她性子被父亲养得过于直率，所以掌家对她来说，的确不易。当然，你若觉得累了，也可以去找母亲，让她挑些可信任的人帮你。” “……”萧九泠。 “九泠，刚才很好。”慕容璟突然道。 萧九泠不明所以。 慕容璟语气认真地说：“以后，你就把母亲称为娘吧。” 萧九泠怔然。 她没想到慕容璟会说这个，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刚才她太过震惊，脱口而出称呼乔氏为娘。 “好。”萧九泠怔愣了一下，才回应。 ‘娘’这个称呼，她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叫过了。 对于严氏，她向来的称呼也都是母亲，或许只有在年幼需要被母亲疼爱的年纪，她才叫过严氏‘娘’吧。 “母亲一词，虽然很恭敬，但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未免有些生疏，叫娘挺好的。”慕容璟道。 萧九泠点了点头。 慕容璟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还伸手摸了摸她头顶发髻。 “……”被慕容璟如小孩般对待，萧九泠嘴角微微一扯。 虽然，慕容璟真的很高。她在他身边，就像是未张开一般。 “今日我还要去城外军营，傍晚前回来，你若是觉得累，大可回去休息，我会交代管家，等午膳后，再让府中伺候的人来拜见你这位少夫人。”慕容璟交代。 萧九泠点了点头，本想亲自送慕容璟出门，但却被他拒绝了。 等萧九泠回到海棠苑时，慕容璟交代的话已经传了回来。 “青芍，去找庆俞来见我。”昨夜慕容璟虽然勇猛，但动作实在是太过温柔，所以萧九泠并不觉得累。 庆俞主动陪嫁这件事，她从昨天就在想了。 到底，是为什么？ 第33章 少夫人，主子？ 庆俞来见萧九泠的时候，就直接跪在了她面前。 萧九泠稍稍晾了他一下，并未立即叫他起身。 庆俞也安静地跪着，神情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耐烦。 足足跪了有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后，萧九泠才好似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露出笑容。 “庆俞来了，快快起来，何必跪着呢？” “多谢小姐……不，是少夫人。”庆俞起了身。 只因跪得久了，刚起来的时候，差点又跌回去。 “坐吧。”萧九泠看了他一眼。 庆俞再次感谢后，才坐在青芍特意搬来的圆凳上。 “庆俞，你是聪明人，我也就直话直说了，你为何想要随我陪嫁到慕容府？”萧九泠开门见山地问。 庆俞垂眸道：“小的觉得，能够给少夫人陪嫁也不错。” “撒谎。”萧九泠冷哼一声。 如今，她已经嫁入了慕容府，脱离了萧家，倒是可以不必像之前那样收敛锋芒了。 庆俞听到她这声威严十足的冷哼，不仅没有慌乱，反而从眼中折射出炙热。 “你在我父亲身边，得到我父亲重用，要想飞黄腾达不过是早晚的事。如今陪嫁一女子到了别的府邸之中，前途未知，又怎会是你口中的不错？”萧九泠厉声质问。 庆俞眼底的火热再也掩饰不住了。 他起身，抱拳单膝跪在萧九泠面前。“主子！” 主子？ 萧九泠皱眉，不理解庆俞为何突然改了称谓。 庆俞激动地道：“主子，我庆俞虽然只是家奴，但也自认有识人之能。主子是如何找到张妈妈找到我，又是如何通过我，搞清楚萧家产业，又是如何步步为营的让您的嫁妆单子三改！奴都是看在眼里的！” 萧九泠沉默了。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庆俞果然是庆俞。 她重生之后，府中那么多可查之人，她偏偏只查了张妈妈，就是为了庆俞。 因为，在前世，庆俞从萧远鹤的近身小厮，一步步做到幕僚之位，不仅如此，在萧远鹤调离临南府后，他自赎出府，消失在人前。后来，在她上京的那一年路上，听闻来往的客商谈及一位很有经商才能的庆大爷，她仔细听了相貌之后，才确定，那些商客口中的‘庆大爷’，就是自立门户的庆俞。 如此人才，才能帮她在最短时间里，打探清楚萧府产业的名单。 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没有错。 她利用张妈妈接触到了庆俞，又通过了巫藏节之事，让他成功的在父亲面前露了脸。 这是一笔有来有往的交易。 她先帮了他，她后来所求，他也就无法拒绝。 萧九泠本以为，这一切到此为止。 在她嫁入慕容府后，庆俞依旧会待在她父亲身边，按照他上辈子的轨迹行走。 没想到，庆俞竟然自愿陪嫁，与她一起来了慕容府？ 萧九泠表面平静，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不知道，这些人物的改变，对未来会意味着什么。 萧九泠啊萧九泠，重活一世，你怎么反而还畏首畏尾了？ 从你重生回到十年前，未来不就注定改变了吗？ 萧九泠双眸渐渐清明，心中的骇浪也逐渐消去。 “这就是你随我陪嫁入慕容府的理由？”萧九泠问。一开始，她还真想过庆俞是父亲特意安排在她身边的耳目，就是为了让她即便嫁出去后，也无法摆脱家中控制。 庆俞点点头，“是！主子非一般人，奴觉得跟在主子身边，才能成就非常事！” 他说得斩钉截铁，萧九泠眼神变幻莫测。 她久久不语，庆俞原本充满了豪情壮志的心，也渐渐变得忐忑起来。 就在庆俞的忐忑达到最高点时，萧九泠终于开口了。 一开口，就问了庆俞一个致命的问题。 萧九泠说：“你不介意，我是女子？” 庆俞愣住。 萧九泠幽深的眼神越过他，看向外面。慕容府并不擅长于园林布景，即便是在她这婚房海棠苑里，屋外的那些园景也是平平无奇。 但是，萧九泠却看得出神。 “我还未出嫁之前，父亲和母亲在我耳边说得最多的便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身为女子，要为家族男丁牺牲，出嫁之后也莫要忘了娘家，更不要丢了娘家的面子。相夫教子，生儿育女，伺候公婆，在娘家有需要的时候，竭尽所能的帮扶娘家，这就是一个女子应该要做的事，也是一个女子活在这世上的意义。” 萧九泠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庆俞身上。“庆俞，你觉得他们说得对吗？你认这样的女子为主，不觉得是耻辱吗？” “可主子不是那样的女子！”庆俞急忙道。 青芍在一旁听得眼眶泛红，也急忙表态：“小姐，不，主子，青芍觉得老爷夫人他们说的不对。” “不错。天地自古分阴阳，男主外女主内，虽然是千古以来的传统，但也不代表这悠悠数千年里，没有出过让人惊艳绝绝的女子。主子在我心中，便是能与这些女子相比之人，值得我庆俞一生追随。” “一生啊，太长了。”萧九泠笑了笑。 庆俞的回答，让她有些意外。 但是，转念一想，若非庆俞有着这些不同，又怎么会离开萧府，自立门户创下一番事业？ 萧九泠都突然有些好奇，上辈子庆俞离开萧远鹤身边，到底是什么原因？ 只可惜，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恐怕一辈子都得不到了。 “庆俞，我这一生最恨背叛之人。有朝一日，你若想离开，痛痛快快地对我说了，我还会念及主仆情谊。但你若背叛我，辜负我的信任，那么无论你将来找到什么样的靠山，我想我慕容府想要取你一条命，还是易如反掌的。” 萧九泠眸光凉凉。 庆俞听完之后，却大喜过望，跪下给她磕了三个头。“多谢主子！主子放心，庆俞明白今日之选择意味着什么，庆俞此生定不背叛。” “既如此，你起来吧。”萧九泠虚抬了抬手。 庆俞并未着急起身，“主子，庆俞还有一事要报。” “何事？”萧九泠好奇。 庆俞：“其实，张妈妈也想随主子陪嫁过来，只是被奴劝阻了，奴私自替主子决定，还请主子责罚。奴只是觉得，主子即便离开了萧府，也应该留一双眼睛，一对耳朵。” 青芍对庆俞露出佩服不已的眼神。 萧九泠笑了笑，难辨喜怒。“你有心了，我为何要罚？但你的确自作主张了，所以我也不赏。” “多谢主子。”庆俞松了口气。 “你先去吧。”萧九泠挥了挥手。 庆俞起身，恭敬退出。却在刚退到门边时，诧异地喊了声：“少将军。” 慕容璟？ 他何时回来的？ 萧九泠心中微惊。 第34章 做你自己就好 慕容璟是何时回来的？ 又在门外听了多久？ 在萧九泠知道慕容璟在门外时，脑海里浮现出了好多问题，但独独没有心虚。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从何处寻来的底气。 慕容璟站在门口，挺拔的身子宛如一把正待出鞘的利剑。 他对庆俞点了点头，“你退下吧。” 庆俞担心地偷偷看了屋内的萧九泠一眼，在萧九泠点头之后，才躬身离去。 “青芍，你也下去。”萧九泠在庆俞离开后，也对青芍吩咐。 青芍欲言又止，不安地看了看萧九泠，最终还是听话地离开了。 慕容璟进来后，目光落在萧九泠身上。 萧九泠也不知道他会说什么，只好仍由他这样盯着。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 突然，慕容璟的笑声打破了这种安静。 “你笑什么？”萧九泠嗔怒。 这句话刚说完，她自己就在心中后悔……她未免也太有恃无恐了些。 慕容璟：“我笑，你刚才那样挺好的。” 萧九泠抿了抿唇，她不太清楚慕容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样……是哪样？ 刚才，她和庆俞说的话，慕容璟又听到了多久。 “这苑里伺候的人，也真没有眼力见，少将军回来了，也都不提前说一声，害我失礼了。”萧九泠故意道。 那潜在的话，就是在腹诽慕容璟居然偷听。 慕容璟也不知道听懂了还是听不懂，只是顺着她的话回答：“是我以为你正在休息，让他们不必闹出什么动静。” 萧九泠眸光轻垂，“不是说，要傍晚前才回吗？” 这个问题，慕容璟倒是好好解释了。“我到了军营，兄弟们说我刚新婚，不该丢下新婚娘子，就把我给撵回来了。” “……”萧九泠。 这群大头兵也怪多事的，她和慕容璟之间……倒也不必如此黏糊。 “那你到底听到了多少？”萧九泠终是忍不住问出来了。 慕容璟笑道：“从你说……”他故意停顿，坏心眼地看着萧九泠紧张。 只可惜，重活一世的萧九泠脸皮比临南府的城墙还厚，不就是被听了几句话嘛，她又没有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又有什么可怕的？ 慕容璟没有看到萧九泠紧张，也不知失望不失望。 他接着往下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开始……” 还好。 萧九泠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她并不太想让慕容璟知晓自己在萧家与自己父母斗智斗勇的过程。 若是庆俞之前说的那些话让慕容璟听到了，虽说不至于让她难堪，但也会让她有些不想面对慕容璟。 “我也觉得是错的。” “嗯？什么？”萧九泠回过神来。 慕容璟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又重新说了一遍，“我也认为，岳父岳母的话是错的。” 萧九泠怔然。 她没想到，慕容璟会如此说。 慕容璟缓缓朝她走近，“九泠，你如今是慕容府的少夫人。慕容府里没有诸多规矩，你只要活得开心，做自己就好。不必为了谁，而委屈了自己。” 萧九泠微微仰起头，望着突然凑近的俊脸，瞳孔震颤。 前世今生，慕容璟是第一个对她说出这话的人。 只做自己，活得开心。 不必顾及其他人，也不必委屈自己。 她只是她，只是萧九泠。 慕容璟或许无法改变外界对女子的看法，但是他却愿意在这慕容府里，为她萧九泠撑起一片自由的天。 …… 慕容璟并未在房中待多久，似乎他就是来看萧九泠一眼。 和她说完话后，他就离开了。 萧九泠在他走后，突然认真的思考起来。 什么才是只做自己，活得开心呢？ 上辈子，她为了韩羿，离开萧家，看似是自己选择，却不知掉入的是别人早就布置好的陷阱。 她抛头露面经营商道，虽说最后自己也渐渐喜欢上了那种积累财富的感觉，可是最开始的时候，她是为了改善韩家才不得不如此的。 上辈子，她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恐怕就是杀了韩羿，替自己和孩子们报仇了。 可是今生呢？ 仇要报，但她也不想陷入仇恨之中。 为韩羿那样的人，不值得。 所以，这一生，她又该怎样去活，才不枉费这一遭重生？ 萧九泠想了很久，一直没有答案。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答案，应该说答案好像就在一片朦胧之中，只是她现在还无法触及而已。 上灯后，慕容璟又回来了。 萧九泠问他：“你活出自己想要活出的样子了吗？” 慕容璟回答得很干脆。“我从小崇拜父亲，对我来说我最想要的活法，就是像父亲一样领兵打仗，守家卫国，护佑百姓。” 萧九泠听得有些恍惚，脱口而出，“就算是知道你会战死沙场也不会改？” “哈哈哈哈……”慕容璟笑了起来，眉宇间不见半点胆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是每个将士最期盼的死法。若有一天，真能如此，我倒是只会庆幸。” “……”萧九泠不说话了。 她不忍心告诉慕容璟，你上辈子真的就是这样死的。 虽然，她也搞不明白，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死的偏偏是慕容璟。 但，大概就像是当时噩耗传来时，临南府百姓们议论的那样。 战场上刀剑无眼，慕容璟就恰恰那么倒霉，撞到了刀口上，所以死了。 萧九泠胡思乱想着。 慕容璟见她不说话，故意找话问：“对了，白日里那个庆俞说，一生追随你，你信吗？” “不信。”萧九泠想也不想地道。 慕容璟怔然，“你后面对他说的话，我还当你信了。” 萧九泠笑了笑，“真心，是世间最复杂的东西。他此时或许并未说谎，但谁又能保证以后呢？更何况是漫长一生。他现在的忠心，不过是还没有遇到更大的利益罢了。” “若都按你这么说，那这世间不是无人可信？”慕容璟沉吟道。 萧九泠本来只是随便说说，但慕容璟没有嘲笑她的想法，反而认真地思考了，倒是让她生出几分教育人的心思。 “当然不是。”萧九泠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把盘起的腿松开，自然的搭在了慕容璟的腿上。 其实，这只是萧九泠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因为上辈子，她的腿瘸了，不仅走路是跛脚的，在刮风下雨的时候，也会疼痛难忍，她会经常给自己的腿敲打按摩舒缓这种痛。 在腿搭上去时，她就意识到了，正想把腿收回来时，却发现慕容璟只是愣了一下，就把手落在她腿上，熟稔地按了起来，那手法可比她专业多了。 “……”萧九泠。 第35章 夫妻夜话 慕容璟的熟练，让萧九泠有些尴尬。 她动了动自己的腿，想要将腿移开。可是，她刚动了一下，就被慕容璟按住了。 “别动。”慕容璟抬头看向她，在萧九泠的惊讶中镇定自若的解释。 “这没什么，我在军营里时，操练了一天，同袍之间也会互相疏通经脉。与同袍尚且可以，更何况我们是夫妻？” “……”萧九泠。 慕容璟说得好有道理，让她无言以对。 “你不必太在意这些。”慕容璟说着，手下又动了起来。 “娘生我时伤了身体，后来也经常会腰痛，爹若是在家也会亲自帮她按一下的。”慕容璟又道。 或许是慕容璟的话令人安心，又或许是他的手法真的很舒服，萧九泠慢慢放松下来。 她看着慕容璟。 明明他们才刚成亲，可是相处起来，却好似老夫老妻一般。 或许，这辈子不沾情爱，她能和慕容璟保持相敬如宾的关系也挺不错的。 萧九泠分神想了许多，完全忘记了之前他们正在聊什么。 后来，还是慕容璟提醒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 “世上不是无人可信，而是什么人可信。”萧九泠道。 慕容璟不解地看向她。 他的眼神温和而清澈，就是那种未经历过太多事的干净。 萧九泠在心中叹息了声，循循善诱地道：“人有私心，有了私心的人大多会权衡很多。他会权衡到底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这样的人，你觉得可信吗？” “不可信。”慕容璟想了想，摇摇头。 萧九泠笑了，也跟着摇摇头，“你错了，这样的人也是可信的。” 慕容璟皱眉，“为什么？” “因为人无完人，他的选择必然会代表了他所想要的。这样的人，只要你能拿捏住他，给足了他想要的，他就翻不出你的五指山，可以为你所用自然可信。但若有一天，你无法再压制他，也无法再给他想要的，他就不可信了。而那种看上去完美得没有一丝弱点的人，反而是最不可信的。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假？”慕容璟仔细思考了萧九泠的话后，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萧九泠颔首，“没错，假便是虚伪，他所表现出来的都是想让你看到的，这只能说明他真正的图谋比你想象的还要大。” 慕容璟没有再问了，只是在认真地给萧九泠按腿，他似乎在消化萧九泠的话。 过了好一会，萧九泠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他再捏下去了，主动把腿收回来。“可以了。” 这次，慕容璟没有再坚持，收回了手。 “所以，你把那个庆俞守在身边，不是因为信了他的话，而是认定自己可以压制住他对吗？”慕容璟突然问。 萧九泠点了点头，大方的承认了。 慕容璟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萧九泠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你与一般的女子不一样。”慕容璟对她说。 萧九泠故意逗他，“少将军可是后悔娶我了？” “不，我不曾后悔，反而觉得庆幸。”慕容璟道。 “庆幸？”萧九泠有些诧异。 老实说，慕容璟的反应让她很是意外。 “嗯，庆幸。”慕容璟点了点头。 萧九泠失笑，“天下男子，不都希望自己的妻子贤淑温柔，以夫为天吗？少将军不觉得我离经叛道也就罢了，为何还会觉得庆幸娶了我？” 上辈子不就是这样吗？ 她嫁给韩羿后，为了韩家在外奔波劳累，抛头露面。 韩羿虽然感激她的辛苦，却也会时不时就因此对她发脾气。 甚至，在他们积累了一定资产后，韩羿还提出过让她安心待在后宅，由他来打理外面的生意的要求。 萧九泠那时也答应了。 只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她真的以为韩羿是心疼她。 再加上她刚有了身孕，身体实在是吃不消，于是答应了韩羿的要求。 可是后来呢？ 还没等她做完月子，韩羿就扛不住了，几个月时间，非但没有盈利，反而还倒欠了不少外债。 韩羿又跑来求她善后，她才不得不强撑着产后虚弱的身子来帮他收拾烂摊子。 之后，韩羿似乎也认清了自己在商道上没有什么本事，便不再插手这些了，反而开始认真读起书来。 那个时候，萧九泠就觉得自己没看错人，起码韩羿是有上进心的。 现在读书也不算晚，能不能考取功名都无所谓。 人啊，真怕对比。 以前，她被韩羿迷了心智，只觉得韩羿好。 如今，有了慕容璟在，萧九泠才发现自己上辈子真是眼盲心瞎，错把狗屎当做宝。 “为何发笑？” 萧九泠突然笑起来，慕容璟倒是好奇起来。 “没什么？”萧九泠摇头而笑。 她看向慕容璟，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慕容璟身子猛地一僵，但萧九泠完全没有注意到。 “少将军，你真的很好。”萧九泠发自肺腑地说。 慕容璟神色却黯淡下来，他伸手抓住了萧九泠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向她倾身而来。 男人身上阳刚的气息突然逼迫而来，吓得萧九泠顿时屏住呼吸，睁大了双眼。 慕容璟攥着萧九泠的手，缓缓落在自己发烫的心口上，声音变得暗沉沙哑：“这样也好吗？” 萧九泠眸子动了动，她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 又怎会听不懂慕容璟此时话里的暗示？ 她也没想到，慕容璟那般血气方刚，一点挑逗都经受不住，刚才两人还一本正经的说话，现在突然又跳到了夫妻之事上。 不过，他们本就是夫妻，就算要做什么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萧九泠没有反抗，甚至顺从地借着慕容璟的力量躺在了床上。 慕容璟欺身而上，俯瞰着她，并未着急动作，反而回答了她刚才的话。 “或许，天下大多数男子都希望自己的夫人不必精通太多外事，只要在家中相夫教子即可。但我不是这样，你我皆是人，世上走一遭自当要活得痛快。我说庆幸，也并非是随口一说，而是我觉得你也正想这样活着。” 慕容璟的话，又一次让萧九泠动容了。 但是，这一次萧九泠并未太过惊讶。 因为，这是能说出让她‘活出自己’的人啊！ 第36章 回门 三日后，是萧九泠回门的日子。 乔氏一大早就亲自检查过了回门要带的礼品，又反复叮嘱了慕容璟好几遍，才依依不舍地将两人送出门。 慕容府和萧府相隔了三条街，等马车到了萧府时，严氏居然带着人站在门口迎接。 这倒是大大超出了萧九泠的预料。 “姑爷来了，快，赶紧把人迎进去。”严氏在看到慕容璟翻身下马的时候，就乐滋滋的迎了上去，还不忘拉了一把身边一脸不情愿的萧允桢。 “允桢，快过来认识一下你姐夫。”严氏道。 萧九泠听明白了。 她的母亲，今日如此热情，并非是因为她，而是因为慕容璟。 或者说，是为了慕容家的那个进国子监的名额。 对了，国子监。 严氏的热情，让萧九泠才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 当初，她用来说服严氏和萧远鹤的理由要兑现了。 但其实，她内心根本没打算实现。 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三日在慕容府里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舒坦，让她差点就忘了这件事。 慕容璟对她的态度，乔氏对她的态度，让慕容府里的人也不敢对她这位少夫人有任何不敬。 哪怕是乔氏把家交给了萧九泠，下人们也只有服从。 不管心里服不服，但明面上却不敢不拿萧九泠不当回事。 所以，萧九泠这三天在慕容府过得比在萧府舒服多了。 慕容璟也没想到严氏会亲自在门口等他，倒是有些受宠若惊，简单地和两人打招呼后，就转身从马车里把萧九泠扶了下来。 萧九泠走到严氏身前行了礼，“母亲。” 严氏和颜悦色地点点头，“看到姑爷待你极好，我就放心了。” 萧九泠笑了笑，没有拆穿严氏的虚伪。 一行人进了府，按照回门的礼数走完之后，慕容璟就和萧远鹤去了前院，萧允桢也跟着去了。 严氏把萧九泠留在了主母院，说是要说些母女间的体己话。 萧九泠回到萧府后，又变得乖顺了。 她这个模样，慕容璟看到后，挑了挑眉，离开前还戏谑地笑了笑。 等人都走了，戏也演完，严氏丢开了萧九泠的手，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许多。 萧九泠神色不变，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在她小的时候，严氏就喜欢在外人面前和她扮演母慈子孝的样子。 只有在没有外人时，严氏才是最真实的她。 “那件事你在慕容家提了吗？”严氏开门见山地问。 萧九泠故作委屈，“母亲，你可否也体谅体谅我？” “我还要如何体谅你？你想嫁入慕容府，你如今也如愿以偿了，还需要什么体谅？”严氏惊讶。 萧九泠：“我才刚嫁进去，怎好就提这事？” 严氏的脸色变了，眼神都阴沉下来，“你当初是怎么跟我保证的？如今你是想要变卦？” “母亲，你怎能这般说？”萧九泠越发委屈了起来：“我当初说的话，都还记得。可是，您得给我些时间。再说了，如今允桢在紫阳书院读得好好的，进国子监的事有不急于一时……” 萧九泠正说着，就发现严氏的脸色突然又变了。 眼神里，都出现了几分慌乱。 萧九泠心中一沉。 她有注意到，严氏的变脸是在她提到‘紫阳书院’的时候，才出现的。 所以，萧允桢在紫阳书院里发生了什么事？ 她又想起来，在出嫁前萧允桢跑到她面前来威胁，同样是在她提到紫阳书院时，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可是，上辈子她没有听说在这个时候，萧允桢出了什么事啊！ 不对！ 萧九泠眸光微微一缩，快速地想了起来。 上辈子大概就是这段时间，严氏突然对她的亲事更急迫了些，逼着她要嫁入苏家。 之前，虽然一直都在谈这件事，但也没有完全确定下来。 也是到了差不多这个时候，严氏才突然急着要把婚事确定。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在心急如焚之下约见韩羿商量对策时，被萧卿若撞见，以至于发生了后面的事。 所以，一定是萧允桢在紫阳书院里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上辈子的她被瞒着。 而这辈子的她，也同样被瞒着。 “母亲，允桢这次的春假怎么那么久？他都回来多久了，还不返回紫阳书院读书吗？若是落下课程太久，恐怕对他不好。”萧九泠道。 她把这话说出来，也就是在告诉严氏，不必再隐瞒什么了。 要想拿到国子监的名额，就只能实话实说。 否则，在隐瞒下去，萧九泠也有足够的理由把实现承诺的时间往后移。 反正她又不急，只要萧允桢不急就好了。 果然，严氏神色再变了几变后，重重叹息了声，发泄式地骂了出来。“天杀的，都怪那紫阳书院的山长欺善怕恶，觉得我们萧家势不如人，便欺负我们家允桢。我可怜的允桢啊……” 严氏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萧九泠心中无语极了。 若不是亲眼看到萧允桢吃喝倍棒，在府里潇洒得不得了，她还真以为萧允桢快被人欺负死了。 “母亲，允桢到底怎么了？” 若是出嫁前，面对这样的严氏，萧九泠还是会耐心的等她哭完再说。 可是，现在的萧九泠没有这个耐心了。 严氏哭声一止，埋怨地瞪了萧九泠一眼。 萧九泠毫不在意，端起茶盏来轻抿了一口。 严氏擦了擦眼角，才把实情说出来。 “你弟弟前段日子，在紫阳书院与一个学生发生了口角，无意中损坏了几本书院的藏书，被紫阳书院赶了回来。” 萧九泠惊讶地看向严氏。 她的母亲，惯会避重就轻。 “母亲，若只是为此，只要允桢认真道歉，知错能改，书院的山长也不会为难他。再不济，还有父亲在，难不成山长都不愿给父亲这个面子嘛？” 萧远鹤好歹是五品知州，在临南府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官了。 紫阳书院隶属于临南府，又岂会一点面子都不给。 想都不用想，她那个弟弟闯下的祸肯定比严氏口中的轻描淡写重了不知多少。 甚至，连她的父亲都搞不定，所以他们才会急切的想要拿到国子监的名额。 毕竟，能去国子监读书，还上什么紫阳书院？ 而且，前头被紫阳书院赶出来的人，后脚就进了国子监，也自然狠狠打了紫阳书院的脸了。 第37章 慈母多败儿 萧九泠在心里想得明白。 若严氏还要继续隐瞒，那她也就多了个拒绝的理由。 至于萧允桢会不会没有书读，这可不是她该关心的事。 就算去不了紫阳书院，也去不了国子监，以萧远鹤的能力，依然可以送萧允桢去临南府的其他书院。 再不济，临南府附近几个州府的书院也是可以去的。 “这……还不是那紫阳书院的山长是个老顽固？”严氏张嘴就是一口埋怨。 萧九泠：“……” 她放下茶盏，仔细看着自己袖口上袖的花样，也懒得再问。 此时，她心中只盼着时间过得快一些，吃过晌午饭他们就能回去了。 萧九泠在心中自嘲了一下。 她还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别人家的新嫁娘，三朝回门都是恨不得越晚回去越好，而她倒是巴不得能早些回去。 也省得她在这里陪严氏演戏。 屋里过于安静，这让萧九泠无聊得胡思乱想。 她甚至在想，自己这门亲还是选错了，应该选一户远离临南府的，这样因为路程遥远，她可以早些离家，也可以省了三朝回门。 不过…… 慕容璟的脸在萧九泠脑海里浮现了一下。 算了算了，如今这样也不算亏。 好歹，嫁在近处，她才能得到那么多的嫁妆。 在萧九泠胡思乱想的时候，严氏却狐疑地看了她好几眼。 她这个女儿好像和以往越来越不一样了，当真是翅膀硬了！还有，老话说得对，女儿都是帮别人养的。 严氏越想越气，干脆朝萧九泠发火：“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冷血玩意？你弟弟如今连读书的地方都没了，你不替他着急也就罢了，还端着这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给谁看？” 说着，严氏就要扑过来打萧九泠。 萧九泠在严氏开骂时就站了起来，准备在她扑过来时及时躲开。 但严氏没有能扑过来，因为在她刚有动作的时候，就被身边的王嬷嬷死死抱住了。 “夫人，冷静，别冲动啊！大小姐已经是慕容府的少夫人了，不可轻易打骂。” “哪怕她嫁给了皇帝，当了妃子，那也是我的女儿，我怎么骂不得打不得！”严氏怒火攻心，哪里听得进去劝？ “夫人，不可胡说，您不要命啦！” 王嬷嬷急了，忙招呼外面的人进来帮忙拦住严氏。 外面伺候的丫鬟也急忙冲了进来，青芍也跟着跑了进来，但她没有跑到严氏身边，而是来到萧九泠身后，关切地问：“少夫人你没事吧？” 萧九泠缓缓点头。 全程，她都冷眼旁观地看着母亲被王嬷嬷带着人拉到了后面厢房中。 人走之后，喧闹也重归安静。 青芍忐忑地问：“少夫人，我们要走吗？” “不忙。”萧九泠淡定地重新坐了回去。 她刚坐下，王嬷嬷就折返回来，看到萧九泠的样子，一脸不认同地走到她面前。 “大小姐，不是老奴说你，你刚才那样对夫人，实在是大不孝，也太不敬了。” “夫人可是你的亲母，你在回门的时候把她气成这个样子合适吗？若是这话传到慕容府……” “王嬷嬷。”萧九泠开口打断了她喋喋不休的话。 王嬷嬷的声音戛然而止，震惊地瞪大双眼看着她，似乎不相信以往不会回嘴的大小姐今日居然打断了她的话。 “你既然知道我已经是慕容府的少夫人，那就莫要再把我当做是闺中待嫁的女子对待。” 萧九泠的话，让王嬷嬷脸色变了变。 站在一旁的青芍，在听到这话后，腰杆都跟着挺直了一些。 以往，小姐还未出嫁前，王嬷嬷就仗着夫人的势倚老卖老的教训小姐。 她家小姐明明是萧府嫡长女，可是在王嬷嬷面前，却被训得跟个鹌鹑一样。 青芍心中早就憋着气了，今日看到这老虔婆吃瘪，她心里自然痛快得很。 萧九泠不理会王嬷嬷的脸色继续说：“刚才你一直都在，从头到尾我对母亲可有一点不敬之处？” “没、没有……”王嬷嬷心惊肉跳地摇了摇头。 萧九泠的语气说不上严厉，只能算得上平静。 但是，就是这种漫不经心的平静，却让王嬷嬷内心开始后怕。 她刚才所言所行，若主家非要较真，要打她一顿再发卖出去也是可以的。 虽然，有严氏在，她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可是，挨罚一顿是难免的。 萧九泠……不，大小姐怎么好像变得不好对付了？ “既然没有，你刚才对我的训斥罪过就更大了。”萧九泠语气虽然拔高了些，王嬷嬷直接吓得跪在了地上。 萧九泠抬眸少了一眼后室，不咸不淡地继续道：“我也知道，你是心疼母亲。” “是是是，老奴只是一时情急才失了言，还请大小姐勿怪。”王嬷嬷连连点头。 萧九泠不置可否。 “你都知道心疼母亲，我身为母亲的女儿，自然也是心疼的。可是，我也并未做错什么啊，母亲怪我不在意允桢，可我也问了啊。”萧九泠越说越委屈。 严氏会演，她自然也会。 有时候，萧九泠都觉得，自己这点演戏的天赋都是遗传了严氏。 王嬷嬷果然被唬住了，长叹了声：“大小姐，你也别怪夫人不跟你说实话，她也是怕你担心。这、这允桢少爷他……紫阳书院的山长对外放了话，如今别说临南府境内了，就连附近几个州府都没有一家书院愿意收下少爷，所以夫人才希望你能早日拿到慕容家进国子监的名额，让少爷入京。” 萧九泠脸色倏地一冷，戏也懒得演了。“萧允桢到底做了什么，才被山长如此惩罚？” “他、他……”问到关键处，王嬷嬷又支支吾吾起来。 萧九泠一拍扶手，吓了王嬷嬷一跳。 “你们一个个都对我闭口不言，又何必指望我来帮忙？” 那潜台词便是，‘你们都不想说，那就不要来求我帮忙了。’ 王嬷嬷自然也听懂了，所以挣扎纠结了一会，才咬牙把实情说了出来。 “是、是少爷在紫阳书院里，把山长的千、千金调戏了……” “什么！”萧九泠惊怒而起。 她知道萧允桢会闯祸，但没想到他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 第38章 为父很骄傲 王嬷嬷把最难开口的话说出来了，后面的话也就好说了。 在王嬷嬷的讲述中，萧九泠也终于搞明白了萧允桢在这个时间到底做了什么。 前世今生，她直到现在才知道的事。 原来，萧允桢在紫阳书院里不好好学习，反而结交了一帮狐朋狗友。 在书院里惹出了不少祸事，但都是小打小闹，夫子们也都贯彻山长的教学态度，秉着有教无类的想法，希望这些调皮捣蛋的学生们能有朝一日幡然醒悟，认真学习。 没想到，这群熊孩子却把夫子们的宽恕和包容当成了容忍，变本加厉的捣蛋。 直到上月，也就是萧允桢回家前几日，他们终于闯下了大祸。 紫阳书院的山长醉心于教书育人，所以一直是住在山上书院里，他的家人则在山脚的山村中。 萧允桢和狐朋狗友打赌在上课时偷跑下山玩耍，结果在山村里，遇见了山长的女儿。 当然，那个时候他们并不知道那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就是山长的女儿。 他们只觉得在这山野乡村里，居然有那么好看的少女，实在是难得。 之后的事，王嬷嬷知晓得也不多。 她只知，萧远鹤那边派人去紫阳书院追问退学一事的结果，是萧允桢领头，几位半大小子，无端地挡住了那小姑娘的去路，不让她离开，更是言语间充满了轻浮与无礼。 若不是当时正巧有人经过，把他们赶走了，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那日，萧允桢几人身上穿着的还是紫阳书院的衣袍，被人一眼就认出了来历。 事情被告到了紫阳书院里，山长勃然大怒，揪出了萧允桢几人。 “山长托人带话回来给老爷，说是他自认自己能力不足，教导不了咱们家少爷，所以就不再耽搁少爷前程了。还说……”王嬷嬷偷偷瞄了一眼萧九泠。 萧九泠一脸寒意，“还说了什么？” 王嬷嬷垂下头，“山长说……说他已毁书之名把少爷驱逐下山，已经是给够了老爷面子。而书院有学子被逐出师门，要昭告附近书院，这也是几家书院彼此之间的约定，他是按照约定行事，并无故意打压之意……” 她说着，又偷偷看了萧九泠一眼，见她不说话，才继续道：“哼，依老奴看，他分明就是故意的。他们这些读书人，心眼就是多。他分明就是想让咱们家少爷读不成书，考不上功名。不过，他们可不知我们家姑爷本事大着哩，能把咱们家少爷送去国子监。” “萧允桢都做出了此等事，他还妄想进国子监？真当国子监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吗？”萧九泠冷声嘲讽。 “我儿凭何进不了国子监？我儿纯良，什么调戏轻薄女子，分明就是诬陷！”严氏突然在丫鬟的搀扶下冲了出来，神情狰狞地对萧九泠吼。 萧九泠平静地看向她，对她的出现一点也不惊讶。 她早就料到，王嬷嬷的出现，都是严氏的授意。 听到严氏到现在还在维护萧允桢，萧九泠讥讽而笑：“母亲，父亲不傻。若紫阳书院的山长冤枉了萧允桢，他绝不会让他的亲生儿子背上这个污名。你如今这么说，到底是在骂山长，还是在骂父亲？” 严氏脸色一变。 她眼神森冷地盯着萧九泠，没有半点温情。 就好像萧九泠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她的仇人一般。 “能让父亲都选择息事宁人，那只能说萧允桢做过这些事，切对方手中还留有证据。”萧九泠一针见血地戳破严氏的妄想。 严氏身子晃了晃，仿佛一下子就苍老了好几岁。 要不是身边两名丫鬟死死扶住了，她恐怕都会跌倒在地。 “就、就算如此……允、允桢也能去国子监……”严氏颤抖地说。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中好像有两个无形地钩子，死死地勾着了萧九泠。 萧九泠眼底毫无波澜，“母亲，你好糊涂啊！” “你说什么？”严氏没想到萧九泠会说出这样的话。 萧九泠缓缓摇头：“母亲，国子监是什么地方？在那里读书的人，随便一个都是我们萧家得罪不起的存在。萧允桢如此顽劣，在你和父亲眼皮底下都敢做出此等事来，若不加以管教，就送入国子监，万一他得罪了什么人，你是想要害死萧家，还要害死慕容家吗？要用我们两家全族的性命来陪你宝贝儿子冒险吗？” 面对一声声的质问，严氏的脸色也一分又一分地白了下去。 只是，她不甘心啊！ 她不甘心自己儿子的青云路就这样毁了。 严氏死死的瞪着萧九泠，萧九泠也毫不示弱地回瞪着。 她心想，瞪就瞪吧，反正也不会少一块肉。 若是能借此机会，让他们不再提慕容府国子监名额的事，倒也算不错。 就在母女二人对峙之际，在门外突然响起萧远鹤的声音。 “九泠说得没错，这个逆子如此无法无天，现在去了京城除了闯祸连累家族之外，别无用途。先留在我身边，什么时候管教好了，什么时候再入京。” 满屋子的人，都齐齐朝门口看去。 萧远鹤大步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慕容璟。 慕容璟朝着萧九泠眨了眨眼。 “……”萧九泠嘴角微微一抽。 怎么慕容璟老是在人说话的时候冒出来？ 这一次，又不知道被他听去了多少。 萧九泠嘴角一闪而过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容。 “老、老爷！您怎么来了，还把姑爷也给带来了。”严氏站稳，压下心中狐疑，又看了慕容璟一眼。 萧远鹤冷哼了声：“我来自然是怕你不知轻重，非逼着九泠做事。允桢的事你不用管了，我自有打算。” 一家之主这一锤定音之后，也就杜绝了严氏的所有想法。 她不甘地点了点头，强撑的精神又一下子没了。 萧远鹤坐下后，才看向萧九泠。 萧九泠从容不迫地任他打量，慕容璟自觉地站在了萧九泠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萧九泠觉得慕容璟是在给她撑腰。 “九泠，你很不错，也懂事了，能够考虑到这么多，为父很欣慰。”萧远鹤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第39章 我和他们并不亲近 萧九泠的长睫轻颤了一下，对萧远鹤的话不置可否。 萧远鹤来了，严氏也不能再纠缠下去，萧允桢的事就只能暂时作罢。 萧九泠重新坐下，慕容璟也跟着坐在了她身边。 而话题，一下子就转到了萧卿若身上。 只因为再过不了多久，就轮到她成亲了。 而萧卿若的这门亲事，非但不能让萧家增添荣耀，反而是耻辱般的存在。 “卿若的嫁妆也确定下来了，正好你们今日回来，也一并告知你们。”萧远鹤在说这句话时，看向的是萧卿若。 严氏几不可查地冷哼了一声。 萧九泠垂眸，在心中讥笑。 她可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 了解到，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背后的目的是什么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萧远鹤为何要突然对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谈及另一位女儿的嫁妆？ 无非是因为之前碍于局势，不得不认下了萧卿若和韩羿的亲事心中有怨气。 萧卿若这个女儿嫁给韩羿已经废了，以萧远鹤的脾性自然不会再浪费萧家的资源在她身上，更何况让她带着萧家的财产去一贫如洗的韩家？ 把萧卿若的嫁妆告诉萧九泠和慕容璟，无非是在示好。 让萧九泠觉得，父亲最爱的还是她。 她才是父亲最爱的女儿，以此达到拉近与慕容璟的关系。 慕容家知晓了萧九泠在萧远鹤心中的地位，那么以后萧家和慕容家之间的关系就会越来越紧密。 到时候，别说是一个国子监的名额了。 只要他们两家还在临南府，恐怕连苏家都要忌惮几分。 总之，萧远鹤这突如其来的话背后带着重重算计。 萧九泠心里明白得很。 “卿若是庶女，嫁妆自然是比不上九泠这个嫡女的。再加上韩家家贫，若是我们陪嫁太多恐有仗势欺人之嫌。所以，我与你母亲商议后决定，除了一些必须的陪嫁物件，诸如恭桶，喜被，木盆之类的之外，就再陪嫁她五百两白银。” 萧九泠听得挑了挑眉。 她突然有些好奇萧卿若知道她的陪嫁是什么了吗？ 想来，应该是还不知道的。 否则，以萧卿若的性子又怎会不来闹？ “这五百两，若是他们夫妻擅长经营，也能以钱生钱，就算不擅长，也足够卿若在韩家好好活着了。” 萧远鹤说完，就垂下双眸，端起茶水吹开上面的浮茶。 五百两……这样一笔钱，的确足够普通人家活一辈子了。 可是对萧卿若来说，这五百两只要她哄开心了父亲，撒撒娇也能得到。 五百两相较于萧九泠那占据了萧家三分之一家产的嫁妆来说，简直是太微不足道了。 “你们是卿若的姐姐、姐夫，对此事可有什么想法？若有，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谋参谋。”萧远鹤放下茶杯主动问。 萧九泠低着眉：“这些事本就不该我这个出嫁的女儿多言，父亲和母亲自有考量，生为儿女只要听话便是。” “小婿也是如此想的。对于二妹妹的婚事，我们夫妻本就不该插手。”慕容璟也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萧远鹤点了点头。“你们说得也对，那如此便不为难你们了。” …… 午膳之后，萧九泠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慕容璟离开了萧家。 等上了回府的马车，她才彻底放松下来。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返回了慕容府。 慕容璟是骑马回来，所以一路上两人也没什么机会说话。 直到回府见过慕容烈和乔氏，与他们说了些话后，两人在回海棠苑后才关起门说话。 萧九泠觉得，她会在慕容璟面前觉得轻松，无需伪装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慕容璟心中想什么从不藏着掖着，他会说出来，不管是什么。 这就减少了许多没有必要的猜忌，也省去了许多吵架的功夫。 “今日可不怨我，是岳父带我去的后院，不过我们也到了没多久，刚好听完九泠你说完那些话。” 门一关，慕容璟就主动交代。 萧九泠‘噗嗤’一笑，“我倒也没有责怪少将军的意思。” 慕容璟露出灿烂笑容，“我也怕你误会，以为我是有什么偷听的癖好。” “幸好少将军坦诚，不然恐怕我真要误会了。”萧九泠忍住笑。 慕容璟脸上闪过一丝窘迫。 萧九泠收敛笑容，“我得向你道歉。” 慕容璟不解地看向他。 萧九泠垂眸，“萧家觊觎慕容家国子监的名额，本就是萧家不对。” “这算什么。”慕容璟笑了。 他撩起袍角大咧咧地坐下，少年的脸上浮现出暖阳般的笑意，那双澄明的眼睛亮晶晶的。 “那个名额，虽然说是靠父亲的军功所换，但对我家来说却半点用没有。” “你是知道我的，我最大的心愿便是上战场杀敌，国子监那种去处根本不适合我。而我家中又再无适用之人，若小弟要用，我们家是不会吝啬的。” 慕容璟就这样坦坦荡荡地把话说出来，他的真诚是言行合一的。 所以，在这样的人面前，萧九泠都觉得自己多少要放点真诚，才能对得起他。 “可我并不想如此。”萧九泠道。 慕容璟疑惑地看向她，“我大约猜到你在家中过得并不快活如意，但他毕竟是你亲弟，若是能让他谋上一份好前程，这名额也是有所价值了，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更何况，你如今是慕容家的儿媳妇，是慕容府的少夫人，本就有权利决定那名额给谁。”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就算可以我也并不想给萧允桢这个名额。”萧九泠想让慕容璟清楚自己和萧家的关系。 “这是为何？”慕容璟从萧九泠的话中，察觉到了她对萧家的冷淡。 因为他不配。 “原因，我在母亲面前已经说过了。”萧九泠暗自吸了口气，还是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慕容璟略微沉思了一下，“小弟的确是被宠坏了，才这般年纪就闯下如此大祸，是应该让岳父好好管教后再送去国子监。” “慕容璟。”萧九泠突然喊出了他的名字。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名字称呼他，慕容璟惊诧抬眸，对上了她那双如同幽潭一般沉静的眼睛。 “我和家人的关系，并没有你以为的那般亲近，我也并不想为他们做什么，所以你也不必如此去为他们考虑。” 第40章 你该厌恶我 萧九泠眸子深处带有几分凉薄地凝着慕容璟，缓缓地继续说—— “所以，我是真的不想帮萧允桢进国子监。” “甚至，我会觉得，他既然做出了那等事，就应该受到律法严惩，让他永远不敢再犯，免得害了无辜的人。” “我对父母也是如此，若他们遭遇困境，生活窘迫，又或是疾病缠身，我身为亲女，我可以给钱给药。他们死后，我会披麻戴孝，磕头守灵。可是再多的也没有了。” “你可以认为我冷血，也可以认为我无情，可这就是真实的我。” 说出这番话之前，萧九泠就做好了与慕容璟疏远的准备。 或许，慕容璟会觉得她这些话太过惊世骇俗，且不孝不义，从而厌恶她，与她分榻而睡。 他们分开一段时间后，慕容璟会忍不住休了她。 但那又如何？ 不是慕容璟告诉她，让她做自己的吗？ 她就是这样的人，这些话就是她心中所想。 若一切，都如她心中所想那般发生，她也一点都不怕。 正好可以按照她的计划施展，给慕容璟纳妾留下慕容家的血脉，然后她在慕容璟出征战死沙场后，成为将军遗孀，用寡妇的身份潇洒自由地活着，顺便替他赡养父母，养育子女，算是了解他们之间这一场因果。 若慕容璟受不了要休了她，她会以和离的身份离开慕容府。 然后，再到官府办一个女户，从此独立在外。 她有那么多嫁妆在手，又有忠仆在身边，只会越来越好，绝不会落得像上辈子那样的凄惨下场。 电光火石之间，萧九泠已经把最坏的结果，以及如何解决问题的方法想好了。 慕容璟怔怔地看着她，几个呼吸后突然笑出了声。 呵呵…… 萧九泠一愣。 她在心中想了千万，但却没想到慕容璟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不厌恶她？ 萧九泠仔细地想要在慕容璟眼中找到厌恶的情绪，可是没有，一丝都没有。 “九泠，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有你这般勇气，敢于吐出心中所思所想，不畏惧世俗批判的人了。我之前是杞人忧天了，还担心你会因为来到慕容府受到束缚，我想就算没有我说的那些话，你也会做真正的自己吧。” 慕容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他的眼中，甚至多了几分欣赏。 勇气？ 对于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来说，又还有什么是不敢的呢？ 萧九泠在心中想。 她眸光微动，声音带着诧异，“你……为何不厌恶这样的我？” 慕容璟叹息了一声。 “子女与父母之间，本该是世上最亲密之人，为何会让你如此对待，我想自然是有原因的。双手能把冰块捂化，而冰水也能让炙焰熄灭。九泠，我并非愚昧心盲之人，你只是心凉了，并非天生冷酷，我又怎会厌恶你？” 咔嚓！ 萧九泠仿佛听到自己冰封的心脏最外面一层的寒冰出现了龟裂的声音。 慕容璟…… 她在心中喊着眼前男子的名字。 世上怎会有如此澄明的人？ 他就像是一道扶光照进黑暗之中，让置身于黑暗中行走的人忍不住想要朝着光的方向靠近。 “慕容璟你真是我见过最会说话之人。”萧九泠垂眸，敛去眸中翻涌地情绪。 “多谢夫人夸赞。”慕容璟笑道。 萧九泠转身坐在他身边，低声道：“你不劝我？”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慕容璟。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萧九泠呢喃着他这句话。 慕容璟微微收敛笑容，郑重地说：“我并不知晓那些让你心寒至此的经历，又怎能凭自己的一厢情愿就劝你与父母和好？世上有一些人，天生亲情缘浅，大概你也是这样。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你来到了慕容家，你可以试着把你的公婆当做是父母看，他们都是极好的人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或许这就是上天给你的另一种补偿。” 他并未忘记，那日他送大雁去萧府时，府中竟然无做主的人，逼迫得萧九泠一个议亲的女子亲自来接待主持。 女子出嫁可以说是女子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了，她的父母尚能这样做，那萧九泠在萧家的这十几年，大大小小的委屈又有多少次？ 对于儿女来说，被父母打骂并不算什么，只有冷漠和无视才是最伤人的。 他们尚且不曾对萧九泠用上几分心思，又怎能要求萧九泠要将他们放在心上？ 慕容璟只会心疼她，又怎么会厌恶她？ “慕容璟你能不能别那么好？”萧九泠淡淡的道。 “嗯？”慕容璟不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对自己的妻子好，难道不对吗？ 萧九泠这次却只是在心中解释，说出了慕容璟永远不会知道的答案。“因为，我不想喜欢你，不想再爱上任何人了。” …… 这一晚，萧九泠彻夜未眠。 慕容璟也没有追着她要解释。 次日一早，慕容璟用过早膳后就和慕容烈一起去了城外军营。 对他来说，三天没有去军营，实在是太久了。 萧九泠去给乔氏请安后，就回了海棠苑先开始熟悉慕容府的账簿。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原来，慕容府几乎是出于一个入不敷出的状态，这几年几乎都在吃老本。 这一次为了迎娶她进门，几乎挖空了大半个慕容府。 萧九泠很惊讶，慕容府的仆人并不算多，而且慕容烈只有乔氏这一个妻子，并无妾室和其他孩子，且慕容府的家风本来就比较俭朴，根本没有多大的开销，那么多银子都流去了哪？ 而且，这些都是明账，也就是说账簿里每月都有几笔固定的大额支出，乔氏是知道的。 这就足以说明，慕容府的银子的消失并非是因为贪墨。 萧九泠‘啪’地合上账簿，与其自己乱想，还不如索性等慕容璟晚上回来后问个清楚。 “主子。”庆俞站在门口躬身喊了声。 萧九泠让他进来，在他开口前先纠正了他的称呼。“以后在府中，还是唤我少夫人。” “是主子……少夫人。”庆俞应下。 “少夫人，您让奴才去查的事有些眉目了。” 第41章 国法之下，人人平等 前几日，萧九泠没让庆俞闲着。 早就已经交代庆俞去偷偷调查了严三爷，还有那庄子里到底在干些什么买卖。 上一次去，萧九泠被拦在门外，却并非一无所获。 起码，让她知道了这个地方是有问题的。 “都查到了什么，说说看吧。”萧九泠道。 庆俞表情凝重地道：“少夫人，奴才怀疑那严三在利用庄子为掩护开设赌场，还牵涉了一些人口买卖……” “当真？”萧九泠眸光一凛，语气也跟着严肃起来。 庆俞重重点头，“我暗中盯了几天，发现白日严三从不会在庄子里，都会进城逍遥快活，挥金如土。” “他在城中每日的花销，足以一户人家一年所需了。” “所以，奴才想他定然在做些什么谋财的事，才能如此挥霍。” “既然白天不做赚钱的事，那就只有晚上了。于是我连着两个晚上在庄子外蹲守，果然被我发现了端倪。” “没到夜晚，那庄子总会来一些人，且都神神秘秘，坐着马车而来。” “然后又到天快亮，城门即将打开的时候，才返程回去。” “我试着跟踪一辆马车，发现进城后去的是城南绸缎庄李家。” “昨日，我找机会接近了李家的仆人打听，知晓他们家老爷好赌。奴才便想，能让一个人半夜不睡觉跑出去的，除了自己最感兴趣的事或人之外，恐怕没有别的理由了。” “可那庄子中必不会有什么人让李老爷心心念念，剩下的就只有赌。” “即便如此，你也只能大致猜测严三在庄子里私设赌局，又怎会和人口买卖牵扯上？”萧九泠问。 庆俞又道：“因为奴才在跟踪严三的时候，听到他在酒间与人谈及，这一次的货准备得差不多了，只差三个就能再出一批货。而与他喝酒的人则说，三爷每次都是过过手，真不想挑两个好的留下在身边伺候？严三说不留，留下容易出事，女人哪里都能找，醉莺楼里的姑娘哪一个不比那些只会哭的强？” 萧九泠沉默下来。 庆俞偷听到的这番话，足以证明严三的确是在做人口买卖。 大乾朝并未废除奴隶买卖，但那也仅限于正规途径。 要么就是主家把身有奴契的奴婢转卖，要么就是活不下去了，自愿卖身为奴。 但无论哪一种，都需要通过官方认可的牙行进行交易。 没有通过这些牙行，私下贩卖人口那就是触犯了大乾律法。 还有赌。 大乾也不禁赌。 但在大乾开设赌场，要求十分苛刻，需要层层上报，且要遵循制度要求。 也就是说，在正规赌场里，能赌的花样就那几种，但凡出现了不是批准名单内的赌具和玩法，同样是犯罪。 还有就是赌场的税非常高。 大抵是大乾皇帝也知道赌场每日吞入的金银太多。 所以按照大乾律法，赌场所交的税几乎达到了一半盈利。 私下开赌场，那也就是说是要逃税了。 而能够把临南府里的赌徒都吸引过去，只能说严三在庄子里搞的赌场，恐怕还有违禁的赌具。 “严三，真是好大的胆啊！”萧九泠眼中寒光乍现。 庆俞抬头看向她，小心翼翼地道：“少夫人，咱们还要继续查吗？万一……” 万一什么，他并未说下去。 萧九泠眸光落在他身上，反问：“你觉得，父亲知晓这件事吗？” 庆俞忙连连摇头。 萧九泠淡道：“我也认为父亲不知。” 萧远鹤是个官迷，一辈子只想着如何升官。 虽然也喜欢钱，但绝不会因为钱而做一些妨碍他升官的事。 如果严三所为的一切，都是他授意的，那他心里也就清楚，他与升官无缘了。 “夫人那边……”庆俞又道。 他可没忘，严三可是夫人家的亲戚。 “母亲也不知道。”萧九泠肯定地说。 庆俞垂眸，没再说话。 萧九泠冷笑，“你以为我是接受不了这个真相？你别忘了，若母亲知晓这些，就不会把这个庄子作为陪嫁给我。” 庆俞恍然大悟，“是啊！” 如果家中老爷和夫人都知道严三做的事，就不会把庄子给他主子陪嫁了。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严三私底下瞒着主家做的了！ 庆俞毕竟是从萧府中出来的，萧远鹤还曾经培养过他一段时间，从他的内心来说，也不希望萧家被卷入这件事里。 毕竟，一旦这件事曝光，萧远鹤别说官没得做，甚至有可能祸及全家。 萧九泠眸光晦暗难明。 她知道，严氏当初之所以同意把这个庄子给她陪嫁，一来是因为那庄子偏远，又无什么良田，想要故意膈应她一下，发一发嫁妆这件事上的气。 二来，就是因为知道管理那个庄子的人是严三，自己的心腹，庄子说是给了萧九泠，但实际上和没给也一样。 她的母亲严氏，算不上一个聪明人，也不是一个笨人。 只不过，她的精力都放在了萧家的后宅之中，并未去关注外面的事。 严三只要把账簿做得漂漂亮亮，每次该上交的银钱足够，严氏就不会怀疑，反会觉得严三是个有本事的人。 严氏自己恐怕都没想过，严三会这样阴奉阳违的用萧家的庄子做这些违法勾当。 错了，如今这已不是萧家的庄子，而是她萧九泠的私产。 女子嫁妆，在出嫁前都要将所有嫁妆一式三份，登记造册，其中一份留在官府存底，女子娘家和婆家各持一份。 若有一天，这庄子暴雷。 旁人只会知晓这是她萧九泠的庄子，只会认为那庄子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她萧九泠的指使。 所以，于公于私，严三这颗毒瘤都要尽快拔除。 “既然老爷和夫人都不知晓，那我们把这件事告诉老爷，相信他会秉公处理。”庆俞道。 萧九泠却道：“庆俞，严三犯的是国法。” 庆俞一怔，似乎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严三既然犯了国法，就必须交由官府处置。父亲身为家主，理当避嫌。”萧九泠一字一句地说。 庆俞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他听明白了，他主子是要把这件事彻底闹大。 别家里出了这样的事，都想藏着掖着，巴不得一点风声都不走漏，悄无声息地把一切解决了就行了。 可是他主子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庆俞觉得，他主子似乎在用这件事敲打他，她和萧家并非一体。 只不过，若真这样做了，她能承受得住来自老爷的怒火么？ 庆俞有些担心。 第42章 时近时远 庆俞走后，萧九泠独自一人坐了许久。 前世，她离开萧家之后，很快就陷入了每日生计的奔波里，与萧家之间有一道无形的鸿沟将他们分割开。 萧家知不知道她的事，她不清楚。 但她，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萧家内部发生了什么。 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前世庄子的事并未曝出来。 那就只会有两种可能。 要么就是，直到她离开临南府之前，这件事都尚未曝光。 要么就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萧远鹤已经得知严三所为，悄无声息地将其处置了。 到底是哪一种可能呢？ 萧九泠细思了许久，终于让她回想到一件事。 在她离开萧家第二年，似乎严氏生了一场大病。 这还是萧卿若跑到她面前炫耀时，无意中说漏嘴的。 只因为，严氏生了那一场病，让萧家的掌家权落在了夏姨娘手中。 那个时候的萧九泠，对于父母心中有些愧疚。 曾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偷偷跑回去想要找机会见见严氏。 结果她人没见到，倒是被家中恶奴羞辱一番，最后只好无奈而去。 她又偷偷去找萧允桢，想向他询问严氏的情况。 结果，倒是被萧允桢骗去了几十两。 萧九泠觉得那一次可疑，是因为她询问萧允桢严氏病情时，他说得含糊不清，支支吾吾。 而且，母亲都重病在身了，作为儿子他怎么还有心情来外面花天酒地？ 就算萧允桢是个没良心的，萧远鹤也不会放他出来。 他能够依旧潇洒，只能说明严氏并未生病。 严氏没有生病，萧卿若却说她病了，夏姨娘还掌了家，那就只能说明，严氏犯了极大的错误，导致萧远鹤震怒。 且这件事，还是不能对外提及的。 越少人知道越好。 目前看来，能附合这些条件的，也就只有严三的事了。 所以，上辈子萧远鹤选择了悄无声息解决一切的办法，来平息一切，没有让一切公之于众。 可这一次，她并不想这样。 若是让萧远鹤这么做了，那么那些被严三害了的女子，还有她们的家人又该如何？ 他们的怨恨，又该如何平息。 他们的公道，又有谁来评？ 萧九泠长睫轻颤。 她并非是大圣人，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她只是觉得该如此罢了。 上辈子她被韩羿所骗，经历生死，痛失亲人。 若无那对好心的夫妻救了她，她连找到韩羿知晓真相，亲手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心存善念，方能为人。 …… 慕容璟回来时，就被萧九泠拉到了一处。 她此时已无心去问慕容璟，慕容家那去处不明的钱财是怎么回事。 “夫君，我有一事相求，可否帮我？”萧九泠想来想去，如今能帮她的人只有慕容璟。 慕容璟好笑地道：“你我成亲已有几日，还是第一次听你唤我夫君。” 萧九泠一愣。 是么？ 她竟然没有唤过慕容璟‘夫君’？ “夫人都以夫君唤我了，我岂有拒绝之理？”慕容璟看着愣神的萧九泠扬了扬眉。 萧九泠回过神来，抛开不重要的思绪，“我想借夫君几个军中斥候。” 慕容璟笑容一收，他认真地打量了萧九泠两眼：“斥候？” “嗯。”萧九泠点了点头，证明自己并未开玩笑。 慕容璟：“你可知，军中斥候只有在什么时候才能用？” 这个……萧九泠还真是不知。 她蹙了蹙眉，思索着改变自己要求，“若斥候不能用，普通军士也可，只要有些手脚功夫，灵活机敏的就行。” 庆俞打探到的消息，并不能锤死严三。 她还需要更多的铁证，让他再无翻身可能。 可是，要这些东西，光靠庆俞很难办到，甚至还有可能将庆俞陷入危险之中。 所以，萧九泠不得不寻求慕容璟的帮助。 “不如夫人先告诉我，你要这些人有什么用吧。”慕容璟神色严肃地拉着萧九泠坐下。 “我自然要和你说清楚的。” 于是，萧九泠把为何要去查严三，庆俞又查到了什么统统都告诉了慕容璟。 慕容璟听完之后，倏地起身，尚还稚嫩的五官在此时收起了所有柔和，化为锋利。 “你做得对。”慕容璟对萧九泠说。 “若一切属实，严三犯了国法，必须依法处置。也要为那些苦主鸣冤，还这天下一片清朗。” “你想怎么做？” 萧九泠缓缓起身，直视着慕容璟。 “我想请少将军出手，找到严三有罪的铁证，然后报官定罪，也救出那些被害的女子。”萧九泠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慕容璟颔首，没有片刻犹豫。“好，我帮你。” “有劳了，多谢。”得到慕容璟的相助，这让萧九泠心中松了口气。 慕容璟双手落在她双肩上，凌厉的眉眼再度缓和，“你我既是夫妻就无需言谢。” 萧九泠正打算说几句揭过这事，却不想慕容璟又继续道：“九泠，为何我总觉得你对我时而亲近，又时而疏远？” 慕容璟的眼中满是困惑。 他真诚的把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也希望在萧九泠这里得到答案。 “……”可是，萧九泠却无法给出答案。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这一世她对情爱不抱希望，而慕容璟在她心中也是一个将死之人。 她想守住与慕容璟之间的距离，就像是世上每一对听从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成亲的夫妻那样，平平淡淡，相敬如宾地过日子。 可是这些，要让她怎么对慕容璟说？ 慕容璟又如何能够理解她心中所想？ “我……或许是不适应……”萧九泠在慕容璟的注视下，只能给出一个敷衍的答案。 慕容璟松开了她，“原来如此，怪我多心了。” 他笑了笑，似乎就那么简单的相信了萧九泠的话。 “庄子的事，交给我来处理。等我找齐证据后，再来和你商议。庆俞那边，你让他先不要去了，免得打草惊蛇。”慕容璟聊回正事。 萧九泠心中也正有此意，点头答应。 她想了想，问了声：“大概需要多久？” 慕容璟眸光闪了闪，给出了自己的保证。“快则三日，慢则七日。” “这件事可否会给你，给慕容家带来麻烦？”萧九泠又问。 慕容璟勾唇笑了，“不会。这是送上门的功劳，怎会是麻烦？” “那就好。”萧九泠。 第43章 替夫纳妾 慕容璟变忙了。 在萧九泠把严三的事告诉他后，连着两日慕容璟都没有回过府。 萧九泠是知道他在忙着查严三，但是乔氏却不知道。 在萧九泠去向乔氏请安时，乔氏还埋怨。 “这小子也真是的，才刚刚新婚就往外跑。把你一个人冷落在府里。” “夫君是有正事要忙，娘也不要怪他。我有娘陪着，也不觉得孤单。” 慕容璟嘱咐过萧九泠，在事情结束之前，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了。 所以，在乔氏面前，她也不好明说。 “我这老太婆，有何好陪的。你应该多和年纪差不多的一起玩。”乔氏笑道。 萧九泠，“娘可一点也不老。” “我都一把年纪了，哪会不老？”乔氏被哄得开心。 “九泠，你也别拘着。咱们府上没有那么多规矩，若是在家中呆得无聊了，就去街上逛逛，或是约你的小姐妹出来喝茶。” 乔氏是真的怕萧九泠闷在家中待出病来。 萧九泠笑了笑，从善如流：“是，娘。” 她在这临南府，其实并无什么闺中密友。 以前，严氏总是看不上这家，看不上那家，又对她多有约束，她很少有机会结识同龄的友人。 “娘，今日我来还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萧九泠说出自己来意。 严氏亲切地问，“什么事？府中大小事务你皆可做主，不必问我的。” “这件事，还是需要征求娘的同意。”萧九泠说着，朝青芍招了招手。 青芍上前，把早就揣在身上的画卷，不情不愿地拿了出来。 见她动作慢吞吞，萧九泠干脆一把拉了过来。 “少夫人……”青芍欲言又止，被萧九泠瞪了一眼，才乖乖地闭上嘴，垂头站在一边。 乔氏目光时而落在萧九泠身上，又时而转到了青芍身上，越发好奇起来，“你们主仆二人打什么谜题呢？” “娘，您看。”萧九泠走到乔氏身边，在她眼前，缓缓将画卷展开。 画卷不大，否则也不能被青芍戴在身上。 展开的画卷中，每隔巴掌大的白底上，就绘制着一个女子的小相。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线条勾勒，但是画画的人水平极高，把每个女子都画得惟妙惟肖，只看一眼就能看出她们是什么样的性情，是活泼好动，还是温柔娴静。 乔氏一开始还看得津津有味，但不一会就回过味来。 她伸手，将画卷收起，放在一旁，抬眸看向萧九泠。“九泠，你这是要做什么？” 萧九泠在乔氏面前福了福身，“娘，儿媳是想替夫君纳几门良妾。” “什么？”乔氏惊讶。 萧九泠垂眸道：“娘请放心，这画卷上的女子，都是我精心挑选的，绝对家世清白，人品也极好。她们都是自愿嫁入将军府为妾的，绝无半点勉强。” “九泠，你这是为何啊？”乔氏直接把她拉到身边坐下，上下仔细打量。 “莫不是，璟儿做了什么惹你不快？又还是他乱说了什么话，让你误会了？” “我与夫君并未争吵，夫君也没有乱说什么。”萧九泠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帮慕容璟解释。 她不知道，身为正室，为了体现自己的宽容大度，替夫君纳妾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若是她不肯，外面的人只会说她善妒不贤，没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所以，她皆是按照世人对正妻的要求做的，为何她的婆母会这般惊讶。 乔氏认真地盯着她，确定她没有撒谎后，才叹了口气道：“傻丫头，世界上哪有女子真心希望自己的丈夫左拥右抱的？那些所谓的规矩，不过是一帮臭男人为了满足自己，刻意加在我们女子身上的。我们女子的好坏，为何要凭他们一张臭嘴评说？” 这下，轮到萧九泠诧异了。 乔氏这番话，从未对她说过。 前世，她不曾为韩羿纳妾，更是忍受不了韩羿身边有别的女人，那是因为她爱韩羿。 所以，她是知道的，若真心爱一个人，绝对无法容忍他身边还有别的女人存在。 可是，这辈子她虽嫁给了慕容璟，但她不爱他啊！ 因为不爱，又因为她一直记得慕容璟会在一年之后战死沙场，所以她总想着给慕容家留下一点血脉，也好抵消她心中利用了他的愧疚。 萧九泠以为，乔氏听到自己的打算后，会很开心，很欣慰才是。 可是没想到，乔氏竟然是这个反应。 “是不是府上有人乱嚼舌根？若是，直接把人卖了就是，再换几个听话的进来。若是外面有人乱说你，你只管来告诉我，我去帮你骂他们。”乔氏道。 萧九泠从这种维护中回神，她急忙解释：“不是的，娘。我只是想着家中人丁不旺，多为夫君纳妾，一起帮夫君和慕容府开枝散叶。” “真是如此？”乔氏不相信的问。 萧九泠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乔氏松了口气。“若是如此，你到更不必做这些事了。” “为何？”萧九泠一愣。 乔氏道：“你公公曾经说过，他是武将，在战场上杀了很多人。虽然那些都是大乾的敌人，可也毕竟是人命，都是杀孽。所以，家中人丁不旺是上天对他造下杀孽的惩罚。” “怎能如此说？公爹上阵杀敌，是为了保家卫国。佛家尚且还有怒目金刚，以杀止杀。正因为，杀人亦是救人。”萧九泠想起八年后，大乾经历了一场大战。 那一战，若无大乾将士宁死不退地守护，恐怕早已山河破碎。 这才几十年的大乾朝，就要改旗易帜了。 当然，若真是那样，也没有什么宣国公府了。 所以军人，是值得百姓敬重的存在。 萧九泠也因为上辈子的经历，对军人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感。 这或许也是她在选择慕容府的理由之一。 乔氏听她说得热泪盈眶，“还是你会说。你公爹若是听到你这番话，定然会很开心。”她抹了抹眼角的湿润，拉着萧九泠的手说：“可是，即便是这样，你也不用为璟儿纳妾。这是我的错，我忘了告诉你，我们慕容府祖上就有规矩，慕容家男丁，一生只能有一妻，不可纳妾。” “不可纳妾？”萧九泠倏地睁大了双眼。 青芍听到这句话后，却笑得嘴角都咧到了眼角。 乔氏拍了拍她的手，“所以，你放心，璟儿只会有你一个妻子，他的孩子也只能你生，你不必在意那些反问了，教条规矩。你是不是个好媳妇，我们慕容家知道就好。” 萧九泠瞳孔震颤，有一种计划被打破的感觉。 第44章 他有点馋人 萧九泠在重生之后，所经历的一切，都还算顺遂。 她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可是却没想到，在今天她的计划都被乔氏的话打碎了。 慕容家，不准纳妾？ 那岂不是说，若她还想按照之前所想，替慕容璟留下血脉，就只能靠她自己？ 算来算去，竟然把自己给算进去了…… 这也是萧九泠万万没想到的。 …… 从乔氏那里回到海棠苑，青芍嘴角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看得萧九泠格外刺眼。 “死妮子，还笑。”萧九泠气不打一处来。 青芍忙捂住自己的嘴，确定自家主子不是真的生气后，才眨巴眨巴眼缓缓放下手。 “小姐，这不是好事吗？你以前不也说过，不希望自己的夫君纳妾吗？”青芍小心的试探。 萧九泠一愣，“我说过吗？” 青芍连忙点头，“小姐当然说过，就在两三年前。青芍记得可清楚了。” 两三年前……那对萧九泠来说，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她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青芍嘀咕：“所以我才不懂小姐你为何要给姑爷纳妾。姑爷待小姐那么好，干嘛还要自己招个女人回来分姑爷，给自己添堵？” 萧九泠没有说话。 因为，她在想青芍说的话。 哪个少女不怀春？ 前世，她虽不得严氏宠爱，但也是娇养长大的。 在天真烂漫的年纪里，自然也曾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什么样的人。 也曾看不上父亲娶妻纳妾的做派，想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做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 可是，前世她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到头来却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重活一世，才看明白一切不过是韩羿的精心设计。 她不过是他的猎物罢了。 所以，这辈子她只想为自己而活。 与慕容璟的婚事，在她心中本就是一场交易，只要能达到她的目的，她又怎会容忍不了慕容璟纳妾呢？ “小姐，咱们姑爷真的很好，他不是你自己挑的吗？你若真的要把他分给别的女人，将来一定会后悔的。”青芍怕萧九泠不死心，继续劝道。 “会后悔么……”萧九泠呢喃了青芍的话。 青芍忙点了点头。 萧九泠沉默了好一会，最终叹了口气。“罢了，顺其自然吧。” 她也不可能去挑战慕容家的家规。 萧九泠对自己这样说。 见萧九泠终于放下替慕容璟纳妾的心思，青芍也松了口气。 …… 晚上，慕容璟回来了。 他回来时，萧九泠已经睡下，听到动静后刚起身，就被慕容璟阻止。 “别动，当心着凉。我自个去洗漱一下就行了，你继续睡。” 萧九泠听话地又重新躺了回去。 慕容璟去了旁边的净房，很快里面就传来了稀稀疏疏的流水声。 萧九泠本来还挺困的，现在躺在床上听着水声，反而越听越清醒，也睡不着了，慕容璟不着一缕的身子，老是在她脑子里晃来晃去。 “萧九泠你前世今生加起来都多大了，什么没见过，还乱想些什么？”萧九泠把头蒙进被子里，手背触及脸颊，才发现自己的脸颊烫得吓人。 萧九泠不知道自己蒙在被子里呆了多久，只知道是慕容璟洗漱好后，才扯掉了她蒙着头的被子。 被子被猝不及防地拉开，萧九泠就对上了慕容璟那双哪怕在夜里都发着亮的眼睛。 “为何要蒙着头？”慕容璟挑眉问。 萧九泠的视线随之快速地扫了他一眼。 慕容璟穿着里衣，并未露出半点她臆想的那个样子。 “没、没什么。”萧九泠敷衍地道。 她话音刚落，慕容璟还带有一分湿气的手，就落在她的额头上。 萧九泠原本被他手中的微凉刺激了一下，但很快他掌中的热度就迅速地传递到她脸上，让她刚刚降下去的温度，又有回升的趋势。 “我没事。”萧九泠将他的手拉开。 慕容璟狐疑地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发热。” 说着，他躺了下来，与萧九泠睡在一起。 男子阳刚的气息，顺着慕容璟的身上蔓延到萧九泠的鼻尖，化为无形的丝悄无声息地将她一圈一圈缠绕。 或许是白日里，乔氏和她说了太多，萧九泠自己也想了不少。 现在搞得她无法静下心来，脑子里满是前两日慕容璟趴在自己身上，奋力耕耘的画面。 “是在担心庄子的事吗？” 黑暗中，慕容璟突然开口。 这句话，就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在萧九泠身上，熄灭了她心中的火焰。 “……嗯。”带着几分心虚，萧九泠这声回应，理不直气也不壮。 好在，慕容璟并未听出来。 “别担心，事情已经查得差不多了，明日日落前就会有结果。” “这么快！”萧九泠有些惊讶。 她还以为，起码还要再等几日才能出结果。 “若非想要把他的上下线一并抓住，还能再快几分。”慕容璟自信地说。 萧九泠此时一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 她好奇地问：“都查清楚了吗？严三真的利用庄子做掩护，在里面做些乌七八糟的事？” 虽然说之前她心中很有把握，但毕竟没有实质证据，还是存在变数。 “嗯。” 萧九泠抬眸看了慕容璟一眼。 因为房间里的蜡烛吹灭了，她只能借着外面的月光看清慕容璟的侧脸的轮廓。 她似乎感觉到慕容璟的心情不好，刚才那一声回应，声音都变得冷冽了许多。 “他不仅在庄子里设赌局，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赌局。”慕容璟缓缓开口。 萧九泠心中‘咯噔’一声。 他从被子里摸到了萧九泠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大掌之中。 这股力量，莫名地安抚掉了萧九泠心中的不安。 “那是什么赌局？”她小声地问。 萧九泠感到自己被握紧的手，又紧了紧。 然后，才听到慕容璟的声音在黑暗中慢慢散开。 “是赌人命。他暗中买来或抓来一些幼童，把他们放在笼子里与野兽搏斗，然后让那些赌客去下注……买生死。” 慕容璟后面的话，已经蕴含了杀意。 萧九泠被他的话惊呆了，双眼瞪大，眼中满是惊怒。 第45章 不让真相掩盖 萧九泠想过严三所做的事，是在法理之外。 可是，她一开始还天真的认为，严三在庄子里私设赌局，只是为了逃税。 她万万没有想到，严三竟然敢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 慕容璟看到了萧九泠震惊的样子，张了张嘴又闭了回去。 其实，那庄子里的事，还不仅如此。 但是那些事实在是太过污秽，他不想说出来污了萧九泠的耳朵。 拿幼童与野兽搏斗，竟然成为了最能说出口的事了。 慕容璟深吸了口气，平息着心里的滔天怒火。 “他简直就是胆大包天，禽兽不如！”萧九泠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个消息后，只能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么一句话来形容严三。 “九泠，有一件事你要如实告诉我。”慕容璟突然翻身，面对了萧九泠。 萧九泠看向他。 窗外斑驳清冷的月光，洒在了床头，她借着这点光看清了慕容璟眼神中的严肃。 “你说。”萧九泠心中隐隐猜到了慕容璟想要问什么。 果然，慕容璟在斟酌了一下开口：“严三所做的事，岳父岳母可知晓？” “不知。”萧九泠毫不犹豫地回答。 慕容璟眸光沉沉地看着她，两人的视线在黑暗中对视，久久不语。 “九泠，此事事关重大。” “我知晓，所以我才敢肯定，他们并不知情。”萧九泠冷静下来。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大罪。 若此事曝光，又查出她父亲是幕后东家，那么萧远鹤别说当官了，连命都保不住。 严氏也同样如此。 严三所做的事，每一桩每一件都足以要人偿命。 “少将军，我并非是在为家人开脱。正是因为他们是我的家人，所以我才了解他们的性情，知晓他们绝不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来。” 萧九泠知道慕容璟的顾虑，所以想要帮忙。 “父亲是个官迷，他一生只想升官，成为朝廷的肱股之臣。所以，他绝不会为了钱财冒险去做这等错事。而我的母亲，她把自己的一生都放在了萧家的后宅之中，最大的心愿就是培养萧允桢成才，她也不会去做那等事。严三是我母亲族亲，这没错。当初，也是因为严三为人机灵，才被母亲委以重任看管城郊庄子。母亲对他的信任远胜于我，只要他按月缴纳庄子的银钱，以我母亲的能力根本想不到他会拿着庄子做幌子，私下做这些事。” “还有，如果我父亲或母亲，其中之一知晓那个庄子的真相，都绝不会把它作为陪嫁给我。” 萧九泠一口气说了很多。 等她说完之后，她却没有得到慕容璟的回应。 又过了一会，依然不见慕容璟出声，她忍不住问：“少将军可信我？” “我信。”这一次，慕容璟没有再沉默了。 萧九泠悬着的心，渐渐安稳下来。 “九泠，事到如今我不能瞒你。严三在庄子里做的那些事，即便岳父岳母不知情，一旦被查，岳父也会受到一部分牵连。我有心想提前与岳父商量，若是由他之口上报，上面或许对他的责难会少一些。” “不可。”萧九泠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 前世，她不知道那庄子的事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但是她能猜到，萧远鹤为了自己的仕途，是采取了秘密低调处理的方式来消除一切。 决定让慕容璟插手这件事之前，萧九泠就已经想过了，不能让罪恶被隐藏在黑暗之中，让无辜的百姓无处伸冤。 当时，她尚不知严三所为有多恶毒，如今她既然知道了，又怎么可能让父亲再一次掩盖这件事的机会？ “若是父亲知晓这件事，他只会尽力捂住，绝不会上报请罪。那些被害的人，他们所受的哭，又如何交代？”萧九泠道。 慕容璟惊讶地看向她。 他似乎没想到，萧九泠在知晓这件事的内幕之后，还如此决绝地选择彻底公开。 他怕萧九泠不知道这件事的后果有多严重，忍不住提醒，“此案一经公开，岳父就算罪不至死，也有可能丢官受罚。甚至就连你，可能都会受到牵连。” “我会坐牢吗？”萧九泠认真地问。 慕容璟摇头，“那自然是不会的。罪不及子女。更何况，这件案子中，连岳父也只是受了连累，治下不严。但虽不用被律法惩治，可是萧家在百姓心中的名声恐怕会受到影响，萧家也会受到百姓唾骂。” “可会连累慕容家？”萧九泠又问。 慕容璟再次摇头，“不会。慕容家从不畏惧流言蜚语。” “那不就行了？萧家就算被骂也是应该的。”萧九泠从容地道。 慕容璟在夜色中仔细地打量着她，过了好久，他才道：“九泠，你当真是与普通女子不一样。” 萧九泠自嘲而笑，“都是芸芸众生，天地间一蜉蝣罢了，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她闭上了眼睛，好像睡了过去。 慕容璟却睡不着，一直在偷偷看着她。 萧九泠刚才那些话，听上去好像冷心冷肺，不顾念亲情。 但实际上，在这冷漠之下，却藏着天下最大的慈悲心。 …… 翌日，慕容璟早早离府，在军营中见了自己的父亲。 “怎么样，昨晚找机会试探家媳口风了吗？”一见他进来，身穿铠甲的慕容烈就放下了手中的兵书。 慕容璟走到父亲面前行礼后，才将昨晚他和萧九泠的对话一一说出。 慕容烈听完之后，喟叹道：“儿子，你娘给你娶了一个好媳妇！” “九泠她……很不一样。”慕容璟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慕容烈笑骂：“你小子，自家媳妇赛西施是吗？” 慕容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归正题：“爹，我们之前担心此案岳父也牵扯其中，所以才先按兵不动。如今，事情已经明了，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自然就按照家媳的话做了。”慕容烈也不再犹豫。“兵贵神速，你现在速去点人，亲自带队……不，你就不要去了，让周副将去。” 慕容烈跺了跺步子，“对外就说，我们抓流窜山匪的时候，无意中到了那，才发现了里面的秘密。” “多谢爹。”慕容璟抱拳。 他哪会听不出来，他爹这是为了让他们小夫妻在萧远鹤面前好交代？ 第46章 救救你爹 轰隆隆—— 午膳后，突然变天，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顷刻间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萧九泠站在廊下，看着雨水顺着屋檐而下，化为雨帘。 青芍拿着斗篷从房中出来，将斗篷披在萧九泠身上。 “小姐，当心着凉。” “我没事。”萧九泠笑了笑。 青芍不懂这雨有什么好看的，她怕萧九泠被雨水凉着，“小姐，我们先回房吧。看雨在房中也能看的啊。” “少夫人……前院传话，说是萧府遣了人来叫您回去一趟，说是家中有事，主母都病倒了。” 一个婆子，急匆匆地打着伞跑进来通报。 来了！ 萧九泠心中仿佛等了很久的事，终于落了地。 在这种天气，还派人来找她回去，想来是慕容璟那边动手了。 “我知道了，你去让府里准备马车。”萧九泠淡淡吩咐。 婆子很快离开了。 萧九泠转身回房，在铜镜前看了看自己的穿着。 嗯，还可以，不必再换了。 萧九泠又不出府，所以今日打扮很是简单。 但此时，最需要的就是这份简单。 “青芍，白露，你们随我一起回去。”萧九泠吩咐。 白露是她嫁进来后，慕容璟给她的丫鬟。 据慕容璟所说，白露是会一些拳脚功夫的。她的哥哥在军营里给慕容璟当亲卫，她则入府做了丫鬟。 萧九泠前世进京的遭遇，让她对于自身安全很是在意。 刚重生那会，是没有机会，也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 如今，慕容璟竟然把白露这样的能人给了自己，萧九泠心里是惊喜的。 她曾问过慕容璟，白露的身手如何。 慕容璟说，白露会的是一些外家功夫，单独遇上五六个同样会些拳脚的地痞流氓，山匪流寇之类的人，白露不在话下。 他这么一说，萧九泠就懂了。 反正，把白露带上，她在这临南府内，就基本上没有什么危险。 这一次，萧九泠决定把她也一起带回萧家，就是怕万一严氏发疯，起码她身边有个人能拦住严氏。 准备好一切，萧九泠就坐着慕容府的马车出发了。 等到了萧家，刚进主母院，萧九泠就听到了严氏哭天抢地的声音，还夹杂着夏姨娘‘嘤嘤’的泣声。 然后，萧九泠就听到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小姐回来了’，屋内就瞬间安静下来。 萧九泠刚迈出去的脚悬空着顿了顿，才缓缓落下。 “九泠……九泠啊……你爹出事了……” 严氏直接朝她扑了过来，要不是萧九泠及时用眼神阻止了白露，恐怕严氏就会被白露一脚踢飞。 “你快救救你爹啊……”严氏紧紧抱住萧九泠，扑在她怀中嚎啕大哭。 萧九泠扶住严氏，娇艳的脸上表情错愕。 这……怎么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原以为，在见到严氏的时候，就会被严氏呵斥，骂她如何没了心肝，冷血无情…… 可是，这些统统都没有。 “母亲，到底……发生了何事？”萧九泠压住心中惊讶，试探地开口。 然而严氏只顾着哭。 最后，还是夏姨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呜呜呜……我们也不清楚到底怎么了……刚、刚才有官差过来……说是老爷出了事……暂时回不了家了……” 果然是那件事没错。 萧九泠在心中暗道。 可如果是因为这事，严氏不该是这个反应啊。 就在萧九泠困惑的时候，夏姨娘又怨恨地瞪了严氏一眼，咬牙切齿地道：“都怪夫人胡乱用人，居然弄了个胆大包天的白眼狼在庄子里，这才害了老爷！” “我怎知他是那样的人？”原本还在哭的严氏，听到夏姨娘的话后，扭头狠狠瞪向她。 接着，萧九泠才在两人的掰扯中，听明白了整件事。 “……谁知道那天杀的官兵追贼怎么就追到庄子里去了，一个不小心撞破了严三干的那些事，人赃并获严三当场就被抓了，后来他们听说严三是咱们家的家奴，也把老爷给关了起来……老爷，我的老爷，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们一家子老弱妇孺该怎么办哟……”严氏说着，又哭了起来。 萧九泠怔愣在原地。 她没想到慕容璟竟然寻了这个一个法子，把她置身事外。 这样一来，她的父亲，母亲都不会把庄子的事算到她头上了。 难怪，严氏对她的反应与她想象中的不同。 萧九泠只觉得自己心脏处暖暖的，就好像泡在温泉里一样。 就在此时，她突然听到夏姨娘声音怯怯地说：“不过话说起来，那庄子已经作为陪嫁给了大小姐了……那严三也只能算是大小姐的家奴吧，与我们老爷有何关系？” 萧九泠眸光凉飕飕地扫向夏姨娘。 夏姨娘被她这么一看，讪讪地缩了缩脖子，闭上了嘴。 可是，她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现在闭嘴有什么用？ 萧九泠在心中讥讽而笑。 突然，她感到自己手上痛了一下。 是严氏。 她本就抓着萧九泠的手，此时更是狠狠用力抓了一下，若非萧九泠能忍，刚才就会叫了出来。 萧九泠对上了自己母亲灼热的目光。 她心脏处刚刚被慕容璟的举动暖起来的温度，又瞬间降至冰点。 萧九泠已经预料到严氏接下来会说的话。 然而，猜到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却又是另一回事。 “九泠，夏姨娘说得没错。那个庄子已经给了你了，如今你才是庄子的主人。你现在就去府衙里说明一切，说你才是庄子的主人，严三是你的奴仆，他所做的一切都与你爹无关，与萧家无关，我们家里什么都不知情。” 严氏激动起来，仿佛只要萧九泠按照她说的做，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萧九泠目光里带着碎冰，她看着迫不及待将她推出去定罪的母亲，忍不住笑了：“母亲担心父亲，难道就不担心我？那是给我的陪嫁庄子没错，可是我一次都没有进去过，那里发生的事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那是你爹！你爹不能出事你懂不懂？你爹出了事，萧家就完了，你弟弟也完了！你就不能懂事一点吗？你是慕容府的儿媳妇，去抓人的也是他们的人，他们不会为难你的，你、你到时候就说你也不知道就行了……你乖啊，听娘的话……” 第47章 谁干的？ 萧九泠笑了。 “小姐……”青芍看到萧九泠这个笑容，眼眶一红。 就连第一次见识到萧家人嘴脸的白露，此刻也悄悄捏紧了拳头。 “母亲，严三不是您的家奴么？” “你闭嘴！” 啪！ 萧九泠的一句话，换来了严氏一记响亮的耳光。 “少夫人！” “小姐！” 原本站在萧九泠身后的白露和青芍，迅速上前，把萧九泠挡在身后。 白露更是目露不善地盯着严氏。 “哪、哪来的野丫头，敢在我们萧府撒野？”严氏被她凶狠的眼神吓得不轻。 “她不是野丫头，她是少将军留在我身边保护我的人。”萧九泠捂着脸淡淡开口。 她的声音无悲无喜，却让严氏心中更慌了。 她总觉得自己刚才那冲动之下的一巴掌，似乎把自己和女儿之间的什么联系给打断了。 “母亲既然觉得只要有人去定罪了，父亲就会无事。那为何不让严三自己招认一切？你让我去，可又想过我的处境？你又可否知道，庄子到底藏了什么事，连父亲都被扣留了？”萧九泠一字一句地问。 严氏眼神慌乱了一下。 但很快，她又重新理直气壮起来，“还能出什么事，无非就是些偷鸡摸狗的小事。说起来，还不是你公爹那些兵痞无事生事？抓匪就抓匪，闯入咱们庄子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倒打一耙？” 萧九泠讽刺地笑了。“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一门心思只想着父亲，我的死活在你心中就毫不在意对吗？” “你别死啊死的挂在嘴边，你休想吓我。”严氏不满。 萧九泠深吸了口气，目光环视一周，却发现少了两人。“怎么不见萧卿若和萧允桢？” 家里出了这等大事，连她都被严氏从慕容府里薅过来，怎么本该在家中的两个却不见踪影？ “对！萧卿若呢？” 在萧九泠的提醒下，严氏也反应过来了。 她大声质问夏姨娘，可是却避开了萧允桢。 “二、二小姐不是被老爷勒令不许出门嘛，自然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夏姨娘讪讪笑着。 萧卿若在自己房中呆着？ 萧九泠不信。 萧府出了那么大的事，她不信萧卿若还能安安稳稳地坐着。 她给了青芍一个眼神，青芍领会，偷偷地溜走了。 白露眼色极好地帮青芍打了掩护，获得了萧九泠的赞赏。 “萧允桢呢？”萧九泠不想让严氏逃避。 其实，她并不关心萧允桢和萧卿若的下落，只是她需要一个借口转移严氏的注意。 “你老是问你弟弟作甚？他自然有他的事，这些事就别烦他了。”严氏不满。 严氏这偏心真是偏得没边了。 萧九泠心中冷笑，她对严氏道：“既然如此，母亲急匆匆把我叫回来，又有何用呢？” 在严氏开口之前，她又道：“我连那庄子都没有踏进过，就算去了衙门，也是一问三不知。母亲是嫌父亲身上的麻烦还不够吗？让我去欺瞒上官？” 严氏被她唬住了，瞬间又慌了神。“那你父亲怎么办？” “母亲若是真的担心父亲，不如先想办法打探清楚，那严三到底在庄子里做了什么。”萧九泠道。 严氏愣住，“他做了什么？他还能做些什么？不就是种地买菜，养些牲口？” “母亲，这话你要问严三，我如何知晓。”萧九泠淡淡地道。 “你！”严氏被噎住了。 如此牙尖嘴利的女儿，也是她极为少见的。 似乎，在女儿嫁到慕容府后，身上也多了几分武将的锋芒。 “如果母亲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萧九泠准备告辞。 严氏不满，“你父亲这边还尚未有消息，你着急回去干什么？别以为嫁出去了，就不是萧家的女儿了。” “我若不回去，又怎么打听父亲的消息？”萧九泠淡道。 “……”严氏。 “你走吧。”片刻后，严氏没好气地赶人。 萧九泠带着白露走了，等她们走出大门时，青芍才急匆匆地赶来。 青芍那一脸兴奋想要开口的样子，被萧九泠一个眼神给憋了回去。 直到马车离开了萧府后，青芍才忍不住说出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小姐，我刚刚去看过了，二小姐根本不在房里。而且，她贴身的丫鬟也不在。我去角门那边打听了一下，有一个洒扫丫鬟看到我们来之前不久，二小姐带着青梅身上挂了个小包袱偷溜出去了。” “小姐，你说她是不是又跑去私会情郎了呀？老爷都答应他们成亲了，他们干嘛还要偷偷摸摸见面？乖乖待着等着成亲那日不好吗？” “还有，我还去见了张妈妈一面，张妈妈说最近夏姨娘房中的丫鬟每到晚上，厨房要熄火时，都会来给夏姨娘熬药。可是，府中并没听说夏姨娘病了的事，张妈妈觉得奇怪，就趁着那小丫鬟打盹时，偷偷翻了翻药渣，结果被她认出里面好几味药，都是安胎的药。” 萧九泠微微震惊。 今日来一趟萧府，得到的消息可是不少啊。 “小姐，你的脸都有些肿了。我们赶快回去，奴婢用温水给你敷一下脸吧。”青芍注意到萧九泠开始红肿的脸担忧不已。 “不可用温水，要用冰水。”白露开口。 青芍困惑地看向她。 “白露说的是对的。” 萧九泠知道如今的青芍还不是那个上辈子陪她吃了多年苦的青芍，她没有处理过这种伤势，自然也就不知该热敷还是冷敷。 青芍懵懂地点了点头。 马车一路回了慕容府，萧九泠刚下马车，就看到慕容璟穿着轻甲，威武不凡地朝她大步走了过来。 似乎，是刻意在这里等她。 慕容璟刚走近萧九泠，到嘴边的话，在看到她脸颊上的红肿时，就换了一句。 “谁干的？”他眸光一厉，身上和煦温暖的气质陡然变得凌厉锋芒。 萧九泠无所谓地笑了笑，“我的母亲。” “少将军是奴婢没能保护好少夫人，请少将军责罚。”白露立即跪地请罪。 “这不关白露的事，动手的是我母亲，她也不好还手。”萧九泠忙道。 慕容璟没说话，只是看着她肿起来的脸颊，抬起手……指腹带有薄茧的手轻轻触碰到了萧九泠的脸颊上…… 第48章 人心之毒 当慕容璟的手碰到萧九泠的脸时，哪怕他动作已经很轻，但还是让萧九泠感觉到了刺疼。 嘶~！ 她轻呼一声，下意识地避开了慕容璟的手。 好奇怪啊！ 萧九泠在心中暗道。 明明，在严氏打她的时候，她不觉得疼。 回来的路上，青芍都急得快哭了，她还是不觉得疼。 可是现在，不过是被慕容璟轻碰了一下，她就觉得真的好疼啊。 脸颊上，后知后觉的泛起一片火辣辣的疼。 “先回屋吧。白露，你去取些冰块来，阿胜你去我的书房把化瘀消肿的药膏拿来。”慕容璟迅速吩咐。 阿胜，是慕容璟的长随。 但在萧九泠看来，也和护卫差不多。 阿胜的腰间好像时刻都挂着一把剑，且沉默寡言，如同慕容璟的影子一般。 …… 萧九泠被慕容璟带回到了海棠苑。 他们刚到，白露和阿胜后脚就来了。 一人手中拿着冰，一人手中拿着玉瓶装的药膏，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青芍本想给萧九泠敷脸，可是却被慕容璟夺走了这个差事，这让她有些闷闷不乐，最后还是在白露的拉拽下，才不舍地离开了房间。 慕容璟用锦帕裹着冰块，确定冰块不会冻伤萧九泠皮肤后，才轻柔地给她冰敷。 他的动作专注而细致，连萧九泠都不好意思打扰她。 刚刚感受到的疼痛，又在冰块的温度下，慢慢消散了。 “岳母还是怪你了？”慕容璟眸色沉沉地凝着萧九泠红肿的脸。 提及在萧府里发生的事，萧九泠回过神来，“没有。” “若是没有，她怎会迁怒于你？”慕容璟根本不信。 萧九泠笑道：“你安排得如此体贴妥当，把我从这件事中摘了出去，她就是想怪我，也无从怪起。这一巴掌，是她想让我替父亲顶罪，我不愿，她才打的。” “什么？”慕容璟的手中一顿，难以置信地道：“她怎会有如此想法？” “你也觉得很荒谬对不对？可是，这就是她啊，我在她心中就是可以随时被抛弃的存在，只要她的丈夫、儿子都没事。可笑的是，今天父亲出了事，萧允桢却不知去向，她宁可把我从慕容府中喊回去，也不愿意派人去把她的宝贝儿子找回来。” 萧九泠说着说着，笑容里就充满了讽刺。 慕容璟清澄的眼底，慢慢积蓄了怒意。 萧九泠却突然释然一笑，“我本就不对他们报什么希望，所以他们无论做什么，我除了觉得可笑之外，也不会有其他感觉。” “九泠，你如今是慕容家的人，慕容家不会辜负你的。”慕容璟对她做出保证。 萧九泠不想说自己内心隐隐有些期待。 她怕说出来后，才发现一切不过是梦，是她的臆想罢了。 “不过，你刚刚谢错了人。我行事还没有那么周全，是爹想到了，怕你被家中迁怒，所以才故意布置了这么一场戏。”慕容璟给她敷着脸。 萧九泠一愣，惊诧地看向他。 她的确没想到慕容烈身上，她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慕容璟安排的。 可是，在没有人拆穿之下，慕容璟这么一本正经的解释，没有邀功的反应，也着实让她惊讶了。 “怎么了？”慕容璟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 萧九泠长睫轻颤了几下，缓缓摇头。 冰敷了好一会，萧九泠的脸上看上去没那么肿了，慕容璟又亲自给她上了药。 刚上好药，听到消息的乔氏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看得萧九泠脸颊的样子，她又心疼又生气。 最后，还是在萧九泠和慕容璟的劝阻下，她才没有冲到萧府去找严氏算账。 乔氏临走前，让萧九泠好好休息，又还亲自去了厨房叮嘱厨房做一些美容养颜的点心和补汤来给萧九泠补一补。 送走乔氏后，萧九泠觉得自己从萧家带来的那一身戾气，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庄子的事查得如何？”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后，萧九泠才有空问慕容璟庄子的事。 慕容璟直接让她躺在床上休息，自己坐在床边自然而然地将她的腿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揉捏着。“我回来，就是知道你会担心，想跟你说明一切的。” “……”萧九泠的目光落在慕容璟的手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或许，是慕容璟的随意自然影响了她，让萧九泠也渐渐放下心中那种不适感，坦然地接受了慕容璟的伺候。 她忍不住走神想到，若是这一幕被乔氏看到，那她在乔氏心中好媳妇的形象恐怕会如碎了的瓷器一般吧。 “如今庄子已经被查封，等到调查清楚一切，结了案后才能归还于你。严三也已经被捕，他的上下线也都齐数抓获。那些被害的人，等到官府都查明他们的身份之后，都会一一放她们还家。” “至于岳父那边，他只要不知情，还有严三他们的口供不牵连到他，应该不会被连累，不过可能会因为治家不严，而被罚。如何处罚就要看府尊大人的了。” 慕容璟把情况都告诉了萧九泠。 临南府最高的官员是四品的州府，也被称为府尊，是萧远鹤的顶头上司。 萧远鹤的知州，相当于是管理临南府某一方的文官。 如今，他的家奴犯了错，萧远鹤就算不知情，也难免背上一个治家不严的罪。 这个罪，是罚轻还是罚重，就全凭府尊大人的心情了。 “庄子里的那些孩子们都救出来了吗？”萧九泠问。 慕容璟点点头，“孩子和女人都救出来了。那些死了的，衙门仵作也把尸骨收敛了。” “女人！”萧九泠一怔。 之前，慕容璟可没有和她说过那庄子里，还有女人。 慕容璟后悔自己失言，但此刻被萧九泠盯着，他却不说不行了。 “严三和外地的拍花子合作，每隔一个月，拍花子就会给他送一些没人要的孩子过来。而严三则利用庄子的赌局，让那些赌徒卖妻卖女，然后再转卖给拍花子。每次有了新的货源进入山庄，严三都会从中挑一些开赌局。他的赌局，不光是只有看小孩与野兽撕斗，他还让两个女子赤身裸体的相互缠斗，供那些赌徒取乐下注……” 第49章 府中闲人 萧九泠晚上做了噩梦。 她梦见了在那个庄子里死去的女子和孩童，来向她索命。 醒来时，萧九泠身上激出了一身冷汗。 “小姐，你醒啦？” 听到动静的青芍来到床边，在注意到她的神情时，关切地问：“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萧九泠平复着呼吸。 青芍没有多问，“小姐，我给你准备些温水洗洗吧。” 萧九泠颔首。 青芍退了出去，很快就有粗使丫鬟忙碌地进进出出。 萧九泠坐在床上，床帘挡住了外面的人来人往。她抱着膝盖，将头埋在双膝之间。 那是她的陪嫁庄子，虽然严三所作所为并非她指使的，但也让她良心难安。 昨晚，慕容璟还说了些什么？ 萧九泠回忆着昨晚上的情景。 慕容璟说，严三是利用了庄子的偏僻，且又是萧家的庄子，所以才敢在里面大胆行事。 他利用了严氏的信任，也利用了萧家作为他狐假虎威的大旗。 庄子里的一切，都是在一年多前开始的。 有一次，严三去城里喝花酒，无意中遇见了一个拍花子的团伙，然后在他们的怂恿下，他一开始是把庄子作为拍花子的据点，每当拍花子把拐来的小孩，女人带来，他就暂时关一段时间，等到凑够了人数，再一次性运走。 有了萧家这块招牌，起码在临南府这一片地上，他们都是畅通无阻的。 萧九泠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知道萧远鹤完了。 萧远鹤一心想要升官。 可是，吏部对官员的考核中，怎能容忍官员涉及到人口买卖的案子？ 要知道，大乾朝的皇帝对于人口是十分重视的。 否则，就不会要求成年男女必须要成亲，好繁衍子嗣了。 可以说，这是大乾朝的底线。 萧远鹤被牵扯到其中，哪怕他毫不知情，可对方借的是他的势，严三也的确是萧府的人，他辩无可辩。 所以，萧远鹤一辈子都别想升官了。 慕容璟还说，严三一开始赚的钱，就是从拍花子那里得一些碎银。 后来，他胆子变大了，为人又好赌，才想出了在庄子私设赌局的法子。 “小姐，水放好了。” 青芍来到床前，打断了萧九泠的思绪。 她定了定神，下了床。 在温水浸泡之中，萧九泠也渐渐冷静下来。 慕容璟说过，这件事牵扯极大，让她不要管，也不要出门。若是萧府派人来找她，就让门房说因为萧府的事，她被婆母禁足在家就好。 一些可以透露的消息，慕容璟也会派人以她的名义透露给严氏。 这样一来，就全了她为人女的孝道。 慕容璟把一切都想周全，也做周全了，倒是显得她如同废物一般，只要待在府中就好。 …… 沐浴之后，萧九泠一身清爽地坐在妆奁前，让青芍和白露伺候。 两人一个用干的帕子吸头发上的水，一人则给她脸颊上药。 慕容璟的药效果极好，才过了一天，她的脸上就几乎看不出痕迹了。 “小姐，姑爷离开时说过，这几日他会很忙，晚上回来太晚，怕扰了你休息，就睡在前书房了，让你不用担心。” 青芍吸着萧九泠头发上的水，把慕容璟临走时说的话转告给她。 萧九泠点了点头，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一会你去把庆俞找来，我有事吩咐他。” “是。”青芍颔首。 用膳时，又是各种补品端了上来，说是乔氏的吩咐。 萧九泠哭笑不得。 她不过是挨了一巴掌，她的婆母却好似她断了手脚一般。 用过膳后，她在书房里见了庆俞。 她吩咐庆俞，去查一查萧卿若和萧允桢的下落，还有时刻关注着萧府情况。 庆俞应下离开了。 萧府的事，他自然也知道了。 但是，他没有多嘴问，这一点就很好。 做完这些事后，萧九泠又觉无事可做，只好让青芍和白露把慕容府的账簿拿出来，继续整理。 慕容府的收入来源，除了慕容烈和慕容璟的奉银之外，就是靠着几个铺子收租，还有田地，农庄的收入。 这些收入，其实根本就无法支撑慕容府每月支出。 萧九泠觉得，乔氏应该是把自己的嫁妆也用进去了。 “所以，还是那笔钱，到底是用于何处。”萧九泠蹙眉沉吟。 慕容府的人很简朴，不会奢华浪费，所以哪怕收入有限，只是应付府中支出也是够的。 可是，每月却有一笔不知去向的银子，就像是蚂蟥一样，不断地在吸着慕容府的血。 之前，萧九泠就想问慕容璟的。 可后来因为萧家的事，让她没有机会去问。 乔氏说自己不会持家，但其实萧九泠发现，乔氏把府内上下操持得极好，府上的奴仆也都规规矩矩，没有那种偷奸耍滑之辈。 “少夫人，如今在府中伺候的人，大多都是军属。”白露忍不住说了句。 萧九泠诧异地看向她。“你仔细说说。” 白露得了萧九泠的命令，才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府中伺候的人，大多都是像我这样，家中有亲人在军营里当兵，家里又无人可以照料，所以就入了府，相互有个照顾。还有就是……家中儿子战死沙场，他们孤苦无依，自愿卖身入府。所以府中的人都很感激将军和夫人，大家也都愿意勤勤恳恳的做事。夫人曾对我们说过，若有一天我们有了别的去处，不想留在府中了，她不仅会把我们的卖身契还给我们，还会给我们准备盘缠，送我们离开。” 怪不得。 萧九泠这才知道，慕容府异常的和谐到底是因为什么。 忠义之家，养出忠义之士。 只是…… 萧九泠垂眸，看着眼前的账簿，那一笔笔的支出和少得可怜的进账。 突然间，她又觉得，她婆母说的是真话了。 乔氏，是真的不太会持家。 家中靓铺好几间，不自己拿来做生意，只是租给旁人图一个租金。 租金和做生意赚的钱，那可是有云泥之别。 这些事，都慢慢来吧。 萧九泠深吸了口气，把账簿合上。 萧家的事还未尘埃落定，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更不能做。 慕容璟说得没错，如今的萧家，萧家的每一个人，都需要低调再低调！ 第50章 萧卿若跑了 午后，萧家的人果然又来了。 不过这一次，萧九泠没有见到人。 来请的人，被慕容府的门房直接给挡了回去。 傍晚，庆俞回来了。 给萧九泠带来了两个惊掉她下巴的消息。 第一个是，萧允桢回来了，但是被抬着回萧府的，他的腿被人打断了。 “为何会这样？”萧九泠听到这个消息时，免不了一惊。 萧家这是摸了丧门神的屁股吗？ 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么什么事都赶到了一块？ 庆俞告诉萧九泠，“少爷是从芸香楼抬回来的。说是少爷原本和夫人说是要去诗会，从夫人那里拿了银子，结果却是学人去芸香楼喝花酒。少年人哪有什么酒量，上了头后就和人争风吃醋，结果在推让中从楼梯滚了下来，被那几个人打了一顿，也不知道是谁，就把少爷的腿给打折了。” “……”萧九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 活该么？ 可是，上辈子萧允桢却没有这一出啊！ 她记得萧允桢最后一次来找她，求她写信给远在京城的韩羿时，双腿都好好的。 她也清晰的记得，萧允桢没有被人打得那么严重过。 “打他的是什么人？他们不知道他是萧府的少爷吗？”萧九泠好奇。 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触发了一切的改变。 萧府在外面算不上什么，可是在临南府中，还是有几分势力的。 庆俞道：“知道。可是，庄子的事也传出去了，虽然外面的人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老爷被抓这件事，却是人尽皆知了。” 萧九泠恍然大悟。 严三闹出这么大的事，慕容璟想要瞒着都瞒不住。 府尊那边更是不可能瞒得下来，除非他想要为了一个萧远鹤，牺牲掉自己的仕途。 萧九泠自认，萧远鹤和府尊之间还没有那么大的交情。 甚至，在私底下，她的父亲是有几分不服气当今府尊的。 所以，萧远鹤一被抓，外面的人就认定了萧家完了，在对上萧允桢的时候，才会毫不顾忌。 “他才十岁，就敢上花楼。”萧九泠恨声地道。 庆俞也觉得这太过离谱了，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好道：“应该都是少爷身边几个狐朋狗友撺掇教唆的。” 萧九泠：“你不用帮他说话，若他自己心正，就该知道有些地方是去不得的。” 庆俞不说话了。 萧九泠并不担心萧允桢，反正有严氏在，她不会让她的宝贝儿子受罪。 若严氏拿出最好的药，请来最好的大夫都救不了萧允桢，那么找她也无用。 “你继续说。”萧九泠道。 庆俞继续说：“现在萧府上下乱作一团，据说夫人都哭晕了好几次。还有些奴仆，都准备趁乱私逃了。”说着，庆俞看了萧九泠一眼，见她没有说什么，依旧一脸平静，才继续道：“张妈妈托奴才问问主子，她该怎么做？” 萧九泠眸光闪了闪，“等萧家事了，她去留自便。” “奴才懂了。”庆俞没有再说张妈妈的事。 “还有二小姐，她……她昨个听到老爷出事后，就带着贴身丫鬟，还有一些金银细软跑了。今日我在城里打探了一圈，她似乎跑去了韩家，可那个韩羿似乎对她避而不见，她如今就守在韩家，逼着韩羿出来。”庆俞说完后，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似乎，他没想到萧卿若竟然做出如此疯癫的行为。 还有那个韩羿。 他也没觉得这个韩羿好似二小姐口中那样，对她一见钟情啊。 怎么二小姐就认定了这个人？ 不惜背上私奔的名声，都要跑去找他。 而且，还是在萧家最危急的时候。 庆俞不懂，萧九泠却很懂萧卿若在想什么。 萧家出事，是上辈子没有发生的。 她是害怕出现了变数，让她抓不住韩羿这个‘金龟婿’，所以才不顾一切地逃出去找他。 兜兜转转，她还是踏上了自己前世的路。 萧九泠突然觉得好笑。 想当初，她成亲前，萧卿若还来她面前得意洋洋的炫耀，说自己和韩羿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她会堂堂正正的嫁入韩家，不必做出与家人决裂，私奔这等有伤风化的事来。 可如今呢？ 一切的发生，好像画了个圆，注定要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唯一不同的只是，她萧九泠跳出了这个圆，可萧卿若自己跳进去了。 甚至，这局面比她当时还惨。 前世，她虽然也是落魄地带着青芍去韩家找韩羿，但那个时候的萧府并未出事，萧远鹤也还是堂堂知州，朝廷官员。 对于韩羿来说，她是有可能重新回到萧家的。 可是现在呢？ 萧家前途未知，萧远鹤甚至生死难料。 萧卿若在这个时候带着丫鬟去找他，他还会接手吗？ 以萧九泠对韩羿，对韩家众人的了解。 就算萧卿若住进了韩家，恐怕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等她带去的那一包金银细软用光，韩家的人就会原形毕露了。 萧九泠凉薄地笑了笑，这是萧卿若自己的选择，她不会干涉，更不想干涉。 “主子，还要继续盯下去吗？”庆俞抬眸问。 萧九泠回过神来，对着他勾了勾唇，“当然要盯。”她想看看，萧卿若那么迫不及待地奔向韩羿的身边，到底会落得什么下场，她又是如何拿捏韩羿的。 还有……韩羿上次写出来的诗句，让她心中耿耿于怀。 她想要搞清楚，韩羿到底想起了多少，心中又有什么算计。 …… 慕容璟果然如他所说，忙得不可开交。 一转眼，萧九泠已经有三天没有见到他了，但听说，他每夜都有回府，只是如他所说那样，宿在了前院的外书房里。 萧家的事，在临南府也越传越盛，严三做的那些事被官府直接公示出来，一时间萧家的人都成了过街老鼠。 每日都有性子烈的百姓，拿着烂菜叶，石头……之类的污物，到紧闭的萧府大门前砸门，谩骂。 萧府也好像彻底安静下来，没有半点反应，连派人来慕容府找萧九泠都没有了…… 第51章 萧远鹤休妻 萧九泠这三天里，也把慕容府里的事都理了一遍，心中有了个大概。 还有就是，每日庆俞那边都会传来关于萧卿若和萧允桢两人的消息。 萧卿若，是她想要知道的。 而萧允桢则是庆俞附带传回来的消息。 如果她没有料错，应该是张妈妈那边告诉的庆俞。 据庆俞所说，萧允桢的腿彻底废了，就算以后治好了，也只能成为一个跛子，与仕途无缘。 严氏大受打击，不肯相信，先后找了好几位大夫看，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结果。 这两日，萧家庄子的事被捅出来，大夫们也不愿上门了。 萧允桢醒来后，得知自己的腿伤，在家中大发脾气，谁也不敢靠近。 至于萧卿若那边，韩羿一开始不肯见她，但后来萧卿若说出了自己身上有银钱后，就被韩家的人留下了。 萧九泠听到这时，心说——果然如此。 现在，萧九泠就开始有些期待了。 期待等萧卿若身上的钱财，都被韩家挥霍完了之后，她又要如何做才能留在韩家？ “少夫人，还有一件事……”庆俞迟疑了一下。 萧九泠目光落在他身上，“说。” 庆俞道：“如今外面有人说，那庄子是您的陪嫁，如今庄子里发生这些事，与你也脱不了干系，萧家之人都是黑心的。” 萧九泠神色淡淡，并未对这泼到身上的脏水有任何愤怒。 “不过，也有不少人在替少夫人正名。说庄子是少夫人出嫁前，才划到少夫人名下的。庄子里发生的事，少夫人根本不知道。还有人说出巫藏节之事，说出若非是少夫人提前预料到会出现危险，及时派人通知了将军府和衙门，恐怕当时的死伤更多。也还有人说，少夫人虽然是庄子的主人，但从未踏足过庄子一步，甚至想去视察都被赶了出来，从府尊没有派人来传唤少夫人过堂这一点，就足以说明此事与您无关。” 庆俞看了她一眼她的神色后，才又继续道。 萧九泠心中微微诧异。 她的确预料到了一些随着萧家口碑崩塌后，带来的影响，所以也让青芍稍微做了些处理。 但是，巫藏节的事，并不是她的吩咐。 她在这件事中本身就有着自己的算计，自然不会主动去提。 那如今，会以此事来替自己正名的，也就只有…… 慕容璟。 萧九泠几乎可以肯定，派人说出巫藏节背后有她功劳的事，就是慕容璟。 他也料到了，她会受到此事牵连，所以才提前布置了这些吗？ “少夫人，那些是您安排的吗？”庆俞试探地问。 萧九泠也没有瞒他，“嗯，不过，这件事到此为止。等父亲出来，一切都会风平浪静，我们不必再去做多余的事了。” “是。”庆俞应道。 …… 萧九泠的话很快就实现了。 在萧远鹤被带走的第七日，他被放了出来。 但是，官位也被撸了。 这件事的结果，与她和慕容璟推演的差不多。 萧远鹤的仕途到此为止，严三伏法。 还有一件不在他们预料中的事就是，严三在供词中说，自己赚的钱，每月都会上缴一部分给严氏。 所以说，萧家也有赃款。 府尊直接下令，罚抄萧家一半家产，赔偿给苦主。 这也是严三犯下的事太大，若不严惩，恐怕连府尊都会受到牵连。 慕容璟是在萧远鹤被放回萧府后回的家。 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好像这几天奔波了不少地方。 等他洗漱出来后，萧九泠才知道，原来这几日他是根据严三的供词去抓人了。 这一抓，几乎抓出了临南府这一片，至百族地所有拍花子，救回来不少女子和孩子。 少年眉宇间透着疲惫，萧九泠也没有打扰他休息，该知道的她都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可问的。 直到慕容璟睡了一觉醒来，她正陪着他用膳时，萧家的人又一次来了慕容府。 “小姐，来人说老爷要休了夫人，请你快些回去。”青芍把来人的话转述出来。 萧九泠惊讶地挑眉，“休妻？” 青芍点了点头。 慕容璟放下筷子，“我们一起过去。” “先吃完再去也不急。”萧九泠把筷子重新递给他。 慕容璟看了她一眼，见她真的没有一点焦急之色，也就不再多说了，继续吃饭。 …… 等两人到了萧府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再来萧府，整个府邸都萧条了不少。 仆人也少了，四周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材味。 萧九泠走进前院时，发现了院子里的凌乱，看样子来没收钱财的人已经来过了。 两人刚走到主母院外，就听到萧远鹤的骂声，还有严氏的哭声。 萧九泠拉住了慕容璟，站在外面。 萧远鹤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就是你这个无知蠢妇，才害了我，害了萧家，如今还害了允桢！我今日必定要休了你，否则我萧家迟早会毁在你手中。不，已经毁了！” 严氏哭着反驳，诉说着萧远鹤的狠心。 “这怎么能怨我？他虽是我家里来的远亲，可是也是你说过他为人聪明，是做事的人，我才让他去打理庄子。他在庄子里胡作非为，你天天在外面都不知道，我一个后宅妇人又怎会知道？我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事，你说休就休，凭什么？他送来的那些银子，你不也用得开心吗？还夸过他是个人才。” “你还敢说！” “我为何不敢？你若要怪，也应该怪萧九泠那个死丫头，还有他们慕容家。明知道那是自家少夫人的陪嫁庄子，还冲进去抓人。发现里面的事后，也不知道帮忙遮掩一下，还闹得人尽皆知……” “你给我闭嘴！你这个蠢妇！蠢妇！” “你以为严三做的那些事，有几个人敢遮掩？那些兵痞子发起横来，又管你是谁的亲戚，是谁的庄子？” “你是不是疯了，你居然还为他们说话！若不是他们，我们至于沦落到今天吗？” “……” 后面的话，萧九泠没有再听了。 她也没有进去，而是拉起慕容璟就往外走。 “就这么走？”慕容璟任由着她拉着往外走。 萧九泠淡道：“我们进去了，除了被骂之外，还能做什么？” 慕容璟反抓住萧九泠的手，转而大步带着她离开了萧府。 萧九泠诧异地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起来。 曾几何时，在她少女怀春的时候，不止一次梦想过有个盖世英雄能将她带离萧家这个牢笼。 可惜，上辈子她所托非人，靠的是自己走出去的。 这辈子…… 第52章 他们无家可归 还是可惜了。 萧九泠垂眸，敛去眼底神色。 她这辈子，早就下了决心要远离情爱，独宠自己。 慕容璟再好，她也不想像上辈子那样活。 更何况…… 萧九泠又一次在心中提醒自己——慕容璟并不爱她。 他如今对她的所言所行，皆因为她是他的妻。 换了一个女子，他也会如此对待。 两人出了萧府，就回了慕容府。 等到天黑的时候，关于萧府的事也传了过来。 萧远鹤到底还是没有休成妻，不过却把夏姨娘抬成了平妻，掌家权也落到了夏姨娘手中。 只因为，萧允桢废了，而夏姨娘有了身孕。 和这个消息一起传到萧九泠耳中的，还有萧卿若听到萧远鹤回家的消息后，跑了回来，可惜连大门都没得进，萧远鹤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 夏姨娘若是舍不得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大可以自请下堂，随萧卿若一起走。 萧远鹤狠起来的时候，夏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也拿捏不住他。 毕竟，在萧远鹤的心中，他能让夏姨娘有身孕，就能让别的女人也有身孕。 夏姨娘最终是不敢忤逆萧远鹤的，只是偷偷让人给萧卿若塞了些银子，然后就把人打发走了。 最后就是，萧远鹤决定举家搬离临南府。 如今他这个情况，继续留在临南府已经没有太多意义。 还不如返回老家，或许还有机会再东山再起。 萧远鹤决定七日后离开的消息，也一起传了过来。 至于今天萧九泠他们没进去的事，萧九泠想萧远鹤估计也猜到了原因。 严氏都说了那样的话，她自然是不会进去的。 “府尊在放岳父大人离开的时候，与他说了一番话。”慕容璟突然道。 萧九泠好奇起来。“说了什么？” 慕容璟摇摇头，“无人知晓，不过，大抵应该是安抚岳父。爹说，以府尊大人的脾性，抄没了岳父一半家产，还撸了官位，定然是会私下缓和的，不会给人结仇。” 萧九泠想了想，认同地点点头。 他们这位府尊平日看着好像万事不管，但其实也是个聪明人。 做事滴水不漏，绝不留人话柄，更不会随意结仇。 上辈子，她开始出来做生意，慢慢接触到官府中的人后，也有所了解。 这一次处置萧家，不管里面有没有私心在里面，他绝不会让萧远鹤记恨他，甚至还会让萧远鹤对他感恩戴德。 就从今日萧远鹤说的那些话，就能猜到一定是他回家之前有人对他说了什么。 或许是说了，严三犯下的这些事，若是认真追究起来，恐怕连萧远鹤都免不了牢狱之灾，家破人亡连累三族也是有可能的。 又或许是说，这些事如今被捅出来是坏事也是好事，总比犯下更大的错后再发现，到时候的罪过更重。说不定，严三还会胆大包天地以此要挟他萧远鹤亲自入局，再也洗脱不了。 又、又或是，就算想要遮掩，这么大的事，还被查到了，要经过多少人才能将其捂住？ 就算捂住了又如何，还不是把自己的把柄留给了对方？ 与其受制于人，还不如壮士断腕。 壁虎断尾求生，如今萧家只被查了一半家产，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萧九泠在心中想着。 殊不知，她这些所想都猜中了府尊对萧远鹤说的话。 一席好菜好酒，老哥老弟一顿忽悠，再如上这般分析一波，萧远鹤就完全不记恨府尊的严查，还有慕容府这边的事了。 他心中的怨和恨，都对准了严氏。 谁让严三是严氏的人呢？ 上辈子，萧远鹤能把事情捂住，最重要的就是事情并未曝光，他还有操作的余地。 “等岳父他们离开的时候，我们去送送他们吧。”慕容璟主动道。 萧九泠想了想，颔首答应。 送，自然是要送的。 临走再演一波父慈女孝，也没有什么。 萧九泠第一次感觉到，她真的脱离了萧家。 前世，哪怕她嫁给了韩羿，和萧家断绝了关系，都没有这种感觉。 他们共同生活在临南府，萧家就像是一片阴云那样，始终笼罩在她头顶。 不仅是在城中时不时会遭到萧允桢和萧卿若的奚落和挖苦，还有就是韩家的人，也总是在她面前提到萧家。 可是，这一次，萧家要离开临南府了，比起前世提早了好多年。 这就像是阴云散去，阳光普照的感觉。 “少将军。”萧九泠突然道。 慕容璟朝她看过来。 萧九泠道：“我打算把我的嫁妆也拿出一半，去安抚那些苦主。” “你又何必呢？”慕容璟诧异极了。 萧九泠摇摇头，“我并非是心善慈悲，我只是……沾了人血的银子，我不想要。” 慕容璟没有再劝说了。 他心中知晓，若今日萧家参与了严三的事，她恐怕身上一两萧家的银子都不愿留。 慕容璟垂眸想了想，又抬眸看向她：“明日可得空闲？” 萧九泠不解地点了点头。 “明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慕容璟道。 …… 慕容璟故意卖了个关子，这让萧九泠一晚上都没睡安稳，心中想着他到底要带自己去哪里。 第二天，萧九泠难得的早起，慕容璟起来时，她都快梳洗好了。 慕容璟笑了笑，依旧没说什么。 等到早膳后，两人才出了门。 依然是慕容璟骑马，萧九泠坐在马车上。 马车一路摇晃，走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萧九泠觉得他们应该是出了城。 下了马车，萧九泠打量四周景色，才知道自己猜得没错，这里应该出了城，眼前的是一个不大的小庄子。 慕容璟身边只带了阿胜一人，萧九泠身边则是青芍和白露。 阿胜上前敲门，过了好久门才微微打开了一条缝隙，露出半张脸。 那张脸，应该是属于一个八九岁小男孩的脸。 他看清楚了外面的人后，才放心的打开门，让他们进来。 萧九泠带着一肚子的狐疑，跟着慕容璟进了门，这才发现，这里面竟然有十几个人，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还有好几个半大少年。 看到他们脸上的惊恐，还有麻木，萧九泠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 慕容璟：“他们或有家不能归，或已无家可归，所以只能先安置在这。” 第53章 我要留下他们 或有家不能归，或已无家可归…… 慕容璟的这句话，并不难懂。 萧九泠的目光，从院子里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院子里的女人，还有孩子，在接触到她的目光时，都是怯怯的，不敢直视。 当今世道，女子的清白何其重要？ 无论她们是家破人亡后，才被严三抓到庄子里，又或是被家人卖了，还是被拐到此地的女子，她们都回不去了。 因为，回去的路，是一条必死之路。 迎接他们的不是亲人的泪水，而是要守护贞洁的沉塘。 可是，凭什么呢？ 这一切的错，并不在她们！ 她们明明才是被害得最惨的那一个…… 萧九泠双唇紧抿，拳握着手，这些女子的遭遇，让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 “啊！不好了，阿芳上吊了！” 房间里，突然发出一个惊慌失措的喊声，打破了院子中的沉默。 “阿胜。”慕容璟反应最快，他话音一落，阿胜的身影就瞧不见了。 萧九泠也紧张起来。“我们快过去看看。” 慕容璟颔首。 刚走了两步，萧九泠又突然停下，转身吩咐：“白露，你快坐马车回城去请大夫过来。青芍，你看好他们，莫要让他们乱了。” “是，小姐。” “是，少夫人。” 两个丫鬟分头行事，白露以最快速度冲出了门。青芍则挡在了那些也想过去看看的女子和孩子面前。 “大家都别急，我们少将军和少夫人已经过去看了，人肯定没事，你们这么多人都挤过去不仅救不了人，还会耽误事。” 青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萧九泠顾不上感慨青芍长大了，急匆匆地跟上慕容璟，进了后院一间厢房。 他们进了厢房时，阿胜已经把自缢的少女救了下来。 在他们旁边，还有一个哭得不行的女子。 刚才，应该就是她最先发现，才叫了那么一声。 “如何？”萧九泠看向被阿胜放回竹床上的少女。 阿胜收回手，转身回复：“人没事，至于有没有受伤，属下就不得而知了。” 人没事就好。 萧九泠松了口气。 “既如此，我们就先出去了。”慕容璟说的我们，是指他和阿胜。 他们毕竟是男子，不方便就留，且也担心刺激到那要自缢的女子。 萧九泠点了点头。 在慕容璟和阿胜离开后，萧九泠才走向竹床。 床上的女子依旧闭着双眼，在她脖子上有一道深色的勒痕。 刚才用来自缢的绳子，被阿胜斩断了，还在地上。 女子长得很秀美，若是没有出这件事，她本应该是在家中待嫁，寻一个如意郎君的。 萧九泠想。 那哭着的女子不知何时也不哭了，小心翼翼地走到竹床便，担忧地看着床上的人。 “你们认识？”萧九泠突然开口。 床边的女子受了一惊，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萧九泠是在对她说话。 她怯怯地点了点头。“我和阿芳都是同村人。” 原来是同乡。 “你们是怎么……”萧九泠本想问她们是怎么进的庄子。 可是又觉得，这么问实在是有些冷漠。 这些女子刚从狼窝出来，肯定也被官府里的人询问了一遍，她此时再问，无疑是在伤口上撒盐。 萧九泠本打算放弃，没想到那女子却自己说了出来。 “您是跟慕容少将军来的，肯定也是好人。您想问，我们是怎么到那个魔窟里的吗？我可以告诉您。” 萧九泠苦笑。 她的陪嫁庄子，成为了别人口中的魔窟。 偏偏，她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甚至，就在刚刚，女子说了这句话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名义上算是那个庄子的主人，恐怕又会是另一番光景了。 女子看向床上的少女，“我叫秀娘，阿芳是我同乡，我们都是安西府杜家村的人。” “安西府？那里离这里可有上百里。”萧九泠转念间，就猜到她们是怎么来到临南府的了。 果然，秀娘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 “三个月前，我们约好了一起到县上逛集，没想到遇到了拍花子……后来，我们就被带到了这……” 萧九泠垂下眼眸，看到了阿芳眼角还残留的泪痕。 她发现，在女子遭遇了这些事后，再如何说也都是无用的。 “如今，我们被救了。可是，我们也再不能回家了，就让家里的人当我们死了吧。只是阿芳她想不开，所以才……”秀娘说着又开始哭了起来。 萧九泠起身，将床边的位置让给她。“莫哭了，从今以后你们都能活得好好的。你看好她，让她莫要再做傻事，一会会有大夫来帮她看看，你不用担心。等她醒来，你告诉她，人只有活着，才能有希望。” 秀娘感激地点点头，目送萧九泠离开。 …… 萧九泠走出来时，慕容璟还守在外面。 两人不发一语地朝外面走去，刚走到前院时，萧九泠看到青芍已经安抚好了那些可怜的人，还带着孩子们玩了起来。 “少将军，我有一件事想求你。”萧九泠突然开口。 慕容璟侧目看向她。 萧九泠转眸，对上了他的眼睛。“我会尽快置办一处宅院，然后把他们都接过去。” “你想收留他们？”慕容璟问。 萧九泠笑了笑，“少将军今日把我带到这，不就是希望我如此做吗？” 自己的心思被拆穿，慕容璟也没有窘迫。“九泠果然聪慧。” 萧九泠不置可否，她看向院中的人问：“我若要将他们都留下，可有难处？” 慕容璟摇头。“没有，他们都是没有去处的人，按照大乾律法，只要有容身之地，就可以开设户籍。再简单一些，直接签下卖身契也可。” “不用。”萧九泠直接拒绝了。她朝慕容璟福了福身：“一事不劳二主，就麻烦少将军帮他们开一下户籍了。所需银两，皆由我出。” 慕容璟笑着点了点头。“九泠可以不必对我如此客气。” 萧九泠朝他看过来。 慕容璟又道：“你也不必把他们当作是你的责任，那庄子的事与你无关。我带你来，虽有让你处置他们之意，但更多是因为我觉得，你想要这样做。” “那我要多谢少将军了。”萧九泠勾唇浅笑。 第54章 夫人不愿和我孕育子嗣？ 从那庄子回来之后，萧九泠就做了一系列的吩咐。 如今，她手中能用的人不多，所以外面的事几乎都交给了庆俞去办。 她让庆俞重新在外面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庄子，然后又请了个煮饭婆子去庄子里做饭，给那些人补充营养。 等庄子办下来后，就请慕容璟派人把人都送过去。 每日大夫上门，替他们调养身子。 吃喝一应俱全，就这么先把人养着。 萧九泠也没有露面。 转眼间，就到了萧家举家迁走的日子。 身为女儿，萧九泠必须去送一送。 城外，十里亭。 慕容璟陪着萧九泠一起早早来到这，等着萧家的车队。 不一会，萧家的车队，从城里出来了。 慕容璟拉着萧九泠走到了路边。 萧家的车队在经过他们时，也停了下来。 第一辆马车里坐着的是萧远鹤，他下了马车，慕容璟带着萧九泠迎了上去。 “父亲。” “岳父。” 萧远鹤点了点头，短短几日他两鬓已经染上白霜。“是你们啊，有心了。” 他的态度不冷不淡，萧九泠也早已习惯了。 “父亲一路保重身体，莫要太忧心了。”萧九泠对萧远鹤道。 她从青芍手中接过一个包袱，递给萧远鹤。 萧远鹤没接，而是让他身边的人接的。 萧九泠也没有失落和伤心。 大概，她和萧远鹤都知道，这一幕不过是一个过场罢了。 “父亲，这一路北上，天气多变，以后女儿也不能伺候在膝下，这几日我给你和母亲缝制了披风，还有护膝，都在包袱里了。” “知道了。”萧远鹤淡淡颔首。 萧九泠垂眸：“父亲，我去看看母亲。” “嗯。”萧远鹤。 萧九泠带着青芍和白露走向后面的马车。 慕容璟没有离开，他在萧九泠走远后，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萧远鹤。 萧远鹤疑惑地看向他。 慕容璟解释：“岳父，如今驻守砚州的孟将军是我父亲多年好友，您若有事可寻他帮忙。这是我父亲的亲笔信，您可以给孟将军。” 萧远鹤眸光闪了闪，接下了这封信，冷淡的神色也才温和了几分。“嗯，九泠没有嫁错人。” 慕容璟但笑不语。 …… 另一边，萧九泠已经走到了严氏所乘的马车外。 但是，她喊了严氏三声，窗帘也不曾撩起来。 萧九泠站在车厢外，闻到了里面有着淡淡的药味。 想来，严氏是不放心这一路颠簸，所以把萧允桢接到一起，方便照顾了。 “母亲，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女儿准备了些东西想要交给母亲。”萧九泠站在外面道。 这次，车厢里终于有了反应。 车门被打开，王嬷嬷钻了出来。 借着空隙，萧九泠对上了里面躺着的萧允桢双眼。 那双眼，阴鸷冰冷，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岁少年的眼神。 严氏……她只瞧见了一个背影，就被王嬷嬷关上车门时给挡住了。 “大小姐，夫人现在不方便，你有什么东西要转交的，就交给老奴吧。”王嬷嬷语气不见半点尊敬。 但是，又因为如今萧家示弱，她做不出来趾高气扬的模样。 青芍和白露都气得不行，但萧九泠没气。 她从白露手中拿过另一个包袱，递给王嬷嬷。“那就有劳王嬷嬷了，这是我作为女儿的一点心意，希望母亲能喜欢。” 王嬷嬷撇撇嘴，说了声知道了，就转身上了车。 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青芍实在忍不住，“小姐，她什么态度啊！” “你又何必为此生气？”萧九泠淡道。 青芍替萧九泠委屈，“夫人也太狠心了，真的不看小姐一眼。”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车厢里传出严氏的声音。 “送的都是些什么破烂东西？也不知道送点钱来，真是个白眼狼。王嬷嬷把这堆破烂给我扔出去。” 青芍和白露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萧九泠却笑了。 严氏越是无情，萧九泠就越是开心。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不孝得名正言顺。 “夫人，这样不太好……” 车厢里，似乎是王嬷嬷在劝严氏。 过了一会，又传来严氏不情不愿的声音。“那好吧，走远点再扔。” “我不想看见这个女人的东西，娘，把它扔出去。我再也没有这个姐姐！” “好好好，我的心肝宝贝，都依你都依你……王嬷嬷，没听到少爷说什么吗？赶紧把这白眼狼的东西扔出去，以后我们萧家再也没有这个女儿……” 车厢里热闹极了。 关闭的车门，又一次被打开，王嬷嬷拿着包袱钻出来，看到萧九泠三人的时候一愣，神情有些尴尬。 似乎，她也没想到，萧九泠居然还在。 “嬷嬷不必为难，青芍，去把东西拿上我们走。”萧九泠笑着说。 青芍走过去，一把抢过王嬷嬷手中的包袱。 萧九泠不再多看一眼，转身带着两个丫鬟走了。 慕容璟看到她回来时，本该送出去的包袱还在，心中诧异了一下，却没有多问。 倒是萧远鹤问了句，“与你母亲拜别了？” 萧九泠道：“没有，母亲不肯见我，也不肯收下我的这点心意。” 萧远鹤皱眉，冷哼不悦：“真是越来越没有分寸了，哪里还有一点当家夫人的样。” 萧九泠心中好笑极了。 现在萧府当家的不是夏姨娘吗？ 哦，应该叫夏夫人了。 萧家走了，走向了与萧九泠熟知的那个上一世，不同的轨迹。 等她和慕容璟回到慕容府后，就得知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原来，萧卿若为了能让韩羿娶她，竟然在昨晚爬上了韩羿的床，生米煮成熟饭，一大早就逼着韩羿娶她，闹得村长都出面了，才平息下来。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萧卿若成功地进了韩家的门，韩羿不娶也得娶。 知道这个消息后，萧九泠只能说……尊重，祝福。 今天，对于萧九泠来说，是值得开心的一天。 但是，这个开心到晚上便因为慕容璟寒着脸进房时戛然而止了。 “谁惹你不高兴了？”萧九泠不禁好奇。 毕竟，在她印象中，慕容璟一直都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不轻易动气。 慕容璟眸光深沉地看着她，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听娘说，夫人想要替夫纳妾？” 萧九泠：“！！！” “夫人是不愿与我孕育慕容家的子嗣，猜想让别的女人进府替你生吗？” “！！！”萧九泠瞪大双眼。 第55章 下不来床 望着一步步向自己靠近的慕容璟，萧九泠只觉得他气势迫人。 其实，她是困惑的。 她不明白，为何慕容璟会这般生气。 天下所有男子，皆希望能三妻四妾，左拥右抱。 就连上辈子，韩羿还需依附她生活时，都还时常有意无意地暗示她，为人妻则，要贤惠大度，替夫家子嗣延绵考虑，允许他纳妾。 只是那个时候的萧九泠太傻，即便心中听懂了，但也只是装傻。 哪怕心里也有一种遭受韩羿背叛的痛，她还是宽慰自己，韩羿不过是有了天下男子都有的想法。 这是男子通病，而非韩羿的错。 再说了，他不过只是想想而已，又并未实施。 像他这样的男子，世间已经极少，她不该因此生气，应该觉得自己幸运才对。 就是在这样的自我说服中，萧九泠忽略了很多韩羿身上的问题。 以至于最后，她和孩子落得个凄惨下场。 死之前，把韩羿的命，还有害死两个孩子的林楚然一起带走，这是她上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了。 所以，这辈子她不想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更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 这辈子，她能靠的只是自己。 萧九泠脸上的茫然，让慕容璟越发生气了。 他一把抓住萧九泠的手腕。 手腕上的力度，拉回了萧九泠的思绪。 她依旧是不解地看着慕容璟，“夫君为何这般生气？我刚入慕容府，不知慕容家规是不许纳妾的，如今娘告诉我后，我已经清楚了，自然不会再做违背家规的事。” 萧九泠思来想去，也只想到这个让慕容璟生气的理由。 哪知，慕容璟听完这话后，直接气笑了。 他似乎觉得无法与萧九泠继续说下去，手中一用力……萧九泠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他的怀中。 在萧九泠惊讶之时，又被他打横抱起。 萧九泠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地缠住了慕容璟的脖子，生怕掉下去。 慕容璟沉着脸，抱着她大步朝着床榻走去。 看到男人的行为，萧九泠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夫君？”萧九泠求生的本能，让她示弱，好有机会逃离。 可惜，慕容璟不上当。 床边，慕容璟将萧九泠扔在床上。 床上铺着棉絮丝绸，倒是不会疼。 可是，慕容璟随之而来压下来的身躯，却让萧九泠呼吸一紧，有一种被大山笼罩的感觉。 当慕容璟的手伸到萧九泠衣襟时，她惊恐地一把抓住自己的衣襟。 “慕容璟！我只是在尽一个妻子本分，你又何必如此生气？” 萧九泠慌乱地替自己解释了一句。 原以为，慕容璟在听到这话后，会灭了怒火。 谁知道，他却冷笑着说：“伺候夫君，不也是妻子本分？那九泠又为何抗拒？” 他这话，说得萧九泠一愣。 男人身上的气势太强，强得把她原本冷静的思绪搅乱。 在她沉默之际，慕容璟已经解开了她的衣襟，抽掉了她的腰带……新婚之夜还笨拙得不知道该如何解她衣裳的手，此时却熟练地将她的衣裳解开。 皮肤上的凉意，让萧九泠清醒了几分。 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衣衫凌乱，不由得轻呼了声，本能地想要去遮挡，脸颊也随之红了起来，烧得厉害。 她没有注意到，慕容璟在看到她这般模样时的眸色渐深。 她只知道，当她想要反抗时，却被慕容璟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双手的手腕，将她两只纤细的胳膊交叉按在头顶之上。 慕容璟俯身下来，他埋首于萧九泠的脖子，每一次呼吸，都引起了萧九泠的战栗。 萧九泠忍不住发出细微的声音。 那声音细微而绵长，像是琴弦上跳跃的音符，又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光。 慕容璟在听到那声音的瞬间，仿佛被电击一般，僵硬了一瞬。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解开了自己的衣衫，露出那结实而健硕的胸膛。 当萧九泠与他坦诚相对时，她惊讶地发现，他的身体烫得惊人，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却又害怕被那炙热的温度灼伤。 …… 一招输，招招输。 在强势的体力面前，萧九泠显得如此渺小无力，几乎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她就像是被狂风席卷的落叶，在慕容璟猛烈的攻势下，无力反抗，只能任由自己被一步步地吞噬。 这一夜，慕容璟以他身为习武之人的惊人耐力，让萧九泠知道，习武之人与普通人有何不同。 她像是迷失在茫茫大海中的孤舟，独自面对深夜的黑暗和汹涌的波涛。每一次的起伏，都让她感到心悸不已；每一次的颠簸，都让她感到无助和迷茫。 时而，被抛入高空，时而又沉入海水。 她在这种起伏中渐渐迷失了自我。 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消逝的最后一刹，她唯有轻声安慰自己……罢了罢了，他们是夫妻，慕容璟只是和她做夫妻之事罢了。 萧九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只记得，到了最后，她声音已经沙哑，哭求着说不要了，但慕容璟还是不肯放过她。 迷迷糊糊中，她都不记得自己被折腾了多久。 依稀只记得，窗外的月光渐渐发白……慕容璟好似一夜未睡？ …… 萧九泠沉沉地睡了一觉，睡到忘记了一切。 等她醒来睁眼时，已经日上竿头。 往日都会早起的慕容璟，今日却难得的没有离开，而是陪她一起躺在床上。 看到身边躺着正看着她的慕容璟，萧九泠本能地产生一丝恐惧，脱口而出。 “不要了。” 慕容璟眼底划过一道歉疚，“好。” 萧九泠听到这个回答，觉得宛如天籁。 她心中松了口气，又小心翼翼地观察慕容璟，发现他眉眼之间不见半点怒意了，才彻底放松下来。 慕容璟的惩罚，让她心有余悸。 可是，她依然不理解，他的气从何而来。 但经历了昨夜，萧九泠也不敢再问了。 然而，她不打算问，慕容璟却要主动说了。 “九泠，昨夜……是我不对。我也是一时被气昏头了。”慕容璟一手撑头，手中随意地勾起一缕萧九泠的发丝在指间把玩。 第56章 只是恪守本分 萧九泠本不想问了。 可如今，慕容璟自己说了出来，她又不禁好奇。 “不过是纳妾而已，夫君为何如此生气？” 她躺在床上懒洋洋地问。 不怪她如此，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哪知，她这话一出，萧九泠就明显地感觉到身边的气息骤冷。 她不解地看向慕容璟。 慕容璟冷着脸，压抑着差点又冒出来的怒火。 昨夜之后，他此时要冷静了许多。 所以，他也能看见萧九泠脸上的困惑。 她是……真的不懂，他为什么生气…… 慕容璟在心中叹息了声，垂下眼眸，敛去了一身寒意。 “九泠，世上没有哪个妻子心甘情愿与他人一起伺候丈夫的。” 萧九泠一愣。 她怎么也没料到，会从慕容璟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 慕容璟将她揽入怀中，“你知道慕容家，那条不许纳妾的家规，是何时才出现在慕容家族谱之上的吗？” 萧九泠自然是不知的。 乔氏也没有向她说过。 她摇了摇头，慕容璟也不意外。 “是在一百多年前，那时候，正逢乱世，民不聊生，诸侯割据，世家鼎立。慕容家的先祖，那时候就有了悍将之风，辅佐着当时的主君一路开疆拓土。后来，由主君做主，给他指了一门婚事，与一位女将军喜结并蒂……” 萧九泠靠在慕容璟怀中，静静地听着。 一百多年前，正是天下大乱，群雄割据的时候。 那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混战一直持续了近百年，才被如今的大乾朝一统天下。 战争，使得十室九空，家无男丁，以人为粮。 所以，大乾朝的皇帝才会对人口如此在意，人，是立国的根本。 在那样的乱世，女子上阵杀敌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所以萧九泠听到女将军，也并不觉得奇怪。 “那位女将军，性情刚烈，不愿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所以，在与先祖成婚当日，就立下了不准纳妾的规矩，还让先祖发誓，绝不纳妾，若有违背便心甘情愿受她惩罚。” “当时先祖本就心悦女将军，又以为这只是女将军耍小性子，所以即便发了誓，也并未当真。” “在他们婚后第五年，育有两子一女后，先祖却觉得女将军人老珠黄，又觉得她不如其他女子温柔体贴，于是动了纳妾的心思。当初他发下的誓言也早已经遗忘。” “女将军在得知先祖心思后，与先祖大吵了一番，用鞭子狠狠抽打了先祖，使得先祖颜面尽失。先祖怒而想要休妻，可有顾忌女将军是主君所指，不敢轻易说出这话。” 萧九泠安静的听着。 慕容家先祖对女将军的背叛，她心中虽有触动，却又觉得，好像理应如此。 因为，天下男子皆薄幸。 “就在这时，战争又起，先祖因为被女将军打伤，所以上不得战场。女将军披甲上阵，带领慕容家的军队击退来犯之敌，却战死沙场。” 萧九泠听到女将军战死时，眉头皱了皱。 “消息传回来，先祖先是不信，后来发现女将军在离开之前，就给他留下了一份遗书。上面说……”慕容璟沉默了一下，才继续道：“新婚之夜，她在逼迫先祖发誓时，自己也在心中暗暗发了个誓。她信了先祖的话，若有一天，先祖违背誓言，那么她会战死沙场，这是她错信先祖的代价。” 萧九泠愕然地从慕容璟怀中离开。 慕容璟转眸凝着她说：“先祖在看到此信后，后悔不已。将自己独自关了三天三夜后，就给慕容家立下了男子不可纳妾的规矩。” 萧九泠垂眸，敛去眸中思绪。 慕容璟久久不见她回应，喊了一声：“九泠？” “那位女将军真是傻。男子变心，又何必赔上自己性命？和离而去岂不是更好？”萧九泠垂着眸道。 慕容璟一怔，没想到萧九泠会这样说。 沉默了片刻，他才缓缓地道：“那九泠又为何要替我纳妾？” 萧九泠抬起头来，眸光清冷地与他对视。 两人的眼中，都格外平静，全无昨夜那般激情。 萧九泠缓缓笑了，“我说了，只是尽正妻本分。” 慕容璟眼中依然平静：“原来如此。那今后，九泠不必如此。慕容家规在此，我身为慕容子孙，自当遵守。” “好。”萧九泠点了点头。 这一场谈话，好像达到了他们彼此都想要的结果，又好像没有。 慕容璟把该说完的话都说完后，便起身了。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让人备了温水，还有吃的。母亲那边，我也交代过了，你今日就好好休息，莫要操劳。今日我出门晚了，可能晚上会回来较晚，就不扰你休息了，直接宿在外书房。” “好。”萧九泠淡淡地道。 直到慕容璟离开，萧九泠都没有下床。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懒洋洋地喊青芍和白露。 两人伺候萧九泠沐浴之后，青芍红着脸给萧九泠穿衣裳，刚才沐浴时，她看到自家小姐身上留下的那些痕迹，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小姐，姑爷他也太不怜惜你了。”青芍的声音细弱蚊蝇。 “嗯？”萧九泠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青芍只好红着脸道：“你、你痛吗？要不要上点药啊？” 萧九泠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过来她在说些什么。“倒也不必，只是看着吓人罢了。” 青芍懵懵懂懂地点头，又开心地道：“小姐，你和姑爷感情真好。” 感情好？ 萧九泠挑了挑眉梢。 她和慕容璟之间有感情么？ 她也不知道……对萧九泠来说，她可以和慕容璟之间如亲如朋，但绝不会是男女之情。 并非是萧九泠矫情。 而是慕容璟哪怕在做那事时，眼中也只有情欲，并无爱意。 至于她……萧九泠很肯定，且清楚，自己并未爱上慕容璟。 他问她的那些话，她的回答都是真的。 纳妾也好，同床也罢，都是妻子本分。 也是她对他早逝的那么点遗憾。 是夜，慕容璟果然没有回来。 萧九泠白天睡得多了，晚上便睡得晚了些。 等她一本书看完，慕容璟都没有回海棠苑。 萧九泠也没让人去看看，他有没有回外书房休息。 谁知道，接下来一连三天，萧九泠都没有见着慕容璟…… 第57章 钱财去处 “小姐……” 一大清早的，萧九泠正在看账簿，就看到青芍欲言又止的模样。 萧九泠本不打算理会，奈何青芍这么一个大活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她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你想说什么便说吧。”萧九泠无奈地放下账簿。 青芍吞吞吐吐地道：“小姐，姑爷已经有三日不曾回来过了。” 萧九泠一愣。 慕容璟已经有三日没有回来了么？ 她倒是没有在意这个，如今仔细想想，似乎在那日他离开时说过会晚归后，好像这几日确实不见他人了。 “小姐，你是个姑爷吵架了么？”青芍着急地问。 萧九泠缓缓摇头。 吵架？ 她和慕容璟怎会吵架，也无架可吵。 那天……他们应该都把误会说清楚了吧。 嗯，应当是都说清楚了的。 萧九泠点了点头，又准备拿起账簿。 只是，青芍却把账簿压下来，“小姐，你先别看了。你还是想想怎么和姑爷和好吧。” “我们并没有什么。”萧九泠不解。 青芍却不信，“若是没有什么，那为何姑爷一直不回来？之前无论多忙，姑爷总会来看看你的。” 是这样的吗？ 萧九泠并未注意过这些，如今被青芍提起来，倒是让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好似是这么回事。 “小姐，若是姑爷对不起你，我帮你骂他。可若是咱们错了……”青芍小心翼翼地靠近萧九泠，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姐，老爷他们走了，你如今在临南府里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姑爷了。” 青芍的话，让萧九泠心中一痛。 女子出嫁前只能依靠家族，出嫁后又只能依靠夫家么？ 萧九泠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如今的青芍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并未经历种种，不是那个前世陪她吃了不少苦，看淡人情世故的青芍。 所以，在如今这个青芍心中，她只能依靠慕容璟而活。 “青芍，我们不必依靠任何人，也能活得很好。”萧九泠认真地拉起青芍的手，想把这句话一字一字地刻在她心底，永远牢记。 青芍困惑：“可是，你现在是少将军夫人啊……” 萧九泠张了张嘴，正想和她把这事掰扯清楚，门外却突然传来白露的声音。 “少夫人，周伯来了。” 青芍赶紧收敛情绪，站回萧九泠身边，萧九泠对外道：“进来吧。” 白露率先而入，周伯跟在她的后面一同进来。 两人进门后，都是先向萧九泠行礼。 “周伯无需多礼，你来找我可是有事？”萧九泠微微起身，以示对周伯的敬重。 她身为慕容府新媳，面对这位慕容府的老管家，还是要客气一些的。 周伯起身后，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是这样的，少夫人，这个月的日子到了，奴才是来找少夫人批条子，好去账房支钱，给他们送过去。” “什么条子？”萧九泠眉梢一挑。 周伯诧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是真的不清楚，才恍然大悟。“这个……夫人竟忘了向少夫人交代么？” “娘亲不曾与我说过什么。”萧九泠不动声色地道。 她心中隐隐猜到，周伯的话与那笔账上去向不明的银子有着极大的关系。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她疏忽了。 之前发现时，她本想问慕容璟。 可是后来，庄子那边的事又较为紧急，萧九泠不想让慕容璟分心，便打算等庄子的事情尘埃落定后再问个清楚。 结果没想到，庄子事了后，萧远鹤又带着萧家走了。 这一通忙碌下来，萧九泠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慕容璟说这件事。 要说她为何不去问乔氏？ 那自然是因为萧九泠通情达理，觉得既然此事乔氏不曾明说，大概是不便说的，她与慕容璟是夫妻，有些话说起来也比较随意，自然是通过慕容璟知道最好。 就这么阴差阳错的，这件事就被搁置了。 周伯尴尬地笑了笑，少夫人不知道此事，那就不好办了呀。“少夫人，不如您去问问夫人？” 萧九泠回过神来，“周伯，我在查阅府中账簿时，的确困惑一笔每月都会支出，却无注明去向的银钱。你若知道，不如就告诉我吧，何必去叨扰娘呢？” 周伯有些窘迫，“这……这件事老奴不好说，还请少夫人去问夫人吧，或者问少将军也可以。” “……”萧九泠不解，这笔银钱的去向到底有多难出口的。 不过，周伯既然不愿说，萧九泠也就不再相逼。“那好，周伯给我些时间，待我去问明一切后，你再来找我领条子。” “是。”周伯应声退下。 白露跟着去送了送。 青芍疑惑嘀咕，“小姐，怎么周伯神神秘秘的。” 她都看得出的，萧九泠怎会看不出。 她起身，朝外面走去。 青芍赶紧跟上。“小姐，我们去哪？” “去见娘。”萧九泠道。 这事，她原本打算是问慕容璟的，但如今见不着他，也就只好去问乔氏了。 反正，周伯不也让她去找乔氏么。 …… 慕容烈和乔氏住的院子与海棠苑相隔较远，中间还隔了一个花园。 萧九泠带着青芍穿过花园的时候，青芍突然‘咦’了一声。 “那不是阿胜么？” 萧九泠顺着青芍的目光望过去，果然看到了慕容璟的长随，阿胜。 “阿胜都回来了，少将军也回来了吧？他走的那个方向，好像是校场。之前听将军府的下人们说过，府里后花园有一个校场，是将军和少将军，以及府中护卫日常操练之地，我们都还未去过呢。”青芍嘀咕着。 萧九泠看到阿胜的背影消失在假山前，突然跟了上去。 “小姐，我们不去找夫人了吗？”青芍茫然地跟上去。 萧九泠道：“暂时不去。” “那我们去哪？”青芍提着裙子追上来。 萧九泠，“校场。” 啊？ 青芍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就促狭地笑了。 小姐肯定是思念少将军了，不然怎么会突然想去校场？ 她就说了，小姐和少将军感情这么好，小姐怎么会舍得不理少将军。 还有少将军这次也太过分了，怎么能三天都不来见小姐呢？ 上次临走前，还把小姐欺负得那么惨。 “小姐，你等等我。”青芍胡思乱想，差点跟不上萧九泠的步伐。 第58章 慕容府要倾家荡产了 将军府的后花园，种的不是花，甚至没有草。 只有一大片沙地，在沙地边缘摆放着各种兵器。 这是萧九泠第一次来到府中的校场。 远远的，就看到了正在骑马射箭的慕容璟，阿胜站在一旁，随时听令。 萧九泠的脚下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她看着骑在马上英姿勃勃的慕容璟，想起了两人第一次相见的时候。 那时，他也是骑着高头大马，从人群中一跃而起，出现在她面前。 当时她戴着帷帽，两人之间隔着一层朦胧轻纱，她看不真切他的容貌，但依然感觉他那一身银甲光彩夺目。 此时，他骑着的还是当初那匹战马，身上穿着的也还是银袍软甲，与初次相见的模样，几乎一模一样。 咻——！ 一支利箭从奔驰的马背上射出，命中草靶红心，强大的力量，将红心直接射得脱离了草靶，飞落到了后面。 阿胜在箭射出去时，就朝那边跑过去。 等他跑到后，似乎在目测距离，然后对马上的慕容璟打了一个萧九泠看不懂的手势。 两人专心致志地练习骑射，萧九泠突然间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正在她犹豫着离开时，慕容璟突然朝她看了过来。 他翻身下马，身姿矫健。 将手中的弓，随意地丢向阿胜。 阿胜接到后，也独自退下，没有不识趣地跟上来。 青芍眨了眨眼，又偷偷看了萧九泠一眼，也学着阿胜的样子退到了远处。 慕容璟走到萧九泠身前时，萧九泠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却又同时闭嘴。 萧九泠站在原地，突然间有些后悔来这了，还不如直接去问乔氏。 “咳。”慕容璟轻咳了一声，打破沉默。“你怎么来这了？” 萧九泠抬眸看向他，长睫轻颤了几下，垂眸道：“有一件事想问少将军，刚好看到阿胜，就猜到少将军应该在此，我便过来碰碰运气。” 她本想问，慕容璟为何避开她三日。 可是话到嘴边一想，慕容璟似乎并没有刻意避开她的理由，她这边若不是青芍一直说，她也没有觉察到这个。 所以，她还是不问了。 直接道出来意，更适合他们如今的身份。 “何事？”慕容璟疑惑。 萧九泠恢复平静，抬眸看着他，把一切缘由说了明白。 说完后，她想了想，又道：“我不明白，既然周伯也知晓此事，为何不能直言？” 慕容璟淡淡一笑，“大概，他担心你知晓这件事后，会与家中发生龃龉吧。” “我倒是越发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事，会让周伯有如此担心。”萧九泠皱眉，一脸疑惑。 慕容璟道：“此事怪我，是我没有对你说清楚。” 萧九泠点了点头。 当然是怪慕容璟。 难不成，她还能去怪乔氏？ 萧九泠的反应，让慕容璟一愣，摇头浅笑了下，“家中每月都会支出一笔银两，那是送给陪父亲征战牺牲将士的亲属的抚恤金。” 萧九泠一愣。“抚恤金不是自有朝廷给么？” “天下大乱百年，新朝才建立了几十年，国库空虚，能分到烈属们手中的抚恤金又能有多少？”慕容璟反问。 萧九泠沉默了。 她觉得，自己刚才似乎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他们有些人，是家中独子，他们战死沙场后，家中只剩下孤儿寡母，年迈双亲。若是无人去管，他们根本无法生活。所以爹在被陛下派来临南后，就把愿意跟随我们过来的这些无人可依的烈属一起带过来了。” “他们之中，大多数都是年迈老者，要么就是懵懂孩童。要想靠自己活下去太难，所以府中才会一直补贴……” 在慕容璟的讲述中，萧九泠也渐渐明白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慕容烈把这些无依无靠的烈属带到临南府后，特意向府尊讨了一个人情，把这些人安置在一个山清水秀的村庄里，按照人头各自分了点田地。 不仅如此，乔氏还帮他们找了些缝缝补补的活计，浆洗的活计来贴补家用。 只不过，他们家中都没有壮丁，田地里的收成交了税后，只能勉强吃个五分饱。 靠活计补贴来的银两，也只够勉强生活，若是遇到头疼脑热，恐怕就捉襟见肘了。 更别说，他们之中的孩子，还想要上私塾，或是学点别的什么手艺。 慕容烈因为这些人的亲人，都是自己的将士，他们又是跟着他离乡背井来到临南府的，所以平日里就多有照顾。 在家中男丁还未成长起来之前，每月由府里给些银两补贴，就能让这些人的生活过得宽裕一些。 至于那些家中只剩下年迈双亲的，慕容烈也会负责给他们养老送终。 这就是慕容府每月那笔固定支出的去处。 萧九泠听完慕容璟的话后，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这件事，在府中已经做了许多年了。” “嗯，已有十一年余四个月。”萧九泠准确无误地报出了具体的时间。 慕容璟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或许是做得久了，大家也都习以为常。娘向来也不擅这些事，府中事务也简单，所以是一时忘记把这事告诉你了，你莫要多心。还有周伯那，他应当是怕这些事由他一个下人来说，会伤了主子家的和气，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这些都是慕容府的钱，如何使用自然是由家中说的算。爹是一家之主，他决定的事，我当然无异议。更何况，这是做好事。我不会多心，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萧九泠道。 慕容璟紧绷的身子，明显地一松。 这时，萧九泠才注意到，原来慕容璟在和她说这番解释时，也是紧张的。 紧张什么？ 难道怕她不讲理，理解不了这笔钱的用途？ 萧九泠觉得好笑。 萧九泠没笑出来，因为她走向这个宛如烈阳的少年，一字一句的说：“那少将军可知，如今府内存银，早已入不敷出，恐怕要不了多久，慕容府就要自顾不暇了。” 慕容璟惊愕愣在原地。 第59章 她非害我们之人 看到慕容璟的表情，萧九泠就知道，他根本不知道如今慕容府的真实情况。 甚至，连乔氏恐怕都不甚清楚。 否则，他们绝不会在她嫁过来的第一天，就把掌家之权交给她。 若是他们心中知情，还要把掌家的权利给她，这与扔给她一个烂摊子有什么区别？ “府中一直有额外进账，家中众人也生活俭朴，怎会……”慕容璟虽是少将军，但毕竟年少，面对萧九泠犀利的提问，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你跟我来。”萧九泠深深看了他一眼。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走。 慕容璟没有多想紧跟在她身后，离开了校场。 一路上，慕容璟的表情都沉浸在震惊之中，似乎还在消化萧九泠带来的消息。 萧九泠把慕容璟带到了书房，这个书房原本是海棠苑里的一个偏房，萧九泠嫁进来后，就将其改造成了自己的书房，慕容璟也没说什么。 在书房里，慕容璟亲自看到了府中账簿。 凡是关键之处，萧九泠都以圈了出来。 哪怕慕容璟对账簿并不熟悉，也能看得清楚每月府中的进账与支出。 的确，就如萧九泠所说那样……远在三年前，慕容府的收入就抵不过支出了。 那一笔每月固定支出的抚恤金，就像是水滴一样，一点点地侵蚀慕容府。 这一点点的侵蚀并不明显，所以一直也没有被人在意过。 直到慕容璟和萧九泠大婚，家中开支一下子大了许多，这才在账簿上显现出来。 若继续按照这样下去，慕容府恐怕支持不了一年，就会陷入财务困境之中。 “爹不会同意停止这笔钱的。”慕容璟放下账簿，眉头紧皱起来。 萧九泠抿了抿唇。 在知晓这笔银子的去处之后，她倒不是反对慕容家的做法。 只不过…… “不想节流，就只能想办法开源。”萧九泠道。 慕容璟抬眸看向她。 萧九泠从他手中拿走账簿，眸光清冷地凝着他：“你何时有空？我想去见见这些烈属。” 慕容璟一愣，“好，我尽快安排好。”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三日后吧。” 萧九泠点点头。 她转身准备出门时，又突然转眸看向他：“严三是不是明日处刑？” “嗯，府尊判他凌迟之刑，上面已经批审，明日午时会在西门行刑。”慕容璟告诉她自己知道的。 “好。”萧九泠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后，便离开了。 慕容璟被她留在书房里，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长那么大，还没有被那么多书包围过……不得不说，萧九泠的书是真的多。 慕容璟环顾了一圈萧九泠的书房。 他还是第一次进来这里。 …… 翌日，一大早萧九泠就出门了。 挂着慕容府牌子的马车，缓缓停在了一个庄子前。 赶车的庆俞先一步跳下来，等萧九泠下了马车后，才恭敬地指着面前的庄子道：“少夫人，就是这里了。” 青芍和白露一左一右地跟在萧九泠身后。 萧九泠抬起头，看向前面的庄子。 这个庄子离城里要进许多，做些什么事都比之前那个庄子方便。 而且，条件要更好些。 萧九泠拾阶而上，还不忘问庆俞。“这几日，他们怎么样？” 庆俞想了想才谨慎回答：“孩子们倒也还好，过了几日大部分都会笑会跳了。只有个别几个，还时常半夜惊醒，时不时就发热。不过少夫人放心，我特意请了一个大夫暂住在庄子里，孩子们有什么不舒服的，他都会及时诊治。我还特意准备了两个擅长照料孩子的嬷嬷时刻陪伴他们，想必再过几日，他们就会好了。” “那些姑娘们呢？”萧九泠又问。 “她们倒是安静，之前出了自缢的事后，她们都是互相看着，所以也没再出事了。这几日她们日夜相处，看着倒是亲近了不少，偶尔也会说说话什么的。”庆俞一五一十的回答。 萧九泠点了点头，不吝夸赞：“干得不错。” 得到萧九泠表扬，庆俞脸上浮现掩饰不住的喜色。 他几步走到最前面，率先敲响了门。 很快，紧闭的门被打开。 这次，开门的是一个老阿伯，他在看清门外的人是庆俞后，老脸上露出笑容：“是庆管事来了，快请。” 庆俞不知道跟他小声说了什么，老阿伯立即走出门来跪在萧九泠面前。“恭迎主子。” “不必如此，请起。”萧九泠虚抬了一下，庆俞立即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让开了路。 萧九泠没有多说什么，率先进了庄子。 庄子不算大，但却胜在布置得精致。 她一进去，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几个正在玩耍的小孩。他们看到她后，都安静地站在角落，怯怯地看着她。 不一会，那些女子们也陆续出来了。 她们看到萧九泠，不少人都还记得她，尤其是之前那个秀娘，她在看到萧九泠时，眼睛一亮，立马扶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女快步走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萧九泠面前。 “恩人，您总算来了。您对阿芳的救命之恩，我们今日总算能亲自感谢了。”秀娘激动地说。 萧九泠其实早就注意到这个脸色苍白的少女，就是那日自缢的女子。 不过，今日看起来，她身上倒是多了几分生气，不再如之前那般死气沉沉了。 “多谢恩人救命之恩，阿芳无以为谢，只愿做牛做马报答恩人。”阿芳匍匐在地，朝萧九泠磕头。 “举手之劳，你们不必如此。”萧九泠让她们先起来。 可是，秀娘和阿芳却不肯起来。 “恩人，还请告诉我们您的姓名，也好让我们知道自己的恩人是谁。”秀娘扬起头，目光殷切地看向萧九泠。 霎那间，萧九泠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那些虽不曾言语的女子，孩童，似乎都在期待着她的回答。 在他们的注视下，萧九泠红唇轻启，缓缓开口：“我姓……萧……” “萧！你是萧家的人！” 还不等萧九泠说完，人群之中，一个较为年长的女子就声音犀利的质问。 “萧家？是那个害惨了我们的萧家？” “她竟然是萧家之人？” “天爷，这是叫我们刚出虎穴，又如狼窝吗？” “……” 女子的话，一石惊起千层浪，瞬间就让众人激动起来。 甚至，有些女子忍不住从地上捡起石子，就朝萧九泠扔去。 白露和庆俞，反应极快地挡在萧九泠面前，青芍虽然惊恐，也不忘以自己的身躯护着她。 那些庄子里请来的人，都是一脸懵地站在原地，被这突来的变化惊住，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反应。 “你们莫要这样，她并非是害我们之人……” 一片混乱之中，萧九泠好似听到了秀娘的声音。 第60章 冤有头债有主 混乱中，萧九泠好似听到了那叫秀娘的女子拼命嘶喊的声音。 只可惜，那声音根本入不了其他人的耳。 她们好似别再心中太久的恨意，今日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 “别砸了！害你们的人是严三，并非我们少夫人！若非是我们少夫人，你们还被关在那暗不见天日的庄子里，受尽屈辱的活着。” 庆俞大喊。 他看向一旁不知所措的庄子仆人，也怒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不知道保护主家吗？” 被他这么一吼，庄子里的仆人才反应过来，纷纷去拉住那些如癫如狂的女子们。 只可惜，他们的加入，只是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萧九泠突然拉开青芍，上前从庆俞腰间抽出马鞭，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马鞭狠狠抽在了地上，发出巨响，地上扬起了灰尘。 这一声鞭响后，院子里终于安静了。 只是，她们依旧充满恨意地盯着萧九泠，手中攥紧的石头也没有放下。 趁着这个空隙，秀娘拉着阿芳也挡在了萧九泠的身前。 萧九泠却自己站了出来，她无需站在任何人身后受人保护。 她将马鞭扔回给庆俞。 庆俞接过马鞭，神情中带着几分惊诧。 萧九泠眸光清凌凌地扫向她们，缓缓开口：“严三虽是萧家的家仆，但他所做之事萧家并无一人知晓。但即便如此，萧家也受到了该受的惩罚。那个庄子，的确是属于我的。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站在你们面前。” 院子里，没有人说话。 “少将军告诉我，你们如今无家可归……” 人群中开始骚动起来。 萧九泠没有给她们开口的机会：“多说无益，我也知你们心中之恨。你们与其在这里用手中的石子砸我泄恨，却不知可有胆色随我去一个地方。” “你想要做什么？”那年纪稍大的女子警惕地问。 萧九泠淡淡一笑：“总不会把你们卖了。” “我去！” 秀娘率先表态，她又拉了拉阿芳，阿芳也点了点头。 “去就去，反正我已经毁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年纪稍大的女子嘲讽地笑了笑。 萧九泠多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庆俞，马车来了吗？”萧九泠看向庆俞。 今日，她本就是来带他们去一处地方的，只不过她先提前到了而已。 本打算要仔细说服一番，但现如今……倒是省去了她一番口舌了。 “主子，应该是到了。”庆俞在这里又改了对萧九泠的称呼。 似乎他觉得在此时，萧九泠只是萧九泠，而非慕容府的少夫人。 萧九泠颔首，看向院中女子和孩子们。 …… 庆俞准备了三辆大马车，足够容下庄子里的人。 再加上萧九泠的那一辆，一共四辆马车，浩浩荡荡地朝临南府的西门而去。 有慕容府的马车大头，一路上也算得上顺畅。 等他们到达西门，进入萧九泠早已包下的茶馆二楼厢房时，离午时已经只剩下盏茶时间。 众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厢房里，没搞清楚萧九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萧九泠看向紧闭的两扇窗户，对青芍和白露吩咐。 “把窗户打开。” 两人立即走过去，打开了窗户，让屋里的人能看得到外面的景象。 一开窗，西门刑场就映入了众人眼中。 严三以及一众牵涉其中的要犯，此刻都穿着囚衣，被绑在刑场上的柱子上，他们每人身边都站着一个满身煞气的刽子手。 在刑场周围，早已经围满了百姓。 他们会来着，自然是知道刑场上的人犯了什么事，不少人都大声唾骂，还有人往严三他们身上砸东西。 屋子里，当那些女子和孩子们看清楚刑场上的人后，都激动地扑向窗台。 他们争先恐后地霸占了窗台，眼睛死死地瞪着严三等人。 刑场上的人，皆是他们真正的仇人！ “刑场上的人，今日要受凌迟之刑。你们心中有恨，那就好好看看，真正害你们之人，都遭受到了什么样的报应。”萧九泠站在他们身后说。 他们好似听见了她的话，又好似没有听见。 没有人回应，包括了秀娘和阿芳。 他们眼中赤红一片，如同饿狼一般盯着刑场上的一举一动。 终于，行刑的时辰到了。 当刽子手们拿起凌迟的小刀靠近时，严三他们才知道害怕，哭得眼泪鼻涕直流地求饶。 可惜，他们的求饶就如同曾经那些向他们求饶的女子和孩子们一样，得不到任何回应。 第一刀落下，血液从削下的肉片中流出…… 第二刀…… 第三刀…… 刀起刀落……刽子手的手法极好，让严三他们的哀嚎声一直没有停过，刑场上鲜血流了一地，严三他们依然清醒着。 挤在窗户前的人看着看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 但不管他们如何，萧九泠都没有打扰。 看到他们疯魔的样子，她好似看到了上辈子临死前的自己。 被大火灼伤的痛，直到如今也会偶尔侵袭她的梦中。 但其实，在大火中时，她完全不觉得痛，她心里只有无比的畅快，大仇得报的畅快。 房间的门被打开，庆俞脸色微变地提着两筐白面馒头进来，将其放在桌上。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哪怕心中知晓严三他们罪有应得，但依旧有些承受不住。 反观萧九泠，却一脸平静的样子，不像青芍和白露已经抱着马桶吐了一次又一次，庆俞心中的佩服又多了些。 “主子，按照您的吩咐，都准备好了。”庆俞强忍住恶心的感觉，向萧九泠复命。 萧九泠颔首，对窗前众人道：“听过血馒头的典故么？” 或许是心中的恨意在严三他们的叫喊中消减了不少，这一次萧九泠得到了他们的回应。 无论是女子还是小孩，都纷纷转眸看过来，目光都落在了那些馒头上。 萧九泠从框中拿起一个白面馒头，幽幽地道：“据说，用死刑犯的血泡过的馒头可以治肺痨，所以每次有死刑犯被押往刑场时，都会引来不少百姓带着馒头来围观，就为沾到一点血。我不信这个，但却觉得血馒头的寓意极好。” 她将手中的馒头放回框里，又缓缓地说：“心中之恨，只有仇人之血才能消除。我们无法食其肉啖其血，只能退而求其次，用这白面馒头沾上仇人之血，一口一口吃下去。” 萧九泠看向他们，在他们逐渐惊恐地眼神中，笑得宛如阴曹地府中的索命厉鬼。 “你们不是恨严三吗？他的血就在离你们咫尺之地，你们敢拿起这里的馒头走出去照我说的做吗？” 第61章 都是浴火重生之人 萧九泠的目光在他们身上缓缓扫过。 无论是女子，还是孩童都无一例外。 他们都是经历了炼狱之人，若是连面对炼狱的勇气都没有，那么她还是早早给他们备下几亩薄田，找个与世隔绝之地让他们安家了事。 萧九泠说完之后，便不再多言了。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空有良善之辈，经历过上辈子后，她也再难有整全的慈悲心。 慕容璟以为她愿意接收这些无家可归的人，是因为好心？ 那真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只有萧九泠清楚，能够在这种折磨中活下来的人，是多好的一块璞玉。 他们的心智会比普通人更强！ 在危机来临时，他们也会迸发出更强的求生本能，也能对自己更恨。 她已经脱离萧家，身边却无人可用。 而这些送到她跟前的人，是最好的选择。 或许，还有人觉得她这样做是因为愧疚。 呵，她愧疚什么？ 作恶的是严三又不是她。 君子不赚不义之财，她从未吃过严三的孝敬，但萧府吃过，所以她变卖了一半的嫁妆，了解了这一份因果。 所以，萧九泠从不欠他们什么。 若非看在他们因为心中仇恨难以宣泄，刚才那一鞭子，她就不是落在地上，而是落在他们身上了。 如今，她给了他们一个宣泄仇恨的机会，敢于不敢全在他们自己身上。 这也是萧九泠对他们的考核。 萧九泠平静地坐着。 刑场上的血腥味很大，这临街正对刑场的茶楼厢房里，都满是血腥气。 但是，那么多人只有她神色如常地坐着。 她这个样子，震慑住了所有的人。 沉默在厢房中蔓延，过了一会，之前那个带头的女子，才第一个走出来，从框中拿起一个馒头。 萧九泠抬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在她之后，第二个走出来的是秀娘。 她拉着阿芳走近，从框中拿了两个馒头，其中一个塞到了阿芳手中。 阿芳无措地接着，紧绷的脸上满是恐惧。 大多时候，再荒唐离谱的事有了带头之人后，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跟随。 不一会，那些被严三害过的人，都拿起了馒头。 庆俞按照萧九泠的指示打开了门。 萧九泠淡道：“去吧，我就在此等你们回来。等你们再踏入这间房时，便是浴火重生之刻。” 依然是那女子带头。 她在离开时，深深地看了萧九泠一眼。 萧九泠注意到了，但并未说什么。 很快，房间里的人只剩下了萧九泠主仆四人。 青芍忍不住道：“小姐，他们都走了，咱们把窗关了吧。” “不关。”萧九泠阻止了她，自己起身缓缓走过去站在了窗前。 此时，在楼下街上，他们已经冲出了茶楼，挤入人群，冲到了刑场的最前面。 就在监斩官担心他们是不是要闹事时，就看到这些女子和孩子们当着严三等人的面，把自己手中的馒头沾上了刑场上的血，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他们眼中的恨意宛如实质，行为更是疯魔，震惊了四周的百姓还有官兵。 或许在众人眼中，他们就好似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让人心生恐惧。 然而，在萧九泠眼中，他们此刻就如同前世的自己一样，是浴火而生，脱胎换骨之人。 她满意地笑了。 …… 两个时辰后，城外庄子里。 沾染了一身污秽之血，回来后自然是要梳洗一番。 萧九泠坐在院中等候时，打量这个小庄子，突然想起一句诗句——江湖不禁人间怨，一样涅槃度九天。 “庆俞，明日你去打一块牌匾挂在这庄子大门上。从此，此处就叫……归云庄吧。” 萧九泠忆起来，那句诗的出处便叫《凤归云》。 庆俞默默记下。 没让萧九泠等太久，洗漱干净的众人就一一出现在她面前。 此时的众人，才算是完成了涅槃。 他们再看萧九泠的眼神中，不再死气沉沉或是怨恨丛生。 “少夫人，多谢。之前的事，是我们不对，迁怒您了。”年长的女子，代表着所有人向萧九泠道歉。 萧九泠对这个道歉不置可否。 她放下手中茶盏，声音里少了几分在慕容府里的温婉贤惠，而是多了几分凉薄。 “如今你们仇人已死，也算是大仇得报，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总共九个女子，七个男童，他们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依旧是那最年长的女子代为开口，她苦笑着，有些丧气。“我们都是无家可归之人，清白已失，也无将来可言，更再无为人母为人妻的机会。如今被少夫人收留，若少夫人不嫌弃我们，我们愿意卖身为奴，一辈子伺候少夫人，绝无二心。” “失去清白，便是低人一等么？”萧九泠突然冷声地道。 那女子愕然抬眸，惊讶地看向她。 其他人也是如此。 萧九泠缓缓站起来，声音掷地有声：“女子的清白难道比性命还要重要？我不信，你们也不信，否则我第一次见到你们时，便是一地尸体。但现在，你们还活着，就说明在你们心中，性命才是最重要的。既然你们自己都不在乎了，又为何畏惧世间眼光，在意流言蜚语？我们女子的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贞洁是品性，从来都是在心不在身。” 这番话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对在场的每个人无不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错不在你们，为何要为他人知错而自我厌弃？” “我说过，你们今日已经报仇了，获得了新生。” “你们或许觉得，就算如此又能如何，你们没有家了。但我却觉得，有的时候血脉亲情还比不上患难之情。有人才有家，如今你们就是家人，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我要恭喜你们，从现在开始你们自由了。” 萧九泠话锋一转。 众人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之中，此时又茫然懵懂地望着她。 萧九泠道：“若你们还在原本的家中，只能听从父母安排，嫁人生子。而你们……”她看向那几个孩子，“你们也会与你们的父辈一样，日复一日的活着。” “可是现在的你们，再无拘束枷锁，你们的以后有着万千种可能，这可是旁人都羡慕不来的。” “往事不可追，来日犹可期。我无需你们卖身为奴，我也不缺伺候的人，可是我却需要能独当一面的忠诚之才，与我一起赴山河，追日月。你们可敢，可愿？” 萧九泠一席话，说得荡气回肠，热血沸腾，震撼了所有人，也在他们心中埋下了一颗强大的种子。 “我愿！” “我敢！” 第62章 韩羿大婚 回府的路上，萧九泠好似疲惫了一般，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青芍和白露也异常沉默。 她们都在心里咀嚼着萧九泠说的那些话。 那样离经叛道的话，从未有人与她们说起过，他们也从未听到别人口中如此说。 但是，不可否认，在听了那么一番话后，她们心中就激动得不行。 不仅是她们，庄子里……对，归云庄里的人也都激动不已。 主子还给他们取了新的名字，说是庆贺他们获得新生。 那年纪最长的女子，被取名为——子善，就连那个秀娘也改名为月溪，阿芳如今也不叫阿芳了，而是叫湘竹。 主子还说了，名由她来取，而姓则有他们自己选。 是保留原本的姓，还是要另选一个，皆有他们自己做主。 或是他们从未想过，姓名还能自己做主的，在他们离开时，那十几人都还在震惊之中。 萧九泠交代了庆俞，等他们都选好之后，便统一把新的名字誊抄好，带回将军府。 届时，她会请慕容璟帮忙，给他们重新落户。 慕容家既然有能力给烈属们落户，那么给这十几人落户也就不会有问题。 更何况，慕容这边才立下大功，在府尊眼中正是香饽饽，慕容烈又和府尊平级，所以这件事交给慕容璟最妥。 反正，是他希望自己留下这些人的不是么？ 萧九泠心安理得地这么想。 第二件交代给庆俞的事就是，花钱请一个夫子，每日来归云庄中给十六人教书认字，无论是女子还是孩童，都必须要学。 庆俞听到后，主动说自己也想去听。 手下的人好学，萧九泠当然支持了。 青芍和白露也蠢蠢欲动。 好在，她们还记得自己是萧九泠的贴身丫鬟，不能跑总是跑去归云庄，只好作罢。 萧九泠心中打算给归云庄里的人半年时间，这半年她会养着他们，也会交给他们各种能力，半年之后他们就该踏出归云庄了。 马车回到慕容府时，萧九泠睁开眼，看向白露。 白露被她看得心中一晃。“少夫人？” “白露，你以后每隔一日就去归云庄中教他们一些拳脚功夫可行？”萧九泠说出自己的目的。 白露点了点头，“可行的。只不过奴婢只会一些外家功夫，若是遇到内家高手，就敌不过了。” “我不需要他们变得多强，我只是需要他们在遇见险境时，有自保之力。”萧九泠又不傻，自然知道功夫不是一蹴而成的，也需要天赋。 所以，她并不期待那十六人中会出现武林高手。 慕容璟能把白露放在自己身边，就足以证明白露是可以的。 …… 韩家村里，半山腰上，一片高低不平的花圃里，几间茅草房，半间土坯房格外显眼。 这边是韩羿此时的家。 如今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宣国公的亲生儿子。 只是在刚出生之际，被藏有私心的乳母调包，又阴差阳错的被韩氏夫妻误以为是他们的孩子，辗转流落到了临南府，与京城相隔千里。 知道他身世的萧卿若，此刻正盖着韩邓氏当年成亲时用过的红盖头，坐在木床边等待着她夫君韩羿的到来。 红盖头有了些年头，韩邓氏又没有好好保存。 此时被翻出来，上面带着一股腐烂的臭味，盖在萧卿若头上时，这气味更浓。 萧卿若强忍着干呕的不适，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住。 上辈子萧九泠肯定比她还惨，她都能坚持住，自己凭什么不可以？ 不管怎么样，她如今都是韩羿明媒正娶的妻子。 只要等国公府的人来找回韩羿，她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一品国公府的儿媳妇，也是未来的国公夫人。 想想都觉得开心。 就为了这个，她什么苦都能吃。 砰！ 韩羿醉醺醺地撞开门进来了，把思绪乱飞的萧卿若吓了一跳。 “夫君，你回来啦。”萧卿若站起来，盖头还未掀开，就殷勤地道。 韩羿眸色阴沉，一身酒气，听到萧卿若的声音眼中就止不住厌恶。 但，他又想到了父母之话…… 萧卿若身上还有钱没有掏出来，她的亲生母亲如今已被抬成平妻，肚子里还有了身孕。 萧家正室所生的嫡子如今已经废了，只要夏氏一举生下儿子，那么以后萧家就会落到夏氏所生的儿子手中。 到时候，萧卿若这个夏氏亲女还会吃亏？ 萧家如今虽然不在临南府了，但回到本家之后说不定还另有作为。 说不定以后他们还可以投奔萧家。 有着这么一层姻亲关系，萧家不会把他们拒于门外。 再不济，萧卿若的嫡姐可是嫁入了将军府，他韩羿能和少将军成为连襟，也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把关系维护好了，说不定他还能借着将军府的势创下一番家业来。 韩邓氏还说，如今临南府中只剩下萧家两姐妹，萧卿若没了钱活不下去，去找萧大小姐，如今的少将军夫人，她也不会看着妹妹受苦，肯定也会慷慨解囊的。 韩氏夫妻劝说了韩羿许多。 可是，唯独让他听进去的就是，有了萧卿若丈夫这个身份，以后就有机会接近萧九泠了。 不知为何，自从他做了那个梦后，他总觉得萧九泠应该嫁给他才对，而不是什么少将军。 可如今，萧九泠却嫁进了将军府，而他也被迫娶了萧卿若。 韩羿闭了闭眼，吞下眼底的苦涩。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床边，推开了萧卿若，自个倒在床上。 萧卿若的脸色在红盖头之下变得很难看。 她没想到新婚之夜，韩羿竟然如此慢怠于他。 但很快，她又收拾好心情，扯了扯韩羿衣角，娇声娇气地道：“夫君，你还未揭开盖头呢。等我们喝了合卺酒，让我来服侍你休息好不好？” 本想闭眼装睡的韩羿，在听到萧卿若这话后，不由得睁开双眼。 萧卿若的话，让他想起了糊里糊涂的那晚。 那是他的初次，但试过之后，就食髓知味了。 这几日他怨萧卿若敢算计他，倒也没怎么想这事，可此时他们已然成亲，萧卿若那娇滴滴的声音，又勾起了他那一晚的回忆，下腹不由得紧绷起来，一股邪火迅速燃烧，他想压都压不住。 越是想，身体就越是发热，韩羿在萧卿若娇嗔的催促下翻身而起，直接拿过她手中的合卺酒一饮而下，将酒杯摔在地上，不等萧卿若反应，他就把她压在了床上…… 第63章 谋财之道 马车在坑坑洼洼的路上行驶，萧九泠有些晕车，干脆直接坐到了车外，慕容璟见此也不骑马了，直接取代了车夫的位置。 两人并肩坐着，慕容璟熟练地赶着马车。 “辛苦你了。”慕容璟眼神中满是担忧。 萧九泠不在意地摇摇头，目光看向路上风景。 临南府接壤百族之地，山峦较多，层峦叠嶂的。 平原太少，良田自然也就少。 大多数的农人只能因地制宜，利用山势开垦出一片片的梯田。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梯田之中，波光粼粼。 清风一吹，绿了一片的秧苗随风而动，宛如浪潮，美不胜收。 萧九泠看得出神，没有怎么打理慕容璟。 慕容璟知道她颠得难受，也没有扰她。 其实，萧九泠是在想，接下来要怎么才能让府中钱库充盈起来。 上辈子，她为了改善韩家的穷困，一开始是帮着韩家卖花。 以前韩家卖花，都是大户人家指定什么就种什么，种好后再移植过去。 要么就是哪家突然想要什么花了，寻到了韩家，韩家就能做成这笔买卖。 但是以韩家的懒惰，又怎会主动寻找客源？ 所以才会穷成这个样子，三餐不继。 萧九泠和韩弈成亲之后，她被韩邓氏的话蒙蔽，真把韩家当成了自己的责任，所以挖空心思想要赚银子。 韩家只会等着熟客上门买花，她就带着青芍推着独轮车，去城中卖花。 她出身大户之家，自然也知道每年什么时候，城中的大户人家会办赏花大会。 恰巧到了开办赏花会的时候，她就厚着脸皮上门自荐。 她不光可以提供花会需要的花，还能将其布置好，搭配整个流程。 在所有人的嘲讽中，萧九泠成功的办成了一户员外家的花会，从此打响了名声。 接下来，韩家生意好了起来，赚了第一桶金。 那个时候，韩家的人每一个脸上都笑脸，就连韩弈都对她温柔了许多。 可是，哪怕她和青芍忙里忙外的累死，韩家的人也只是嘴上说辛苦了，心疼她，却从未有谁真正的站出来帮过她们。 花会的旺季过去后，韩家的生意又冷了下来。 萧九泠为了扩展韩家生意，又与百族的人做起生意，专门收购百族的奇花异草，然后再经过她的手巧妙地摆设了一番，制成花景，然后再卖给那些喜欢猎奇的有钱人。 她还记得，当初卖得最贵的一盆花景，直接卖出了百两，惊呆了韩家所有人。 再后来…… 萧九泠陷入回忆的双眸沉了沉。 入秋之后，花卉生意就没有那么好了。 韩家钱花得很快，快入冬时，萧九泠半年积攒的银钱几乎都被用光。 她不是不气，可是耐不住韩邓氏能说会道，让她觉得家中每一笔开销都是必须的。 尤其是韩弈读书的钱，一点也不能省。 最终，萧九泠为了让韩弈读书不被冻着，又为了大家冬日不受冻，不挨饿，只好又带着青芍去外面做别的生意。 她摆过小食摊，也做过二道碳贩子……还帮着酒家处理了压在仓库里的劣等酒，把这些酒卖给了要服冬役的官差和壮丁。 临南府的冬天阴冷潮湿，这些劣等酒虽然口感不行，但是却是可以驱寒止馋的。 上工的时候，冷得受不了了喝一口，下工后回到工棚也可以喝一口，身体就是暖洋洋的。 且劣等酒价格便宜，最适合他们。 萧九泠就是看准了这个，所以通过中间的转卖，赚了些差价。 就这样，她一点一点如同蚂蚁搬家一样，让韩家用光的钱袋子，又慢慢鼓了起来。 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因为一个男人过上了终日抛头露面，与各种男子谈买卖的日子，其中经历的苦，只有亲自尝试过的人才知道。 韩弈从头至尾，只会对她说‘你辛苦了’，连一碗热水都不曾给她倒过。 一想起这些往事，萧九泠又在心中唾弃自己上辈子瞎了眼。 居然错把鱼目当珍珠。 可见，在男女之情上，她的眼光极差，今世还是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萧九泠在心中叹了口气，不再去想上辈子的事。 要如何充实慕容府的钱库？ 自然不能是像扶持韩家那般辛苦了。 倒也不是萧九泠又想扶贫。 最主要的是，她已经加入慕容府，从此以后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慕容府没钱了，不就等于她没钱？ 那可不行！ 就算看在慕容璟战死之后，挣来的诰命和赏赐份上，她也不能不管慕容府。 这也是她今日为什么要去见那些烈属的原因。 她得摸清楚所有情况，才能想办法钱生钱。 还有就是，她要看看，这些烈属到底知不知道慕容府这样年复一年的养着。 …… 马车足足在土路上走了近一个时辰，萧九泠才看到在山坳里，有一片高低错落的村庄。 “他们就住在这。”慕容璟勒停了马，跳下来，也把萧九泠拉下了马车。 萧九泠吩咐青芍和白露，把带来的布匹衣物，吃食粮食都搬下马车。 没一会，一群人就浩浩荡荡地进了村子。 慕容璟显然对这里很熟悉，径直把萧九泠带到了一户人家。 “我们去杨伯家，他是这些烈属中年龄最大的人，到了这里后，大家都很敬重他，很多事都会与他商量，地位如同一族之长。” 慕容璟拉着萧九泠小心翼翼地踩着石台阶往上走，还不忘和她介绍。 “杨伯唯一的儿子战死沙场后，媳妇改嫁跑了，只丢下一个襁褓中的孙子。在爹被陛下派来临南府时，他们一家也是最先表示愿意追随的。” “两年前，杨伯的妻子过世，如今家中就只剩下他和小孙子两人相依为命。” “不忙的时候，其他家的女眷也会来帮忙照顾。” “杨伯会一手好竹编，所以农闲时就编竹筐拿到集市上卖，添补家用。他家孙子如今也就十一二岁，正是调皮的时候，杨伯希望他能读书，不要像他爹一样为了那点军饷去参军当兵。所以从府中每月出来的银钱里，都有一部分是给孩子的束脩。” 慕容璟一路上说了很多，萧九泠却越听越皱紧了眉头。 第64章 烈属 等慕容璟说完了杨家的情况后，他们也来到了杨家。 简陋的篱笆墙只有半人高，根本挡不住院中的景色。 此时，只有一个两鬓花白，身材佝偻的老人坐在院中的竹椅上，埋头编筐。 “杨伯。” 慕容璟熟练地喊了一声。 老人抬起头来，看到慕容璟惊喜地放下手中东西起身。 “少将军！快快快，快进屋喝水。二牛，二牛？唉，这小子又不知道跑去哪了。少将军快请坐，老汉去给您端碗水来。” 杨伯急急忙忙地又转身进屋。 杨家的房子，是几间土屋，这条件倒是要比萧九泠初见的韩家好上一些。 “杨伯不必客气，先请坐。”慕容璟忙把他拦住。 萧九泠发现，或许是慕容烈的缘故，又或许慕容璟出身于武将之家，所以在对待烈属的态度上，他格外的谦逊，身上少将军的傲气全都收敛了起来。 “哎哎……”杨伯被拉住，不得不陪着慕容璟坐在了院中的石墩上。 “阿胜。”慕容璟喊了一声。 阿胜也熟门熟路地带着青芍和白露把手中的东西都放在杨伯的堂屋。 “杨伯，这是我的新婚妻子，姓萧。”慕容璟一坐下就向杨伯介绍。 萧九泠对杨伯温和一笑，“杨伯。” 慕容璟都尊敬的人，她自然也要做出尊敬的态度。 这是要给慕容璟足够的面子。 “原来是少夫人，果然也只有像少夫人这天仙般的人儿，才能配得上少将军。少夫人快请坐，老汉家中粗陋，真是怕唐突了少夫人。”杨伯又想起身行礼。 萧九泠忙阻止了。 开玩笑，连慕容璟都不需要他行礼，她又何必端什么少夫人的架子？ 三人拉扯了半天，才重新坐下来。 白露也从灶房里端来了清水。 阿胜自行离开了，慕容璟没说什么，杨伯也没有表示出疑惑，萧九泠就知道他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萧九泠陪着杨伯说了些话，又问了几句他孙子的事，就陆陆续续有人来了杨家。 慕容璟带着萧九泠一一介绍，她才知道阿胜的离开，是去把烈属们都叫来，这也是他们每次过来都会做的事。他们带来的东西，都是统一放在杨家，再由杨伯来根据各家情况分配。 因为只有杨伯才清楚每家每户的真实情况，知道他们需要什么。 慕容璟的做法，虽也聪明，却又过于天真。 萧九泠可以真切的感觉到，慕容烈是真的在为这些烈属们养老，育小。 从烈属们的话中，她也能听得出来，慕容府几乎把这些烈属们的生老病死都给包了。 萧九泠一直面带微笑，谁和她说话，她都能说几句。 但其实心中却越来越沉重。 免费的东西拿太多了，就会从感恩戴德变成心安理得。 这些烈属们虽然对慕容府心怀感激，却也习惯了慕容府的照顾。 长期以往下来，他们虽也在劳作，却因为有慕容府作为后盾，所以丧失了努力的决心。 反正，不管他们想干什么，慕容府总会给他们兜底。 就连娶妻生子，姑娘出嫁这类事，慕容府都会送来贺礼。 他们习惯依附在慕容府的羽翼之下了，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吸血的蚂蟥而不自知。 就如同现在…… “少将军，刚来这里时，我家小子才刚满三岁，如今一晃十几年过去，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他呢，也自己看中了一户人家的姑娘，两人情投意合，我们也是极满意的，就是这彩礼还差了点……”一位大婶好似闲聊一般开口。 慕容璟闻弦歌知雅意，立即意会：“还差多少？” 大婶面上一喜，“不多不多，也就是差一两。” 慕容璟了然，他从自己怀中摸出了一小块银子，准备掏出时，突然看向萧九泠。 萧九泠一愣，微微一笑。 她不懂慕容璟突然看她作甚。 不过，慕容璟好像得了她这个笑容后，便把银子掏了出来直接给了大婶。 大婶感谢接过。 萧九泠看了那块银子一眼，少说也有五两。 唉…… 萧九泠在心中叹气。 慕容府的钱就是这么没的。 养生活艰难的烈属，哪怕是为他们养老送终，抚育未成年的子女，萧九泠都是理解且赞同的。 因为他们的父亲或是儿子都是为国捐躯的英雄。 可是，拿着府中的银子，养着手脚健全的人，她就不乐意了。 慕容府的钱不是钱么？ …… 萧九泠没有在村子里待多久，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离开了。 回城路上，她异常沉默，惹得慕容璟时不时地朝她看过来。 “九泠，你可是在生气？”快进城时，慕容璟忍不住问了。 萧九泠转眸看向他。 虽然人人都喊慕容璟为少将军，但其实他从未上过真正的战场。之所以称他为少将军，完全是因为他是慕容烈之子。 他们把慕容璟当成了慕容烈的继承人。 慕容璟是向往战场的，却还没有机会。 至少，萧九泠知道，这个机会要一年后才会来。 而那个机会却是…… 萧九泠眸光闪了闪，她看向慕容璟如今眉眼间还未褪去的少年稚气，感叹于他的率真。 真是，想什么就说什么。 半点掩饰都没有。 “倒也不是生气，只不过……”萧九泠抿了抿唇，思考着要如何婉转的说出自己的意思。 慕容璟看出了她的犹豫，开口道：“你只管说。我说过，你我之间不必掩饰。” 萧九泠抬眸看向他，“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慕容璟好奇。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萧九泠缓缓地道。 慕容璟很聪明，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既然话已说开，萧九泠就接着往下说了。“你已经知道，如今府中钱库是入不敷出的。” “是，所以我在给刘婶银子时，才看向你。你冲我笑了，便是答应了刘婶所求，我才把银子掏出来给她。”慕容璟点了点头。 萧九泠一愣，愕然地看向他。 原来，之前在杨家他突然看向自己，是这个意思？ 萧九泠真是万万没想到。 不过，就算知道了又如何？ 当时那种情况，她这个第一次见这些烈属们的新媳妇，还能不让慕容璟给钱？ 第65章 可笑之极 被慕容璟那双清澄的眼睛看着，萧九泠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罢了，就让他如此认为吧。 萧九泠在心中劝慰自己。 只是，被这么一打岔，萧九泠也没心情说起之前的事了。 她不想说，慕容璟却还记得。 “你刚才说，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这我还是知晓的。只是……”少年将军的脸上，难得出现了难为情的样子。 萧九泠有些揶揄地挑了挑眉。 “我和爹都只懂行军打仗，娘对于掌家之事，也不擅长。” 萧九泠点了点头。 她了解了慕容璟这话后面的意思。 就是……他们也知道‘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这个道理，怎奈连他们也不知道这个‘渔’是什么。 他们所精通擅长之事，并不适合这些老弱妇孺。 “当年，他们跟着我们来到临南府。要么年迈，要么还是稚童，除了依靠慕容府别无他法。” 慕容璟有些愧疚地道：“近几年，家中近况我们都疏忽了，倒是连累了你。” “这倒不是什么连累。”萧九泠坦言。 慕容璟有些感激地看向她。 萧九泠道：“就算你和爹不知情，娘之前掌家多少应该是知晓家中情况的吧，为何在你我婚事上还要如此大方？” “娘自己很节省，但是却不想委屈了你。在她看来，府里再坚持坚持，等到他们家中的稚童都成人，能养家了，府中也就不必那么辛苦了。”慕容璟道。 萧九泠没说话。 慕容璟又补了一句，“不过你放心，无论府中多难，我也会想办法解决，绝不会让你用嫁妆贴补。” “你想怎么做？”萧九泠反问。 慕容璟愣了一下，大拇指搓着自己虎口。 萧九泠目光落在他手上，她发现了，慕容璟在陷入苦死的时候，好像会下意识的做出这个动作。 “我还未想好。”慕容璟苦笑摇头，“真是想不到，授人予渔才是最难的。” “不急，既然如今我已嫁入了慕容府，那这些人就交给我吧。”萧九泠直接揽下了这件差事。 术业有专攻，她若不管，慕容璟又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她既然要用慕容璟妻子的身份活着，那么该解决的问题就要解决。 总不能什么便宜都想占，却又什么都不愿付出吧。 萧九泠想得很通透，慕容璟听到她这话，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马车驶入城中，经过一片集市，外面的喧闹声传入了马车里。 萧九泠好似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好奇地揭开窗帘一角，看向了街市。 很快，她就注意到了那发出喧闹之处。 一辆陈旧的独轮车停在路边，上面堆满了花盆，村妇打扮的萧卿若还有她的贴身丫鬟，正在卖力地吆喝，想要吸引人前来买花。 只是可惜，她们费力地做着，围观的人也不少，但真正掏钱买的却几乎没有。 马车只是从她们面前经过，萧九泠也只看了一会，就收回了手。 她不知道萧卿若有没有看到慕容府的马车路过。 但是，就算看到了又能如何？ 她们都各自选择了与前世不同的一条路，就看谁能走得更好了。 唯一让她觉得有些可笑的是……萧卿若如今所做的事，不正是她前世做的吗？ 今日偶遇到萧卿若的事，倒是让萧九泠多了几分好奇，想要知道萧卿若在韩家都经历了什么。 回到府后，萧九泠就让庆俞过来见她。 庆俞来了之后，萧九泠便向他问明最近韩家发生的事。 因为韩羿那一次的反常，让萧九泠有所警惕，所以她是让庆俞一直派人打听韩家发生的事的。 “几日前，韩羿已经与二小姐成亲。刚成亲那两日，倒也没有什么异常。只是白日里韩羿似乎对二小姐十分冷淡，到了晚上又……” 庆俞及时噤声。 萧九泠越来越不遮掩身上的气势，让他越加敬佩之余，也渐渐忘记了她是女子的事。 刚才他突然想起主子是女子，那些夫妻床事说出来，实在是有伤风化，这才及时住了嘴。 不过，他不说，萧九泠也听懂了其中的意思。 她讽刺地勾了勾唇。 韩羿，本性果然虚伪。 只可恨她上辈子，直到快死之前才看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咳，昨日，那韩家闹了一场。”庆俞及时换了话题。 萧九泠隐约觉得，这就是今日萧卿若出来卖花的关键。“闹了什么？” 庆俞道：“韩家的人在二小姐面前哭穷，想让她掏出银子来添补家用。韩羿还提出自己从小就想读书，只是可以家贫，所以他错过了读书的机会。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靠着在私塾偷听先生讲课而识了字。如今，他娶了妻子，不想再让妻子随他一起受穷挨饿，所以想要正式开始读书，争取在一年内考上童生，三年内考上秀才，五年内能中进士。” ‘噗。’ 萧九泠实在忍不住掩唇轻笑。 庆俞自个也觉得尴尬：“奴才也觉得他这话是大言不惭，天底下那么多读书人从小读书，都不敢夸下这样的海口。可是，偏偏二小姐信了。” 是啊，萧卿若信了。 上辈子，她也信了。 不过，她信的不是韩羿真能考上，而是觉得他既然有这么一份上进心，她就应该支持。 所以，才揽下了养家的事，沦为他们韩家的牛马。 萧卿若会信……大概是她觉得，若日后韩羿被国公府认回去后，只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村野莽夫，会让他国公府世子的地位不稳吧。 毕竟，萧九泠虽然从未踏入过国公府，却也知道宣国公的儿子并不止韩羿一个。 “不过，二小姐还是留了个心眼的，她把从家中带去的钱财，留了一小部分自己藏着，剩下的都交给了韩家的人。后来，也不知道韩家那些人对她说了些什么，今早她就带着丫鬟进城卖花了。临走时，还对韩家众人保证，会让韩家的花在临南府一花难求。” “进了集市后，还到处向人打听，知不知道哪些大户要办花会，又问百族的人一般什么时候会来赶集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庆俞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完了，但他自己也没太想明白萧卿若想干什么。 他不明白，但是萧九泠却听懂了。 因为萧卿若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照着前世的她来的。 第66章 舍不得 萧卿若明明看不起前世的自己，可如今她又学着自己那样活着。 萧九泠忍不住又笑了。 庆俞不懂萧九泠在笑什么。 萧九泠笑，不仅是笑萧卿若的所作所为，更是在笑……难道她这个妹妹不记得了，她是什么时候与家中断绝关系，去了韩家的吗？ 前世这个时候，她和韩羿的关系才刚刚曝光，她还在家中试图想要说服萧远鹤和严氏，让他们认可韩羿，她不想嫁入苏家。 等到她去了韩家，又与韩羿成亲，出门卖花时，是一个多月后。 临南府位于大乾朝偏南之地，气候温暖，花期也很长。 但是最鼎盛的花期，是在初夏之时。 也是那段时间，有钱的大户人家才会频繁举办花会。 花会，对于临南府的有钱人来说，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也是各家来往攀谈的好机会。 渐渐地，谁家的花会能够从一众花会中脱颖而出，成为百姓口中津津乐道的谈资，又或是谁家的花会出了一两盆难得一见的奇花异草，都成为了临南府中有钱有势之人攀比的依据。 萧九泠就是看中了这个，才抓住花会的机会，让韩家的花一举成为临南府最难求的花。 让谁家能拿到韩家的花做花会，成为了新的攀比。 可是现在…… 花期还未到达鼎盛，各家对于花会的布置也都还未开始。 萧卿若这个时候想要模仿她之前做的那些事，又怎会找到一鸣惊人的机会？ 更何况，就算让她找到了，她又真的能布置出一个别具风格的花会吗？ 萧九泠突然发现，就算她什么都不做，韩羿被自视甚高的萧卿若缠上之后，这两人的日子也会变得格外精彩，他们自己都会用各自的手段磋磨彼此，最后谁能胜出，就看谁更棋高一筹了。 她就在一旁吃瓜看戏，偶尔踩上一脚，落井下个石什么的，倒也很不错。 重活一世，她不会让她的双手轻易沾血了。 上辈子，她一个女子在商道上闯荡，见过许多污秽肮脏，唯利是图的人，但也有遇见过好人。 有一位从商的老前辈，就曾教过她。 借力打力，找出敌人弱点，加以利用，以他人之兵为己所用，才是最高明的商战。 哪怕对方杀得头破血流，自己也片叶不沾身，那才是成功者的最佳状态。 等她什么时候做到了那一步，所有人都会敬她，畏她，惧她，却又不得不靠近她。 因为，对商人来说，利才是一切的目的。 而当她有一天站在了这样的位子上，天下万物，南北商品皆随她所用。 一句话，就能让行业生，让行业死。 那是萧九泠第一次感受到士农工商里，最低等的商贾手中可以掌握的力量有多强大。 那位老前辈还说过，一旦这个人做到了那些事，那他就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商贾了，一样可以封侯拜相，让权贵忌惮，翻云覆雨间不费一兵一卒可灭一国。 萧九泠不知道那老前辈是什么人，他们只是在一次行商途中偶然相遇，而她又分了些食物和水给他，请人给老人治了病。 相处的时候，老人给她说了许多关于商道的故事，两人好似忘年交一般。 也是因为这位老前辈，萧九泠在商道上的成长才会突飞猛进。 否则，就算她在商道上有些天赋，也断然不可能在短短十年间，把落魄贫困的韩家一手扶上临南府首富的位置。 这辈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缘分再见到那位老前辈了。 萧九泠在心中感慨。 上辈子，她虽然被渣男懵逼，落了个凄惨下场。 但是，也不是没有值得怀念的人和事。 只是，当初与老前辈分别时，她曾动过日后拜访的心思，却被老前辈洒脱地婉拒了。 老前辈说，聚散皆是缘，缘来缘去自有命数不必强求。 所以，萧九泠才歇了再去寻他的心思。 重活一世，只盼着她和这位老前辈还有些缘分在吧。若是今生还能再遇，她定然要再多向老前辈讨教一二的。 …… 入夜，海棠苑里一片安静。 萧九泠靠在床上，手中拿着一本游记在看。 慕容璟洗漱进来后，就自觉地把她的腿抬起来，置于自己大腿上，然后熟练地按摩起来。 萧九泠张了张嘴，想了想又闭上了。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有这般待遇。 她既然觉得享受，又何必矫情？ 再说了，慕容璟这不是按一次少一次么。 想到这，萧九泠突然有些惆怅。 若是慕容璟给她按摩按习惯了，等慕容璟去了战场，她该怎么办？ 再或是，他战死沙场后，她岂不是少了这等服侍？ 不得不说，慕容璟按摩的手法太好，就连青芍她们都比不上。 “在想什么？”慕容璟突然发现萧九泠连手中的书都不看了，不由得有些好奇。 萧九泠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听到他的话脱口而出：“我在想，你这般惯着我，万一哪天你要奉命出征，很久都回不来，我可怎么办。” 慕容璟笑出了声。 萧九泠是在他的笑声中才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的。 她不由得庆幸，幸好她没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慕容璟收敛了笑声，故作正经地道：“嗯，夫人说得有道理。不如这样，从明日起，我亲自教会青芍和白露她们按摩的手法，保证我不在家中时，也不耽误夫人享受。” 萧九泠差点失言，本就有些郁闷。 此时，又听了慕容璟调侃的话，早被她遗忘许久的少女心气上了头。 “好啊！君子一言，少将军可不能光说不做。” “一言为定。”慕容璟抬手与她击掌。 萧九泠不服输地与他击了掌，正打算把手收回时，却被慕容璟骨节分明的大手强势地挤入了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萧九泠心中一惊，只见慕容璟已悄然俯身，高大的身影如同山岳般压向她，将她笼罩在一片深沉的阴影之中。 “夫人，夜已深，该安歇了。” 慕容璟的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贴在她的耳畔轻轻响起。 他的气息，那种独属于男人的气息，犹如烈酒般浓烈，一下子将萧九泠整个人包裹住。 她只觉得脸颊微微发热，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速，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一般…… 在这幽暗而宁静的夜色中，两人的身影紧紧相依，仿佛融为一体。 第67章 失踪了 慕容府的马车，停在了一条街市后巷之中。 萧九泠在青芍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 庆俞在前面领路，打开了一扇后门。 “少夫人，这间铺子就是在您名下的那一间。”庆俞挥了挥开门带起的灰尘，转身轻萧九泠进去。 萧九泠步入门内，缓缓打量着四周。 严三案子结束之后，她将从萧家带出来的嫁妆，变卖了一部分，当做是对苦主的补偿。 这当然也不全是因为她心善，而是一想到萧家的钱，有一部分是这么来的，她心中就觉得膈应。 留下的一半，是因为她手中必须要有自己的底气。 更何况，萧家至少有一半以上的钱是干净的。 她拿得问心无愧。 而这家铺子，就是萧九泠留下那一半中的资产。 有了铺子，才能有生财之道。 萧九泠告诉自己，这辈子她手中的牌，已经比前世好得太多了。 慕容府名下的几间铺子，如今都租给了旁人做生意，萧九泠看过租期，最快的也要三个月后，才能收回来。最晚的，则还有一年才到租期。 所以，在不扩充商铺的情况下，她手中能用的，就只有这一间陪嫁铺子。 萧九泠伸手抹了一把桌面，指腹上沾满了灰尘。 “咳咳，这里已经有好久没租出去了吧？”青芍捂着嘴，挥掉面前的灰尘。 庆俞点头：“在小姐出嫁前三个月，这铺子的租期就到了，本来是想要重新租赁给旁人的。但后来小姐的婚事确定了，老爷就决定把这间铺子给了小姐做陪嫁。” “那么久了，难怪这里面灰那么多。”青芍嘀咕。 铺子朝着正街的方向是档口，此时都是用木板封住，阳光只能透过木板间的缝隙洒进来。 萧九泠在心中慢慢描绘铺子的情况。 铺面不算太大，却也不算太小。 三开间的样子，在临南府里适合不少商铺了。铺面后，有个中庭小院，小院连着几间正屋和左右厢房，再穿过后院门，便是一排倒座房，可以用来当仓库，厨房，还搭建了一个牲口棚。最让人惊喜的是，后院里还有一口老井。 有了这口井，能做的生意又变多了。 “老爷也真是的，既然都要离开临南府了，为何不把萧家剩余的几间商铺一并留下来给小姐？非要卖了换钱带走，一点情分都不留。还有郊外那些庄子，也都卖了。”青芍突然抱怨。 庆俞慌忙给她使眼色，可惜青芍没看见。庆俞只好偷偷打量萧九泠的神色，见她神色如常，才暗自松了口气。 他心中其实也有不解的。 大小姐这般聪慧，有大家之风。 可以说萧家三个孩子之中，最为出色的一个。 可是，却不得老爷和夫人的喜爱。 庆俞不傻，他留在萧远鹤身边那段时间，看得很清楚萧远鹤和严氏对萧九泠的样子，更多是因为利益，而非亲情。 就如同青芍所说的这件事。 萧家遭到如此变故决意离开，按照常理来说，一般这种情况，都会把那些带不走的商铺田地什么的，留给还继续在这里生活的孩子，让他们多一分保障。 毕竟，以后恐就难见了，留下些财物也是亲情的表现。 可谁也没想到，萧家把所有带不走的资产都卖了，换成了银子统统带走，都不曾留下一分一毫给两个留在临南府的女儿。 二小姐也就不说了，但大小姐可是嫡女。 所以说，庆俞在萧家出事后，再一次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萧远鹤连对自己的女儿都能如此凉薄，跟在他身边又会有怎样的前途？ 还不如跟在萧九泠身边，或许能闯下一番基业来。 就他跟在大小姐身边这段时间，亲眼目睹她的所作所为，都让庆俞明白，大小姐是心有锦绣之人。 庆俞心中想了这么一通，更加坚定了追随萧九泠的想法。 “归云庄最近如何？”看完了商铺后，萧九泠心中大约有了数，便问起了归云庄的事。 庆俞道：“一切都还正常，他们在夫子的教导下进步神速，大约都是想要改变自己，不辜负小姐对他们的期望，所以都格外刻苦。白露也按照小姐吩咐会定时去归云庄教授他们拳脚功夫，除此之外，她也在跟着大伙一起识字。还有，张妈妈在萧家离开后，并未跟着萧家一起走，她正好托我向小姐问个好，顺便问问可否赏个活计给她？” 许是庆俞也想到当初张妈妈是有什么把柄落入了萧九泠手中，又忙补充了一句：“她还说了，绝对不会把在萧家做的那些事，用在小姐身上。只求小姐给她一个机会。” 萧九泠莞尔一笑，“既然她都如此说了，那就让她去归云庄，把那里的后厨管起来。” “是。奴才替她谢谢大小姐。”庆俞和张妈妈的亲戚关系，萧九泠早就知道了，所以他也没有刻意避嫌。 这也是萧九泠觉得庆俞聪明的地方。 若是他刻意避嫌了，反而会给人一种虚伪谄媚之感。 “走吧，回府。”萧九泠最后环视了铺子一圈，从后门离开。 庆俞和青芍紧紧跟上，在萧九泠和青芍出去后，庆俞最后关上了门。 …… 傍晚，慕容璟从军营回府。 进入海棠苑时，正好撞到白露焦急地从里面出来。 “白露，为何这般匆忙？”慕容璟喊住了她。 白露一见慕容璟，就惊喜地跑到他面前，急切地道：“少将军，您可算回来了。少夫人今日出门，至今未归，奴婢担心出了事。” “你说仔细些。”慕容璟神色一变，语气都变得严肃起来。 白露忙道：“今日是我去归云庄的日子，所以没有在少夫人身边伺候。但少夫人说过，今日她出去就是看看她那间陪嫁的商铺，很快就会回来。那商铺离咱们府邸也不过几条街的距离，按说他们早该回来了才是，可是刚刚奴婢回府却发现少夫人和青芍都没回来。” 慕容璟听完之后，转身就往外走。“阿胜，把我的马牵来，召集府兵随我走一趟。白露留下，若是少夫人回来，派人来寻我。” “是，少将军。”白露福了福身。 慕容璟亲自出马，白露虽然松了口气，但眉宇间的担忧却没有散去。 第68章 都是这个女人的错 慕容璟刚刚回府，又匆匆带着府兵离开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慕容府。 而唯一和慕容璟接触过的白露，则被请到了乔氏院中。 白露跪在乔氏面前，把对慕容璟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乔氏听到萧九泠有可能出事，顿时也坐不住了。 “怎会如此？按说临南府内不会出什么事才对。”乔氏担忧得坐立难安。 她身边的吴嬷嬷帮扶住她安慰：“夫人不必太过担忧，少将军不是亲自去找少夫人了吗？许是路上遇见什么事耽搁了，这才迟了回府的时间。再说了，临南府内，有将军驻守，治安一向很好。青天白日的，少夫人也不会出什么事，谁会那么大胆对将军府的少夫人动手？” “是是是，你说得有理。”乔氏得到了安慰，重新镇定下来这才注意到白露还跪在地上，“你先起来。” 白露感谢后起身。 “既然少将军吩咐你在家中等候，你就按照他说的做吧。”乔氏对白露吩咐。 白露颔首：“夫人，奴婢在海棠苑中也坐不住，就想着到大门去等着，少夫人一回来，奴婢就能见着。” “你是有心的，去吧。”乔氏欣慰点头。 白露离开后，乔氏越想又越不安起来，她抓住吴嬷嬷的手道：“九泠一直养在深闺，连个闺中密友都没有，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仇人。如今她娘家举家搬离，她也不可能回了萧府。她又是懂事有分寸的孩子，若是有事不能回来，也会派人给家中送信，不让家里担心。可是这些她都不曾做……” “夫人，您是担心……”吴嬷嬷毕竟是陪在乔氏身边多年的老人，她自然也听懂了乔氏的言外之意。 “不错，我是担心，这件事是因慕容家而起。老爷征战多年，虽如今偏安一隅驻守临南府多年，且南疆这些年也算平静，可是也是有些陈年旧怨还未解决的。璟儿虽然还不曾真正的上过战场，但是少年意气，说不定他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人家拿他没办法，所以才朝家中女眷下手。” 乔氏说出自己心中所想，把吴嬷嬷吓得不轻。 “夫人，您别说了，您再说老奴都慌了。” “不，不能慌。现在咱们绝对不能乱。”乔氏反而镇定下来。她想了想，“你派人去通知将军，让他也派兵去找。” “是，是。老奴这就去。”吴嬷嬷急急忙忙地跑出去。 …… 另一边，慕容璟已经带着府兵来到了铺子前。 他带着人把铺子里里外外地搜了一遍，却没有萧九泠三人的身影。 “少将军，屋内留下的脚印中，有女子的，大致是少夫人和身边丫鬟青芍的脚印。这些脚步虽然多，却不见凌乱，可以判断他们不是在屋内出的事。在后门出，有车辙的痕迹，从车辙的痕迹看来，似乎也都正常。”阿胜来到慕容璟身边回复。 慕容璟神色冷峻，少年将军的脸上带着肃杀之气。“附近住的人都问过了吗？可有人看到或听到什么？回府沿路可有派人去搜去查去问？” 阿胜点点头，“少将军放心，都已经派人去做了。一有消息，就会立即来禀报。” 慕容璟听到这些，神色依旧紧绷。 他在想，在这临南府中到底会有谁在针对萧九泠？ 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 萧九泠睁开眼时，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杂乱的房间里。 青芍和庆俞都在她身边，但三人无一例外都是被绑住了手脚，而且两人都还昏迷着。 “青芍，快醒醒。庆俞……庆俞……”萧九泠脑袋昏昏沉沉，她还不清楚到底是谁把他们绑来，目的又是什么，只能先想办法叫醒两人。 好在，青芍和庆俞在她的呼唤下，很快都睁眼醒了。 “小姐，我们这是怎么了？”青芍醒来后，察觉到自己被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就慌了。 庆俞虽然还算镇定，但他眼中的惊慌还是暴露了他心内的不平静。 “小姐，青芍你们都没事吧？” “暂时没事。”最冷静的，反而是萧九泠。 两人醒来，看似也没有受什么伤，她就放心了些。 她靠着和她绑在一起的柱子上，沉默地思考着。 今天看完商铺后，他们原本是打算回府的，只是走着走着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下，然后她和青芍都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也怪她们警惕性太低，没想到光天白日在临南府城之内都有人敢劫持将军府的人。 所以，在她们一出马上时，就被迷晕了。 萧九泠记得很清楚，她在被迷晕之前，看到了庆俞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此时庆俞并无大碍，这让她安心许多。 可是，让她奇怪的是，绑走他们的人到底是谁？ 按理说，若只是想要钱，直接带走她和青芍都行，庆俞是男人，带走不方便不说，甚至容易出现意外。而且，总要留个人报信，让家里知道他们被绑架了，需要赎金吧。 然而对方却反常地把他们三人都一起带走了，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绑走他们的人不想走漏一点消息，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钱。 萧九泠双唇微微紧抿。 不是为了钱，那就是为了命。 或是，有别的不可言说的目的。 这就不太好办了。 萧九泠此刻迫切地希望绑匪能出现，她可以通过与绑匪的见面掌握更多情报。 庆俞醒来后，挣扎着想要挣脱身上的绳子，可是越挣扎，绳子就绑得越紧。他仗着身高，朝着窗户外看了一眼，脸色一变。 “小姐，我们好像被绑上了山。” 上山？ 萧九泠眸光一闪，看向庆俞：“你可知晓临南府外，有没有什么山里藏着山民，山匪？” 临南府山多地少，有些良民生活艰难就落草为寇，成为了山民或山匪。 山民和山匪的区别就是，山民虽然逃了大乾朝的税，还是黑户，但起码他们不作恶，只是以打猎为生。 而山匪，那就是打家劫舍，穷凶极恶。 山民不可能绑架他们。 若是庆俞知晓哪里有山匪，她起码大概知道自己被绑到了哪里。 庆俞正打算说话，突然大门被人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长相凶恶的男人。他盯着萧九泠，笑得阴冷：“醒了。” “你是何人？为何要绑我？”萧九泠冷声问。 男人笑的样子带着凶残，“别担心，虽然是你这个女人害了我们，但我不会让你糊里糊涂的，一定会告诉你到底是为什么。” 第69章 污名杀不死我 男人说完话后，并未如预期那样，从萧九泠的脸上看到害怕的样子。 萧九泠的确不怕，起码从男人的话中，她大致能听出对方的目的不像是为了杀她。 若是为了杀她，又何必在此时白费唇舌？ 杀她的理由，不该是让她做个明白鬼，而是要让别人知道，为什么杀她。 更何况，若只是为了杀她，不会把青芍和庆俞都一起绑来。 萧九泠还是坚信自己之前的判断。 他们把庆俞一起掳来，是为了拖延慕容府找到她的时间，尽可能地抹除痕迹。 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命…… 萧九泠开始思索，是不是有谁想要报复她。 “你不怕？”长相凶恶的男人眯起了眼睛，萧九泠此时的态度，显然不能让她满意。 萧九泠淡淡一笑，“我得知晓了前因后果，才能知道自己怕不怕。” 男人冷笑了几声，走到房子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严三，你知道吧。” ‘严三’这个称呼一出，青芍和庆俞都大惊失色地看向了萧九泠。 萧九泠心中的迷雾又淡去了一层。 “你们是想为严三报仇？”萧九泠看向男人。 庆俞激动挣扎，“严三之事，与我们小姐根本没有关系，你们凭什么找她报仇？” “闭嘴。”男人突然扑过去，一巴掌扇在庆俞脸上。 庆俞的脸瞬间肿了，牙齿松动，一口血水从嘴里吐出。 “庆俞！”萧九泠担心庆俞会无意识地激怒男人。 庆俞受了这一巴掌也冷静下来。 他没有再做无用的反抗，而是安静下来，冷静地思考对策。 青芍害怕得脸色都白了，但依然努力的用自己的身体挡在萧九泠面前。 庆俞变老实了。 男人得意扬扬地又坐了回去。 “老子说话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插嘴，再有下次，老子就把你的牙一颗颗拔了。”男人嚣张极了。 萧九泠三人都安静下来，谁都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 男人这才满意地点头，继续自己刚才的话说：“严三那小子被抓，是他自己没本事活该。他也不配老子为他报仇。老子把你这娘们抓来，是为了给老子自己报仇。” “你我素不相识。”萧九泠冷声道。 男人笑了，只是拿笑容中带着几分残忍。 “你的确不认识我，我以前也不认识你这位萧大小姐，如今将军府的少将军夫人。可没办法啊，谁让你那婆家断了老子财路呢？” 男子说到这时，整个人都变得更加凶戾起来。 “断你财路？你和严三是一伙的。”萧九泠眸色骤冷。 她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算不上一伙还是两伙，但我们的确一起合作做买卖。可是如今你那婆家把严三给剿了，还把他那些上线下线一锅端了，你让我们这些抽水过日子的人怎么活……” 在男人的一片愤怒中，萧九泠总算是听明白了男人的身份。 眼前的男人，充其量就是严三邀请来的打手。 严三要和外面的人合作，自然也要给自己摆出气势来。 所以他就与眼前的男人谈起了交易。 严三花钱雇佣男人和他手底下的兄弟，帮忙看场子，壮声势。 还有就是去讨债之类的活计。 男人长得凶，他那些兄弟大多都和他一样，所以特别能唬人，严三交代的那些事，他们很轻松就能完成，长期下来，他们和严三的合作也就越发密切了。 可是，男人又聪明的没有去掺和严三那些违法的买卖。 依照如今大乾朝的律令，做打手，帮人讨债这些事可不犯法，所以在临南府查严三这个案子的时候，才让他们逃过一劫。 然而，逃过一劫后，他们不觉庆幸，只觉得是将军府断了他们的财路。 思来想去，他们就想到了掳走萧九泠报复。 “你说你好歹也是个萧家大小姐，严三怎么说也都是你们萧家的人，严三又是将军府的人抓的，你怎么就那么没用，连个下人都保不住？还害得自己亲爹连官都丢了，一把年纪了还那么落魄地返乡。” 萧九泠并未受男人的歪理邪说影响，她冷静反问，“既然你们之前都聪明的没有掺和严三的事，如今又来绑我，难不成是想给官府一个抓你们的机会？” “我绑你了？你有什么证据？我一没有去索要赎金，二没有欺你辱你。” 男人玩味地道：“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就和你说说话，等天一亮就把你们送回城中。你说我犯了什么事？大乾朝哪一条律法能抓我？最多就算是我强行把你请来做客，可就此我愿意道歉，你又能拿我这么样呢？” 萧九泠缓缓抿紧唇。 男人长得粗犷凶蛮，完全不像是能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报复的人。 可是，萧九泠却从他的这一番打算中，听出了此计谋的歹毒。 良家女被人掳去，一夜未归。 在这一夜中，就算什么都没发生，但在外人眼中，也是什么都发生了。 女子的清白，就在这一夜里消失。 哪怕萧九泠去解释，去证明也都无用。 因为，人们只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 他们只知道，萧九泠消失了一晚上，与别的男人共处一室，从此她身上就有了污名，众人的口伐会变成一把把无形的刀，将她凌迟，最后逼得她只能以死谢罪。 若她不死，众人之口不仅不会放过她，还会牵连慕容府。 慕容璟会被人嘲笑，世人会说慕容府娶了一个毁了清白的女人。 若是将来，她为慕容璟剩下一儿半女，也会被外面的人造谣说，孩子指不定不是慕容璟的血脉，而是她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 若是她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世人又会说，看吧，她就是当年失踪那一夜被人玩坏了身子，所以不能生了。 总之，无论她做也不做，在世人眼中她都是不贞不洁之人，不配活在这世上。 都说杀人诛心。 这就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她只消失了一晚上，就会沦为世人眼中不齿的存在。 他们不需要真正的动手，就能杀她于无形，不仅报复了她，也报复了慕容府，报复了慕容璟。 “你们简直是恶毒至极！”庆俞恨声地道。 他自然也是听懂了男人话中含义。 男人这次没有再打庆俞，反而越发得意地笑了。 萧九泠垂眸，突然勾起了嘴角。 第70章 是我来晚了！ 萧九泠忍不住笑了，而且笑得格外放肆。 她的笑声，让青芍担心地看向她。 “小姐……”青芍脸色一片死白，因为她也听出了萧九泠一夜未归的后果有多严重。 而此时，外面已经天黑。 就算他们此时被救回去，好像这些坏人的阴谋也达成了。 庆俞也是又悔又恨地看向萧九泠。 他后悔今日出门的时候，没有多带一些家丁，或者府兵。 他们都以为在临南府中，无人敢当街掳人，掳的还是将军府的少夫人。 恨的是，为何自己那么没用！ 若是他会功夫，又或是再警惕一些，是不是就能改变一切？ 可是如今再说这些也都无用了。 男人原本在猖狂地笑，但是在萧九泠开始笑后，却渐渐收敛了笑声，眉目阴沉地看着她。 “你笑什么？知晓自己这辈子毁了，所以疯了？”男人道。 萧九泠笑着摇头。 笑够了，她才抬眸看向男人。 男人在被她那双平静而幽深的眼睛盯着的时候，整个人好似被冰水浇了一头，浑身不寒而栗。 “我笑，是笑你们聪明，能想出这样天衣无缝的办法来对付一个弱女子。既然自己逃脱了律法的制裁，又能报复想报复的人，杀人于无形。真的很聪明，但是用这样的方法来毁掉一个女子，也足以说明，你们心之歹毒，且毫无底线。” 男子眸光阴沉地看着她。 萧九泠扯了扯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你们这办法，若是换成别的女子，恐怕的确如你们所想那般，死在世人的口舌之中。可是，我与她们不一样。你们想尽办法给我盖上的污名杀不死我。” 污名杀不死我！ 当这句话从萧九泠口中，被她平静地说出来时，其余三人都愣了。 青芍激动得热泪盈眶，原本吓得苍白的脸色都恢复了红润。 那种在归云庄时，听小姐说话，浑身的血液会变得滚烫，全心全意相信小姐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的感觉又来了！ 庆俞也是如此。 他刚才的悔恨，此刻都变成了激动。 萧九泠的从容，让他再一次坚信自己没有做错选择。 他们家大小姐与其他女子不一样。 青芍和庆俞两人是激动的，但是男人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他盯着萧九泠半天，试图想要从她眼中看出一些慌乱，可是没有，他注定失望。 “你不必在这里故作镇定。你现在已经被我掳来了，等明日你被放回去，再看看自己会不会被污名所杀吧。”男人残忍地笑了。 他觉得萧九泠就是在装。 没有经历过时，说几句狠话还不容易吗？ 等真正经历了，才会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的不信，萧九泠看得清清楚楚。 她轻笑出声，没有任何辩解。 只要知道对方不杀她，她就不必担心什么了。 没有什么是比性命还重要的。 只要还能活着，就是最幸运的事。 至于污名…… 她并非是虚张声势，她是重生之人，经历过生死还怕什么污名缠身？ 若慕容璟介意，大不了他们就和离。 反正如今萧家大势已去，萧远鹤也离开了临南府，已经无法再控制她的人生，她不必再为了自保而寄人篱下。 后路俨然想好了，萧九泠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不得不说，这群家伙虽然聪明，但却完美避开了她所在乎的一切。 她第一在乎命，第二在乎钱。 名声……恰恰是她最不在乎的。 萧九泠忍不住又笑了。 男人被她的笑容激怒，‘嘭’地站起来，带得身后的椅子都倒在了地上。 “你现在尽管嘴硬，我倒是要看看等明日你回去之后，面对那么多流言蜚语，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毫不在意。”男人恶狠狠地道。 他话音刚落，紧闭的大门却突然被人一脚踢开，慕容璟带着府兵直接冲了进来。 萧九泠差异地看向他，也看到了他眼中在确定自己没事之后的放松。 男人色变，还未来得及逃走，就被慕容璟一脚踹飞。 慕容璟长得高，却瘦。 男人是五大三粗，孔武有力的样子，却被他一脚踹到墙角，可见慕容璟的力气有多大，心中恨意又有多深。 “拿下。”慕容璟冷漠吩咐。 在他身后的府兵立即上前拔刀架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慕容璟立马走到萧九泠面前，蹲下给她解绑。其他府兵也都分别去给青芍和庆俞解了绑。 “九泠你可还好？”慕容璟松开绳子后，关切地问。 “我没事。”萧九泠对他安抚的一笑。 其实，她是有些好奇慕容璟怎么会那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对方敢这么做，定然是做了十全准备的。 她猜到慕容璟会来，但没想到会那么快。 慕容璟把萧九泠一把拥入怀里，后怕地道：“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萧九泠被他抱入怀中，有些茫然。 她清晰的感觉到了慕容璟的害怕，但是他在怕什么？ 慕容璟真的那么在意她的生死么？ 突然，萧九泠看到从门外又走进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那个人出现的瞬间，她双眸紧紧一缩。 是韩弈！ 竟然是韩弈！！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韩弈那自由走动的样子，分明就是在告诉她，他是跟着慕容璟一起来的。 在萧九泠看向韩弈时，韩弈也看向了她。 他露出激动的神色，但一看到萧九泠被慕容璟抱在怀中后，眼神又难以克制地阴沉下去。 而且，萧九泠还从他阴冷的眼神中读出了一层怨恨的意思。 就好像是萧九泠背叛他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似的。 “他怎么会在这？” 想不通韩弈为什么会和慕容璟一起出现，萧九泠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慕容璟松开她，转身看到她问的人是韩弈后，当即解释：“这一次，多亏了妹夫。是他给我们提供了消息，才能让我们那么快赶过来，及时救下你。” “妹夫？”萧九泠觉得这称呼有些讽刺。 但是，她更在意的是，韩弈提供了什么线索，他又是怎么知道她被人掳走藏在这里的？ 第71章 连襟 慕容璟的人，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找到了萧九泠之前坐的马车。 车在，但马不见了。 想来是看到马匹有利可图，所以被牵到别处卖了。 果然，在后续对那男人的问话中，也证实了这一点。 马车没了马，自然是走不了道的。 回去的时候，慕容璟把马车套在了他的那匹黑色骏马身上，阿胜把自己的马让给了慕容璟，自己则与旁人共骑。 萧九泠坐在马车里，悄悄撩开窗帘一角看了一眼，韩弈也跟着他们回来了，他不会骑马，所以此刻是被慕容璟的兵共骑。 韩弈怎么会知道她被掳走了？ 这个问题萧九泠百思不得其解，只是现在没有问慕容璟的机会，只能先把这个问题藏于心底。 还有一点让萧九泠在意的是……男人还有同伙并未抓回来。 正是那把马牵走，带去别地卖的人。 虽然慕容璟已经派人去追，但结果如何尚未得知。 萧九泠之所以在意此人，是因为男人供述，计划这一切的是那人。 此人心思缜密，且对大乾律法了如指掌，对人心揣摩得极深。 最重要的是，明明是她计划了一切，可是却又完美隐身，若非慕容璟这次来得及时，却又一举震慑了男子，恐怕他们都不会知道其中还有一个人。 萧九泠想到的，慕容璟自然也想到了。 所以对抓回此人，慕容璟也十分在意。 萧九泠放下窗帘，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小姐，别怕，我们已经没事了。”青芍误以为萧九泠的安静，是因为对绑架这件事的心有余悸。 “还好姑爷及时找到了我们，没想到那姓韩的也有点用。” 萧九泠睁开眼，“我不怕。还有，不要相信韩弈。” 说完之后，萧九泠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青芍虽不懂为什么说不要信韩弈，但她还是乖乖地点了头。 …… 马车外，慕容璟和韩弈并肩而行。 “妹夫，这次多亏有你，我才能这么快找到九泠。”慕容璟向来舒朗、直率，知道韩弈娶了萧九泠庶妹后，就以‘妹夫’相称。 更何况，这次若非韩弈，他也没办法那么快找回萧九泠。 于情于理，让他对韩弈的态度都很好。 而韩弈，再次听到从慕容璟口中喊出‘妹夫’两字，神情还是有一瞬间控制不住的狰狞。 好在，他向来也是个能忍的人。 事到如今，萧家已经没有指望了，能够借此抱上将军府的大腿也是不错的。 至于萧九泠…… 没关系，他相信早晚有一天萧九泠会自己来到他身边。 自从韩弈做了那离奇却又真实的梦后，他就有一种莫名的自信，觉得萧九泠早晚会投入自己怀抱。 “姐夫客气了。”韩弈强扯出一个笑容。 慕容璟并未听出其中的勉强，反而开心他这一声‘姐夫’。 “今日之事，我当好好感谢你。”慕容璟道。 韩弈心中大喜，面上却装作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这都是我该做的，姐夫不必太在意。”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马车也回到了城里。 进了将军府，韩弈告辞离去了。 萧九泠却对他这些手段，了如指掌。韩弈此举，不过是以退为进，不断地给慕容璟留下好印象，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和将军府多有来往。 韩弈，比谁都清楚人情的拉扯就是越不图什么，这人情债就越来越难还。 萧九泠的事惊动了乔氏，还有慕容烈。 在得知她回来后，乔氏亲自来看了她，慕容璟则被慕容烈叫了过去。 乔氏怕妨碍萧九泠休息，所以在亲自看着萧九泠把安神的补品吃下之后，就带着人走了。 萧九泠洗漱好后，躺在床上只觉得有些困意上头。 可是慕容璟还未回来，她心中还有不少疑问想要他来解答，不然她心中难安。 就在萧九泠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慕容璟终于回来了。 “你回来了。”萧九泠忙从床上坐起来，她真怕自己再躺着就扛不住睡着了。 慕容璟见萧九泠还未睡，有些惊诧。“是不是害怕？别怕，你已经回府了。” 萧九泠摇摇头，“我不是怕，我是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早问清楚了，她也好安心睡觉。 慕容璟正色地坐在床边，“你问。” “少将军是如何遇见韩弈，他又如何知晓我的下落？”萧九泠直接问。 慕容璟愣了一下，他从萧九泠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她对韩弈的不喜。 “我在城中寻找线索时，派人朝不同几个方向询问。你们三人连人带车的消失这目标很大，只要有人看到马车经过，我就能大致判断你们是往哪个方向走了。尤其是出城的必经之路，若是没人看到，那就说明你还在城里。” “我们是在出城方向见到韩弈的，刚好手底下的人问到了他。他说他的确看到了府中马车出城，不过马车上的牌子被摘掉了，若非他曾见过慕容府的马车，他也不会认出来。” “我心中疑惑，便问了他在何时何处见过慕容府的马车。他便道出了自己的身份，我也才知道我们竟然是连襟。” “之后的事就简单了。韩弈指明了马车出城的方向，又说怕家中妻子知晓姐姐失踪后担心，又责怪他明知道此事，却不一起去寻找你的下落，所以要求和我们一起来找你。” 慕容璟沉默了一下，才又接着道：“不过，这一次的确多亏了他，我们才能那么快锁定方向。” “他又做了什么？”萧九泠问。 慕容璟道：“是他告诉我们，那座山里藏着一些不安分的山民。” “他又是如何知道的？按说这些事，你是将军府的人会更清楚些，他不过是一介百姓，怎会知晓这些。”萧九泠皱眉。 慕容璟听出了萧九泠口中的怀疑，“他说，是有一次他上山找花苗时，无意中撞见的。他还说，那山民中其中有几人，他曾在临南府里见到他们与严三一起过。” “他还认识严三？”萧九泠觉得事情越发蹊跷了。 慕容璟：“是有什么不对吗？” 萧九泠无声笑了笑，“我只是好奇，他一穷二白的，家境又普通，是如何认识严三的。” 第72章 姐姐近来可好？ 慕容璟被萧九泠问得一愣。 他几乎已经确认，萧九泠对韩弈这个妹夫的确不喜。 这么一来，他就要重新调整对韩弈的态度了。 之前，他不清楚萧九泠与萧卿若之间的关系如何，再加上如今萧家离开，在临南府中只剩下她们姐妹二人，他不是没有想过把两家关系处得好一些。 可是，他没想到萧九泠对韩弈的不喜是不加掩饰的。 而且两人成亲那么久，他也从未在萧九泠口中听到她提及过萧卿若的名字。 慕容璟不知道萧九泠让庆俞找人暗中盯着韩家，盯着萧卿若的事。 韩弈也想不到，自己才刚刚迈出了与将军府交好的一步，这大腿还没报上，就被萧九泠轻描淡写地毁了。 “少将军，你觉得以韩弈的身份，要如何才能认识严三？甚至还见过他身边出现过什么人？”萧九泠直接把问题抛给慕容璟。 慕容璟沉思了片刻，眸底划过幽光。 “那就只有会和严三交集的人，以及经常能见到严三的人，两个条件缺一不可。而能够经常出现在严三身边的人只会有两种，一种就是与他有生意来往的人，但那些人基本上都已经与他一起上了刑场。剩下的一种便是……赌客。” 慕容璟刚说完，就看到萧九泠的脸色变得很苍白。 “九泠，你怎么了？”他立即紧张地探了探萧九泠的额头。 额头一片冰冷。 萧九泠拉下他的手，“我没事，只是刚刚想起一些往事来。” 就在刚刚她在慕容璟的话中，想起了前世发生的一些事。 在嫁给韩弈前，萧九泠曾经就很困惑韩家为何这般穷，尤其是她自己开始卖花后，发现其实若是遇到喜爱奇花异草的有钱人，他们拿的赏钱并不少。 可是，韩家依然很穷。 那时，萧九泠离开萧家，寄人篱下所以没有想太多，只觉得自己不能成为韩家的拖累，要想办法让韩家过得好起来。 所以，她上辈子的任劳任怨，除了有韩家众人的蛊惑之外，就是因为她本身也是这么想的。 后来，她挣下了不少钱，可是却很快就被花光了，萧九泠就不止一次疑惑过钱都去了哪。 那时是韩弈告诉她，那些钱有些是用于还韩家的旧债了，有些则是与人投资生意，有赚有赔。萧九泠曾问过他是什么生意，他又含含糊糊地说不清楚。 萧九泠本想追问，可韩邓氏却说男人在外是要面子的，他若在外面混得好赚得钱来，自然会交给媳妇，若是没有，那便是赔了，媳妇不懂事的追问，岂不是不给男人面子吗？ 韩邓氏还说，韩弈都为了她愿意去读书，又见她日夜操劳辛苦，想在读书间隙做些小生意赚些钱补贴家里，帮她的忙，她身为韩弈的妻子应当感激才对，不该去追问男人到底在外面做些什么。 萧九泠就在韩邓氏的这些话中闭上了嘴，也信以为真。 最让她起疑的就是她刚生完孩子，把家中产业交给韩弈打理，差点亏得连家中新建的几间房都保不住的那一次。 萧九泠问他到底是和什么人做了什么生意，会亏成如此，可是韩弈却不肯说。 最后他只承认了自己不擅长生意，把韩家的生意还给她，自己专心读书。 可那时候，哪里还有什么生意？ 只是一堆烂账，债务。 萧九泠不得不又‘抛头露面’地继续做生意。 当初，她相信韩弈，自然也就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不会去深究他那些话的真假。 可是如今，她早已经看清这个人是什么样的了，自然就察觉到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前世，严三没有被抓，庄子里的事也是在好几年后，无声无息地被萧远鹤在暗中抹平了。 所以韩弈会赌，应该就是他认识严三的原因。 而如今，庄子提早曝光，严三也被处死了，韩弈依然认识他，就可以说明韩弈早在这个时候，不，应该是更早的时候就是赌徒，且去过严三控制的庄子，还不止一次，几次。 韩弈好赌……她竟然是重活了一世才发现的。 萧九泠啊萧九泠，你前辈子到底是活得怎样的糊涂？ 重活一世，萧九泠厌恶韩弈，同样也厌恶前世的自己！ 更为可怕的是，当她顺着韩弈是赌徒的思路去想后，就会细思极恐。 别忘了，严三掌控的庄子是属于哪一家的。 萧家！ 重生回来第一天，萧九泠就察觉到了前世自己和韩弈相遇的种种都是韩弈的精心布置。 他能知晓自己，且布置出这一系列的事，就说明他是查过自己的。 可她一个闺阁女子，韩弈只是一个花匠之子，他如何能了解到闺阁千金的事？ 他唯一有机会知晓萧九泠的地方，就是那个庄子，通过严三…… 严三已死，萧九泠已经无从去证实在韩弈这件事中，严三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他是无意中透露了她的信息，还是这是一次心知肚明的算计？ 这些，恐怕在这世上就只有韩弈一人知晓了。 “九泠，你的脸色很不好，可要给你寻个大夫来看看？”慕容璟担忧地道。 萧九泠缓缓摇头，“不必了，睡一觉便好。” 一下子想清楚了那么多前世的事，萧九泠只觉得脑袋沉沉只想睡觉，无心再去问慕容璟那些和严三合作的山民的事了。 罢了，等把漏网之鱼也抓到后再问也不迟。 萧九泠对自己这么说，便躺回了床上。 …… 第二天，萧九泠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 慕容璟早就不在了，萧九泠只是听到青芍提起，似乎是那名同伙抓到了，慕容璟正着急去审。 还有一个让萧九泠猝不及防的消息就是，萧卿若来了。 此时，乔氏正代她在内院前厅招待萧卿若。 等萧九泠赶来时，萧卿若正在乔氏身边说着她小时候发生的事，见到她进来，萧卿若朝她盈盈一笑，又摆出一副胜者的姿态，朝她打招呼。 “姐姐，自从你我各自出嫁后，我们已经有许久不见。昨日我听闻你出了些事，所以今日一早便特意过来看看你了。不过，姐姐想来应该没什么大碍，否则也不会睡到此刻才醒了。” 萧九泠挑了挑眉。 呵……萧卿若，好久不见，一见面就给她挑事是么？ 第73章 流言起 看来姐姐无事，否则也不会睡到此时才醒了。 萧卿若这句话，若有若无地在暗讽萧九泠的懒惰。 萧九泠嘴角微微一勾，正打算开口时，乔氏却抢先一步说话了。 “九泠昨天受了惊吓，今日本就该多休息。再说了，我们慕容府里也没那么多规矩，若是在自己家里连觉都睡不好，那还叫什么家？” 乔氏的话，让萧卿若脸色变得难看。 她看向萧九泠，眼中带有几分嫉妒和恨意。 萧九泠微微一笑，走向乔氏：“娘总是那么宠我，都快把我宠坏了。” 气人嘛，她也会。 她说着，就走到了乔氏身侧，伸手自然地挽住了乔氏胳膊，亲昵撒娇。 乔氏开心地道：“那敢情好，我巴不得早些把你宠坏了，这样你才一辈子都离不开我们慕容家。” “娘说的是哪里话？我怎么会离开慕容家。”萧九泠娇嗔。 乔氏道：“那我不是怕我那蠢儿子惹你生气了，你又想给他找几个妾室，自个不理他了。” “娘，那事都过去了，您怎么还提。”萧九泠倒是没想到乔氏居然还记着这件事。 萧卿若听着这婆媳互动，既羡慕又震惊，当然，嫉妒更是少不了的。 羡慕的是，萧九泠居然能和乔氏关系如此好，甚至比在萧家时，与严氏的关系都还要亲。 而她呢？ 虽然说如今她嫁给了韩羿，成为了韩家的媳妇。 可是，韩邓氏那个老虔婆只会嘴上说着好话，可家里什么活都丢给她们主仆来做。 如今，更是要把家里挣钱的事丢给她，想让她养一整个韩家！ 不过这件事她是乐意的，只要掌握了韩家的钱，她自然就掌控了韩家。 更何况，萧卿若心里不服气的是，上辈子萧九泠都能赚到钱，难不成她不行？ 而她震惊的，是萧九泠居然要主动给慕容璟纳妾，且还被婆家拒绝了。 韩家那般条件，自然是不可能纳妾的。 可是，又有几个当婆婆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多娶媳妇，多生子孙？ 替夫纳妾一向都是大户人家对媳妇的要求。 可是慕容府却不稀罕？ 但很快，萧卿若就想到，萧九泠能主动给慕容璟纳妾，想来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也不算好，这般一来，她又开心了。 至于嫉妒…… 如今萧九泠在慕容府活得风生水起，难道不足以让她嫉妒吗？ 萧卿若收敛狰狞的神情，强扯出笑容：“想不到姐姐在父亲和母亲离开后，还能活得这般好。就算父亲和母亲知道了，也会替姐姐开心的。” 萧九泠冷笑。 萧卿若这话，不就是在暗讽她对父母离去，萧家黯然退出临南府之事无动于衷吗？ 拐着弯骂她白眼狼是吧。 “是啊，父母离开，他们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我们留在临南府的女儿们过得好吧。我也不敢辜负父母所愿，只好努力活得更好，才能不让父母担心。”萧九泠故作感慨地上前拉起萧卿若的手，幽深地眸光凝着她。“妹妹也是一样，既然你已经如愿嫁给了意中人，就要好好过日子。如今父母不在，我们又已然各自出嫁，把婆家上下照顾好，才是我们最应该做的事。姐姐不如你能干，所以也只能尽量做到不去麻烦你，让你分心担忧。” 萧卿若的脸都快抽得扭曲了。 若不是乔氏在场，她都恨不得大声问萧卿若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警告她，以后她们井水不犯河水吗？ 萧卿若牙都快咬碎了。 要不是韩羿求她，又说若能与将军府搭上线，以后他们的日子会更好过，生意也更好做，她才不会来。 偏偏，萧九泠还说出不如她能干这种不要脸的话。 呸！ 虽然她的确比萧九泠能干。 可是，这话从萧九泠口中说出来，分明就是在告诫她，她不如自己都不找自己帮忙了，她萧卿若如此聪明，又怎会需要萧九泠的帮助？ 好意思么？ 萧卿若脸上的笑容根本维持不住了。 深深吸了口气，强笑的嘴角一直在颤抖。 “今日来见到姐姐没事，我就放心了。家中还有事，我便先回了。”萧卿若觉得自己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萧九泠如今这般得意就让她且得意着。 过了今日，她倒是要看看萧九泠还能不能这般得意了，这乔氏又是否还会继续宠着她。 “那我就不留妹妹了。”萧九泠微笑着挥挥手。 哼。 萧卿若在心中冷哼一声，朝乔氏敷衍地福了福身，转身便走。 再不走，她怕自己会被萧九泠气死！ 真是的，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萧九泠如此这般伶牙俐齿？ 今日这一遭，竟是白来了。 萧卿若带着愤恨和不甘离开了。 等她走后，乔氏才好奇地问：“九泠，你和你这个庶妹关系不好？” “有这般明显么？我还以为刚才所为足以证明我们姐妹情深。”萧九泠道。 乔氏被她逗笑，“你这丫头，也有调皮的时候。” 她感慨道：“不过，这样才好。别被那些规矩给困死了，女孩子就如同鲜花一样，要鲜活些才好看。” “那也是因为我嫁入了慕容家。”萧九泠这话说得真心实意，没有半点恭维虚假。 是慕容家的家风，一点一点让她卸下面具，展现出真实的自己。 若非如此，她还会继续戴着面具做人。 “是我们慕容家娶了你，才是三生有幸。”乔氏拍了拍萧九泠的手。 …… 白日里，就这般平平静静的过去了。 这一日萧九泠没做别的事，就是陪着乔氏喝茶聊天。 等陪着乔氏用了晚膳后，才回了海棠苑。 刚回来，就看到庆俞站在门口等着她。 “既然来了，为何不派人去寻我？”萧九泠瞧庆俞那样子，等了大概有段时间了。 庆俞忙道：“听说少夫人和夫人正在用膳，奴才不便打扰。” 萧九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是有什么事，你怕说了我会吃不下饭吧。” 庆俞尴尬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少夫人。” 萧九泠平静地收回眼神，“让我来猜猜，是今日城中已有关于昨日之事的流言了。” 庆俞立即跪地，“是。” “起来吧，又不是你的错。”萧九泠淡道。 第74章 若我真如外界所言 即便萧九泠及时被慕容璟救了回来，并未在外呆了一夜。 但是，那个同伙还未被抓住，这个流言就还会传开。 这一点，萧九泠心知肚明。 如今，庆俞跑来见她，倒是让她有几分好奇了。 “外面都是怎么说的？”萧九泠轻抿了一口茶。 庆俞如实回答。 “如今外面有不少人都在传，小姐昨天被贼人掳走了好几个时辰，少将军把您找回时，不仅你与贼人同处一室，且衣衫凌乱。少将军一时气愤，把那贼人都踢得吐血了。” “噗！” 萧九泠忍不住笑出声。 “他们倒是知晓得清楚，好似亲眼所见似的。” 庆俞义愤填膺：“可不是嘛！这些人都是太无聊了。” “外面流传的话，定然比起你说出来的，更加离谱吧，甚至还有不少添油加醋的流言。”萧九泠指尖在杯沿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庆俞低下头，“是。奴才已经派人去查源头了，也在阻止他们继续乱说。” “你派了什么人？又是怎么阻止的？”萧九泠根本不在意自己被传成什么样，更加感兴趣的是庆俞的处理方式。 庆俞抬起头，“我找了城中乞丐，一般来说要传这类流言，都是从乞丐入手，他们走街串巷，又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最适合打探消息，或是散布消息。可是，一般要找他们做这些事，是少不了用银钱开路的，那绑了小姐的人已经说过，是因为财路被断，所以才想要报复小姐的。所以，我估计他们根本没有这个钱去请乞丐帮忙。” “那么，他们就只能找第二条路。山民也好，山匪也罢，都是当地人居多。只要是当地人，总会有些三姑六婶的亲戚在。从她们口中传出来的话，也会以极快速度被散布出去。” “所以奴才便想，让乞丐去找这些散布流言的婶子婆子，或许能从她们身上找到那些同伙的线索。” 庆俞说完，又立即瞧着萧九泠的脸色补了句，“当然，或许在此之前，少将军就能从那人口中问出同伙消息。不过，我找到她们最大的目的是因为要制止流言，就要从源头制止。” “另外，奴才也雇了些人，把流言改一改方向。” “哦？如何改？”萧九泠露出饶有兴致的神情。 庆俞鼓起胆子道：“是……我让人去说少将军有勇有谋，少夫人刚被掳走就已经派人暗中尾随，少夫人的安全都在少将军掌握之中。也让人去说了，少夫人聪慧冷静，不愧为少将军夫人，与贼子斗智斗勇。全程身边都有贴身丫鬟和长随在身侧，那贼人根本近不了少夫人一步。” “至于那贼人为何会被少将军踹得吐血，也是因为在少将军抓人时，他想要逃走，才被抓了。” 庆俞说完这些话后，小心翼翼地打量萧九泠的神情。 见她神情淡淡，他心中咯噔一声，“少……小姐，是奴才做得不对吗？” “非也。你做得很好。”萧九泠先肯定了庆俞。 “可是，你要知道，人们想听的只是他们乐意听的，你说的这些，他们并不想听。” 见庆俞困惑，萧九泠又进一步解释。“是风花雪月更让人感兴趣，还是四书五经更让人喜欢？” “啊？”庆俞似懂非懂。 萧九泠勾了勾唇，“你要说少将军有勇有谋，就要说清楚他如何有勇有谋。你要说我与贼子斗智斗勇，就要说清楚这智是如何斗的，勇又是如何斗的。你说得越精彩，旁人就记得越深，也才会彻底扭转他们对此事的印象。” “奴才明白了！就是要给他们将话本，说书！把这件事编出精彩的故事来，才会盖过那些不好的流言。”庆俞顿悟。 萧九泠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些，“还算聪明。” “奴才这就去办。”庆俞激动起来。 “别你自己去，你先去归云庄，让大家群策群力。就说……”萧九泠略微顿了顿，“这是我给他们的第一个考验。” “是，主子！”庆俞说完，抱拳匆匆离开。 萧九泠摇头浅笑，低喃：“这称呼怎么又变了。” …… 庆俞刚走，慕容璟就踏着夜色回来了。 他一进来，萧九泠就能感到他的眼神直接落在了自己身上，还带有几分小心翼翼。 “少将军为何这般看我？”萧九泠心情不错，故意逗他。 慕容璟走近她，仔细打量了一番才道：“外面发生的事，想来是瞒不过你的。” 他知道萧九泠有自己的人，今日城内疯传的那些话，她不会不知。 萧九泠点了点头。 慕容璟心中一沉，上前拉住她的手保证。“我已经派人去全城搜查，把造谣的人都抓起来。还有那些想要害你的贼子，我也会尽快抓获。” 萧九泠极少见到少年将军如此严肃和沉重的样子，心中一软，倒也不忍再逗他了。 萧九泠倾身靠近慕容璟耳边，将自己刚才交代庆俞的事都说了出来。 慕容璟眸中一亮，“这法子极好！就是不知他们可能做到你想要的效果，不如我这边也派人推波助澜一下。” “不，既然说了是考验，那就交给他们去做。结果如何，并不重要。”萧九泠摇摇头，婉拒了慕容璟的帮忙。 慕容璟皱眉，“可是，这事关你的名声……” “我曾对归云庄的那些女子们说过，女子的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少将军觉得我会在乎外面的人怎么说吗？”萧九泠打断了慕容璟的话。 慕容璟一怔。 似乎，是被她那句‘女子贞洁不在罗裙之下’的话所震惊。 萧九泠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中慢慢抽出，向后退了一步。“倒是少将军，我很好奇……若昨日，你不曾及时赶到，我过来一夜才被送回，你也不曾知晓我昨夜到底经历了什么，甚至就如同外面流言那般，我失去了清白，少将军又会如何处置我这个不贞不洁的妻子呢？” 其实，萧九泠不必去问慕容璟的。 可是不知为何，她就突然想问了，想知道慕容璟的答案。 慕容璟的眉头在她说出‘失去清白’这四个字时，就紧紧皱了起来。 此时，萧九泠在等他一个答案。 第75章 并非是你之错 萧九泠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想要问慕容璟这个问题。 或许，只是一时好奇。 又或许，她是想证实，天下男儿皆一样？ 萧九泠在等待慕容璟的回答时，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 她真是魔障了，居然会问出这般无聊的问题。 就在萧九泠打算绕过慕容璟，亲自揭过这个问题时，慕容璟突然又重新抓住了她的手。 萧九泠惊讶地看向他。 慕容璟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 “九泠，刚才你之言，让我心惊骇且愤怒。”慕容璟开了口。 萧九泠神色淡淡，或者说只是嘴角微微噙着一抹不含温度的笑容，眼底满是苍凉和冰冷。 “可我惊骇的是，你竟然用上了‘处置’二字。愤怒的是，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子，竟然连自己的妻子也护不得周全。” 萧九泠嘴角那么毫无温度的笑容缓缓消失。 她似疑惑，又似好奇。 她突然又开始期待了，想知道，慕容璟接下来想要说什么。 慕容璟深吸了口气，向她走近，两人的身子几乎相贴在一起。 他低眉凝着她的眉眼，沉声道：“我所希望的是，你口中的一切都不会有发生的一天。但我知，你更想知道，若这一切发生了，我又会如何。你希望我说的是真话，而非虚言。” 萧九泠长睫轻颤。 慕容璟他什么都明白。 萧九泠平静地与他对视。 那种平静让慕容璟心中升起一抹烦躁。 那股烦躁没有来由，说不清楚是因何而起。 总之，他并不喜欢萧九泠在看向自己时的眼神会这般平静。 虽然有些无耻…… 但他还是更喜欢在床笫之间，萧九泠任他予取予求时，动情的模样。 那个时候，萧九泠这双平日里清冷的眸子，会泛着雾蒙蒙地水色，好似烟波浩渺。 慕容璟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 “九泠，若真有那一天，我只会怪自己无用，害你受到了这般伤害。我只会想要尽力弥补一切，希望能让你忘掉那些事。你问我，如何处置你……处置二字实在是太过沉重。不该用处置，因为这件事错不在你，你才是承受一切的苦主，该杀的是那些欺负了你的人。你无需为他人之错而承受一切。就如你所说那般，女子的贞洁不在罗裙之下。” 慕容璟一口气说了很多。 萧九泠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但是，眼中也没有什么波澜。 少年郎见她如此，倒是先沉不住气有些急躁了。 慕容璟又急于开口解释时，萧九泠的手指却落在了他的唇上。 “……”慕容璟。 萧九泠：“行了，少将军的心意我已知晓。夜已深，今晚少将军是宿在外书房，还是宿在这里？” “自然是住在这！”慕容璟想要说的话没说完，少年带有一两分赌气地坐在床上。 那双剑眉之下桃花眼中泛起的点点委屈，让萧九泠忍不住想笑。 二十岁的少年郎，眉宇间的青涩未脱，没了白日里的故作正经后，倒是带上了几分少年心气。 “那我伺候少将军安歇。” 萧九泠走到床边，弯下腰正准备给慕容璟脱靴，却被慕容璟躲了过去。 他从床上起来，反手便把萧九泠按在床上做好，自己单膝跪地，把萧九泠的脚握住。“还是我来伺候夫人安歇吧。” 话音刚落，他就动作极快地除去了萧九泠的鞋。 萧九泠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那一声即将出口的惊呼被生生扼住。几乎就在下一个瞬间，她的双脚便落入了一片灼热而坚定的掌心之中。 慕容璟的手很有力，且很烫。 像是一股热流，有力而炽热，仿佛能透过肌肤，直达她的心底。 他的手指，修长而分明，在她的足尖、足背、足踝间轻轻滑过，那触感如同琴弦被轻拨，发出一阵阵令人心颤的颤音。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那阵阵战栗如同潮水般涌来，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双脚开始，一路向上蔓延，像是有一条无形的藤蔓，在她体内悄然生长，一寸一寸地侵占着她的感知。 偏偏，这始作俑者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他只是专注地把玩着她的脚，那神情，仿佛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萧九泠的心跳得愈发急促，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样的状况，只能任由那酥麻的感觉继续在她体内肆虐，直到她几乎要失去所有的力气。 “九泠，你的脚真好看。” 慕容璟有些沉醉的声音，让萧九泠瞬间清醒过来。 她刚才在想什么！ 萧九泠倏地把脚从慕容璟手中抽出。 手中一空，慕容璟眼中难掩失落。 “我乏了。”萧九泠匆忙地抬起脚，躺在床上，背对着慕容璟。 慕容璟怅然若失地站起来，倒也没有再打扰萧九泠。 …… 第二天，等萧九泠醒来时，慕容璟已经不在身边了。 她摸了摸慕容璟躺过的地方，已经变得冰凉。 可见，人早就起了。 “小姐醒啦。”青芍察觉到萧九泠醒来，便走了进来伺候她起床。 “小姐是起得越发晚了，都是姑爷宠出来的。”青芍感慨了一句。 往日，在萧家时，她家大小姐何曾这么晚起过？ 萧九泠笑了笑。 这一点，她无法反驳。 她不得不承认，加入慕容家后，一切都比她原先设想的要好太多太多。 有的时候，她都真心把这里当做是自己的家了。 “九泠，你醒了。” 萧九泠刚穿好衣服，思绪都还在乱飞，就看到慕容璟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没去军营？”萧九泠愣了一下。 她还以为慕容璟一大早离开，是去了军营中。 “今日我不去，你用过早膳了吗？”慕容璟问。 萧九泠面色一红。 “姑爷，我们小姐刚醒。”青芍捂着嘴偷乐。 萧九泠嗔道：“就你话多。” 青芍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那快把早膳端来。”慕容璟却没有笑话萧九泠，而是催着一旁的白露去拿吃的。 他的急切，让萧九泠疑惑了一下。 慕容璟却故意卖关子，“等你用完膳，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一件东西。” 萧九泠更疑惑了。 慕容璟在打什么主意？ 第76章 试试看 萧九泠用过早膳后，就被慕容璟带到了校场。 “……”萧九泠。 她在用膳时，想了万千慕容璟会带自己去的地方，却独独没有想到慕容璟会把她带来校场。 “你把我带来这里作甚？”萧九泠忍不住问。 “有一件东西，想要送给你。”慕容璟说着，对早已等在校场的阿胜招了招手。 在萧九泠的疑惑中，阿胜走近，将手中一直托着的东西递给了慕容璟。 萧九泠在看到那东西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诧。 袖箭！ 被慕容璟拿在手里，那小巧精致的武器，居然是袖箭！ 萧九泠之所以能认出来，还是因为前世在一次走商中，她在一个女镖师身上见到过。 那个时候，她为了多赚钱去养韩家那一大家子人，冒险走商。 为了路上安全，她会交一些银钱和一些大商号搭伴而行，那些大商号都有自己固定合作的镖局，还有自己养的一些护卫，路上会安全许多。 有一次，保护他们的镖局派来的镖师中，有一个女镖师。 她身背大刀，英姿飒爽。 那一次，他们遭遇了山匪，在打斗中萧九泠看到了那女镖师袖中射出的短箭。 战斗结束后，她看到女镖师捡回短箭，重新放回袖子里时，才看到了这兵器的庐山真面目。 或许是当时萧九泠的眼神太过好奇，被女镖师注意到了，她便告诉萧九泠，此物名为袖箭，是暗器的一种，通常都是用于女子防身所用，可以发出三箭，这就代表了三次逃生的机会。 听完之后，萧九泠就心动不已。 这种能藏于身，且容易操控的兵器，对于她这种走商的女子来说，实在是保命法宝。 回到临南府后，萧九泠也曾对韩羿说出这次经历，韩羿当时虚假的关心也就不提了，只是当萧九泠提出自己也想要这么一副袖箭防身时，韩羿却说把这等利器藏在身上实在是太过危险，容易伤己伤人。 然后，又对萧九泠说，不要再走商了，太危险。 那个时候的萧九泠对韩羿说的话，丝毫没有察觉有何问题，现在想想，他是怕自己深藏利器，会要了他的命吧。 就像……她前世夺过那把放血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插入韩羿心口那般。 萧九泠眸色幽暗，看到袖箭时的惊讶已经归于平静。 慕容璟手中这副袖箭，比起那女镖师的袖箭更为精致小巧，箭筒形似一朵梅花，不是三支短箭，是六支。 “这是梅花袖箭，出门时你戴在手腕上，若是遇到危险可以自保。还有这里，我设计了一个暗槽，暗槽一分为二，白色这边是可以解大多数迷药的药油。若你发现不对，可以用手指抹一下点在人中，就能保持清醒。黑色这边，则要小心，放着的是可以将人毒倒的毒药。虽不致命，可是却能让人浑身疼痛，犹如万虫钻心，瞬间就失去了力气。” 慕容璟介绍得很仔细。 小小一把袖箭，能用上的地方几乎都被他用上了，那些不需要的部分也都被他替换成了网纱或者直接取消掉。 袖箭戴在萧九泠手腕上，就好像是一个做工稍微复杂，却又很是精致的手镯。 萧九泠看着左手腕上的袖箭，忍不住问：“你不觉得这袖箭戴在我身上会很危险吗？容易伤己伤人。” “学会了，自然就不危险了。会感到有危险的，只会是你的敌人。”慕容璟不假思索地道。 萧九泠一愣。 真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道理了。 慕容璟帮萧九泠绑好袖箭后，绕到她身后，抬起她左手，将袖箭对准了前面的靶子。“我教你，好好学。” 他带着萧九泠的手，射出一轮。 只有小手指长的袖箭从箭筒里飞出，射向了箭靶。虽然没有命中红心，却也上靶了。 这一支射出后，梅花箭筒自动转了一格，新的袖箭又对准了箭靶。 “手要稳，心别慌。这些箭上都涂了软经散，只要中了箭就会立即失去力气。所以，不要怕，瞄准目标，出手果断。记住，袖箭太轻，越是离得近，就越是射得准。与人敌对时，对方在你十步内，袖箭都能射中。” 慕容璟握住萧九泠的手臂，在她耳边低语。 “放。” 萧九泠听到这个字，按照慕容璟教的方法，按下机关，一支袖箭飞出箭筒，快到靶子时，却后继无力地落在地上。 “手偏了。”慕容璟再次调整萧九泠的手臂。 他好似从后面抱住了她，说话间唇都快要擦到萧九泠的耳廓。 “九泠，你说过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这次你被掳去，让我心中后怕。于是，我便思考着，要如何才能不再出现同类的事。我无法时刻在你身边保护，那就只能教会你自保。” 他竟是这般想的吗？ 昨夜他说的那些话，并不仅仅只是说而已。 “九泠，不要怕。只要是对你不轨的人，你是伤了还是杀了，都有我来处理。” 慕容璟的话，不断地安抚萧九泠的情绪。 她脱口问出：“你就不怕我随意伤人，害人性命吗？” “你不会。”慕容璟的语气坚定极了。 萧九泠嘴角微微一扯，再次按下机关。 这一次，袖箭上了靶，只是比慕容璟抬着她的手射出的，要偏了许多。 “我相信你不会随意伤人，更不会随意杀人。”慕容璟再次调整她手臂，与她一起按下机关，袖箭命中红心。 慕容璟松开手，萧九泠又连续把剩下的短箭射出，可惜两支都与箭靶擦肩而过。 “我或许没有这个天赋。”萧九泠放下手。 阿胜把短箭捡回来，慕容璟又一支一支地装回去。“不试试看，又如何知道不行？” 装好短箭，慕容璟把她的手再次抬起来，对准箭靶，清澄的目光里满是认真。“九泠，父亲曾告诉我，战场之上，敌我难分，自己的命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安全的。所以，再试试。” 慕容璟松开手，退到一旁，眼神鼓励着萧九泠。 萧九泠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在箭靶上。 她深吸了口气，在心中默念慕容璟刚才教的‘秘诀’，再次按下机关…… 第77章 操纵人心 临南府最繁华的主街上，一家临街的茶馆里，说书先生正在说书，堂子里听书的人不少，外面还有孩童在玩耍。 二楼雅间里，萧九泠正在其中，身边除了青芍和白露之外，庆俞也在其中。 在他身边，还有一个穿着素衣的女子，正是归云庄那位年纪最长，被萧九泠改名为子善的女子。 她站在萧九泠身边，神情似乎有些微微紧张。 说书先生的声音不断地传入雅间里，雅间里的人都安静地听着，不如外面那般热闹，时不时有人叫好。 “话说……将军府的少夫人被绑走之后，那贼人便觉得后顾无忧，大摇大摆地出来，并挑明了就是故意如此，为的就是要毁掉少夫人的清誉……”说书先生手中折扇啪地拍在桌上。 “太恶毒了！”众人道。 “诸君且猜，这群歹人为何要如此做？” “就莫要故作玄虚了，快快说来。” “就是就是……” 说书先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满意地打开折扇，扇了扇。“我也是通过我官府里的关系，才知晓，原来那吃人的庄子之所以被官差知晓，又救出那么多人，都是靠的少将军夫人心细如发……” 庆俞曾经问过萧九泠，可否把那庄子的真相公之于众。 萧家吃人的庄子，当初可是闹得全城沸沸扬扬，无人不知。 就连严三以及拐子们的处刑，全城的人也大都去看过。 所以，若是让众人知晓严三等人的罪行曝光，都是因为萧九泠，那么她的名声会有一个大反转。 萧九泠同意了庆俞的这个想法。 当初，她本就不在意这个，是慕容璟担心她出面了，会让她在萧家难做，又怕她受到报复，所以才隐瞒了这些细节，装作是抓贼误入后发现的。 可是现在，萧家已经离开了临南府，而即便这件事里没有萧九泠的身影，她也一样遭到了报复，那么又何必再隐瞒呢？ 雅间里，子善神情复杂地看向萧九泠。 自从他们布置好一切后，她已经不是第一遍听到说书先生口中的那些内容。 可是，她每次听到，还是会觉得难以言说。 是眼前的女子，最先发现了不对，又没有因为那是自家产业而隐瞒，是她找了人来救他们，也是她自动拿出了一半的嫁妆赔偿给苦主。 就连他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也是她收留下来，并且告诉他们，他们从此可以拥有更多选择，可以看到外面的天地，让他们不再为无家可归而难过。 这些种种，皆是因为她！ 萧九泠！ 萧家的大小姐，如今将军府的少夫人。 萧九泠和慕容璟如何抓人，救人的事，无需添油加醋，只要照实说出来就可以了。 这也是归云庄众人在确定说书内容时，几次推演后决定下来的。 因为，最真实的话，才会让人相信。 “……真是因为如此，少夫人才会遭到那些人的报复。他们还极其狡猾，知道伤人，绑票，杀人都是逃不过律法的。于是只打算把少夫人绑走一夜，这样一来既可以毁掉少夫人，还能报复将军府。” “简直是太过分了！” “这些贼子不仅胆大，还歹毒。居然对一个女子用这么下三烂的手段。他们若是直接冲到将军府报复，我还算他们一条好汉，可是却对一个女子如此算计，真是丢了我们男人的脸！” “不错，最可恨的是，之前还不知道是谁在外面乱说，害得我们误以为少夫人她……嗐，真是差点就成了这群浑蛋的帮凶。” “我知道我知道，听我在官府里当差的表姨家的二堂兄家大儿子说，他们去查了发现最先散布这些谣言的人，竟然是那伙贼人拐着弯的亲戚。” “呸！原来是这样，真是一窝里找不出个好的！” “……” 雅间里，萧九泠听着堂中的议论，饶有兴致地看向了庆俞和子善。 庆俞忙道：“其中的确有我们安排的人。” 萧九泠嘴角扬了扬，没有多说什么。 啪啪！ 说书先生看准时机，用手中折扇轻敲了两下桌面。 堂里又安静下来。 说书先生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诸位爷，还听不听了？” “听听听，怎么不听？” “就是，我得听清楚来龙去脉，好回家给我那婆娘说去，让她莫要再说少夫人的坏话了。” “……” “那就请听我言。”折扇在说书先生手中转了一个花，他接着道：“那些贼子打了一手好算盘，本以为这样一来，会逼得少夫人惶恐害怕，甚至想要寻死。他们连怎么救人都想好了，却没想到少夫人听他说完后，却毫不在乎。她说清白天地可鉴，她问心无愧，自不会自暴自弃，那些污名要不了她的命，若她真的死了，那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好！” “少夫人说得对啊！” “少夫人果然聪慧，又通透豁达，真乃是女中豪杰。” “……” 雅间里。 “咳咳。”萧九泠差点被茶水呛到。 女中豪杰？ 上辈子加这辈子，都还未曾有人这样形容过她。 萧九泠不由得又看向庆俞。 庆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这些，并非是我们安排的。” “……”萧九泠。 行吧。 萧九泠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庆俞和子善，两人隐隐激动，却又拼命压制的模样被她看在眼里，她眉眼玩了玩，毫不吝啬地夸了一句。“干得不错。” 如今，她也好，将军府也好风评都得到了扭转，只能说对方的谋算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庆俞和子善两人，在听到萧九泠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后，越发激动了。 若非场合不对，他们都想要大叫一声表达此刻自己的心情。 庆俞都还好，子善却是十分亢奋。 以往在家中时，她每天过着重复的日子，怎会有计划做如此大胆的事？ 这种操纵人心，达成目的的感觉……的确有些美妙。 让人，欲罢不能。 直到这一刻，子善才真切的体会到，之前萧九泠在归云庄里说的那番话代表了什么。 或许有家不能回的她们很可怜，但事已至此，再伤感也无济于事。 但是向前看，她们就能过上完全不同的人生。 她亲眼见证了萧九泠是怎么把必败的风评是怎么扭转成胜的一面，虽然布置一切的是他们，但也是在她的指点之下。 对方操纵人心，想要用无形之刀杀了她。 却没想到，她能反过来把这把刀对准害她之人。 第78章 抓到人了 “卖花啦，卖花啦……” “带回家中就能开的鲜花……只需一两……” 街边，一架独轮车上，摆满了一盆盆的各色鲜花。 萧卿若的丫鬟正在奋力叫卖着，却没有引来路人的注意。 萧卿若坐在一旁，似乎一旁的事与她毫不相关。 绿屏一扭头，看到自家小姐那副样子，心中升起一股埋怨。 到现在她都不明白，为何小姐好好的千金不做，非要和一个花匠之子在一起。 而且，那韩家上下分明就是在欺负小姐，难道她不知吗？ 还那么心甘情愿地照顾韩家。 韩家那么多人，男丁也有，偏要她们两个女子来抛头露面，真是羞死个人。 “小姐，这一两银子一盆，实在是太贵了，根本没人来买啊！”绿屏忍不住道。 一两银子可以买上百斤细粮了，谁会买一盆花？ 她都搞不清楚，为何小姐要卖那么贵。 “你懂什么？我这些花，是卖给那些连饭都吃不起的穷人的吗？”萧卿若不满地道。 绿屏面色古怪，想要劝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她知道，只要自己继续说下去，小姐又会说什么，这些花是卖给大户人家的，一两都已经算便宜了。只要有大户人家买了韩家的话，就会知道韩家的花有多好，以后韩家的话会被临南府的有钱人挣钱。 别说一两银子了，就算是卖出百两的价格，也是再正常不过。 老实说，绿屏第一次听到萧卿若说出这番话时，真以为自家小姐是不是疯了。 居然会异想天开到这种程度。 韩家的花很好吗？ 无论她怎么看，也不过是寻常的话。有些花照料得还不如以前府中的花匠种的那些。 再说了，若韩家的花真的如此好，还会穷困至此？ 绿屏想了想，还是没再多嘴。 反正她说什么都没用。 要不是她的卖身契还在萧卿若身上，她真是想一走了之。 “愣着干什么，赶紧吆喝起来啊！”萧卿若见绿屏不吭声，不满地催促。 绿屏无奈只好又吆喝起来。 萧卿若轻哼一声，把绿屏的不乐意看在眼底，也并不在乎。 绿屏懂什么？ 上辈子，萧九泠把韩家的花卖出去，赚了那么多银子，她为何不行？ 不都是韩家的花吗？ 现在不过是那会懂赏识韩家花卉的贵人还未出现而已。 萧卿若告诉自己，要有耐心，慢慢等着。 就像是她对韩羿那样。 只要耐心等着，熬过这些年的苦，等到韩羿被国公府找回那一天，她就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了。 再说了，上一世萧九泠嫁给韩羿后，除了第一年稍微苦了些外，后面几年可是越过越好。 就连她当时的夫家，小苏氏都不得不避其锋芒。 萧卿若信心十足，心中构想着以后成为世子夫人如何在萧九泠这个寡妇面前炫耀时，突然听到了旁边摊子上两个妇女的谈论。 “那些贼子当真是可恶，竟然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少将军夫人。” “就是，简直就是畜生。幸好少将军去得及时，把少夫人接回来了。” “那又怎么样？外面还不是有风言风语说少夫人。” “呵，那又怎么样？少夫人问心无愧，岂会因为他人之言而委屈自己？” “少夫人真是我辈楷模。她说得没错，我们女子本无错，又何须用他人之过来责罚自己？” “说来说去，还是这世道害人。女子清白与否，全靠一张嘴了。” “可不是，幸好如今真相大白，咱们也得多替少夫人澄清，免得让旁人误会了少夫人。” “对对对，咱们这就去……”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远了。 萧卿若把这番话听得真切，表情瞬间阴沉下来。 能在这临南府被称为少将军夫人的人，除了萧九泠那个贱人之外还会有谁？ 本以为这次的事，会让她无颜出府，更是会被慕容府厌弃。 谁知道，不过短短一天，这些无知妇人竟然帮起她说话了！ 萧卿若坐不住，起身就向外走。 “小姐你去哪？”绿屏看到萧卿若离开，忙喊了声。 萧卿若不耐烦地道：“你管那么多作甚，好好卖你的花。” “……”绿屏。 怎么就变成她的花了？ 萧卿若离开后，听到城中越来越多的人在帮萧九泠说话，脸色越发难看。 她想不明白，为何萧九泠的风评一夜反转，却注意到在一家酒楼外，站着的人是自己的丈夫韩羿。 “相公~！”萧卿若娇滴滴地迎了上去。 韩羿回过神来，看见萧卿若，眼底划过一道烦躁。 “你怎么在这？” 萧卿若娇嗔：“我只是随便走走，没想到能遇到相公。怎么，相公见到我不开心吗？” 韩羿眸色闪了闪，敛去心底的情绪露出笑容，“怎会不开心？只是感到意外罢了。” “相公刚才在干什么？”萧卿若一脸娇羞。 韩羿：“没什么，只是听到有人在议论长姐，大家都觉得长姐是女子楷模。” 萧卿若脸色一沉，“怎么又是萧九泠！” …… 萧九泠离开茶馆的时候，并未惊动任何人。 她让庆俞送子善回归云庄，自己则上了马车回府。 经过上次之事，乔氏无论如何勒令她出门必须带着白露，不仅如此，还要有两名以上府兵随行。 若是出城，府兵数量要增至十人。 萧九泠说不过乔氏，也只好答应下来。 此时，赶马车的是其中一名府兵，还有一名府兵与白露一起走在马车左右。 行至一半路途，马车突然停下。 萧九泠还在想出了什么事，就见车厢门帘被打开，慕容璟直接钻了进来。 青芍脸一红，赶紧识趣地下了马车，与白露同行。 慕容璟坐到萧九泠身边，冲着她露齿一笑。 “你怎么来了？”萧九泠好奇地问。 慕容璟笑道：“人抓到了，我带你去看看？” 萧九泠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慕容璟说的是什么人被抓到了。 是那个卖马的人，也是算计着把她绑走的人。 “他们一伙共有十人，虽然表面上那日与你说话的人是他们老大，但实际上他们都是听那位二哥的话。据那伙人交代，他们二哥是最聪明的人。”慕容璟道。 萧九泠玩味勾唇，“那就有意思了，聪明的人怎么会自投罗网？” 第79章 我还要谢谢你？ “那就有意思了，聪明的人怎会自投罗网？” 萧九泠觉得有趣。 是，她用了‘自投罗网’四个字。 为什么？ 其实不难看出…… 她被绑走之后，大概几个时辰后慕容璟就找到了她。 而当时他们得知的消息是，这位聪明的二哥把马车的马牵到别的地方卖去了。 慕容璟立即派人去追。 要知道，慕容璟派出去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且是骑着马去的。 可是，两日过去，才把人抓到，这就足以说明，那人在察觉到有官兵在抓他时，一直在暗中躲藏，而且周旋了这么久。 能够做到如此的人，若是想跑，有无数机会跑。 最不济的就是，直接跑入韶越之地，临南府的军队根本拿他没办法。 因为韶越并不是大乾朝的属地，若是大乾朝的军人进入韶越之地，那就是视为两地开战。 如此严重的后果，被严格训练出来的士兵绝不会犯。 所以，那人想逃，可以跑进韶越范围内。 可是他没有，而是被抓到了，最大的可能就是自投罗网。 果然，在萧九泠说出这四个字后，慕容璟并未反驳，而是眼中一亮。“九泠，你果然聪慧。你是如何猜到，他是自投罗网的？” 萧九泠也没有隐瞒，当即就把自己的猜测说了。 之后，还不忘补了一句：“他是想回来救他的兄弟们吧，只是没想到我们的少将军早已经布置好了天罗地网，等着他来，好将他一举擒获。” “九泠懂我。”慕容璟笑得更开心了。 “我派去抓他的人传信回来，告诉我他一直在兜着圈子，却始终停留在临南府境内，我便猜到他想要救人。所以，才布置好了一切，外松内紧，等他自动送上门来。”慕容璟也说了自己做的事。 萧九泠微微一笑。 慕容璟果然不是莽夫。 但…… 萧九泠嘴角的笑容微微收敛。 既然慕容璟不是莽夫，那他在蜀地战场上，又怎么会死呢？ 萧九泠记得，前世慕容璟的死讯传回来之后，她在市井中有所听闻，慕容璟是作为先锋军主帅，在冲杀只是误入敌方陷阱才出的事。 但，他战死之前，还是死死咬住了敌方主力，破坏了敌方计划。 据说，等大乾朝的军队主力赶过去时，慕容璟及他带去的人全数战死，可死在那一战的敌军人数远超他们数倍。 到处都是尸山血海，连土地都染红了。 若非这样，他死后怎会受到陛下追封？ 蜀地那边的敌军是与蜀地毗邻而居的番人，他们不懂兵法，打起仗了都是靠着一腔蛮勇，这样的军队先不说会不会布下陷阱了，就算真的布下陷阱，慕容璟又为何会轻易上当？ 慕容璟上辈子的战死，或许另有内情。 萧九泠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九泠？” 萧九泠回神的时候，看到慕容璟的手在自己面前晃了晃。 “你没事吧？”慕容璟关切地问。 萧九泠早已收起了眼中的复杂情绪，对他浅浅一笑，“我无事。” 慕容璟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倒也没有再追问。 …… 马车，直接行到了临南府的监牢。 萧九泠下了车，被慕容璟牵着往里走。 刚进去，就感到一股阴风朝自己吹来。 还未等她做出反应，她的手就被慕容璟抓得更紧了些。 “怕不怕？”慕容璟问。 萧九泠摇摇头。 死过一次的人，又怎会怕这些？ 慕容璟没再多问，拉着她进了监牢，又往里走了一段路。 一路上，萧九泠面对那些囚犯都坦然极了，惹得慕容璟时不时地就看她一眼。 走到询问的房间后，入目的一墙刑具也没能在萧九泠眼中掀起半点波澜。 不一会，就有脚镣拖着石板的声音传来，萧九泠转身望过去，看到狱卒押着一个肤白清瘦，眉宇间带有几分阴郁的年轻男子走进来了。 “就是他。”慕容璟站在萧九泠身边，在她耳边低语。 萧九泠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 若不是在监牢里遇见此人，她大致觉得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读书人。 谁能想到，这样一副外表之下，竟然藏着一颗心狠手辣的心肠。 这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当他阴冷的目光看向萧九泠时，萧九泠对此人的认知又增加了一分。 “贺云亭，将你所作所为都一一说来。”早就在此等候的审讯官一身戾气的大喝。 慕容璟则拉着萧九泠走到了一旁打扫干净的椅子前坐下。 贺云亭嘴角扯了扯，漫不经心地道：“不是都说过了吗。” “让你再说一次，就再说一次，哪来那么多废话。”审讯官手中的鞭子直接落在了贺云亭身上，他浅色布衣上立即浸出一道血痕。 贺云亭阴鸷地扫过审讯官，慢悠悠地开口。 “我们兄弟十人因为活不下去了，便上山当了山民。有一次下山找粮的时候，遇见了严三。他看我们兄弟有些拳脚功夫，便想要收我们为小弟。我们不愿，却又舍不得他给的钱，于是便与他换了一种合作。我们不是他的打手，但他需要我们时，我们自会帮他办事。” “当然，有违律法的事我们不做。”贺云亭轻蔑一笑。 审讯官冷哼：“如你这般说，你们还是遵纪守法的良民了？” 贺云亭仿佛听不出他话中讽刺，“这是自然。大人，我们还年轻，可不想自己的头像被官府张贴在告示栏里。以后我们兄弟还要娶妻生子的，自然不能有案底在身。” “继续说。”审讯官冷斥。 贺云亭似有似无地扫了萧九泠所在的方向一眼，才继续道：“本来，我们合作得挺愉快，大家各取所需。可是没想到，严三突然被抓了，我们兄弟的财路被断，自然气不过心生报复。大人你也看得出，我那些兄弟性子烈，容易冲动，我不得看着点，于是我思来想去只好想了个既能让他们消气，又不会触犯律法的法子报复回去。” 他又想萧九泠看了一眼，笑得意味不明，“瞧，将军府的少夫人不是好端端的么，不过是损了一些名声罢了。我兄弟消了气，少夫人也手脚俱在，连一根头发丝都没伤着。” 慕容璟脸色骤冷，眼中杀意翻腾。 就在他准备起身时，却被萧九泠一把按住。“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你了。” 第80章 何罪之有 “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你了？” 萧九泠把慕容璟按了回去，自己则站了起来。 她所站之处，与贺云亭相隔了一段距离。 恰巧，又是一明一暗，中间有燃烧的火盆，照映着两人的脸都时明时暗。 贺云亭看向站在明暗交织之处的萧九泠眯了眯眼，“少夫人不必客气。” 萧九泠也勾了勾唇角，笑了。“女子最重名节，你以女子名节来给自己的兄弟消气，倒是让人感受到了你们的兄弟情深。” 贺云亭笑容变得有些不自然。 萧九泠的态度，让他有些慌。 按理说，刚才他说的那些话，女子听到了不是会羞怒，哭闹，甚至要死要活吗？ 怎么眼前之人如此淡定。 就好像他精心谋划中被算计的人，不是她一般。 “你明明有机会逃走，为何偏偏要回来？让我猜猜，还是因为你那帮兄弟吧。”萧九泠缓缓地道。 贺云亭彻底笑不出来了。 虽然，这个事已经明摆着的了。 但不知为何，从萧九泠口中说出来时，会让他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萧九泠自顾地点了点头，“看来，你是很重兄弟情了。” 贺云亭双唇紧抿，过了一会才沉着声音问：“你想说什么？” 萧九泠冲着他一笑，“你算计了我一把，你说我该不该礼尚往来？你既然那么在乎你的兄弟，不如我就从他们下手如何？” “你凭什么？我们兄弟所做并未触及大乾律法！就算我们绑了你，但也并未伤害你，难道你想要滥用私刑？草菅人命？”贺云亭突然激动起来。 萧九泠笑意更冷，“草菅人命？贺云亭你做的事，何尝不是草菅人命？” “我何时草菅人命了？”贺云亭不服。 萧九泠挑眉，“言语如刀，你轻易毁女子清白，把人逼得活不下去，这难道不是杀人？” “哼，她们自己寻死觅活，就算死了与我何干？再说了……”贺云亭打量了萧九泠一眼，“少夫人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唰！ 慕容璟坐不住了。 这一次，他起身可没有人阻止。 今日，慕容璟穿着轻甲，他起身时力气太大，轻甲上的甲片碰撞发出了金属相击的声音。 他一身寒意地走过来，从审讯官手中夺过长鞭，毫不犹豫地抽在贺云亭身上。 “你以为这样说，就可以减轻你身上的罪孽？” “你以为大乾律法是被你玩弄在鼓掌之间？” “你以为，你绑走我夫人，却没有伤她，便是无罪？” “……” 慕容璟每说一句话，便有一鞭狠狠地落在贺云亭身上。 贺云亭一开始还能忍，但两鞭之后，就再也忍不住了，开始嗷嗷地大叫起来。 “少将军。” 等慕容璟打得差不多，气也消了的时候，萧九泠才上前拉住慕容璟，免得他一下子把人打死了，无端背上人命。 为贺云亭这种人背上人命官司，不划算。 慕容璟深吸了口气，丢掉手中打得裂开的鞭子，审讯官在一旁也不敢说话。 贺云亭被打得奄奄一息，浑身是血，蜷缩在地上。 萧九泠轻轻拍打着慕容璟的背，帮他顺气。 她目光落在贺云亭身上，说出来的话却让贺云亭浑身发冷，心生恐惧。 “贺云亭，你以为，只有你才懂得怎么钻大乾律法的空子？” “女子有名节，难道你们男子就没有了么？” “你猜猜，若是我命人拔掉你和你那些兄弟们身上的衣服，就这样丢在大街上，供人观赏，你们还是否有勇气活下去？” “到了那时，我倒是很期待你能坚强些，不要因为这件事而寻死觅活。还有你那些兄弟，若是扛不住流言蜚语，自己寻死了，那也怪不得我对吗？” “按照你的话来说，那是他们自己无用，关我什么事？” “不，不行！你怎么能做这么恶毒的事！”贺云亭惊恐地叫出来。 “恶毒？”萧九泠讥讽地笑了，“我不过是把你对我做的事，用在你和你兄弟身上，怎么就叫恶毒了？” “哦，对了。我还要谢谢你的提醒，在大乾的律法典籍中，竟寻不见一条明文规定，女子将男子衣物尽数褪去并公然弃置街头的行为算作有罪。” 贺云亭双眼睁大，眼底满是恐惧。 萧九泠却笑得意味深长。 “大乾律法典籍之中，也没有男子将男子衣物尽数褪去并公然弃置街头的行为算作有罪。”慕容璟突然开口。 在萧九泠的诧异中，他转眸望过来，“这种事，夫人交给我来处理就好。有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不小心看到了，只会伤了夫人的眼。” 萧九泠差点绷不住笑了。 贺云亭却被气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噗！ 审讯官再也憋不住笑出了声。 好在他反应极快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又讨好地看向慕容璟和萧九泠二人。 “回吧。” 人也见了，气也出了。 萧九泠也没了来时的兴趣。 贺云亭此人，不叫聪明，而是叫阴险。 若调教得好，会是一把好刀，但也容易反噬其主。 可是萧九泠现在不想那么累，回头倒是可以提醒慕容璟几句，若是他能收服这种人为己所用，起码可以挡住不少暗箭。 至于反噬主人……只要主人够强大，又有何惧？ 慕容璟见萧九泠面上疲倦，立即带着她走出监牢。 那审讯官小跑着追出来，试探地问：“少将军，少夫人，这些个家伙的衣服……” 慕容璟瞪了他一眼，审讯官立即闭嘴了。 “把他们十人给我送到军营去，交给朱奎。”慕容璟吩咐。 审讯官立马点头退了回去。 萧九泠挑了挑眉，发现慕容璟不用自己提醒，竟然已经想到了。 慕容璟回眸时对上萧九泠的眼睛，心中了然，便开口做了解释。“此人阴险，但也并非不可用。我已经查过了，他所做的事受不了几日牢狱之灾，这样未免太便宜他了。既然律法治不了他，就让他们去从军，军法总能治得了他们。” 萧九泠笑了笑，“你心中有数便好。” “九泠放心，他们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慕容璟向萧九泠保证。 第81章 商贾低贱 归云庄有十几口人要养着，从萧家抠出来的嫁妆又少了一半，慕容府又面临着巨大的开支，萧九泠觉得赚钱一事，实在是不能再耽搁了。 其实，若非是绑架之事耽误了好几日，萧九泠应该更快行动起来才是。 赚钱这个本事，说起来还是多亏了韩家人的懒惰。 萧九泠前世虽不是什么名门贵女，却也是官家小姐。 严氏对她不上心，却也没有少过她的吃喝。 对于银钱这件事，萧九泠是进了韩家后才开始想的。 一开始，她只是想着要如何才能多赚些钱，让韩家每人都能过得更好。 后来，渐渐的，她发现，银钱在韩家，就像是一种无形的力量，能够左右人的情绪，影响家庭的和睦。有时，为了几两银子，家人之间会起争执，甚至反目成仇。这让她深感惊讶，也让她开始重新审视银钱的价值。 做生意，可以让钱生钱，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东西，换了个地方，或是换一种卖法，却能让它身价翻十倍，百倍。 这是萧九泠觉得很神奇的事。 …… 庆俞再见到萧九泠时，她给了他一张单子。 庆俞细细地审视着手中那份单子。单子上列出的货源信息详尽得让人咋舌，每一处货源的地理位置、特产种类，乃至底价都一一罗列，犹如一幅细致入微的商业地图。几十种货源，几乎涵盖了整个临南商贸圈的精华。 庆俞抬头看向萧九泠，眼中满是惊讶与好奇。 大小姐平日里总是温婉娴静，出嫁前，偶尔出街也多是去寺庙祈福或是逛逛街市，他在萧远鹤身边伺候时，从未听说过大小姐对商贸的半点兴趣。大小姐出嫁之后，她更是鲜少离开将军府邸，更别提接触这些纷繁复杂的货源了。 “少夫人，您是如何知晓这些货源的？”庆俞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几分敬畏。 萧九泠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她轻轻抿了口茶，悠然道：“这世上的事，总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我虽然不常出门，但并不代表我就一无所知。” 萧九泠知晓这些，当然是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她前世一点一点辛苦跑出来的。 可是这个秘密却永远不可能告诉任何人。 庆俞听得一头雾水，心中却更加好奇。萧九泠的话仿佛一个谜团，引诱着他去探寻其中的真相。 “少夫人，您能否透露一二？”庆俞忍不住追问道。 萧九泠放下茶杯，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你只需要知道，这些货源信息都是真实可靠的，对我们接下来的计划至关重要。” 庆俞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看着萧九泠那自信满满的样子，也不禁被感染了几分。他深知这位少夫人虽然看似柔弱，实则聪明绝顶，或许她真的有着不为人知的手段和方法。 庆俞默默地收起单子，心中对萧九泠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庆俞，你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吗？”萧九泠问。 庆俞平复心情，略微思考了一下，才试探地道：“这单子上的货物琳琅满目，但又都是些每家每户都会用到的小东西，少夫人莫不是准备开一家杂货铺？” 萧九泠点了点头，嘴角的笑容加深。 “那你说说看，我为何要开杂货铺？”萧九泠再问。 庆俞心中突然灵光一闪。 他不是想到了答案，而是突然间明白为什么主子会这么问他。 这分明就是在考验他！ 庆俞忍不住激动起来。 他选择来到萧九泠跟前时，就没有掩饰过自己的野心。 他不甘于一辈子只做一个下人，长随。他希望有更多的机会，不断的往上爬。 选择萧九泠是他的冒险，而萧九泠在归云庄里的那一番话，却是让他开始期待了。 期待那番话能够实现。 “慕容府名下的商铺如今都租赁给了旁人，一时半会不能用。主子手中能用的商铺，便只有陪嫁的那一间了。可那间铺子，虽然还不错，可惜外面的街道不是主街，人流有限。且四周也没有茶楼酒肆，但附近居住的百姓却很多。开一间杂货铺，可以满足人们日常所需，是有利可图的。” “还不错。”萧九泠对庆俞的表现还算满意。 得到萧九泠的肯定，庆俞也越发激动起来。 “既然都清楚了，那就去办吧。” “是！” 庆俞激动不已，满身是劲。 他躬身退出门后，就直接跑了起来。 萧九泠看着他背影消失，嘴角又勾了勾。 将茶杯中剩下的茶水饮尽，萧九泠才起身出门。 青芍和白露立即跟了上来。 “我不出府，青芍跟着就行了。你昨日去了归云庄辛苦了，今日就好好休息。”萧九泠对白露道。 白露感激不已。“少夫人，奴婢不辛苦。奴婢是乐意去归云庄的。” “我知道。”萧九泠笑了笑，带着青芍走了。 萧九泠去拜见了乔氏。 乔氏见她过来很是开心，吩咐身边的人端来吃的喝的，她是真的把萧九泠当做是女儿疼。 “娘，我今日来是想和您商量一件事。”萧九泠开口。 乔氏笑道：“什么事啊，还需要你特意跑来跟我商量。咱们府里上下都交给你管了，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就是。” “此事若我一人做主，恐怕会不妥。”萧九泠摇了摇头。 乔氏好奇：“哦？到底是什么事，还让你如此为难。” 萧九泠抿了抿唇，“娘是知道的，我的嫁妆中有一间铺子。如今这铺子空置着，我想要用铺子做些小买卖。” “铺子是你的，你想去做便去做，何须与我商量？”乔氏不解。 萧九泠道出来意，“我是想对娘说，这铺子虽然不大，买卖也不大，但也是一门收入。慕容府也可入股，等到分红之日，也是一笔进项。” 这是萧九泠给慕容府想到的开源之策。 目前来说，这是最可实现的。 当然这只是开始。 她的铺子赚得钱，都是她自己的私库，赚再多，婆家也不能用，这是规矩。 所以，她才想到用慕容府公中的银子入股杂货铺，这样慕容府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坐等分钱，充实一下公中财库。 乔氏没想到萧九泠会和她谈这个，还未开口，门外就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士农工商，商贾最为低贱。慕容府虽然不是什么清流世家，但也沾不得这商贾之气。” 萧九泠抬眸望去，就看到了慕容烈负手而入。 第82章 有辱家风 萧九泠怎么也没想到，最先出言反对的竟然是她的公公慕容烈。 她嫁过来这段日子，很少有机会见到慕容烈。 但几次见面，她对慕容烈这样的忠义之士都是印象极好的。 可是，慕容烈刚刚说出来的那番话，却让她很是不喜。 商贾低贱…… 商人与天下所有人一样，都是靠着自己的本事吃饭，并未做违背良心之事，为何就低贱了？ 萧九泠知道，士农工商的排名是自古就有，但她没想到连慕容烈都有如此偏见。 直到此时，萧九泠才有些明白，为何慕容家明明有好几间不错的铺子在临南府中，却只是租给旁人使用，府中收支已经如此紧迫了，也没有想办法赚钱解决问题。 萧九泠跟着乔氏一起起身。 乔氏朝慕容烈走过去，“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般早？” 不等慕容烈回答，乔氏又暗中拍了他一下，低声警告：“你就算反对，也不该如此说话，会吓着儿媳的。” 慕容烈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语气过于严肃，脸色缓了缓，才重新开口：“那铺子是你的嫁妆，要如何处理做主便好。不过，你如今既然已经是慕容家的媳妇，那有些事我还是要说。慕容家有良田，有商铺，我父子二人还有俸银，不会缺了吃喝。所以，那些商贾之术不可沾。” “阿烈。”乔氏不赞同的嗔道。 慕容烈看了她一眼，语气又缓了些：“我也不是管你，总之你要拿自己的铺子开店我不会管。但你身为慕容家的少夫人，最好也不要管，找个信得过的人代为打理就是。至于入股之事，不必再说，慕容家的银钱不入商道。” "爹，为何您对从商之人有着如此强烈的抵触情绪？"萧九泠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终于忍不住向慕容烈发问。 慕容烈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他深深叹息一声，缓缓开口："九泠啊，你可知，这世上常说''无商不奸''，并非空穴来风。那些商人，为了利益，常常不择手段，将无辜百姓一生的辛勤劳动、血汗所得，都算计得一干二净。" 萧九泠闻言，心中一阵悸动，她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没想到，慕容烈反对从商的理由，竟然如此直白而简单。 或许很多对商道不了解的人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她前世的经历告诉她，商业是繁荣国家、推动百姓财富的重要力量，而商人则是推动这一切的关键人物。 她理解慕容烈对百姓的关心，但她也相信，商业并非全然是邪恶的。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息心中的波澜，然后轻声反驳道："爹，您的话固然有道理，但也不能一概而论啊。商人之中，也有诚实守信、公平交易之人。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和智慧，为国家创造了财富和价值。而且，商道的繁荣也能带更多的人一起富起来，让更多的人受益。" 慕容烈听罢，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萧九泠的话。 慕容烈这样，让萧九泠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起码，慕容烈是把她刚才说的话听进去了。 萧九泠本以为她这么说后，慕容烈就算不能立马接受她想从商的事，但至少不会太过反对。 却不想，慕容烈缓缓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着萧九泠，说道："九泠，你说的或许也有道理。但我们慕容家从未出过从商的人，我不希望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打破这个规矩。咱们慕容家不缺吃喝，你又何必自甘堕落去做那些有辱门风的事呢？我希望你能明白，财富并非一切，更重要的是人心和道义。" “将军！”乔氏急忙喊住慕容烈。 这一次，她连慕容烈的名字都没喊。 萧九泠也紧抿着唇，对慕容烈的话没有任何回应。 慕容烈目光紧锁在萧九泠身上，“我言尽于此，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他转身就准备离开。 从他出现到离开，不过半盏茶功夫，他本是回家休息的，却因为萧九泠的话而打算离开。 “爹。”萧九泠在慕容烈即将跨出门槛时，将他叫住。 慕容烈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乔氏站在两人中间，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明白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萧九泠凝着慕容烈的背影，沉声问：“若我执意要从商呢？” 这是她重生之后，想得最清楚的一件事。 嫁给慕容璟，是为了摆脱家中禁锢，也是为了避开被韩弈纠缠的命运，只是权宜之策。 嫁过来后，慕容家每一个人对她的好，慕容璟的真诚和包容也让她心软了许多，想要在慕容璟战死之后，替他好好的照顾双亲。 但，这些都不是她最想做的事。 若非大乾朝不允许女子单独出来立女户，她早就与萧家摊牌后，自立门户开始从商。 而不是选择嫁入一户妥当的人家来解决这一切问题。 可如今看来，这慕容家也没有那么妥当了。 萧九泠喜欢经商，她喜欢看银子在她手中流动，越变越多的样子，这对她来说是一种享受，也充满了成就感。 她重生归来后，想得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她要经商！ 甚至在心中暗自立下目标，她要把生意做到整个大乾朝！ 萧九泠把一切都想清楚了，却唯独没有想到一向开明的慕容家，竟然会如此排斥商道。 她不会因此而退缩，但却想知道若她坚持，慕容烈会如何。 “你若是执意要踏上经商之路，那么我慕容家便只能与你斩断联系，自此之后，各自为营，各走各路。”慕容烈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奈与决绝，仿佛是在告诫，也是在叹息。 慕容家的传统与规矩，对于经商的排斥与不屑，都在这简短的话语中得到了体现。 乔氏俨然没有想到，慕容烈会说出这么决绝的话。 她脸色唰地一下变得很难看，差点站不稳，幸好身边的人将她扶住。“慕容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相较于乔氏的激动，萧九泠反而要平静许多。 也许，在她开口时，就已经猜到慕容烈会这么说了吧…… 第83章 收回管家权 慕容烈没有回答乔氏的话。 事实上，若非此事太过，他身为公爹本就不该对萧九泠说这些。 但，有些话既然说出来了，也就无法收回。 “此事后果，我已言明，要如何选择皆由你自己做主。”慕容烈说完这句话后，便大步离开了。 房内在慕容烈离开后，一下子变得极为安静。 乔氏的沉默，似乎是还沉浸在慕容烈那句话中。 而萧九泠的沉默更像是在思考，若是和离，她要如何让自己留在临南府。 大乾朝律法有规定，女子不能立女户。 若是和离或是被夫家休掉的女子，只能返回娘家，然后继续待嫁。 大乾朝正处于百废待兴之际，国家需要恢复元气，子民们也需要繁衍后代，以充实国家的力量。在这样的背景下，女子的地位似乎更加显得微不足道。 她们的命运，仿佛只是为了繁衍后代而存在，无法拥有自己的独立地位和权利。 萧九泠眼底划过一道黯淡。 殊不知，刚回神朝她看过来的乔氏，将她眼中这一抹黯淡看清后，心中对慕容烈更加不满了。 瞧，把孩子都吓成了什么样。 萧九泠可不知乔氏所想，她可以接受和离，离开慕容府。 可是，她不能接受的是，和离之后，被遣送回萧家，再次进入那个牢笼，被父母待价而沽。 曾经，她也想过和离。 但那个时候情况不同。 若她的清白真的被毁，慕容府容不下她，她只能离开。 与慕容璟不能相敬如宾，反而两看相厌，她自然不会继续占着慕容家媳妇的名称。 毕竟，这辈子乔氏没有在巫藏节出事，慕容璟的姻缘也不会受阻。 就如同现在，若慕容烈始终反对她从商，那她也就只能谋划后路了。 总之，她不会再回萧家。 “九泠，你不要听你公爹瞎说，他就是吓唬你。你是我们慕容家好不容易才娶进门的媳妇，怎会让你与璟儿和离？他老糊涂了，我可没有糊涂。”乔氏心中斟酌了一番，走过来安慰萧九泠。 她想清楚了，慕容烈那边私下她再说说。 虽然她也不赞同萧九泠去从商，但这件事也不至于闹到要和离休妻的份上。 乔氏轻声道：“你公爹啊，他整日与那些兵士为伍，说话粗犷，没有太多的章法，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至于你这个儿媳妇，我可是打心眼里满意得不得了。这家里，除了你，我谁也不认，你可得知道我的心意。” 见萧九泠仍旧默然不语，乔氏又急忙补充道：“九泠啊，你公爹他就是这样的人，直来直去，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你千万别因此而心生芥蒂，我们这一家子，可都是真心实意地待你。” 乔氏的话，让萧九泠心中微暖。 她收敛自己思绪，反过来安抚乔氏：“娘，我都知道的。您放心，我并未埋怨爹，也懂他的意思。” “你心里清楚就好。”乔氏眉宇间满是忧虑。 萧九泠虽然如此说了，但她还是觉得这个儿媳妇的心思，她有些探不透。 “九泠啊，你若是手里缺银子，我这里还有些你先拿去用？还有，你那铺子的事，其实你真的可以找个人代管就好了，我们妇道人家怎会懂那些经商的弯弯道道？有懂的人去管，你又何必那么辛苦？”乔氏想了想道。 萧九泠失笑摇头，“娘不用了。” 若是慕容府两位长辈都能理解她的选择，她或许还会仔细解释一番。 但如今，两人的态度已然明确，萧九泠便不打算浪费唇舌了。 “夫人，少夫人，管家来了。”门卫有人通报了一声。 周伯弓着身子走了进来，低着头朝乔氏和萧九泠行礼。 “夫人，少夫人。” 乔氏诧异：“你怎么过来了？” 按说这后宅内院，自有管事嬷嬷统筹安排各种事宜。 管家虽然是管着整个府邸的内务，但大多数也都只是活动在外院。 所以，乔氏对周伯的突然到来，才觉得疑惑不解。 周伯为难地道：“老奴，是将军吩咐来的。” “他想干什么？”一听是慕容烈，乔氏的脸色就差了些。 周伯表情越发为难了，但还是硬着头皮把慕容烈的交代说了出来。 “将军说……请少夫人交出管家权。”周伯说完，直接跪在了地上，把头几乎埋在胸中。 “你说什么？”乔氏比萧九泠还气。 “这老东西是不是疯了，居然敢下这样的令！” 相较于乔氏的激动，萧九泠却很是淡定。 她微微一笑，对地上的周伯道：“好，一会劳烦周伯随我去一趟海棠苑去取账簿和对牌。” “奴才听少夫人的。”周伯依然不敢抬头。 乔氏一把抓住萧九泠，“九泠你不必理会，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这个家的后宅还是我来做主，他慕容烈没资格说话！这管家权我没说收回来，就还是你的。” 周伯听闻后，更加不敢说话了。 乔氏的维护，萧九泠自然感受得到，但她却不能因为自己而让乔氏和慕容烈争吵。 若真是如此，那就是她的不是了。 “娘，您别气。爹这样做，定然有他的道理。我想，他是希望让我仔细考虑清楚，不想让府中杂事影响到我。”萧九泠安抚乔氏。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九泠已经十分幸运，能遇上你们如此好的公婆。” 萧九泠这句话，没有半点违心。 慕容烈和乔氏虽然不支持她从商，但相较于韩家那对只会吸人血的父母，已经好太多。 莫说韩家父母，就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恐怕都比不上慕容烈和乔氏。 她在萧家十几年，活得更像是一件物品。 “他这么对你，你还替他说话。真是个好孩子。”乔氏感动不已。 萧九泠觉得好笑。 她不过只是说了几句大实话，乔氏都能这么开心。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对你如何。你永远都是我们慕容家的儿媳妇。等他回来，我好好教训他，让他把他的话都收回去。”乔氏向萧九泠保证。 第84章 你应该先告诉我 回到海棠苑，萧九泠吩咐青芍和白露把管家的东西，都一一来出来，与周伯核对一通，确认无误之后，才算是交接成功。 “多谢少夫人，那老奴就先回了。这些东西，老奴还要给夫人送回去。”周伯双手捧着管家的东西，恭敬地道。 “嗯，你去吧。”萧九泠淡淡颔首。 从始至终她都十分平静，这让周伯很是诧异。 等他走出海棠苑后，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在外面等候的心腹小厮时，才直起腰杆感叹。 “咱么这位少夫人，真不是一般人啊！” “周伯，你何出此言？”小厮好奇地问。 周伯：“咱么慕容府后院向来清净，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可是，我给慕容府做了十多年的管家，我也是知晓不少大户人家后院之争的。敢问哪个后宅的女人，拿到掌家权后，会轻易交出的？” “她们挣的，就是这么点权利。可以为此费尽手段，又可为此害人害己。”周伯感叹不已。 小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还是似懂非懂。 “可是，咱们这位少夫人，从这掌家权第一天交到她手中，又到今日从她手中收回，她都是从容不迫，淡定自若的样子。”周伯不懂的摇摇头。 “要说她不在乎吧，那也不是。否则，也不会在掌家之后，就开始对账簿，仔细了解府中各处开销，用人的情况。就连府库里那些各家各户各个时节送来的礼，还有府上的回礼都整理得清清楚楚。” “可要说她在乎吧，为何今日将军说要收回她掌家权了，她却半点不慌？” 小厮道：“或许，是因为她知道夫人会护着她？收回掌家权也只是一时而已。” “你太年轻了。”周伯笑了笑。 “虽然府中内院，向来都是当家主母做主。可是，一家之主可是将军。”周伯意味深长地看了小厮一眼。 他深知自家将军的脾性，一般来说慕容烈很少管府里的事，也是一个爱妻敬妻的人，但若他做了决定，便很难改变了。 周伯叹了口气，也懒得与小厮多说，“走吧，随我去见夫人。” 海棠苑里，青芍着急地在萧九泠面前走来走去。 萧九泠放下手中的书，“你要不去别地走？你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把我慌得眼晕。” 青芍急道：“小姐，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什么？”萧九泠重新拿起书。 青芍走到萧九泠身边：“老将军都说出这样的话了，您还看得进去书。” 仗着平日里萧九泠的宠爱，青芍直接抢走了她手中的书。 萧九泠也没生气，“那你想让我如何？哭哭啼啼？还是着急发火，又或是去跪地求饶？” 青芍抱着书蹲在萧九泠身边，仰着头可怜兮兮地问：“小姐，咱们非要做生意不可么？” 她也不明白，为何小姐突然就想做生意了。 慕容府又不会饿着自家小姐。 “是，非做不可。”萧九泠认真点头。 “可是……”青芍着急起来。 萧九泠打断她的话，“莫要劝我。此事我意已决，就算是要和慕容璟和离，我也不会改变决定。” “九泠想要与我和离，可有问过我？” 萧九泠话音刚落，慕容璟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在她身后，还跟着白露。 萧九泠这才发现，为何白露突然就不见了，看来就是偷偷跑去找了慕容璟。 她眼角余光扫过在慕容璟进来时，就松了口气的青芍，以及两个丫头暗暗交换眼神的样子，差点没笑出声来。 好啊！ 两个小丫头都敢在她眼皮底下偷偷摸摸做事了，倒是勇气可嘉。 青芍起身时，对上萧九泠似笑非笑的表情，吐了吐舌头，把手里的书轻轻放在桌上，与白露一起退了出去，还不忘贴心关门。 啪！ 门一关，房中就只剩下萧九泠和慕容璟两人。 慕容璟看着萧九泠沉默了一会，在萧九泠准备拿起书时，他走到她对面坐下，将她手中的书又按了回去。 萧九泠索性不看书了，抬眸对上慕容璟，眼中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最终，慕容璟败下阵来。 萧九泠反问：“说什么？” 慕容璟沉思了片刻，“说父亲的蛮横，说自己心中的委屈……” 萧九泠想了想，“你想听吗？” 慕容璟被她这一问气笑了。 “也是，我早就该明白，你与其他女子是不同的。又怎会哭哭啼啼的向我告状。”慕容璟道。 萧九泠勾唇，“若你想要那样的妻子，我恐怕做不到。” “我说过，我希望你做你自己，而非做慕容璟的妻子。”慕容璟道。 “可是……”萧九泠犹豫了一下。 慕容璟：“家中发生的事，白露去寻我时，已经告诉我了。这件事，是父亲不对。但你也有做错的地方。” “？？？”萧九泠满眼疑惑。 怎么慕容璟还各打五十大板？ 慕容璟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感慨，他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沉：“你若有此心思，应该先告诉我，让我去和爹娘说。他们始终是我的爹娘，我比你更了解如何说服他们。” 萧九泠闻言，顿时愣住，她那双明亮的眸子中闪烁着惊讶与疑惑的光芒。 她显然没想到，慕容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你……是想帮我？”萧九泠有些难以相信。 慕容璟轻轻点头，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说道：“自然，你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会站在你这边。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这个道理萧九泠又如何会不知？ 她苦笑，“我也不知，原来你们慕容家对从商一事，如此抵触。也更没想到，爹会在那个时候回府，恰好听到了那些话。” 她一开始，真的只是因为敬佩慕容烈的人品，还有对战死沙场的将士们的感激，想要帮慕容府赚赚钱而已。 这件事，在萧九泠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 让慕容府入股，也是为了让他们接下来分钱的时候，心安理得。 “难为你了。”慕容璟突然抓住萧九泠的手，“我知道，你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慕容府。” “……”萧九泠嘴角微微一抽。 她倒也没有如此高尚，不过是顺带而为罢了。 第85章 府中无人想到这些 乔氏冷着脸，想等着慕容烈回来后，再好好与他说说。 就算不同意儿媳从商也可以好生细说，又何必说出那样的重话呢？ 她又气又急的模样，让身旁伺候的吴嬷嬷只觉好笑。 吴嬷嬷倒了杯茶，送到乔氏手中。“夫人，你也莫气，将军是什么样的性子，您难道还不知道么？” “就是他说话太直，不留余地，我才生气。”乔氏结果茶盏，叹了口气。 枕边人是什么样的人，她怎会不知？ 可是，她知道，不代表萧九泠也清楚啊！ 人家娇滴滴的文臣之女嫁入他们武将之家，别把人给吓坏了。 “夫人，您是真的疼少夫人。”吴嬷嬷道。 乔氏看了吴嬷嬷一眼，“她是我千挑万选的儿媳妇，我怎会不疼她？”她回忆起与萧九泠的第一次见面，“你是不知道，我第一眼见到她时，就喜欢她。觉得若能替璟儿把她娶回家那是最好不过的。” “后来，一次又一次的接触，让我越发喜欢这个孩子。” 乔氏提及萧九泠，都是满意的笑。 “最难得的是，璟儿他自己也喜欢。” 吴嬷嬷忍不住道：“少将军如此孝顺，老奴看若是换了别家的娘子，只要是您挑的，他都会喜欢。” “那可不一样。”乔氏道：“璟儿虽说孝顺，可若他不愿，他也不会娶的。再说了，我是当娘的，儿子喜不喜欢我能不清楚？” 吴嬷嬷连忙称是。 主仆二人说了会话，乔氏的脸色也好看了些。 只是，等到天色渐暗时，还是不见慕容烈回来。 乔氏气得起身，刚刚好转的心情又一次变糟。“哼！怎的，到现在都不回家，这是打算连家都不回了吗？” “夫人莫急，老奴这就差人去问问。”吴嬷嬷忙道。 吴嬷嬷说完便走向门外，准备派人去前院打探慕容烈回府的消息。 只是，她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慕容璟的身影正朝这边而来，她忙转身提醒乔氏：“夫人，少将军来了。” 提到慕容璟，乔氏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脸色，在慕容璟踏入房内时，她已经把糟糕不悦的心情都收敛干净，一如既往的和颜悦色。 “璟儿怎么过来了？”乔氏朝慕容璟招了招手。 慕容璟向她行礼后回答：“儿子来看看娘。”他又看向吴嬷嬷，“吴嬷嬷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 吴嬷嬷赶紧回话：“回少将军，是夫人见将军还未归家，心中担心所以差老奴去前面问问。” “如果是问爹的事，嬷嬷就不必跑这一趟了。父亲已经不在临南府。”慕容璟道。 乔氏惊讶：“你父亲不在临南府？他去了哪？” “我正是要来与娘说的。”慕容璟说着，又看向吴嬷嬷。 吴嬷嬷心中了然，躬身退了下去。 慕容璟在吴嬷嬷走了之后，才朝乔氏走去，扶着她坐下。“爹收到朝廷调令，要率领五百军士暂离临南府执行军务。估计要月余后才能回来。” “去那么久？那你爹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给他准备行囊。”乔氏担忧起来。 慕容璟安抚母亲，“爹今日回家本就是打算给娘说这件事的，只是后面忘了说。军令不可延误，他也没空再回来一次。娘也不用担心，父亲带去的人都是跟随他征战多年的亲卫和得力之人，行囊这些也都收拾妥当了。” 乔氏心中虽有担忧，但在听过慕容璟的话后，还是把心中担忧压了下去。 “这已经多年没有战事了，怎么又突然有了什么军务。”乔氏嘟囔。 身为武将的妻子，丈夫的哪一次离开，妻子会不担心？ “娘不必太过担忧，此次军务不是什么大事。”慕容璟不忍母亲担惊受怕，还是在允许的范围内适当透露了些情况。 乔氏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将这个消息消化后，她才问慕容璟，“你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这是目的之一。”慕容璟道。 乔氏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慕容璟问：“娘对九泠想要从商的事，是怎么想的？” “我就知道你是因何而来。”乔氏笑骂，伸手点了一下慕容璟的额头。 面对母亲，慕容璟也只能配合低头。 “娘一切都料事如神。” “少哄我。”乔氏道。 她敛了敛笑容，叹了口气：“我一个妇道人家大道理也不太懂，但你爹说的也有理。你看看其他人家，就算是涉及了商道，也都是安排几个擅长此道的管事去打理，主人家哪会亲自去沾染这些？不过，你爹把话也说得太重了些，这一点你无需担心，等他回来后我会说他，你让九泠放宽心便是。” 乔氏的语气虽然没有慕容烈那般强烈，但其实想法是与慕容烈一样的。 他们，都不太赞同萧九泠从商。 慕容璟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所以，在等母亲说完之后，他才缓缓抬起头，对上母亲的眼睛问：“娘可知，九泠为何要从商？” 乔氏怔愣了一下。“或许是……打发时间？又或是一时好奇？” 这其实也是她想不明白的。 萧九泠又不是出身于商贾之家，而是出生于官宦之家。 从小也不会缺衣少食，怎么就那么想要从商呢？ “不是，她是为了我们慕容府。”慕容璟摇摇头。 乔氏惊讶地看着他，很不理解他这话中之意。 慕容璟这才把账簿之事说出，包括萧九泠接手管家之后，查到了家中收支的不对劲，私下向他询问，他们还亲自去见过那些烈属的事，都一一对乔氏说了出来。 等慕容璟说完之后，乔氏都还陷入震惊之中。 “竟然是如此！”乔氏是真没想到，如今的慕容家看上去光鲜亮丽，但实际上早就被掏空了。 慕容璟握住母亲的双手沉声道：“九泠算过，若是按照现在府内每月开销，要不了一年府中就支撑不住了。” 乔氏震惊不已。 偌大的慕容府竟然只能支撑一年不到！ “可为何，从未有人与我说过？”乔氏不解。 慕容璟默了默才道：“或许，大家都知道，即便您和爹知晓了这些情况，也不会断了对烈属们的救济，所以便没有说。又或是，府中根本无人想到这些。” 第86章 说服乔氏 慕容璟的话，把乔氏说愣了。 “娘，你我皆知，爹对烈属的看重。” 乔氏点了点头。 身为枕边人，她怎么会不知道慕容烈对跟着他们来到临南府的烈属们有多看重？ 战场之上，死伤很多。 慕容烈又是一个忠义之人，在他心中跟着他一起上战场的将士，都是他的责任。 他把人带上了战场，就有义务将他们都带回来。 可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谁又能保证这一点？ 所以，每次把抚恤金送到烈属们手中这件事，慕容烈都是不假于人手的。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能亲自一家家跑，把各家各户的情况都了解清楚。 后来，底下管的人多了，慕容烈也没办法一家家跑了，但也会让自己的亲卫去跑，这就让慕容烈知晓这些烈属家中生活的情况。 那些生活不易的，私底下慕容烈就会补贴一些。 后来，慕容烈被调到临南府，那些愿意随他一起过来的烈属们，在他心中就更是他的责任了。 别说养老送终，就连娶妻生子也变成了慕容府的责任。 慕容烈在这件事上，是不容置疑的。 “这件事，就算你爹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乔氏冷静下来后，对慕容璟道。 慕容璟摇头：“我与娘说这些，不是为了要改变什么。娘知道说服不了爹，我也知道，九泠亦知。” 乔氏看向他。 慕容璟：“我们都知晓此事无从改变。但是，以慕容府如今的财力，也只能支撑一年开销。若什么都不做，那一年之后又该如何？我们不仅不能再继续照顾他们，甚至连我们自己活下去都有问题。” “所以九泠才想要从商？”乔氏似乎明白了慕容璟和她说这些的目的。 慕容璟点头，“九泠去看望过他们后，曾说过，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我觉得很有道理。我们之所以一直接济他们，就是因为他们自身的能力很难达成他们想要做的那些事，尽管那些事并不过分。” 几两银子娶个媳妇，几两银子安葬老人。 这些过分吗？ 不过分。 几两银子对于慕容府来说不算什么，可是架不住人多。 而那些烈属，他们身上没有技能，只能看天吃饭，进城打打小工勉强度日。 若是遇上一些大事，或者是生病，他们只能求助慕容府。 对于这些人来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当初他们愿意离开家乡，跟随慕容烈来到这，不就是为了有个依靠吗？ “可是，授人予渔并不是简单的事，根不能一朝一夕就能完成。所以，九泠只好先让慕容府富足起来。”慕容璟说到这，都忍不住自责。 “我这一身本事，在战场之上或许有用，可是要解慕容家的危机，是一点用都没有。” “你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乔氏还是不乐意见自己儿子贬低自己的。 慕容璟苦笑，“可事实就是如此。娘，如今你知晓了这件事，又可有别的办法解决？” “娘没有。”乔氏倒也没有死要面子。但旋即，她又道：“可是，就因为这样，我们更不能同意让九泠去从商了啊！” 慕容璟倒是没想到，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母亲竟然是这个反应。 “你瞧瞧各家，哪有让刚过门不久的媳妇，就为了夫家奔波劳累，还要去从商的？你不嫌丢人，我和你爹都觉得丢人。” 乔氏轻哼了声。 “大不了，我让人把我剩下那些嫁妆都卖了，换些钱来也能支撑几月。你和你爹就辛苦辛苦，多去剿剿什么山匪，抓抓什么大盗的，赚些朝廷赏银，也能补贴家里。”乔氏说出自己的办法。 慕容璟哭笑不得。“娘还真是厉害。” 不等乔氏开始得意，慕容璟又道：“先不说你剩下那些嫁妆了，您好歹也是将军夫人，若是让人知晓你把自己的嫁妆都买了，那爹在同僚面前又有何脸面？我和爹倒是可以像你说的那么做，但那些事本就是为将本分，哪有自请邀功的？赏不赏赐，那要看陛下所想。” “照你这么说，那就只剩下让九泠从商这条路了？”乔氏皱眉。 慕容璟点了点头。 乔氏又道：“就算真的要从商，也不必让九泠亲自去啊。” “娘可认得善于商道，又可靠可信的人？”慕容璟反问。 乔氏一愣，在脑海里苦思冥想了一番，几乎把自己认识的人都翻了个遍，最后也只能无奈摇头。 但她不死心，又道：“府中管事或许有一两个经商之才呢？” 慕容璟又问：“若真如此，为何连府中支出出现了如此大的问题，都无人知晓，或是无人敢说？” 乔氏哑口无言。 慕容璟深吸了口气，“九泠曾说过，商机稍瞬即逝，商品琳琅满目，一个好的商人要能拥有惊人的算术能力，对商机的嗅觉，以及精准的判断……娘，要从商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别说您了，就连我自己也把身边的人琢磨了个遍，也没找到能从商的。” 乔氏彻底没了声音。 慕容璟也没有继续逼迫她，而是给她时间思考。 过了好一会，乔氏才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我们认识的人中，确实没有人善于商道的。” “幸好，我们有九泠。她既然喜欢从商，又颇有天赋，那不如让她放开手脚试一试。”慕容璟说出自己的最终目的。 乔氏无奈：“罢了，你都与我说了那么多，我若还是不点头，那岂不是变成了不讲道理的老顽固？”说着，还不忘踩慕容烈一脚，压低声音对慕容璟说，“就像你爹那样。” “娘亲英明！我这就回去告诉九泠，有了娘的支持，她定然开心。至于爹那里，等他回来之后，我再去说。”慕容璟站起身。 乔氏打趣：“你想怎么和你爹说？” 慕容璟笑得灿烂，“他虽是我爹，可却没有替我休妻的权利。” 乔氏忍不住笑了。又指了指一旁的托盘。 上面正放着周伯送来的账簿和库房钥匙，以及与账房的对牌。 “把这些给你媳妇送回去吧。” 慕容璟却没有去拿：“九泠说了，这既是爹的话，就先这样吧。她最近要忙着杂货铺的事，家中只是只好先辛苦娘。” “这样也行。对了，她的杂货铺是不是还缺钱？”乔氏关心的问。 第87章 耀眼的她 乔氏想通了这一点，倒也不再纠结，反而想起了之前萧九泠给她提过的事。 也正是因为提起让慕容府入股杂货铺的事，才被慕容烈知道，惹出后面这些事来么。 “她不缺钱。她只是以这个借口，好让以后你们拿着铺子分红的钱心里舒坦自在些。”慕容璟替萧九泠解释。 乔氏恍然大悟。 “都是我们的错，让她伤心了。九泠真是一个好孩子。”乔氏感慨。 慕容璟轻叹一声，道：“爹他戎马一生，历经风霜雨雪，见识了世间百态，人心冷暖。他目睹了太多商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哄抬物价，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因此，爹对商人总是心存芥蒂，难以释怀。然而，娘，您知道吗？即便是官场之中，也有忠臣与奸佞之分，更何况是纷繁复杂的商界呢？” 他顿了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与信任：“我们应该相信九泠。她并非爹心中所描绘的那种自私凉薄、贪财好利、不顾百姓死活的奸商，她有着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我知道，等你爹回来，我再慢慢跟他说。”乔氏说完，起身走过去把托盘里的对牌递给慕容璟。 “你去账上看看还能支多少银钱，都拿去给九泠吧。” 慕容璟惊讶地看了看手中对牌，又对母亲露出笑容。 …… 慕容璟拿着五百两银子回到海棠苑时，萧九泠眉梢轻挑。 “这是慕容府的入股。”慕容璟把五百两银子放在萧九泠面前。 萧九泠心中微微讶异，却推回了四百两，只留下一百两。“一个杂货铺而已，少将军直接拿出五百两，是打算把我整个铺子都买断了么？” 慕容璟面容报赦，“我却是对经商一窍不通，又极少在外花费。娘让我把账上能支的银子都给你，我就照做了。” 萧九泠越发惊讶了，但心中却感慨万千。 前世，她从商之路，都是靠着她咬着牙带着青芍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和泪。 韩家的人只会嘴上说些好听的话，却从未真正帮过她什么。 甚至可以说，只要他们不拖后腿，她就谢天谢地了。 但是慕容家呢？ 一家之主的慕容烈反对她从商，乔氏自然是站在丈夫一边的，但尽管如此，她都还担心萧九泠的铺子钱不够用。 如今，慕容璟去解释清楚了，她也毅然决然地拿出那么多银子给她。 这样的亲人，比起只会嘴上说的那些人，不知强上多少倍。 “无需那么多，慕容府入股一百两，占四成。以后，杂货铺每月收益，都会分出四成入库。”萧九泠对慕容璟道。 慕容璟惊讶：“这么多？可是慕容府除了给这一百两之外，什么都没做，这四成拿得不安心。” 他想了想，“还是一成吧。” “少将军这是看不起我么？我既然要从商又怎会让自己吃亏？”萧九泠含笑。 “我以铺子，以及货源，外加五十两银子入股，占六成刚刚好。有了慕容府这一百两的投入，我可以腾出更多银子去做其他的事。对我来说，并未吃亏。” 萧九泠的解释，慕容璟想了想，还是坚持，“那就三成。四成的话，娘知道了也不会应允的。” 萧九泠嘴角弯了弯。 前世今生，韩家自不用说，就是其她接触过的人中也没有谁会把倒手的银子往外推的。 “少将军莫要小看了这间小小的杂货铺，说不定它日后会日进斗金呢。一成之差，可是会让人心疼的。”萧九泠怕慕容璟不懂商市，还给他说明了一下。 但是，慕容璟却还是坚持最多只要三成。 萧九泠只好无奈答应了。 当即，她就唤来青芍取来纸墨，便在慕容璟的眼前，挥毫泼墨，起草了契约书。 契约书上，她详尽地列出了慕容府入股的银钱数额，那数字清晰明了。 而对于日后的分红，她更是精心计算，确保每一方都能得到应有的回报。 甚至，她还考虑到了未来的种种可能。 万一慕容府有一天想要退股，如何妥善处理？ 如果萧九泠决定开设分店，那收益又该如何分配？ 这些看似琐碎的问题，都被她一一考虑在内，并详细地列在了契约书上。 慕容璟看着这份契约书，眼中满是惊艳之色。 他从未想过，一个女子竟能有如此精明的头脑和长远的眼光。这份契约书，虽然毫无才情文学的气息，却充满了商人的智慧和务实。 “九泠，我直到此时才相信，你的确有经商的天赋。” 慕容璟拿着契约叹道。 “只是，你本就是慕容府的少夫人，我们又是夫妻，你何必写得这般清楚呢？” 慕容璟抖了抖手中墨迹还未干透的契约书，哭笑不得。 萧九泠却正色道：“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我虽为慕容府家媳，也是你的妻子，但涉及银钱之事，依然也要写清楚才好，免得日后生怨。” 慕容璟无奈，只好应了她，提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契约一式三份，萧九泠将其一一装好后，对慕容璟道：“明日我便差人去衙门上了红契，一份留于官府存底，一份再交到娘那里收着。” 慕容璟点了点头。 今日，他见到萧九泠不同以往的一面，倒是觉得新奇得很。 萧九泠叫来青芍，把契约和银子都交给了她，嘱咐她放好。 慕容璟就默默地在一旁等着，看着她条理分明地安排好一切，也不催，更没有多嘴。 等萧九泠忙完转身，才对上慕容璟那双清澄而明亮的眸子。 被他这么看着，萧九泠心中莫名一晃。“你看着我作甚？” 慕容璟目光灼灼地朝她靠近，大手不规矩地揽住了她的腰，“夫人，夜已深了，我们该歇息了。” 夜已深？ 萧九泠看了看窗外月色，分明才刚到戌时。 “九泠，你也忙了一天，不如躺下，我帮你捏捏腿？”慕容璟再次诱惑。 萧九泠微微心动。 半推半就之间，就被慕容璟带到了床上。 一开始，他还规规矩矩地捏腿，只是不知何时，那双大手就变得不规矩起来…… 第88章 开业前夕 萧九泠的杂货铺，名叫‘琳琅阁’。 名字起得雅，但铺子里的每一件物品，都是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 庆俞跑了七八日，才按照萧九泠名单上的货源跑来了琳琅阁的商品。 在这几日，子善带着归云庄的人，在完成了每日课业后，都会来琳琅阁按照萧九泠的意思布置。 萧九泠要求他们要亲力亲为。 哪怕不会做的，也要在一旁看着工匠如何做。 萧九泠的原话是，可以不会，但不可以不知。 各自忙碌下，在琳琅阁焕然一新之时，庆俞的货也到了。 明日，便是琳琅阁的开业吉日，这一晚子善带着归云庄的几人，还有庆俞以及几个买来的小厮，都在店铺里忙碌着。 萧九泠也没有在慕容府中待着，而是带着青芍和白露一起过来帮忙。 这是她重生之后，从商的第一步。 比起前世，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 如今，琳琅阁虽然只是一间小小的杂货铺，但她有人，有钱，还有铺子，不像前世的她，什么都没有，唯一能靠的只有自己一双手，一颗还算精明的脑袋，以及全心全意信任她的青芍。 萧九泠站在铺子里，看着各自忙碌的人，心中感慨万千。 她提醒众人：“这些货品用处相似的都要放在一起，样品都要陈列出来。还有用于不同地方的杂货也要分开，好似那些调料，是用在厨房里的，就和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放在一起。” “是，东家。” 众人齐声道。 这也是萧九泠的要求，在店铺里，无论是谁都要称呼她一声‘东家’。 而那些陈列方式，也是她上辈子经验之谈。 前世，她是靠韩家的花赚了第一桶金，后来才又开始做一些别的生意，但都是不长久的。 大约这样过了半年后，萧九泠觉得还是要稳定才能把生意做长久。 靠着时令和运气，始终不是长久之策。 所以，那个时候她说服韩羿，在临南府中开了一间小铺子，做什么生意呢？ 那个时候的她手中可用的钱不多，便想到了一个办法，将自己租下的铺子，再租给别人使用。 然而，这种再租的方式却并非金钱交易，而是为那些手中持有好的货物，却苦于没有铺面与销售渠道的商人们提供的一个独特的店铺。他们可以用自己手中的宝贝，作为租赁的代价，换取在这繁华市场中展示与销售的机会。 简单来说就是，萧九泠去找他们谈，他们可以把他们的货物放在她的铺子里，由她负责卖出去，卖出去的钱，就分一毛利给她。 萧九泠给庆俞的那份名单，就是在那个时候一点点积累下来的。 要知道，这些拥有一手货源的人，他们和商铺之间常用的合作模式，就是低价卖给商铺，至于商铺卖出多少钱都与他们再无关系。 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些东西只要商人一转手，就能有翻倍的利润。 有货源的人明知道这些，却也无可奈何。 因为他们在城中没有铺子，就算咬牙租了铺子，但光是他们一家商品单一，也是卖不出量的，还容易得罪人。 而萧九泠这个办法一提出来后，就引起了这些人的兴趣。 因为对外来说，他们的合作方式看不出异常。 其他商铺只会认为萧九泠自己去进的货，与他们的模式一样。 但其实，萧九泠可以不花一分钱囤货，而这些手里有货的人也能赚到更多。 卖不出去，再把自己的东西抬回来就是了。 可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能不能赚到钱的风险几乎都压在了萧九泠一人身上。 萧九泠乐意吗？ 萧九泠当然乐意，这种不花钱，还不用欠人钱的好事上哪找？ 也就是因为这个，萧九泠为了让大家一起赚钱，在一次次经验之中，慢慢摸索出了一些规律。如今，都用在琳琅阁上了。 唯一不同的是，如今萧九泠底气十足，也不必像上一世那样让利与人合作。 “九泠。” 铺子外面，甲胄声响起，打断了萧九泠的思绪。 她抬眸望去，便看到慕容璟带着一小队军士过来了。 “少将军。” 铺子内众人齐声行礼。 慕容璟倒也随和，免了他们的礼，就走到了萧九泠身边。 “你怎么来了？”萧九泠有些好奇。 慕容璟打量四周，“想到明日就要开业了，你这里肯定很忙，所以我带几个人来帮忙。” 说完，他又对带来的几个兵蛋子吩咐，“你们都机灵着些，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可不是带你们来玩的。” “得令，少将军。” 几人嬉嬉笑笑地撸起袖子就上前帮忙，阿胜也在其中。 有了几个军士的帮忙，大家动作都快了不少。 不一会，商品陈列的样子也就出来了。 慕容璟本想帮忙，只是看到人手似乎够了，就陪在萧九泠身边。他也不多话，安静的看着，只是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起来。 “九泠，我也曾去过其他杂货铺，怎么你这里与他们不太一样？”慕容璟好奇发问。 萧九泠嘴角挂着浅笑，“哪里不一样？” 慕容璟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我也说不出来，但好像这些东西的摆布不太一样。别家杂货铺东西堆得乱七八糟，要想买个什么东西，自己找是找不到的，只能问店里的人。可是你这，所有商品一目了然。” 萧九泠笑得越发明显了。 “若将货物乱七八糟的堆放，就如少将军刚才所说，只会买自己要买的东西。可如果我将这些东西都摆列整齐，那么他们在买了自己想买的东西时，会不会觉得好像这个也不错，那个家里也没有了，来都来了，不如一起买去？” 萧九泠笑吟吟地看着慕容璟。 慕容璟仔细一想，恍然大悟，佩服地朝她竖起大拇指。 萧九泠兴致勃勃地继续说，“若我把同一类物品，按照优劣放在一起，虽然价格上有些差异。但家中还算宽裕的客人上门，会不会一番对比之后选择一个更好的？” 这些都是她前世的经验之谈。 她在说，子善几人也都立着耳朵在听，听完之后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 慕容璟倒是没想到一个小小杂货铺中还有如此门道，他只是觉得当萧九泠谈及这些时，眼中有光。 第89章 我心中欢喜 这一夜，萧九泠彻夜难眠。 她躺在床上，睁着双眼静静地等待着。 在等待什么？ 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刚刚得知重生时，她都没有这般心情。 “为何还不睡？”慕容璟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萧九泠眨了眨眼，“是我吵到少将军了么？” “没有。”慕容璟侧过身看向她。 夜里，只有清凉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入室内，慕容璟也只能借着月光看到萧九泠模糊的轮廓。 “你是在为明日的开业盛典而忧心忡忡吗？” 慕容璟试探性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 萧九泠缓缓摇头，但又想到那么黑慕容璟看不见，才开口：“倒是不曾担心，不过却是有些失眠难安，躺下许久，竟然是半分睡意都没有。” “可愿与我说说？”慕容璟好奇起来。 萧九泠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我不知该如何说，或许是因为明日铺子开张，让我心里欢喜吧。” 这并非敷衍，而是萧九泠心中的真心话。 重生回来那么久，直到明日才是她这辈子从商的起点，叫她怎么能不欢喜呢？ “是该欢喜的。”慕容璟想起在铺子里时，萧九泠说话间那眼神命令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萧九泠，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线。 也是直到那一刻，慕容璟才算是真的明白，萧九泠是真心喜欢从商。 哪怕明知商贾地位低贱，哪怕知晓她继续坚持有可能会面临和离的局面，她都不会放弃。 “九泠。”慕容璟突然出声喊住她。 萧九泠轻‘嗯’了一声。 下一瞬间，她藏在被子里的手，就被慕容璟准确无误地抓住了。 萧九泠吓了一跳，正以为慕容璟是年轻气盛，把持不住，见她睡不着马上要做点什么时，她却听到慕容璟用很是真诚的声音对她说—— “九泠，我曾说过希望你能随心而活，只做自己。” 萧九泠微微一怔，目光在夜色中探寻着他的身影。那轮廓虽模糊，却仿佛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此刻，我还想再赠你一言。你的梦想，你的追求，无需犹豫，无需顾虑。不论前方有何阻碍，有何挑战，你只需勇往直前，大胆去做。所有的风雨，所有的荆棘，都有我来为你遮挡，为你铲除。” 萧九泠诧异地看向他。 他的话语如同春风拂过湖面，激起层层涟漪，又似夏日的阳光，温暖而明亮。 萧九泠听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慕容璟这番话，是在告诉她，从今以后他就是她的依仗，她的底气。 “爹那边，我会说服他的。”慕容璟再次保证。 萧九泠在夜色中抬眸看向他，只能隐约看到他的轮廓，但是她还是觉得此时的少年将军格外的靠得住。 …… 翌日，一大早萧九泠就准备好一切出门了。 离开张吉时还有小半个时辰的时候，萧九泠已经到了琳琅阁。 店铺里，早已准备妥当。 为了不出岔子，庆俞和店铺的几个伙计都一夜未归，直接睡在了仓库之中。 萧九泠虽觉得不必如此，但却劝不住他们，也只任由他们去了。 因为前世的她，也曾经历过这一段战战兢兢的时刻。 今日，子善等几个女子也一起来帮忙。 萧九泠之前就对他们说过，以后归云庄里的人，每五人为一组轮流来店里帮忙，十天为一期。 而目前琳琅阁的掌柜则由庆俞来担任。 新买来的几个小厮，在观察一段时日后，若有不错的人才也会送到归云庄去一起学习。 后院里，众人穿着崭新的衣服整齐地站着，萧九泠目光扫过之时，每个人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 “都准备好了么？”萧九泠问。 “准备好了！” 众人齐声道。 萧九泠唇角勾了勾，“既然准备好了，就开门吧。” “是！” 琳琅阁的大门打开了，鞭炮声响彻了整条街，庆俞还请来了吹拉弹唱的戏班，敲敲打打的把路过的人全都吸引到了门口。 “各位父老乡亲，今日是我们琳琅阁杂货铺开张之日，以后咱们都是一条街的邻里了，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我们东家说了，新店开张自然是要惠及乡亲们的。即日起三日内，凡是进店购买各类杂物，总计消费了一两银子的，便可随意挑选五十铜板的货物带走，不用额外花钱，是本店送的。若消费满了二两银子，则一百个铜板内的货物任选，以此类推，上不封顶……” 庆俞这话一出，看热闹的人们都沸腾了。 就连一些不打算买什么的人，此时也难免动了心思。 子善此时跟在萧九泠身旁，听到这些话后，不免有些疑惑，她也大胆的提了出来。 “东家，一些商铺为了吸引客人，也会赠送些小物件。可是咱们却任由他们选，这……” 萧九泠笑了笑，没有马上给出答案。“你仔细想想，两者之间有何不同？” 子善闻言，蹙眉深思。 过了好一会，当庆俞被热情的众人挤开，人们冲入店铺，瞬间让店铺爆满时，她才有些恍然地道：“我大致知道东家的用意了。” “说说看。”萧九泠鼓励地看着她。 子善道：“其他商铺赠送小物件，既是为了吸引客流，也是为了控制成本。我们看似任选，其实也是控制了成本，因为东家限定了金额。但又因为赠品可以任选，就极大的刺激了大伙的兴趣。” “再加上，咱们是开杂货铺的，卖的东西家家户户都能用得上，早买晚买都要买，不会浪费。现在买了，还能多占些便宜，又怎么会错过？此时不买的，才是傻子。” 萧九泠肯定地道：“你想得很透彻。” 子善面上一喜，却又想到了新的问题，“可是东家，虽然说这些东西都会用上，可因为我们的活动，让大伙囤积了不少，接下来一段时间，那岂不是没人上门了？” “这倒不会。子善你可知道整座临南府有多少人？每月大小集，又会有多少人进城？”萧九泠问。 子善茫然摇头。 萧九泠也没生气，而是耐心地道：“临南府共有十万余人，若是到了大小集，周边乡镇和百族的百姓，临南府就会有二十余万人。” 子善惊讶于这个数字。 萧九泠笑着问：“那么多人，你怕没生意上门么？” 第90章 身在福中不知福 萧九泠会知道这些准确的数字，倒是与前世经验无关。 而是因为萧远鹤的关系。 萧远鹤是临南府的知州，书房中会有一些公文。 萧九泠喜欢看书，有时候自己的书看完了，跑去萧远鹤的书房里找书看时，偶尔会看到一些公文上的数据。 临南府的人口，就是在这些公文上。 这些无意中得知的讯息，在上辈子也帮了她良多。 让她看得比别人远，站得比别人高。 “可是，即便如此，东家又如何能保证，所有人都会来我们铺子里买杂货？”子善还是没想明白。 子善沉稳，聪慧。 这是目前萧九泠在她身上看到的东西。 如今，她愿意学商贸之术，萧九泠自然愿意教她。 这本来，也是她将子善他们这群人留下的原因。 这也是萧九泠和慕容烈的分别。 慕容烈照顾烈属，是慷慨解囊，直白的掏出真金白银的帮助。 而她，不想做这种傻事，她助人，更喜欢是让被助的人拥有自力更生的能力。 慕容烈是军人，她是商人。 商人重利，这一点慕容烈没有说错。 所以，她助人，在乎的是一举多得，两厢得利。 人也与货物一样，只有让自己变得有价值了，才会拥有更多，获得更多可能性。 没有价值，也就只能庸碌无为了。 “子善，你以为这三日的开张大礼，真的只是为了答谢街坊么？”萧九泠问她。 子善愣住了。 她虽聪明，但刚接触商道，实在是看不懂这其中深意。 “子善不懂，还请东家赐教。” 萧九泠只说了一句话，便让子善自己去想。 她说—— “三日之后，临南府人人皆知，在这里有一家叫琳琅阁的杂货铺。” 子善一怔，恍然大悟。 原来，一切都被东家算好了！ 无论是店铺里各类商品的摆置之法，又或是开张时的返利……每一步的背后，最后指向的结果都是让琳琅阁客似云来，赚得瓢满钵满。 这就是从商之道！ 子善的认知第一次被刷新了。 她原以为做生意，就和其他人一样，要么就是做走街串巷的行商，要么就是开个店铺，支个摊子，再更大些，就是多几个铺子，多谢长工。 要做良心商人，只要做到诚信为本就好，谁曾想这些看似简单之中，竟然藏着大智慧！ 子善目光崇拜地看向萧九泠。 如果说之前萧九泠带给她的震撼只是表面，那此刻带给她的震撼便是直击心灵。 “去帮忙吧，人太多了。”萧九泠观察着前面的人，对子善道。 子善点点头，带有几分雀雀欲试地去帮忙了。 萧九泠带着青芍和白露在后院隔着院子观望前方的动静，倒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小姐，我也想去帮忙。”青芍看着前面热火朝天的景象，有些心痒痒。 “去吧。”萧九泠自然不会阻止。 她也看到了白露脸上的期待，“白露也一起去。” 白露欣喜，却又很快冷静下来。 “让青芍去吧，我还是留下来陪少夫人，您身边不能离了人。”白露摇摇头。 萧九泠觉得好笑，自从上次那件事后，慕容家上下真的是怕她再被人劫走了。 青芍反应过来，也忙道：“我也不去了，我陪小姐。” “不必担心我。不是还有府兵在后院守着么。”萧九泠道。 白露和青芍都迟疑了一下。 “去吧，你们两人都去帮忙。”萧九泠直接下令。 在萧九泠的坚持下，青芍和白露都到了前面帮忙。 萧九泠看了一会，见没出什么大问题，便走到树下坐在石墩上喝茶。 石桌上摆着热茶点心，还有洗好的瓜果，倒也不需要人来服侍了。 萧九泠刚喝了半盏茶，就看到青芍板着脸回来。 还未来得及问青芍这是怎么了，萧九泠就看到了紧跟着青芍身后进来的两人。 萧卿若，韩羿。 萧九泠眸光轻闪了一下。 她倒是没想到这两人会来。 “姐姐，你这新铺开张也不通知妹妹一声，实在是太生分了。”萧卿若张口道。 青芍忙向萧九泠说明情况。“小姐，二小姐他们非要见您，若是奴婢不把人带进来，他们会影响了咱们店里的生意。” “嗯，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萧九泠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青芍不放心地离开了。 萧卿若也对一进来都还未有机会开口说话，只顾着看着萧九泠的韩羿道：“相公，我与姐姐说些体己话，你在这里不方便，不如也去前面帮忙？” 韩羿眸底划过一道阴鸷，偏偏还要装出善解人意的样子。“好，你们聊，我就在前面，有事记得叫我。” “知道了。”萧卿若娇嗔。 韩羿转身离开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是，不知道他这一眼看的是萧九泠还是萧卿若。 萧九泠冷冷地注视着萧卿若，她想不明白，今生萧卿若已经如愿嫁给了韩羿，为什么还要时不时来她面前晃悠。 萧卿若打量着四周，眼中难掩嫉妒，“这就是父亲给姐姐的嫁妆铺子吧。” “嗯。”萧九泠抿了一口茶。 萧卿若笑着坐在她对面：“姐姐真是好命，还有这样的嫁妆。不像我……” “你若不偷偷跑了，家中也会给你准备一份体面的嫁妆。”萧九泠直接打断了萧卿若的话。 萧卿若脸色变了变，冷笑：“我若不跑，恐怕什么都没了。只是不知道爹要是知道，那庄子的事是你捅出去的，爹还会不会认你这个女儿。” 看到萧九泠毫不在意的样子，萧卿若又嘲讽了声，“我差点忘了，你本就凉薄冷血，根本不在乎父亲母亲。” 萧九泠将手中的茶盏轻放在石桌上，嘴角噙着笑看着她，“既然知道我凉薄冷血，你又何苦一次又一次地凑上来惹人生厌呢？” 萧卿若的面容突然扭曲了一瞬，像是被烈火灼烧却又强行压制。 她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讥讽：“姐姐，你如今已经是将军府的少将军夫人，享受着荣华富贵，吃喝无忧，还有下人伺候，这般的好日子，你又何必出来抛头露面，辛苦地做生意呢？你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让人替你感到可惜。” 萧九泠眯了眯眼，她可没有错过萧卿若在说这番话时，眼中遮掩不住的贪婪。 突然间，萧九泠福灵心至的懂了萧卿若的来意…… 第91章 她的福气 原来，萧卿若是打上了这间铺子的主意！ 萧九泠福灵心至，却只觉好笑。 到底萧卿若是哪里来的底气，觉得能从她手里拿走这间铺子？ 猜到了萧卿若的来意，萧九泠就看着她继续表演。 那边，萧卿若还不知自己的心思，早已经被萧九泠猜透。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打量着铺子的情况，再加上前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盛况，眼中的嫉妒掩饰都掩饰不住了。 “姐姐，士农工商，商人向来最为低贱。你如今是将军府的少夫人，身份尊贵，今日却抛头露面的来做生意，不怕丢了将军府的脸吗？”萧卿若看完了，直接走到萧九泠面前坐下。 萧九泠悠哉游哉地喝着茶，并未给她倒上。 萧卿若冷哼一声，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是妹妹说你，姐姐你这又是何必呢？为了这间铺子，闹得家中不宁的，实在是得不偿失。”萧卿若露出一副我为你好的样子。 开张生意不错，萧九泠心情也不错。 萧卿若要在她面前演，她也就陪着演。 萧九泠放下茶盏，叹了口气，“妹妹你怎么知道，我公爹确实不喜欢我做这些。” 萧卿若面色一喜，又很快压制住。“那姐姐就不要忤逆了长辈啊！” “可是，若我顺从长辈了，我这铺子怎么办？”萧九泠故作忧愁。 “我总不能一直将其搁置吧。妹妹，你或许并不知晓，自从我得知那严三竟敢假托萧府之名，行那诸多不义之事，我心头便如同压了块巨石，始终难以释怀。为此，我取出了一半的嫁妆，赔给了那些苦主。如今，我身上的银两已是捉襟见肘，这间铺子便成了我唯一的指望，只盼它能为我带来些许进项，以解燃眉之急。” “什么？”萧卿若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惊讶地站起来。“你怎么那么……”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好似觉得后面的话说出来，会对今日的来意不利。 蠢。 萧九泠嘴角划过一丝不明显的冷笑。 即便萧卿若不说，她也猜到了她这未尽之言是什么。 或许，萧卿若未尽之言后面还会加一句，给那些人，不如给她。 萧九泠无声笑了笑，故作不知地感叹：“所以，我明知公爹不喜，也只能硬着头皮操办起来。这嫁妆是我们在婆家的底气，如今我的嫁妆是被我自己舍弃的，那我就要靠自己把它挣回来不是？” 萧卿若脸色变了几变。 她真没想到，萧九泠会做出这么蠢的事。 明明带走了萧府三分之一的身家，却居然如此大方分出一半给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尤其是，萧九泠的这些话，将她今日来意堵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出口。 人家都说了，如今就靠这间铺子，她如何再说把铺子送给她的话？ 萧卿若眼珠子转了又转。 萧九泠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悠闲地喝着。 她想要看看，萧卿若接下来会怎么做。 果然，萧卿若不会让她失望。 “姐姐，就算如此，为了些银钱与婆家交恶也不划算啊。不如，妹妹替你想个办法？”萧卿若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 萧九泠故作期待，“哦？妹妹请说。” 萧卿若道：“想来姐姐身边也没有值得信任的人来搭理商铺，这才不得已自己出面。既如此，不如姐姐把这铺子交给我和韩郎来管，姐姐只用在将军府中坐着收钱即可。” 说完，她不等萧九泠回答，又补了一句，“我可是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才帮你的。” 萧九泠在心中暗道：‘交给你们两个，那这铺子还姓萧么？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姓韩吧。’ 最重要的是，韩家那群人到底有没有从商的天赋，上辈子她已经一清二楚。 真把铺子给了萧卿若，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萧卿若这算盘打的，算盘珠子都快蹦她脸上了。 “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虽然我公爹有些不乐意，但是我婆婆和夫婿都很支持我。”萧九泠看戏看够了，也就打断了萧卿若的妄想。 萧卿若脸色一僵。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是白忙活了。 萧卿若不死心，还想再说是，却看到韩羿与身姿挺拔，丰神俊逸的慕容璟一起走进来的画面。 慕容璟足足比韩羿高出了半个头，又是习武的，两人站在一起，韩羿身上只有一种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怎么看都不顺眼。 上次，在婚礼上，萧卿若只见了慕容璟一面，今日再见，心里的嫉妒又开始蔓延。 萧九泠的运气怎么那么好？ 不过，也就这一年了。 萧卿若在心中安慰自己。 “九泠，我来看看，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慕容璟目不斜视地走过萧卿若身边，径直来到了萧九泠面前。 萧九泠冲他露出笑容，又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前面的人已经够多了，无需你帮忙，你若无事，就陪我在这看看。” “好。”慕容璟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韩羿看到两人‘眉目传情’的样子，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催促他上去把两人拆散。 就在他差点被蛊惑时，他又听到萧九泠对慕容璟说：“少将军，刚才妹妹还在担心我，怕我这般抛头露面，会惹得夫家不快。” “我们家中没有那么多讲究，你想做什么去做就是。”慕容璟在萧九泠眼波流转间，瞬间就懂得了她的用意，也主动配合。 萧卿若嫉妒得发狂，手中的帕子都快被绞烂了。 偏偏，慕容璟还嫌不够，不避嫌地将萧九泠的手拉住，一脸深情地说：“只要你开心，做什么都可以。若谁惹你不开心了，尽管告诉我。” “多谢少将军怜惜我。”萧九泠抬起手，用手绢挡住自己的嘴。 她真是怕自己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萧卿若脸色铁青，磨着牙道：“姐姐和姐夫的感情真是好，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罢，她转身拉着韩羿就走。 看到韩羿阴沉沉地盯着萧九泠和慕容璟时，她心中一晃，站过去挡住韩羿视线。“相公！我们回家了。” 第92章 这么多钱？ 萧卿若的声音，把韩羿叫醒。 他还未回过神来，就被萧卿若扯着往外走。 韩羿急急忙忙地扯出自己的手，礼数周到地朝慕容璟行了礼后，才被萧卿若拉着离开。 等两人走后，萧九泠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慕容璟看着两人离开后，对萧九泠道：“这个韩羿，脚下虚浮，眼神飘忽不定，尤其是刚才看你的眼神尤为瘆人，你要小心此人。” 萧九泠如何不知？ 她点了点头，还是接受了慕容璟的这番好意，“谢谢少将军提醒，也多谢刚才少将军替我说话。” 慕容璟又露出了少年才有的灿烂笑容，“这个你无需言谢，你我本就是夫妻。身为丈夫，维护妻子，本就是应尽之责。” 萧九泠眸光复杂地看着他。 慕容璟被她看得有些莫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你这般看我作甚？” “你是个好人。”萧九泠认真地道。 只可惜，好人未必有好报。 她是不知慕容璟在蜀地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战死。若是知晓，还能提前想办法避上一避。但现在不知道，她就什么都做不了，也改变不了慕容璟的命运。 等圣旨下来的时候，不让慕容璟接旨？ 那是违抗圣命，慕容璟死得更快。 不光是他，整个慕容府都要跟着去死。 ‘噗。’慕容璟听到她这话后，忍不住笑出声。 旋即，又故作深沉地道：“嗯，我也觉得我是个好人。” 他这搞怪的语气，让萧九泠抽离出他原先的结局中，两人相视而笑。 …… 另一边，走到无人的小巷里，萧卿若面容扭曲地逼问韩羿。 “刚才你为何那般看着萧九泠？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心思？” 韩羿敛去心中慌乱，和颜悦色地安抚她：“你在胡乱想些什么？那是你嫡姐，也就是我嫡姐，我怎会生出什么心思？” “真的？”萧卿若有些不信。 或许，眼前的人是她从萧九泠手中抢来的，所以她才担心韩羿会变心。 对，没错！ 韩羿是她从萧九泠手中抢来的，她早就赢了萧九泠一次，又还有什么好怕的？ 萧九泠若是有本事看得住韩羿，上辈子也不会落得个被抛弃在临南府的下场了。 “当然是真的，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韩羿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只差指天发誓了。 萧卿若面色缓了缓，理智也重新回归。 但是，她心中还是有些不安，“那你刚才临走时，为何还要对他们如此客气？商铺我们又没要到。” 韩羿耐心解释，“我早就说过了，咱们与将军府交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不是希望家里日子好过些吗？我也舍不得让你为了几两碎银抛头露面，你都不知你每日出去时，我心中有多难受。” 萧卿若被他哄得面露娇羞，软着身子靠入他怀中。“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也是心疼你的。” 韩羿抱着萧卿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神却格外凉薄。 “是啊，我心疼你，你也心疼我。所以，我才希望你和嫡姐好好相处，这样一来，我们有了将军府这个靠山，临南府的人多少都会给我们些面子。”韩羿道。 萧卿若抿唇，眼底一片幽暗。 从私心来说，她并不想和萧九泠多接触。 哪怕她已经把韩羿抢过来了，她也担心在接触多了之后，韩羿会变心喜欢上萧九泠。 又或者，萧九泠突然哪天喜欢上韩羿呢？ 尤其是再过不到一年，她就要变成寡妇了，那个时候她万一和韩羿发生点什么，她该找谁哭去？ “将军府也不见得是什么好靠山。”萧卿若在韩羿怀中嘟囔了句。 韩羿没听清，正想让她再说一遍时，他就听到萧卿若突然说：“相公，不如我们去京城吧。” …… 琳琅阁开张第二天，庆俞就不得不先丢开铺子里的事，亲自带人进货。 之前拉来的货品，原因为能够抵得住三天开张，却没想到第一天就卖掉了一大半，若第二天他再不想办法补货，恐怕第三天就要面临开张第三天就售罄关门的窘迫。 所以，庆俞当机立断离开了临南府城。 生意这般好，也是出乎了萧九泠的意料。 在她原本的预计中，这三日最多是让铺子附近的人知晓有这么一间琳琅阁杂货铺的消息。 三天之后，琳琅阁的名声才会在临南府中传开。 可是这几天的客流量却远远超出了她的预计，她派人暗中查了一下，才知道开业第一天，临南府一半的人都知道琳琅阁杂货铺了。 三天活动顺利结束后，琳琅阁一切回到正轨，庆俞也赶回来了，萧九泠便没有再去铺子，而是在府中核算这三日的进账。 慕容璟来时，她已经算得差不多了。 见萧九泠正在算账，他很有分寸地没有靠近，而是坐在了一旁安静等候。 等萧九泠算完最后一笔，看着账簿上的金额，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慕容璟看到这一幕，“看样子，这三日赚了不少。” 萧九泠抬眸，“那还要多谢少将军，若不是少将军私下让军中将士们奔走相告，我们琳琅阁的生意也不会那么好。” 慕容璟正在喝茶，听到这句话，一口水差点没呛着。“你都知道了。” 萧九泠含笑点头。 少年将军不好意思的解释，“我也没让他们做什么，只是说了你在什么地方开了一间什么杂货铺，若他们家中或是认识的人需要买什么东西，都可以去看看。” “总之，多谢少将军帮忙。”萧九泠整理好账簿起身。“走吧。” 慕容璟不解，却也跟着站了起来。“去哪？” “去看娘。把这三日所赚的钱给她看看，免得她日夜为我们担心。”萧九泠扬了扬手中账簿。 慕容璟不由得好奇起来，“那这三天到底赚了多少钱？” 萧九泠冲着他勾勾手指，慕容璟靠近过去，见她把账簿打开，翻到最后一页，她指尖在一个数字上点了点，慕容璟看清那串数字，震惊极了。“竟然有这么多！” 第93章 我要向你道歉 慕容璟上阵杀敌都从容淡定，可是现在他陪着萧九泠走在自家的后宅里，却恍惚得有些同手同脚。 看到他这个样子，萧九泠忍不住掩唇而笑。 “咳咳。”少年将军羞红了脸，“笑什么？” “没什么。”萧九泠抿了抿唇，眉眼却毫不客气的笑得宛如月牙。 慕容璟看得一愣，等他回过神来时，萧九泠已经走远了。 “等等我。”慕容璟笑得灿烂，几大步就追了上去，两人并肩而行。 今日，临南府下着小雨，落在屋顶上的雨水积攒后，顺着瓦片而下，形成了一道雨帘。 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和重生回来的萧九泠背影都被雨水打得朦胧一片，梦幻而美好。 …… 吴嬷嬷早早的就来向乔氏禀报，说二人来了。 乔氏放下手中东西起身，“人呢？快让他们进来，外面可是飘着雨的，别着凉了。” “是，老奴这就请少将军和少夫人进来。”吴嬷嬷忍着笑。 少将军从小就跟在将军身边摸爬滚打，舞刀弄剑的，怎么可能因为淋点雨就染了风寒？ 自家夫人明明心疼的是儿媳妇。 吴嬷嬷回来得很快，慕容璟和萧九泠跟在她身后。 乔氏忙迎上去，看都不看自己儿子一眼，直接走过去拉着萧九泠过去做。 嘴里埋怨着，“你们来了就直接进来，通报什么？咱们家里没有那么多规矩。” “怕打扰了娘休息。”萧九泠含笑道。 “你们来怎会是打扰？”乔氏道。 萧九泠也顺着乔氏的话说：“这次知道了，下次我再来就直接进来见娘。” “这才对。”乔氏满意地笑了。 慕容璟就站在一旁，看着这婆媳二人相处融洽的画面没有打扰。 乔氏一回头，就看到了自己儿子站在那傻笑，一脸嫌弃地道：“你自己不会找个地方坐？还要老娘请你吗？” 这明目张胆的区别对待，让萧九泠惊讶了一下。 慕容璟却毫不在意，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娘就当我不存在，你们聊你们的。” 乔氏白了他一眼，再看向萧九泠时，又变得笑容满面了。 不过，乔氏也没有立即开口说话，而是仔细地打量萧九泠。 萧九泠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娘为何这般看着我？” “瘦了。”乔氏心疼地道。 “？？？”萧九泠一怔。 乔氏抬手摸了摸萧九泠的脸颊，“看看，我就说这经商没有那么简单，也不是咱们女儿家做的事，这才几天，就把你累成这个样子，人都憔悴了不少。” “啊？没有吧。”萧九泠被乔氏的话说得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并不觉得自己这几日有多累，而且重拾旧业的感觉，让她这几日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兴奋之中。 “就是瘦了。”乔氏坚持自己的感觉。 慕容璟在一旁插嘴，“有一种瘦，叫娘觉得你瘦。” “你闭嘴。”乔氏恶狠狠地瞪了慕容璟一眼。 慕容璟无奈地看了萧九泠一眼。 萧九泠忍不住笑了。 她真的很喜欢在慕容家里的感觉，在这里她能感受到人与人交往都是真心。 不像萧家，是严苛家规下的冷漠和轻视。 更不像韩家，在虚伪的讨好下，只有无尽的利用。 乔氏一对着萧九泠，又是和颜悦色的样子，“九泠啊，我知道你都是为了家里才那么辛苦。但是，你不能累着自己，若是太操劳了就别事事操心了，就算咱们家里没钱了，也该他们父子俩去操心，哪有把养家的重担压在你一个女人家肩上的道理。” 萧九泠正打算把这三日的账簿给乔氏看，就听到了这么一番话。 她觉得很新奇，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告诉她。 以前在萧家时，严氏对她说得最多的就是，她要帮助父亲，要照顾弟弟。 她是女子之身，已经很没用了，唯一的作用就是为父亲弟弟铺路，父亲和弟弟好了，她在婆家也才会好。 在韩家时，韩邓氏虽然也会说几句虚伪的话，说她操劳辛苦，但接下来的话就是，说他们韩家的人没本事，没见识，比不上她这个官家小姐能做这做那，懂这懂那，所以只能辛苦她。 “九泠？” 萧九泠回过神来，就看到乔氏的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一旁还有慕容璟关切的眼神。 “娘，我不累，更不觉辛苦。如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喜欢。”萧九泠察觉自己刚才走神了，忙向乔氏解释。 她从商，不是因为慕容家，而是因为她自己。 “唉，你是个好孩子。这几日，娘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说几句话，但也知道你这几日忙就没去打扰。今日，你既然过来了，我这憋在心里好几日的话，也该说出口了。”乔氏叹息。 “娘要说什么？”萧九泠再次把看账簿的事压了回去。 乔氏轻轻握住萧九泠的手，愧疚地道：“九泠，对不起啊！” “娘！”乔氏的突然道歉，让萧九泠很是错愕。 乔氏拍拍她的手，“你先听我说。” 萧九泠冷静下来，她偷偷看了慕容璟一眼，后者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是我在把管家权交给你前，没有认真核对家中账目，也不知道原来咱们慕容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把这个烂摊子交给你，是我的错，我应该向你道歉。” 乔氏说着，看着萧九泠认真地道：“但是你放心，我们家里不管怎么样，都不会亏待你的。” 萧九泠是真的很震惊。 她从未想过乔氏会因为这件事而向她道歉，言语诚恳没有半点虚情假意。 萧九泠下意识地看向慕容璟，却见他也是一副认同的样子。 慕容家…… 萧九泠那颗被前世种种冰冻的心，在慕容家的温情下，一点一点地被焐热。 “娘，我们是一家人，您说这话就见外了。何况，您和爹的所为，我也十分佩服。”萧九泠正色道。 乔氏感动不已。“你真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我们慕容家能娶到你这样的媳妇，真是三生有幸。” “娘，先别说这些了。我们今日来，就是想给你看个东西的。”萧九泠觉得还是先把正事说了吧。 她把账簿拿过来翻开，将总计的金额摆在乔氏面前。“娘，这是我们杂货铺开张三日，除去成本后所剩的利润，您请过目。” 乔氏下意识地看过去，在看清上面写的数字后，失声叫了出来：“七百三十二两！” 第94章 这破天的富贵 “七百三十二两！” 乔氏失声叫了出来。 不仅是乔氏被震惊了，就连同在房中伺候的吴嬷嬷都大吃一惊。 早就知晓结果的慕容璟，此时反而淡定了，还略微神气地捋了捋自己的衣角。 眉宇间的小骄傲藏都藏不住。 当然，他这小骄傲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萧九泠。 “这……这，怎么会有那么多？不是杂货铺吗？”乔氏从震惊中渐渐清醒，但却还是很难相信这账簿上写的数字是真实的。 萧九泠扬起嘴角向乔氏解释，“娘，虽然杂货铺里的东西，都是几个铜钱到上百铜钱不等的价格，可是架不住量大啊。我们杂货铺开张三日，做了些酬宾返利，吸引来了不少客人，所以生意好了些。” “这岂止是好了些……”乔氏喃喃地道。 七百三十二两啊！ 除了她儿媳妇开的杂货铺，谁家杂货铺敢说自己三天能挣那么多钱？ 萧九泠和乔氏说话的时候，慕容璟也在心中默默计算。 七百三十二两，按照萧九泠订下的三成分红，这短短三日，慕容府投入的一百两本钱不仅回来了，还倒赚了一百一十九两六钱。 真真的日进斗金啊！ 慕容璟抬眸看向萧九泠，此时的她笑语晏晏地与乔氏说着话，浑身上下好似散发着淡淡的光芒，耀眼而眩目。 他是娶了一个金娃娃进家门啊！ 慕容璟在心中惊叹之余，又在自我反省，萧九泠带给他这般大的惊喜，那么他又能带给她什么呢？ …… 在萧九泠的一番解释下，乔氏总算是明白了她靠什么手段，在短短三日内就挣下那么多钱。 “……娘，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的规矩。今日给您看这三天的营收，是为了让您放心。分红之事，一般来说都是每月一次，三月一次，又或是半年一次，一年一次。咱们家的分红，我就自作主张按照每月一次分红来办，分红之日就在每月末最后一天。不过若娘有急事需要银子，也可以提前支走。娘，你觉得可以吗？” 萧九泠是个很在意契约精神的人，这也是她前世积攒的经验之一。 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在杀人不见血的商道中立足，靠的就是契约精神。 她喜欢把一切都说在前头，且在合作期间都按照约定好的来。 这样的合作方式，喜欢的人就会格外喜欢，也很放心。 而不喜欢的人，通常都是偷奸耍滑之辈，萧九泠也看不上。 这个习惯，自然也跟着萧九泠来到了这辈子。 所以，即便是自己婆家，在银钱一事上，她还是要先说清楚。 萧九泠在说这些之前，预想了好几种乔氏的反应。 但却偏偏没有想到，乔氏根本不关心分红的事，只是在消化完萧九泠的话后，担忧的问：“杂货虽然家家户户都会用，但买了一次就能用上许久。你开张三日，他们都想占便宜所以买了许多。这样以来，接下来一段时间岂有客人上门？店里还能支持得下去么？九泠啊，娘不懂商道，但也知道一个道理，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你既然喜欢做生意，那就去做，但也不要急于求成，还是要稳妥才是。” 萧九泠惊讶极了。 乔氏皱眉忧愁，全无刚才知道萧九泠三天挣下多少钱时的震惊和喜悦。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努力地把担心压了下去，重新拾起笑容安抚萧九泠，“不过也别担心，就算买卖不成了，也只当是一个教训，日后吸取教训便是，你也不必气馁啊！” 萧九泠哭笑不得。“娘，您不必担心这些。我心中都有数。” “你心中有数就好，是娘啰嗦了。”乔氏道。 萧九泠忙道：“娘一点都不啰嗦，娘是在关心我，我知晓的。” 乔氏感慨，“还是女儿贴心，能懂为娘的心。” 萧九泠失笑。 她和乔氏坐在一起亲亲热热的样子，的确比起在一旁坐冷板凳的慕容家更像是亲母女。 …… 陪着乔氏用过膳后，萧九泠和慕容璟就离开了。 等他们离开后，吴嬷嬷才道：“夫人，咱们少夫人真是个有本事的人，与其他家小姐都不同。” “是啊！”乔氏感叹点头，旋即又得意地说：“我这辈子眼光最好的一次，就是给璟儿选了九泠这个媳妇。” 吴嬷嬷深有同感。 “可是夫人，将军对商贾本就不喜。离开之前，甚至都说出了少夫人敢经商就会被休的话……”吴嬷嬷面露担忧。 乔氏若有所思地叹道：“我知道。他之所以痛恨商贾，是因为他以前在外征战时，目睹了好几次商人囤货，坐地起价发国难财的事。他这观念一时半会是改不了的。” 吴嬷嬷也跟着犯愁。 慕容烈虽然最近不在临南府，也不知道家里的事。可他早晚要回来，等他回来，知道一切恐怕会爆发雷霆之怒。 “不过，九泠已经用事实来证明了自己的本事。我看得出来，这孩子是真的喜欢经商。咱们家也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扼杀了九泠的喜好。总之，先这么着吧，等将军回来，我再劝劝他。” 乔氏说完，对吴嬷嬷苦笑，“你可信，以往将军出门，我总是担忧，盼着他早些回来。可这一次，我倒是希望他晚些回来了。” 吴嬷嬷因为乔氏的话，而啼笑皆非。 “糟了！”突然，乔氏脸色一变，下了吴嬷嬷一跳。 “夫人，怎么了？”吴嬷嬷跟着紧张起来。 乔氏懊恼地捶了捶手心，“唉，看我这记性。我刚才怎么忘了给璟儿和九泠说，再过几日他们三婶要带着孩子们过来。” 吴嬷嬷松了口气，“不是什么大事，一会差人告诉少将军和少夫人一声就行了。” 乔氏不同意，“怎么能不算大事呢？之前璟儿和九泠成亲，老家那边人来不及过来，这次三弟妹一家可是代表老家的人过来见见璟儿新妇的，咱们府里若是怠慢了，岂不是会落人话柄，也会让人误会九泠。” “那……夫人打算如何做？”吴嬷嬷问。 乔氏想了想，“此事要尽快告诉璟儿和九泠，咱们再好好合计一下。” 吴嬷嬷无奈而笑。 夫人这法子……与她刚才说的，好像也大差不离。 第95章 这是何道理 临南府，江南别院。 流水环绕的花厅里，各自散坐着好几个男人。 这群男人年龄都已不小，身上穿着也带着几分富贵之气。 此时，并未一人开口，而都是在默默喝茶。 为首一人，双手叠放在身前，闭着眼睛，也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其他人不说话似乎是怕将他吵醒。 “咳。” 直到一声轻咳，打破了安静后，各自喝茶的人才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茶盏，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朝为首之人看过去。 “苏老爷，您醒了。可是我们吵到了您？”离得近的男人，抢占了先机，在为首之人睁开眼时，谄媚地关心。 苏老爷摆摆手，神色平静。“诸位不必如此。苏某能被各位老爷高看一眼，也是因为我本家的缘故。不过，苏某本家并不经商，我这一门算是家中不孝子了。” 众人面面相觑，讨好的神情都略微有些尴尬。 苏胜眸色淡淡地扫过在场的人，将他们的反应都看在眼中。 “苏老爷，您说笑了。我们对您尊敬有加，并非因为您是苏家人，而是因为您在经商之道上，的确强于我等，这才让我等心生佩服，向您讨教。”又是最先开口的男人。 其他几人也都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 苏胜的眸光落在了男子身上，他笑了笑：“马老爷真是会说话。” 他再次扫了在场的几人一眼，“诸位都是在临南府城里开杂货铺的，苏某做的却是丝绸生意，虽都是从商，却大不相同，苏某实在不知，诸位来找我讨教什么。” 苏胜的话自带几分傲气。 但是，在场的人却无一人敢因此而不忿。 因为，他姓苏。 他来自临南府鼎盛的苏家。 若是萧卿若在，自会认出苏胜就是她前世的公公，而苏胜所在的苏家，正是临南府百姓口中的小苏家！ 有着这样一层身份，他自然不需要与在场几人虚与委蛇。 苏胜这么毫不客气的一番话，让在场几人越发尴尬了。 最终，几人都把视线投向了那一直与苏胜说话的人身上。 不仅如此，苏胜也朝他看了过来：“马老板是有话要说？” 马有才忙挤出笑容，心中暗骂几个同伴的无用，“苏老爷您有所不知，前几日，城中有间新的杂货铺开张，生意……很是不错，搞得我们这几家老杂货铺都没了生意……” “嗯，这事我听说过。琳琅阁，是吧？”苏胜淡淡地道。 马有才连忙点头，“正是正是。那琳琅阁的东家据说是将军府的少夫人，这、这不是开玩笑嘛？自古以来，哪有女子经商的道理？更何况，她可是将军府的少夫人，她这样做不怕丢将军府的脸吗？” “马老板，这位少夫人丢不丢将军府的脸，自有将军府的人来管，你我也管不到吧，又何必在此如碎嘴的妇人一般呢？”苏胜轻笑一声。 马有才尴尬极了，“是我说错了。” 苏胜：“马老板，还是直言来意吧。” 马有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硬着头皮道：“是、是这样的……我们其实也不是说不让别人干杂货这一行当，可是要做就规规矩矩地做，不能坏了规矩啊！” “就是……” “对啊，不能坏了规矩。” 其他几人纷纷附和。 苏胜好奇，“哦？这琳琅阁坏了什么规矩了？” 马有才摊手，“这琳琅阁开张三日，搞出什么卖多少钱的东西，就可在相对范围内的商品里，再免费选一样，这不就是变相让利，要和我们打价格战吗？” “他们的商品本身也比我们便宜些，也不知道他们从哪找来的货源。”有人在一旁插了一嘴。 马有才又接着道：“没错。苏老爷您也知道，我们干杂货这一行都是小本生意，本身利润就不高，她这样一弄，这城里城外的人都跑去那琳琅阁去买东西了，我们几家怎么办？没有生意我们又如何养家糊口？若是跟着降价，我们只是小本经营，可抵不过将军府的背景深厚，这不就是要我们几家人的命吗？” 几人唉声叹气起来。 苏胜大致猜到了他们的来意，“那你们来找我又有何用？” 他在马有才开口前抢着说，“诸位，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只是苏家旁系，苏家上下都是好学之士，只出了我们这一家的异类。平日里做生意，多少被祖荫拂照就已经很不错了，实在是不敢打着苏家的名头帮诸位去讨所谓的公道。” 苏胜这话说得滴水不漏，那神情淡淡的样子，也摆明给了几人看，他不想管。 马有才等人是看出来了，可是却不想就这样放弃。 在场面沉默了一下后，马有才咬牙起身：“苏老爷，其实我们就是想请您出面当个中间人，帮着我们说和说和，要做生意大家就好好做，有钱一起赚。我们这些商贾也进不了将军府的门，所以只能来请您帮忙了。” 苏胜也没想到，自己都把话说那么明白了，这群人还是不肯放弃，心生不耐。“人家这才开张了几日，你们就沉不住气了？现在生意好，不代表生意一直好，你们又何必如此紧张？” 马有才等人都急了，可是苏胜却不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今日就到此吧，诸位请先回去。” 人家下了逐客令，马有才等人自然不能再赖着不走。 苏胜原以为，这件事到此结束。 可是没想到，才过了几日后，马有才几人又一次登门了，这一次他们还提着厚礼。 苏胜本不想见，可是马有才他们却不肯这样离去。 无奈之下，苏胜还是见了他们一面。 马有才一进来就把带来的礼物送上，不等苏胜询问，他就带着人跪在了苏胜面前。 “苏老爷，求您帮帮我们吧？这琳琅阁开张已有二十几日，我们本以为等那股新鲜劲过去了，也就好了。可是琳琅阁的生意却一日好过一日，我们几家已经连续十多日不开张了，再这么下去，我们真的没法活了。还请苏老爷帮帮我们吧！” “求苏老爷帮帮我们。” 苏胜看着跪了一地的几人，向来深藏的情绪，终于有了变化。“生意一日好过一日？” 这么会这样？ 怎么可能呢？ 第96章 输得不冤 怎会这样？ 苏胜有些好奇。 按理说，一家新铺开张那几日，生意好些也实属正常。 可是，如今已过去了二十几日，生意依然很好，那就有些奇怪了。 尤其是，是做杂货一行的。 都是些日常的东西，价格不贵，要用完也需要一段时间。 苏胜没有答应马有才他们出面，但他在送走马有才他们后，还是偷偷出了门，去了琳琅阁。 到了琳琅阁附近，他才发现这家杂货铺真如马有才他们所说，来此的客人络绎不绝，几乎每个人空着手进去，出来时两手都是拎满了东西的。 而且，每个人脸上那笑容好像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似的。 苏胜对此好奇极了，也跟着人流一起进了琳琅阁。 …… 在将军府的萧九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杂货铺已经被临南府的同行视为对手，甚至还把小苏家也给扯出来了。 此时，她还在对账。 杂货铺最繁琐的就是账务。 因为杂货铺的货品繁多，价格又不一样，每一种货物的价格，数量，都要登记在册，每日卖出多少也要记下，剩下的货物能否与账本上剩下的数量对得上。 当然，这些琐事不需要萧九泠亲自去做，她要做的就是，看看最后的账目可有出错，除去成本之后，每日盈利又可有错漏。 书房中，萧九泠的手指在算盘上来回拨动，清脆的珠算碰撞声，是书房里唯一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声音才停止下来。 慕容璟来时，正看到萧九泠在账目上写东西。 感觉到有人进来，萧九泠抬眸看了一眼，发现是慕容璟后，她又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慕容璟好奇走到她身后，看着她在账簿上写下的数字，眼中的惊讶越来越大。 “才短短二十来日，就已经进账两千多两了么？”到了现在慕容璟还是很难相信，一家杂货铺竟然能这么赚钱。 “嗯。”萧九泠搁下笔，把账簿递给慕容璟看。 慕容璟也不客气，他虽然不会看账，但数字是看得懂的。 他只需要看每日总计的数字，就知道店里的情况了。 “除了开张三日那七百三十二两之外，接下来每日竟然都能挣八九十两。”慕容璟合上账簿。 他知道，这是抛开一切费用成本后的纯利润。 他更清楚杂货铺里的货物价格有多平价，才能让满城百姓都能买。 所以，在慕容璟看来，每日能净挣近百两实在是太厉害了。 恐怕有些杂货铺一月盈余都不足百两吧。 可是，萧九泠却做到了。 她再一次用实际行动，来证实了自己的经商天赋。 …… 苏胜走进琳琅阁，被里面的热闹弄得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下脚。 “客人，您是想买些什么？”不等苏胜反应，就看到有小厮笑脸相迎。 苏胜：“我随便看看。” 小厮也不生气，礼貌地让苏胜随便看，自己又立马跑去迎接别的客人了。 苏胜注意到，这店中的布局大为不同，而店小二也都是张张小脸，但凡有人说出自己想买什么时，店小二都会立即把人引导到陈列那些物品的地方。 这还没什么，可是在这些陈列附近，也同样陈列着与此相关的物品，就总会让人有一种来都来了，不如都买些，反正都要用的感觉。 苏胜自己也是如此。 明明他进来时，只是一时好奇，不想买什么。 以他的身份，也不必亲自来买杂货。 可他在里面逛着逛着，手里的东西就逐渐多了起来。 他发现，琳琅阁里把同类商品放在一起，以价格来区分优劣，也是一种引人购买的手段。 就是有一种‘试试看，它贵在哪’的感觉，又或是‘试试看，这么便宜的东西比起贵的又差在哪’的心思。 琳琅阁里的杂货很多，苏胜逛了一炷香的时间，身后跟着的小厮手中已经拿满了不少东西。 他走到一个货架前，看到上面的东西有些奇怪，便招来店小二询问。 “这上面的东西，我在其他货架上也有看到过，为何要另外摆在这？” 店小二仔细解释，“只是我们东家交代的。咱们是杂货铺，买的东西都是百姓日常所需，讲究的就是一个新鲜。这上面的商品都是些较为陈旧，快要过了这鲜味的东西，虽然不妨碍食用吃喝，但总归是比不上新货的。若是按照原价卖，实在是太不厚道了，所以干脆折了价，以低价摆在这，能卖就卖，不能卖不能用了，也方便我们收拾丢掉。” 苏胜第一次听到这样新奇的经商之法，一时间听得入了神。 店小二也看出苏胜的穿着打扮不像是需要买这类商品的人，又热情地向他介绍：“客人，我们店里杂货很多，您可以多看看。” “那个货架又是什么意思？”苏胜指向另一边的货架。 店小二看过去后，了然笑着：“那是我们店里每日回馈百姓的商品，都是低于平日的价格，每日低价的货物都不同，这些东西在此时买是最划算的。” 苏胜看得震撼不已。 等他提着满满当当的杂货离开时，他真心觉得马有才他们输得不冤。 …… 书房里，萧九泠从慕容璟手中拿过账簿，“等到月底，账上应该可以分红的银两大概有三千两，到时候府上可以拿到九百两。” 慕容璟深吸了口气，“九泠，太多了。” 萧九泠笑道：“这可是我们当初说好的。” “可是府上除了拿出一百两外，什么都没做。”慕容璟觉得不安心。 萧九泠道：“谁说什么都没做？琳琅阁锋芒太过，若是没有将军府作为靠山，少将军真以为它能稳稳当当开着这么久？” 慕容璟立马听懂了，“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萧九泠摇头，“还未曾。这也是将军府震慑之功，所以少将军不必介怀这九百两银子。” “少将军，少夫人，三夫人他们已经进城了。”白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第97章 老家来人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停在了将军府门口。 早已等待在门口的乔氏，开心地拍了拍萧九泠的手，带着她上前。“来了来了，总算是到了。” “九泠啊，一会你就跟着我，不用担心，你三婶性情是极好的，我当初还在青州的时候，妯娌中就属与她最亲近。” 乔氏这话已经不是第一次给萧九泠说了，好像是怕萧九泠担心似的。 但其实，萧九泠一点也不慌。 她心中那份底气，是来源于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活在这世上不靠任何人都能活。 马车停稳，慕容璟先一步上前。 从第一辆马车里跳下一个半大少年，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长相与慕容璟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笑容，两人都是同样的灿烂。 “大哥！”慕容瑀一站稳，就扑向了慕容璟。 慕容璟接住他，在他胸膛上锤了一下，满意地笑了，“不错，几年不见你这身子还算结实。” 慕容瑀得意地昂首挺胸，“那是自然，大哥曾教我的那些本事，我可是一日不曾懈怠，就等着我把本事练好了，大哥带我上战场杀敌呢。” “你这孩子，怎么一见面就喊着打打杀杀的。” 马车里，响起一道妇人的声音。 此时，萧九泠已经随着乔氏走到了马车前，将军府的仆人也都很有眼力见地在帮忙卸行李。 慕容三夫人很快就出现在了萧九泠眼前。 在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少女。 她们长得一模一样，是一对双胞胎。 萧九泠看到这对双胞胎姐妹，晃了晃神。 “嫂嫂，几年不见，你真是越活越年轻了。”慕容三夫人钱氏拉住了乔氏的手。 乔氏也亲昵地回握她的手，“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惯会说好听的话。” “我说的可是大实话。”钱氏娇嗔了一下。 妯娌二人寒暄了几句，才把目光放在小北们身上。 慕容璟也带着慕容瑀一起过来了。 “这两位就是你那对双胞胎心肝吧，柔儿心儿？”乔氏看向那对姐妹花。 钱氏笑着点头，招呼两人，还有慕容瑀一起来向乔氏行礼。 这边，钱氏也注意到了萧九泠，她眼中一亮，欢喜地问：“嫂嫂，这就是我们慕容家孙子辈的长媳吧？长得真是俊！” “九泠见过三婶，给三婶问安。”萧九泠礼数周全。 钱氏也越发满意，“真是个乖孩子，你们三个还不叫嫂嫂？” “嫂嫂。” 三房家的三个孩子，都好奇地打量萧九泠。 慕容璟警告地瞪了他们一眼，他们才收敛神情。 一行人，在府门口热闹了一番后，就进了府中。 等到了主院，乔氏又正式地给大家介绍了一遍，钱氏也不含糊，把从老家带来的贺礼，以及给萧九泠的见面礼都给抬了上来。 “把这些交代你手里，三婶这任务就算是完成了。”钱氏乐滋滋地道。 萧九泠看向乔氏。 乔氏笑道：“都收下吧，都是家中老人的一份心意。” 萧九泠这才收下。 她从容沉稳的样子，让钱氏满意得不得了，那欣赏的眼神根本无法掩饰。 慕容柔和慕容心两个女孩也很喜欢萧九泠，连晚膳的时候都要坐在她身边。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用过膳后，才各自散去。 当晚，钱氏在乔氏房中睡下。 钱氏对乔氏道：“嫂嫂，这次我来，也是想让您帮忙给三个孩子定个亲事。你也是知道的，咱们青州那地方，穷乡僻壤的，慕容瑀那小子就算了，我那两个女儿，我实在是不忍心让她们吃苦。临南府虽然偏远，但好歹气候温和不似青州干燥缺水，人也富庶些，与其嫁在青州，不如嫁在临南府。” 话说着，钱氏眼泪就掉下来了，乔氏忙给她递手绢。 “这话说得好好的，怎么还哭起来了。”乔氏打趣。 钱氏抹掉眼泪，长叹了声。“老三去得早，只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虽说老家里没人亏待我们，但孩子大了，我这当娘的总得要为他们谋算才是对不。” 乔氏点了点头，也跟着叹息一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也是难为你了。” “还是嫂嫂懂我。”钱氏红着眼眶，“瑀儿从小就以璟儿为榜样，最大的梦想就是和璟儿那样入军营。作为母亲，我其实是舍不得的，可这孩子性子执拗，我若是强加阻拦，说不得他哪天还自个跑了，我岂不是更加担心？所以我想着，与其这般，不如让他跟在璟儿身边，如今咱们大乾也没有什么战事，他跟在自己大伯和堂哥身边，总比在外面安全。至于柔儿和心儿，若是嫂嫂不嫌弃，就让她们在府中待上两年，请嫂嫂把她们当做自家女儿，给她们找个好人家嫁了。瑀儿你也只当是自家儿子，大骂皆可。” “你说了那么多，都是为孩子打算，那你呢？你自己怎么办？我可是听说了，你来时，家都分了。”乔氏心疼地看着她。 …… 海棠苑里，慕容璟和萧九泠也洗漱好了躺在床上。 萧九泠手里拿着杂书看，慕容璟则在帮她捏腿。 “你说老家分家了？”萧九泠放下手中的书，看向慕容璟。 慕容璟点点头，“是三婶他们出发前不久分的，据说还是三婶提的。” 萧九泠有些诧异。 “三婶是为了带着三个孩子来临南府投奔我们，这才分了家。”慕容璟解释。 萧九泠好奇地问，“就算如此，也不必分家吧。而去，三叔已经过世，三婶这样分家，怕是分不到什么。” 慕容璟：“慕容家来自青州，但并非什么名门望族。青州土地贫瘠，干燥少雨，难以种植，不是什么好地方。慕容家所在的地方，也同样如此。只是因为族人众多，再加上又出了爹这样一位将军，所以在青州慕容家也小有名气。” 萧九泠还是第一次听起慕容璟谈及老家的事，她索性合上书，把它丢在一旁，专心听慕容璟说话。 “慕容一族，祖上出现过大将军，这事你是知晓的。”慕容璟看向萧九泠。 萧九泠被他看得脸颊一红，好似想起了什么。 第98章 说亲事 慕容家祖上的大将军，萧九泠自然知晓。 而且……还刻骨铭心。 因为那一次的知晓，伴随着的是慕容璟的‘惩罚’。 “当年时逢乱世，又加上先祖母的事后，这位先祖心灰意冷，带着一部分愿意跟随他的族人去了青州，从此就有了我们青州慕容一族。” 慕容璟并未注意到萧九泠恍惚了一下的神情，继续对她说。 他手下的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 每一次的揉捏，都是恰到好处，舒服得萧九泠都有些困意袭来。 好在慕容璟口中的话，对萧九泠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她才强撑着倦意，继续听着。 “慕容一族在青州定居，正如我之前说的那样，经过百年迭代，到了爹这一辈，在青州也只是小有名气，并未发展成什么大世家。” 萧九泠在心中腹诽，‘以慕容烈的固执，以及慕容一族百年发展的历程，大致就能推断出这个家族是什么样的人了。’ 简单，固执。 百年前，解甲归田，从军人成为农夫，躲在青州贫瘠之地繁衍归隐。 说白了就是意气用事下的选择。 只是因为不想做了，就直接走了，根本没有考虑过后世发展。 经过百年都没有在青州发展成望族，那就足以说明他们这一大家子没有一点野心。 也难怪，如今身负军职，吃着朝廷粮饷的慕容烈，会做出十几年不间断补贴烈属的行为了。 青州慕容一族…… 萧九泠无声笑了笑。 这样的家族，在大乾朝各地世家之中，还真是奇葩得清新脱俗。 “为何发笑？”慕容璟好奇地问。 萧九泠可不敢把心中所想照实说出来，只能敷衍地道：“没什么。” 慕容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继续追问。 “三叔过世后，三婶一直带着几个年幼的弟妹在老家与祖父母一起生活。对了，爹在家中排行老大，下行还有五个兄弟，三个妹妹，除了爹身负皇命要来驻守临南府外，其他叔婶，姑姑都在青州，陪伴在祖父母身边。所以，家里一切都是以祖父母为主，并未分家。” 萧九泠静静的听着，大约猜出慕容璟给她说这些的目的了。 慕容璟不仅是在解释为何三婶来临南府之前要求分家，也是在给她介绍慕容一族的情况。 “有道是父母在不远行，爹娘是没办法。但其他人，在没有分家之前，就算是离开青州，也是要回去的。三婶在出发之前提出分家事宜，我想她大概是为了三个孩子。她不希望堂弟和两个堂妹继续留在青州，而是想带着他们来临南府安家。” “就算如此，也不必分家吧？”萧九泠还是不太明白。 钱氏所为，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难道来定居临南就是违背了祖训，必须要分家？ “我之前暗地里找阿瑀问了一下……” …… 同样的，在乔氏房中，妯娌二人也在说着这件事。 “是二嫂……”钱氏眼眶委屈地一红。 乔氏一愣，“她？她又要折腾什么？” 钱氏抹着眼泪，“她想拿着柔儿和心儿去攀高枝，我不乐意。她们是我的女儿，凭什么要去给二嫂家铺路？” “什么？”乔氏震惊。 她没想到，这一次钱氏分家带着孩子们过来，里面竟然还有这样的内情。 …… 海棠苑里，慕容璟把从慕容瑀那里打探到的消息告诉萧九泠。 “爹娘常年不在青州，所以在爹他们那一代中，二叔和二婶就如同长兄长嫂一样。在我印象中，二婶是性格爽快，行事上是有些风风火火，可人并不坏。” “但阿瑀告诉我，三婶之所以闹着分家，是因为二婶想做主柔儿和心儿的婚事，惹得三婶不快。” “二婶给两位妹妹找了什么人家？”萧九泠好奇。 慕容璟眸色冷了冷，“柔儿好像是给青州城里一个员外当续弦，心儿则被二婶说了一个工匠世家，家中一个天生愚傻的小子。” 萧九泠愕然，“二婶这是图什么？” 慕容璟摇摇头，“我们多年不回去，老家的情况也不太了解。按照阿瑀的说法就是，二婶这样做是为了给慕容琨铺路，说是慕容琨有求于这两家人，想通过这种姻亲关系，与两家交往。” 萧九泠讽刺地笑了笑，“敢问一句，二婶她自己可有女儿？” 慕容璟转眸看向她，“有一个，不过今年才十岁。” 萧九泠没兴趣再听了，把腿从慕容璟手中抽出来，躺下。“三婶这家分得好。” “我也觉得。”慕容璟赞同点头。 慕容璟下床洗了个手后，也跟着上床，从背后搂住了萧九泠。 “九泠可困？”慕容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已经闭上眼的萧九泠，一动不动，却如临大敌般紧紧揪住了柔软的被褥。 慕容璟身上的热气如同盛夏的烈日，炙热而逼人。他紧紧贴着萧九泠的脊背，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融化在自己炽热的怀抱中。他的双唇在她柔嫩的肩颈间轻轻游移，每一次触碰都如同火种，在她的肌肤上点燃一簇簇欲望的火焰。 面对萧九泠的沉默，慕容璟并未流露出丝毫的不悦。 他反而更加温柔地贴近了她，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九泠，若你累了，便只管安心睡去。剩下的一切，交由我来处理便是。” 倏地，萧九泠的耳廓红了。 房中的烛火被慕容璟熄灭，只剩下月光洒入，倒映出床上叠在一起沉沉浮浮的影子，还有隐约流淌入夜色的动人歌声。 过了许久，海棠苑那间旖旎的房间里，传来萧九泠求饶的声音。 “别闹了，三婶他们刚来，我明早若起晚了可不好。” 慕容璟的声音随后而来，但此刻他的声音似乎被某种情绪所笼罩，显得有些低沉而模糊，仿佛他正在享受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没事，娘肯定会处理好的，你明早还是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然而，慕容璟的话并没有让萧九泠安心。她感到一阵羞愤，恼怒地低吼道：“你浑蛋！” 话音未落，黑暗中便传来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紧接着是慕容璟轻微的吸气声，仿佛他正在竭力压抑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感…… 第99章 何不如学她？ 第二天，萧九泠果然起晚了。 等她醒来时，已经到了午时。 饶是活了两世的她，此时也不好意思再去拜见婆母和三婶。 萧九泠把这一切的错，都怪在了慕容璟身上，还让白露守着门，不许慕容璟今日再来海棠苑。 前院不是还有个外书房么？ 且去外书房睡吧。 萧九泠打算在海棠苑里多一天，等明日一早她再去主母院向乔氏和钱氏赔不是。 还有两位妹妹……按理说，她们昨日刚到，今日她这个做嫂嫂的应该要好好招待她们，让她们熟悉熟悉临南府。 可惜，萧九泠这样想得好好的，结果都败给了慕容璟。 只是没想到，下午，乔氏却和钱氏一起过来了。 听到白露禀报时，萧九泠都慌了一下。 幸好，她两世为人还是要比一般的后宅妇人镇定些，招呼青芍与白露，一起迎接乔氏和钱氏。 …… 江南别院，取名于此，还是因为苏胜从苏家分家的祖辈为了表达心中对本家的敬意，特意避开了临南府里出现第二个‘苏府’而特意取的。 所以，在临南府百姓心中都知道，江南别院就是小苏家，小苏府。 世代书香，笔墨传家的苏氏，唯一离经叛道的分支。 被苏胜派出去的小厮回府后，就去见了苏胜，将自己看到的都毫无隐瞒地说了出来。 “老爷，那琳琅阁今日，依旧是客似云来，络绎不绝。” “今日，他们便宜卖的货品是草纸，木盆，还有大酱缸……” “小的特意看了看，有些路过的人，本身并不想买什么，却因为那些低价的货品吸引了去，最后多多少少都会买上一些。” 小厮说完之后，就退下了。 苏胜感叹不已。 一旁的管家不解地问：“老爷，您对这琳琅阁真是格外关注啊。照我说，它们再厉害，和咱们家做的又不是同一门生意，老爷又何必如此在意呢？” 苏胜喟叹：“你没有去过琳琅阁，根本想不到里面有多少关于商道的奇思妙想。也难怪马有才他们输得那么惨了。人家根本都不必刻意与他们争斗，他们都会自动败下阵来。” “竟然如此厉害？老爷对这家杂货铺评价未免太高了。”管家惊讶。 他可是很清楚自家主人。 虽然是商人，可是因为出身于苏家，所以身上多少还是有些文人傲骨，文人清高。 看他和马有才他们的相处就能感觉出来，他们家老爷是不屑与之为伍的，所以态度才会带着疏离。 所以，能从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极高的评价了。 总之，作为小苏府的管家，他都是第一次听到自家老爷这么评价一个铺子。 苏胜缓缓摇头：“并非是我评价太高，而是这琳琅阁里所见所闻，真是给我醍醐灌顶。这家商铺背后除了将军府之外，还有谁？” 管家想了想，“只是听说这是将军府少夫人的陪嫁铺子，一切都是少夫人安排的。” “不可能。”苏胜毫不犹豫的否定，“那些种种手段，看似微小，但实则老辣无比，能将人心拿捏得如此准确，你觉得会是出于一个小姑娘的手笔？” “这……”管家迟疑摇头，“的确不太可能。以前这少夫人未嫁之时，也未曾听说她对商道如何，萧家的铺子也没有这诸般手段。” “所以啊，她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苏胜断言。 管家认同地点头。 此时，有下人跑来门口禀报，“老爷，马老板他们又来了，说是要求见您。” 苏胜与管家对视一眼，眼中都颇有些无奈。 “让他们进来吧。”苏胜想了想，还是放人进了江南别院。 …… 将军府，海棠苑主院。 萧九泠在青芍和白露的陪同下，等来了乔氏和钱氏。 乔氏见萧九泠站在门口迎接，一下子就急了。“哎呀，你身体不舒服，为何还要在这守着？我又不是不知道路，快回去，免得吹了风。” 萧九泠一脸懵地被乔氏和钱氏一起推入了房中。 乔氏不放心，还吩咐青芍和白露落下门帘。 “娘……”萧九泠有些茫然。 乔氏嗔道：“你这孩子，就是太有礼貌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必被这些礼节拘谨，不舒服就该好好躺着。你都不知道，早上璟儿来告诉我，说你昨夜受了凉，早上醒来头疼得不行，还要坚持起来给我们请安，安排厨房准备早膳这些诸多事宜，陪你两个堂妹玩耍，可把我担心坏了。” “幸好，他把你按下了，让你好好休息。否则，我绝饶不了他。” “就是，你身子弱就好好休息，你那两个堂妹你不用特别招待。”钱氏也跟着开口。 萧九泠听得瞠目结舌。 她确实没想到慕容璟在离开之前，帮她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多谢娘，多谢三婶。”萧九泠自然要领了慕容璟的情。 不然，她要怎么办？ 告诉眼前两位长辈，说自己根本不是受凉，更没有头疼，而是被慕容璟欺负得下不了床吗？ …… 江南别院，马有才等人再次跪在了苏胜面前。 “苏老爷，求您帮帮我们，再这样下去，我们真是熬不住了啊！” 苏胜让管家将人扶起。 “你们这是作何，我又不是那琳琅阁的东家，如何帮你们。” 马有才不肯起来，仰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苏胜，“只求苏老爷出面当个中间人，帮我们约见一下琳琅阁的掌柜也罢，东家也好。我们只想把规矩说清楚，他们琳琅阁不能为了挣钱，坏了行规，逼得我们这些同行活不下去。” “就是，就是……” “苏老爷帮帮我们吧。” “……” 苏胜笑了笑，“你们又何必如此呢？人家生意好，难不成你们还想联合起来不许人家好好做生意？” “我们不是这种人，我们只是想让琳琅阁的人讲规矩。”马有才梗着脖子道。 苏胜笑了笑，“要我说，你们与其求我去做中间人，逼迫琳琅阁守你们所谓的规矩，还不如好好学学琳琅阁，多多琢磨一下琳琅阁的手段，学学她家是怎么做生意的。” 这话一出，马有才几人都愣在了原地。 第100章 还未怀上吗？ 马有才：“苏老爷，这……这这……” 苏胜的话，让马有才几人瞠目结舌。 还能这样做？ “琳琅阁做什么，你们就照着做，你们的生意不就自然好起来了吗？”苏胜摸着胡须，神情略微有些得意。 马有才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过，老夫要提醒几位，要学就要学到精髓，莫要只学到些皮毛就东施效颦。没学透就去模仿，若是生意亏了本，可别怪老夫。” 苏胜屈起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你们一而再地来求老夫，老夫也是推脱不了，才给你们想了这么个主意。你们要不要学，都凭自愿，自个想清楚。今后，就不要再为这事而来了。” 说完，他也不给马有才他们反应，直接端茶送客。 管家很有眼力见，立即把几人请了出去。 连同带来的礼物，也一样没收，都给人送了出门。 等管家回到房里时，苏胜已经喝了半盏茶了。 “人都走了？”苏胜抬了抬眼皮。 管家点点头，“都走了，不过我瞧着他们离开时，把老爷提点的那些话都听了进去。” “嗯。”苏胜笑了笑。 管家不解地问：“可是，老爷您为何告诉他们要这样做？” 苏胜笑道：“同行竞争，犹如下棋。棋艺不精时，学着对手落子，那本就是一种手段。至于我为什么让他们这么做……我也想看看，若是这临南府里的杂货铺，都学着琳琅阁如此操作了，琳琅阁又会出什么奇招。” 管家恍然大悟。 自家老爷，是为了试探将军府少夫人背后的人。 若是能将其逼出，那就更好不过了。 管家心中了然，便不再多问了。 …… 将军府，海棠苑内。 萧九泠早上起不来床的事，就这样揭过了，慕容璟的话免去了她许多尴尬。 “我们就是听说你不舒服，所以来看看你，见你精神还不错，我也就放心了。”乔氏道。 面对如此温柔相待的婆母，萧九泠再冷的心肠也硬不起来。 她谢了乔氏和钱氏的关心后，又主动问：“怎么不见两位妹妹，还有堂弟呢？” “阿瑀一早就吵着和璟儿去了军营，至于柔儿和心儿，想来是一路奔波，昨个到了家里，睡得很沉，早上也没起来。你三婶想去喊，被我给拦下了。此时，怕是已经醒了，在院子里用膳。我想着反正今日也没啥事，就干脆让她们自个在院子里玩吧，也能轻松些。”乔氏解释。 钱氏感激不已，“还是大嫂知道心疼人，我们这一趟算是来对了。” 说着，眼眶又红了起来。 乔氏笑话她，“看你，昨晚还没哭够，今天又开始哭了。都说了，我们是一家人，你不能总这么见外。” 钱氏抹干泪，叹息。“唉，怎么说，都是分了家的。我们在府中长住也不好。” 说着，她看向萧九泠。 “九泠，想来老家的事，阿璟都给你说过了，三婶也不瞒着你。这次我们来，就不打算回青州了。不过，我们也不会在府中久住，等我们安顿几日，就在这城中寻一个院子搬出去。” 乔氏生气了，“你这是做什么？家里可是有人要赶你走？” 萧九泠也忙道：“是啊，三婶，家中又不是没有住的地方，你何必要搬出去？” 钱氏却道：“那不一样，大哥大嫂愿意帮我，我可不能厚着脸皮不知感恩。你们放心，我们来时身上带了些银钱，买个二进小院应该够了。咱说了，我们娘几个有手有脚的，饿不死。” “不成不成，哪有刚来就打算着搬出去的道理？都不许走，就住在家里。”乔氏道。 钱氏无奈，小声提醒，“大嫂，我是寡居在家，怎可与大伯同住一府。” “哎呀，你何必在意这些。我们自个清清白白就行了。”乔氏不接受这个理由。 钱氏只好道：“可我还打算给三个孩子寻门好亲事，怎能不注重风评？” 说到这，乔氏也无奈了。 妯娌两人只剩下叹息。 等她们说完，萧九泠才若有所思地道：“其实也不必如此麻烦。” 她一开口，乔氏和钱氏都向她看来。 萧九泠道：“娘，我记得将军府有一个较偏远的小院，虽然都在府内，可是却有一个单独的门对着后面大街。” 经她这么一提醒，乔氏也想了起来。“啊！对。那地方因为偏，好多年都无人居住了，但倒是厢房院落完整。” 乔氏听出了萧九泠的用意，顿时眉开眼笑。“还是我们家九泠反应快。弟妹，你也别去找什么院子了，我明日就让周伯把那小院修葺出来，那里绝对比什么二进小院大。你怕不方便，就等修葺好了之后，再搬过去。从外面看，我们就像是挨着住的两家人，但实际上就是一家，把院门打开，就可以互通有无了。” 钱氏还有些迟疑。 但是，在乔氏和萧九泠的联合劝说下，钱氏总算是接受了。 未来的住处有了着落，钱氏心中也松了口气。 乔氏和钱氏主要就是来看萧九泠的，说了会话，见她确实没事了，乔氏和钱氏也打算离开。 萧九泠也不想在屋子里闷着了，便提出去看看两位堂妹。 于是，出了海棠苑后，萧九泠就和乔氏、钱氏二人分开了。 钱氏一直看着萧九泠的背影，直到看不见，都还舍不得收回来。 乔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才将她晃回神。 “看什么呢？”乔氏好奇问。 钱氏不好意思地道：“嫂子，九泠嫁进来有多久了？” 乔氏不明所以，却还是认真回答：“也有两三个月了。” “也有段日子了，可有传来什么喜讯？”钱氏问。 乔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喜讯？” 钱氏无奈地在肚子上比画了一下，“还未怀上吗？” 乔氏终于反应过来。“哎哟，你瞧瞧你，他们才刚成亲不着急。” 钱氏掩唇偷笑，“我是不急，就怕咱们璟哥儿年轻气盛火气旺，不知道心疼媳妇，也怕万一怀上了，小两口不知情，胡闹出事。” “呸，你这当婶婶的，怎么开起了小辈的玩笑。”乔氏羞恼地笑骂。 钱氏忍住笑，靠近乔氏耳边轻声说：“我刚刚啊，在九泠衣领下瞧见了……” 乔氏睁大双眼，笑意怎么都压不住。 第101章 偷学 “阿嚏！” 萧九泠走着走着，打了个喷嚏。 青芍立即担心起来，“小姐，可是衣裳穿少了，着了凉？” “我这就去给少夫人取件披风来。”白露动作更快。 “我没事，你们别折腾。”萧九泠忙喊住她们。她看了看明媚的日头，笑道：“那么晒，我怎会着凉？刚才只是鼻前痒了痒，你们不必紧张。”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如今这日头白天还算大，可是早晚还是凉的。”青芍道。 萧九泠：“现在不是正热的时候吗？好了，你们不必担心，我的身体自己清楚。走吧，先去见两位妹妹。” 两人无奈，只好跟上萧九泠。 慕容柔和慕容心住在的院子，名叫清荷居。 这本是乔氏安排给她们母女三人住的地方，慕容瑀是男子，自然只能住在外院的客房中。 但是因为慕容烈不在家，乔氏和钱氏又许久未见，所以昨晚钱氏住在了乔氏那，姐妹二人是自个在清荷居住下的。 清荷居与缺水的青州不同，一入院门，就有一片荷塘环绕。 此时，又正是开花的时节，荷塘里的荷花都露出了尖尖角，有些早荷都已经盛开了。 粉绿相间，池水粼粼，自带一种南方秀丽的色调，可把姐妹二人开心坏了。 萧九泠进来时，就看到姐妹二人正划着小船在荷塘中玩耍。 她们划船的动作很笨拙，好似是刚学会的，好在旁边有丫鬟守着，池塘的水也并不深，所以还算安全。 萧九泠来了的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到了姐妹二人耳中。 等她们上了岸，换好衣服出现在萧九泠面前时，已经是半柱香后了。 单独见萧九泠，姐妹二人还有些拘谨。 不过，慕容心性格要更活泼些。 除了刚开始的拘谨之外，她很快就热络起来。“嫂嫂，您身体没事了吗？” 萧九泠招呼二人坐下吃点心。 乍听到心儿这句话，好笑地问：“怎么连你们也知道我身体不适？” “自然是大哥说的。”心儿心直口快，慕容柔拦都没拦住。 萧九泠诧异。 又是慕容璟？ 他一早起来后，到底忙前忙后地做了多少事？ 慕容柔忙解释，“嫂嫂见谅。今早大哥与哥哥离开前，曾来见过我们，说是担心我们舟车劳顿，让我们好好休息。” “才不是呢。大哥明明说的是，嫂嫂身体不适，今日恐怕没空陪我们，让我们也多睡睡，不必太早起来，免得让嫂嫂知道我们早早就起来了，心中愧疚。”心儿却不服气的道。 慕容柔拉了拉慕容心。 萧九泠却已经听明白了两人话中之意。 慕容璟竟然怕她觉得贪睡不雅，提前给他两个妹妹打好招呼，让她们也陪着她一起贪睡，也免去了在长辈面前的失礼。 萧九泠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说慕容璟烦人，那昨晚上他死活不肯放过自己时，是真的烦人。 可是，要说慕容璟体贴细心，悄悄他今天做的事，又真能称得上一声体贴郎君。 罢了，罢了！ 萧九泠没有再多想，陪着慕容心和慕容柔随意的聊了起来。 昨晚虽然慕容璟也和她说了些青州老家的事，但也并未说全。 此时，她正好可以从姐妹花口中对青州老家有更深的了解。 …… 马记杂货铺大门敞开着，但里面看店的小工却昏昏欲睡，偌大的店铺里，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偶尔进来一两个人，见到小工在打瞌睡，自个逛了一圈又走了。 而杂货铺后院，倒是人不少。 马有才召集了临南府中其他杂货铺的老板，把苏胜的话转告给了他们。 “学？哼，我们几个加起来，都做了几十年生意了，凭什么要和一个小女娃学？” “没错，她背靠将军府，有了将军府撑腰，我们的生意自然做不过她，这种背景我们如何学得来？” “苏老爷怕不是因为不敢得罪将军府，所以才故意这样说来打发我们的吧？” “……” 杂货铺的老板们，都七嘴八舌地说着。 马有才等他们说完之后，才开口，“我只是转告了苏老爷的意思，你们怎么想我不管。” “马老板，话不能这么说。在那琳琅阁出现之前，马记杂货铺一直都是生意最好的，我们也是以你为标杆，现在生意没法做了，你不能不管我们啊。”有人道。 马有才无奈：“那你要我怎么做？” 说话的人，表情讪讪，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另一个人打着圆场，“马老板，他只是一时心急说错了话，您别和他一般见识。我们就想知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其他人纷纷点头，一一看向马有才。 马有才扫了他们一圈，才叹息道：“我虽然也不懂苏老爷是何意，但还是觉得跟着做。我已经派人去琳琅阁门口蹲守了，把它那一套全都学来照做，能有点生意就有点生意吧，难不成就这样等着关门？那你们要我一大家子怎么办？跟着我吃喝的伙计们又怎么办？” 他这一番话，说得在场的人感同身受，都各自思量起来。 …… 接下来几日，萧九泠除了对账之外，都是在府中陪着两个堂妹，要么就是带着她们出府游玩，让她们尽快对临南府熟悉起来。 慕容璟那边也是如此，慕容瑀对军营里的一切都很感兴趣，舍不得离开。 所以，那夜之后，慕容璟就被他拖着住在军营，几日不曾回府，弄得萧九泠想要找慕容璟麻烦也没机会。 这一日，姐妹花被钱氏带走，说是要去做什么，乔氏也随行。 萧九泠没去，也没多问。 她正在书房核对账目，准备通知账房把慕容府这一月的分红送来时，庆俞却黑着脸，火急火燎地跑来了。 “这么急干什么？”萧九泠抬眸看了他一眼，吩咐一旁伺候的青芍，“快给我们大掌柜倒杯茶来。” 青芍忍着笑，给庆俞送了杯茶过去。 庆俞也不客气，接过茶盏，一大口喝完，把茶盏又递了回去，“多谢青芍姑娘。” “现在可以好好说了吧。”萧九泠问。 庆俞道：“东家，那些杂货铺实在是无耻至极，竟然偷学我们！” 第102章 她如今是妊妇 庆俞说话时，依旧是气愤不已的样子。 就连一旁的青芍听了，也都很是愤慨。“他们怎能如此不要脸！” “没错，他们这样做分明就是嫉妒我们琳琅阁生意太好，才想要东施效颦。”庆俞怒道。 青芍：“他们都是多大的人了，怎好意思如此？” “……” 两人在书房里发了一通火，但是萧九泠却是从头到尾的平静。 发泄了几句，庆俞和青芍才察觉到自家主子，是不是太过冷静了。 “小姐，你不气吗？”青芍忍不住问。 庆俞也疑惑地向萧九泠看过来。 萧九泠微微一笑：“有什么好气的，生意买卖中，很难避免这类事，若是我因此而生气，那以后岂不是要气很多次？” “可是，他们太过无耻了啊！”青芍依旧无法不气。 “还有，若他们都学我们了，咱们铺子里的生意变差那可怎么办？” 庆俞也跟着担忧起来。 他可是很清楚的，如今自家小姐养着的人不少，可手里能赚钱的也只有琳琅阁一间铺子。 若是琳琅阁生意变差，那么自家小姐肯定会陷入困境的。 “东家，都是我没用。”庆俞跪在地上请罪。 萧九泠挑眉，“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庆俞没起身：“东家把铺子交给我打理，我是琳琅阁的掌柜，如今咱们铺子里的手段被人学了去，就是我的错。” “起来。”萧九泠声音重了些。 庆俞听出了她语气上的变化，不敢忤逆忙站了起来。 萧九泠淡道：“我问你，他们学了什么？” 庆俞道：“学了我们铺子里的布置，还有那些低价货品，临期物品……凡是店里能看到的，都被他们学了。” “既然是店里能看到的，他们照抄过去，又与你何干？难不成你能分辨进店的每一个人，搞清楚他们是不是别的杂货铺的人？”萧九泠问。 庆俞羞愧低头。 他自然是不能的。 先不说琳琅阁每日来来往往那么多客人，他怎么可能一一记住。 就说把所有人都站在他面前，他也分不清哪些人与其他杂货铺有关。 “我再问你，他们学了我们的手段后，生意可有好转？”萧九泠又问。 庆俞忙抬起头摇了摇，“没有，我来之前特意派人去看了一圈。不，也不能说没有，肯定是吸引了些客人进入铺子的，但卖出去的东西不多。生意应该和之前差不多。” “那就是了，你慌什么。”萧九泠有些不满意庆俞此时的反应。 她原以为，他应该是沉稳冷静的。 但是…… 或许，是因为琳琅阁是他一手操办起来的吧。 萧九泠在心中安慰自己。 “庆俞，你记住遇事不要慌。我们这些手段，都是大大方方摆出来的，被人学了也是早晚之事。更何况，独家生意永远比不上百花齐放。总不能我们做了杂货铺生意，就不让别人做吧。”萧九泠提点他。 庆俞也意识到了自己冲动了，可还是不舒服。“小的从未这样想。只是，生意之事各凭本事也就罢了，他们这样学我们，实在是有些下作。” “若都照你这般想，那第一个会种地的人，不愿教给他人，那全天下的地都要他一个人种吗？商业繁荣，经济才能昌盛，我们从商的环境才会好，大家才能一起水涨船高。这个道理，你要仔细想明白，若你想不明白，你从商之路也就到此为止了。” 萧九泠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多的了，剩下的只能靠庆俞自己悟。 不过，萧九泠对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毕竟，在前世时庆俞离开萧家后，都能闯出一番事业来，不可能跟了她后反而不行。 现在差的，不过是眼前的庆俞还太年轻罢了。 “是，东家。”庆俞彻底冷静下来，将萧九泠的话听了进去。 “但是东家，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应对？”这才是庆俞最想问的。 萧九泠道：“你自己去想，想好怎么做了便去做。想不明白，再来问我。” “是。”庆俞领命而去。 不过，他刚走到门口，就突然停下，又转身走回书房。 “东家，有件事我差点忘了。”说着，庆俞从怀中摸出了一封信，双手递给了萧九泠。 萧九泠接过拆开，发现里面写了好几页纸的内容，虽然字丑了些，但是却让人能认出来是什么字。 “这是我让归云庄里几个孩子去弄的，我是想着，如今咱们既然有人了，那就干脆用自己的人也放心些，顺便也能锻炼一下他们。” “他们这几日都在盯着韩家，把发生的事都写在上面了。” 萧九泠心中有些感慨。 其实，刚重生回来时，她发现自己前世种种均在韩羿算计之下，她是很生气的，也想要狠狠报复回去。 可是如今，很多事都与前世不一样了，她又一直被慕容家温暖着，她是想过要放下一切，踏踏实实，认认真真的过这一辈子的。 不想辜负了老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反正上辈子，她已经杀了韩羿一次，给自己和两个孩子报了仇。 但萧卿若也好，韩羿也好，总会时不时出现在她面前，虽不至于让她恨得疯魔，但也会膈应。 那就只有让他们放马过来，她接着便是。 嗯？ 萧九泠看到最后一行时，看到了一个感兴趣的消息。“萧卿若有孕了？” “是。”庆俞自然也是看过信中内容的。 萧九泠手中拿着信，神情恍惚了一下。 前世，她是嫁给韩羿之后好几年才怀上了孩子。 最初那一年，她久久不孕，不知道被韩邓氏阴阳怪气了多少次，后来手中宽裕了些，此事已成心结，她找了不少大夫诊治，得到的结果都是她体寒难孕，若是要怀孕，就需要好好调理身体。 自此，她一边从商赚钱，一边喝药调理身体，也是好几年后才有了身孕。 有身孕前，有身孕后，一直到生产时，萧九泠都吃了太多苦，以至于她对怀孕生子一事后怕至今。 只是没想到，萧卿若才嫁给韩羿不久，居然就有了身孕。 “他们好像本打算离开临南府，只是在临出发前发现有了身孕，才不得不放弃离开。”庆俞想了想又道。 萧九泠回过神，“离开临南府？” 第103章 身体如何？ “离开临南府？” 萧九泠挑了挑眉。 韩家三代以前，是逃荒逃到的临南府。 外地早已没了什么亲戚，就连临南府内，韩家认识，且熟悉的人，也都在他们住的村子里。 韩羿和萧卿若为什么会突然想要离开临南府？ 他们是想去哪？ 京城！ 突然，一个答案跃入萧九泠的脑海之中。 萧卿若也是重生归来的，这一点，萧九泠一直没忘。 所以，那日琳琅阁开张，萧卿若在她面前受挫后，被刺激到了，想要提前揭开韩羿的身份？ 萧九泠抿了抿唇。 若真是这样，对她来说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你先下去吧，继续盯着韩家。”萧九泠对庆俞道。 庆俞应声离开。 青芍原本也想继续在书房里伺候，却被萧九泠赶了出去。 “我想一人静静。”萧九泠道。 青芍见她脸色有些难看，也不敢继续逗留，离开的时候还小心地关上了门，自己不放心地守在外面。 萧卿若曾经就想过，要说出韩羿身世，只是被我阻止了。 萧九泠一身寒意地坐在椅子上。 她还记得，当萧卿若被禁足在家中，家里反对她和韩羿时，她就曾想找过萧远鹤说出韩羿身世。 因为，萧卿若也同样了解萧远鹤。 她也知道，萧远鹤最大的心愿就是位极人臣。 只是家世太低，他做上临南府知州，已经是用尽了力气。 在这临南府，萧远鹤能够接触到最大的世家就是苏家，所以他才那么希望与苏家攀上关系。 可若是让他知道，这里还藏着一个国公府的世子，他恐怕会抓住一切机会，抱上这棵大树，与国公府攀上关系。 也是因此，萧九泠当初才会阻止萧卿若把这件事说出来。 她怎么会让韩羿提前回去享福？ 萧卿若当时被劝住了，可是现在她显然又动起了心思。 只是不知她是否告诉了韩羿真相。 “应该不会。” 萧九泠双眸眯了眯。 她了解萧家的每一个人，萧卿若看似蠢笨，但实则自私自利，她在没有看到好处前，绝不会把这件事告诉韩羿。 因为，她也怕韩羿得知真相后，抛弃自己，独自上京寻亲。 只是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样的办法，哄得韩羿答应和她一起去京城了。 好在就是，萧卿若突然怀孕，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有些奇怪……”萧九泠皱了皱眉。 她曾记得，韩羿被抓这件事，上辈子没有发生。而这辈子发生后，按照正常来说，他会死在矿上，可是他却在重病垂死之际得到了特赦。 特赦之事，上辈子也没有。 当时她就觉得奇怪，好像这个特赦，就是为了救韩羿一样。 而这一次，萧卿若想要提前曝光韩羿身份，却在临出发前发现怀孕了，而无从继续计划。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在主导着这一切，不许任何人去干预。 这股力量，在把韩羿的命运一次次拉回原来的轨迹上。 “但也不是绝对。”萧九泠眸光闪了闪。 就比如，她这辈子并未嫁给韩羿，韩家这辈子至今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萧卿若模仿她卖花，却并未带来收益。 所以，可以推断得出，那股无形的力量，并不在乎这些‘小事’，它只是在意一些大事件的发生。 就比如，当初京城宣国公府之所以发现如今的儿子，并非他们亲生，又一步步找到了韩羿，是因为京城的一场内乱。 如今的宣国公世子，似乎在这件事里，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而也是因为他并非宣国公真正血脉的原因，才使得宣国公在这次内乱中得以保全自身。 若是韩羿去了京城，身份提前曝光。 那么会直接影响到这件大事…… 萧九泠深吸了口气。 她不知道如今所猜测的对与不对，但起码是一个方向。 萧九泠靠着椅背，凝着已经开始干了的墨砚。 她之所以在意这件事，不是因为怕了韩羿，而是她不希望韩羿能手掌权势，她见不得韩羿高高在上的样子。 如果无法阻止这一天到来，那么她就要想办法在这一天到来之前，站得比韩羿将来站的位子还要高，比他手中掌握更多的权势或财富！ 这辈子她不会再被韩羿踩下去。 一定不会！ 萧九泠不知何时握紧的拳头，用力砸在上好的黄梨木桌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青芍推门而入，“小姐怎么了？” 萧九泠神色稍缓，“没事，不必紧张。” 青芍点了点头，但依旧担忧地偷偷打量她。 …… 琳琅阁的事，萧九泠交给了庆俞处理，就没有再去管。 韩家那边，有人盯着，萧九泠也不去在意了。 在书房里忙碌了一天，等她走出书房时，天色已暗，慕容璟却还未回来。 “少夫人，夫人刚才派人来请，说今晚一起在主院用膳。少将军和瑀少爷已经过去了。”白露站在外面等候萧九泠。 不等萧九泠问，白露又忙替自家少将军说话，“少将军刚才来过海棠苑找您，见您在忙，便没有打扰。只是怕夫人那边等得久了，所以才先过去。” “我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萧九泠笑了笑。 她其实并不会因为慕容璟不等她这种小事而生气，所以也不理解白露的紧张从何而来。 萧九泠到了乔氏那里时，所有人都到齐了，却无一人给她脸色。 一家人坐下吃饭，其乐融融。 等用过膳后，慕容璟本想带着萧九泠回去，却被乔氏拦下了。 “你先回去，我想和九泠说会话。”乔氏打发慕容璟离开。 慕容璟一头雾水，不情愿地看向萧九泠，少年心性全然展露。 他这几日被慕容瑀缠着，已经好久不曾与萧九泠说过话了，也没有帮她捏腿。 怎么好不容易慕容瑀不缠着他了，他娘又来坏事？ 可惜，慕容璟的不情愿，萧九泠并未在意，她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什么话也不说。 无奈，慕容璟只好先行离去。 等慕容璟走了，房中只剩下萧九泠，乔氏和钱氏三人。 乔氏才关心地问她：“九泠，你最近身子怎么样？可有什么不适？” 她问得极为婉转，钱氏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第104章 两碗汤药 “哎哟，大嫂都是一家人，你又何必问得如此婉转？” 钱氏焦急地道。她还看了萧九泠一眼，“瞧，把咱们九泠都问蒙了。” 乔氏看过去，果然看到萧九泠脸上一脸茫然。 “都是我的错。”乔氏笑骂自己。 萧九泠哭笑不得，“娘，您和三婶到底想说什么？” 乔氏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钱氏却爽利的道：“你娘啊，就是想问问你的肚子有没有动静。” 萧九泠一愣，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平坦的小腹。 钱氏得意地看向乔氏，“瞧，这不就问出来了吗？” 乔氏赞许地看了钱氏一眼，又拉着萧九泠的手关切温和地说：“九泠啊，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你年龄还小，身边又没有年长的嬷嬷指点，怕你不好意思问我所以才主动问了你。” “我们也是怕你们年龄小不懂事，没轻没重的，万一你有了，伤着孩子怎么办？”钱氏也赶紧道。 萧九泠在两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明白了一切。 她垂眸，敛去眸中神色，“娘，三婶，九泠无用，还未能给慕容家添上子嗣。” 她怎么会怀孕呢？ 每次她和慕容璟事后，她都会偷偷喝下避子汤。 哪怕上辈子，大夫曾经说过她体寒，难以受孕，但她都不敢大意。 万一呢？ 习武之人的精力，可不是韩羿那种肩不能挑的人可比的。 萧九泠早就想过，这辈子自己不生孩子，只要占着慕容府主母之位，趁慕容璟还活着的时候，给他多纳几房妾室，为他生儿育女，到时候她再代为照顾就行了。 只是，这个计划在她提出要给慕容璟纳妾的时候，被放弃了。 慕容府家规如此，她若是非要给慕容璟纳妾回来，那就太奇怪了。 除非，是慕容璟自己在外面有了喜欢的人，主动想要接进府里。 可是慕容璟每日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军营，那里能有什么女人让他喜欢？ 虽然如今她和慕容璟相处得不错，婆家也远胜上辈子的韩家，但萧九泠现在也还没想好，要不要给慕容璟留后。 所以，那避子汤萧九泠是一直在喝的。 只是这一切，都不能让慕容家的人知晓罢了。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无情也罢。 今生，她只想好好活着，不再轻易地做出一些决定。 “没事没事，我们不着急。你才嫁过来两三个月，没有也是正常的。”乔氏连忙安慰萧九泠。 就连钱氏也跟着说，“是啊，这子女缘分要看天意。在青州，还有些女子嫁过去好几年都没有消息，结果一开始怀了，就连续生了好几个。所以，你也不必担忧，为这事忧虑。我们今天问你，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对，你三婶说得对。你们都还年轻，我晚几年再做奶奶也不错。如今你三婶他们刚来，我还想陪着他们四处玩玩呢。”乔氏道。 听着两人为了照顾她的心情说的话，萧九泠心中升起一丝愧疚。 “呀，九泠，你的手怎么如此冰凉？”钱氏突然摸到萧九泠的手，她手上的温度，把钱氏吓了一跳。 乔氏却似乎早已习惯了萧九泠手上的冰凉，“大惊小怪什么？九泠的手向来就冰，天气热的时候，拉着她就像是拿着一个冰块似的，很舒服。” 钱氏白了乔氏一眼，“我的大嫂，你真是跟着大哥在外面跑来跑去多年了，怎么一点女儿家的事都不懂。” 乔氏茫然：“我怎么不懂了？” 萧九泠看向钱氏，却也没有阻止她的意思。 她想，若是乔氏知道她体寒难以受孕，说不定就会同意慕容璟纳妾了。 “女子手脚若是到了天热的时候，都还冰凉，那就是体寒。体寒的话，不仅每月葵水的时候会格外难受，就连生育这一块也是难关。”钱氏并未避开萧九泠，似乎是怕她多想。 “啊！这可如何是好？九泠，你葵水之日可曾如你三婶所说会难受？”乔氏顿时紧张起来。 萧九泠没想到，乔氏最担心的居然是这个。 “是有一些。”萧九泠听到自己这么回答，这也就等于她承认了自己体寒之事。 乔氏心疼起来，“葵水不畅的难受，只有我们女子才懂，真是苦了你了。” “……”萧九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钱氏连忙安慰：“你们也别太担心，幸好我有一个祖传的方子，可以调理女子体寒的问题，我这就写下来给九泠。” “？？？”萧九泠愕然看向热情的三婶。 这三婶怎么还藏着这么一手？ …… 最终，萧九泠不仅带着药方回去，青芍和白露还被特别叮嘱了，要记得给她每日煎服。 等萧九泠回到海棠苑时，慕容璟已经等了许久。 他问了乔氏她们说了什么，萧九泠自然不会实话实说，只是随意搪塞了过去。 萧九泠洗漱躺下后，两人自然少不了一番亲热。 慕容璟如今不过二十出头，几日不曾有过那事，他如何能忍得住？ 一夜荒唐之后，第二天一早慕容璟又被慕容瑀嚷嚷着离开了。 萧九泠睡到快中午了才起身，用过早膳后，白露先是给她送来一碗药，正是按照钱氏那张方子来抓的。 白露离开后，青芍又偷偷摸摸地给萧九泠端来一碗药。 这个药是什么，萧九泠自然也很清楚。 一碗，是调理体寒的药。 一碗，则是让人怀不上孩子的避子药。 两碗药，药性相冲，不可能同时喝下去。 但此时，两碗药都放在了萧九泠面前。 青芍站在一旁，几次欲言又止。 萧九泠目光在两碗药上停留许久，迟迟没有端起药碗。 “小姐，这药本来就伤身体，不如咱们就不喝了吧！你和姑爷本就是夫妻，又何必喝这种药呢？”青芍最终还是没忍住，把一直藏在心底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说完，她就准备去拿走避子汤。 可是，在她的手碰到碗之前，萧九泠却先她一步端起了避子汤的碗。 “小姐！”青芍想要阻止。 萧九泠却把避子汤一饮而入。 “行了。”萧九泠淡淡开口，她目光扫过剩下的那碗药，“把它到了吧，记住别让人发现。” 第105章 没有动静 江南别院，苏胜的管家，早早就等候着，直到苏胜起床后，才连忙汇报。 “马有才几人，都按照老爷您说的去做了。” 苏胜漱着口，漫不经心地问：“哦？都是如何做的。” 管家道：“先是召集了其他杂货铺的老板，把老爷说的话都转达了，而后又派店里的伙计在琳琅阁外蹲守了几日，便回去关门修整了一番，前两日重新开张，店里那些布局都与琳琅阁一模一样。” “他们只是派了伙计去，自个没去？”苏胜停下擦脸的动作。 管家讪笑，“许是怕被人认出……” 苏胜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帕子扔到管家手中。“都是借口罢了。几个伙计能看得出什么？他们自己拉不下脸面去学，从琳琅阁那里抄个皮毛，迟早要栽跟头。” “倒也有些人机灵，想要挖走琳琅阁里的伙计。”管家又道。 苏胜来了兴致，“成功了吗？” 管家摇头，“没有，据说琳琅阁给伙计们的工钱除了该有的之外，还有额外的奖励。说是琳琅阁伙计拿的保底工钱与其他杂货铺伙计一样，都是一月八百铜钱。但是，与其他杂货铺不同的是，若是在一月里，经由这个伙计的手卖出去的货物，也会按件提成。小件的货品，是一个铜钱。大件的则是两个铜钱到五个铜钱不等。” “这还有点意思。”苏胜听得津津有味。 管家附和：“谁说不是呢？老奴在刚听到时，也觉得很是特别。” “琳琅阁生意那么好，一个伙计一天下来，少说也能卖出十几件，几十件货品吧。积少成多，那一月下来，他们拿的提成也是不少，也许有可能超过保底的工钱。” 苏胜不愧是生意人，两三下就推算出了大致的情况。 管家颔首：“是的，他们昨日才发了月钱，好似拿的最高工钱的伙计，足有二两多银子。” 苏胜笑了，“那么好的待遇，只有傻子才会一时利益迷惑，离开琳琅阁。” “说起这事，那琳琅阁的掌柜也是个妙人，似乎早就猜到了会有人来挖店里的伙计，所以把刚才老爷说的话，也对每个伙计说了一遍。这样一来，就算是些目光短浅的伙计，也不会舍得离开琳琅阁了。毕竟，去了别家可没有如此好的待遇，八百个铜钱再怎么加，也是一两银子顶天了。”管家忙把打探到的消息都告诉苏胜。 苏胜欣赏点头，“还不错。” 他又看向管家，“你可知道，这就是为何琳琅阁里的伙计都热情似火的秘密。” 苏胜笑得意味深长，管家被他点醒后，也恍然大悟。 “马有才他们恐怕要吃个大亏。”苏胜预测。 管家担忧问：“那他们吃亏后，又跑来找老爷怎么办？是否会把一切都怪在老爷头上？” 苏胜不屑冷哼，“哼，自个没用，连抄都抄不会，还好意思来找我麻烦？” 管家想，也是。 苏胜突然问：“对了，琳琅阁可有收到风声，又有何反应？” 管家皱眉，奇怪摇头，“琳琅阁肯定是知道了的，但奇怪的是，他们一切如常，并未拿出应对之策。老爷想用此举逼后面的人出招，恐怕还不够。” 苏胜没有说话，而是沉思了许久。 过了一会，他才笑了起来，“好一招以不变应万变。” 管家没听明白。 苏胜却拍了拍他肩膀，“谁说他们没有出招？” “？？？”管家。 …… 将军府，海棠苑中，萧九泠淡定自若地喝下了一碗药，剩下的那一碗，她看了一眼青芍。 青芍无奈地上前，端起药，走到外面，把药倒入了花圃之中。 刚把这一切昨晚，白露就从外面回来了，吓得青芍差点没把手里拿着的空碗甩出去。 好在，白露并未注意她，而是径直走到了萧九泠房中。 “少夫人，庆俞来了。” 白露道。 萧九泠点了点头，起身去了书房。 庆俞早已经在这里等候，见萧九泠进来，忙躬身行礼。 “不必如此客气，随意坐吧。”萧九泠指了指椅子，自个走到主位坐下。 庆俞依言坐下，“东家，我来送昨日的账本。” 萧九泠点了点头，“以后这些小事，你其实不必亲自跑一趟。” “没事，主要是我也想多听听东家教诲。”庆俞忙道。 萧九泠笑了笑，随意地翻了翻手边的账簿，并不着急去看。“最近铺子里怎么样？” “一切正常。马记和另外几家杂货铺虽说学了而我们，但并未有什么效果。”庆俞汇报‘战果’，这一次他要比上次来更加自信和从容。 萧九泠：“你是如何应对的？” 庆俞摇头，“东家，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叮嘱了伙计们几句话。” 他把自己说的话，告诉了萧九泠。 大致就是让大家好好干，不要被这件事影响，把自己的工作完成得更好。再有就是，把对方可能出的一些阴招提前说了一遍，让大家心里有个数。 “……上次东家说的话，我回去后反复琢磨了好几遍，觉得他们既然学我们，就是比不过我们。若我们自乱阵脚，反而落了下成，还不如以不变应万变来观望一下。再来，我仔细想过，他们的货源不如我们丰富，根本不能像我们这样经营，若是强行学下来，最后反而得利的是我们。” “为何反而得利的是我们？”萧九泠不动声色的问。 但眼中，还是有些许赞赏的。 庆俞轻笑了下：“百姓都是有眼睛的，他们看到一样的布局，却是不一样的货物，反而更加容易对比出来我们琳琅阁的琳琅满目。” 萧九泠终于笑了，“干得不错。” “多谢东家。”庆俞激动地道。 “那你觉得，接下来应该做什么？”萧九泠立即反问。 庆俞还沉浸在被萧九泠表演的激动之中，突然被这么一问，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要做什么？” 萧九泠提醒，“要谨防，狗急跳墙。” 庆俞瞬间清醒。 萧九泠见他懂了，也没有再说。 上辈子，发生过太多类似的事。当她的杂货铺生意大好时，便遭到了其他人暗中的报复。 她用来放货的仓库，要么就是起火，要么就是被水淹，他们都觉得女子不懂经商，都想把她逼回家中，从此只能相夫教子，困守在后宅之内。 她怎会如他们的意？ 第106章 慕容烈归家 庆俞离开了，和来之前相比，回去的时候，他的脚步越发稳重了些。 萧九泠站在窗前，看着庆俞离开的背影，有些欣慰。 她等着庆俞成长起来的那一天。 前世从商的路上，她从一开始的懵懵懂懂，再到上路后的跌跌撞撞，最苦最难的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咬牙扛了下来。 如同一匹孤狼一样，在荒蛮大地上与其他野兽厮杀，争抢资源。 她尝试过合作，但是那些强大的族群，看不上她只是一匹孤狼，而且还是一匹母狼。 他们嗤之以鼻，所以她只能孤军作战。 哪怕她后来一次又一次证明给了世人看，她是可以的，就算只有她一人，她也可以占下一座山头，他们仍然觉得她只是凭着运气，凭着一些女子可以用的手段才得到了这一切。 她尚且如此，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青芍，从一个天真的少女，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女掌柜，就更加被他们忽视了。 而韩家…… 在她最难的时候，只有口头上几句廉价的安慰。 等她创下一番事业后，他们又被外面的话所影响，想让她回家洗手作羹汤。 她傻乎乎的如了他们的意，结果他们在差点把一切毁掉时，害怕了，招架不住了。 被圈养起来的羊群，怎么会知道森林猎场的可怕？ 于是，他们又想把她这匹狼放出来，他们继续回到羊圈里，过着安逸无忧的生活。 她再一次开始经商时，没有人知道她心态变了。 最初，她不得已去从商，是为了让韩家过得更好，还有就是憋着一口气想要证明给萧家看，自己没有错。 而后来，她再次以东家的身份站出来，是因为她喜欢上了经商的感觉。 但是，重活一世，她不想让自己过得那般凄苦。 她也想试试，与孤狼不一样的生存方式，她要有自己的人，自己的班底和力量，只有这样，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绝境，她都可以保护好自己和想要保护的人。 …… 马记杂货铺内院里，马有才一脸阴沉的坐在主座上。 在他下手左右各坐着其他杂货铺的老板。 他们脸上的神色，没有一个是好的。 “马老板，我们都听你的话折腾了一通，该做的我们都做了，该学的，我们也都学了。可是到现在，生意也没有任何起色，你说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在场的人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开了口。 有人带了头，其余的人也就你一言我一句地说了起来。 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话中之意，无疑都是在责怪马有才乱出主意，害得他们白忙活一通，还搭上了力气和银子。 这让本就不赚钱的他们，又一次雪上加霜了。 马有才也很郁闷。 这主意也不是他出的，是小苏家那位爷出的，他只是转达了一下，怎么现在都变成了他的错。 而且，他照着琳琅阁学，也没赚到钱啊！ 眼看着大家吵得越来越厉害，马有才忍不住一拍桌子。 “都别吵了！” 屋子里为止一静，其他人都纷纷看向马有才。 还是那最先开始说话的人，或许是附和他的人多，让他说话也有了底气。 他站起来，“马老板，你让我们不吵也可以。但是，我们在座的这些人，当初都是因为相信你，才会听你的话做事。如今没有效果，反而还亏进去了不少钱……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做杂货的，都是小本生意，经不起太大的折腾。我们这些损失，您总得有个说法吧？” “是啊……是啊……” “没错，我们当初可都是因为相信你才跟着你干的。” “……” 众人又开始附和起来。 马有才越听脸色越难看，忍无可忍地站起来。“好啦！事到如今，你们也都别想把屎盆子扣我一人头上。我当时就说过了，这是苏胜苏老爷出的主意，做不做随你们。如今倒好，你们反倒怪起我来了，怎么想讹人是吧？” 他这气势一上来，其他人的气焰又给压了回去。 “我们也不是这个意思。” 众人讪讪笑着。 马有才冷哼一声，“你们也无需在我这里守着了，你们在亏着，我也在亏着。明日我会再去见苏老爷，看看他怎么说。你们若是不想等的，大可以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无需再来问我如何如何。” 说完，马有才一甩袖，端茶送客。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不好再继续赖着不走，只好先离开了。 等他们都走光后，马有才才对着地上重重地‘呸’了一声。 “什么玩意！” …… 第二日，马有才一大早起来，就出了门。 他还要去找苏胜，倒不是像其他人那样，让苏胜为此事负责。 他只是想不明白苏胜让他们学琳琅阁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逗着他们玩？ 马有才是不信的。 苏胜是什么样的人？ 又不是做杂货生意的，逗他们玩有何好处？ 所以，他想苏胜一定是有目的的，哪怕是用他当刀，起码也得让他明白其中原因。 只是，马有才还未见到苏胜，倒是先见到了另外一个人。 在去苏胜的江南别馆时，马有才刚好看到有军队回城，为首的人正好就是驻守临南府的慕容将军，最重要的是，他是萧九泠的公公。 马有才站在人群中一直看着骑在马上的慕容烈，一直到慕容烈的战马经过他身边时，马有才突然冲出了人群，跪在慕容烈面前。 “吁！”慕容烈抓紧缰绳，控制住受惊的战马。 他身边的亲卫立即把马有才控制起来。 马有才对着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咽了咽口水，但还是撑住了。 “你是何人，竟敢惊扰明威将军！”亲卫厉声问道。 马有才被这中气十足，又带着铁血的声音吓得一抖，他趴在地上磕头，哭诉自己的原因。 “将军，将军，小人不是故意惊扰，小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 骑在马上的慕容烈皱了皱眉，“你有冤屈，应该去府衙，而非找我。” 马有才抬起头，额头上磕红了一片，他凄凄惨惨地看着慕容烈，“可是……如今这临南府中，小人身上的冤屈只有将军才能管啊！” 第107章 不会和离 将军府中，乔氏差人去问了几次周伯，得到的回复都是门房还没有看到慕容烈回来。 乔氏有些不安地在房中走来走去，“怎么还不见人？不是说今日回来的吗？” “大嫂你也不用太担心了，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战事，再说了大哥身边那么多军士在，不会有事的。”钱氏在一旁安慰。 “或许，是有别的什么事耽搁了。” 乔氏强行自己镇定下来，只是没坐一会，又问起吴嬷嬷慕容璟的下落。 “璟儿呢？他爹今日回来，怎么也不见他？” 吴嬷嬷忙道：“夫人，少将军早上离府前就说过了，今日军营里好像有个什么什么考核，将军不在，他要盯着，所以不在府中。瑀少爷也跟着去了。” “行吧行吧。”乔氏点了点头，只能耐心等着。 钱氏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掩唇轻笑了下。 “夫人，夫人，将军回来了……”院子外，有仆人通报。 乔氏激动起身，拉着钱氏就往外走。 半路上，却被周伯给拦下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将军回来了吗？”乔氏不解。 周伯脸色有些古怪，先把乔氏和钱氏又请回了主院，才把话说出来。“夫人，出了点事，将军到了府门后，没有进来，而是去了别处。他只是吩咐老奴告诉夫人，把少将军，少夫人都叫回府中等他。” “什么？”乔氏一脸懵。 她看向钱氏，钱氏也是一脸茫然。 周伯突然压低声音道：“老奴之前派去城门等将军的人回来说了一件事，不知道是否与将军的反常有关。” “什么事快说。”乔氏催促。 周伯道：“回来的人说是……将军回城时，有人冲撞跪在地上向将军告发少夫人恶意竞争，要垄断生意，迫害他们。” “岂有此理！”乔氏怒了，一巴掌拍在桌上，连桌上的茶盏都被打翻。 钱氏脸色一变，“怎么会有人如此胡言乱语？” 她已经来了临南府几日，自然也是知道萧九泠开杂货铺的事。 不仅如此，以她和乔氏的关系，还知道了慕容府每月可以在杂货铺里分红。 光是这第一个月，就足足分了上千两。 这样的回报，弄得她这两日都心痒痒，想找个机会问问萧九泠能不能让她也投一些钱进去，或者跟她说说有没有什么别的挣钱的法子。 毕竟，她如今已经分了家，又是寡母带着几个半大孩子。 无论是儿子娶妻，还是女儿出嫁的嫁妆，都需要大笔的银两。 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知道怎么挣钱，若有萧九泠带路，那自然是最好了。 可如果有人污蔑萧九泠，要断了萧九泠的财路，那她岂不是白想了？ 所以，无论是真心替萧九泠着急，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钱氏此刻的心情都不是装出来的。 “具体的情况老奴也不知，只知道那人被将军带走了。”周伯道。 乔氏气愤：“九泠做事都是堂堂正正，又什么时候迫害过谁？自己竞争不过，居然还跑去将军面前告状，真是无耻。” “现在得想法子搞清楚大哥的态度。”钱氏提醒。 提及这个，乔氏更担忧了。“你大哥原本就不同意九泠从商。” “啊？”钱氏愕然。 她看乔氏和慕容璟对萧九泠的态度，不像是反对的样子啊！ “总之，此事说来话长。”乔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向钱氏解释，只能敷衍了一下。 她吩咐周伯，快些把慕容璟找回来。 至于萧九泠那里，她得亲自走一趟。 …… 马有才当街拦下慕容烈的消息，传到江南别院时，苏胜正在喝茶。 听到后，茶水直接从口中喷了出来。 “老爷当心。”管家忙接过茶盏，又递上了帕子。 苏胜擦了擦嘴，“马有才是头猪吗？” 管家也是哭笑不得，“这马老板的套路，我也看不清。” 苏胜嘲讽地冷哼了声：“哼，自己没本事，倒是学会告状了。他那年纪都可以当慕容少夫人的爹了，他也不觉得臊得慌。” “老爷，我只是担心，他会不会在把事情告诉慕容将军的时候，也把老爷您给说出来。”管家担忧地道。 苏胜皱了皱眉，心底又暗骂了句马有才。 他思索了一下，对管家吩咐：“你去给我准备一份厚礼，再写下拜帖，亲自送到将军府去。” “这个时候，恐怕不妥吧。”管家有些犹豫，“我派人私下打听了一下，慕容将军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家儿媳开了间杂货铺。” 苏胜眉毛一挑，“那就明天去。” 管家了然退下。 …… 萧九泠就在府中，并未出去。 琳琅阁那边已经渐入正轨，也不需要她每天去盯着了。 再说了，若是每天她都要去，庆俞他们又如何成长？ 所以，乔氏和钱氏来的时候，她正在品茶看书。 “娘？三婶，你们怎么有空过来？”萧九泠放下书起身，又吩咐青芍和白露招呼两人坐下奉茶。 乔氏一把抓住萧九泠的手，神色慌张，把萧九泠吓了一跳。 “娘怎么了？” 乔氏道：“九泠，你爹回来了。他已经知道了你开铺子的事。”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不知道哪个输不起的王八蛋竟然跑去大哥面前告状，说你恶意竞争，要垄断这门生意，迫害他们。大哥一生戎马铁血，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卜折手段，仗势欺人的事，他一定会很生气。我和你婆母担心，所以才过来找你商量对策。”钱氏帮乔氏把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萧九泠算是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却格外淡定。 “九泠，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乔氏不懂。 “还不生气。”钱氏也很疑惑。 萧九泠笑了笑，让两人坐下，又亲自给她们倒了茶，才缓缓地道：“爹已经把最严重的后果，都已经说过了，我心中早已有了准备，又有何担心的？至于生气……爹过府门而不入，肯定是要亲自去查这件事。我没有做过那些事，一查便知，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钱氏了然地点了点头，突然反应过来问：“是什么后果？” “和离。”萧九泠噙着笑，平静地说出这两个字。 钱氏目瞪口呆。 乔氏却激动起来：“不可以！我是不会让你和璟儿和离的。若真是要和离，我就和他和离！” “啊？”钱氏眼睛瞪得更大了。 萧九泠也惊讶地看向乔氏。 第108章 约法三章 琳琅阁对面的一家茶铺，二楼厢房里，马有才大气不敢出地站在里面。 慕容烈一身铠甲，双手负在身后，站在窗子前，看着街对面客人络绎不绝的琳琅阁。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房门以及四角都站着慕容烈的亲兵。 明明人不少，可是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马有才再一次抬起手，擦掉自己额头上的冷汗。 而窗外，琳琅阁的伙计们，每次送客人出来，都是笑容满面，迎客进门时，也都是热情礼貌。 那种劲头，是慕容烈从未在别的商铺里见过的。 虽然，他平时很少逛商铺。 但是他之前四处征战，也去过不少地方，巡街的时候看到的那些商铺伙计，一个个死气沉沉，满腹怨气。 那些商铺的掌柜，东家，对伙计也是非打即骂，绞尽脑汁地苛待他们。 但眼前的琳琅阁显然不是这样。 撇开伙计不说，就说这些进进出出来买东西的客人，也是红光满面，满意至极。 而且，他还注意到，无论出来的人手中提着的东西多少，甚至没有，伙计的态度都是一致的。 这说明什么？ 慕容烈不懂经商，但懂练兵。 他很清楚，要有这样的效果，只有一点，那就是这些伙计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现在做的事。 而能那么统一，就只能说明有人刻意训练过他们。 一个店伙计，为什么会喜欢自己现在做的事，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他们能够赚到钱。 当然，这琳琅阁生意那么好，不可能不挣钱。 慕容烈站在窗边足足有半个时辰后，才转身缓步走到桌前坐下。 此时，马有才的双腿已经颤软了。 “坐。”慕容烈指了指马有才面前的椅子。 马有才扶着椅子坐下后，鬓角流下的冷汗更多了。 一个亲兵上前，给两人各自倒了杯茶。 把马有才吓了一跳。 慕容烈看着他问，“你说，琳琅阁的东家恶意竞争，她可曾做了什么恶意竞争的事？” 马有才脸色骤白，嘴唇都颤抖起来。 “我在这看了半个时辰，并未发现有任何强买强卖的行为。” 马有才说不出一个字。 慕容烈也未生气，而是继续问：“你说她迫害你们，垄断生意，这些可都有证据？” “没、没有……”马有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慕容烈神色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对亲卫吩咐：“走吧。记得把茶钱结了。” “喏，将军。” 亲卫齐声的回应，吓得马有才差点没趴在地上。 他本以为慕容烈会对他做什么，可是慕容烈却就这样带着人从他面前走了。 直到慕容烈离开许久后，他才软倒在地上，升起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我怎么就昏了头，跑去找慕容将军告状？这也就罢了，偏偏又拿不出任何证据。” 啪！ 马有才给了自己一巴掌。 …… 慕容烈回府路上，身边的幕僚匆匆赶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就又退下了。 等慕容烈回到将军府时，主院里，慕容璟和萧九泠已经在了，自然还有乔氏。 至于钱氏一家，这是大房的家事，他们不好参与，所以钱氏早就带着儿女回了居住的院子。 乔氏等不及，非要自己去外面等慕容烈，把慕容璟和萧九泠留在了房中。 母亲走后，慕容璟来到萧九泠面前。 少年将军的影子，直接笼罩在她身上，萧九泠抬眸疑惑地看向他。 慕容璟想了想，对萧九泠道：“一会不用怕，一切交给我。” 萧九泠对他笑了笑。 初掌灯时，慕容烈终于回府，走到主院时，远远地就看到乔氏披着披风，站在外面等他，身边的丫鬟提着灯笼，那昏黄的光晕只能将乔氏堪堪笼罩其中。 这画面，就如同他当年每一次出征回家时那样。 慕容烈不由地快了几步。“夫人，你为何在这等着？” 乔氏终于见了他，早就忘了两人月余未见的担忧和思念，一把抓住他将他带到了一旁的厢房。 丫鬟眼力极好地把厢房里的烛台点燃之后，就退出去了。 “夫人，你这是作甚？”慕容烈满脸疑惑。 乔氏寒着脸，没有半点的温情，“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回城时，被人拦下，听了些有的没的？” 慕容烈眸色变了变，坦然承认。“是。” 见他承认，乔氏更气了。“你就只知道听外面的人胡乱说，难道就不相信自家的人？” “夫人……” “你别说话，让我说。”乔氏打断了慕容烈，深吸了口气，面带愧疚地道：“你知不知道，九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家。你知不知道，我们府上的存银，已经只够勉强支撑一年。她想要从商挣钱，就是为了添补家用，好让你能继续为跟着我们来的烈属们搭理生老病死，婚丧嫁娶。” “我知道。” 乔氏原本以为慕容烈不知道这些，却没想到，他什么都知道。 慕容烈看着乔氏，意有所指地问：“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把掌家权从她那里拿回来，交回你手里？就是为了不让她去背负这些，这些都不该是她的责任。” 乔氏震惊了：“你是因为这个？” 慕容烈点点头，“不然你以为呢？” 乔氏讪讪笑了笑。 慕容烈没有再看她，“我也是去问了老周才知道府里的情况，这是我们的问题，与她无关。但我当时不愿意她从商也是真的。你知道，我实在是看多了奸商害国害民的事，我不想我们慕容家业沾染上这些铜臭气。” “那你现在……”乔氏听出了慕容烈的话外之意。 慕容烈却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走吧，过去再说。” …… 慕容璟和萧九泠等了好一会，才看到慕容烈与乔氏进来。 一见慕容烈，慕容璟就跪在他面前，“爹，无论您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那都不是真的。既然您都听了外人怎么说，也希望您能听一下我们的解释。还有，我不会与九泠和离。” 萧九泠没想到慕容璟就是这么直截了当地出招，让此时还坐着的她倒是有些显眼了，她只好也站起来，坦然地看向慕容烈。 慕容烈看了一眼慕容璟，没让他起来，而是走过他身边，在主位上坐下后，才对萧九泠道：“你要从商，我允了，不过我们要先约法三章。” 第109章 登门拜访 嗯？ 萧九泠惊讶地看向慕容烈。 她没想到，慕容烈回来之后，会是如此的平静，且还没有说什么，就同意她继续经商了？ “将军你刚才说什么？你答应让九泠经商了？”乔氏惊喜地走过来，还不忘扶起跪在地上的儿子。 “跪着。” 谁知，乔氏刚碰到慕容璟的胳膊，慕容烈就一个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 乔氏错愕放手。 慕容璟对她安慰笑笑，“娘没事。” 乔氏只能作罢。 慕容烈把目光移到萧九泠身上，“我答不答应，还要看你能不能接受我这约法三章。” “爹请说。”萧九泠不卑不亢地站在慕容烈面前。 慕容烈眼中划过一道赞赏，说出了自己的条件。“第一，不可恶意打压同行，压榨伙计。第二，不可哄抬物价，囤货居奇压榨百姓血汗钱，更不可强买强卖。第三，不可用将军府的名头在外仗势欺人，视大乾律法如无物。” 听到慕容烈这三个条件，萧九泠心中一下就放松下来。 其实，原本她也没有多紧张。 她早已经想过最差的结果就是和慕容璟和离，至于不回萧家的解决方案她也想到了，她可以借死人的名头一用。 也就是说，她要当寡妇，不用再等慕容璟战死。 她和慕容璟和离之后，她完全可以花钱寻一个刚死了儿子的穷苦之家，花钱给自己买一个身份。 这样一来，她不必回家再嫁，还可以独立出来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 正是因为心中已经有了对策，所以萧九泠才对慕容烈的回归没有半点担心。 可是，慕容烈的反应却让她有些懵。 之前的种种设想都不存在了，她还可以继续留在慕容家。 最重要的是，慕容烈提出的这些条件，本就是她经商的底线。 “以上三点，你若是做不到，或是有一条犯了，哪怕我不要慕容璟这个儿子，都会和你们断绝关系。此话，我说到做到。”慕容烈深深地看了一眼慕容璟，又看向萧九泠。 慕容璟此时似乎明白了父亲为什么让他跪着的原因。 他了然一笑，坦然面对父亲的眼神，“爹，我相信九泠，她永远不会成为你口中那种唯利是图，无视法纪的无良商人。” “最好如此。”慕容烈淡淡地道。 他再次看向萧九泠，等待她的答复。 萧九泠在慕容烈的注视下，点了点头，“我答应爹。” “好！既如此，你要做就好好的做吧。只要没有违反刚才那三点，你尽管放开手脚去做，若有人欺负你，我们慕容府也不是好惹的。”慕容烈赫然起身。 萧九泠眸光晃动了几下，露出笑容，“多谢爹。” 事情以圆满收场。 在萧九泠扶着慕容璟起来时，乔氏好奇问：“不是有人找你告状吗？怎么反而把你这个老顽固说通了？” 慕容烈无奈道：“我又不是莽夫。我带兵打仗那么多年，要发兵前都需要摸清楚敌军动态，粮草情况，人员数量和配置。如今有人就这么跪在我面前，上嘴皮碰下嘴皮说了这么一堆我儿媳妇的坏话，难道我不会去求证吗？偏偏，那家伙还拿不出半点证据。” 说到这，房中几人都已经猜到慕容烈回城之后去干什么去了。 慕容烈收敛情绪，又对萧九泠道：“九泠，你要从商，那么所遇到的困难和麻烦都需要你自己去克服和解决。慕容府这块牌子，只会在你无计可施，或是有人用权势压迫你时才会出手。你也别怪我无情，我们慕容家的子女都是这样，包括慕容璟，人人都称他一声少将军，不知情的人以为他是我儿子的缘故，但其实，他如今的一切，都是靠他从小兵一点点拿到的。虽无战事立功，但他在军营里，军士们是服他的。” “爹，我知道。”萧九泠从容点头。 她并不觉得慕容烈的这番话有什么不对，靠自己得到的东西，远比靠别人得到的要更扎实。 “还有，琳琅阁是你自己的陪嫁铺子，那就是你自己的产业，慕容府不参合。慕容府缺的钱，我会想办法解决。”慕容烈又道。 “爹，你这样说我不认可。”萧九泠却提出反对。 慕容烈皱眉。 萧九泠：“我既然已经嫁入慕容家，就是慕容家的一员。爹和我分得那么清楚，是不接纳我这个儿媳吗？还有，我让慕容府入股也并非是为了借口帮忙而已，慕容府的加入，能让我把我的余钱用于其他地方，所以还请爹收回刚才的话，琳琅阁里，慕容府依旧占股三成。” “你……唉，也罢。就依你所言。”慕容烈没有再坚持。 但他却对慕容璟道：“璟儿，明日你和我一起去村子看看他们。” “是，爹。”慕容璟应声。 萧九泠心中清楚，慕容烈是想要彻底解决烈属的事了。 这件事，也只有他出面解决最好。 …… 江南别院，苏胜要睡觉前，管家来禀报说是马有才来了。 苏胜本不想见，但管家说马有才就跪在门外，苏胜不见他就不走。 无奈之下，苏胜只好见了他一面。 一见面，马有才又跪在苏胜面前磕头，求苏胜救他。 苏胜冷笑：“你胆子那么大，连将军的马都敢拦了，还救我什么？” “苏老爷，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袋一热就冲了出去，等我反应过来时，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你说我该怎么办？”马有才哭丧着脸。 苏胜嗤笑。 马有才一边哭，一边跪着去抓苏胜的裤脚，“苏老爷我求您帮帮我，今天我把明威将军都给得罪了，虽然他没把我怎么样，可以后我可怎么在临南府里活下去啊！求您看在我还有一家老小依靠我生活的份上，再帮我一次吧。” 苏胜不为所动。 马有才又跪着哭求了半天，他才叹息一声，“罢了罢了，你都如此求我了，我还能真的不管吗？你先起来吧。” 苏胜给了管家一个眼神，后者立即把马有才从地上扶起来。 马有才跪得腿都麻了，被管家搀扶着坐下。 苏胜点他：“为今之计，是要先取得慕容府的原谅。算了，明日我就帮你跑一趟，亲自登门拜访，看看能不能用我这张面子替你说和说和吧。” “苏老爷大恩，马有才永世难忘。今后，马有才对您马首是瞻。” 马有才感激的又要一跪，被眼疾手快的管家阻止了。 “不必如此，大家都是临南商贾，本就该互帮互助。”苏胜笑了笑，敛去眼底精明的光芒。 第110章 萧东家 苏胜的拜帖送到萧九泠手中时，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意外。 前世，她在临南府从小打小闹到临南首富，自然会和萧卿若的公公苏胜打过交道。 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对苏胜的印象却没有那么好。 因为苏胜在她眼里，就是一个精明狡诈的商人。 与他打交道，要处处小心，免得什么时候掉入陷阱都不知道。 还有就是，有些人都被苏胜当枪使了，都还浑然不知，反而对他感激涕零。 诚然，这也是一种能力。 但有一点是，苏胜虽然是商人，但还是有苏家的文人傲骨的。 他有他自己的底线，他的奸诈与精明都是用在商道上，并未做出欺压百姓的事。 而他对萧九泠来说，还有一个印象就是，苏胜厉害，但后院却是乌七八糟。 小苏家的后宅争斗闻名于整个临南府，萧卿若当初也时常被卷入其中。 当时萧九泠忙于生意，就把这些当做是笑话听。 只不过，每次萧卿若在小苏家受了气，都会跑来她面前发泄一通，好似看到她不如她的样子，萧卿若心气就顺了。 萧九泠放下请帖，不太明白苏胜登门拜访是什么意思。 尤其是，帖子上写的还是她的名字。 既然心中疑惑……那就见见吧。 萧九泠答应了与苏胜见面。 她却不知，其实一开始苏胜是想把帖子递给慕容烈的。 可是，慕容烈那边却说，这些事他不懂，既然是经商的事，就直接找萧九泠好了。 苏胜这才重新写了帖子送过来。 当天下午，苏胜带着礼物登门拜访，萧九泠特意让慕容璟留下，陪她一起待客。 从辈分上来说，苏胜算是他们长辈何况又是外男，有慕容璟在场会方便许多。 三人见面后，又相互寒暄了几句，苏胜这才道出来意。 “此时我冒昧登门，一来是受了马老板之托，托个大，当个中间人说和说和，解开你们之间的误会。” “马记杂货铺的马老板？”萧九泠心中了然。 外面发生的事，她又不是一概不知。 昨天到底是谁跪在了慕容烈的马前，她昨天就知道了。 只是，这些事她难得理会罢了。 苏胜点了点头，又接着道：“二来……不瞒少夫人，我之前也去过琳琅阁，对里面的布置，还有一些经商的手段颇感兴趣，想要结交一下布置这些的高人。不知道少夫人可否替我引荐一二。” 他把态度放得极低，所以他想萧九泠应该也不好拒绝。 萧九泠听完苏胜的话，神色复杂了一下。 慕容璟却神色古怪地看向了萧九泠。 他不能替她做决定，所以一切都要看萧九泠的意思。 虽然，他看得出，萧九泠从商这件事，本就没有打算隐瞒什么，不然就不会自己出面了。 而苏胜的话…… 慕容璟也能理解，毕竟很少会有人相信，如此之多奇妙的想法，皆是出于萧九泠这个年纪的女子。 怕是别的女子在她这个年纪，连算盘都打不清楚，还在学习如何看账，如何管家吧。 不是慕容璟看不起别的女人，而是萧九泠太特殊了。 从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知道她很与众不同。 萧九泠也确实没有想过要隐瞒自己躲在幕后，她需要帮手是需要帮手，但她也不必隐于人前。 为什么生意做得好的就不能是女子呢？ 难道，因为她是女子，就无人愿意和她做生意吗？ 前辈子她不信，这辈子就更不信了。 “苏老爷这两件事……”萧九泠缓缓开口，睫毛轻颤了一下，抬起双眸，对上苏胜那期待的眼神。“我都答应了。” 苏胜大喜过望，他没想到萧九泠会那么爽快的答应下来。 他原以为，还要再拉扯一会，才能磨得她松口，尤其是第二件事。 “少夫人说的是真的？”苏胜急切地确认。 萧九泠点头，“这是自然。琳琅阁做生意，并未想过要欺压同行，如今既有此误会，能够早日解除自然最好。” 苏胜欣赏地点头，“不错，正是如此。少夫人能这样想，老夫很是佩服。” 萧九泠微微勾唇，“至于第二件事，那人倒也不是什么高人，能与苏老爷这样经验老道的前辈交流，也是她的荣幸。” 苏胜谦虚地摆了摆手。 “少夫人此话不对，琳琅阁里的那些手段，我闻所未闻，充满了奇思妙想且大胆，我也是见之心喜，才想要与高人学习学习。” 听到苏胜这番话，慕容璟与有荣焉地挺直了胸膛。 萧九泠只觉得好笑。 她并非天才，如今有这些苏胜口中的奇思妙想，不过是因为上辈子的磨砺罢了。 穷则生变。 她没有苏胜他们那么丰厚的本钱，没有身为男子的天然优势，就只能另辟蹊径开创自己的路。 前世的‘不得不’，如今却变成了天赋过人。 “少夫人，马老板他们也等得焦急，若是你没有问题，那么见面之日就选在明日可好？由我做东，在八宝楼摆上一桌。”他又看向慕容璟，“届时，也请少将军同来。” 萧九泠应下后，慕容璟才点了点头。 苏胜心情极好。 今日前来慕容府要做的事，到此为止都极为顺利。 眼下，也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 不过，他想也应该会顺利的，毕竟萧九泠都答应了把那位高人介绍给他了不是？ “少夫人，少将军，既然其他的事都已经确定了，那不知那位高人何时有空，又或是那位高人的喜好如何？我也好提前安排好一切，免得怠慢了。”苏胜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 萧九泠和慕容璟对视一眼，慕容璟忍住笑低眉。 “倒也不必如此麻烦。”萧九泠虚弹了一下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疑惑的苏胜道：“我不是什么高人，但琳琅阁里的一切，的确都出自我之手。能得到苏老爷的夸赞，我也十分高兴。” “什么！”苏胜惊起，难以置信地看向萧九泠。“你说……是你？” 不等萧九泠做出反应，苏胜又冷笑起来，“少夫人，若你不想我与那高人见面，大可以直接说，苏某人也不是那等胡搅蛮缠，不知分寸的人，更何况这里是将军府，我苏胜惹不起。但不该消遣我。” 第111章 何须自证？ 萧九泠的一句话，让老谋深算的苏胜当众失态。 他觉得萧九泠就是存心消遣他，更是不打算把幕后之人介绍给他认识。 想明白这个，苏胜没有直接发火已经算是教养好的了。 起码，他是这样认为。 苏胜拂袖离开，却在刚走出一步时，就被萧九泠喊住。 “苏老爷留步。” 苏胜转眸，神色不佳。“少夫人，可还有什么指教？” 萧九泠没说话，慕容璟却站了起来，上前把苏胜拉回位子上坐下。 “苏老爷又何必激动？我们家萧东家说的话都是句句属实，毫不虚假。你就算是不信，也不必如此大的反应吧。” 他笑嘻嘻的样子，让苏胜狐疑起来。 就算萧九泠故意骗他，但慕容璟不会吧。 慕容璟可是慕容烈的独子，临南府人人皆知的少将军。 如今只是没有战事，一旦有了战事，几乎没有人会怀疑，以慕容璟的能力，会捞不到军功。 在苏胜看来，慕容璟是不会陪着萧九泠胡闹的。 难道……琳琅阁幕后之人，真的是萧九泠？ 一个年轻得可以当他女儿的女子？ 慕容璟会开口，也是因为萧九泠喊住了苏胜。 所以，他在萧九泠开口的时候，就主动把苏胜拉了下来。 媳妇要过河，他要主动搭桥不是。 苏胜因为自己的好奇心，再次坐了下来。 萧九泠看着眼前一幕，只觉得有些好笑。 经历过上一世的她，当然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苏胜不会信。但是，她没有必要和苏胜兜圈子，她想要快速的积累财富，抢在韩弈被国公府认回去之前站在让人不敢轻举妄动的高处，那么她就要抓紧每一个可以发展自身的机会。 苏胜就是第一个机会！ 苏胜背靠苏家，又在临南府行商多年，所积攒的人脉和财力都是不可小看的。 如果能让苏胜信服，愿意与她合作，那她就可以借苏胜为跳板，实现第一步的跳跃。 所以，苏胜，她是必须要争取下来的。 而且…… 萧九泠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与苏胜寒暄的慕容璟。 她的这位相公似乎察觉到了她对苏胜的在意，愿意帮忙帮她稳住苏胜。 “苏老爷不必生气，我所言非虚。琳琅阁的东家，的确就只有我一人，店铺里那些手段也都是出自我之手。若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给你找出第二个人来。”萧九泠再次道。 慕容璟也随之点头，证实萧九泠之言。 苏胜将信将疑，但也比之前平静了许多。他沉默了一会，才道：“还请少将军和少夫人恕我刚才失礼，实在是……少夫人的话让我太过惊讶。” 他先给自己解释了一下，下了个台阶。 “只是，我观那琳琅阁中诸多奇思妙想的经营手段，都不像是一个生手所为，所以才会怀疑少夫人身边有高人相助。如今，既然少夫人说并没有什么高人，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经商天才？” 萧九泠垂眸轻笑。 苏胜的态度是缓和了不少，只不过……他这话里，处处不提不信二字，又处处都是不信的意思。 说白了，苏胜就是不相信她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经验。 对此，萧九泠并不生气。 因为，若非她有了上一世的经验，她也不可能会想到这些的。 所谓的天赋，不过是她多人一世的经验罢了。 “经商天才不敢当，但我的确并未撒谎。苏老爷信与不信，其实与我并无太多关系。若苏老爷不信，大可以去找出证据来证明我骗了你。” 她何须自证清白呢？ 苏胜一愣。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是因为被萧九泠从容的态度唬住，又还是因为她能说出这样一句话，让他刮目相看。 从见面至今，萧九泠在他面前展现出来的气势，的确不像是一般闺阁女子能有的。 “是我唐突了。”苏胜再度沉默。 不过，这一次沉默过后，他也不再追问萧九泠到底是不是那个‘高人’的事。 他把话题拉回了与马有才他们见面的事上。 “苏某身为临南府商会的一份子，自然还是希望大家和气生财，化解误会的。那明日，我就在八宝楼中恭候少夫人和少将军了。” 苏胜说完，起身告辞。 慕容璟亲自把人送了出去。 等他回来时，就看到萧九泠在悠闲喝茶。 “我看他似乎还是没有相信。”慕容璟道。 萧九泠笑了笑，“这也正常，不仅是他，就算说了出去，世上又有谁会相信，一个长在闺中的女子，居然懂经商？” “我就相信。”慕容璟毫不犹豫地道。 萧九泠失笑，“那就谢少将军信任了。” 不等慕容璟说话，萧九泠又喟叹了句，“可惜，世上不是人人都是少将军。” “我便是我，要那么多我作甚。”慕容璟嘀咕了句。 萧九泠没听清，“少将军刚才说什么？” 少年将军的神色慌乱了一下，又很快镇定下来。“没什么。对了，九泠最近可有勤练箭术？” 萧九泠一愣。 慕容璟笑得灿烂，“看来最近九泠偷懒了。索性现在就有时间，九泠不如与我一起去校场？” “好。”萧九泠点头答应下来。 其实学点防身术，萧九泠还是很乐意的。 只是之前忙于琳琅阁的事，慕容璟又被慕容瑀霸占了好几日，无人督促她自己一忙就忘记了。 去校场的路上，萧九泠对慕容璟道：“可有什么女子近身搏击或是反杀之术？” 慕容璟好奇问她：“怎么突然想要学这个？有白露在，一般人近不了你身的。” 萧九泠摇摇头。 那怎么一样？ 这辈子她不会把自己的命系在旁人身上，白露虽然忠心，但真遇到了危险，她也双拳难敌四手。她只会袖箭，所有敌人近身了，她又该如何抵挡？ 更何况，她心中的计划…… “反正多学学总没有坏处。”萧九泠道。 慕容璟没有追问，“不错，多学些没有坏处。你要学的话，我教你便是。” “你？”萧九泠惊讶。 慕容璟被她惊讶的表情气笑了，“你不信我？” 第112章 苏胜的算计 “不是不信，只是你每日要忙于军中的事，有时间教我吗？”萧九泠提出自己心中疑问。 慕容璟道：“近身擒拿其实招式不难，主要就是靠的熟能生巧。” 他想了想，立即给萧九泠制定出了训练计划。 “这样，从今日开始，我会每日抽出一个时辰来教你。半个时辰教箭术，半个时辰教擒拿。你可以让白露与你对练，等我回来后，你把白露对你使出的招数打给我看，我再教你如何化解招式，又如何反败为胜。” 萧九泠听完后，略微思索就点头答应下来。 “也可。” 慕容璟笑道：“擒拿可不是箭术，身上每日都会有淤伤，浑身都疼。到时候你可别受不了哭鼻子。” “我不会。”萧九泠回答得极为肯定。 慕容璟笑了笑，只觉得萧九泠是还没有尝到个中滋味，所以才会如此自信。 直到…… 夜幕降临，慕容璟掌心满是药酒，化瘀的膏药，给趴在床上的萧九泠活血化瘀时，才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 “疼吗？”慕容璟看到萧九泠身上青青紫紫的地方，暗恼自己怎么下手那么重。 “不疼。”萧九泠如实回答。 她趴在床上，背对着慕容璟，自然也看不见他此时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心疼。 “怎会不疼？”慕容璟半点也不信。 萧九泠没有再解释什么。 与前世葬身火海之痛比起来，这点疼算得了什么呢？ …… 八宝楼是临南府有名的食府。 东家姓容，极少露面。 好像八宝楼不仅在临南府有，大乾朝南疆地域的府城几乎都有。 一般这些酒楼都是交给各地掌柜管理，东家只会每年巡视。 八宝楼的掌柜也姓容，无人知晓他的名，他对外就说自己叫容三。 所以，在临南府中有人叫他容三爷，也有人叫他容掌柜。 慕容璟和萧九泠来到八宝楼时，萧九泠抬头看向足有八层，好似宝塔一样的八宝楼时，神情恍惚了一下。 前世，在她小有财富的时候，曾经在一次走商的途中遇到山匪劫道，差点丧命之时，是容东家巡店的车队路过，才把山匪打跑，救了她一命，也保住了她的几车货物。 所以，她是见过容东家的。 一个传奇的……商人。 萧九泠嘴角下意识地扬了扬，在她身旁的慕容璟一脸莫名。 萧九泠还记得，当初她被容东家救下的时候，她心中很是感激，但是最羡慕的还是容东家有一支那么强悍的护卫队。 大乾朝是经历过百年乱世后，在一片废墟上建立起来的新王朝。 所以在建国之初，就有一个规定，只有世家，功勋门第才能卷扬私兵。 且要根据等级来确定私兵数量。 公主王孙都只能养五百人，世家少则一百人，多则三百人。 就是为了避免百年前世家作乱，到处燃起兵祸的事。 只有几百人的武力，就算真的反了，也会被朝廷军队直接镇压，对朝廷没有威胁。 当然，这些都是世家门阀的权利。 商人之类的别说养多少私兵了，是根本就别想这件事。 所以每次走商，要么就是雇佣镖局，要么就是交点钱跟着世家门阀的一些商队报平安。 而容东家竟然能有一支五十人左右，武力超群的私人护卫，这怎么能不让萧九泠羡慕？ 不仅羡慕，还眼馋。 后来，她有意打听之下，才知道容东家是如何在国法之下，建立了这么一支队伍。 容东家很是大方地告诉她，以个人名义开的镖局，镖局中的人虽然不能配备军队装备，但人数是没有限制的。 至于装备问题，镖局又不是为了打仗，装备什么的并不那么重要。 容东家还告诉她，有些东西在规则之上都有浮动，都看自己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去获取这些特权罢了。 “九泠？” 慕容璟的声音把萧九泠拉回了现实。 “可有不适？”慕容璟关心地问。 萧九泠摇摇头，“没事。我们进去吧。” 两人一起进入了八宝楼，今日的八宝楼里一个人都没有，看来苏胜是直接把整栋楼都包下来了。 在他们进来的时候，正在和容三说话的苏胜看到他们后，立即带着容三走了过来。 “少将军，少夫人。”苏胜露出了他作为商人八面玲珑的一面。 他身边的容三也在暗自打量萧九泠。 萧九泠面戴薄纱，朝着两人微微颔首，“苏老爷，容三爷。” “少夫人居然知道我？”容三有些惊讶。 萧九泠笑了笑，“容三爷把临南府的八宝楼经营得如此之好，又岂能是默默无名之辈？容东家有容三爷这样的得力助手，实在是幸运。” “少夫人还认识我们东家？”容三更惊讶了。 萧九泠：“不认识。”现在，还不认识。但她相信，他们会再度认识的。 容三好奇极了。 眼前的少妇果然如苏胜所说那样，与众不同。 “少夫人，少将军，马有才他们已经到了，正在楼上等着，我们先办正事？”苏胜提醒。 …… 楼上，八宝楼最大的厢房里，马有才他们都在着急等待。 因为萧九泠是女子，所以为了避嫌，今日来参加宴席的三人都带上了自家的家眷，坐在厢房的里间里。 她们来不是为了和萧九泠套热乎，也不是为了来听生意经，只是她们在，就不会有人说萧九泠的闲话。 苏胜还特意包下了整座八宝楼，还邀请了慕容璟同来，方方面面足以证明他的细致。 起码不管今日谈得怎么样，将军府这个关系算是被他苏胜搭上了。 要知道之前的将军府因为不涉商，他是完全搭不上关系的。 和将军府搭上关系，倒不是说要做些什么。 而是从商的人背景越大，在外行走的时候就越是无人敢惹，很多事都变得容易许多。 以前，他有苏家为背景，但苏家是文臣，只是在读书人这个群体里很有声望。 如今让他搭上将军府，那以后行走在外，山匪飞贼可都不敢轻易招惹。 怎么看，这笔买卖都是划算的。 苏胜心中盘算着，笑盈盈地把两人引入了厢房之中…… 第113章 合作共赢 萧九泠二人被苏胜引入厢房时，厢房里的三位杂货铺老板纷纷站了起来。 而屏风内也有人影晃动。 萧九泠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屏风处，往昔回忆瞬间就袭上心头。 今世，她嫁入将军府，又有慕容璟的庇佑，在生意场上与这些商贾见面，他们会顾及她的身份，叫来家中夫人作陪。 哪怕这些夫人们，并不算真的露面，只是隔着屏风也算是共处一室了，但话传出去也不会有损萧九泠的清誉。 但是上一世呢？ 上一世的她可没有如今的幸运。 韩家人根本不管她一个女子在这个世道上与人做生意有多难，他们在乎的只是她能带多少钱回家。 亏她上辈子蠢笨，勿把这种毫不在意，当作是对她的信任和理解。 就算不提韩家态度，她在这个女子出门都要戴上面纱或帷帽的时代，想要出入一群男子的商场，与他们争夺利益，谈判合作要有多难……其中苦楚只有她个人知晓。 “诸位，少夫人我给你们请来了，少将军也在此。你们有什么话，就敞开了说吧。” 苏胜的话，把萧九泠的思绪拉了回来。 刚回神，她就看到苏胜转眸看向自己笑盈盈地道：“少夫人，这几位都是临南府内做了十几年，几十年杂货铺的老板，今日他们为代表，前来与你见面，大家化解误会，以后一起发财嘛。” “哦，对了，那屏风内，都是他们的夫人，所以少夫人不必感到不自在。” 他还颇为贴心地说。 萧九泠笑了笑，“有劳苏老爷了。”她又看向马有才三人，“大家都是生意人，那便抛开其他身份不谈，诸位以后还是称我为萧东家吧。” 她这番话一出，马有才几人先是下意识地看向慕容璟，见慕容璟没有任何神色不悦之后，才纷纷改口。 一阵寒暄后，众人纷纷入座。 萧九泠又看向屏风那边，“既然几位老板夫人也在此，不如扯掉屏风，大家一起坐？” 这是八宝楼最大的厢房，光是外面萧九泠他们所在这一桌，都足以坐下二十几人，他们现在也不过六人而已，加上里间的三位夫人，也只有九人，绰绰有余。 然而，她的话并未得到其他人的赞同。 苏胜介绍完双方之后就不说话了，马有才反倒成了代言之人。“少……萧东家，我们谈的事她们也不懂，还是让她们就在里面吧。” 他话音刚落，里间也传出一个妇人声音。 “多谢萧东家了，我们这些女子什么也不懂，怕扰了你们谈事反而不妙，还是坐在里间习惯些，也自在些。” 马有才听到里面的回答，满意地笑了笑。 萧九泠垂眸。 她怎会听不出这话中对她隐藏的轻视之意？ 虽然字眼间听不出任何错处，但那语气却在暗讽她萧九泠牝鸡司晨，与男人为伍，有辱妇德。 萧九泠本想要对她们尊重待之，却没想到她们并不觉得自己被轻贱了。 她无声笑了笑，在说话时语气已经清冷了不少，“那就随夫人之意吧。” 这个插曲结束之后，萧九泠没有再看向屏风一眼。 马有才最先站出来，向萧九泠请罪。“萧东家，之前之事是我一时脑热，稀里糊涂的就犯了错。今日之宴，也是马某赔罪的机会，马某恳请少将军，少夫人原谅。” 慕容璟没说话，今日他就是一个陪客，萧九泠无论打算与这些人是交恶还是结善，他都会无条件支持。 不过，这个马有才看他过来的眼神，让他不喜。 似乎马有才以为，所有的事还是他说得算。 于是，慕容璟笑了笑，看向萧九泠。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果然，看到慕容璟这个反应，马有才和其他两家老板脸色都变了变。 苏胜坐在一旁，倒是低调得如看戏一般。 萧九泠轻笑一声，手指把玩着杯沿，“原来，马老板的赔罪，还要苏老爷来买单。看来，两位的交情的确很好。” 本打算置身事外的苏胜听到这句话，脸色变了变。 马有才也是手中一抖，拿起的酒杯中，酒水直接洒了出来。 他们似乎没想到，萧九泠的态度会如此强硬。 一个女子，面对他们这些人，哪怕是有夫婿在场，不都应该是小心翼翼的吗？ 厢房里，为之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马有才身上，他也不知为何，一滴冷汗就在众人的注视中顺着鬓角滴落。 “是我的错，多谢萧东家提醒，是马某疏忽。”马有才强颜欢笑，又朝着苏胜所在的方向一拜，“苏老爷，今日八宝楼的费用，由马某来吧。” 嘭！ 屏风另一边，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碰撞声，引得了外间人的注意。 但之后就再无声息了，所以也没有追究什么。 苏胜默了默，才笑着站起来，大大方方地对着萧九泠拱手行礼。 萧九泠站了起来，身子微侧避开。“苏老爷这是做什么？” 一礼之后，苏胜坦然地道：“此事说来惭愧。今日老夫必须当着大伙的面，在萧东家与少将军面前说清楚一件事。其实，让马老板他们学着琳琅阁的手段经营，是老夫的主意。只不过……”他垂眸笑了笑，“老夫亲自去琳琅阁体会过那些奇思妙想的经营手段，恰好马老板他们因为琳琅阁生意下滑，前来求我讨要应对之法，我便没有多想，让他们向琳琅阁学习学习，却不想最后会闹出这样的结果……” 他叹息了声，搞得马有才三人都尴尬不已。 “是老夫之错，这才导致了这一切发生，所以今日之宴本就该我来负责。” 苏胜这番话说得格外大气敞亮。 只是……也有些破坏了他自己的计划。 苏胜眸底敛去了暗芒。 “原来如此。”萧九泠微微笑着。 她的声音依然平静，听不出一点情绪。 “其实，做生意最好的局面，就是合作共赢，几位老板心中有不舒服的时候，为何不直接来找我这个琳琅阁的东家呢？” 第114章 未免也太无耻了！ 萧九泠这种开门见山的说服，让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惊。 她却不管别人心中如何想，而是嘴角噙笑地继续说：“何必去为难苏老板，弄出如今这等尴尬的局面。” 萧九泠突然看向慕容璟，“少将军，不如今日这顿饭，就由我来请吧。” 慕容璟挑了挑眉，颔首配合：“可。” 萧九泠笑得嫣然，“诸位，那今日这顿饭，就由我做东了。” “不可不可……” “这不行。” “……” 马有才还有另外两人，一下子就懵了。 唯独苏胜，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萧九泠，眼中的审视之意稍稍淡了些。 厉害！ 不过是在轻描淡写中，就把话语权拿捏在了手中，反客为主。 苏胜目光扫过表情讪讪的马有才几人，心中只觉得好笑不已。 恐怕这三位老板，至今都还未回过神来。 不过，这么一来，苏胜自己也开始相信，琳琅阁背后没有高人……又或许说，高人就是萧九泠本人了。 慕容璟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厢房中的每个人，将他们此时的表情都看在眼里。 自然，也不会错过了苏胜的。 习武之人本就敏锐，慕容璟的打量苏胜也感觉不到。 在看到苏胜表情的变化时，慕容璟想起了在来时路上萧九泠在马车里说的话。 她说，苏胜绝不会好心说和这件事。 像苏胜这样的商人，做事定然有自己的目的。 苏胜是想要通过今日之宴席，判断她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只有搞清楚了这一点，苏胜才会有接下来的举动。 如今慕容璟看苏胜的神色，就知道萧九泠猜对了。 这知晓人心之术…… 慕容璟再次将目光落在与马有才等人已经侃侃而谈的萧九泠身上时，眼光里多了些什么，他自己都未曾可知。 萧九泠掌握了主动权，那自然就要开始说事了。 说白了，如今这一系列的事，都是因为马有才他们挣不到钱，琳琅阁的存在，导致他们自己的铺子没了生意所致。 要想彻底解决，那也简单，就是让马有才他们也挣到钱就好。 这一点，苏胜也明白。 只不过，萧九泠的琳琅阁已经把杂货铺的水准提高，人们心中有了对比之后，又怎会重新光顾马有才几人的杂货铺呢？ 苏胜饶有兴致地等待着萧九泠接下来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我刚才说合作共赢，并非是玩笑之言。几位老板想要挣钱，我这里有一法，就是不知诸位可愿意听。”萧九泠道。 马有才三人立即肃然以待。 “请萧东家直言。”依然是马有才代为表态。 萧九泠没有卖关子，“如果马老板以及各位老板，愿意成为琳琅阁的分店，那么一切难题将迎刃而解。” 什么？！ 苏胜没想到萧九泠提出的办法竟然是这样的。 这是商议吗？不如直接说要吞并马有才他们的杂货铺得了。 苏胜觉得自己可能是高估了琳琅阁里的那位‘高人’。 果然，在萧九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马有才三人脸色就变了。 屏风另一边，更是发出了一些轻微的碰撞声。 慕容璟也很惊讶，虽然他不懂经商，但也知道萧九泠这句话确实有些容易惹来事端。 他想，还好他今日跟着来了，起码一会打起来，萧九泠不会吃亏。 “萧东家是在开什么玩笑？这就是你所谓的合作共赢？恕马某学识浅薄，从不知道强占他人铺头就是合作共赢。萧东家，未免也太无耻了！”马有才冷哼一声。 “没错。我们就算是继续没有生意，做不下去了也不会成为你的附庸。” 另外两人也跟着说。 三人的情绪都有些激动。 萧九泠却依然是平静从容的样子，“三位误会我了，我并非是垂涎三位的商铺。” “你已经说得如此明白，又怎会是误会？”马有才嘲讽而笑。 萧九泠：“若你们真的听得明白，那便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诸位，稍安勿躁，且听下去，再做决断。” 她眸光清冷，从马有才三人身上扫过时，竟然出奇地让三人冷静了下来。 “我说的分店，是指你们以后从琳琅阁拿货。当然，我会给你们低于市面价的进价，以确保你们所赚的利润。这样，就能解决你们货源不如琳琅阁丰富的问题。再来，马记杂货铺依然是马记杂货铺，只不过在其之上，多了琳琅阁三字。” “即便我不说，诸位也能明白，如今琳琅阁在临南府的口碑极好，有了这个招牌，就能帮你们吸引客源。不仅如此，只要你们肯挂上琳琅阁这三个字，我便会派人到你们商铺里亲自摆放货品，教会你们如何搭配商品销售，从内到外，从上到下都与琳琅阁一样。从此之后，你们就是琳琅阁的分销商，你们的店铺依然是你们的，赚了多少钱也还是你们的，我这边拿的只是你们的货款。” “如此一来，住在你们附近的百姓，又何必舍近求远？各家都有生意可做，这不就是合作共赢吗？” 萧九泠的一席话，让厢房中的几位生意人都沉默下来，细细揣摩，一时间厢房里再度安静。 就连慕容璟也在思考着萧九泠的话。 用利益，化敌为友……把同行竞争变成合作共赢……这样的奇思妙想可否运用在战场之上？ 谁也不知，此时在隔壁厢房，正有一容貌俊美，身材清瘦的男子，靠着薄墙，将隔壁萧九泠说的那番话都一字不差的听了进去。 他嘴角玩味笑着，双手环抱在身前，手中拿着的折扇有节奏地轻敲自己肩头。 “哈哈哈哈，好一个合作共赢。”苏胜打破了厢房中的沉默，率先站起来，认认真真地给萧九泠行了个大礼，感慨极了。“萧东家，此时我才相信，那琳琅阁中的高人就是你。萧东家年纪轻轻，才刚入商道，便能有如此手段，苏某佩服。” 萧九泠微微一笑，“苏老爷客气了，我是晚辈，还要向您这样的长辈多多学习才是。” “苏……苏老爷？”还没想明白的马有才茫然无措地看向他。 苏胜看向马有才，无奈摇头：“马老板，萧东家已经把话说得如此坦诚清楚了，你们还没明白吗？也罢，我就多说几句……” 第115章 容东家 萧九泠看了苏胜一眼，倒也没有阻止他说话。 苏胜捋了一下下颌上的胡须，对懵懂的马有才三人道：“萧东家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赚你们进货的钱，而你们借她琳琅阁的名声赚钱。铺子还是你们的，赚的钱也还是你们的，人家不仅教你们如何做生意，还分你们赚的钱，仅仅只是赚货款而已。如此一来，你们与萧东家之间，如若循环之势，便能源源不断地生出钱来。” 经苏胜这一解释，马有才三人眼中一亮，纷纷看向了萧九泠等待她的回应。 在萧九泠点了点头后，三人才激动起来。 “这么说来，倒也不是不可以合作。”马有才转身和其余两人商谈。 另外两人也激动地点头。 马有才三人达成一致，他立马转身看向萧九泠。 只是在他准备说出他答应的时候，萧九泠却抬了抬手，阻止了他。 “萧东家还有话说？”萧九泠不卑不亢地从容面对，身上完全没有一般女儿家的那种羞怯。 “萧东家请讲。”马有才此时态度都变得客气许多。 苏胜也很好奇，萧九泠接下来还会说出什么话来。 萧九泠眸光在几人脸上一扫，“我有两个条件，只有几位老板都答应了，我刚才说的那些才能生效。” 马有才三人顿时紧张起来。 “怎、怎么还有别的条件？”马有才讪讪地道。 慕容璟冷哼一声，“总不能什么便宜都让你们占了吧。” 马有才三人有些尴尬。 萧九泠丝毫不在意他们的态度，把自己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第一，一旦你们从我琳琅阁中拿了货，那么售价就要大家统一。” “这……” 马有才三人暗中交换眼神。 萧九泠继续道：“诸位老板都莫要被一点小利就冲昏了头脑，要知道一样的东西，价格各有高低，最终客人会买谁家的，大家心中都有数。若是恶意压价，降价，导致别人铺子里的东西卖不出去，成为众矢之的，又有什么好处呢？更何况，这只是杂货，杂货的利润本就不大，降低价格打击对手，那是赔本的买卖。就算同行都被赶走了，你想再把价格抬起来，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诸位老板心中可以仔细想想，你们有这个本钱来打价格战吗？” 话说太多，萧九泠有些口渴，在她想要先喝口茶再继续说时，一杯温热的茶就递到了她面前。 她抬眸望去，是慕容璟。 萧九泠毫不忸怩地接过，喝下，然后把茶盏放回慕容璟手中，又继续说：“我之所以说那么多，只是把这样做的结果告知诸位，免得诸位一时想不开走错了路。另外，这一条规定也会写在合作契约之中，如有违反者需要赔偿违约金。” 在马有才三人开口之前，萧九泠直接道：“这也是为了维护所有参与此合作的老板利益。” 苏胜仔细听着，频频点头。 马有才三人也听进去了，对萧九泠的这个条件不再心存异议。 “第二个条件就是，除了三位老板之外，若再有老板要与琳琅阁合作，那么要先交一笔五十两的诚意金。” “这，又是为何？”马有才不解。 萧九泠笑了笑，“我不收三位老板的，是因为三位老板今日出现在这。马老板总不能让我一直吃亏吧。诚意金，诚意金，自然就是指合作的诚意。你们三位在此我已经看到了诚意，那自然不必再收诚意金了。” “还有，我们这种合作方式，不限于临南府。” 萧九泠的这番话一出，如苏胜、慕容璟这等敏锐、精明的人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用意。 一旦这种模式成功，那么琳琅阁就能以最快的速度遍布整个临南府，甚至扩张到与临南府相邻的城府之中。 一旦这种网链形成，那么每日的出货量就会达到惊人的程度。 而参与这种模式的店铺，只要胆子够大，那赚的钱就能以日进斗金来形容，远远超过他们在这临南府一亩三分地里挣的。 说白了，这种合作模式是否能赚大钱，就看谁的分店开得最多。 苏胜眸中闪了闪。 他想明白了，心中也有了自己的思量。 慕容璟也想明白了，他心中再次认同了萧九泠的经商天赋，同时又在心中思考这种奇思妙想可否运用在军中，或是阵前对敌时。 马有才三人想得慢了些，但在一番咀嚼之后，也反应了过来。 一旦反应过来，他们心中就满是狂喜。 都是做生意的，谁不想发财？ 眼前，摆着的是一场几乎稳赢的豪赌，傻子才会拒绝！ 这一顿饭，简直吃得太值了！ “萧东家此言当真？”马有才激动的问。 另外两人也眸光灼灼地盯着她。 萧九泠颔首：“我虽是女子，但也懂得君子一言。更何况，合作之前还有契约为证。” “好！萧东家爽快，那我老马以后就对你马首是瞻！”马有才率先表态。 其余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也一同向萧九泠抱拳行礼，恭敬地道：“我等也愿意听萧东家的。” 萧九泠嘴角扬了起来，“如此，以后我们便一起发财。” “一起发财！”马有才三人兴奋不已。 “哈哈哈哈……萧东家这种合作苏某人也很感兴趣，不如也让我参与一把？”苏胜突然笑着说。 马有才三人脸色一变。 萧九泠也向苏胜看了过来。 苏胜忙道：“放心，那五十两诚意金苏某会交，还有苏某不再临南府开店，三位老板且放心。” 他这么说，马有才三人脸色才好了些。 萧九泠倒是无所谓，反正她是货源，下面分销的人越多，她赚得也越多。 “若苏老爷当真要与琳琅阁合作，那这五十两便免了。”萧九泠大气的道。 苏胜也不矫情，“萧东家豪爽！” 心中，自是对萧九泠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不是因为五十两，而是因为萧九泠的为人处世。 厢房中，众人相谈盛欢，今日见面的目的不仅达到了，而且各自都还有意外收获，真正达成了萧九泠说的那句‘合作共赢’。 此时，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 “请进。”苏胜应了声。 房门推开，站在门外的有两人。 一人是刚刚在楼下见过的容三爷，而另一人…… 萧九泠的目光直接落在了他的身上，慕容璟敏锐地察觉到，萧九泠在见到那长相俊美雌雄莫辨的年轻男子时，情绪波动得有些大…… 第116章 我拒绝 萧九泠向来清冷，平静，温和。 这是慕容璟对萧九泠最深的印象。 要打破萧九泠的从容和淡定，只有在床笫之间温存时才会有。 可是，如今她却在见到一个外人时，就如此不淡定了吗？ 慕容璟心底有些微微发酸。 但是，他却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在察觉到萧九泠情绪的变化时，他也下意识地看向了容三爷身边俊美得雌雄莫辨的男子。 嗯，果然长得好看。 一副小白脸的模样。 慕容璟心中的不舒服，又多了些。 “这是……容东家？”老狐狸苏胜目光在容三爷身上顿了顿，心中立即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能让容三爷如此毕恭毕敬的陌生人，那就只有向来神秘，极难见到的容东家了。 八宝楼真正的主人！ “容倾，见过诸位老板。”男子手中的折扇一收，端方有礼地拱了拱手。他又看向了慕容璟，微微一笑，“还有少将军。” 他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却能如此精准地分辨各人身份，大致就是容三爷的功劳了。 容倾的出现，是一个意外。 “原来是容东家，久仰久仰。” 苏胜是众人之中年纪最长的人，自然也由他出面最合适。 当然，若是论身份，在这些人中身份最尊贵的是慕容璟。 只不过，让他一个少将军与商贾对话，那是纡尊降贵，除非慕容璟自个上前，苏胜是不敢如此提要求的。 萧九泠就更不合适了。 且不说她将军府少夫人的身份，他们那么多男子在场，怎能让一个女子去与男子寒暄？ 经过苏胜一番介绍，众人大致也认识了。 容倾便直率地说出了自己来意，“容某刚才恰巧路过门口，听到了几句诸位的谈话。冒昧进来打扰，其实我与苏老爷一样，都想与萧东家合作。” 他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萧九泠身上。 自然，也包括了慕容璟。 但此刻，他却发现萧九泠的情绪又重归平静，好像属于容倾的例外只是他刚才的错觉。 “容东家也想做杂货铺的生意？”萧九泠道。 容倾微笑颔首，“不错。容某是个商人，既然知道了商机，自然不愿意白白错过。” 萧九泠也勾了勾唇，还没说话。 马有才三人的脸色又难看起来。 一个苏胜加入也就罢了，如今连八宝楼的东家也要来凑热闹。 容倾自然也看到了马有才三人的表情，当即也道：“自然，我不会在临南府境内开设杂货铺，也不会抢了诸位的生意。” 得到这个保证，马有才三人的脸色算是缓和了些。 但是，萧九泠却在这个时候开口拒绝了容倾。“容东家，恕我不能从命。” “这是为何？”容倾有些意外。 在他看来，琳琅阁只管出货，要参与这种模式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可是，眼前容貌清妩妍丽的女子却拒绝了。 萧九泠的拒绝，让慕容璟心中舒服了些。 可是在他还未来得及高兴的时候，萧九泠的解释却让他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了。 “杂货利润微薄，我让马老板他们从我这里拿货，图的就是一个量大，方便。既方便了我，也方便了他们。若容东家要在外地开设杂货铺，从琳琅阁进货，虽然货价不变，可是沿途运输的成本却增加了。如此下来，根本赚不到钱，既然赚不到钱，又何必要做呢？” 九泠竟然为一个陌生男子考虑得如此细致。 慕容璟莫名有些委屈，却又觉得自己太小心眼了。 容倾了然而笑，“还是萧东家细心，这个问题我刚才竟然忽略了。” “不错不错，萧东家说的是实话。”苏胜也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我猜想，萧东家之所以没有拒绝我，是因为我本来做的丝绸布匹生意也需要运输渠道，这样一来我这杂货生意也省去了运输的成本，反而因为开拓了生意，降低了运输的投入。” “正是如此。”萧九泠大方的承认了。 苏胜眼中欣赏光芒更甚，“萧东家，你真是让苏某佩服。旁人做生意，都只管自家，从不去管他人死活，你却是连合作伙伴的利益都考虑到了。” “我说了，我是想合作共赢，而不是吸诸位的血。”萧九泠再次表明立场。 这一下，别说苏胜了，就连马有才三人也是充满感激地看着她。 容倾那边也想明白了其中关节，饶有兴致地道：“而我八宝楼是饭庄，虽然开了不少，但各地的八宝楼都是就近采用新鲜的食材。并不具备运输能力，所以不划算。但若我告诉萧东家，我有这个运输能力呢？” “我还是会拒绝。因为杂货利润不高，哪怕容东家有自己的运输渠道，每走一次都是需要运输成本的，不划算。”萧九泠毫不犹豫。 但此时，她在心中却再次激动起来。 原来，那么早的时候，容姐姐手下就已经培养出镖局了吗？ 没错，容倾是女子。 是以女扮男装的身份行走于世间的奇女子。 这一点，也是萧九泠在前世遇见容倾后，与她相处久了后才慢慢知晓的。 容倾惋惜摇头：“那实在是太可惜了，我还以为容某能有幸分一杯羹。” “虽然杂货生意做不成，但我这里有别的生意想和容东家谈谈，不知道容东家可否有兴趣？”萧九泠主动出击。 “自然有兴趣。”容倾眼中一亮，差点暴露自己的本性。 萧九泠嘴角上扬，“那如此，我们便约定明日详谈。” 容倾欣然答应，“好，那明日我在八宝楼中等候萧东家和少将军，今日就不打扰大家了。” 说着，她又对身边的容三爷道：“容三，今日诸位老板在八宝楼的花销，都记在我账上。” “是，东家。”容三躬身道。 萧九泠失笑。 所以，搞来搞去，这顿饭钱最后是落在了容倾头上。 罢了，不过是一顿饭而已。 容倾不请而来，又潇洒离开。 萧九泠和马老板他们的事也谈得差不多了，在容倾走后，他们只是又针对契约上的条款商议了几句，便散了。 约好三日后，在琳琅阁里签订合作契约。 回将军府的路上，慕容璟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惹起了萧九泠的注意。 第117章 我真正想做的生意 “少将军想问什么？” 萧九泠实在是无法忽略慕容璟的存在，只好放下了手中的书。 慕容璟的目光扫过刚被萧九泠放下的书，上面写着《南疆游记》四个字。 “你似乎很喜欢看游记。”慕容璟脱口而出。 萧九泠也随着他看了一眼书封，点了点头。 不看游记，又怎知道外面的天有多广阔，地有多大？各地又盛产什么呢？ “那个……九泠想和那位容东家做什么生意？”慕容璟摸了摸自己鼻尖问。 少年将军脸上有些窘迫，生怕萧九泠误会似的，还不等萧九泠回答，就赶紧替自己解释，“我只是一时好奇。” 他不想说，实在是萧九泠看向容倾的眼神太特别了些，让他心中不太舒服。 萧九泠沉默了一下，完全没有注意到慕容璟的异样。 或许是她这次沉默太久，让慕容璟又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些。 就当慕容璟准备说，她若不想提便算了时，萧九泠突然开口了。 “少将军觉得琳琅阁的生意如何？” 慕容璟一愣，“自然是好的。” 萧九泠微微一笑：“是，以琳琅阁如今的收入，的确还算不错，起码阖府上下的吃喝都不成问题。” “九泠，府中之事，父亲已经知晓。我们都会想办法解决，你不必给自己压力，府中上下的吃喝也无需你来养。”慕容璟正色地道。 萧九泠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慕容璟实在不解。 萧九泠撩开车窗上的帘子，看了一眼外面热闹的街市，声音幽幽而出。“这么说吧，我想要赚很多很多银子，我想做更大的生意。琳琅阁的杂货生意，只是浅尝而已，哪怕签订了和其他老板的合作，琳琅阁能赚得更多，那也不是我想要的。” “那九泠想要什么？”慕容璟问。 萧九泠放下车帘子，回眸看向他：“我想要成为走商。” “走商？”慕容璟完全不了解其中含义。 在他看来，走商就是走街串巷的货郎。 可萧九泠的志向不可能是想成为货郎。 萧九泠点点头，“我想有自己的马队，有自己的商队，有强大的武力，可以肆无忌惮的行走在大乾各地，甚至走出大乾，把大乾的商品带出去，把大乾没有的商品带回来。” 这是萧九泠重生之后，第一次在人前提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还有她从商的目标。 前世，她懵懵懂懂，一开始只是想要赚钱。 后来，当见识打开后，她了解到了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才慢慢萌生了这个想法。 但这一切都还未来得及实施…… 因为她有了孩子，她就无法去走商，她不能生而不养。 因为，在韩羿看来，走商哪有不断地开店铺舒服。 韩邓氏也不会允许她去走商，一走就走半年，一年。除非，她答应给韩羿纳妾。 可是，前世的她，自以为与韩羿在一起是因为真情，所以怎么可能自愿给韩羿纳妾？ 他们不懂她的志向，种种原因之下，让她无法真正的走出去，去往更远的地方，见识更广袤的天地。 哪怕是对她忠心不二的青芍，她虽然支持自己的一切决定，但也不理解她为何对那么辛苦危险的走商如此迷恋。 他们都不知，吸引她的并非走商的艰苦，还有这一来一回所带来的利益。 真正吸引她的，是她从未见过的天地，从未感受过的风土人情。 萧九泠说完后，就静静地等待着慕容璟开口。 她莫名有些忐忑，却又不知自己在忐忑什么。 慕容璟突然笑了，“好志向！” 萧九泠一愣。 慕容璟的脸上绽放出一抹如春风拂面的灿烂笑容，又旋即轻声地叹息着，声音里充满了对远方的向往：“倘若这天下真能太平，大乾的疆域之内外皆无烽火硝烟，我亦想身背长剑，踏遍天涯，去领略那大漠孤烟的苍凉之美，去亲眼目睹那书中描绘的无边无际的大海。然而，世事难料，人生如戏，我们这一生，或许都难以踏遍这千山万水，欣赏这大好河山。” 他看向萧九泠，眉宇间只有无可言说的认真，“”但倘若……九泠的商队真的能从那些遥远的土地带来我们从未见过的奇珍异宝，那么，我们虽未亲至，却也算是开阔了眼界，长了见识。而九泠的商队，将我大乾的瑰宝送至四方，更是彰显了我大乾国的物产丰富，工艺之精湛，如同天工开物，巧夺天工。这实在是天大的志向！” 萧九泠听得目瞪口呆。 他怎么…… 萧九泠突然释然地笑了。 就好像前世心中的遗憾，在这一刻得到了弥补一般。 “你就不担心，若我这志向成了，那一去就是一年半载吗？”萧九泠垂眸，长睫挡去了她心中情绪。 慕容璟搓着下巴思索了一下。 就在萧九泠激荡的心情，渐渐恢复平静时，他开口了。 “若我要出兵征战，一去少说也是一年半载，甚至好几年。九泠在家等我，也是无聊，出去走走为何不可？更何况，九泠都不嫌弃我四处征战不归家门，我又怎能将有如此大志向的九泠禁锢在家中？那未免也太自私了。” 萧九泠怔愣地看着他：“你真这么想？” 慕容璟点头，“这是自然。我为何要哄骗你？” 说着，他顿了顿：“不过，长路漫漫，我还是希望九泠在出远门时，我能陪着你。若我无暇分身，那也希望你能有了保护自己平安的能力后，再出远门。” 说完，他竟然垂眸自顾算计起来，“如此一来，那对九泠的日常训练是否要加强一些？可要派军医上门，教授九泠一些急症外伤的处理方式，辨认一些草药。” 萧九泠听到他的嘀咕，莫名觉得好笑。 “少将军这架势，好似我没几天就要出远门了。” 慕容璟回过神来，也有些不好意思，“是我想远了。” “不过，少将军刚才的提议都还不错，烦请少将军都安排起来吧。”萧九泠眨了眨眼，眸光有些狡黠。 她难得有如此生动的模样，让慕容璟看得一愣。 “我先谢过少将军了。”萧九泠装模作样地福了福身。 慕容璟反应过来，“等等，你还未说这些与那容倾的合作又何相关？” 第118章 他们好配 马车已经停下，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说已经到府了。 萧九泠刚张的嘴又重新合上，准备下车。 只是，在临下车时，无意中看到慕容璟那双充满委屈和好奇的眼睛，突然有些于心不忍。 “回去再告诉你。” 慕容璟得到这句承诺，眼中顿时一亮。 他利落地下了马车，还不忘把萧九泠扶下来。 然后，就一路匆匆地回了海棠苑。 一进屋内，慕容璟就屏退了伺候的人，把萧九泠按在卧榻上坐下，自觉地脱了她的鞋，又把她双腿搭在自己腿上，双手熟练地按了起来。 萧九泠嘴角扬了又扬，最后索性不去管了，让嘴角高高扬起。 “夫人，茶水点心瓜果尽数在此了。”慕容璟扬了扬下巴，示意萧九泠看卧榻旁边的几案上，语气中满是讨好。 完全没有在人前的稳重模样。 萧九泠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又往嘴里塞了颗蜜饯。 “我走商得来的奇珍异宝，总要有个地方展示于人前吧？”萧九泠问。 慕容璟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萧九泠摊了摊手，“可我初入商道，在人脉与财力上都还很薄弱。我辛苦带来的奇珍异宝，又如何让有钱的人看得到呢？便宜的，我大可以放在琳琅阁中售卖。可真正有钱的人，又有几个会去逛杂货铺？” “所以，你需要一个有钱人经常出没之地，进行售卖。你看中的，正是八宝楼这点。”慕容璟反应过来，明白了萧九泠的意图。 萧九泠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不错，正是如此。八宝楼的分店，几乎看遍了整个大乾南疆，且都属于高端饭庄，能进去吃饭的人非富即贵，这就是最好的客源。” “可八宝楼只是饭庄。”慕容璟皱了皱眉。 萧九泠笑得意味深长，“谁规定了饭庄里就不能卖东西呢？” 慕容璟一愣，反应过来后便是摇摇头。 他再次被萧九泠的奇思妙想给震撼了。 是啊，谁规定了饭庄里就不能卖东西呢？ 此时，慕容璟心中的那点不舒服，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萧九泠突然说出的志向所抹去。 也使得他忘了问，为什么是容倾？ 天底下，能达到条件的合作对象，不止容倾一个。苏胜也算是一个好的选择。 他的布庄一样开遍了南疆，既然饭庄里都能卖奇珍异宝了，那布庄又有什么不可以？ 慕容璟沉浸在萧九泠的商业蓝图之中，早已经把容倾忘得干干净净。 萧九泠更是不知慕容璟最初问她这些，是因为察觉到了她对容倾的态度与旁人截然不同。 自然，也就不会主动去解释。 更何况，她和容倾之间清清白白，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一个忘了问，一个完全不知，关于容倾这个‘小白脸’的事，也就暂时揭过了。 …… 第二日，慕容璟再次陪着萧九泠来到了八宝楼，在容三爷的带领下见到了容倾。 再次见到容倾，慕容璟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昨天忘记问了什么。 如今再问，似乎也不妥当。 慕容璟暗中观察了一下萧九泠，见她今日并无异样，也就没说什么了。 “少将军，萧东家请坐。”容倾落落大方地邀请两人入座。 她一身男装，举止之间完全没有女儿家的脂粉气，只给人一种清爽干练的洒脱之感。 在萧九泠和慕容璟入座后，容倾亲自给他们煮茶。 一套动作下来，用行云流水，惊艳绝绝来形容都不为过。 萧九泠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有些忽略了身旁的慕容璟，被忽略的慕容璟心中那种陌生的不舒服，再次冒出来。 就像是沼泽地里不断冒出来的泡泡一样。 “请。”容倾把刚煮好的茶，放在两人面前。 萧九泠端起茶盏放在鼻前闻了闻，“好茶。”接着，又喝了一口，“入口绵滑，茶叶清香中还有茉莉花香，一口入喉，口齿留香。” “……”慕容璟看了看自己一口饮完的茶盏。 容倾笑了起来，好似遇到知音一般，“能得萧东家赞誉，实在是我的荣幸。实不相瞒，这花茶是我自己烹制而成，可喝过的人大多不喜欢这其中的花香，认为花香破坏了原本的茶香。今日能遇到萧东家，真乃是我知音也。” “？？？”慕容璟呼吸一窒，不由得挺拔身子，正襟危坐。 怎么才一盏茶，就变成知音了？ “今日不管买卖能不能谈成，我都送一些给萧东家。”容倾道。 萧九泠也不与她客气，“那就多谢容东家了。” “咳，你……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慕容璟本想说‘你们’，可心中却不愿把萧九泠和容倾归为‘你们’，便临时改了口。 “哦，对。瞧我，与萧东家相谈甚欢，险些忘了正事。”容倾拿起合上的折扇敲了敲自己的头。 萧九泠却觉得眼前一幕温馨极了。 上一世，她就是如此识破了容倾身份的。容倾虽然女扮男装，但内心毕竟是一个女子，与同为女子的她相处时，多少会忘了些男女间的分寸。 一开始，萧九泠还自作多情的以为容倾喜欢上了自己，谁能想到她竟然是女子之身呢？ “我想和容东家谈的生意是，希望容东家能在所有八宝楼中，都独留一层给我。”萧九泠一开口，就是别人眼中的大言不惭。 但是，她了解容倾。 她这样说，只会引起容倾的好奇和兴趣。 “哦？萧东家想要包下我八宝楼的一层？”容倾打开折扇，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笑得像只狐狸。 萧九泠微微一笑，“非也。我是要和容东家做生意。你出地盘，我出奇货，赚到的钱财，你我五五平分。” “奇货？”容倾挑了挑眉。 萧九泠颔首，旋即她把昨日对慕容璟说的那些话，又简洁明了地对容倾说了一遍。 啪！ 容倾听完后，手中折扇一合，拍在茶桌上，手肘也落在茶桌上，身体前倾，笑眯眯地道：“萧东家好志向，你这桩生意我的确有兴趣。可是，这五五分是不是不太对？” “有何不对？”萧九泠淡定自若。 容倾笑道：“若我没有理解错，我八宝楼不光是要提供地盘，还要贡献出自己的人脉。我这都掏心掏肺了，才拿五成，萧东家于心何忍？” 萧九泠同样笑道：“容东家说的没错，可我这奇货，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两人争锋相对，谁也不肯让步的画面，让一旁的慕容璟看得竟升起一种‘他们很是相配’的感觉。 第119章 她是奇才 慕容璟心底发酸，却没有出声打断萧九泠与容倾的言语交锋。 “容东家，请问一句，什么样的货才能称之为奇？”萧九泠问。 容倾笑了笑，身子又收回靠在了椅子上，折扇也重新打开，风度翩翩地摇着。 “奇货，之所以称为奇，自然是极难见到，或是从未出现过的新奇之物。” 有那么热么？ 慕容璟看着容倾故作风流的扇扇子，不由得在心中吐槽。 或许是他的眼神过于明显，在他刚刚吐槽完时，容倾就朝他看了过来。 “少将军有何指教？” “没有，你们继续。”慕容璟端起茶盏放在嘴边喝了一口。 入口的茶香，让慕容璟脸色一变。 但还是强忍着吞了下去。 一股子花香，有什么好喝的？ 慕容璟不理解，将茶盏又放了回去。 今日情绪过于波动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异样。 萧九泠：“既然容东家也知道奇货含义，就应该知道奇货难得。要找到真正的奇货，我需要耗费的人力和物力都是投入其中的成本，更不说在路途上可能会遇到的危险。我跋山涉水，千辛万苦的把奇货找回来，就是放在八宝楼中展示一二，卖出去的钱还要与容东家平分。如今这么掰扯起来，我倒是觉得自己亏了，这五成的利实在是太多，毕竟容东家不用去经历生死，东来西往。”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容倾笑眯眯地道：“虽说我不必在外涉险，但萧东家可否知道我八宝楼一层中每日的客流量是多少，会给我带来多少银子？如今，我把这一层给了你，还不仅是一处，而是每一处八宝楼都要为你空出一层，每一天都是我的损失啊。按照这个算法，五成我也觉得给少了。” 萧九泠垂眸轻笑。 是她大意了。 她仗着前世与容倾的交情，在一开始谈判的时候，就直接抛出了底价。 因为，在她心中容倾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伙伴，也是最佳搭档。 她却忘记了，现在坐在她面前的容倾可不是前世那个和她有交情的容倾，她们之间还没有那么熟。 商人重利，容倾自然能看得出这个合作可能会带来的利润和好处，所以才会和她继续磨下去。 “容东家，咱们可不能只看出，不看进。”萧九泠重新抬眸时，已经恢复了冷静。 容倾饶有兴致地道：“哦？” “咱们的合作若能达成，八宝楼在饭庄之中的名气又会再更上一层楼，届时，也会吸引来更多的达官贵人，人脉也会更上一层楼。有了钱，又有了人脉，容东家做什么会不赚钱？”萧九泠循循善诱。 容倾嘴角噙着笑，倒茶喝茶。 她没有再说话，却也没有表明她是认可萧九泠还是不认可。 萧九泠也不慌不忙地继续品茶，突然想到身边还坐着一个慕容璟，她随手将桌上的一盘精致茶点推到他面前。 “？？？”慕容璟疑惑地看向她。 “吃。”萧九泠轻声提醒。 慕容璟顿时笑了，开心地接过茶点。 萧九泠看到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慕容璟刚才笑得傻里傻气的，就像是摇着尾巴的大狗。 “咳。”目睹一切的容倾清咳了声。 萧九泠转眸看向她，“容东家可是想好了？” 容倾失笑摇头，“萧东家真是厉害，你全盘对我说出你的计划，就不怕我自己单干吗？” “容东家自然有这个实力，可我相信容东家不会这么做。”萧九泠毫不惊慌。 容倾挑眉：“萧东家如此信赖我的人品？” “非也。”萧九泠摇摇头，“容东家虽然有这个实力，可容家也不是容东家一个人说得算的吧。走商风险极高，一个不小心就会人财两空。容东家敢冒这个险吗？” 容倾嘴角的笑容缓缓收敛。“萧东家就敢冒这个险？” “我敢。”萧九泠坦然道。 容倾看了一眼已经把茶点吃完的慕容璟，突然笑了：“是因为有少将军支持？” “我与夫人本就是一体，就算其中有我出力，那也是夫人的实力，有何不可？”慕容璟正色道。 萧九泠也对容倾挑了挑眉。 容倾看着两人，突然笑了起来：“也罢。既然萧东家都把话说到这里了，那我也只好做出决定。” 她端起面前的茶盏，“萧东家，合作愉快。” 萧九泠也端了起来。 两人都没有喝茶，容倾端着茶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我们之间的合作，要等到萧东家带回来第一批奇货，我看过之后，才能正式合作。若我觉得奇货不奇，那我们之间的合作取消。” “可以。”萧九泠毫不犹豫地道。 容倾满意了，准备喝茶时，萧九泠却又叫住她。 “既然容东家提了一个条件，那我这也有一个要求。” 容倾不以为意：“请说。” “若你我二人开始合作后，有一天你我之间发生事关此合作的争执，我有权取消合作。”萧九泠道。 容倾垂眸，手指在杯沿上轻敲了敲，片刻后她笑道：“可以。本身货源就在萧东家手中，你不再送货，我又能说什么？” 萧九泠没有被容倾这话给影响，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容东家，合作愉快。” 容倾也将自己杯中的茶喝了下去。 …… 两人草拟了一个初步的合作契约，内容与两人商谈的一样。 正式契约，会在萧九泠第一批货送到时再立。 谈好合作后，萧九泠和慕容璟就走了。 等他们离开后，容三才走进屋里，恭敬地站在容倾面前。 “东家，我们真的要和将军府合作？”容三道。 容倾纠正他的话：“不是和将军府，而是和萧东家合作。” 容三皱了皱眉，“这有何不同？” “自然不同。”容倾又扇起了扇子。 容三沉吟片刻，“东家，若是和将军府合作我尚能理解，可是和萧东家合作……” “你不懂，她可是一个商业奇才。”容倾笑得神秘，“我有一种预感，这次合作只是刚刚开始。” 第120章 慕容璟的礼物 接下来的几日，萧九泠和慕容璟都变得格外忙碌。 萧九泠是忙于和苏胜，马有才他们的合作。 除了要签订契约之外，还要与庆俞，子善他们沟通合作事宜。 庆俞和子善对琳琅阁一下子成为了临南府其他杂货铺的供货商，给震惊得不行。 在他们看来，如今琳琅阁就是临南府所有杂货铺的总行！ 至于他们东家是如何做到的，他们倒是淡定了许多。 毕竟，琳琅阁的成功，已经足以证明萧九泠的厉害。 而萧九泠在签完契约之后，还要忙着组建走商的商队。 有一件事，她没有骗慕容璟——走商的确是她最想做的事，也是她上辈子的遗憾。 但是，这一世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有机会实现。 容倾的出现，是一个契机。 八宝楼这样好的合作方，让萧九泠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所以，当她向容倾提出合作的时候，一切都在逼着她要加速计划，也无心去理会萧卿若和韩羿的事了。 而要组建商队，需要的人力财力都非同小可。 琳琅阁经营上的转变，也让萧九泠有了底气。 琳琅阁后院，萧九泠把庆俞和子善叫到自己身边。 “有几件事，我需要交代你们。” 萧九泠看着两人，缓缓道，“庆俞，我们要货的数量加大那么多，你可以再和他们谈一谈价格，让他们让出一分利。” “东家，他们回答应吗？”庆俞有些迟疑。 萧九泠很肯定地点头，“会的，杂货单个本就没有什么利润，只有量起来了才会越赚越多。之前，我们是没有底气和他们谈，但现在时机已经成熟。” 庆俞眼中一亮，但旋即又担忧地道：“东家，万一其他人摸到了我们的货源，又或是有些货源不甘心自己去接触了其他杂货铺……” “所以，这就是我给你交代的第二件事。这次你去重新谈货价时，要在契约中写明，他们不能跨过我们给其他杂货铺供货，我们也可以保证每月会从他们那里要多少货。” 萧九泠淡道：“至于其他杂货铺……他们就算找到了货源，但量少之下，拿到的价格绝对不会和我们拿的一样。而且，琳琅阁最大的特质，就是货源齐全，同一种货也会有产地，品质，价格的不同，所以你不必太过担心。” “我明白了。”庆俞了然。 萧九泠又看向子善，“庆俞不在店里的时候，店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了。从即日起，账本也要分成两本来做，一本是店面营收，一本则是出货给其他老板的帐。” “是，东家。”子善颔首。 萧九泠想了想，看向两人：“我还需要找些有身手，且身体强壮，对百族之地熟悉的人。先从归云庄找找看，牙行也都找找，尽快给我把人找出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萧九泠抿了抿唇。 计划一下子提前那么多，她要尽快给容倾送去第一批奇货，拿出自己的实力，就无法知根知底的去培养每一个人，只能走牙行这个途径。 而第一次走商，她把目的地选在百族之地，也是因为它近却神秘。 百族之地与临南府有所来往，但大乾子民却极少前往百族之地，哪怕是住在临南府的百姓都很少会去。 因为，百越之地，山峦叠嶂，毒物奇多。 不仅容易迷路，被困大山，还会稍有不慎就命丧沼泽。 更何况，百族之中也不是每个族群部落都愿意和大乾来往，有些部族所在很是封闭，不仅不与部落往来，还喜欢以活人祭祀。 总之，百族之地在大乾朝的百姓心中，就是一块禁地。 前世，萧九泠为了找一些奇花异草也进入过百族之地，但也只是在外围行走，根本不敢深入其中。 容倾能把八宝楼开在临南府，那么周边一些愿意和大乾朝来往的部落里有什么，容倾大概都是知道的。 要想打动容倾，她就必须要更深入那十万大山之中。 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她上一世去过百族之地，对那生活在十万大山里的百族多少有些了解，相较于去其他地方来说，算是最容易的。 “我曾经随父兄去过百族。”子善突然道。 萧九泠看向她，这倒是一个意外之喜。“你去过百族之地？” 子善点了点头，神情间闪过一丝怅然。 萧九泠知道，子善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那你便与我一起吧。”萧九泠没有多问，定下了子善同行的决定。 把该交代的事都交代完了之后，萧九泠便回了将军府。 一路上，她都在心中算着出发的日期。 按照现在的情况，再快也要十日后才能出发，这还是招人顺利的情况下。 还有一点就是，如何说服家中老人，同意让她外出那么久。 去一趟十万大山，来回起码也要一个月吧。 萧九泠皱了皱眉。 如果她还想更深入一些，恐怕一两个月都未必能回来。 ‘还是算了，不能让容倾等太久，这一次还是速战速决。’萧九泠对自己说。 …… 回到将军府后，萧九泠先回海棠苑换衣服。 刚进去，就被突然冒出来的慕容璟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你今日怎么回来得那么早？”萧九泠忍不住锤了慕容璟胸膛一下。 慕容璟也不在乎，笑容灿烂地拉着萧九泠就往外走。 “去哪？”萧九泠疑惑。 慕容璟：“跟我走，我送你一件礼物。” “礼物？”萧九泠好奇极了。 她可是知道，这几日慕容璟都在陪着慕容烈处理那些烈属的问题。 具体怎么处理的，萧九泠并未过问。 但她想，左右不过是慕容府又狠出了一笔血，帮他们最后安置了一下，之后这些烈属们过得怎么样，就靠他们自己了。 至于老人的丧葬，慕容烈应该还会负责到底。 萧九泠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招一些烈属来店里帮忙，可是她怕麻烦，且那些人她去看过，都不是做生意的料子，所以从未在慕容璟面前提过。 她本以为慕容璟这几日都在忙这件事，却没想到他居然在那么忙的时候，还给自己准备了礼物。 “好端端的，为何要给我送礼物？”萧九泠被推上马车的时候，都还是懵的。 最重要的是，什么礼物还要出府才能看？ 房契？地契？ 不对，慕容璟应该没有那么多私房钱。 第121章 少年爱慕 萧九泠被慕容璟一路神神秘秘地带到了城外军营…… 严格来说，还不到军营。 而是在离军营还有差不多一里地的一处废弃宅院里。 萧九泠突然被慕容璟带到这种地方，若非她可以确定慕容璟不会害她，她真的会担心这破败的院子里，会藏有埋伏。 只是这样一来，萧九泠就对慕容璟口中的礼物更加好奇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礼物，才需要放在这样的院子里。 萧九泠被慕容璟牵着进入了第一道院门，他继续往里走，在接近第二道院门时，里面突然传来的动静，让萧九泠心中一紧。 里面有人！ 而且，数量好像还不少。 萧九泠站在了原地，被慕容璟握着的手下意识地一僵。 她没有听错，里面是脚步声。 慕容璟回眸，将她微变的脸色看在眼底。“别担心，不会有危险。” 萧九泠看了他一眼，悄悄松了口气。 相信慕容璟，他没有理由害她。 萧九泠垂下眼眸，长睫遮掩掉了眸中的情绪。 慕容璟笑着牵着她进入了第二道院门，停在了门口。 萧九泠一直看着地面，直到听到前方传来的嘈杂声时，才抬起头。 等她看清楚眼前的一幕时，她怔愣了一下。 “少将军，少夫人！”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五十个轻壮男子，身上各个都带有军人的铁血和挺拔。 他们齐声大喊，惊得附近的鸟从树梢飞出，也惊得萧九泠回了神。 “这……”他们是军士！ 虽然这五十人没有穿铠甲，但萧九泠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她茫然地看向了将她带来此地的慕容璟。 慕容璟也朝她看过来，灿烂地笑着，澄明的眼中带有少年的意气风发和些许得意。 “九泠，以后他们都归你管了。” “你说什么？”萧九泠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慕容璟拉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向了院子里的台阶上，站在高处，看向整齐排列的五十人。 “九泠，他们都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亲兵，如今，他们都是你的了。”慕容璟再一次道。 萧九泠这次听清楚了，但依旧难以置信。 她觉得自己心跳得极快。 这就是慕容璟的礼物吗？ 她之前还在愁的问题，如今就被迎刃而解……慕容璟的这份大礼送得未免太及时了。 最重要的是，他是怎么想到的？ 萧九泠眸光缓缓地在这五十人身上缓缓扫过，他们每一张脸都充满了坚毅。 她突然觉得这么一份大礼，她有些拿不起。 慕容璟此时对那五十人点了点头，为首一人带领其余人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在地上，“张拓率领四十九名部下参加东家！” 萧九泠看向慕容璟。 慕容璟抬手挥了挥，张拓带着人迅速退出院子，留下两人细说。 在没有其他人后，慕容璟将萧九泠双手拉起，“从你告诉我你的想法时，我就在想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尤其是在容倾出现的时候，慕容璟想得更多了。 容倾手中的资源和人脉可以帮助萧九泠成就志向，那他呢？ 他才是萧九泠的正牌夫君。 助自家夫人成就志向的事，他当仁不让。 “这几日，我想了很多，最后才让我想到……你要走商，路上可能发生的危险不计其数，我光是对你加强训练恐怕还不够。你需要一支能够完全可以信任，效忠你的护卫，所以我把他们五十人给你。”慕容璟认真的道。 萧九泠恍然。 怪不得，这几日她总觉得慕容璟有时候在走神。 她还以为是在处理烈属的问题上，他遇到了难题。 只不过，这件事上，若慕容璟不主动问她，她也不好多言。 却没想到，让慕容璟困扰的竟然是她。 “可是，他们是军人，还是你的亲卫。他们本可以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萧九泠还是觉得这份礼太重了。 这让她又一次想起了上一世慕容璟之死。 前世她并未嫁给慕容璟，那么这五十人也一定是陪在他身边上战场的。 她虽然不知道这五十人在慕容璟战死之后结果如何，但她很清楚，如果这五十人都是慕容璟的得力部下，此刻他把人都给了她，那么在未来那场蜀地之战上，慕容璟就会少了一重保障。 “你放心，我是一个个问他们，他们都很佩服你的志向，所以都是自愿答应脱去军服，去掉军籍，从此以后只追随你。”慕容璟解释。 “不，不是这个原因……”萧九泠摇摇头。 慕容璟打断她：“九泠，我同样钦佩你的志向，也希望你能达成，我想为你做些什么所以不要拒绝我。更何况，此事我已经上报爹，他也答应了。” “爹也知道？”萧九泠震惊了。 慕容璟到底背着她替她扫掉了多少障碍？ 慕容烈和乔氏再开明，萧九泠都很难想象他们会接受一个长期不在家，到处走商接触各种人的儿媳妇。 这绝不是大户人家需要的儿媳妇，更不是一个家族需要的女主人。 “当然，我要给他们除掉军籍，是必须要经过爹的。”慕容璟点点头。 萧九泠问：“爹怎么说？” “爹说，你的大志能让大乾之外的人，知晓大乾，也能让大乾的人知晓外面的天地，是很伟大的志向，你想做，我们慕容家就要全力支持。”慕容璟忍着笑：“他还说了，他和娘还没有老到需要你在家中照顾的时候，不会帮你困在府中。” 萧九泠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到底是何德何能，这辈子用来避祸的婆家，竟然对她好到这般地步。 慕容烈和乔氏对她的宽容和宠爱，连她亲生父母都做不到。 “你怎么哭了？”慕容璟手脚慌乱地帮萧九泠擦眼泪。 萧九泠背过他，用手绢轻拭去脸上的湿润。 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就哭了。 将眼泪擦干后，萧九泠才转过身来，仰起头看向慕容璟，“你把你的亲卫给我了，那你怎么办？” “我再训练就是。”慕容璟不以为然。 萧九泠抿紧唇。 慕容璟握住她的双肩，“好啦，不要拒绝。你是明威将军府的少将军夫人，出一趟远门有五十个护卫很正常。若你担忧，亦可以和他们签订契约，让他们成为商队的人。总之，我都替你想好了，你带上他们不会有任何逾矩之事。” 萧九泠眸光微动，她认真仔细地用眸光描摹着慕容璟的剑眉星目，“慕容璟，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第122章 到底喜不喜欢？ “慕容璟，你为何对我如此好？” 萧九泠微仰着头，看着站在逆光中的少年将军。 即便是逆着光，她还是清楚地看到了慕容璟在听到她这句话时，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是疑惑。 萧九泠刚刚被慕容璟撩拨开的心弦缓缓平静下来，眼中的情绪也如潮水般褪去，归于了平静。 她微微一笑，正打算亲自帮少年解围，却听到少年如是说…… “你是我的妻子，我对你好不应该吗？” “妻子么？”萧九泠垂眸，口中呢喃着。 因为自己是他的妻子，所以他对自己好，这样的解释，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萧九泠对自己这样说。 “谢谢。”萧九泠重新抬眸时，眼中已经恢复如初。 慕容璟笑道：“你我是夫妻，何必道谢？” “即便是夫妻，也极少有人做到像你这样，我该谢的。不仅是谢你给了我这五十人，也谢谢你能够支持我做想做的事。”萧九泠坦言。 慕容璟道：“我早就说过，你嫁入慕容家，可以放心地做自己，不必掩饰。娘常说，人就只活这一辈子，浑浑噩噩是过，轰轰烈烈也是过，但无论怎么过，只要不悔就好。我觉得这话很对，所以也希望你能这样。” “娘说的？”萧九泠很诧异乔氏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不是说她看不上乔氏，而是乔氏向来随和，极少做一些出格的事，只是性子爽朗了些。很难想象她会这样教育慕容璟。 “嗯，我还小时，娘就这样说过。”慕容璟点了点头。 萧九泠再次庆幸，重生之后给自己找了这么一门亲事。 “对了，你还未说这份礼物你可喜欢？”慕容璟好似孩子般追问。 好像，非要萧九泠给一个答案才行。 萧九泠也没有吝啬地连一个答案都不愿意给慕容璟。“喜欢，少将军这五十人，替我解了燃眉之急。” 果然，慕容璟得到这么一句话后，开心得好像个孩子。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慕容璟突然问。 萧九泠想了想，“之前担心的就是人手问题，如今既然这个问题解决了，当然是越早出发越好。难得去一趟，也不能空手去，我已经令人准备了些货物，大概三天就能准备完毕。若是一切正常的话，那就三日后出发。” “三日后？”慕容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好，这三日我也刚好把军营里的事都安排好。” “嗯？”萧九泠诧异地看向他。“你也要去？” 慕容璟理所当然地点头，“这是自然。你要去如此远的地方，一路上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我若不在也就罢了，既然我在，为何要让你独去？” 萧九泠是真没想到慕容璟会考虑到这一步。 他好像就在不知不觉中，把她最棘手的问题都解决掉了。 这让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好像，再遇到难题时，她不再是独自一人面对，而是有人可以依赖，可以信任，可以有商有量。 …… 晚上，萧九泠沐浴之后，坐在榻上，青芍在帮她擦干头发。 她透过窗棂看向外面的明月，思绪一下子飘远了。 慕容璟把她送回来后，又急急忙忙地回了军营。 他要陪她前往百族之地，会有一两个月不在军营中，离开之前自然有许多事要安排。 “小姐，小姐？” 青芍的声音，把思绪放空的萧九泠拉回神。 “怎么了？”萧九泠问。 青芍好奇地看着她，“头发干了，小姐您在想什么？” “想些……不重要的事。”萧九泠笑了笑。 青芍听得一头雾水，“小姐，我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你早点去睡吧。”萧九泠无所谓地笑笑，随手拿起一本游记，翻开到之前看到的地方，又继续看。 青芍懵懂地离开了。 萧九泠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上辈子，青芍跟着她吃了很多苦，最后更是为了她而死。 这辈子，她不想苛求青芍什么。 青芍若是想经商，她愿意从头开始培养。若青芍对经商不感兴趣，那她也不会勉强，只要青芍平安快乐地留在她身边就好。 “小姐，今夜少将军不回来了吗？若不回来，前面就要给院门落锁了。”青芍从外面探出头来。 萧九泠愣了一下，“约莫是不回了吧。” 她想，外面的月亮已经升到了树梢，慕容璟今晚应该是不回来了的。就算是回来，也只会在外书房随便应付一晚，不会回来吵她。 …… 临南府外军营里，慕容璟穿着长袍轻甲，手持长剑巡视军营。 在他身边，除了阿胜之外，还有一位年轻副将。 那副将时不时偷看慕容璟一眼，动作还十分明显，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搞得一旁的阿胜都向他投来狐疑的目光。 “江廷，你有话就说。”走到暗处僻静之地，慕容璟忍无可忍地停下来。 被他成为江廷的副将清了清嗓子，又轻轻撞了一下慕容璟肩膀，“阿璟，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连你都陷入温柔乡中了。” “你瞎说什么？”慕容璟皱眉。 江廷‘嘿嘿’一笑：“我怎么就瞎说了？你看看如今的你，再想想过去的你。” “我怎么了，要说就说清楚。不说就滚犊子。”慕容璟说着就要走。 江廷一把将他拉住，“怎么就走了？我只是想说，看来你很满意你这个媳妇啊。” “你到底什么意思？”慕容璟转过身来面对他。 江廷看他这样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失声叫出来：“不会吧……慕容璟，你到底是开窍了还是没开窍啊？” 慕容璟始终听不懂他想要说什么，索性转身就走，懒得与他浪费时间。 江廷快走几步将他拦下，好像看西洋镜似的叫道：“慕容璟你很不对劲。” 慕容璟的脸色已经冷下来了。 江廷也不敢再啰嗦，直白地问：“我问你，你到底是喜欢你媳妇，还是不喜欢你媳妇？” 慕容璟一愣，莫名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 第123章 心上人？ “江廷，你若是身体不适，大可以去找军医调理，莫要说一些胡话。”慕容璟扫了年轻的副将一眼。 慕容璟说完，便推开江廷走了。 江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啧啧’了两声。“看来，还是没开窍啊！” 阿胜跟着慕容璟继续巡视军营，他想了想，忍不住问，“少将军，江廷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他的。”慕容璟语气很是无语。 往前走了两步，慕容璟又叮嘱阿胜，“不必管他。” 阿胜点了点头，听话地不再去想江廷说的话。 可是，慕容璟能管得住阿胜，却有些管不住自己。 在巡视军营的时候，他脑子里都还在回想着江廷说的那句话—— [你到底喜欢你媳妇，还是不喜欢你媳妇？] 不仅是在巡营的时候想，就连晚上回到营帐时，他躺在床铺上依然在想。 慕容璟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 江廷那个问题，就像是一个魔咒一般，不断地困扰着他。 忽地，慕容璟从床上坐起来，心烦意乱地给自己倒了一大碗凉水，一口喝下。 早已经凉透的水，顺着他的喉咙而下，去掉了他身体的一些燥热，可是却依旧不能让他的脑子平静下来。 …… 海棠苑里，萧九泠早已经心情不错的早早歇下了。 今日慕容璟替她解决了目前最困扰她的问题，再加上与容倾的提前相遇，让她离自己的目标大大的迈进了一大步，叫她如何能不高兴？ 心情好了，入睡自然也更容易了。 不仅如此，萧九泠还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 不再是有关于前世的噩梦，而是一个她不知期盼了多久的美梦。 在梦中，她周游列国，把日月拂照的山川大地，江海湖泊……都走了一个遍，她看到了许多她不曾见过的人，见识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事物，领略了不同的风土人情，她活得很开心，恣意潇洒，不枉此生。 不仅如此，她还靠着走商，创造了惊人的财富。 美梦很长，长得萧九泠觉得自己好像在梦中又经历了一世。 她在梦中前所未有的感受到快活，快活得让她好像忘记了什么。 到底忘记了什么？ 梦中的萧九泠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来，直到突然有个声音在喊她…… 九泠，我死得好惨啊！ 萧九泠从梦中惊醒，刚一睁眼就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在她床边，好像多了一个黑影，她吓得差点惊呼，却在刚张嘴的时候，那黑影就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都搞不清楚，那么黑，对方是怎么准确的找到她的嘴。 “唔唔……”萧九泠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天知道，在黑影捂住她嘴时，她真的后悔为什么在睡觉的时候，不戴上袖箭！ “九泠，是我。” 幸好，黑影及时出声，让萧九泠停止了挣扎。 在发声的同时，黑影也收回了捂住萧九泠嘴巴的手。 “慕容璟？”萧九泠试探地叫出黑暗中黑影的名字。 “嗯，是我。”黑影点了点头。 这一次，萧九泠确定真的是慕容璟了。 只是，慕容璟不是在军营吗？怎么大半夜的跑回来，还一声不吭地蹲在她床边，吓了她一跳。 慕容璟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后，就在黑暗中悉悉索索地脱掉自己身上的衣袍。 萧九泠缩在床上，扯着被子裹住自己，双眼睁大地看着黑暗中的轮廓。 不一会，慕容璟就钻入了被子，躺在了萧九泠身边，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还是家中舒服……” 萧九泠侧身看着他，天太黑她实在看不太清慕容璟的脸，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轮廓。 “怎么突然跑回来？”萧九泠好奇地问。 慕容璟沉默了一下，才回答萧九泠的问题：“不知怎地，今晚在军中睡不着，就索性回来了。” “那你为何不叫醒我？”萧九泠又问。 慕容璟：“就是不想吵着你。” “……”萧九泠很是无语。 说得好像，你这样蹲在床边，就不会吵着我，吓着我似的。 “那又何必蹲在床边。”萧九泠很不理解慕容璟莫名的行为。 “我……”慕容璟回答不出来，过了好一会才闷声地说：“我半夜回来，怕身上太凉冷着你，就想着等暖和了些再说。我没想到你会突然醒来……” 说着，慕容璟突然翻身与她面对面，语气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我还是吵到你了吗？” “没有。”萧九泠道。 只是，刚回答完慕容璟，她就想起了那个梦里最后出现的声音。 是慕容璟的声音。 他在梦中对她说，他死得很惨。 萧九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那样一个美梦中，会梦到慕容璟……是因为昨天慕容璟对她所做的一切，让她颇为感动，使得她在梦中想起慕容璟的前世结局，所以他才会在梦中出现吗？ “九泠？” 黑暗中，慕容璟的声音拉回了萧九泠飘远的神思。 “嗯？”萧九泠下意识地回应。 在萧九泠回应后，慕容璟又沉默了下去。 “何事？”萧九泠忍不住问。 慕容璟突然凑近，男子阳刚的气息朝萧九泠扑面而来，瞬间就将她笼罩其中。 萧九泠呼吸一紧，正以为慕容璟要做些什么时，她突然感到自己额头上被温热的东西擦了一下。 是慕容璟的唇。 萧九泠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毕竟，她和慕容璟是有名有实的夫妻。 慕容璟只是亲了她一下，就立即退了回去，然后伸手给她掖了掖被子。 “夜深了，快睡吧。” “……”就这？ 萧九泠差点气笑了。 不过，她也没有傻得非要去招惹年轻气盛的少年将军，她默默地躺平身子，闭上了眼睛。 慕容璟一直未动，就在黑暗中静静地等着，直到身边的萧九泠呼吸变得平缓，他才小心翼翼地将人搂入自己怀中，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萧九泠……我的。”慕容璟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细小声音说。 就像是一个抢到了心爱之物的孩子。 第124章 妻者齐也 第二天一早，萧九泠醒来时，慕容璟又不见了。 若不是他躺过的地方还残留着余温，萧九泠都要以为昨晚上慕容璟半夜归家，只是她的一场梦。 萧九泠用膳的时候，还在想着昨晚那个梦。 自然不是回味她在梦中的惬意潇洒，恣意鲜活。 而是在想慕容璟出现在她梦中的事。 她总是觉得，这是前世的慕容璟在向她托梦求救。 关于慕容璟上一世的结局，萧九泠一直都很犹豫。 她是重生之人，当初看中慕容家的原因，就是因为知道慕容璟会早死。 经历过那样千疮百孔的一世后，萧九泠对于成婚，男人都是心灰意冷的，她并不想把自己好不容易重来一次的生命，浪费在后宅内院之中，浪费在如何伺候丈夫，养育子女，孝顺老人之上。 她所向往的是外面更大的天空。 但是，在这样的朝代里，她想要获得绝对的自由实在是太难。 所以，只能一步一步地做打算。 慕容家是她脱离萧家的一步棋，她走对了。接下来，只要等慕容璟战死，她就完成了她的第二步计划，成为一个无人敢欺辱的寡妇。 因为，她这个寡妇会成为诰命，朝廷的命妇，更进一步能获得相对的自由。 以此为交换的，是她会全心全意帮慕容家赡养他的父母，为他们养老送终。 在这个阶段里，她可以在获得自由的范围里为自己筹谋，等到慕容烈和乔氏也不在了，她就获得一个女人在这个世上能获得的最大自由了。 到时候，她就可以去实现她的抱负，她的志向。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萧九泠也计划了复仇的部分。 这原本要走上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的计划，在她与慕容璟婚后的第一次坦诚中，就开始变了。 慕容璟，乃至整个慕容府都成为了她的助力，让她的计划一下子就缩短了几十年。 她觉得自己真是欠下了慕容璟一个大人情了。 所以，她是不是要做些什么？ 因为这样，前世的慕容家才会托梦给她？ 萧九泠用完膳后，吩咐青芍和白露准备马车。 小半个时辰后，挂着将军府牌子的马车，驶到了八宝楼。 萧九泠下马车时，掌管容三爷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很是热情地亲自将她带了进去。 “咦，那不是阿璟的媳妇吗？” 街的另一边，几个年轻男子聚在一起，正好看到了萧九泠进入八宝楼，江廷打趣地看向一旁盯着八宝楼看的慕容家。 “嫂子？”慕容瑀伸着脖子张望了一下，果然看到了萧九泠的背影。 “还真是嫂子！” 萧九泠很快就看不见了，她并不知道慕容璟就在与她不远的地方。 “嫂子怎么来八宝楼了？是用膳吗？这也太早了些。”慕容瑀看了看天色。 江廷自动忽略了一旁沉默的阿胜，只是盯着同样沉默的慕容璟问：“阿璟，你媳妇在你府中是吃不饱吗？怎么还要跑到八宝楼里吃饭？” 江廷揶揄的声音，让慕容璟回过头来看向他，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江廷，妻者齐也，意思是妻子的地位与丈夫齐平。你该尊称我妻一声少夫人，又或者顾及你我交情，唤她一声嫂夫人。而不是如你刚才所言，那般轻视的态度。” 慕容璟一冷脸，刚才还欢脱的慕容瑀立即就安静下来。 江廷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至于吗？不过是依附男子存活的妇人罢了，还值得你与我如此说话？” “你若视我为友，就该尊重我妻。”慕容璟声音中透着一种压迫感。 江廷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他冷哼一声，“我只是好心提醒你罢了，你却不领情。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在家中规规矩矩地待着，侍奉公婆也就罢了，还学人经商整日抛头露面的，你难道都不担心她背着你做点什么吗？我可是听说了，这八宝楼的东家是一个年轻公子，长得貌似潘安，她一个嫁了人的妇人，独自跑来这里，还得到了容三爷的亲自接待，这其中代表了什么，慕容璟你难道一点都想不到？” “嫂子哪里是一个人了？不是还有青芍和白露陪着吗？”慕容瑀嘀咕了句。 慕容璟嘲讽地笑了笑，“听见了吗？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慕容璟你说谁脏？”江廷眸色阴沉下来。 …… 八宝楼的顶楼，萧九泠见到了容倾。 她并不知道，与她一街之隔的地方，因为她正在发生一场争辩。 今日她来见容倾，是有重要的事的。 容倾依然在煮茶，见到萧九泠她也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萧东家来得正好，我这刚刚烹制的了一种新的花茶，你有口福了。”容倾对自己制茶的手艺格外自信。 萧九泠前世就与她相处过，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她从容不迫地坐在容倾对面，先不谈事，而是品尝了容倾的茶。 这一次的花茶中，带了几分栀子的清香。 “好喝。”萧九泠放下茶盏。 容倾期待地等了一下，见萧九泠不像有话说的样子后，才错愕地问：“就这样……没了？” “还有什么？”萧九泠挑了挑眉。 然后，在容倾错愕的表情中，重新端起茶盏，在手中把玩。“我认为，真正好的东西，用最简单的词汇来形容即可，不必非要堆砌一些华而不实的辞藻。” 容倾嘴角微微一抽，“肚子里没墨水就直接认了吧，何必为自己强行挽尊？” 萧九泠笑了笑，把茶盏放下。“容东家懂我。” 容倾也不计较，折扇打开，又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扇了起来。 “萧东家今日来找我，是奇货有眉目了？”容倾问。 萧九泠道：“再过两日，我便出发去寻奇货回来。短则一月，长则两月，定然会带着不让容东家失望的奇货回归。到时，还请容东家莫要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这是自然。如此，我就静待萧东家一路平安，早日满载而归。”容倾收齐折扇抱了抱拳。 萧九泠：“多谢容东家吉言。” 容倾笑了笑：“如此说来，今日萧东家是专程来找我告辞的？” “非也。”萧九泠摇摇头，“我今日来见容东家，是有事相求。” 第125章 挨了鞭子 “有事相求？”容倾有些意外。 容倾笑了笑，“萧东家客气了，我不过是一介商贾，除了有点金银俗物之外，什么也没有。但萧东家手中有琳琅阁这等日进斗金的商铺在，又怎会缺金少银？” “与金银无关。”萧九泠道。 容倾眉梢轻扬了下。“哦？那是什么？” “我听闻容东家在蜀中也有产业，想必对那里的人情风土，地貌风雨都很清楚。”萧九泠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蜀中？”容倾好奇地坐直身体。“萧东家是如何知晓我在蜀中有产业的？” “容东家的八宝楼开遍了南疆蜀地，商人之中谁人不知？而蜀中又是蜀地第一大城，以容东家的本事，蜀中城内怎会没有八宝楼？”萧九泠说得理所当然。 容倾忍不住笑了，“猜的？” 萧九泠不置可否。 容倾又重新靠回了椅背上，手里把玩着扇子。 “萧东家特意来请我帮忙，莫非是看中了蜀中什么奇货？”她问。 萧九泠噙着笑，“果然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容东家。蜀地与南疆情况极为相似，却又各有风情。既然要走奇货生意，那自然不会落下任何地方。” 这是她目前能想到有可能会改变慕容璟解决的办法。 上辈子，她并不知道慕容璟在蜀地的战事中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是因何而死。 官府发布的公告文书上写的东西，不过是寥寥几笔，且真假难辨。 蜀地民风彪悍，与南疆一样也是多民族混合的地域，一部分属于大乾朝，但更大一部分都是各个土司自治。 这些土司有一部分又是曾经的中原王朝所赐封的，等同于是被王朝认可的存在。 有一部分，则是趁着中原百年混战时崛起的，使得那一片疆域长期处于新旧土司之争。 萧九泠如今记得的就是，蜀地之战的爆发，就是因为不知为何本该相斗的新旧土司突然联盟攻打大乾西陲门户，朝廷便调遣了人马去镇压讨伐。 可是，大乾朝的皇帝又担心若国内有大规模的军事调动会导致其他心怀不轨的势力趁机而起，于是就从各地分开调遣了部分兵马前往蜀地支援。 说白了，去蜀地的军队就是一支临时组建的军队。 慕容璟就是因为这个军中调令从南疆的临南府到了西陲蜀地。 萧九泠现在根本无法介入新旧土司之间，自然也就无法改变他们突然结盟攻打大乾朝的事，她也不能上朝堂，阻止皇帝颁布从全国调遣军队支援蜀地的皇命，更不可能潜入军部，将慕容璟的名字从调令上划掉。 所以，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借助容倾，提前摸清楚蜀地的情况。 让慕容璟在出发前就掌握了蜀地的一些常识后，起码他不会成为‘瞎子’，或许就能改变他中陷阱而死的结局。 这是萧九泠根据已知信息，唯一能想到帮助慕容璟的方法。 自然，这些心中谋划，萧九泠都无法告知容倾。 所以，只能以走商为借口。 “萧东家连南疆都还未走遍，就想到了西陲？果然是心有大志啊！”容倾笑眯眯地说，并未明确的表示答应或拒绝。 可是，萧九泠依然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轻讽，似乎在嘲笑她好高骛远。 “只是以备无患罢了。”萧九泠神色如常，“恰好容东家在临南府，请容东家帮忙早早把一切准备好，也好过等要去时，对蜀地一无所知的好，容东家以为呢？” 容倾与她四目相对，过了一会才笑道：“既然萧东家都这么说了，那这举手之劳我若是拒绝，倒是显得少了些风度。” “那就多谢容东家了。”萧九泠心中一松。 知道容倾是答应帮她了。 “虽是举手之劳，却也需要些时间准备。这两地书信来往，再加上准备的时间……”容倾在心中估算了一下，给出萧九泠一个准确的回应，“等萧东家顺利从百族之地带回奇货，你要的东西就当做是我给你的恭贺之礼了。” “容东家大气。”萧九泠端起茶盏遥敬了容倾一杯。 容倾也端起了茶盏。 “少夫人，白露有事相告。” 两人的茶盏刚刚碰上，门外就传来了白露焦急的声音。 萧九泠手中动作一顿，看向容倾，容倾不在意地笑了笑，萧九泠才让白露进来。 “进。” 在白露进来的时候，萧九泠还是和容倾把杯中的茶水喝了。 等她们把空了的茶杯放在桌上时，白露也进入了房中，神色慌乱地道：“少夫人，府中有事，我们快些回去吧。” 府中出了事？ 萧九泠一时间没想到慕容府里会出什么事。 她原以为白露的急切是因为琳琅阁或是归云庄。 却没想到，竟然是慕容府。 “好，我知道了。” 萧九泠没有多问起身与容倾告辞，然后带着青芍和白露一起离开。 等上了马车，马车在回府路上时，萧九泠才问向白露，“到底出了何事？又是何人来告诉你的？” 身边没了外人，白露也不再藏着掖着，将自己知道的告诉萧九泠。 “是阿胜。”白露道。“我刚才在外面守着的时候，阿胜匆匆进来找到我，告诉我通知少夫人赶紧回府。” “阿胜？他不是在少将军身边伺候吗？”萧九泠觉得奇怪，“他可有说了是什么事？” “好像，是和少将军和将军有关。少夫人恕罪，阿胜只是交代了奴婢两句就匆匆的离开了，到底发生了何事，奴婢也不清楚。”白露满是自责。 “不必自责，无论发生了何事，等我们回去就知道了。”萧九泠安慰了一句。 青芍在一旁疑惑嘀咕，“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自然，马车里没有人能回答她，只剩下轮子碾过石板发出的声音。 …… 车夫知道府中出事，把马车也赶得快了些。 但等萧九泠他们回到慕容府时，也已经过去了一炷香时间了。 刚一进大门，萧九泠就从门房那里得知，慕容烈怒气冲冲地将慕容璟带了回来，据说，慕容璟还被慕容烈抽了几鞭子…… 第126章 你对谁都会那么好吗？ 当爹的打儿子，这说起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是，这事却发生在了慕容家父子身上，那就令人惊奇了。 “将军为何要打少将军？”萧九泠忍不住问门房。 可是，门房哪里得知个中内情？ 他只知道，慕容璟被抽了几鞭子后，在夫人的求情下，才得以逃出生天。 如今，已被府里的下人送回了海棠苑。 就这些消息，还是乔氏怕往家里赶的萧九泠不放心，特意吩咐了身边的人来门房这里叮嘱的。 萧九泠得知这些后，也没有在大门这里耽搁，脚下匆匆地朝着海棠苑而去。 “叫大夫了吗？”萧九泠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但说完后，她又后悔了。 如今跟在她身边的白露和青芍，都是和她一起回来的，怎会知道府中情况？ 而去，乔氏都知道这件事了，又岂会没有请大夫？ 萧九泠心中唾弃自己的自乱阵脚，但脚下又快了几分。 不知不觉间，她与身后两人拉开了些距离。 青芍悄悄和白露说，“我们小姐是真的担心姑爷，慌成这样子。” “少将军与少夫人是夫妻，少将军挨了打，少夫人自然担心。”白露反倒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青芍却一脸你不懂的样子，“你也不想想，打了少将军的人是谁？” 白露不解：“将军啊！” “是啊，将军又是少将军的谁？”青芍神秘兮兮地问。 “你这妮子，还在我这卖起了关子？”白露说着就伸手去掐青芍。 青芍笑嘻嘻地躲过，“好姐姐，我可不是在卖关子。我只是在想，这老子打儿子就算打得再狠，也不会往死里打。那就说明少将军不会有什么事，但是我们小姐却那么担心，这说明什么……” 白露惊讶地看向她，没想到青芍还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老子打儿子，总不会打狠了。 而且还是在自己家里，最多就是点皮肉伤的事。 可刚才少夫人那么聪明的人，居然忘了这一点，显然一颗心都挂在少将军身上了。 “说明了，他们夫妻感情极好，互相在意，彼此情深义重？”白露试探地问。 青芍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点了点头。 白露了然，顿时也会心地笑了。 …… 前面着急回海棠苑的萧九泠，可不知道身后两个丫鬟在聊什么。 她刚赶回海棠苑，就看到阿胜拿着一件沾血的里衣从里面走出来。 雪白的里衣上，沾着一道道的血痕，还有些破裂的地方。 萧九泠脚下一顿，看到那件里衣，不知为何她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了上一世，她在城门口看到慕容璟棺椁被送回来的画面。 当时，慕容烈和乔氏悲痛难当地迎接着他们的独子回家。 “少夫人。”阿胜也没想到自己会撞见萧九泠，手中拿着的里衣一下子不知道该放哪。 萧九泠的目光从里衣上扫过，“要拿去哪？” 阿胜沉默了一下，紧闭着嘴。 萧九泠逼问：“你们少将军不让你对我说？” “没有。”阿胜摇了摇头。 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萧九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少将军没有交代说不能说，那…… 阿胜深吸了口气，“回禀少夫人，少将军让属下把这衣服丢远点，不能让你看到。” “为何不能？”萧九泠追问。 阿胜：“怕少夫人担心。” 萧九泠呼吸一窒，凝着阿胜手中的衣服抿了抿唇，深吸了口气：“将军为何要打少将军？” “是因为少将军当街与人斗殴，恰巧被将军撞上。”阿胜回答。 “当街斗殴？”萧九泠惊讶无比。 慕容璟不像是那种会冲动的与人在街上动手的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如此冲动？ “他为何要与人斗殴，又是和谁？”萧九泠又问。 阿胜面露难色，“这个……少将军叮嘱属下不可以告诉少夫人，您还是问少将军吧。” 不告诉她，那就是与她有关了。 萧九泠瞬间就明白了。 这件事都已经人尽皆知了，却独瞒着她，只能说明事情与她有关。 所以，当她用这句话诈了阿胜一下时，阿胜惊愕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但即便如此，阿胜还是不肯违背慕容璟的命令，把事情经过告诉她。 “少将军被打了几鞭？”萧九泠只好换了一个问题。 这个，阿胜到时没有隐瞒。“就打了十鞭。原本将军是要打少将军军棍的，但少将军说，他后日要陪您去百族之地，若是受了棍刑怕是后日不能起身，会耽误您的行程。于是和将军说，先抽十鞭，等他陪您从百族之地回来之后，再受军棍。将军答应了，所以就被打了十鞭。” 阿胜向来话少，如今却特意解释了这么一通。 萧九泠心想，他恐怕也是在为慕容璟抱不平吧。 不知道为何，萧九泠突然觉得自己鼻尖有些发酸，心口也闷闷的。 …… 卧房里，慕容璟并未趴在床上，而是令人收拾出卧榻，自个趴在上面。 他没有穿上衣，上面渗出血的鞭痕，已经上了药。 屋子里没有人伺候，想来是被他赶了出去。 萧九泠进来时，眼神就被那横七竖八的十道鞭痕所吸引了过去。 她缓缓走过去，脚下极轻。 一直等她都来到了卧榻旁，手指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慕容璟的背上时，他才猛地转过脸。 看清楚是萧九泠的时候，年轻将军的脸上，还有一丝丝尴尬。 “九泠，你回来啦。” 慕容璟伸手去拉薄被想盖好自己，却被萧九泠一把抓住了手。 “别乱动，小心碰到伤口。”萧九泠语气听不出喜怒。 慕容璟乖乖地听了话，没有再去拉薄被，又趴了回去。看到萧九泠不发一语的模样，他心底有些犯怵。 “九泠，你别担心，都是皮肉伤，只是看着吓人而已，我一点事都没有。”他赶紧安慰。 萧九泠眸光落在他有些讨好的脸上，突然问：“慕容璟，你对谁都会那么好吗？” “啊？”慕容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萧九泠又问了一遍，“你对谁都会那么好吗？” 第127章 谁打了你哥？ 萧九泠的表情严肃得可怕。 一时间，慕容璟都愣住了，有一种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感觉。 “算了。” 不等慕容璟回答，萧九泠就起身往外走。 “九泠！”慕容璟冲着她喊了一声，慌忙地坐起来。 萧九泠脚下一顿，却没有回头。 “你要去哪？”慕容璟问。 萧九泠侧目，“我去看看你的药汤熬好没有，你先休息吧。” 她随意找了个借口。 也不再等慕容璟说话，便快步离去。 一直走到门外，萧九泠才闭上双眼叹了口气。 “小姐！” “少夫人……” 青芍和白露面露疑惑。 “少夫人您怎么不进去？”白露问。 青芍：“小姐，姑爷没事吧？” “暂无大碍。”萧九泠回过神来，她看向白露：“白露你去小厨房看看，给少将军熬的药熬好了没有。” “是，奴婢这就去。”白露转身离开了。 萧九泠在白露离开后才看向青芍：“青芍，你去帮我找一个人……”她倾身到青芍耳边，低声说了个名字。 青芍愕然地点了点头，匆匆离去了。 萧九泠在两人离开之后，才再度看向院中池塘里的鱼群，思绪飘远。 前世的情殇，让她这辈子只想要远离情爱。 就算是与慕容璟成婚，她的本意也是只打算和他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他们之间有没有情并不重要。 可慕容璟真的太好了，好得……让人想要占为己有。 …… 青芍动作很快，没一会就跑了回来，告诉萧九泠事情办妥了。 萧九泠转眸看了一眼房门，里面安安静静，也不知道慕容璟是不是睡着了。 收回眸光，萧九泠带着青芍离开，走出海棠苑后，又往府中衔接前院后宅的花园而去。 萧九泠走向花园亭子时，远远的就看到了亭子里的慕容瑀。 他在亭子来回踱步，神情似乎有些紧张。 “你怎么跟他说的？”萧九泠问青芍。 青芍如实道：“奴婢就对瑀少爷说，小姐要见他，约他来此地见面。” “他又是怎么回答的？”萧九泠又问。 青芍想了想：“瑀少爷好似有些紧张，还问奴婢小姐找他所为何事，我说我不知道后，他也就没有再多问了。” “我知道了。”萧九泠垂了垂眸，拾阶而上。 听到动静，慕容瑀也转过身，看到了萧九泠和青芍主仆。 “嫂嫂。”慕容瑀恭恭敬敬地向萧九泠行礼。 萧九泠和青芍停在了凉亭入口，与慕容瑀隔着石桌而立。“瑀弟。” 打完招呼后，慕容瑀果然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萧九泠心中有数了。 原先，她只是想碰碰运气，但如今看来，慕容瑀一定是知情者之一了。 慕容璟能让阿胜闭嘴不谈，那必然也是警告过慕容瑀的。 不然，慕容瑀不会在听到自己找他，还有见到自己时那么紧张。 不过不要紧…… 在萧九泠心中，慕容瑀可比阿胜要好对付多了。 “瑀弟，你可知道少将军今日被公爹打了十鞭的事？”萧九泠问。 慕容瑀‘啊’了一声，眼神闪躲。“我、我……” “瑀弟好像是在想，你是该知道，还是不该知道对吗？”萧九泠把他的心思直接说了出来。 慕容瑀果然露出了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萧九泠乘胜追击：“阿胜说少将军今日之所以与人当街斗殴是为了我。” “阿胜这个大嘴巴！他怎么什么都说？大哥说过，不能告诉嫂嫂的……”慕容瑀猛地反应过来，捂住自己嘴巴。 在萧九泠清冷的目光注视下，他又讪讪地放下手。 萧九泠向旁边走了两步，看向亭子外停留在树枝上的鸟儿，“瑀弟，你大哥因我被罚，这件事让我心中很不舒服，你呢？” 她突然看向慕容瑀。 他下意识地回答：“我自然也是不服的！不对，是不舒服的！这件事，明明就不是大哥的错，却因为被大伯撞上了，才被罚了。” “我还看到你大哥身上有些淤青，那不像是鞭子抽出来的。” “鞭子自然不会抽出淤青，肯定是在大哥打那厮时，不小心撞到了那里留下的，又或是挨了那厮两拳？” 慕容瑀皱眉回忆过程。 “那是谁打了他？”萧九泠转眸看向陷入回忆的慕容瑀问。 慕容瑀脱口而出：“还能是谁，就是江廷那厮！” “江廷。”萧九泠暗自记住了这个名字。 慕容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愕然看向萧九泠：“嫂嫂，你你你……刚才在套我的话？” 萧九泠笑了笑，“多谢瑀弟告知。”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萧九泠便准备带着青芍离开。 慕容瑀却突然从身后喊住她。“嫂嫂，你今天去了八宝楼吗？” 萧九泠倏地转身，眸光沉沉地看向他：“你是如何知道我去了八宝楼？” 她的行踪虽然算不上什么秘密，但是也不会是人尽皆知的程度。 慕容瑀一大早就和慕容璟跑了，他怎么会知道她去了八宝楼？ 萧九泠突然想到，阿胜就是在八宝楼通知白露让她回府的。 那个时候，慕容璟刚被带走吧。 阿胜却能立即出现在八宝楼…… “你们看到了我去八宝楼？”虽是问句，但其实萧九泠已经很肯定了。 果然慕容瑀点了点头。“你进八宝楼的时候，我和大哥还有阿胜，江廷那厮正好就在对面街上。” “既然看见了，为何不叫住我？”萧九泠再度走向他。 慕容瑀道：“没、没来得及。” “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萧九泠追问。 慕容瑀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犹豫。 但萧九泠却耐心极好，他不回答，她就这样一直看着他，看到他无所适从后，不得不开口。 慕容瑀开口时，先把心里憋了许久的话问了出来，“嫂嫂你去八宝楼，是为了见那个容东家吗？” “与此有何关系？”萧九泠不解。 慕容瑀一下子失望了，“所以，你真的是去见姓容那个小白脸的？江廷那厮真的没有说错！” 他情绪顿时激动起来，一脸不认同地道：“嫂嫂，你已经嫁为人妻，怎么能那么做？” 第128章 替你哥报仇！ 萧九泠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慕容瑀说完这句话后，一下子也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错话了，慌忙解释。 “嫂嫂，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他越急，就越是说不清楚，憋得脸都红了。 萧九泠清妩的五官蒙着寒霜，沉默得不发一语，倒是青芍看不下去，生气地对慕容瑀大吼。 “瑀少爷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想要羞辱我们小姐吗？我们小姐是活生生的人！就算嫁了人，也可以想去哪就去哪。姑爷都不管，你倒是管得宽！” 青芍叉着腰骂慕容瑀的样子，让萧九泠脸色缓和了些。 倒不是说是因为慕容瑀被骂，而是因为青芍的维护。 “我、我说错话了，嫂嫂对不起。”慕容瑀连忙道歉。 青芍不依不饶：“说错话，这些话是能说错的吗？” “我错了我认，可嫂嫂呢？嫂嫂为何要去见那姓容的小白脸？”慕容瑀或许是被骂急了，索性梗着脖子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你还说！”青芍气得不行。 萧九泠把她拉住，自己走向慕容瑀。 慕容瑀被她逼得连退了几步，一直靠到亭子的护栏上才停下。 “你是觉得我做了对不起你大哥的事？”萧九泠声音凉凉。 慕容瑀噎住了，双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青芍反应过来，瞪大双眼，差点没撸起手袖上前揍慕容瑀。“瑀少爷你怎么能这样污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与容东家有合作之事，少将军也是知晓的。这次见面，也是为了谈合作的一些事宜。小姐和容东家谈事的时候，奴婢就伺候在小姐身边，小姐和容东家清清白白，就连说话也隔着大老远……” 青芍双手展臂，努力比划出一段距离。 萧九泠被青芍那夸张的动作差点逗笑，心中的郁气一下子就没了。 “青芍。”萧九泠喊道。 青芍扭头看向她。 “你且歇歇，我来和他说。” “是，小姐。”青芍虽不情愿，但还是乖乖答应了。 只不过退回萧九泠身后时，还忍不住狠狠瞪了慕容瑀一眼。 慕容瑀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萧九泠看着他问：“瑀弟，事到如今你若是不把整件事的经过告诉我，今日之事恐怕难了了。若是你还是不肯说，我就只能去问你大哥。” “别，嫂嫂。要是让大哥知道我对你说了这些不敬的话，他一定会打死我的。”慕容瑀赶紧叫住他。 萧九泠看着他不说话。 直到把慕容瑀溃败投降，他才求饶般地道：“我说，我说……其实都是那江廷……” 又是江廷。 萧九泠眸光闪了闪，心中对这人不喜起来。 前世今生，这都是她第一次知道江廷此人。 “我们看到嫂嫂去了八宝楼，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偏那江廷，一直在大哥面前说那些轻视你的话，还暗示大哥说你与那容东家有染。” 慕容瑀越说越气。 萧九泠还算平静，但青芍又差点忍不了了。 “大哥警告过他了的，还说了妻者齐也，他若把大哥当兄弟，就应该尊重你。可那江廷好似听不懂似的，还非要继续说。那话越说越难听，越说越露骨，我都不好意思说给你听。总之，他就是说得太难听了，大哥才忍不住打了他。” “那江廷挨了揍，心中不服气，就与大哥扭打起来。当然了他根本不是大哥对手，若不是刚打没多久，就撞上了大伯，江廷那厮早就被大哥打趴下了！” 一想到这个，慕容瑀就遗憾得不行。 “大伯以大哥身负军职，却在街上与同袍斗殴的理由，把大哥给打了回来。后面的事，想必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多说了。” “那个江廷呢？”萧九泠凉凉问道。 慕容瑀：“被大伯派人送回了军营。” “可有说如何处置？”萧九泠问。 慕容瑀摇摇头。 萧九泠又问：“江廷在军中何职，又住在何处？” 慕容瑀挠挠头，“江廷好似军中一个副官，一般都是住在军营里，不过听阿胜说起过，他在城里好像置办了一间小院，平时若是没有当值，就会回小院住。” “你可知那小院在哪？”萧九泠看向慕容瑀。 慕容瑀摇摇头。 萧九泠直接吩咐：“你现在立即去军营，看看那个江廷还在不在。若是不在，就打听他家住何处。无论那江廷在哪，你在得知消息后，都要第一时间来告知我。” “啊？嫂嫂你这是要做什么？”慕容瑀开始觉得不对了。 萧九泠眸底泛起寒光：“自然是替你哥报仇。” 慕容瑀顿时兴奋起来，“好！就该如此！” “嫂嫂，我这就去打听那家伙的下落，一旦打听清楚了，我第一时间回来告诉嫂嫂。”慕容瑀激动地向外跑。 刚跑出亭子，他又猛地停下来，转身担忧地看向萧九泠，“嫂嫂，那江廷好歹也是副将，身手虽不是大哥对手，可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咱们要如何报仇？” 他没好意思说自己也打不过，要不然他早就自己报仇去了。 萧九泠笑了笑，“你不必操心这个，我自有办法，不会落了把柄。” 听到萧九泠如此自信，慕容瑀也不再多想，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等见不着慕容瑀的身影后，青芍才好奇地靠近萧九泠，“小姐，咱们要怎么给姑爷报仇？瑀少爷说得没错，那个家伙是副将，有军职在身，咱们打了是不是会触犯律法？” “放心，我不会做违法之事。”萧九泠并未说出自己的打算。 她此时，脑子里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那就是慕容瑀说，慕容璟对江廷的警告—— 妻者齐也！ 身为妻子，能被丈夫如此敬重，这是好事。 萧九泠觉得自己本应该高兴才对，起码她这辈子得到了相应的尊重。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萧九泠此时心中却是有些不舒服的。 那种不舒服让她心底发闷，使得她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来舒缓这种莫名的情绪。 第129章 有劳江副将了 临南府内，一座小院子里，江廷正躺在床上。 突然，外面传来敲门声。 江廷本不想理会，但外面敲门的声音却是不依不饶，敲门的人更是耐心十足。 这一盏茶的时间都过去了，敲门声还未停下。 江廷也躺不住了，气愤的从床上坐起来，一脸怨气地朝外面走去。 “谁啊？爷心情不好，再敲老子把手给你折了！” 江廷一边骂，一边去开院门。 门外，正按照萧九泠吩咐，有节奏地敲门的张拓，扭脸看向萧九泠。 萧九泠面不改色，他又继续敲了起来。 “这样的人，是怎么成为军中副将的？你大哥还视他为友？”萧九泠问向旁边的慕容瑀。 慕容瑀讪笑了一下，“军中的人大多都活得糙，这些本也没有什么。至于大哥与他的关系，我也刚来临南府不太清楚。大致，是因为他们年龄相当吧。他怎么成为副将的，我也不知道啊。” “江廷曾在三年前，于边境剿匪立了功，被将军提拔成为副将。但其实，那一战，一切部署都是少将军安排的，是他求着少将军把功劳最大的冲锋交给了他，他才因此立功。” 萧九泠和慕容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不满的声音。 “周崖。”张拓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萧九泠和慕容瑀回眸望过去，就看到后面站着的人中有一人迅速地低下了头。 正在这时，紧闭的院门也打开了。 嘴角淤青的江廷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萧九泠也没有时间再问，收回了视线。 开了门的江廷也愣住了。 他没想到出现在他家门外的人，密密麻麻足有几十人。 其中最为显眼的就是萧九泠和她的丫鬟。 至于其余的人…… 江廷愣在门口时，目光也扫了一圈，一看之下才发现居然都是熟人。 慕容瑀就不说了，不久前才见过。 张拓这些人，不正是慕容璟的亲兵吗？ 认出了人，江廷反倒不慌了。他露出冷笑，眼神轻蔑。 “张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与慕容璟的事，将军已经罚过了，你带着这么多人上门，是想要干什么？”江廷靠在门边。 张拓直接出手，猛地推了他一把。 江廷猝不及防之下，被张拓直接推进院子。 张拓率先走了进去，其他人也快速鱼贯而入，只留下两人将院门关上后，守在门口。 进了院子，五十人迅速排开。 一张椅子放在萧九泠身后，她抬头一看，原来是刚才说话，那个叫周崖的人。 周崖把椅子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恭敬地请萧九泠入座。 萧九泠道了声谢，坐了上去。 慕容瑀见没有自己的份，也只好和青芍一起，站在萧九泠身后。 “他刚才说，将军罚过他了，是罚了什么？”萧九泠低声问慕容瑀。 慕容瑀撇撇嘴，“就是发他站在操练场上大声背诵军纪。” “太轻了。”萧九泠语气凉凉。 慕容瑀点头赞同：“我也觉得。凭什么我哥就要挨鞭子，挨军棍的。他只用动动嘴皮子就好？” 江廷站稳，看到这院子里的阵仗，脸色大变。 “张拓！你们想要干什么？别忘了你我的身份。想替慕容璟报仇，就不怕被将军用军法处置吗？再说了，我身上的伤都是他慕容璟打的！”他依旧无视了萧九泠的存在，只和张拓对话。 萧九泠也不着急出声。 张拓神情冷峻：“我们如今早已退了军籍，如今是少夫人商号里的人，将军也无权约束我们。” “哼！慕容璟为了报仇，居然用这种手段。”江廷眸光阴冷，神情不屑。 萧九泠笑了笑，“听说江副将有勇有谋，身手在军中也是极好的。我最近新招了些商号护卫，也不知道他们的实力是否和他们说的那样厉害，不如就请江副将帮我验证一二？” “我若是不呢？”江廷终于看向了萧九泠，但眼神里依旧是轻蔑。 萧九泠唇角再度勾了勾。 慕容瑀得意地笑道：“那也没什么，只不过传出去的话不太好听。江副连和商号护卫都不敢切磋，又怎么敢上阵杀敌？之前立下的军功，怕都掺了水分吧？” 眼看着怒火就要从江廷眼中喷出，萧九泠又道：“只不过是请江副将帮帮忙，帮我验证一下我这帮手下的实力罢了。若非我夫君因伤下不了床，我也不会来劳烦江副将。江副将不是和我夫君交好吗？不会连这个忙都不帮吧。更何况，我也不是让你白帮忙。青芍。” 她喊了一声青芍，青芍立即拿出一袋银子，放在了院子里的石磨上。 “这袋银子，是给江副将的辛苦费。” 江廷眸光动了动，脑子里快速地分析如今的处境。 若他不肯答应，那慕容瑀肯定会去外面到处胡说，这话若是传到了将军耳中……他的前途还有吗？且不说将军是真信还是假信，如今他和慕容璟已经撕破了脸，这当老子的正愁没有借口给儿子报仇，他决不能就这样撞上枪口。 如果答应呢？ 江廷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朝石磨上的银袋扫过去。 不过就是切磋一下，随便应付几招，既可以把人打发了，还能发笔意外之财。 “好，既然少夫人都如此开口了，那我就帮你这个忙。”江廷在心中有了决断。 萧九泠微微一笑，颔首道：“那就辛苦江副将了。” 她手指动了动，张拓一拍手，五十人立即朝江廷围了过去。 江廷脸色一变，“不是切磋吗？” 萧九泠笑道：“是啊，只是切磋。放心，不会出了人命。江副将也要理解一下，若真遇到了危险，敌人也不会和我们讲武德，我不仅要了解他们的个人实力，也要看看他们彼此默契如何。” “都听到东家的话了吗？不想丢人，就拿出你们的真本事。”张拓大吼一声。 五十人早已经蓄势待发，听到这话，齐齐应声，朝江廷攻去。 “你们……”江廷此时才知道自己上了当。 然而，已经晚了。 五十人本就把他不大的小院占满，此时一起将他围攻，他根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不一会，就听到人群之中传来江廷痛呼惨叫的声音。 第130章 从未如此清晰 海棠苑里，慕容璟喝下白露送来的疗伤药后，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 等他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可是，房中依旧只有他一人，并未见萧九泠的身影。 屋里冷冷清清的感觉，让慕容璟眼神黯淡下来。 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慕容璟抬头望去，就看到白露一脸慌张地跑了进来。 “少将军！出事了，将军把少夫人给叫过去了。” 慕容璟皱眉坐起来，把衣服穿好。“爹叫九泠做什么？” “听、听说，少夫人带着人把江副将给打了。”白露说出自己知道的事。 慕容璟一怔，旋即起身快步朝门外走去。“阿胜人呢？” 白露刚摇头，就看到阿胜出现在了海棠苑的院门口。 “少将军。”阿胜抱拳。 慕容璟点了点头，一步都不曾停下，“随我去正院。” 阿胜立即跟上了，白露也赶紧跟上。 等慕容璟急匆匆赶到正院时，气氛却不如他所想的那般紧张，只不过人倒是有点多。 不仅慕容烈和乔氏和萧九泠，连钱氏和慕容瑀也在。 “爹，娘。”慕容璟先行了个礼，又看向萧九泠。 见她神色如常地坐在那里，不像是受了责骂委屈的样子，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璟儿来了，先坐吧。”乔氏温和地说，若是仔细分辨，她的声音中还夹杂了一丝愉悦。 慕容璟看向慕容烈，见他并未反对，便走到萧九泠身边坐下。 他想问萧九泠事情经过，可有受伤，可是却发现萧九泠自他进来时到现在，都未曾看过他一眼。 慕容璟顿觉有些委屈，却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憋在心里。 “好了，人也到齐了，慕容瑀你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慕容烈开口。 慕容璟看向慕容瑀，刚才他进来时，这小子就兴奋地朝他挤眉弄眼，此刻倒是不敢在父亲面前放肆。 慕容瑀站起来，偷偷看了萧九泠一眼，才回答慕容烈的话。 “大伯，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们只是和江副将切磋，拳脚无眼之下，江副将受了些伤，可能要躺个一两个月罢了。”慕容瑀说得含糊其辞。 慕容璟皱眉，担心地看向萧九泠。 他自己清楚，他的父亲是一个疾恶如仇的人，就算与人有争执，光明正大地把人打了那不算什么，可若是背地里以权势压人，那就是犯了父亲的忌讳。 就在慕容璟准备站起来把这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时，慕容烈却直接指向了萧九泠。 “九泠，你可知错？” “爹……” “儿媳何错之有？” 萧九泠的声音，盖过了慕容璟的声音。 “你以势欺人，带着几十个人闯进人家屋子里，把人打得站不起来，呕血不止，这还叫没错？”慕容烈拍了一下手边的案几。 慕容璟震惊不已。 他没想到，萧九泠居然把事闹成这样。 但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看着萧九泠受罚的。 就在慕容璟准备开口时，萧九泠却抢先开口了。“爹的消息有误，我并未以势欺人。”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慕容烈淡道。 “？？？”慕容璟皱眉。 怎么回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爹除了开始那一下之外，其余时候表现得是不是太冷静了些？还有他娘，怎么也不为她儿媳说话？ 慕容璟越想越不对，索性也冷静下来。 “我们并未是闯入他家，而是有礼有节，在门外敲门拜访。院门，也是江副将亲自打开的。此事，整条巷子的住户皆可作证。” 萧九泠缓缓开口。 慕容烈眼皮轻抬了下，“之后呢？” “之后，我们在江副将并未阻止的前提下，进去了。并且表明来意。” “怎么说的？” “我说，我商号里新招了些护卫，出行在即我要了解他们的身手如何，劳烦江副将帮我验证一二。” “他是自己答应的，还是你们逼迫他的？”慕容烈又问。 萧九泠惊讶道：“爹把我看成什么人了？自然是他自己答应的，而且我并未让江副将白帮忙，我还付了银子。” “……”慕容璟。 “是啊，大伯，我们可守规矩了，并未半点错处。”慕容瑀也附和着。 他身上那股得意劲，还有对萧九泠的崇拜眼神格外明显。 乔氏和钱氏都忍不住用手绢掩唇，挡住了笑意。 慕容璟听得目瞪口呆。 “既是守规矩，为何会把人打成这样？他又为何说你们群殴他？”慕容烈问。 萧九泠诧异地道：“江副将如何能这样污蔑我？他收下钱是，可不是这样说的。我当时就说了，山匪流寇不会摆下擂台与人对峙，我想要看的不仅是他们的实力，还有他们配合上的默契。当时，江副将也没有反对啊。” 她停了一下，故作委屈地问：“爹，江副将如此污蔑我，我可否告他？” “咳咳。”慕容烈轻咳了几声。 乔氏轻推了一下慕容烈的手臂，“行了，你就别吓孩子了。我都说了九泠不是冲动的人，她做事很是稳妥，也不会落人话柄的。倒是那个江副将，既然是自己答应的，还拿了银子，如今打不赢了却又要污蔑我们九泠，你这将军当得真是窝囊，儿子儿媳都被人家欺负到头上了。” 慕容烈看了乔氏一眼，对萧九泠道：“你想告那便去告。” “多谢爹。”萧九泠俯身感谢。 慕容烈又看向整个人都愣住了的慕容璟，“你以后多向你媳妇学着点，不要总是被人言语几句就激怒动手。” “是，爹。”慕容璟恍恍惚惚地站起来。 后面，慕容烈和乔氏又说了他什么，慕容璟是一点没听进去。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嗡嗡嗡’的，自己的身体也是麻麻的，心底那个一直裹在迷雾中的东西，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此时此刻，萧九泠之前问他的问题，他已经不再茫然。 他现在无比确定一件事。 那就是，他不是对谁都一样，只有对萧九泠……只有萧九泠是他的妻子，他才会如此在意。 若换了别人，他绝不会如此冲动莽撞。 只有萧九泠，也只能是萧九泠！ 第131章 这是什么药？ 回到海棠苑中，萧九泠一不留神撞到了慕容璟怀中。 只是，她在慕容璟伸出手时，又急忙退了出去。 “对不起。”萧九泠道。 慕容璟皱了皱眉，“九泠，为什么道歉？” “我在想些事情，所以一时没有注意撞到你了。”萧九泠解释。 慕容璟想要的并不是这样的解释，但他还是顺着萧九泠的话问下去，“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后日就要出发，我在想还有什么是没有准备妥当的。还有……状纸写好没有，我要告江廷污蔑。”萧九泠直言。 提到江廷，慕容璟眸色变暖。 “此事，我还未谢谢你。九泠，多谢你替我出气。”慕容璟朝萧九泠靠近。 然而，萧九泠却又退了一步。“你也是因为我才动手的，我也并非全然是因为你，他肆意诽谤我，我自然不会放过他。” 她那种极力撇清两人关系的感觉，让慕容璟很不舒服。 他不明白，之前还好端端，现在这是怎么了？ 萧九泠抬起双眸，凝着慕容璟，“我去八宝楼的确是去找容东家有事。” “我知道，你也不必给我解释。”慕容璟拒绝摇头。 萧九泠长睫颤了颤，“那便不解释了吧。” “你先休息，好好养伤，我把一些事情忙完之后再回来。”萧九泠交代了一句，转身便走。 慕容璟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舒服。 那种不舒服倒不是觉得萧九泠冷落了自己，而是他觉得萧九泠心中藏着事，而那藏着的事似乎与他有关。 …… 萧九泠带着白露重新出了门，青芍则留在府中替她收拾行李。 她先去府衙递了状纸。 不管最后府尊怎么判，江廷都会吃些苦头。 因为，她后日就要离开临南府。 今日天色已晚，府衙已经歇了班。 要等到明日，府衙开衙之后，经过层层检查后，才会送到府尊手上，府尊要想处理此案，就要等到后天才能传唤双方。 但她后日一早便走，双方人不齐，江廷作为被状告的人，只能暂时被收监。 哪怕他是军籍，但触犯了民法，也要先按照民法来论。 民法判决之后，才会依照军法处置。 污蔑之罪，在大乾朝的律法中来说，算不上什么大罪。 一般处理的方式，就是让被告的人当场认错，澄清，再罚些银两便是了。 可若萧九泠上不了堂，有状纸在，又还未判清处罚，那么江廷就只能被关着，等她回到临南府后，再升堂断案。 能够关江廷一两个月也算不错。 这个江廷…… 马车摇摇晃晃，萧九泠坐在车上陷入了沉思。 前世，她与慕容家并无关系，自然也就不了解军中的情况。 没有她，前世慕容璟又不曾娶妻，那么他和江廷之间的矛盾自然也就不会存在。 江廷身为军中年轻的副将，慕容璟前去蜀地之时，他是否也跟着去了？ 按照那个叫周崖的人说法，江廷显然是一个急功近利的人，且与慕容璟关系不错。 前世慕容璟的死，会否与此人有关？ 又或者说，慕容璟身边少了一个那么急功近利的人，会否改变他前世的结局？ “少夫人，琳琅阁到了。”白露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萧九泠收回思绪，下了马车。 目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 进了琳琅阁，子善早就在等着了。 她也听闻了慕容璟在街上打人的事，还特意关心了一下。 萧九泠说了没事，众人才说回到正事上。 要去百族之地走商，萧九泠自然不会空手而去。 琳琅阁里各种杂货充足，正是百族之地最稀缺的东西，所以萧九泠早就吩咐了子善准备好货物，不仅如此她还让子善去了苏胜的布行，进了一些布匹。 精细的布匹在百族之地也是稀罕货，虽然一般人家买不起，但百族之地也有富有的权贵，他们还是买得起的。 清点好货物之后，萧九泠夸赞了子善的细心。 易碎的货物，都是用稻草裹好后，放进木箱，有用沙子填缝，最大程度上降低了路上破损的几率。 怕水的货物，也是用防水的油纸裹好，这样路上突然下雨也不怕了。 “东家，今日小十七送回来的信。” 做完正事后，子善拿出一封信递给萧九泠。 小十七是那群从庄子救下来的孩子们，最大的一个。 如今归云庄的大伙，都像是一家人似的，所以对于几个孩子，大家都亲切的给他们排了行辈。 而小十七，则是负责盯着韩家的事。 今日送来的，应该也是有关于韩家的消息。只是因为庆俞不在，所以信就到了子善手中。 萧九泠打开一看，果不其然，纸上的字虽然写得还很稚嫩，也有错字，但的确写清楚了韩家发生的事。 上面说，自从萧卿若有了身孕之后，就开始骄纵起来，对韩家的人呼来喝去。 韩家的人都背着她在私底下编排。 他们还偷听到，韩家的老妖婆在私底下劝韩羿把萧卿若卖了，到时候不仅有了钱，还不用伺候她，就算想要媳妇也可以再找。 韩羿没有明确地答应或是拒绝。 总之，现在韩家天天都在吵，热闹极了。 萧九泠看完之后，心中异常平静。 她现在，似乎越来越不在乎韩家的事了。 有时候她都不禁在想，恨意真的会随着时间而消散吗？ “少夫人，周崖来了。”白露进来禀报。 萧九泠收敛神情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 海棠苑中，青芍正在忙里忙外地收拾萧九泠的东西。 慕容璟睡了一天，如何也睡不着了，索性也收拾自己的衣物行礼。 突然，他在萧九泠的衣箱中看到了最上面躺着一个褐色瓷瓶。 那瓷瓶很新，他鬼使神差地将瓷瓶拿在手里，刚拿近些，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 再把瓶塞打开，药味就更重了。 “姑爷！”托着衣服进来的青芍，看到慕容璟手里拿着瓷瓶在鼻尖闻的时候，差点没吓得叫出来。 慕容璟看向她，见她神色慌张的样子，心中的疑心就更大了。他拿着药瓶让青芍看清楚。“这是什么药？” “奴、奴婢不清楚……”青芍更慌。 慕容璟眸光逐渐凌厉，“九泠的东西，都是你在搭理。你会不知道这是什么药？九泠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青芍一下子就跪在了慕容璟面前，双唇抿得紧紧的。 第132章 事情败露 琳琅阁，周崖特意被叫来这里见到萧九泠，神情有些紧张。 “东家。”他不知道，萧九泠单独传唤他到底有何事。 “坐。”萧九泠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周崖看了看，特意选择了一张离得最远的坐下。 萧九泠看到后，轻笑一声：“这里不止你我二人，白露和子善都还在，不必担心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去，坐近些，免得说些话，都扯着嗓子疼。” 白露和子善站在萧九泠身后，彼此互看了一眼。 周崖也看向她们，犹豫了一下后，站起来，走到前面离萧九泠较近的地方坐下。 他正襟危坐，似乎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萧九泠笑了笑，“你也不必紧张，我特意派人把你叫过来，只是想问一些事。” “东家请讲，只要周崖知道，定然会知无不言。”周崖赶忙道。 萧九泠眸子轻抬，“那个江廷在军中，与少将军关系如何？” 周崖惊讶地看向萧九泠。 似乎他没想到，少将军夫人见他是为了这件事。 “其实……” 周崖沉默了一下，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他们原本就是慕容璟的亲卫，是在慕容璟刚入军中训练的时候，慕容烈就特意培养起来的，可以说他们和慕容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存在。 像他们这样的人，共有百人。 如今，张拓带着他们五十人转到了萧九泠这边，还剩下四十九人，继续留在慕容璟身边。 为何是四十九人？ 因为少的那一人，就是江廷。 江廷原先也和他们一样是慕容璟的亲卫，而且因为性子开朗，所以与慕容璟走得颇为近。 “……少将军就是我们的主子，在主子面前，我们怎敢僭越？可是江廷不同，他似乎觉得少将军极少有同龄友人，所以在少将军面前会试着做出一些超越了身份的事……” 周崖说的话，让萧九泠一下子想到了很多。 慕容烈是临南府唯一的武将，文人武将之间的壁垒，并不是轻易能打破的。 世家之间，保持着基本的礼貌还行，若是要成为莫逆，那就很难了。 长辈走不近，小辈间自然也不会玩到一起。 慕容璟作为慕容烈的独子，要想继承慕容烈的衣钵，恐怕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在军营里摸爬滚打。 而军营里的人都知道他是少将军，自然对他恭敬有加。 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一个不怎么把他当少将军的江廷，他自然是会珍惜的。 “……江廷对少将军说不想当亲卫了，因为亲卫就只能守护在少将军身边，不能真正的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可他又不愿退出亲卫后，只能成为一个普通士兵，一切要重新来过，少将军答应了替他想办法，后来……” 后来发生的事，周崖在江廷家门前提到过。 慕容璟把功劳让给了江廷，这样他在退出亲卫队后，便可以靠着军功直接成为副将，而不必只是一名普通士兵。 “能一举成为副将，那必然是一个大功劳了。”萧九泠道。 周崖点点头，“是啊，临南府乃是大乾南疆最大的城池，又靠近百族之地，百族之地本就是势力众多，各自为营。又山多路险，所以有些亡命徒，还有当地一些凶蛮之人都躲进山里，形成了一个个匪寨。那些匪寨如同星辰一样散落在大山各处，狡兔三窟，又能相互配合，极其难抓，少将军苦思冥想了一个绝佳计谋，才将他们一网打尽，平了匪患，这么大的功劳如果报上朝廷，少将军肯定可以得到朝廷封奖，可他就这样让给了江廷。” “如此说来，少将军应该对他有恩才是，那为何他又会在少将军面前出言不逊？”萧九泠皱了皱眉。 周崖嘲讽而笑，“那是因为他心里觉得自己极有本事，只是少了将军这样的爹。” 萧九泠懂了。 说白了，不过就是江廷嫉妒慕容璟的身世，嫉妒慕容璟的优秀罢了。 所以，才仗着那点情分，在言语上对慕容璟不敬。 想来，慕容璟也应该是感觉到了，才会忍不了时出手打了他。 既然如此，那如果江廷与他前世之死有关，那…… 不对！ 前世没有我。 萧九泠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成为了慕容璟命运转变机会的关键。 她突然想起来，前世在送慕容璟棺椁回来时，她挤在人群中并未见到江廷。 如果江廷的关系与慕容璟那么好，那么应该是由他将江廷送回来。 要么就是他也死了，要么就是他不敢回来。 蜀地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萧九泠无从猜测，她只能从慕容璟身边入手，一步步排除那些可能导致他出事的因素。 周崖的一席话，已经足以证明江廷就是其中一个因素。 还有就是，前世的慕容璟没有成亲，他和江廷的矛盾应该没有加剧，那就极有可能在前往蜀地之时，他们的关系依旧很好。 而江廷如此功利，绝不会放过去蜀地战场上建功立业的机会。 可是，若江廷与慕容璟的死有关，为何后来没有传出什么风声？ 萧九泠看向周崖，她也不记得前世送慕容璟回来的人中有他。 前世的周崖也好，张拓也好应该都还是慕容璟的亲卫，与他一起上了战场，恐怕最后的结局也…… 萧九泠垂眸，“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周崖不知道萧九泠心中打算，却也恪守身份没有多问。 他起身向萧九泠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该做的事都做完了，萧九泠也打道回府。 只是没想到，她刚进海棠苑就看到青芍守在外面等她。 见到她后，青芍焦急地跑到她面前欲言又止。 “白露你先累了，先下去休息吧。”萧九泠支开了白露。 等白露离开之后，萧九泠才问青芍：“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事情败露了……”青芍哭丧着脸。 萧九泠蹙眉：“什么事情败露了？” “药……你让我去特制的药，被少将军发现了。”青芍小声提醒。 药？ 萧九泠想了起来。 那些药是她用来以备无患的。 与慕容璟一起出行那么长时间，她怕慕容璟按捺不住与她发生些什么，她又不方便喝避子汤，所以特意吩咐了青芍将避子汤制成了药丸。 这样一来，不仅吞服方便，也不会被慕容璟察觉。 只是没想到，她还一颗没吃，就被慕容璟发现了。 第133章 启程前往 “小姐，我没告诉少将军那是什么药。” 青芍又对萧九泠道。 她紧张地盯着萧九泠，连攥得紧紧的手都在发抖。 萧九泠注意到了她的手，伸手握住。“他凶你了？” “没、没有。”青芍连忙摇头，“我就是感觉到少将军好像很生气……小姐这可怎么办啊？要是让少将军知道那药是干什么用的，他肯定会生气的。干脆，干脆咱们就骗他那是补身体的可好？” 青芍殷切地看着萧九泠。 她之所以咬紧没说，就是因为怕她和萧九泠的口供对不上。 “别担心，你早些回去休息吧。”萧九泠笑了笑，安慰青芍。 青芍越发急了。 这怎么能不担心呢？ 身为正妻，背着丈夫婆家吃那种药，若是传了出去，这种事放到哪家都是自家小姐的不对。 “听话，早点休息。”萧九泠将青芍推向丫鬟房的方向。 青芍担心地频频回头，但还是在萧九泠的注视下离开了。 萧九泠在青芍离开后，才收敛表情，她看向天上明月，过了一会，淡定自若地进了屋子。 刚一进屋，萧九泠就看到慕容璟坐在桌边，手落在桌子上，而那个药品正好好地放在桌上，慕容璟似乎在发愣，看上去倒是很平静。 但萧九泠觉得青芍说得没错，此刻的慕容璟看着平静，可实际上却像是书中描绘过的火山一样。 表面上看着平静，但实际上却暗藏着随时会喷发的烈火。 慕容璟突然朝萧九泠看了过来，那向来清澄明亮的眼中，如今却暗如海渊。 “九泠，你回来了。”慕容璟率先开了口。 只是，那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让人莫名地觉得可怜。 “嗯。”萧九泠淡淡应了声，朝慕容璟走了过去。 慕容璟安静地坐着，等着她一步步靠近，直到萧九泠的眼神落在了那瓶子上，他才带着几分挣扎地开口：“这药……” “是避子药。”萧九泠直接说了出来。 慕容璟猛地抬起头看向她，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但是，他没有大吼大叫。 “为什么？”慕容璟不懂。 他站了起来，身高的优势压迫在了萧九泠身上。 “为什么？”慕容璟又问。 那种极力克制怒意，却又带着委屈的情绪，让萧九泠都觉得自己真的很坏。 那一刻，她甚至听到自己身体里有一个声音在说—— “你上辈子发生的一切，并非是慕容璟造成的，为什么要把自己受过的苦，转稼在他身上？若你不想可以不嫁，可是你利用了他来逃出萧家，却又什么也不愿付出，你到底是在害怕还是自私？” 可很快，萧九泠又听到另一个声音在反驳。 “我只是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做，我已经在极力地想办法去改变他的命运了。” “然后呢？如果他真的避开了前世的结局，你又会如何？自请和离吗？” 前一个声音，又犀利的质问。 然后…… 萧九泠承认自己没有想那么多。 一开始她选择慕容璟，就是因为知道他前世会早死，且没有娶妻生子。 她觉得，自己嫁过来并不会改变什么，也不存在对不对得起慕容璟的问题。 起码，她可以帮慕容璟照顾父母，赡养送终。 可是，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九泠，你告诉为什么？你既然选择嫁给了我，又为何要吃这种药？这种药有多伤身难道你不清楚吗？为什么宁可伤害自己，也要吃它？若你不愿意……”慕容璟深吸了口气，再次压下去心中的怒火，一字一句地看着萧九泠，“我也不会逼你。” 萧九泠难得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坦白，只是因为她觉得不该欺骗慕容璟。 慕容璟没有发现就算了，如今既然发现了，若她还搪塞是别的药，那就未免太欺负人了。 她不想骗慕容璟，所以才如实告知。 可是，面对慕容璟的质问，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九泠，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嫁给我，却又要吃这个药？” 砰！ 慕容璟再也克制不住，拿起桌上的瓶子狠狠砸在了地上，瓷瓶应声而碎，里面的药丸撒得满地都是。 “萧九泠，你到底想要什么？”慕容璟逼近萧九泠。 倏然间，萧九泠被慕容璟的身影笼罩，她抬眸看向他时，竟然看到他眼眶发红。 然而，还不等她看真切，慕容璟就转身大步离开了。 似乎，他在担心自己继续留下来，会发生一些失去控制的事。 慕容璟离开后，萧九泠心中紧绷着的弦似乎也断了，她好似泄了气般软倒坐在凳子上，无声地看着那些地上的药丸，心底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 这一夜过去，慕容璟都没有出现在萧九泠面前。 第二天一整天过去，萧九泠还是没有见到慕容璟。 就连晚上一家人用晚膳时，连慕容烈都回来了，慕容璟依然没有出现。 乔氏还责怪地道：“明日就要出远门了，怎么今晚都不知道回家用膳？” “孩子长大了自有打算，一顿饭罢了。”慕容烈淡道。 乔氏埋怨了两句，便也没有再说了，只是叮嘱萧九泠一路上要注意冷暖，还要注意各种毒虫。 慕容烈给了萧九泠一个令牌，告诉她若是在那边遇到危险，可以去寻求一个名为媸族的部落帮助，他们的大巫与他有些交情。 萧九泠上辈子就听说过媸族的名号，据说是百族之地四大部落之一。 入夜后，慕容璟也没有回来。 萧九泠睡醒后，已经到了出发的时辰，依旧不见慕容璟的身影。 直到…… 到了出发的时辰，萧九泠来到门口时，看到了队伍中与张拓说话的慕容璟。 在看到慕容璟背影的那一霎那，萧九泠觉得自己心底的那个空洞似乎被补上了。 慕容璟突然回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在一起，萧九泠心底生出一丝慌乱，拉着青芍和白露上了马车。 慕容璟若无其事地回头，吩咐众人起程。 车上，子善已经先一步在车厢中等候了，萧九泠上车时，她忙弯腰行礼。 “不必多礼。”萧九泠坐下后，又忍不住撩开窗帘，看到慕容璟也在出发的队伍之中，她心中悄然松了口气。 第134章 他真的生气了 萧九泠原以为，慕容璟不会再跟着她去韶越百族，却没想到在出发的时候，他还是出现在了队伍里。 马车摇摇晃晃地出了临南府，一路朝南而去。 越往南走，官道也就越难走。 因为，再往南走，就不再属于大乾朝的疆域了。 通关文书是早就准备好的，以慕容府在临南府的地位，要办好通关文书还是很简单的事。 一路上，萧九泠都在闭目养神。 慕容璟出现在队伍中，让她松了口气，但她却也能明显感觉到慕容璟在无视他。 他是真的生气了。 萧九泠在心中想。 这怨不得慕容璟，一切的根源都在她身上。 萧九泠很清楚这一切都是为何发生，症结何在。 一切，都是因为她前世的凄惨下场，让她这辈子只想逃离命运，不再重蹈覆辙。 那些情情爱爱，她是一点都不想沾了。 生孩子犹如过鬼门关，她也不想再次经历了。 本来一切都应该如同她所想那样发展，可是慕容璟却成为了那个例外。 她知道慕容璟和韩羿是截然不同的，可是慕容璟的好依旧还未彻底消除她的心魔，让她可以忘记曾经经历的一切。 而如今，慕容璟知道了她背地里做的事，与她疏离生分了，她本应该高兴才对，可偏偏她又觉得心底闷闷的。 萧九泠啊萧九泠，你到底想要如何？ …… 临南府监牢里，浑身是伤的江廷被关进了一间稍微干净的牢房之中。 这还是衙役看在他是军中副将的面子上，才会如此招待。 “你们凭什么关我！我是军中副将！”江廷用力捶打牢门，扯到伤口差点没把自己疼死。 可是，外面却无人理他。 “慕容璟！”江廷恨恨地拍了一下。 在他看来，萧九泠所做的一切都是慕容璟暗中指使的。 “等我出去后，看我如何收拾你！”江廷恶狠狠地放着狠话。 突然，有个狱卒打扮的人走过来，江廷一愣，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看到那人打开了门锁，推门而入。 “你是何人？”江廷心生不妙的感觉。 狱卒没有说话，却从身后拿出一根手腕粗的木棍。 江廷脸色骤变，他想要冲出牢房，却被狱卒一棍敲在背上。 “啊！”江廷惨叫一声，扑倒在地。“救命啊——！” 他撕声裂肺的喊，但却无人靠近，身后的木棍不断地落在他身上，尤其是脚踝处被狠狠敲了几下，直接把江廷疼晕了过去。 等他混了，狱卒才退出牢房，重新把牢门上锁。 他走到拐角处，恭恭敬敬地对穿着斗篷，遮住脸的人行礼。 “容公子，您交代的事办妥了。”他将手中的木棍丢在一旁。 “多谢。”容倾拿出一叠银票放在他手中。“此事，可能会让你丢了狱卒的工作。” 狱卒激动地接过银票，“这狱卒我也早就当腻了，丢了也不可惜。我马上就会离开临南府，不会让人怀疑到容公子头上，就算被人查到我了，我也只会说我与那江廷有仇。” 容倾嘴角扬了扬，“那就祝你一路平安。” 狱卒感谢后，主动送容倾离开。 直到快走出监牢时，他才忍不住好奇问了句：“容公子我很好奇，那江廷到底如何惹到你了？” “说了不该说的话，造了不该造的谣。”容倾留下一句话，边上了等在外面的马车悄然离开。 狱卒目送她走远后，嗤笑一声：“江廷啊江廷，你可怪不得我，你今日之罪，都是因为你这张嘴。” 他把银票收好，连监牢也不再回去，而是直接离开了。 …… 商队走了一天，已经进入了韶越百族的境内，入眼之处皆是大山。 这里十万大山延绵不绝，层峦叠嶂，河流密布，路也越来越崎岖难行。 快入夜时，他们来到了一家野店。 这家野店还是为了两地来往的人所建，这里靠近临南府，虽然还是部落为主，但也会有一些临时集市存在，野店便是在临时集市之上。 野店不大，萧九泠的商队人却不少，直接把没什么生意的野店都包下了。 韶越之地蛇虫鼠蚁奇多，所以屋舍都是以架空地面的方式建造，所用的木材也是木材和竹子。 野店正是用了竹子搭建。 众人安顿下来后，把野店里最好的一间客房留给了萧九泠和慕容璟。 可是，慕容璟却说让所有女子都住在那里，他与其他人挤挤就行了。 旁人只觉得慕容璟这个少将军平易近人，可是萧九泠却知道，他是在故意避着自己。 就如同昨天和前天晚上一样，他是故意不见她的。 青芍和白露，以及子善都在房间里收拾，萧九泠站在外面回廊上，看着与其他人一起的慕容璟，心底发涩。 晚饭后，慕容璟有条不紊地安排张拓他们夜间巡逻的时间，自己则去检查货物。 萧九泠远远地看着他走向了临时放置货物的后院，想了想也追了过去。 她并未掩饰自己的行为，自然也有不少人看到了她追过去的画面。 有些人好奇张望，却被张拓警告地挡下了。 萧九泠到了后院，正看到慕容璟举着火把仔细检查货物情况。 韶越之地多雨，所以在夜间的时候，货物上都要盖上油布，免得晚上突然下雨了，会淋湿货物。 此时，慕容璟就在检查哪些油布是否盖好了。 突然听到脚步声从后面传来，他转身火把的光亮罩在了萧九泠身上。 萧九泠脚下一顿，慕容璟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又转过身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萧九泠抿了抿唇，快步走过去，走进了火光的范围。 慕容璟想要转身去下一辆拉货的木车，萧九泠突然喊住他。 “慕容璟！” 萧九泠极少喊慕容璟全名，几乎都是以少将军来称呼他。 此时，从她口中喊出这个名字，慕容璟站在了原地。 “你若生气了大可骂出来，吼出来，你既然要无视我，又何必跟来？”萧九泠喊出这句话是，也是有些气了。 慕容璟转过身来，面对她…… 第135章 伤人的是不信 火光罩在了两人身上，一下子好像就把他们与四周的一切屏蔽了。 “我来，是因为我要完成自己说过的话。”慕容璟声音微冷。 萧九泠凝着他。 这样的慕容璟是让她感到陌生的。 临南府的少年将军，向来给人的感觉就是温暖如阳，炙热如阳，他存在的地方，就代表了光明所在。 而不是现在，他是沉默的，是安静的，也是疏离的。 萧九泠垂眸，轻轻叹了口气：“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 无论如何，是她错了。 背着慕容璟吃避子汤是错，错是错在她自以为是的认为，她并没有错。 听上去好像很绕，但是在萧九泠心中却有自己的一套逻辑。 前世的慕容璟不仅没有成亲，也没有孩子。 这一世，她嫁给了他，就算不给他生孩子，其实对慕容璟也没有什么影响不对吗？更何况，她给过了慕容璟机会的，她愿意给他纳妾，让别的女人给他延续香火，是他自己不要啊！ “你不对在哪？”慕容璟问。 萧九泠沉默了一下，“不该背着你吃那些药。” 然而，在她回答之后，却突然听到慕容璟的一声轻笑。 那笑声，并非是和好原谅的笑声，而是一种讽刺的笑声。 萧九泠抬起眸，那讽刺的笑声，好像是一根针一样，扎到了她心中某处。 或许是慕容璟对她太过娇惯，又或许是这一声讽刺的笑声让她失望，觉得慕容璟也不过如此，天下男子都一样。 前世她经历生产前后所受的苦，瞬间在她脑海里翻涌而出。 “你笑什么？你知道生育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吗？”萧九泠脱口而出。 唯一庆幸的是，她还保留了一丝理智，没有把自己重生之事托盘而出。 “或许，在你们男人眼中，生儿育女是女人的天职，又或许生儿育女对于女人来说稀松平常。可是，你们真正知晓在孕育过程中女人所受的苦，所要经历的是什么吗？” “随着孩子的长大，怀孕的女子会吃不下，睡不着，日日夜夜都在经受着痛苦的折磨……” 萧九泠发泄般地喊出来。 她说的是所有女性，可是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她上一世怀上龙凤胎时所经历的一切。 萧九泠本就体寒不易受孕，调理身体那几年，不仅吃遍了各种药，还要被韩邓氏找来的各种民间偏方摧残。 那些偏方里，有一些所用的东西，至今回想起来萧九泠都觉得想吐，恶心。 可是，为了韩羿，为了韩家，萧九泠忍了，哪怕是喝下后立马又吐出来，她还是让青芍重新给她煮来一碗强迫自己喝下去，当时青芍看到她喝的各种药，吐得胆汁都吐出来了，还心疼得直哭劝她放弃。 而韩羿，只会假惺惺地说几句关心的话，又不停地对她说，一个女人若是没有自己的孩子，晚年会如何凄惨，又说他真的很希望能与萧九泠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那个时候的萧九泠，已经嫁给韩羿，自然是掏心掏肺的对他。 所以，她忍下了一切的苦，终于怀上了孩子。 她本以为怀上孩子后，一切的苦难就结束了。 但是她错了，怀上孩子才是一切苦难的开始。 怀孕初期，她出现了好几次小产征兆，又是各种药进肚，而且吐得更厉害，什么吃的都吃不下。 旁人怀孕，只会胖。 就如韩羿的小妹，出嫁后成了妊妇，就越来越胖，生完孩子后依然瘦不下去，吃什么都香。 可是她不行，她吃不下东西，还只能躺在床上保胎。 怀孕四个月后，她的胎终于稳了，但她比之前还瘦了十几斤，整个人骨瘦如柴，根本看不出怀孕，甚至怀的还是龙凤胎。 萧九泠还记得，那段时间韩羿看着她时眼中想要拼命掩盖的嫌弃。 后来，好不容易熬到了生产，却又因为是双胎，她自己身子也弱，差点死在这一关上，那一夜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染红了好几层床罩，整个韩家都弥漫着血腥气。 当所有人都以为她熬不住了，要求稳婆保孩子时，她凭着顽强的求生欲挣扎了过来。 否则…… “……生子生子，儿奔生，娘奔死……多少女子最后都没有挺过来？” 萧九泠猛然转身看向慕容璟，“慕容璟我对你说过的，我心中有抱负，我有想要做的事，虽然离经叛道，虽然为世人所不理解，可那是我真正想要做的事，我不想在我才刚刚开始第一步时，就被孩子困在那四方天地之中，蹉跎一世，更不想晚年在后悔中度过。” 将心中的那些不忿一股脑地全都吐出来后，萧九泠轻松了不少。 再看向慕容璟时，她也更加坦然了。 若慕容璟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她可以与他和离，他可以另娶她人为妻。 她也依然会尽全力改变他前世命运，就当是报答慕容一家对她的照顾了。 若无法改变，她也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替二老养老送终。 萧九泠这一世，不想再委屈自己，只要问心无愧，什么能留，什么能舍，她心中清楚得很。 慕容璟再好，若是无法理解她，那她也只能选择与他分开。 “所以，你以为我生气，是因为你不愿给我生孩子？”慕容璟在听完她的话后，依旧平静得很。 他朝她一步步走近，那种压迫感让萧九泠深切地感觉到了他在这平静下酝酿着什么样的狂风暴雨。 然而，就在慕容璟走到她面前，与她之间只有咫尺距离时…… 就在萧九泠以为慕容璟终于会克制不住爆发出来时，他却突然停下来。 那股狂风暴雨，在无形中如潮水般褪去。 慕容璟此时此刻是有内在外的平静，“原来，我在你心中也不过如此，不外如是。” 说完这句话，慕容璟转身就要离开。 眼看着他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萧九泠脱口而出，“那你是什么意思？又叫我去猜吗？” 慕容璟顿足侧目，“你不必猜，你既然想知道，我便告诉你。你心中既然有此顾虑，为何不从一开始就坦言？是担心我会反对吗？” 第136章 自以为是的好 慕容璟还是走了。 留下那么一句不用萧九泠去猜的话。 这一晚，萧九泠与慕容璟说了很多话，她本以为说出来后，自己就轻松了。 可是，等她回到房间里后，她却发现之前的轻松荡然无存，如今剩下的依旧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烦闷。 “小姐，时辰不早了，早些睡吧。”青芍来喊萧九泠休息。 可是，她却毫无睡意。 萧九泠的心不在焉，自然也是在青芍眼中的。 作为唯一一个知道萧九泠和慕容璟两人闹别扭内情的丫鬟，青芍觉得自己责无旁贷。 “小姐，你还没有向姑爷道歉吗？”青芍小心翼翼地问。 “说了。”萧九泠淡道。 青芍担忧地看着她，“难道姑爷还不肯原谅我们吗？” 萧九泠向青芍看过来，露出笑容：“这件事与你有何关系？你不必在心中耿耿于怀。” “怎会与我无关？若不是我不小心，姑爷爷发现不了那个瓶子，自然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青芍愧疚地低下头。 “和你没有关系。”萧九泠伸手拍了拍青芍的头，“就算他现在不知道，早晚也会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个道理，你我都懂。” “话虽如此，但若能瞒一时也是一时啊！”青芍老气横秋地叹气。 “万一，哪天小姐想通了，愿意为姑爷生孩子了，那说不定姑爷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青芍的话，让萧九泠笑容收敛。 “小、小姐，我说错什么了吗？”青芍被萧九泠的表情吓到。 萧九泠道：“女人就一定要为男人生孩子吗？” 青芍有些不懂，“可是你们是夫妻啊。” 萧九泠不打算说下去了，如今的青芍毕竟不是那个陪伴她前世经历一切的青芍，她还是一个对未来有着憧憬的小姑娘，她又何必将一些残酷的真相告诉她？ “青芍，你记住，你以后无论为了谁，都不要放弃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以自己的命为重，包括我。”萧九泠不想让青芍再为自己死一次。 青芍并不欠谁的，她即便是丫鬟，也不需要用自己的命来表达忠心。 “那不行！若要青芍的命去救小姐，那青芍也是愿意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青芍想了想，“啊！想起来了，归云庄的先生说了，这叫甘之如饴。” 萧九泠正想说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她请先生在归云庄授课，是为了让他们读书明理，会写字看书。 而不是学一些迂腐的东西。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说，就听到青芍振振有词的道：“我知道小姐是心疼我，但我也心疼小姐啊！若有一天，真的需要用青芍的命来换小姐的生，青芍会毫不犹豫这样做的，小姐你信我。” 萧九泠自然是信的。 因为，前世的青芍正是这样做了，才会成为萧九泠心中的遗憾和亏欠。 “我这样做是开心的，若我没有，眼睁睁地看着小姐在我面前出事，我恐怕也活不下去了，会立即随小姐而去。所以，小姐青芍的命能救你，那是青芍最开心不过的事了，你若不让我去做，我会生气的。”青芍的话，让萧九泠怔住。 “再说了，我只为小姐拼命，别人我还不乐意呢。”青芍得意扬扬。 “是这样吗？”萧九泠呢喃自语。 萧九泠无法再一次接受青芍为自己而死的结局，可是她从未替青芍考虑过她的感受。 她自以为是的好意，不过是为了顺从自己的心，让她自己好过罢了，口口声声说对青芍如何在乎，但实际上根本没替青芍想过。 太虚伪了，萧九泠。 萧九泠眉峰微动。 重活以来，她似乎发现了自己也并非她认为的坦荡。 她亦有自己的私心。 “当然是这样的。”青芍看着萧九泠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小姐哪都好，就是不愿与人交心。有些事，其实并无需闹成这样，就像是姑爷，以姑爷对小姐的在意，若你暂时不愿生育，就如实告诉他，我想姑爷也会答应的，你也不需要吃这些伤身体的药，你们也不会闹成这样。” 萧九泠如遭雷劈。 慕容璟临走时的那句话，在她脑子里浮现出来—— “你不必猜，你既然想知道，我便告诉你。你心中既然有此顾虑，为何不从一开始就坦言？是担心我会反对吗？” 直到此时，萧九泠的思绪才豁然开朗，明白了慕容璟到底为何生气。 慕容璟生气，不是因为她在偷偷吃那种药。 也不是因为她不肯为他孕育子嗣。 而是因为，从始至终她都不信任他。 从她嫁过来的第一天，慕容璟明明就已经说过了，她可以做自己，不必伪装，也不必委屈自己。 相处以来，慕容璟也都给了她无限的包容和信任。 他们一起经历种种，没有一件事慕容璟不是站在她这边的，而且很多时候，还在她思考如何解决一些问题时，慕容璟已经帮她解决了。 他是那么的支持她，信任她，维护她。 他说，妻者齐也。 慕容璟一直都把她放在与自己等同的地位，甚至高于他自己。 可是她呢？ 她却从来没有完全信任过他，连青芍都知道，如果她坦言了自己的想法，慕容璟不会非逼着她生孩子，可是她却选择了隐瞒一切。 这才是慕容璟最生气的地方。 若换做是自己，只怕会更生气吧。 萧九泠露出苦笑。 她没有和慕容璟交心，她对他不信任…… 可是，经历了前世种种，桩桩件件的教训，用生命换来的悔悟后，又让她如何能轻易地与人交心，交付信任呢？ 她只是不想再深陷泥沼，只是不想再走一次回头路罢了。 可是……慕容璟不是韩羿啊！ 慕容璟他不是韩羿！！ 萧九泠突然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个问题。 她把在韩羿身上受到的伤害，用来提醒自己永远不要爱上慕容璟，这本身对慕容璟就不公平。 萧九泠头疼极了，她以手扶额闭上眼睛。 “小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青芍担忧地问。 她这句话音量不小，同屋的白露和子善闻声也围了过来。 第137章 杂货换奇货 “东家，你没事吧？” “少夫人，我去找少将军。” 子善和白露同事说。 “不用！”萧九泠一把抓住了白露，她现在还不知道怎么面对慕容璟。 真是可笑，之前她还振振有词地说慕容璟在逃避，可如今逃避的人却变成了她。 “少夫人，韶越之地不比大乾，如果身体不适不早些医治的话，会出大问题的。”白露耐心劝说。 青芍听了都跟着着急起来。 子善也同意白露的话，“没错，东家。这里有毒的蛇虫鼠蚁甚多，也许你是被什么毒虫咬到的，才导致头疼，还是找人看看的好。” “不用，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想得有些头疼。”无奈之下，萧九泠只好实话实说。 “想事情想得头疼？” 子善和白露面面相觑。 “此刻已经不疼了，你们不必担忧，也不用惊动其他人。”萧九泠放下手，挺直腰杆。“今日奔波一日，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就不要打扰他们休息了。” “东家，真的不疼了吗？”子善不放心地问。 萧九泠摇摇头。“真的不疼了。” 三女见萧九泠确实没有别的异样了，也就渐渐放心下来。 不过，青芍和白露还是拿着驱虫的药粉，又围着屋子洒了一圈。 子善被萧九泠拉着坐在身边。 “你之前说过，你曾经与你父兄来过韶越之地，那对这边的特产之物可有了解？”萧九泠问。 她前世的经验，只是让萧九泠知道这边有不少奇花异草，其余的倒是不太清楚了，主要还是因为这边太过闭塞，哪怕她看了那么多游记去了解各地的风土人情，都极少有描写韶越的。 韶越百族，以山为界，各自为政，大部分的部落又很排外，一路上都只见山不见人，萧九泠不可能只带着奇花异草回去。 带来的那些杂货，就是敲开这些部落大门的敲门砖。 “我父兄懂一些草药，也知晓韶越之地经常会出一些稀罕名贵的药物，所以他们来韶越通常都是为了有钱人家寻药来的。往往若我们能找到一株，换来的钱财都能足够我们全家吃喝一整年。若是没有这样的机会，我们就在家附近山上找一些寻常草药卖给药铺，也能活得下去。” 从子善的话中，萧九泠大致猜出了她家里是作何营生的。 “药材，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萧九泠想起来了，有一本简单描述过韶越之地的游记里，好似就曾记载过，因为韶越山多，十分适合药材生长，且因为极少有人进入林中，所以拥有很多外面有价无市的名贵药材。 “对了，我曾听说过韶越的漆器也十分出色，百年前还曾作为向中原王朝进献过……还有他们的酒，好像也与中原不同……” 子善冥思苦想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萧九泠点点头，“与我之前了解到的差不多。” 漆器和酒，都是萧九泠这次的目的之一。 药材的话，这一次并未带懂的人来，想去山里白捡是不太可能了，到时可以和当地人换。 …… 又过了几日，商队一直在赶路，顺着向导的指路，他们来到了第一个大型部落里。 期间，萧九泠和慕容璟也没有多做交流，连张拓他们都看出了他们两人的不对劲了。 只不过，毕竟身份摆在那里，他们也不好多问。 没有人问，萧九泠就当做没有人察觉。 “这是阿难族，在韶越百族中，算是一个中等的族群部落，几乎每个一月，都会在这里开放集市，方便他们自己和周边小族部落交换物资，大多都是采取了以物易物的方式。”向导把他们带到阿难族后，向众人介绍。 他特意对萧九泠道：“我是算好了时间带你们来的，喏，今天刚好是阿难族开启集市的日子。” “在这里摆摊都是随意的，只是要缴纳一些带来的物资给阿难族，作为租赁场地的费用。” 萧九泠左右看了看，瞄准了一处适合的空位。“那里，需要缴纳多少物资？” 向导看了一眼，“大概需要一袋细粮，外加一些细盐。对了，无论是细盐还是粗盐，在韶越都是畅销货。” “去哪里教物资？”慕容璟问。 向导又指了指隔得老远的另一边，那里被不少人都围着，应该都是来租赁场地的。 “张拓，去取一袋细粮和一小袋细盐。”慕容璟吩咐。 张拓很快就准备好了，与慕容璟和向导一起过去。 萧九泠则吩咐其他人，卸下一车的杂货，子善立即将堆在地上的货物按照琳琅阁的方法摆了起来。 还不等他们摆好，就有不少人好奇地过来，当看到那些摆出来的杂货时，他们眼睛都亮了。 大乾朝最为普通的杂货，是他们最缺的东西。 “姑娘，我用这个跟你换一点粗盐可以吗？”一个老妪捧着一朵紫灵芝小心翼翼地问。 萧九泠哪怕不懂药材，但看到那如同成人巴掌大的紫灵芝时，也知道它价值连城，但是在这里，却只需一点粗盐换取。 这就是商人的意义！ 在甲地的寻常物，到了乙地或许就会变得身价翻倍。 乙地稀松平常之物，到了甲地也会变得价值连城。 “可以，但粗盐太少了，您看我给您一袋粗盐，一袋细粮，还有一匹布，以及一些调料换可以吗？”萧九泠觉得自己的心果然不够狠，不是做奸商的料。 实在是老妪拿出来的东西与她带来的东西价值相差太多，她实在是不好意思按照老妪说的给。 老妪感激得不行，立马就答应了。 有了开张生意，接下来就吸引了更多人主动交换。 “药材，我们只要上等的药材。”萧九泠道。 到达之前，她就已经问清楚了，阿难族及周边小族群生活的山脉，盛产各种药材。 能够在这边称为上等的，到了大乾朝那就是名贵了。 东西还是那些东西，但是年份和成分可不一样。 等慕容璟他们交完税回来时，萧九泠的摊子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一车的杂货只剩下三分一左右。 第138章 媸族少女 萧九泠原本是打算在阿难族这里消耗一车的杂货，却没想到，不知是不是因为太少有中原的商人来到韶越之地的缘故，阿难族的族人们拿出了不少品质极佳的珍贵药材来与萧九泠换货。 最终，在集市结束之前，萧九泠足足换了三车的杂货出去，收回了小半车的药材。 离开之时，阿难族的人还对她依依不舍，觉得她十分厚道，以后都想和她做生意。 萧九泠对此不置可否。 在她的心中，她所付出的杂货价值，远远达不到阿难族人药材的价值。 可是，对阿难族人来说，这漫山遍野的药材易得，中原地区的杂货却很难得。 尤其是那些精贵的盐，还有酱油、醋这些他们无法制作出来的调料，更别说这一次换来的东西里，还有一些精细的粮食，还有与他们这边截然不同的细棉布匹。 这些东西，对于阿难族的人来说，可是比药材珍贵多了。 晚上回到营地后，大家都在庆贺今日的成功。 篝火旁，子善也还在惊叹。 “我之前与父兄前来那么多次，都没有见过如此品质绝佳的珍惜药材。东家，这些药材就算不与容东家合作，咱们也可以高价卖出去。” “而且，光是今日咱们收的这些带回去，都能开一个药材鉴赏会了吧。” 子善今日的感受与她在琳琅阁感受到的完全不同，她觉得这次跟着萧九泠出来，真是跟对了。 “奇货之所以占着一个奇字，就是要特别，大多数人没有见过，格外珍贵的存在。这些药材虽然难得，但还不算奇。”萧九泠道。 子善冷静下来，对萧九泠的话若有所思。 “子善，你想不想回去看看家人？”萧九泠突然问。 子善脸上的笑容收敛，陷入了沉默。 从她平日里谈及家人的那些话，萧九泠不难判断出她之前应该就生活在韶越之地与大乾朝交界之处。 她是怎么被拐到庄子里的，萧九泠不打算问。 但子善真的回不去了吗？ 她在言语中，分明就带着对家人的眷念。 “还回去干什么呢？就让他们当我死了吧。当初，是我自己瞎了眼，不肯听他们的话，自己跟人跑了，才被卖到那吃人的庄子里。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子善第一次说出了她被拐到庄子的原因。 竟然是因为这样。 萧九泠微微吃惊。 她没想到看着沉稳的子善，居然也有为爱痴狂的时候。 但旋即，萧九泠只觉得可笑。 可笑的不是子善，而是曾经的她，不也这样吗？ 女子为了所谓的情爱可以放弃一切，可到头来还不是被情爱所伤？ “情之一字最为伤人，找到了对的人或许能安稳一生，可若是找错了，就是掉入深渊，直到血肉模糊，骨头尽断，咽下最后一口气才算结束。”萧九泠幽幽地道。 子善转眸看她：“东家说得对。不过少将军不是那种背信弃义，薄情寡义的伪君子，东家千万不要因为我的事就迁怒到少将军身上。” 萧九泠一怔。 子善是误会了她说的话，但她也不好解释。 索性，就如此吧。 “对了，东家。如今这些韶越之地外围的部落还好，越往里深入，那些藏在深处的部落就越是排外，恐怕我们想要换货都不那么容易了。”子善提醒。 萧九泠对此早有准备。“那也就意味着，我们可以找到中原大地上从未有人见过的奇货。” “是这个理。”子善重新笑了起来。“东家，你曾对我们说过我们可以一起赴山河，追日月……我真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 “你们的成长也让我惊喜……” 萧九泠衷心的道。 相隔不远的另一个篝火边，慕容璟与张拓一起坐着，他的眼神哪怕刻意的避开了，但更多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停留在萧九泠身上。 张拓看了又看，再慕容璟看过来时赶紧若无其事的避开了。 …… 接下来十日，商队每过一个规模较大的部落都会停留参加当地的集市，拿着从临南府带来的杂货和当地人换一些稀罕之物。 渐渐地，萧九泠的商号在韶越大地上传开了名声。 一路走来，他们带来的货物消耗了一半，也换了不少东西。 但是，他们还在继续深入，萧九泠还是没能找到让自己满意的奇货。 连她都不满意，又怎么能让容倾满意呢？ 萧九泠心中很清楚，在第一次的合作上，如果双方都不拿出自己真正的实力，那只会影响今后的合作。 就这样，二十多天过去了，商队也行至了韶越深处。 萧九泠和慕容璟依旧是很少说话，好像各自都在忙着自己的事。 他们带的向导很厉害，带着他们避开了一些险峻之地，还有一些有山匪的地方。 韶越的瘴气毒雾，蛇虫鼠蚁萧九泠也早有防备，所以这二十多天下来，虽然有些小意外，但总体来说也还算顺利。 这一日，他们在山中小河边上的石滩休整。 慕容璟带着几人入附近的林子里打猎，给商队的人加菜。 韶越之地山林众多，猛兽也就多。 他们这一路都是靠着打猎来补充肉食，这里的野菜也很丰富，所以在吃上面还算不错。 向导来找萧九泠说明如今的情况。 “萧东家，如今我们深入到这里，就已经是韶越腹地了，这里的部族是韶越最古老的民族，但他们大多都排外，恐怕接下来的路程不会那么顺利，我建议的是，咱们最多再逗留几日就返程，若是在别人的地盘上逗留久了，恐怕会招来祸事。” 向导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接下这个活，的确是因为你给得多，但再多的银子，我也不能把命丢在这。” 萧九泠听完他说的话后安抚了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我们多少人出来，就会多少人一起回去。” 向导流露出感激之色。 这时，林中传来异动，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萧九泠和向导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过去，就看到慕容璟他们手里拎着丰富的猎物走了出来。 不同的是，他们去时不过几人，但此刻走出来的却有十几人。 其中大部分的人，还穿着韶越某个部族的服饰，其中有一个格外灵动的少女如同艳丽的蝴蝶般，在慕容璟身边蹦蹦跳跳，宛若林中仙。 “是媸族的人！”向导惊愕地轻呼。 第139章 有一点点不舒服 媸族？ 萧九泠对媸族是有印象的。 不仅是因为前世她在进入韶越大地里寻找奇花异草时，多次听说过身为韶越大族媸族的传说，也是因为这次在出门之前，慕容烈曾交代过她，若是在韶越遇到麻烦，可以向媸族求救。 这也就足以说明，慕容烈与这个韶越大族之间是有些来往，或者说合作的。 萧九泠一直都知道，像慕容烈这样的边境驻军首领，不是简单的维护边境安危即可。 如今，韶越对中原大乾态度还算不错，慕容烈不仅要维护边境安稳，更是要促进韶越百族与大乾的关系，大家都友善交往了，才能长此已久地杜绝战乱发生。 这些常识，若是一直养在闺房，后宅之中，萧九泠绝不会知道。 她也是踏入了商途，接触了越来越多的人，见到了越来越多的事后，才慢慢的想明白一些事。 所以，这也是萧九泠重活一世，为何不愿意安心当一个后宅妇人的原因。 后宅的四方天，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外面的天高海阔的。 至于媸族…… 萧九泠看着与慕容璟说说笑笑的媸族少女，眼神有些幽暗。 她前世从未与媸族接触过。 但也曾听闻，媸族最擅长用蛊，他们的蛊用得出神入化，且只能传给女性。 媸族的蛊能害人，也能救人。 而且十分离奇，总之，媸族的蛊能够做出许多超乎寻常的事。 前世，在萧九泠经商的那些年里，也曾听闻有人愿意花万两金从媸族这里求来一种名叫回春蛊的蛊，都是有价无市。 据说，那回春蛊能让人返老还童，若是将死之人用了回春蛊，可以百病立消延长十年寿命。 这对于大乾朝的权贵之人，有钱之人来说，是一笔多划算的买卖？ 可惜，就算是万两金的高价，依然没有人能得到媸族的回春蛊。 不是媸族不卖，而是因为根本没有人能走到媸族，并且推心置腹到可以交易的程度。 还有就是，无人知晓是什么原因，在萧九泠的记忆中，好像就在前世这段时间之后的不久……媸族就封闭了部落族群，不再与中原来往。 原本，媸族对于中原的接纳就是有尺度的，在那之后，是完全不理会中原了。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想要媸族的回春蛊但始终无一人可以拿到的原因。 萧九泠心中想着这些，心跳不由得加速，再看向媸族少女时，她就好像是浑身镀了一层金的金娃娃。 只是……媸族是什么时候彻底断绝了与中原的往来？ 萧九泠努力回想，好像就是在一年之后？ 那个时候，慕容璟战死的消息传到了临南府没多久。 萧九泠双唇缓缓抿了抿，不知为何，那媸族少女与慕容璟走在一起的画面，让她觉得刺眼起来。 明明，他们之间并没有做任何逾矩之事。 那媸族少女虽然热情，可是慕容璟却没有因此而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不，他笑了…… 萧九泠敏锐地注意到，慕容璟脸上噙着的笑容。 这些时日，两人因为心结未消，慕容璟老是板着脸，冷冰冰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 可是现在，他却笑了，如同他们初见时那样，春风化雨，如艳阳灿烂。 “少将军竟然与媸族人认识，而去看那媸族少女的样子，似乎还不是普通人。”向导惊呼地声音把萧九泠的思绪拉了回来。 等反应过来时，她才在心中暗叹，她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此时，慕容璟和那媸族少女也走到了营地。 慕容璟把手中的猎物交给了其他人后，带着那媸族少女朝萧九泠走了过来。 不知为何，在两人走过来的时候，萧九泠突然有些紧张，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眼前两人才是天作之合，金童玉女。 “夫人，我来向你介绍。这位是媸族族长之女，名叫媸媚。”慕容璟的语气听上去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但萧九泠偏偏就从这语气中听出来了他在和她保持距离。 “你就是阿璟哥新娶过门的妻子？”媸媚那双灵动的眼睛里，带有几分好奇上下打量着萧九泠。 萧九泠不留痕迹地少了慕容璟一眼，对媸媚露出笑容。 只是，还不等萧九泠开口，媸媚就热情地跳到她身边，亲密地晚起她的手。 “嫂嫂，你好漂亮啊！果然是个大美人，难怪阿璟哥对你那么思念，我让他跟我回族里见阿母，他都不肯非要回来见你。” 媸媚的话打断了萧九泠原本的思绪。 她不解地看向慕容璟。 慕容璟解释：“我在前面林子里狩猎，刚好遇到了媸媚。这里离媸族的领地不算太远，她邀请我们去媸族做客。我便把她带回来了，也好问问你的意思。毕竟，你才是商队的东家。” 萧九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慕容璟的话让她不舒服极了，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媸媚也开心地摇晃萧九泠的手：“去嘛去嘛，嫂嫂还没有去过我们家呢，我阿母肯定会喜欢你的。” 萧九泠没有马上答应，而是看向了慕容璟，但是慕容璟却是一副让她做主的样子。 一旁，媸媚还在央求着。 萧九泠垂眸沉思，先不说其他，媸族的那个回春蛊她也想要。 “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萧九泠没有犹豫多久，便抬眸答应了媸媚。 这一次，她展开的笑容，要明艳了许多。 媸媚看得一愣，再一次不由自主地说：“嫂嫂，你真的好漂亮啊！” “谢谢，你也很漂亮。”萧九泠含笑道。 …… 说是要去媸族，也不会立马就出发。 一群人还是吃完了慕容璟他们带来的猎物后，又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才在媸媚的带领下前往了媸族所在的地方。 媸媚他们出现后，队伍里的向导就变得格外低调。 似乎，是害怕一不小心惹怒了媸族的人，被他们下蛊而不自知。 车队走了大半日后，萧九泠他们终于看到了一座矗立在两山之间高大巍峨的城门。 说是城门，更像是寨门。 因为居住在这里的人，是按照天然的地势优势，在两山之间形成的峡谷上，用原始的办法夯土砌石为地基，又在上面打入了好多粗壮的树木为墙，再上面又是石块和竹子垒成的城墙。 满是原始粗犷的感觉，不像是正儿八经的城门…… 第140章 宣誓主权 偏偏，这种原始的感觉，又透露出一种神秘感。 有一种，让人不敢靠近的感觉。 尤其是立在门外那两排不知用多少年才长成的巨树制成的柱子上，还刻画着各种神秘图腾。 韶越这边，有文字的民族极少。 大多数的民族都是以歌声和舞蹈，图腾来传递部族的文化。 前世，萧九泠在韶越行走时，虽然没有深入腹地，但是也在韶越外围与一些比较接纳中原人的部族那里，学到一些图腾的辨认。 那还是人家担心萧九泠啥也不知道，在韶越之地乱闯，无意中得罪了一些部族，惹下一些滔天大祸，这才告诉她，如果遇见有这样那样的图腾，就要早早避开，莫要靠近。 而此时，在媸族柱子上雕刻的图腾中，正有萧九泠学过的那几个图腾。 萧九泠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一到这里，媸媚就朝着大门里喊了几声，没一会就有人从上面冒出头来，看清楚是媸媚后，开心得不得了，紧闭的大门也缓缓打开了。 媸媚全程说的话，都是萧九泠听不懂的。 她下意识地去看了看慕容璟，见他神色如常的样子，对这里也并不见陌生，根本不清楚他是否能听得懂媸族的语言。 有媸媚在，萧九泠踏入了这神秘的媸族。 进入大门后，映入众人眼中的便是一个落后了中原王朝数百年的部落景象。 说落后，是指他们如今住的房，无论是什么阶级的人，都是住在竹屋里。而这些竹屋，都是建造在苍天大树之上。 那些树木的躯干，几乎要几个成年人手拉手才能抱住。 在相邻的三棵大树中间，用坚韧的竹子搭出了平台，竹屋就在平台之上。 当然，身份不同，以大树为房基的数量也就不同。 就比如，他们一路走过去，见过最少一棵树为地基的小竹屋，也见到了媸媚的家，以足足几十棵大树为房基搭建成的竹子城堡，凌驾于半空之中。 要上去，需要走上一段段架在每棵大树上的廊桥。 这里的景象处处都与中原风情不同，与萧九泠前世去过的那些韶越部族也大有不同。 在他们商队进来后，媸族的不少人都向他们投来了好奇和戒备的眼神。 可因为媸媚的关系，萧九泠他们还算是安全的。 媸媚先把萧九泠他们领到了一个几个竹屋相连的地方，“嫂嫂，你的商队就住在这吧。我也已经告诉族人了，你们这里有中原的好东西，如果有人想要换，可以拿出家中珍藏的东西来换。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人敢欺骗你们。” “多谢。”萧九泠真诚感谢后，又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慕容璟。 她不知自己此行的顺利，是不是因为他的缘故。 其他不说，但媸族这里是肯定的。 若非慕容璟，媸媚又怎会对她如此热情？ 并且主动排忧解难。 “嫂嫂，我要带阿璟哥去见我阿母，你要一起去吗？”媸媚主动邀请。 慕容璟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萧九泠微微一笑，“本应该去拜会一下族长大人，但你们或许有些话要说，我就先不去了。晚一些，我准备好一份薄礼再去见族长大人。” 她这话一说出来，慕容璟就意味不明地看向她。 媸媚笑着道：“嫂嫂不必如此客气，我们这里没有你们中原那么多规矩。那我就先把阿璟哥带走了，晚些再带你去见阿母。” 说完，媸媚就拉着慕容璟走了。 等他们走远后，子善来到萧九泠身边，略有些担忧地道：“东家，你为何不跟着去？” 萧九泠自然听懂了她的意思，可是…… “无碍，若是他想，我拦不住。若他不想，我现在去不去也都一样。”萧九泠淡然极了。 她知道媸族是以女子为尊的族群，所以媸媚的阿母就是这一任族长，而如果不出意外媸媚就是下一任族长。 这样的习俗下，慕容璟要想和媸媚发生点什么，她根本拦不住。 子善还想再劝些什么，萧九泠却对她吩咐：“你抓紧时间向来换物资的人打听一下回春蛊的事，若是有人有，无论花多少代价，都要换到手。” “是。”听到正事，子善只好先放下了萧九泠的私事。 …… 慕容璟这一去，就去了很久，久到天黑了，才带有些微醺的回来。 是媸媚把他送回来的。 萧九泠就站在自己的房间里，透过竹窗看着媸媚把醉了的慕容璟送到对面的屋子里。 与慕容璟同屋的张拓很快就把慕容璟接过去了，媸媚也没有进竹屋，但不知道为什么，萧九泠在看到这一幕时，心中就涌出了一股酸涩。 重活一世的她，自然能明白这种酸涩代表了什么。 可就是因为明白，所以她才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不想让自己再泥足深陷。 媸媚转身时，发现了她。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了一下，媸媚就对她露出灿烂的笑容，蹦蹦跳跳地出现在她门外。 “嫂嫂，我能进来吗？”媸媚道。 少女的身上除了自带的青草香外，还有淡淡的酒香。 想来，慕容璟的到来，是受到了她阿母热情款待的。 萧九泠并没有拒绝的资格，她微微一笑，拉开了房门，让媸媚进来。 媸媚背着手，迈着轻盈的步伐进了屋，打量了一圈，发现了屋子里多了些与族里格格不入的摆设，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转过身面对萧九泠，笑得真诚而明媚，“嫂嫂，我可不可以求你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萧九泠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 媸媚笑得娇艳如花，大胆而张扬：“你能不能把阿璟哥借给我几天？等我怀上了阿璟哥的孩子后，就把他还给你。” 萧九泠脸色骤变。 她已经预感到，媸媚说的有事相求不是什么好事，但她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事！ “如果嫂嫂答应我，我可以给嫂嫂回春蛊作为答谢。”媸媚笑眯眯地道。 萧九泠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我不同意。”萧九泠冷声拒绝。 媸媚疑惑问：“为什么？” “他是我的夫君，我的丈夫，并不是可以作为利益交换的货物。而且，作为一个妻子，我不可能把我的丈夫让给别的女人。”萧九泠正色道。 第141章 言归于好 媸媚好似被萧九泠的义正言辞给吓到了，也不再笑。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萧九泠。 过了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说：“嫂嫂，我并没有和你抢阿璟哥啊！我只是想怀上他的孩子罢了。” 还说！ 萧九泠有些不知应对。 哪怕她两世加起来已经有近五十岁了，也不是什么不经人事的小姑娘，但在听到媸媚这个媸族少女那么大胆地说出这种话时，还是会觉得羞愧难当。 偏偏，作为当事人的媸媚，好似没有半点这方面的意思，反而对萧九泠的窘迫不理解。 “阿璟哥那么强壮，或许要不了几天……不，或许只要一晚上，就能让我肚子里有娃。” 萧九泠避开她，她又绕到萧九泠面前继续说：“只是一天而已！” “……”萧九泠深吸了口气，努力控制自己情绪。 她还记得，现在不仅是自己，还有整个商队的人都在人家地盘上！ “恕难从命。”萧九泠道。 媸媚不解，“为什么？” “我说了，他是我丈夫，身为妻子，不会把自己的丈夫推到别的女人身边。”萧九泠再次说出理由，希望打消媸媚疯狂的想法。 媸媚上下打量了萧九泠几下，疑惑地道：“可是，我没感觉到你喜欢他啊！” “谁说我不喜欢他？”萧九泠几乎是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她这句话刚出口，房门就被人推开了，刚刚还醉醺醺的慕容璟，此刻清醒无比地站在门口，眸光冷冷地看着屋内的两人。 刚才那句话…… 萧九泠心中一惊，她刚才说的那句话，恐怕以慕容璟的耳力是听得清清楚楚。 “阿璟哥你醒啦？”媸媚眼中一亮，丝毫不介意慕容璟出现在门口。 慕容璟冷淡开口：“媸媚，你该回去了。” 媸媚不太乐意，但却又似乎有些怕慕容璟，所以还是离开了。 离开前，她还不忘初心，人都走出去了，还倒回来扒着窗户对萧九泠说：“嫂嫂，我刚才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你不吃亏的。” 快速说完，媸媚在慕容璟杀人的眼神中，迅速逃离。 等她离开后，慕容璟才迈进房门，反手关门。 萧九泠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那一步，让慕容璟眼神暗淡下来，深如墨渊的眼底好像在酝酿什么风暴。 他停在了与萧九泠还差五步的距离里，俊朗英气的脸上，也满是冷峭。“媸媚说的话，你不必理会。这件事我已经和她们母女说清楚了，明日我会再和媸族长把话说清楚，媸媚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萧九泠其实心里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可是被慕容璟这么一说，她一下子就觉得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是啊，他和媸媚之间发生任何事，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萧九泠点了点头，转过身打算结束交谈。 只是不知为何，心口处总是有一种难受的感觉，一直压着她喘不出气来。 突然，她的手臂被慕容璟用力拽住。 萧九泠本来就有些神思不属，被他这么一拉，一个不小心就向后跌去。 慕容璟似乎也没想到萧九泠那么轻易就拉了过来，在她往后倒时，慌忙上前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接住。 萧九泠就这样跌入了慕容璟的怀中，她下意识地想要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腰被慕容璟抱得很紧。 “慕容璟！” “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两人的声音同时发出。 萧九泠听清楚了慕容璟的问话，她停止了挣扎，沉默下来。 慕容璟也没有再问，只是这样搂着她，他鼻尖的呼吸，都打在了萧九泠的脖子上，弄得她后颈那处越来越烫。 “慕、慕容璟……”萧九泠顿时紧张起来。 “嗯。” 身后，传来慕容璟含糊不清的声音。 但那声音却好似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让萧九泠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 “九泠，你还未回答我，你刚才所言可是真的？”慕容璟又再度问出。 这一次，萧九泠避无可避。 慕容璟的大手还死死搂在她腰上，她根本逃不了。 喝了酒的慕容璟仿佛也比平常偏执了许多，萧九泠不给出他满意的答案，他就不会放开她。 “你喝醉了。”萧九泠试图想让他冷静。 可是…… “骗人的。”慕容璟的声音却从她身后传来。 “什么？”萧九泠一时间没有听懂。 慕容璟却体贴地解释了，“骗了媸族长和媸媚，骗她们我醉了。” 所以他是装醉回来。 萧九泠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因为是装醉，所以在他意识到媸媚进了她的屋子后，他就忙着赶过来了。 或许，是怕媸媚对她说些什么，又或许是怕她答应媸媚什么吗？ 萧九泠心口又酸又麻。 “九泠，你告诉我，刚才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慕容璟把头埋在了萧九泠肩颈上，委屈得像个孩子。 他如此执拗地想要得到答案，逼得萧九泠不得不去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她不想欺骗慕容璟。 在媸媚说没有感觉到她对慕容璟的喜欢时，萧九泠心中是不服气的。 那股不服气背后代表了什么，其实她心中清楚，只是一直以来都不敢去面对，一直在逃避罢了。 她在害怕，害怕自己再一次的真心错付。 又害怕自己改变不了慕容璟的命运…… 可是，这些都不是理由啊！ 萧九泠在心中对自己这样说。 说起来，真是可笑之极。 她一直在为还没有发生的事忧愁，慕容璟到底好不好，她明明比谁都清楚。 就算她真的看走眼了又如何？ 她可以大胆爱，就能潇洒走，拿得起放得下才是生活本质。 萧九泠啊萧九泠，没想到你竟然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么好的慕容璟，你怎么就忍心一而再的伤害他？ 萧九泠突然笑出了声。 慕容璟在她发出笑声的时候，倏地松开了她，向后退了一步。 “抱歉，是我失态了。”慕容璟有些难堪。 “我先回去了，你早些休息。”慕容璟转身想走，可是这一次是萧九泠拉住了他。 第142章 回春蛊 这一晚，慕容璟是宿在了萧九泠房中。 第二天一早，慕容璟神清气爽地走出了屋子。 此时，众人眼中那个临南府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又回来了，积累在他身上那么多天的阴郁之气，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再看到他从什么房间出来时，大家都心知肚明。 看样子，少将军和少夫人是和好了。 这样也好，不然两个主子闹着矛盾，他们夹在中间可是太难受了。 “张拓，吩咐人抓紧时间把摊子支起来……” 慕容璟主动承担了萧九泠的工作，好让萧九泠能够休息。 等他离开后过了一会，青芍和白露才忍着笑，端着洗漱之物进来。 萧九泠躺在床上，慵懒极了。 看到两人抿嘴偷笑的样子，她无奈地道：“想笑就笑，别把自己憋坏了。” “小姐，我们可不是这个意思。” “少夫人，我们只是在为你和少将军感到高兴。” 青芍和白露一前一后地道。 萧九泠笑了笑，在两人的伺候下起身洗漱。 她当然知道两人为何会这样。 她和慕容璟的不对劲，只要是没眼瞎的人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伺候在他们身边的人呢？ 如今，他们和好了，其他人也自然就松了口气。 很快，萧九泠在两人的伺候下打扮一新。 白露也手脚麻利地把床铺收拾干净，又去给萧九泠端来膳食。 趁着白露不在，青芍小声地对萧九泠道：“小姐……那个药咱们没了……” 萧九泠一愣，反应过来青芍说的是什么药后，释然一笑：“没关系，以后都不吃了。” “小姐，你终于想通啦！”青芍惊讶地看着她。 萧九泠微微一笑，下意识地用手覆在自己小腹上。 她自己并不易受孕，慕容璟已经没有再追究她之前吃避子汤的事，如今她也不能再继续这样做。 她会不会有一个她与慕容璟的孩子，就看天意了。 “嗯，想通了。”萧九泠轻点颔首。 青芍开心极了：“那就太好了！小姐你早就该想通了，咱们家姑爷多好啊！若是你再和他闹别扭，说不定姑爷就会被别的女人抢走了。” 说完，青芍还不满地哼哼了两声。 “别的女人？”萧九泠挑眉看向她。 青芍不吐不快地道：“就是那个媸媚啊！” “她？”萧九泠还未来得及问青芍媸媚怎么了，就看到少女带着明媚的笑容，又走了进来。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去取膳食的白露。 白露那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就知道媸媚是不请自来了。 “少族长请坐。”萧九泠道。 媸媚大大方方地坐在萧九泠对面，还倾身好奇地打量了她好几眼，弄得白露和青芍一下子就戒备起来，生怕媸媚突然干出什么对萧九泠不利的事。 “嫂嫂，你昨晚上和阿璟哥睡了啊！”媸媚语出惊人。 青芍和白露两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脸颊爆红。 就连萧九泠这两世为人，且都经历过云雨之欢的人都差点没被水呛到。 偏偏，始作俑者还没个自觉，双手托腮一脸纯真地说出惊世骇俗的话。“我就说了，阿璟哥的体力就是好，没有哪个女人能受得住的。” “咳咳……”萧九泠猛咳了起来。 青芍和白露一顿急，又是送水，又是拍背的。 “青芍，白露你们先出去。”萧九泠缓过气来，先把两人赶出去。 再让她们继续留下，万一媸媚又说出什么语出惊人的话来怎么办？ 青芍和白露有些不情愿，但是碍于萧九泠，还是走了出去。 临走时，两人还瞪了媸媚一眼。 “好奇怪啊，她们怎么一副我要吃了你的样子？”媸媚一脸不解。 萧九泠用手绢擦拭了一下唇角，“少族长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哎呀，嫂嫂不要叫我少族长，你直接叫我阿媚好了。”媸媚蹙眉。 萧九泠笑了笑。 她想，她和媸媚应该还没有熟悉到这个程度。 可是，再看媸媚，摆出了一脸你若不肯，我们就这样僵持下去的样子，萧九泠只好妥协。 “好吧，阿媚。”她从善如流。 媸媚顿时笑了，“这就对了嘛！我就是来看看嫂嫂的啊，昨天我的提议，嫂嫂考虑得怎么样？” 萧九泠诧异，她没想到媸媚居然还没有打消这个想法。 “少……阿媚，你的大乾语说得不错。”萧九泠试图转移话题。 媸媚笑得更开心了：“真的吗？你也觉得我说的大乾语不错？我的大乾语都是阿璟哥教的。” 居然是慕容璟教的！ 萧九泠心口又酸涩起来。 媸媚不过说了一句话，却让她在心中浮想联翩，浮现出许多媸媚和慕容璟相处的场景。 能说出如此流利的大乾语，又岂是几日的相处就能学得会的？ 萧九泠突然发现，自己对慕容璟没有参与过的过去介意极了。 她此刻，就像是一个只会掐酸吃醋的女子，不希望自己相公心中那些存在的美好是和别的女子产生的。 她甚至有些控制不住去想，前世没有她的介入，慕容璟和媸媚之间会不会也发生过点什么？ “嫂嫂，其实你一点都不亏的。我只是借阿璟哥一夜，绝对不会和你抢他。就算有了孩子，我也不会带着孩子去大乾找他，如果你担心我也可以不告诉孩子他的阿爸是谁。我可以向蝴蝶姆神发誓！”媸媚差点就举起了手。 萧九泠一把拦住她，“你不必这样，我拒绝不是因为这个。” 她知道对于韶越百族的子民来说，蝴蝶阿姆就是他们的创世神，向蝴蝶阿姆立誓这已经是韶越百族所能立下的最大的誓言，是在极其认真的情况下，才会如此做。 媸媚她不是开玩笑。 但是，萧九泠也决不能因为这个而答应媸媚的要求。 “我拒绝你，只是因为我不能把我的丈夫推给别的女人，哪怕只是一夜也不行。”萧九泠语气坚定的道。 媸媚满脸失望，“我用回春蛊给你换也不行吗？” “我的确是想要回春蛊，但我绝不能接受用我的丈夫去换。”萧九泠再次拒绝。 “可是……我们媸族的下一任族长若是没有怀有继承人，就不能继任啊！”媸媚急得都快哭了。“我又觉得我们族里的男人都没有阿璟哥好看。” 第143章 一切由心 萧九泠错愕了一下。 没有继承人，就不能担任族长？ 这是什么道理？ 什么时候，一个族长的确认是需要靠女子是否能生育来决定了？ 萧九泠承认自己对媸族了解得不多，但也从未想过在媸族居然还有如此野蛮原始的传承条件。 媸媚也是个直性子，既然开了口她便一股脑地说了起来。 原来，媸族虽然是女子统领的部族，但是要继任族长，首先一点就是要确认这一任的族长是否能繁衍出下一代的族长继承人。 生育，对于媸族来说极为重要。 这不仅是部族延续的关键，也是因为擅于养蛊的媸族，几乎所有的蛊都只能女子养出来。 蛊之秘术，都是穿女不传男的。 所以女性在媸族中拥有绝对的统治地位。 而男性，更多的是作为生产和战争的力量，还有一个作用就是繁衍。 在媸族，父亲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子能否繁衍子嗣，所以媸族的孩子都是随母姓，家中也没有父亲这个成员，只有舅舅。 “……我们部族里的小阿哥长得都不如阿璟哥好看，我才不要和他们生孩子。”媸媚娇蛮地道。 她说着，又拽着萧九泠胳膊撒娇，“好嫂嫂，你就答应我吧。我阿姆虽然只有我一个女儿，可是如果我不能在明年前怀孕，就会被取消继承族长的资格。长老们会在我阿姆其他姐妹的女儿中，挑选有孕的人继承族长之位。” “这件事，你们应该已经问过慕容璟了吧？”萧九泠问。 媸媚一噎，委屈地收回了手。 看到她这表情，萧九泠心中了然。 “他既已拒绝了你，就说明此事他并不情愿。你又何必盯着他一人呢？”萧九泠无法沟通媸族的传统，但也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 此时此刻，她承认自己只是一个小女人，她并不希望自己的丈夫为了帮助别的女人继承族长之位，而与之发生关系。 如果慕容璟自己答应这么做，那么她会与他和离。 此时的她既然已经明白了自己对慕容璟的心意，又怎可能像刚嫁入慕容家时那样觉得，给慕容璟娶上几房小妾也无所谓呢？ 更何况，这件事慕容家本就不愿，她就更不可能把人往外推了。 “阿媚，此事我不能帮你。”萧九泠再度回绝了媸媚。 媸媚满脸失落。“真的不可以吗？可我不想和阿蒙生孩子。” “阿蒙？”萧九泠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少年充满了野性力量的脸。 她记得，媸媚身边有一个护卫，据说是媸族第一勇士，就叫做阿蒙。 媸媚双手托腮，神情郁闷地道：“阿姆说了，如果阿璟哥不答应和我生孩子，我就只能和阿蒙生孩子。” “既然你们认为孩子的父亲是谁不重要，那你为什么不想和阿蒙生孩子？”萧九泠反问。 媸媚毫不犹豫地道：“因为他像个木头一样，无趣极了。” “……”萧九泠看着孩子心态的媸媚无语凝噎。 “阿璟哥为啥不同意呢？他又不吃亏。”媸媚始终想不明白。 萧九泠心中叹息一声，耐着性子解释：“就像是你不愿和阿蒙生孩子一样，你觉得阿蒙呆板无趣。而在慕容璟心中一直把你视为妹妹，对你没有儿女私情。你想想哥哥和妹妹又怎么能在一起呢？起码，在我们中原兄妹之间是不能行夫妻之事的。” “你们中原的规矩好多啊！当年我阿姆看中了慕容阿叔，想要和他生孩子，慕容阿叔也死活不肯。说是自己已经娶妻生子，绝对不能做出背叛妻子的事来。如今，我看中了阿璟哥，他也不肯……” “！！！”萧九泠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吃到了自己公公的瓜。 “要是你和阿璟哥晚些成亲就好了，他如果没有妻子，是不是就不会拒绝我了？”媸媚幽怨地看向萧九泠。 萧九泠一愣，脱口而出：“他不会。” “为什么？”媸媚皱眉，似乎有些生气。 萧九泠突然间好像更了解了慕容璟，他那样的人，若是心中没有一点喜欢，又怎会委屈自己随便和一个女子成亲呢？ 是了…… 若慕容璟是一个随便的人，无所谓的人，就不会拒绝媸媚，乔氏也不会那么费心地给他寻亲事。 前世……哪怕乔氏陷入了那样的风波之中，以慕容家的地位，真想要给慕容璟娶一个妻子会很难吗？ 什么登门求亲之前，先问问她的意见？ 萧九泠想起在桃花树下的少年将军，一脸正经的询问她是否有心上人，是否反对这门亲事时的样子，脸颊越来越红…… 哪有什么凑合过日子？ 分明就是动心而不自知，所以在乔氏提出向萧家求亲的时候，他才没有拒绝。 恐怕，那个时候的他懵懵懂懂，不知情爱，一切都是顺心而为罢了。 萧九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但却忍不住这样想下去。 “就算我和他没有成亲，你们之间也是不可能的。”萧九泠赶忙回过神来。 媸媚不服气：“为什么？” “你们都认识那么久了，若他真的愿意，又岂会拖到现在？所以，你们之间的问题不在我，也不在于他成亲与否，还是因为在他心中视你如妹，不会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来。” 媸媚泄气极了，在萧九泠房中赖了好一会，最后也只能不甘的离开。 她刚走没多久，慕容璟就进了房间。 萧九泠喝着茶抬眸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慕容璟凑到萧九泠面前，似乎在打量她的神情，只可惜什么都没瞧出来。 “少将军是等着人走了才敢进来？”萧九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慕容璟讪讪地坐在了她身边，将她的手强行拉过来握在手里。“媸媚一根筋，我都和她说了好几次了，她还是不肯放弃。” “少将军魅力不小啊。”萧九泠的笑容依旧不变。 慕容璟却觉得浑身凉飕飕的，“不不不，我没什么魅力，就是糙汉子一个。我只要九泠一个喜欢就好！” 说完，还讨好似地露出他的大白牙。 萧九泠被逗笑了，但旋即又正色地问：“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扯上爹了？” 慕容璟一愣，“这丫头怎么什么都敢说？” 萧九泠挑眉。 第144章 你想得美 萧九泠觉得，自从与慕容璟之间坦诚了各自的心意后，她在他面前也越发放肆了起来。 就像现在，她因为在媸媚那里听了一句，居然就好奇起自己公爹的风流韵事。 这若是放在以前，她是万万不会去问的。 慕容璟见萧九泠并未生气，只是睁着一双求知的眼睛看着他，无奈之下，他只好把自己父亲以前的事说了出来。 “你也知道，爹被圣上派来驻守临南府，除了震慑韶越之外，就是要与韶越各大部族交好，传达大乾泱泱大国的气度。所以，在爹来到临南府的第一年，就曾带着我深入韶越拜访各部族，爹和媸族的族长，也就是媸媚的阿姆，正是在这一年认识的……” 慕容璟那时已经是十一二岁的少年，已经懂事，自然也能提枪上阵，随着慕容烈在边疆行走。 而那个时候的韶越并不像现在这般太平，部族之间时有战斗。 慕容烈父子与媸媚母女相遇，就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媸族正面临着灭族之祸。 原本依附于媸族的一些小部族，居然勾结了其他大部族想要灭掉媸族，吞并他们的土地和人口，还有他们传女不传男的蛊术。 正在这个危机的时刻，慕容烈带着大乾兵马如同天兵降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帮助媸族反过来镇压了侵犯部族。 也是这一战，让大乾的军队打出了一个盛名，成功达成了大乾天子让慕容烈威慑韶越的目的。 萧九泠认为，当时的慕容烈肯出手，除了路见不平的侠义心肠之外，更多的应该是作为一个将军，以战略的眼光看准了这是一个扬大乾军威的好时机。 后来，这一战后，慕容烈成为了媸族的恩人，这就是慕容烈交给萧九泠那信物的来历。 除此之外，当时媸媚的阿姆因为只有媸媚一个女儿，所以很希望与慕容烈生一个女儿。 据说，媸族有一种蛊，可以让有孕的妇人只生女儿。 慕容烈当然是拒绝了，媸媚的阿姆还曾经想要对慕容烈下蛊，但是被他识破后跑了。 从此以后，慕容烈再来韶越也极少会到媸族。 媸族因为有了大乾军队的庇佑，再加上有传闻媸族族长与大乾将军之间暧昧不清的关系，其他部族心中忌惮，也不敢再随意侵犯。 媸媚的阿姆借助这个时机，在这些年里把媸族的地位又提升了一些，才有了如今韶越数一数二的大部族——媸族。 慕容璟也是那段时间与年少时的媸媚相识，然后教了她大乾语。 “娘知道爹和媸族族长的事吗？”萧九泠问。 慕容璟哭笑不得，“爹和她真没什么事。娘也是知道的，爹回去后就如实交代了。后来韶越的那些风言风语，我们也管不了，爹就随他们去了。这些年，说的倒是少了。” 萧九泠神情古怪地打量慕容璟。 “你为何这般看我？”慕容璟发窘。 萧九泠认真回答：“我只是在看你们慕容家出的儿郎到底哪里好了，引得人家母女倾心。” “也不是倾心吧。媸族本来就有与中原不同的习俗，他们男女之间在一起并非是因为爱慕倾心，而更像是一种随心所欲，释放天性的行为。大乾礼教深严，他们却是天性极为大道……”慕容璟解释。 “我怎么听着觉得少将军好生羡慕他们？”萧九泠玩味地问。 慕容璟立马否认：“不是！我只是想说，我们与他们所生长的环境不同，彼此之间很多行为都难以理解，无法苟同，就只能礼貌尊重。” 萧九泠神色复杂地看着慕容璟。 就是这样的慕容璟，才会让她经历了前世的种种之后，还是控制不住地喜欢上了。 “少将军，少夫人，媸族的族长派人来请……” 门外，想起了白露的声音。 萧九泠和慕容璟对视一眼。 …… 来到媸族那么久，萧九泠终于见到了媸族的族长，媸媚的母亲。 她是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与中原那种在礼教中教育出来的女子不同，她的身上流露出一种狂野，张扬，自信的美。 在萧九泠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直白的打量萧九泠。 媸媚就站在她身边，虽然比之前乖巧了些，但依然灵动率真。 “阿璟娶了个好媳妇，难怪不肯和我家阿媚在一起。”媸族长一张嘴就语出惊人。 萧九泠下意识地看向慕容璟。 媸族长叫慕容璟为阿璟，很明显她是把慕容璟当做是子侄看待。 这是因为爱屋及乌吗？ “阿姆，我是让你帮我劝劝阿璟哥和嫂嫂的。”媸媚着急地跺了跺脚。 媸族长看了她一眼，媸媚顿时老实了。 “你叫什么？”媸族长朝萧九泠走过来。 慕容璟抢先说：“她叫……” “我没问你。”媸族长打断了慕容璟，又转眸看向萧九泠。 萧九泠直视她的眸光，不卑不亢地回答：“我叫萧九泠。” “萧九泠，好名字。”媸族长笑了。 她笑起来与媸媚有几分相似。 她的大乾语和媸媚一样好，就是不知道是谁教的了。 “你想要回春蛊？”媸族长又道。 萧九泠点了点头，“嗯，我是一名商人，回春蛊的价值对我来说很有诱惑力。”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答应阿媚的请求？”媸族长这句话明显就是故意的了。 她说完后，还看了慕容璟一眼。 萧九泠自然也能看得出来，“虽然回春蛊对我来说很有诱惑力，但若是要用阿璟来换，那就算族长拿出一百个，一千个回春蛊来换，我也是不乐意换的。” 这句话一出，慕容璟上扬的嘴角无论如何都压不住。 萧九泠眼角余光扫向他，只觉得若是他背后有一条尾巴，恐怕都翘起来了。 “一百个，一千个？你想得美，你以为回春蛊是随便就能有的吗？”媸族长翻了个白眼。 萧九泠笑道：“我自然知道，所以也请媸族长和阿媚以后不要再提此事了。” 媸族长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同样是那四个字，只是换了对象……你想得美！ 媸族长轻笑出声：“是有些聪明的。你想要回春蛊，我可以给你且不用阿璟作为交换，但是你要完成我的一个条件……” 第145章 将会老去 有条件，那就是有得谈。 萧九泠眸底划过一道幽光，嘴角也勾起了玩味的笑容。 媸媚的阿姆，能成为一族之长显然不是一个蠢人。 恐怕之前对媸媚的种种放纵，都是为了释放一种信息，又或是一种试探。 “族长请说。”萧九泠微微一笑。 媸族长笑道：“不必如此见外，你既是阿璟的妻子，就与阿璟一样叫我霞姨好了。” 萧九泠再一次下意识地去看慕容璟，慕容璟点了点头。 “霞姨。”萧九泠从善如流。 “真是好孩子，你们大乾有见面礼一说，今日我这个长辈见到你了，也不能没有一点表示。”媸霞突然掏出一串似玉非玉，似木非木的手串，直接给萧九泠戴在了手腕上。 萧九泠惊讶。“霞姨，这……” “这是用我们媸族神木制成，带有祝福和辟邪的起效，也是我们这里长辈送给喜欢晚辈的礼物，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媸霞解释。 萧九泠想了想，接纳了媸霞好意。“那就多谢霞姨了。” 只是，媸霞这个举动，也让她明白了，恐怕媸霞的条件不是那么简单的。 “好了，该说正事了。”媸霞果然开始进入正题。 宽敞的大厅里，只有媸霞母女和慕容璟，萧九泠夫妻二人，总共四人。 大家都坐下后，媸霞先是笑眯眯地对慕容璟道：“阿璟，霞姨所求这件事，恐怕只有你媳妇能办到，待会若是你媳妇不肯，你可要帮我劝劝她。” “霞姨多虑了，九泠并非是冷漠之人，若是她能帮，我们夫妻自然是尽力而为。只是，我们夫妻人小言微，力所不及之处，也还请霞姨不要怪我们。”慕容璟微微一笑，应付得进退有度。 媸霞自然也听出来了慕容璟言语中对萧九泠的维护，她并未生气，只是笑得意味深长：“你啊，长大了，都跟你爹学坏了。” 萧九泠在一旁看得咋舌。 媸霞所表现出来的亲昵态度，真的很难让不让外人误会她和慕容烈的关系啊！ 媸霞笑眯眯地看向萧九泠，“阿媚这丫头，什么都跟你说了吧。” “不知道霞姨说的什么，都是指哪些。”萧九泠不动声色。 媸霞道：“就是关于媸族族长继承的条件。” 萧九泠眸光轻闪了下，颔首。 媸霞又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重复去说了。其实，要想服众成为媸族的族长，也不是非要生育。还有另一个条件，若是做到了，也会被族内的长老奉为族长。只不过，这个条件相较于生育来说，太难了些。” 萧九泠好奇起来。 慕容璟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所以也在认真地听。 倒是媸媚，此刻好似事不关己地坐在母亲旁边，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头发玩。 “就是，要对全族做出卓越贡献，能带领全族上下过上更好的生活。又或是，在全族遭受到灭顶之灾时，能够站出来力挽狂澜，保下全族的人。”媸霞说出了条件。 萧九泠和慕容璟听完之后，意外也不意外。 这些事，似乎都是身为一个首领该做的。 但是，若是作为成为族长的条件，那的确是苛刻了些。 毕竟，这些年来韶越大地风调雨顺，百族之间相对和睦。 以媸族如今在韶越的地位，已经极少有敌手了。 要想等到族里遭受灭顶之灾，那显然是等不了的。 那么，媸媚要想继承族长之位，就只能遵循生育一道，又或是做出更大的贡献，带领全族上下过上好日子。 这么一看，似乎还真是如媸霞所说那样，生育是达成继承条件最简单的途径了。 可问题是，媸媚并不想和除了慕容璟之外的男子生育子嗣。 媸霞没有逼迫他们，也就说明她现在是善意的，并不打算勉强慕容璟。 但是，若她提出的条件，萧九泠完不成，那为了让媸媚成功继承族长之位，说不得媸霞就要采取强硬的手段了。 当年，她都敢对慕容烈下蛊，如今又怎会不敢对他儿子下手？ 毕竟，她们所求在媸族来说，不过就是一晌贪欢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萧九泠已经大致猜到了媸霞所求什么，当下便道：“霞姨不若把您心中所想都说出来吧。” 媸霞笑容更深了些，“好，那我就不绕弯子了。霞姨是希望你能够和阿媚签下通商协议。” “霞姨想要如何通商？”萧九泠看了一眼不谙世事的媸媚，心中暗道，媸霞的条件果然与她猜测的一样，就是不知道对方的胃口有多大了。 “此事也简单。” 媸媚笑了笑。“我只是希望你从中原带来的货物，都交给我们媸族来出售。同样的，我们媸族也可以帮你在韶越大地搜集你想要的东西，也省得你如此辛苦的来回奔波。” 萧九泠笑了，“霞姨是想要垄断整个韶越大地的境外商贸？” 她倒是没想到媸霞胃口那么大！ 媸霞也笑了，“霞姨也是没办法，阿媚要想做出大的贡献，如今看来就只能如此。再说了，我们只是与你合作，又管不了别的行商。霞姨也不会让你吃亏就是了，我之前说过你若是答应这个条件，我便送你回春蛊以表我们的诚意。” “所以，霞姨是想我的商队每次带来的货物，都直接送到媸族，而货款要等到你们卖出去之后，才能结清？”萧九泠已经完全猜出了媸霞的打算。 媸族在韶越的地位虽然极高，但是要让他们直接拿出货款，自己承担是否能售卖出去的风险，那族里必然是有人反对的。 所以媸霞心中所打的注意就是，先卖货，卖了货之后，再给萧九泠钱。 “媸族虽然没有做过生意，但我可以允你留下几人来教阿媚，带着我们几次，我们也就学会了。至于货款，我的确打算如此。韶越虽大，但是中原的一些物资对我们来说也是稀罕货，我想不会卖不出去，只是现在成绩还未出，族内恐怕会有人反对。所以……” 所以，只能让她萧九泠吃亏了，承担所有风险。 萧九泠垂眸，思索着媸霞的话，其实更多的是在思考里面的风险。“其实有着明威将军府的支持，霞姨又何必如此深谋远虑呢？” 媸霞叹了口气，毫不避讳地当着慕容璟的面说：“再厉害的将领都有老去的一天，也要听你们中原皇帝的话。” 萧九泠抬眸，在看向媸霞那双眼睛时，突然就懂了她的未雨绸缪。 第146章 达成合作 媸媚说得没错，再厉害的将军都有老去的一天。 再有谋略的将军，也要听从皇帝的调遣。 如今，慕容烈驻守南疆，在韶越一带赫赫有名，韶越百族忌惮明威将军府，所以媸霞可以利用她与慕容烈之间的那些风流传闻来抵挡一些恶意，震慑一些宵小。 她抓紧时间壮大族群，恐怕就是希望在慕容烈还在临南府的时候，威慑力还十足的时候，可以自身强大起来。 可是，一个族群的强大哪有那么简单？ 尤其是，之前媸族才经历了一场差点灭族的战争。 这些年过去，媸族能恢复元气，并且成为韶越大族已经彰显了媸霞的能力了。 可是，她同样在担忧害怕。 她害怕万一某一天慕容烈这个守护人突然被调走，离开了临南府，韶越那些对媸族虎视眈眈的族群抓住机会如饿狼扑食而来怎么办？ 她担忧，就算慕容烈一辈子都驻守临南府，可是他终会老去。 人老之后，威信自然会衰减，那个时候媸族又该怎么办？ 所以…… 萧九泠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在一旁完头发的媸媚身上。 眼前的媸族少女，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样单纯无知吗？ 恐怕也不尽然。 有一个这样的母亲，媸媚又怎会是懵懂少女？ 恐怕，她心中也知晓媸族未来的处境，所以想要效仿母亲当初走的路，借机和慕容璟发生点什么，生下慕容璟的孩子后，媸族和明威将军府就死死绑在一起了。 毕竟，慕容璟还年轻，如果继承父亲的职务继续驻守临南府，那么他起码还能活几十年，媸族拥有这几十年的发展时间，便可以真正的独立起来。 萧九泠只觉得可笑。 可笑的不是这母女二人的心机，而是这个时代中女子的悲哀。 为什么女子想要保全一些东西，就只能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交换？ 或许，在媸族，这并不算什么，只是一场交易。 但是，这何尝不是一种可悲？ 她能怨这对别有居心的母女吗？ 她看到的这些，慕容烈父子看不到吗？ 萧九泠心中突然明朗起来，以慕容烈的性格，一直任由他和媸霞的传闻在韶越大地流传，恐怕也是早就猜到了对方的目的，心存善念下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九泠根本不会因此去羞辱眼前的母女。 因为她知道，只要她羞辱了，就会被媸霞反问，如果是她在面临那样的局面下，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保全族人呢？ 莫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这句话，萧九泠从前世便知道。 起码，如今萧九泠看出了媸霞想要改变的心思。 媸霞提出的合作，何尝不是一次变革？ 改变在媸族，想要继承族长之位，就必须先生育的传统。 至于风险…… 萧九泠想了想，其实也没什么风险。 杂货本就是她生意的第一步棋，在和容倾达成合作后，这步棋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只不过，因为现在琳琅阁与诸多杂货老板又达成了合作，所以这门生意不能丢。 况且，有着琳琅阁，她要通过以物易物来搜集奇货会更方便。 而用杂货换奇货其中包含着巨大的利益，只要经营得当，就算她在媸族这里一分钱拿不到，只要拿到一件奇货，就足以抵消无数货款了。 就比如这一次，媸霞承诺的回春蛊。 所以，看似存在的风险，其实根本不存在。 更重要的是，媸霞有一点说得很对。 如果有媸族为她打通了整个韶越的版图商道，那么她就不必每次都亲自过来走商。 她如今是慕容府的少夫人，终日走商在外，就算家里人不说，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她也不能自私的因为自己的志向，而把慕容府变成临南府百姓口中的谈资。 萧九泠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在为慕容璟考虑，为慕容府考虑。 “好，我答应你。”萧九泠在深思熟虑之后，给出了媸霞答案。 媸霞满意地笑了，媸媚也惊愕地抬起头看向萧九泠，不再玩她的头发。 看到媸媚的反应，萧九泠就知道，她其实什么都懂。 …… 在离开时，媸媚特意送萧九泠出来。 慕容璟则被媸霞留下，单独说一些话。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宁愿选择那么吃亏的事，也不愿把阿璟哥给我一晚。”媸媚忍不住问。 她不懂得萧九泠心中所想，也不知道她的商业布局，只是看到萧九泠为了保下慕容璟，而选择了极为困难的路。 有可能，她送来的货物，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当然，这只是有可能。 媸媚在心中想，自己肯定是要努力去做好的，不能让相信自己的人吃了亏才是。 但，表面上的风险是存在的啊。 “你不是做生意的吗？做生意的人不是都更在乎利益吗，最希望就是没有风险的获利，而不是冒险。”媸媚困惑极了。 萧九泠失笑，“看来，你也知晓一些经商之道。” 媸媚有些羞涩地道：“也没有啦，只是我好奇，喜欢和一些来韶越的中原商人聊天。一开始，我只是为了练习我的大乾语，后来就和他们聊天，也是他们告诉我这些的。” “既然你们有认识的商人，为何不选择与他们合作？”萧九泠问。 媸媚直言道：“因为阿母不信他们，我也不信。你是阿璟哥的妻子，我们信慕容阿叔，信阿璟哥，自然也信你。” 说完，媸媚深吸了口气，向萧九泠保证：“嫂嫂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吃亏的。刚才有一件事阿母忘记说了……” 她顿了顿，又思索着道：“也可能不是忘记，是想让我自己和你谈。总之，你送来的货物，我们卖掉之后，只拿走一成利，不会多要你的。你想要的东西，只要韶越有，我也会尽全力帮你找来。” “只要一成利？”萧九泠没想到媸霞母女费尽心思，想要的只是那么一点。 媸媚点点头：“嗯，就一成。阿母说了，我们想要和你合作，只是为了让韶越的人都知道，我们手中掌握了与中原通商的渠道，我们可以拿到他们拿不到的东西，甚至都不知道的东西。阿母说，这就等于是掐住了他们的脖子，如果有人想要攻打我们媸族，我们就不卖给他们盐！这些，比钱更重要。” 萧九泠不得不佩服媸霞的智慧。 通过掌握韶越大地的经济命脉，来拿捏其他虎视眈眈的部族，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这恐怕才是她想要给媸族打造的护身符！ 第147章 出了大事 萧九泠的商队，最终停留在了媸族。 因为与媸族达成了合作，所以萧九泠把这次带来的剩下物资都交给了媸媚。 她想要的东西，也在与媸霞的交流中，列成了一张名单。 这张名单里的东西，就是中原所稀缺或是不曾出现过的奇货。 有很多东西，连萧九泠也闻所未闻。 在询问过子善之后，萧九泠把她留了下来，就是为了教会媸媚一些经商的常识，同子善一起留下来的人，还有周崖等几个武力不错的护卫，他们是为了保护子善的安全。 另外就是，等到萧九泠的第二批货到达媸族的时候，子善和周崖他们就会带着第一批货换来的奇货以及货款，跟随商队返回临南府，媸媚也会随行。 萧九泠与媸霞约定的是，子善和媸媚会这样来往两地三四趟，彻底将商道打通之后，以后子善就无需再经常这样往返，只作为媸媚的对接人即可。 而媸媚在经历了几次这样的走商后，就算是掌握了与中原地区进行大宗贸易的渠道，这些都会给媸族带来生活上，地位上的改善。 那么媸媚也不必再像之前历代族长那样，只能通过生育来巩固地位。 将一切都谈好之后，萧九泠他们便踏上了回程之路。 此时，离他们离开临南府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回去的路上，轻车简行了许多，也没有再四处停留，他们只用了短短七八天的时间，就回到了临南府。 萧九泠让张拓他们把带回来的奇货都送到琳琅阁提前准备好的仓库，又安排人轮流值守后，便与慕容璟一起回了家。 再见到乔氏时，乔氏一脸心疼地捧着萧九泠的脸。 “可怜的孩子，都瘦了。”乔氏刚对着萧九泠一脸心疼，再看向慕容璟时，又是格外嫌弃：“看你一身壮实的样子，怎么把自己媳妇照顾成这样？” “娘！”慕容璟颇感无奈。 萧九泠也苦笑不已，“娘，我没瘦。我还觉得，我长胖了些。” “哪有胖？你在外面那么久，每日风餐露宿的，又要赶路，怎么可能会胖？总之，这次回来短期内不许再出远门了，我得好好给你补补。”乔氏强势地道。 萧九泠笑着点头。 这样的温情和真心的疼爱，是她在生母严氏那里从未体会过的，此刻在乔氏这里得到了，又岂会不珍惜？ “三婶和两位妹妹们呢？”萧九泠不见钱氏，还有慕容心，慕容柔两人。 乔氏道：“前些日子，你三婶给她们相看了几户人家，今日正是见面的时候。” “她们还那么小。”萧九泠诧异。 乔氏叹息：“也不是看一下就能看对眼的，年龄小正好，可以慢慢看，慢慢挑。总之，你三婶家里的事，我们也不好多说。” 萧九泠觉得这其中或许有些她不知道的事，于是也没有再问下去。 见过了乔氏之后，萧九泠就回海棠苑休息了。 慕容璟已经很久没有回军营，这段日子慕容瑀都被慕容烈带去了军营里操练，他把萧九泠送回海棠苑后，就急急忙忙地去了军营里。 等萧九泠沐浴更衣之后，白露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 “少夫人，府衙传人来告知，之前污蔑少夫人的江廷在收监的时候，被人打断了双腿，如今已经是个废人。” “什么？”萧九泠一愣，她都差点忘了江廷此人。 正在给萧九泠擦头发的青芍也惊讶极了，“他不是挺厉害的吗？谁敢打断他的腿？府衙的人不会是怀疑咱们小姐吧。” 白露摇摇头，“说打人的是一个狱卒，在被发现之前就逃之夭夭了。据说，是和江廷有私仇在身，以前江廷在军营里，又是副将的身份，所以只能咽下这口恶气。江廷被收监后，他觉得机会来了，这才拼上前程，一不做二不休打断了江廷的腿，然后畏罪潜逃。” 萧九泠心中一沉。 大乾朝初立国才几十年，朝廷之外任由许多法外之地，像这种没有出人命的官司，慢慢的也就不了了之了，府衙根本不会真的花大力气去追捕一个伤人的狱卒。 除非，江廷有着天大的背景。 但事实上他没有，他若是有也就不用羡慕嫉妒慕容璟了。 “江廷如今人呢？”萧九泠问。 白露道：“还在府衙监牢里关着。” “还关着？”萧九泠诧异。 她还以为，除了这种事后，江廷毕竟有着军职在身，本身也还没有定罪，府尊大人会顺水推舟地把人送走，她的案子也不了了之。 却没想到，府尊竟然没有放人。 “嗯，来传话的衙役说了，一码事归一码事，江廷被伤的事与少夫人无关，而少夫人状告江廷污蔑一案还未审理，所以江廷暂时不能离开。他们只是找了大夫给江廷治伤，咱们将军也派人给他送去了上药还有一些补身体的食物。” “衙役还说了，知道少夫人进入回城，所以特来请问少夫人可是有空去府衙一趟，把这件事给了了。若是少夫人不愿亲自出面也行，只需要府中管家走一趟说清楚少夫人的意思就行了。” 萧九泠没想到府尊对慕容府的态度竟然会如此好。 “我哪有什么意思？一切都按照朝廷律法行事即可。白露，你去跟周伯说一声，我刚回来有些累，就不去府衙了，请他帮我跑一趟吧。”萧九泠知晓江廷出事之后，心中的阴霾莫名地少了些。 “是。”白露领命而去。 萧九泠擦干头发后，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下午。 她本以为江廷双腿被废一事，已经算是她离开临南府这一个多月中发生的大事了，却没想到，在她刚醒没多久，又听到了一个让她震惊的消息…… 消息，是庆俞带来的。 他知道萧九泠今日回来，也知道萧九泠今日累了，但他实在是觉得这件事不能耽搁，便带着琳琅阁的账目，趁着天黑之前来到了将军府，求见萧九泠。 萧九泠喝了杯茶，脑袋里还浑浑噩噩的，连账本也懒得看，就被庆俞说的话给彻底震醒了。 “你说什么？” 第148章 萧卿若死了？ 庆俞带来的消息，是有关于韩羿和萧卿若的。 在萧九泠离开临南府的时候，萧卿若已经有了身孕。 并且，据说萧卿若在有了身孕之后过于骄纵，惹得韩邓氏不快，好几次都在暗中撺掇韩羿把人卖了的事。 韩羿迟迟没有表态，萧九泠还以为他多少还是有些良心的，不会去伤害一个怀着他骨肉的女人。 却没想到，她离开这快两月的时间，韩羿真的被韩邓氏说动心了。 只不过，事情的发展并未像韩羿所设想的那样。 “……先是韩邓氏偷偷把安胎药换成了堕胎药，给二小姐喝下。二小姐不防备，便滑了胎，丢了肚子里的孩子。” “二小姐知晓是韩邓氏所为后，在韩家大吵大闹。韩家的人把她锁紧柴房里，对外宣称二小姐生了病，得了癔症，见人就咬。” “本身那韩家所住之处，就比较偏僻，这事传出去后，就更是无人敢登门了。” “韩羿呢？”萧九泠声音中透着一股寒气。 庆俞偷偷看了她一眼，才继续道：“韩邓氏动手那几天，韩羿不知所踪。据说，是为了给妻儿更好的生活，出门去找生计去了。” “哼，他能找什么生计？”萧九泠讽刺地笑了笑。 庆俞点头：“后来，我们的人看到他从城中赌坊里出来，也偷偷去打探过，那几日他都在赌坊里赌钱，输赢各半，但总的来说，还是输了些银子的。” “后来呢？”萧九泠平静地问。 庆俞又接着说：“后来，二小姐在家里闹得太凶，韩邓氏就叫人来把韩羿叫回去了。说是找到了买家。” 他在说这番话时，情绪中没有半点波澜。 从他作为萧九泠陪嫁来到慕容府开始，他就只是萧九泠的仆人，不再是萧家的仆人。 “韩羿到了家里，故意演了一出戏，表明自己不知道韩邓氏做的事，安抚了二小姐。也不知道二小姐是怎么想的，这件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韩羿必然知情，可二小姐就这么信了他的话。”庆俞想不明白。 萧九泠心中却想得明白。 萧卿若不是相信韩羿，而是舍不得他被国公府找回去后，那摇身一变的身份。 这一世，成为国公府世子夫人，仿佛成为了萧卿若的执念。 “可是没想到，当天晚上又出事了。”庆俞叹息。 他都没想到韩家一天天的竟然这么精彩。 “又出了什么事？”萧九泠问。 庆俞道：“当天晚上，二小姐起夜，撞见了自己的丫鬟和韩羿在韩家的柴房滚在了一起。” “……”萧九泠瞪大双眼。 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韩羿这人的真面目逐渐暴露之后，她只觉得这个人恶心极了。 一想到前世自己和他在一起的那十年，萧九泠都忍不住想吐。 “二小姐当场发了火，抓着丫鬟的头发又踢又打的，韩羿上去想把两人拉开，没想到二小姐一时间没站稳，摔在了地上，头也磕伤了。” 萧九泠听得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说结果吧。” 庆俞了然，立即说出最终韩家的闹剧结局。“二小姐不见了。” “嗯？”萧九泠抬起头。“什么叫不见了？” “二小姐受伤后没两天，韩家就传出二小姐不守妇道厚与人私奔的消息，韩邓氏把她骂了好几天。但我觉着，以二小姐对那韩羿的心思，绝不会和别的男人私奔。更何况，我们的人都在外面盯着，也从未见到二小姐与别的男人走近。” “那人到底是如何不见的？你派人去找了吗？”萧九泠皱起眉。 庆俞道：“找了。我们暗中查了一圈，觉得现在最有可能的就是，二小姐不肯原谅韩羿，两人争吵中，韩羿可能失手把人打昏，他却误以为人死了，所以偷偷背着人把二小姐运出了韩家。” “为何不是把她卖了？你之前不是说韩邓氏一直打着这个主意吗？”萧九泠道。 庆俞：“因为我们的人亲耳听到韩邓氏说了句，害她损失了几十两银子。这个钱，定然是他们打算卖掉二小姐的钱，她这么说就足以证明二小姐没有等到买家来。而且，我们韩羿可能去过的地方仔细查了一遍，发现在后山人迹罕至之地，有一个新挖的坑。” “坑里有什么？”萧九泠突然紧张起来，如果萧卿若真被韩羿错手杀了，那她也太不值当。 重活一世，栽在了韩羿这个人渣身上，实在是划不来。 但是，萧九泠也还记得庆俞说过的话，他说过韩羿误以为把人打死了。 “坑里什么都没有。但我们能看得出里面有埋葬过人的痕迹。所以，我们猜测，韩羿误以为二小姐死了，把她偷偷运到后山埋在土里，可是因为掩盖的土层太薄，里面的人醒来后，就自己刨了出来。” 庆俞沉声道：“东家，从二小姐失踪到现在已经足有十天，我们找遍了临南府附近的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人。可是，以二小姐当时那状态，恐怕自己是走不远的。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她被其他人带走了。” 是啊，萧卿若能够从坑里爬出来，却不代表能走出临南府境内。 而如今，庆俞他们都找不到她，甚至没有半点踪迹，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 第一，她死在了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 第二，她被人带走了，直接离开了临南府。 萧卿若会死吗？ 不知道为何，萧九泠总觉得她不会那么轻易死去。 “东家，我们还要继续找吗？”庆俞试探的问。 实际上，按照他的想法，已经找了那么久，而且找遍了临南府的每一处都找不到人，大概率是找不到了。 “通知我们的人，让他们都记住萧卿若的样子，以后在外行走时多多注意就是了。”萧九泠吩咐。 庆俞了解地点了点头。“那韩家那边……我们不做点什么吗？” 韩家？ 萧九泠皱眉。 她本不想再和韩家牵扯，但是这件事是攻击韩羿的好机会，她又不想放过。 “你去安排几个人到府衙报案，就说看到韩羿杀人埋尸……韩家害了我妹妹，我自然不能不闻不问。”萧九泠眸光幽幽。 第149章 容倾的震惊 庆俞带着萧九泠的命令离开了。 萧九泠却在想，萧卿若会去哪？ 前世，她虽然早逝，不太清楚萧卿若后来经历了什么，但起码在她已知的那些事里，萧卿若还算过得不错。 想到萧卿若的前世，萧九泠又不得不想起苏胜。 他可是萧卿若前世的公爹。 也不知道，如今萧卿若在韩弈身上落得如此结局，她会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说起来，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站在萧九泠身边的青芍，在庆俞离开后，突然开口。 萧九泠转眸看向她，“想起了什么？” 青芍一边思索一边回答：“刚才你在休息的时候，门房那边来传话，说是前不久有一个女乞丐跑来找你，说是你妹妹。门房说小姐你不在，她本来还想纠缠，却突然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就面露惊恐地跑了。门房以为她是骗子，所以也没把这事往上报。现在想来……难道那女乞丐就是二小姐？” 青芍说完后，自己都有些不信。 但是，结合时间来看，却又是极有可能的。 “她跑走的时候，门房可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事？”萧九泠问。 青芍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 萧九泠沉默了一下，对青芍吩咐：“你去把当日值守的门房叫来，我亲自问问。” 门房那里自然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毕竟已经隔了许多日，他们当时也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萧九泠几乎可以断定那个女乞丐就是从韩弈手中逃脱的萧卿若，只是不知道她在从那埋葬她的土坑里跑出来后，又经历了什么，还在将军府门口看到了什么。 这个问题，到慕容璟回来的时候，都没有得到答案。 慕容璟在得知这件事的经过后，主动问是否需要他帮忙。 萧九泠想了想，还是让慕容璟在临南府附近找找。 至于韩弈那里……一切都交给国法。 …… 在府中休息了两日，萧九泠和容倾见了面。 这一次约见，不再是八宝楼，而是在琳琅阁的新仓库里。 这个仓库是专门腾出来放萧九泠带回来的奇货的。 为什么隔了两天才和容倾见面？ 不仅仅是因为萧九泠需要休息，还是因为这次带来的奇货需要时间整理出来。 子善不在，一切都只能由庆俞和归云庄的众人来处理。 两日的时间，他们不仅清点归类好了这次奇货的名目，也把一些特别珍贵的奇货用特制的锦盒装好。 所以，当容倾一进入仓库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好似进入了一个私人的收藏馆，那些一件件摆放好的奇货，就如同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品一样，展现在她眼前。 “这是紫灵芝！竟然还有那么大！” “人形何首乌！” “这是黄精？竟然有头颅大！” “……” 容倾走南闯北，自然是有见识的。 一进仓库，她就被萧九泠从韶越百族带回来的那些名贵药材所吸引住了目光。 这些药材不算罕见，可是大年份的那就是可遇而不可求了。 容倾眼底难掩惊喜：“这些药材价值连城，恐怕有些连京城那皇圈圈里都拿不出这种年份的药材。果然这韶越十万大山里，不缺宝贝。” “这又是什么？漆器？可是技法似乎与中原的不同。若是碰上一些酷爱漆器的达官贵人，恐怕也是不可错过的收藏珍品。”容倾又激动地走到一边捧起了一个造型独特的漆碗。 萧九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嘴角微微一抽。 如果她没记错，容倾此刻捧在手里爱不释手的漆碗，是一户农家用来搅拌猪食的。 当初，她也是看着其造型独特，色泽与众不同，所以换了它。 对方还很不好意思，不肯多拿东西，最后只是用半袋粗粮把这只碗给换了下来。 容倾兴致勃勃地在仓库里转了半天，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可是，等她绕到萧九泠面前时，神情又变了。“萧东家，虽然说你这次带回来的东西里，的确有不少价值不菲的珍品，可是也很难称一个‘奇’字啊。” 萧九泠明白，容倾是要开始和她谈价了。 毕竟这一次的货物，不仅象征了容倾能不能和萧九泠合作，也会意味着她们合作的话能到哪一步。 萧九泠眸光轻垂，从怀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漆盒。 盒子上还绘制着属于媸族的图腾。 在那个小漆盒被拿出来时，容倾一脸疑惑。 但是，她也猜出了盒子里的东西定然不是凡品。 萧九泠当着她的面把盒子打开了，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只半截拇指大小，通体如翠玉，圆润的小虫。 容倾看得头皮发麻，她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这是虫？” 萧九泠点了点头。 看到容倾这个样子，她心里觉得好笑。 她自然知道，容倾最怕的就是虫。 也承认，她就是故意的。 “容东家害怕虫？”萧九泠明知故问。 容倾立马正色的轻咳了一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故作镇定地道：“我怎会害怕？开什么玩笑，我堂堂男儿会怕一只小虫？” 她说得冠冕堂皇，可是神情中还是流露出了内心的真实情绪。 萧九泠嘴角微微勾起，“容东家，它虽然是一只小虫，可是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回春蛊。” 容倾原本就在竖着耳朵听。 她又不傻，自然知道萧九泠不会莫名其妙的揣着一只虫子只为吓她。 此时，听到从萧九泠口中说出的名字后，容倾震惊地惊呼出声：“你说什么？回春蛊？这就是只听传闻不见其身，能够让人延长寿命，返老还童的媸族神蛊回春蛊？” “正是。”萧九泠嘴角的笑容变得愉悦起来。 容倾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虫子，而是因为激动。 萧九泠居然把这种韶越神蛊都给弄到手了，简直就是大大超出了她的预估！ “神蛊！竟然是传说中的神蛊！” 知道了盒子里小虫子的身份，容倾越发就觉得这小绿虫可爱起来。 她也不怕虫了，一步步朝萧九泠靠近。 不，应该说是朝她手中的回春蛊靠近…… 第150章 人跑了！ 萧九泠听到‘神蛊’二字，嘴角上的笑容变得逐渐古怪起来。 因为，回春蛊在媸族来说，地位并没有那么高。 虽然不是那种随处可见的蛊，可是也到不了‘神’这个字。 按照媸媚的说法，回春蛊其实就是在进入宿主身体里后，可以通过自身药性，帮宿主疏通体内堵塞的经脉，滋养血气，所以才能达到回春的效果。 媸族的医学与中原不同，萧九泠也不是学医的，所以也搞不清楚这些里里外外的事。 反正，在她从媸族离开的时候，媸媚悄悄告诉她，当时媸霞给她的手串里也养着一只蛊。那只蛊可以帮她滋养身体，同样达到回春蛊的效果，也能在有毒物靠近她的时候预警，若是不慎中毒，可以直接吃下手串里的蛊虫，就能解毒。只是那样的话，从此以后她便和手串里的蛊虫融为一体了。 坏处嘛……倒也没有，就是蛊虫需要她一点点精血喂养，失去的那些精血也不会影响到萧九泠的寿命和健康。 在知晓这些后，萧九泠才知道媸霞究竟送了怎样一份大礼给她。 那时她也会好奇，媸媚对她都尚且如此，那么慕容璟身上会不会也有什么护身的蛊虫？ 结果，媸媚告诉她，像她所得的这种蛊虫，是无法在男子身上存活的。 很多时候男子要用蛊虫救命，需要依靠蛊师来操作。 萧九泠心中了然。 前世，慕容璟身上必然也没有什么护身的蛊虫，所以才落得那样一个下场，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萧九泠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手串，把回春蛊合上，收了回去。 容倾一脸不舍。 “容东家，这一次我带来的奇货您可还满意？”萧九泠笑道。 容倾连连点头。 “如此，你我二人的合作……” “当然没问题！萧东家只是去了一趟韶越之地，竟然都能把回春蛊带回来，容某怎会拒绝与你合作？” 容倾当即用手中折扇敲了敲自己被绑得平坦的胸口。 “更别说，还有如此之多珍贵的药材，还有中原从未见过的这些漆器……总之，只要我们操作得到，这次合作定然能赚得盆满钵满。”容倾开心地道。 “那我请容东家准备的东西呢？”萧九泠可没有忘记在离开临南府时与容倾的约定。 容倾笑着一直贴身放着的册子，递给了萧九泠。“你想要的蜀地风情地貌都在这上面了。” 萧九泠翻开册子，上面果然记载了蜀地的名山秀水，风土人情。让人意外的是，册子上居然还有一张简易的舆图，把整个蜀地的地势山峦水路都画上了。 容倾的扇子点了点萧九泠翻开的舆图，“怎么样，够贴心吧？” 萧九泠合上册子，“多谢容东家，有了这个册子，我想蜀地的奇货早晚也会进入八宝楼中。” “那就要辛苦萧东家了。”容倾朝萧九泠抱了抱拳。 …… 容倾在仓库里看完货后，萧九泠把她带到了外面，两人这一次终于可以签下了合作的具体协议。 这个倒也没什么好掰扯的了，该掰扯的都在前期掰扯完。 容倾看过之后，便潇洒地大笔一挥签了字。 之后，两人又商定了一下何时在八宝楼举办第一次奇货售卖的事。这件事上，两人的目标一致，所以商议得也很顺利。 一切搞定后，容倾离开之前，萧九泠突然道：“感谢容东家为我出气。” “这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容倾脱口而出。 说完之后，她自己也愣住了，失笑道：“你如何知道，江廷那厮是我出钱找人教训的？” “原本不知，现在知了。”萧九泠道。 容倾懊恼而笑，“原来你刚才是诈我。” “若容东家有心隐瞒，我也诈不出来。”萧九泠坦诚地道。 她缓缓走向容倾，“无论如何，此事我该谢谢容东家。” “嗐，你也不必如此。我教训他，是因为我自己最看不惯这种只会诋毁女子，肆意臆想污蔑女子的男人，与你的关系倒是不大。”容倾不在意的道。 萧九泠眸光闪了闪，“无论如何，谢谢容东家了。” 她知道容倾是因为自己身为女子，所以才能共情其他女子的遭遇，从而出手维护。 想到前世容倾得结局，萧九泠在心中暗道：‘左右我都想要改了慕容璟的结局了，那么容倾的命我可否也一并改了？’ 前世，容倾最后女子身份暴露在家族之中，沦为家族弃子。甚至还有人为了容家的财产，想要毁去容倾的清白，她是拼了命才逃出那样的狼窝虎穴，之后便失去了踪迹。 那个时候，她得知容倾消息时，已经离事发过去了好几个月。 她急匆匆地带着人去找容倾，结果也没有半点音讯，这件事后来也成为了她一个心结。 这辈子她比自己预想中的更早遇见了容倾，她也希望能帮助容倾改变将来的事。 …… 萧九泠亲自送走容倾，正打算回将军府的时候，庆俞却一脸凝重地朝她而来。 “出了何事？”萧九泠问。 庆俞沉声道：“东家，我按照您的吩咐去府衙报案，把二小姐失踪之事告知了府衙。府衙的人去韩家拿人的时候，那韩弈竟然不知从何处听到风声，提前跑了。” “跑了？”萧九泠蹙眉。 一切，都与原来不一样了。 “嗯，不仅他跑了，连二小姐的那个丫鬟也一起跑了。”庆俞点点头。 “韩家其他人呢？”萧九泠问。 庆俞鄙夷地轻哼了一声：“韩家那些人一个个都在装傻充愣，个个都说不知。逼急了，他们就坐在地上撒泼，尤其是那韩邓氏连府衙里的差爷都敢打。” “韩家人疯了？”萧九泠觉得不可思议。 韩邓氏的胆子，前世可没有那么大。是典型的欺软怕硬，脾气都发在家里，在外面尤其是在有权有势的人面前，乖得就像是个鹌鹑。 这一次，竟然敢和官差直接对上，可不是长胆子了吗？ “不知道，反正他们就一口咬死了不知道韩弈去向，也一口咬死了二小姐是自己跟人私奔，与韩弈无关。现在府衙那边传来话，苦主和被告的人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没有其他证据的话，这件事只能如此了。”庆俞不甘地道。 第151章 一切都不一样了 一切都不一样了。 海棠苑里，萧九泠洗漱之后，如以往习惯那般，靠在卧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只是，翻开的书页，久久都没有再往下翻一页。 萧卿若，韩弈…… 他们都与前世不一样了。 萧九泠微微蹙眉，心底莫名的涌起一丝烦躁。 恍惚间，她似乎又看到了自己与韩弈同归于尽，葬身火海的画面。 慕容璟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萧九泠差点快把手中的书攥烂了的样子。 他快步走过去，从她手中夺过书放在一边，又捧起她的手仔细检查。“手没事吧？” 慕容璟的声音把萧九泠从那种无尽的愤怒和绝望中拉了回来，她指尖轻颤下意识地缩了缩，却被他抓了回来。 “先别动，我看看。” 萧九泠的手指只是有些发红，并没有被书页割伤，这让慕容璟松了口气。 抬眼时，他对上萧九泠那双茫然的眼神，突然失笑：“你在想什么，想得那般入神？这本书差点就废了。” 随着他的话，萧九泠才注意到那本被慕容璟抽走的书。 此时，那本关于蜀地的游记，正皱巴巴地躺在一边无声控诉她的恶行。 “幸亏有你。”萧九泠轻叹一声。 慕容璟观察着她的神情，试探地问：“是因为韩家之事？” 萧九泠意外地看向他，“你也知晓了？” 慕容璟点了点头，“如今这件事在临南府已不是什么秘密。我已经派人去搜寻，若那韩弈还在临南府境内，我一定会把他抓回来。” 萧九泠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其实，她能感觉到，这次韩弈提前逃走，就像是上次他被严氏以盗窃罪扔到府衙，被罚到矿场做苦力一样。 本是让韩弈无法翻身的局面，却因为一件前世没有发生过的事，而化解了一切。 上一次，是天子有喜，赦免了轻罪之人，刚好韩弈就在其列。 而这一次，妻子生死不明，她以少将军夫人的身份，以及苦主嫡姐的名头去告发韩弈，他必然是逃脱不掉国法的。 可偏偏，就在萧九泠觉得胜券在握时，他突然不见了。 而且韩邓氏和衙差对峙的底气从何而来？ 萧九泠总觉得韩弈这一跑，不是什么好事。 而萧卿若的失踪，也让一切都变得越发难以预料起来。 “好了，别想了。”慕容璟轻晃了一下萧九泠。 萧九泠回过神来问：“若有一日，你发现原本尽在掌握之中的事都变了，你会如何？” 慕容璟怔愣了一下，又沉默了好一会，才在萧九泠的凝视中缓缓开口，“世间之事，没有什么是在掌握之中的。我只知道，无论外界如何变，我只坚守本心即可。但凡有事，从容应对就是了。” 这一席话，让萧九泠心中豁然开朗。 是啊，她虽然是重生之人，但那又如何？ 当她决定改变自己的轨迹时，实际上未来就已经发生改变了。 那么如今的变化，她又何必忧心？ 管他前路如何，是通天大道还是阴曹地府，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就是了。 就算韩弈重新成为国公府世子又如何？ 她只要按照如今的计划稳步向前，一样可以走上连国公府都不敢轻视的存在。 “你呀，就是思虑太多。”慕容璟说着，心疼地将她的腿又搭在自己腿上，双手熟练地按摩。 萧九泠看着他这样，心中又酸又甜。 这一世她并未受伤，双腿自然也不会觉得酸痛难耐。 但是，慕容璟却习惯了给她捏腿，就好像这样做后能让她轻松舒服些。 萧九泠还在心中感叹慕容璟的体贴温柔，并未发现慕容璟按着按着掌下的动作就变了，就连位置也慢慢上前，两个人越贴越近。 当萧九泠终于从混沌中找回一丝清明时，她发现自己已被慕容璟轻柔而坚定地抱上了床榻，整个人如同被轻柔的云朵托起，稳稳地落在松软的被褥之上。 她眼中闪过一丝短暂的惊慌失措，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在黑暗中寻找着安全的角落。然而，慕容璟的气息如同春风拂面，带着淡淡的清香和不容抗拒的霸道，迅速地将她包围。那气息犹如美酒般醉人，让她的意识在片刻间变得模糊，如同置身于梦境之中。 在这梦幻般的氛围中，萧九泠的挣扎和抵抗逐渐消失，她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步步走向那未知的深渊。最终，她彻底沉沦在慕容璟的气息之中，任由他带着她走向那未知的旅程。 …… 第二天，萧九泠在铜镜里看到自己脖子和锁骨上的痕迹，心中无奈气恼慕容璟的不分轻重。 快到晌午时，白露就带着消息而来，说是今日一早慕容璟就以萧卿若姐夫的身份去了韩家，把韩家砸了一遍，让原本就不富裕的韩家，再一次雪上加霜。 萧九泠听到这个消息时笑了。 她当然明白，这是慕容璟在给她出气。 以萧卿若姐夫的身份过去韩家闹事，无论韩家去哪里告，都告不出结果。 怎么着，你们韩家都把人家妻妹弄得生死不知了，害得人家的妻子在家中以泪洗面，还不让他这个当姐夫的来撒撒气？ 所以，韩家就算心中有一万个不服，也只能憋着！ 韩家和萧卿若的事，也就影响了萧九泠一天。 之后，她又开始忙碌起来，忙着和容倾一起布置八宝楼，为琳琅阁的第一次奇货会做准备。 关于她和容倾这段时日经常同进同出的事，有了江廷这个先例，将军府的人都没有谁说什么，外人又有谁还敢乱嚼舌根？ 萧九泠和容倾两人更是行得端坐得直，根本不在乎外面的人如何看待，一心只是为了奇货会做准备。 “若你信得过我，回春蛊这一次只做展示只用，之后我会将其带到江南富庶之地，又或是京城达官贵人云集之地另卖。”容倾对萧九泠道。 萧九泠抬眸看向她。 容倾忙解释：“临南府太小了，若是把回春蛊如此珍贵的宝物在此卖出去，实在是不划算。你我同为商人，理当知道一件商品只有将其的价值发挥到最大，才算是成功。” 第152章 临南府的有钱人 容倾看向萧九泠的眼神，充满了殷切。 好似担心萧九泠无法理解她的用意，而拒绝这样做。 萧九泠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担忧，不由得莞尔。 容倾就是这样的人，在还未认可一个人时，说话行事都是充满了商人才有的算计。 可是，当她认可了一个人，真心把这个人当做是合作伙伴，又或是朋友后，便会坦诚无比。 前世，萧九泠曾问过她，这样的性情不怕被骗吗？ 容倾说不怕，她还说若是不信，就干脆不要合作，亦不要成为朋友。既然选择了合作，选择了成为朋友，那么就不要怕交付信任。 萧九泠还问过她，万一错付了呢？ 被信任之人背叛这种事，宛若是用利刃刺入心脏一般让人难以承受。 容倾却是潇洒地笑着说，那就当是她眼瞎，吃一堑长一智，人生总要经历。 她说，被骗起码说明她还有价值。 若是有一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连骗都难得骗她了，那她才是真的可悲。 那时候的萧九泠不懂，可如今的萧九泠懂了。 事实上，在上一世，萧九泠在去京城路上遭遇劫匪，差点命丧当场时她就懂了。 所以后来，她无法理解韩弈的薄情寡义。 韩弈说她一介商贾，不配成为国公府世子妃。 既然他觉得不配，大可以光明正大的送给她一纸休书，她带着一双儿女也不会死皮赖脸地纠缠他。 可偏偏，他为了讨好林家，竟然下如此狠手，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 她好不容易进了京城，本以为是自己对不起他，没有保护好两个孩子，却不想他装作一副无事的样子将她软禁起来，只是为了给那个林大小姐贡献心头血。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发生在她身上后，她才有那么强的恨意，临死之前也要替自己和孩子们报仇。 “萧东家？” 容倾的声音，把萧九泠拉回现实。 萧九泠见容倾好奇地看着自己，颔首道：“那一切就如容东家所说，此次奇货会，回春蛊只做展示，不做售卖。” “太好了！”容倾开心不已。 “还有一事，我们也可以商议一下。”萧九泠想了想，将心中的盘算说了出来。“奇货毕竟数量有限，有时候一旦错过，就会失之交臂。但我毕竟是做生意的，所以我可以接受客人的预定。” “预定？”容倾觉得有些新鲜，“自古以来，都是看好了货，给一些定金，然后在约定的时间内将货送达。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货源充足的情况下。萧东家都说是奇货了，你这边收了定金，万一找不到客人心仪的怎么办？” 她摇摇头，觉得风险有些大。 “就比如，若有人想要回春蛊呢？此等宝贝，萧东家能有多少？” “自然是有把握的才会接，没有把握的拒绝了便是，这主动权掌握在我手中。”萧九泠对此毫不担心。 容倾见她如此坚定，也不再劝。“那如此，这项业务，我们八宝楼就不参与了。” 萧九泠勾唇，“可以。” 她说出来，本就是不打算与容倾合作这一项买卖的，此刻说清楚是为了避免日后误会。 容倾自然也听出来了，所以也配合的拒绝了这部分的合作。 两人达成默契，之后的合作就更清楚简单许多。 …… 十日后，萧卿若依旧没有消息，韩弈那边倒是有一点线索。 消息还是慕容璟带回来的。 他派出去的人，顺着北上的路线追上去时，据说有人见过与韩弈相似的人往北走。 只是，他身边并无一个年轻女子，所以那人也不敢肯定是不是韩弈。 萧九泠姑且就当此人是韩弈，可是韩弈北上干什么？ 他的逃走，只是单纯的因为‘杀’了萧卿若后心虚而逃，从此亡命天涯？ 萧九泠想不通，索性也不再想了。 前几日，八宝楼与琳琅阁联名举办的奇货会请帖，就已经发放出去，送到了临南府所有有钱人的手中。 名单是容倾让容三爷拟的，这也是萧九泠和容倾合作的目的之一。 琳琅阁如今还不起眼，但若是加上八宝楼以及她将军府少夫人的身份，想来这一次的奇货会来的人不会少。 终于，奇货会开始了。 八宝楼为此特意按照之前与萧九泠的约定，空出一层，特意布置了一番，从此之后就变成了萧九泠琳琅阁奇货的专属展地。 所以，今夜也算是奇货居的开业典礼。 吉时快到的时候，萧九泠就倚在八宝楼的窗边，看着陆续应邀而来的人们。 慕容璟刻意换了一身新衣陪在她身边，免得在这样的日子里，她因为女子身份而遭到他人的闲言碎语。 萧九泠明白慕容璟的用意，自然也不会拒绝他的好意。 容倾以男子身份示人，此时倒是方便许多，可以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在楼外与那些陆续来赴约的有钱人交谈。 “今夜怕是临南府所有的有钱人都来到了此处吧。”萧九泠嘴角噙着笑，扶窗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 “嗯，名单上的都来了。”慕容璟道。 萧九泠嘴角又勾了勾，似乎心情不错。 慕容璟凝着她看了半晌，突然道：“九泠你想下去吗？如果你想，我陪你下去，有我在你身边，你不必担心有人说些闲言碎语。” 萧九泠转过眸来，看着他眨了眨眼。“现在下去只是寒暄应酬，太过累人。而且，如今我在商道中无甚名气，就算去寒暄他们也不会放在眼底。等今夜过去，他们知晓了我的价值，以后再寒暄时，才会对我另眼相看，也不会太在意我是女子的身份。” 慕容璟认真地听她说完，见她的确没有委屈难过，便放下心来。“好，那我就陪你在这里等着。” “可他们这些人中，说不定有不少都是为了见少将军你来的。”萧九泠打趣他。 虽是打趣，但也是实话。 能在这种场合中在慕容璟面前刷脸，就已经值得他们跑这么一趟了。 慕容璟却对萧九泠的打趣不为所动，反而一本正经地道：“可我是因为你才来的。” 萧九泠一噎，脸颊浮上绯红。 第153章 一鸣惊人 八宝楼里那单独辟出来的一层，人越来越多。 苏胜也在其中。 他在人群中找了一会，并未见到萧九泠的人，便在与容倾寒暄时好奇地问：“容东家，萧东家还未到吗？” “她早就到了，只是……”容倾目光扫了一圈。 苏胜立刻了然。 苏胜在临南府的名气不小，他和容倾说话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听到他们口中谈及到一个陌生的‘萧东家’，众人不由得好奇起来。 “苏老爷，容东家，你们二位口中的萧东家是……” “是苏某万分佩服的一位商道奇才，也是这次奇货会的另一位东家。”苏胜大大方方地道。 在众人惊讶之时，容倾也补了一句，“应该说，这八宝楼里以后都有一个奇货居的主意，也是她出的。” 两人的话，让听到的人都好奇起来。 有些耳目聪敏的人，立即反应过来。“这位萧东家，莫非就是琳琅阁的那位？” “琳琅阁又是何许地？”也有人并未太了解最近这段时间里，临南府城内发生的事。 “一家杂货铺。” “杂货铺？” “杂货铺与这八宝楼举办的奇货会又有何关系？” “杂货铺又怎么了？” “……” 萧九泠还未露面，在苏胜和容倾的推波助澜之下，她就引起了这些乡绅名流的好奇。 尤其是在他们还知道萧九泠是将军府的少夫人，他们此刻的心情大多都与当初的苏胜一样。 他们原以为的高人指点，竟然是错的。 琳琅阁的高人，便是少夫人本人！ 苏胜在讲述中毫不遮掩自己对萧九泠的欣赏和佩服，容倾也是如此，这使得奇货会还未正式开始，就已经足以引起众人好奇。 甚至，还有不少人在主动问萧九泠在何处。 当然，也有些心思不在奇货会上的人关心的是慕容璟何时来。 而此时，被他们心心念念了许久的萧九泠和慕容璟依然躲在容倾事先准备的厢房里休息。 青芍守在门口，白露和阿胜则不断地传回奇货居里的消息。 “少将军，少夫人，他们已经进去了，看到里面的奇货都惊叹不已，容东家正在向他们讲述规则。” 白露来到门口，对着门内说完后，又转身急急忙忙地离开。 她刚走没多久，阿胜就来了，一样是站在门口，对着门内说：“容东家提到，今夜奇货居是无条件开放，未来三日也都如此。但三日之后，只有在八宝楼累计消费了百两的人，才有资格进入。” 阿胜说完也走了。 与此同时，房中慕容璟剥着瓜子正好奇地看着萧九泠。 萧九泠喝下一口茶，“这件事是我与容倾商议决定的。奇货借助了八宝楼的成功进入那些有钱人的眼里，那么八宝楼也应该借助奇货居的名声，制造一个噱头，再赚一笔。这是双赢的事，且容倾承诺，通过奇货居增长的八宝楼收入，再扣去成本人力之后的纯利润，也会分一些给我。这种天上掉钱的好事，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也就是说，这么一来，原本不打算来八宝楼吃饭的人都会选择来八宝楼了。反正在哪吃饭都是吃，在别的地方吃饭银子花出去了也就花出去了，可是在八宝楼吃饭，花出去的银子积攒够了，还可以去奇货居看看有什么奇货，万一正巧有自己需要的呢？”慕容璟也极为聪明，立即明白了她们这番用意下隐藏的逻辑。 萧九泠点了点头，“正是如此。甚至长期以往下去，拥有进入奇货居资格会成为一种进入上流人士的标签或是鉴定。届时，无论是奇货居也好，八宝楼也好都是越来越好。” “可如此一来，奇货居岂不是和八宝楼捆绑在一起了？”慕容璟提出自己的担忧。 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因为担忧这样的合作，会让萧九泠和容倾经常见面。他只是单纯的感觉，这样捆绑深了，当利益过重时，容倾是否还能保持如今平等的合作，万一容倾想要撇开萧九泠独自做这门生意呢？ 又或是，容倾想以此要挟萧九泠让利呢？ 萧九泠道：“目前来说是如此的，我的根基尚浅，只能依附于容东家。可是，等奇货居的名声打出去后，我便能独立开店，与八宝楼的合作模式也会改。这件事，我和容东家之间也是心知肚明的。” 慕容璟听着她口中的‘容东家’心中莫名有些发酸发堵。 他将剥好壳的一碟瓜子推到了萧九泠面前，“九泠可会觉得我无用？既不懂商道，也不像容东家那般会说话，与你心思默契。” 说完，慕容璟偷摸地看了萧九泠一眼。 萧九泠‘噗嗤’一声笑了。 慕容璟这是在冲着她撒娇吗？ 还怪……可爱的。 “你怎会无用？你是我的相公，是我萧九泠的男人，若非有你，我拿不到这些奇货，更别说回春蛊了。”萧九泠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顿时，慕容璟被哄好了。 此时，门外又传来了白露的声音，只是这次她的声音里难掩激动…… “少夫人，那些人看到我们带回来的奇货激动坏了，纷纷想要出钱买，尤其是那几株年份大的药材他们都开始竞价了……还有回春蛊，他们得知回春蛊不卖，正在缠着容东家呢。” 如此的好消息，让萧九泠也难得显露出少女情绪，得意地向慕容璟挑了挑眉。 慕容璟跟着笑了，由衷地为她高兴。 白露离开后没多久，阿胜便回来了。 他带来的消息是，奇货居一鸣惊人，不过是顷刻间便有不少奇货被人订下，容倾已经忙不过来了。 萧九泠吃完慕容璟剥好的瓜子，又喝了杯茶润了润喉，这才起来整理自己衣裳。 “是时候该出去了。”她虚弹了一下衣裳，又抖了抖袖口。 慕容璟也随着她一起站起来，两人对视一眼，走向门口。 …… 奇货居里热闹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临南府的早市。 萧九泠带来的那些奇货在韶越不值钱，可是在这里却是价格昂贵，随便一样恐怕都是普通人家一辈子赚不到的钱。 可即便是这样，依旧吸引得这些有钱人纷纷掏出钱袋，生怕自己晚了一步，东西就被人抢走了。 数百年的灵芝啊！ 这种东西，别说临南府了，怕是在京城中都不多见吧。 有了这么一件宝贝，无论是留着传家保命，还是送上贵人府中求人办事，都是绝佳之品。 第154章 怎么提前了！ 萧九泠和慕容璟进入奇货居时，看到的便是这热闹非凡的一幕。 容倾都被挤到了一旁，根本插不上去。 好在之前萧九泠就为了应对这种情况，而特意训练了归云庄的人，还有八宝楼的人。 此刻，即便面对如此繁忙的景象，他们也能配合默契，游刃有余地应对一切。 容倾挤到萧九泠身边，朝她比出了一个大拇指，“你训练人有一手，改日不如帮我也训练一下八宝楼的小二？” “那是另外的价格了。”萧九泠淡淡一笑。 “你我已然是合作伙伴，再谈钱多伤感情？”容倾道。 萧九泠却笑着说：“能用钱解决的事，以后才不会伤感情。人情要用在刀刃上，容东家你说呢？” “说得对。”容倾失笑，故作叹息：“唉，花点钱就花点钱吧。” “容东家也不必肉疼，你看看今晚这场旗开得胜，已经把你那区区训练费十倍，百倍的赚回来了。”萧九泠眼角余光扫了她一眼。 容倾上扬的嘴角顿时怎么都压不住了。 一旁的慕容璟看着两人如此旁若无人的交流，心中的酸堵又一次蔓延开来。 好在，他对萧九泠是很信任的，而且他也能看得出来容倾的眼中对他妻子并无那种猥琐贪婪的亵渎。 “苏老板刚才还问起你，结果一见到这些奇货，他就把你忘了。”容倾指着人群中，如同早市上争抢新鲜瓜菜的大婶一般的苏胜忍俊不住。 萧九泠也跟着笑了笑，“你难道没有告诉他们，奇货会每天都会上新一批新的奇货吗？” 尤其是那些年份长的名贵药材，萧九泠这次带回来极多。 等到子善回来时，恐怕又会有一些。 毕竟，韶越的十万大山里，到底长了多少宝贝，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 药材，在韶越反而是最不值钱的存在。 “说了，可他们没人听啊。大概是担心，即便有新的奇货，年份也不足现在看到的吧。”容倾感叹了句。 萧九泠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买卖自由，她们要卖，他们要买，各取所需罢了。 “倒是回春蛊……已经有人给出了千金的价格了，不过我还是打算再等等。”容倾迟疑了一下，对萧九泠道。 萧九泠淡道：“你决定就好。” “你就不怕最后我卖不出更高的价格？”容倾好笑的问。 萧九泠转眸看向她，“我相信你不会做赔本买卖。” 容倾也转眸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如果没有慕容璟站在一旁，容倾又是以男子身份示人，她们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 “慕容少将军！啊，还有少夫人……” “萧东家……” “萧东家，幸会幸会……” “……” 总算，是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了。 不过片刻，慕容璟和萧九泠就被不断围过来的众人淹没。 来参加奇货会之前，他们或许只是把萧九泠当做是慕容璟的附庸，只是将军府的少夫人。可是，在亲眼看到了那么多奇货后，他们心态就变了……起码萧九泠的商号在他们心中，已经变得开始有价值。 有了价值，以后见面时就不会轻视，不会轻视就意味着将来也许有合作的可能。 在战场上有一句话是，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这句话放在商道也亦然。 …… 琳琅阁与八宝楼联合开办的奇货居一鸣惊人，第二日就传遍了整个临南府，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哪怕他们之中大部分人连八宝楼都没有进去过，也不妨碍他们热情的讨论。 甚至，有说书先生都开始在说那夜奇货居开业时的盛开了，里面的奇货更是被说得神乎其神。 一家茶楼的二楼包厢里，容倾把玩着扇子，摇晃着脑袋听着楼下说书先生的‘侃侃而谈’，表情越发怪异起来。 等说书先生说完后，她的扇子落在她掌心之中，扭过头看向在一旁看账本的萧九泠。 “这些都是你安排的？” 萧九泠淡然点头，“奇货居就如同栖凤的梧桐，这棵梧桐树想要长大，就少不得这些言语的灌溉。等它长得足够大了，也就自然引得凤凰来了。” 容倾佩服不已。“还是你思虑周全。” 萧九泠微微一笑，并没有因为容倾的话而自得。 她考虑周全，只是因为她有着上一世的经验罢了。 吃过的亏，踩过的坑，积累到这一世，都变成了经验和周全。 “我看完了，只一晚上就盈利了一万三千柒佰两，是个好兆头。”萧九泠合上账本。 容倾好奇地看着她，“那你为何如此淡定？” 萧九泠挑眉，“那要……如何？” 这次换容倾不知该如何说了。 要知道当她知道了昨夜的盈利后，她激动得跳起来，甚至一夜未睡，天刚亮就迫不及待地下帖邀请萧九泠一聚，就是为了分享这个好消息。 这门奇货的生意，比她预想的更加赚钱。 但也意味着，要想永远这么赚钱下去，奇货的质量就必须要保持。 不光是质量，还有数量。 容倾把自己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萧九泠淡定安抚：“放心吧，我们的奇货种类只会越来越多。” 容倾松了口气。 突然，门外有人敲门，白露的声音也旋即传来。“少夫人，府里派人传话，让少夫人回府有要事。” 萧九泠一愣，青芍走过去直接把门打开了。 会发生什么事？ 这种她在外面办事，府里却突然派人来把她叫回去的事，只发生过一次，就是那次慕容璟挨了鞭子的时候。 这次，是第二次，难道又和慕容璟有关？ 萧九泠的心莫名慌乱起来。 “可有说明是什么事？”她问站在门口的白露。 白露茫然地摇摇头。 萧九泠起身：“准备马车回府。” …… 等萧九泠紧赶慢赶地回到将军府时，就感觉府上的气氛有些与往常不同。 她刚赶到海棠苑，就看到阿胜和其他丫鬟正在收拾慕容璟的东西。 慕容璟站在一旁，正好背对着她。 萧九泠心中‘咯噔’一声，疾步走向慕容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要整理行装？” 慕容璟转过身来，拉住了萧九泠的手，温声解释：“九泠不必担忧，我接到了军令，要去一趟蜀地。” 蜀地！ 萧九泠双瞳倏地一缩。 怎么时间提前了那么多？ 第155章 出征 慕容璟的调令来得突然，起码在萧九泠心中是这样的。 她还记得很清楚，前世是因为蜀地有叛军作乱，所以皇帝才会从外地调遣军队去蜀地镇压。 而叛军出现的时候，大约是在冬末春初之时。 消息传到临南府，已经是初夏，正是萧九泠与韩羿事情曝光的时候。 所以，她记得格外清楚。 前世，慕容璟在接到调令之后，点齐兵马出征前往蜀地，不过几个月时间，就传来了叛军投降的消息，但同时送来的还有慕容璟战死的消息。 萧九泠脑海里再度浮现出，当初乔氏和慕容烈在城门口接回慕容璟棺椁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这原本是她期待的未来，可是现在她却想要极力阻止这个未来的发生。 “九泠你怎么了？很冷吗？”慕容璟发现她的不对劲。 萧九泠恍惚地摇摇头，“我没事。” 慕容璟皱眉，不放心地打量着她。 萧九泠猛地抓住他的手，“为何要突然去蜀地？” 慕容璟眸光闪了闪，又看了看左右，才凑近萧九泠，低声道：“因为蜀地守军突然叛国，想要依托蜀地天堑，占地为王……” 果然是这个原因！ 接下来，慕容璟说了些什么萧九泠都没听见。 她只知道一切都提前了。 蜀地的叛乱整整提前了半年，而慕容璟原本应该明年初夏才接到的军令，此刻也提前了大半年。 “九泠，不用为我担心。此次去蜀地，天子还调派了其他地方守军，据说汇聚的大军比叛军还多出数倍，我不会有事的。”慕容璟安慰道。 那你前世又为何会死在蜀地战场？ 萧九泠恨不得问出来。 可是理智阻止了她。 “我知道，君命不可违。”萧九泠哪怕极力控制，依旧难掩声音里的轻颤。 慕容璟继续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等蜀地叛乱一结束，我就回来。” “你把张拓他们一起带走。”萧九泠突然道。 慕容璟失笑：“他们如今已不是军籍，怎能与军队同行？再说了，有他们在你身边保护你，我才能安心在战场厮杀。” “那就让他们暗中过去接应你不行吗？”萧九泠还在坚持。 突然的提前，打乱了萧九泠所有的谋划。 她原以为自己起码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来想怎么改变慕容璟的结局，却没想到现在一切都变得那么匆忙。 萧九泠突然想到什么，朝着站在门口的青芍大喊：“青芍，快去我书房把我压在抽屉里的册子拿来。” 那是容倾给她关于蜀地风貌人情的册子。 此时此刻，萧九泠唯一庆幸的就是，她提前让容倾帮忙给她准备了这个。 原本，这原本就是为慕容璟准备的。 她才刚刚誊抄好一份，就打算等到军令下来前，她在慕容璟面前看这份册子，她会潜移默化地让他记住一些蜀地的奇山峻岭，地势风土。 等到明年慕容璟出征之前，她再把册子给他，让他多多查看。 这样一来，起码可以在极大程度上杜绝敌人利用地势天堑给慕容璟布置陷阱的可能。 青芍很快就把册子拿来了，萧九泠刚一接过，就塞给了慕容璟。 “这是……”慕容璟好奇地一看，在翻了一页后，就惊讶地看向萧九泠。 萧九泠解释道：“蜀地本就是大乾西陲，在蜀地之外的夜敕国，也有许多中原没有的奇货，就连蜀地的一些奇货也是中原未见的。这是我托了容东家得来的东西，原本是为了去蜀地走商做准备，如今便先给你了。蜀地地势复杂，天堑奇多，民风也很彪悍，与中原不太一样。你有了这个，会方便你日后行军打仗。” 慕容璟又翻了翻，发现里面记载的内容的确是有利于行军之用。 他没有和萧九泠客气，将册子贴身放好。“多谢九泠。我一定会认真看着册子上的内容，等我到了蜀地，亲眼看到了蜀地山河，我会亲手给你绘制一本舆图，游记，保证比这册子里记载的更为详细。” 正在心烦意乱的萧九泠，完全没有听出少年将军话语中的争风吃醋，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好，我记下你的话了。” …… 军令不可违，调令上限定慕容璟三日内出发，他就不能晚一个时辰。 短短三日，要从南疆前往西陲，需要准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这一次，慕容璟要带走一万将士，其中还有三千都是新兵。 白日里，他在军营里忙得不可开交，到了晚上回府，他便把萧九泠折腾得腰酸腹胀，手脚无力，仿佛要趁着临走之前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给萧九泠。 萧九泠不知道他这一走会否改变原本的结局，也就纵着他，宠着他，任由他肆意妄为。 一晃，三日过去。 也到了大军开拔的一日。 天还未亮，萧九泠就去送慕容璟。 骑在马上，穿着铠甲，手提长枪的慕容璟，在看到萧九泠搀扶着乔氏守在城门口时，便下马而来。 乔氏嘱咐了他几句，才依依不舍地和钱氏走到一边，让萧九泠和慕容璟说说话。 萧九泠把自己求来的护身符塞入慕容璟胸前的护心镜中，低声道：“慕容璟，你娶了我，就不许辜负我。你若不能好好的回来，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我知道。”慕容璟执起萧九泠的手，在唇边落下一吻。 萧九泠眼眶微红，此时也顾不上是在外面了，直接扑入慕容璟怀中，紧紧抱住他。“可不可以不去？” 她明知道答案，却还是忍不住一问。 慕容璟失笑，并未怪她。“九泠，天子之令，不得不从。而且，我是军人，守护百姓安稳是我的职责。” 可是你可能会死！ 萧九泠紧紧咬住下唇，生怕自己一时冲动把这话说出来。 即便这就是慕容璟前世的结局，她依然觉得太不吉利了。 “那你答应我，仔细看那册子里的东西。还有行事莫要冲动，不要随意听信任何人，遇事多想想，多给自己留后路……” 萧九泠急切地交代。 大军开拔都是有时辰规定的，她知道自己留不住慕容璟太久。 慕容璟都一一答应下来，她才松开了手，目送他重新上了马…… 第156章 心中不安 萧九泠仿佛置身于一片迷雾之中，而且还是在她从未去过的密林里。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只是四周的寂静，让她心中莫名恐慌。 突然，林中飞出一群乌鸦，萧九泠只觉得恐惧蔓延，想要逃离这里。 她在辨不清方向的密林中奔跑，希望能跑出去。 也不知道她跑了多久，她终于听到一阵厮杀声从远处传来。 此刻的她来不及多想，能在这荒无人迹的密林中遇见人就是幸事。 萧九泠辨明了那声音的来处，使出吃奶的力气朝声音传出的方向跑去。 顺着声音，她总算是跑出了密林，可是刚出密林，她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她看到了战场，在一片峡谷之中，交战的双方人马打得异常惨烈。 不，准确的来说，是其中一方寡不敌众，被另一方压着打，如今只是在苦苦支撑。 误入战场，让萧九泠冷静了许多。 好在，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可以趁所有人还未察觉的时候，悄悄离开…… 然而，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却突然在那兵败的一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慕容璟！ 萧九泠瞳孔震颤。 她居然看到了慕容璟……此时的慕容璟，头盔早已经被挑飞，身上的铠甲也都残破，挂满了血迹。 他半张脸上全是鲜血，染红的双手握着长枪在奋勇杀敌，那把银枪早已经染红，鲜血顺着枪杆滑落，将他的双手染得更红。 “慕容璟……” 萧九泠双腿无法移动，她看到了在慕容璟奋战之时，与他穿着同样军服的人，竟然从背后捅了他一剑。 “不……！” 萧九泠目呲欲裂，她想要跑过去，想要提醒慕容璟，可是浑身上下却好似被无形的力量束缚，让她只能站在原地。 她看到了慕容璟被偷袭之后，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想要看清楚那张偷袭人的脸，可是视线却一片模糊。 就在这时，敌军将领下令放箭。 顷刻间，萧九泠只看到无数支箭矢如漫天落雨般朝慕容璟而来，他避无可避，长枪再如何挥舞，也挡不住全部的箭矢。 等一阵箭雨落下后，他身上已经千疮百孔。 直到此时，萧九泠才注意到，敌人为了避免慕容璟逃走，竟然趴在地上死死抱住了他的双眼，让他惨死在万箭穿心之下。 “不——！” 剧烈的心疼，让萧九泠发出绝望的呐喊。 这个喊声，让她眼前的画面破碎，猛地睁开了眼。 “小姐，您是梦魇了吗？”青芍急忙跑到床边，撩开了床帘。 她是听到萧九泠的声音后，急急忙忙地跑来的，身上都还披着衣裳。 另一边，同样一起赶过来的白露，已经把满室的灯火点亮。 萧九泠一身冷汗，大口大口地呼吸。 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噩梦。 她竟然梦到…… 萧九泠想起梦境中慕容璟临死前的画面，心中的不安再度蔓延开来。 “青芍，白露，去准备些水，我要沐浴。记住，水要热一些。”萧九泠抱住自己双臂，将自己的脸埋在双膝之间。 她怎么会梦到慕容璟惨死的样子？ 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有还是说，她梦见的正是慕容璟前世死之前的景象？ 还有…… 萧九泠猛地抬起头，那梦中偷袭慕容璟的人到底是谁？ ‘为何我看不清他的脸？’ 萧九泠头疼欲裂，让她不得不暂时放弃思考。 …… 大半夜的要沐浴，的确有些折腾人。 萧九泠也鲜少会这样。 沐浴之后，温水洗去了萧九泠身体中的寒意，但却让她没有丝毫睡意，一直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难得的，萧九泠起了个大早。 昨晚的梦，还让她历历在目，她无法做到真的无视，可是现在她又能做些什么？ 就在萧九泠准备去给乔氏请安时，白露却匆匆而来。 “少夫人，张拓求见。” “张拓？他不是应该去蜀地了吗？”萧九泠诧异。 慕容璟是拒绝了带张拓他们随行的提议，但萧九泠却并未放弃。张拓等五十人，本就是慕容璟的亲卫，就算如今不是军人了，但在暗中随行，化明为暗的保护慕容璟的安危，也算是一种保障和后路。 此事，萧九泠是瞒着慕容璟的。 张拓进来时，见到萧九泠，单膝跪地请罪：“东家，我们暗中跟着少将军，可是在昨夜扎营时，就被少将军发现了。” “是他将你们赶了回来？”萧九泠都不用猜张拓为何会出现在这。 张拓点了点头，“少将军让属下向少夫人带话。” “他说了什么？”萧九泠问。 张拓道：“少将军说，我们的职责是保护少夫人，他那里自有人保护。还请东家放心，他在战场上一定谨记东家的话，全须全尾地回来见东家。” 萧九泠无奈扶额。 “东家，少将军特意派了一支小队把我们送到城外才离开，我们只好先回来了。接下来要怎么办？”张拓询问。 萧九泠叹了口气，“他既然把你们都赶回来了，你们就先回去休息吧。该怎么办，我得再想想。” 张拓想了想道：“东家其实不必太过忧心。我们跟随少将军多年，少将军的本事我们很清楚，蜀地的叛军不是他的对手，少将军一定能平安回来。” 若真如此，他前世又怎会落得如此结局？ 萧九泠脑海里再度浮现出慕容璟被偷袭的一幕。 “万一是他身边的人出卖他呢？”萧九泠脱口而出。 张拓一愣，“东家？这……不太可能。跟着少将军前去蜀地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怎会有人出卖？” 萧九泠摇摇头，“我胡乱说的，你不必理会。” 她不知该如何向张拓解释这一切。 说是梦中所见吗？ 恐怕张拓只会当自己是胡思乱想导致的吧。 张拓离开了，萧九泠收拾了一下心情，才去了乔氏的院子。 谁知道，刚到院子外，就听到从屋里传来压抑的哭声，萧九泠觉得奇怪，正好看到乔氏身边的吴嬷嬷从里面走出来，便拦下了她。 第157章 双胞胎的亲事 “吴嬷嬷，发生了何事？” 萧九泠拦住吴嬷嬷问。 吴嬷嬷看见她，强扯出一个笑容，又看了看里面，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少夫人，今日夫人恐有不便，要不您还是明日再来？”吴嬷嬷试探地问。 萧九泠眸光微冷：“吴嬷嬷，你是在跟我见外？” 吴嬷嬷吓得忙道：“老奴不敢……只是，这件事夫人交代过，不要让您劳心，所以老奴……” 是乔氏的交代？ 萧九泠看了一眼屋内。 里面光线较暗，她所站的位子，既看不见里面的人，也听不清楚里面说的话，只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哭声。 此时，她与吴嬷嬷站在这里，里面的人也是察觉不到的。 萧九泠收回视线，向吴嬷嬷询问：“里面除了娘，还有谁？” “是……”吴嬷嬷吞吞吐吐。 萧九泠道：“不会连这个娘都交代你不能说吧？” 吴嬷嬷脸色变了变，低头道：“是三夫人。” 钱氏。 萧九泠心中了然，她看了眼吴嬷嬷，转身带着青芍和白露往外走，“如此，那我就不进去打扰了。想来，我也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两位妹妹，今日正好得空，现在去看看也不错。” 吴嬷嬷本在庆幸萧九泠没有强闯进去，突然听到萧九泠的话，急得拦在她面前。“少夫人不可！” “这又是因为什么？”萧九泠玩味地笑。 白露站出来维护萧九泠，“吴嬷嬷你好大的胆子，少夫人是主人，你只是一个奴才，竟然敢多番阻拦，这也不让那也不让，这到底是夫人的命令，还是你私下为之，就是为了挑拨夫人和少夫人的关系？” 这一番话，让吴嬷嬷脸色血色尽褪，四肢颤抖。 萧九泠给了白露一个赞赏的眼神。 有些话，青芍来说不方便，但白露是从慕容璟手底下出来的人，她来说就很合适了。 果然，吴嬷嬷在被白露这一通说后，吓得差点没跪在地上告罪。 “老奴怎么敢挑拨夫人与少夫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实在是因为这件事太丢人了，夫人叮嘱过不许对外传。”吴嬷嬷慌忙解释。 青芍适时地出来，“合着，我家小姐嫁入慕容府好几个月了，依然还是个外人啊。” “青芍。”萧九泠不轻不重地喊了声。 青芍娇嗔，“小姐，青芍是在心疼您。” “不要再说了。”萧九泠淡道。 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之间，让吴嬷嬷再也扛不住，只好如实说了出来。 “少夫人，老奴都告诉您……” 吴嬷嬷靠近萧九泠，把自己知道的都小声说了出来。 里面哭的人是钱氏。 她哭，是因为在两个女儿的亲事上被骗了。 起因是什么呢？ 钱氏刚到临南府的时候，就曾经说过，她想要在临南府给自家三个孩子各自寻一门亲事，让他们在临南府安定下来。 乔氏也劝过她先不要急，孩子们都还小，可以慢慢寻摸。 但是，钱氏就是急啊。 她在临南府并没有什么事做，所以三个孩子的亲事就变成了她的头等大事，尤其是两个女儿的亲事。 在她看来，女儿年龄越小，能相看的人家也就越多，不像是儿子，拖个一年半载的无所谓。 钱氏也不是着急现在就把两个女儿嫁出去，只是先定亲，然后再养个几年后出嫁。 乔氏劝不住，只好任由她去了。 不过，乔氏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她是两个姑娘的伯娘，自然也会操心她们的婚事。 在萧九泠去韶越的时候，乔氏就给了钱氏一份适龄的名录，钱氏也都去看过，但总觉得还差点什么，觉得她的两个女儿还能配上更好的。 乔氏都无奈了，她挑选的那些人，都是在临安府知根知底，各方面都不错的人家。 钱氏这都不满意，她也是无法。 后来钱氏说她要自己去寻摸寻摸，乔氏也就没管了。 谁想到，这一没管就出了事。 “前几天，三夫人还说给两位小姐都找到了合适的亲事，连信物都给了，说是与两家都约好了，再过几日到了吉日就上门来提亲。可不曾想，今早三夫人就哭着来找夫人，说是被骗了。”吴嬷嬷叹气摇头。 “被骗了？”萧九泠诧异。 吴嬷嬷点了点头，表情都还有些难以相信，“三夫人寻的那两门亲，竟然都是骗子，还骗了不仅三夫人一家，据说此事都闹到府衙上了，是其他被骗的人家去告的。” 萧九泠听得瞠目结舌。 这事果然是能传出去的，否则慕容心和慕容柔两人的名声就毁了。 她们不像自己，早已经无所谓什么名声。 以她们的年纪，以及家学教导，遇到这种事都会把她们逼上绝境。 “世上竟然还有这种骗子？可是他们这是骗什么呢？”青芍轻呼出声。 萧九泠也有同样的疑惑。 还有就是，前世在临南府中，她并未听说过此类事。 要么，就是这件事前世并未发生，要么就是这件事虽然发生了，但是却被府衙捂得死死的，所以没有被传开，毕竟，这件事关乎了太多女子的名节。 “卖婚书。”吴嬷嬷不耻地道。 “卖婚书？” 萧九泠，还有青芍和白露都异口同声的惊呼。 她们都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买卖。 等吴嬷嬷仔细说来后，她们才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有这么一伙贼人，靠着一身好皮囊，专门帮一些家境不错，但儿子身残体缺的人家去相看婚事。 他们用这些人家给的身份，与女子家相看，等相中了定下婚事，他们便不再出面。 此时男方不出面，一切有家中长辈代劳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等到了婚期，新娘过门时才发现与之成亲的人根本就不是相看的那一位，才发现上当受骗。 可是，木已成舟，她们也无力翻身，只能将错就错。 而那些骗婚的男子，就靠着这个本事，从男方家中获取不菲的酬金，然后再转战新的地方，继续这个勾当。 钱氏，就是中了这样的套路。 若非这次被骗之人，有人脾气硬不肯吞下这口怨气，将事情揭发出来，她恐怕都还沉浸在给两个女儿找到了好亲事的喜悦之中。 第158章 晕倒！ “这件事非同小可。” 萧九泠觉得这伙人敢于骗婚，简直就是无法无天，猖狂无比。 前世，慕容璟到死都没有成亲，钱氏也就不会带着三个孩子来到临南府，自然也就没有遭遇这件事，慕容府也不会被牵扯其中。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这件事无论是否牵扯到了慕容府，这样一帮以玩弄女子达到敛财目的的恶徒，她都不想放过。 萧九泠扭头看了一眼屋内，她不知道钱氏是否还在哭泣，但现在也已经不重要了。 她转身带着青芍和白露离开。 “少夫人，少夫人？”吴嬷嬷喊了两声，都没喊住人。 倒是动静大了些，惊动了屋内的乔氏和钱氏。 乔氏把吴嬷嬷喊进屋内。 吴嬷嬷当着乔氏的面，自然是不敢有任何隐瞒的，当下就把在外面遇见萧九泠的事，都说了出来。 乔氏听完后，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倒是钱氏止住了哭声，一脸无措地看向自己大嫂。 …… 归云庄内，萧九泠直接在这里见了张拓和月溪，湘竹。 子善不在，归云庄中便是她们二人主事。 几人到了之后，萧九泠直接开门见山，让青芍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三人听后，都露出了惊诧的表情，然后就是愤怒和鄙夷。 以女子婚事牟利，此等恶徒简直就是恶心至极。 “这件事，虽然已经上报到了府衙，但要想抓到这些人，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多耽误一会，便有可能会多一名女子受害。” “那些被骗的女子，又有几个能有这位击鼓鸣冤的女子这样的勇气？大多都是认命，又或是反抗自戕。” 萧九泠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冷意，厅中气氛也都沉重起来。 张拓很不齿这些败类，当即便道：“东家，您想要怎么做？尽管吩咐。” 月溪和湘竹也同样如此表态。 他们都认为，萧九泠把他们特意叫过来，不是为了告知这件事于他们知晓，她肯定是有了解决的办法，才把他们叫来的。 萧九泠看向他们：“我想助府衙一臂之力。” 她招了招手，让三人靠近，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其实，萧九泠的计划也很简单。 那伙人定然是转战到了别处犯案，只要提前摸清楚临南府附近府城的情况，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踪迹。 “我现在有两个法子。一个是引君入瓮，另一个是引蛇出洞。”萧九泠道。 “那伙人不会低于两个人，有可能是三人，也有可能是四人，五人，但这不重要，只要我们能吊出一个，就会把他们连根拔起。”萧九泠现在底气十足，有慕容璟留下的五十人，她何惧之有？ “那我们就要和他们比速度，先搞清楚他们的行踪后，才方便我们布置。”张拓道。 萧九泠颔首，“我会设法弄来其中两人的画像……但有可能，他们会易容。” 女子不敢报案只是侥幸，太过被动。 这些男子敢如此行事，定然有些手段能让自己逃出生天，易容是最有可能的。 “易容？那可就难找了。”张拓皱眉。 湘竹看了看张拓，又看了看萧九泠，“东家，就算是易容可以改变相貌，却也很难改变骨相。” “啊！对，湘竹溪曾于画师学过艺，她定然能看穿对方的伪装。”月溪突然道。 萧九泠惊喜地看向湘竹，“我没想到，你竟然还藏有这样的本事。” 湘竹红着脸，“我只是跟师父学了皮毛，算不上什么本事。但是师父在我入门的时候，就教过我分辨骨相之法，所以我大致能看得出易容前后的区别。” “如此，再好不过。”萧九泠心中的计划，又完善了些。 想要快，这就少不得要请容倾帮忙。 幸好，容倾还未带着回春蛊离开临南府。 在归云庄中交代好后，萧九泠又回了府里。 她是要去见钱氏，只有钱氏见过他们之中至少两个人，她带上了湘竹，要让湘竹把这两个人的画像画下来。 之后，再带着画像去见容倾，请她出手帮忙。 她相信，如果容倾知道有这么一群人渣以女子婚事牟利，一定会义不容辞的帮忙。 还有苏胜，他虽不见得会对此事义愤填膺，但若想要趁机买一个人情给将军府的话，苏胜也不会拒绝帮忙。 有了八宝楼，还有苏胜的布庄打探消息，萧九泠想只要那群人没有离开南疆，就一定能被找出来。 多方齐下，萧九泠不信找不到那伙人！ 回府路上，萧九泠还在对湘竹交代，“一会你先按照三夫人描述地画出来，再根据你对骨相的了解，再画一幅。” “好的，东家。”湘竹颔首。 萧九泠交代完后，突然感到眼前有些发晕，不过只是一瞬间后，就没事了，她并未太在意。 回到将军府后，萧九泠再次去见了乔氏。 …… 主院的花厅里，钱氏在向湘竹描述她那两个‘女婿’的模样。另一边，乔氏与萧九泠一起坐着。 乔氏愧疚道：“九泠，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不想让你操劳，没想到最后还是要靠你。” “娘，你原本打算如何解决这件事？”萧九泠问乔氏。 乔氏也没有再隐瞒，“其实你来的时候，也是你三婶来找我说这件事的时候。那时我脑子乱得很，心里只想着，如今府衙那边已经知晓了，肯定会抓到这帮人。心儿和柔儿的婚事好在都没有订下婚书，只要等这件事过去后，再给她们寻一门亲事就好。实在不行，再找找远一点的地方，从你爹那些同僚部下中挑选一下，总能挑到几个靠谱的人，总比你三婶在外面瞎寻摸的好。还想过，不然先让你爹派人暗中去调查一下你三婶选中那两家的真实情况，看看他们家那两个郎君到底行不行……” 说到后面，乔氏又叹了口气，显然她也知道，这是不靠谱的。 “娘没用，帮不上什么忙。”乔氏看向花厅。 萧九泠安慰：“娘，您已经很厉害了。您考虑的都是两位妹妹的事，要比我周全许多。” 乔氏摇摇头。 “东家，画好了。”湘竹喊了一声。 萧九泠与乔氏一同起身，准备上前去看，却没想到她刚一起身，眼前又是一黑，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直接晕了过去。 第159章 乱棍打死算了 萧九泠这一觉睡得极好，等她醒来时，外面天已经黑了。 “小姐，你醒了，我去告诉夫人。” 青芍激动的声音，将萧九泠拉回了神，还未等她说话，青芍又急急忙忙地跑开了。 萧九泠无奈而笑。 青芍还是个小丫头，难免会有些毛毛躁躁的。 萧九泠撑起身子，想起自己晕过去之前发生的事。 她正准备看湘竹画的画，然后再去见容倾和苏胜…… 对了，她已经约好了他们两人，现在恐怕迟了。 “白露。”萧九泠朝外喊了声。 然而，进来的人不是白露，而是一脸喜色的乔氏，还有钱氏，青芍跟在她们身后。 “娘，三婶？”萧九泠诧异。 青芍才离开不久，乔氏她们就来得那么快，只能说明她们一直都留在海棠苑里。 “傻孩子，你怎么起了？快，快躺下。大夫说了，你现在不宜操劳。”乔氏把萧九泠按回床上。 萧九泠一脸迷茫。 她并不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问题，之前昏过去大概是前几日一直都在担心慕容璟，所以没有休息好。 后来，又得知居然有人以女子婚事谋利，共情到那些无辜的女子身上，才会一时气愤昏厥。 怎么听着乔氏这句话，好像自己得了什么重症一般？ 可是，看乔氏一脸喜色的样子，好像又不是。 乔氏还沉浸在开心之中，完全忘记了萧九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幸好，一旁的钱氏注意到了萧九泠的茫然，忙出声提醒。“大嫂，九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 “啊，对，瞧我一开心就忘记了。”乔氏反应过来，小心地抓过萧九泠的手，柔声道：“九泠，你可真是我们家的大功臣，你知道吗，你有了身孕，虽然日子还浅，但这喜脉是不会错了的。” “身孕？”萧九泠震惊极了。 她、她竟然怀了慕容璟的孩子？ 就在他刚刚奉旨出征后不久…… 萧九泠太过震惊，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反应。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怀上的？ 慕容璟离开前那几天，他们还如此疯狂……幸好孩子没事。 萧九泠脸颊微微发烫。 “瞧把孩子开心成什么样了。”钱氏对乔氏道。 乔氏也是止不住的笑容，“九泠，你现在胎还不稳，这段日子就不要忙进忙出了，多在府中休息。” 萧九泠还沉浸在刚刚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之中，对于乔氏的话置若罔闻。 更让她震惊的是，她居然那么轻易就怀上了慕容璟的孩子！ 要知道，她之前是一直偷偷吃着避子药的，直到前去韶越之前，被慕容璟发现后才没有在吃。 她和慕容璟算是在媸族的时候才真正和好，从那时算起到现在，也不过才两个月不到。 这样一算下来，她几乎是在停下避子药没多久后，就怀上了慕容璟的孩子，只是她不知道。 最主要的是，她这次有孕，并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 想想她前世，不曾避孕都经历了好几年，吃了不知多少苦，才有了身孕。而且怀孕之后，她反应剧烈，日夜受到煎熬，甚至好几次都差点滑胎小产，一路艰辛才生下一双儿女。 “九泠，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乔氏突然发现萧九泠的脸色有些发白。 萧九泠回过神，“娘，我没事。” 她丢开前世那些不堪的经历，将自己的身心都投入到眼前。 “大嫂，九泠刚醒，又才知道这个喜讯，咱们还是不要打扰她休息了。我们不如先去厨房看看给九泠做的补品如何了，还有，大哥怕是接到消息回来了，你还得回主院说一声。”钱氏对乔氏道。 乔氏连连点头，又再三叮嘱萧九泠好好休息，不要下床后才与钱氏一同离开。 等她们离开后，萧九泠不由自主地抚摸上手腕的珠串。 她在想，自己这次怀孕如此顺利，是否是因为这串来自媸族的手串？ 青芍把乔氏和钱氏送走之后回来，就看到自家小姐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忍着笑，凑到萧九泠身边。 “小姐，我就快有小主子了，真好。” 萧九泠回过神来，对上青芍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不由得舒展了眉目。 是啊，她自己也没想到居然那么快就怀上了慕容璟的孩子。 曾几何时，她还想过要给慕容璟纳妾生子，她不想再吃孕育子女的苦了。 没想到…… 算起来，她嫁给慕容璟也不过才几月时间，却好像什么都变了。 “对了，湘竹和白露呢？”萧九泠问出醒来之后，就想问的事。 青芍道：“她们见小姐您晕倒了都很着急，但也知道手中的事很重要，白露就带着湘竹代替您去赴约了。” 她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白露的声音。“少夫人，奴婢回来了。” “快进来。”萧九泠忙道。 白露进来之后，就笑得格外灿烂。 不用说，萧九泠就猜到她在回府后，应该也知道了她身怀有孕的事。 这可是给慕容府传宗接代的大事，府中又怎会毫无动静呢？ “湘竹呢？”萧九泠看了白露身后一眼，并未看到湘竹。 白露道：“湘竹被容东家留下帮忙了。少夫人，容东家听说了整件事后，都不用奴婢多说，她就答应下来，苏老爷见容东家答应了，他也就答应了。” 萧九泠对此并无意外。 容倾本就是女子，在知晓这种事后，又岂会袖手旁观？ 要知道，当初江廷不过是诋毁了她几句，就被容倾暗中派人去废了双腿。 她的那种维护，是女子与女子之间的互助。 正是因为容倾是女子，知道这世上女子的艰难，所以才会二话不说的帮忙。 容倾答应了，苏胜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所以一切都在萧九泠的掌握之中。 “只是……”白露有些犹豫。 萧九泠问：“只是什么？” “只是容东家似乎对如何处理那帮恶徒有些异议。”白露抿了抿唇道。 萧九泠挑眉，“她想要如何？” 白露犹豫了一下才把容倾的原话说出来。 “容东家说，世上竟然有如此败类，无耻之徒。抓到人后，也不必送官了，直接乱棍打死就好，反正他们也只是一群披着别人身份在外骗人的鼠辈。” 萧九泠愕然。 这的确很容倾。 第160章 一共四人 容倾本来就有一种侠义心肠，带着几分江湖人的豪爽。 也是因为她的出身，让她不太把律法放在心里。 她从小到大，看过了太多阴私下作之事，多少也会被影响一些。 这也就是为何萧九泠在知道江廷被人废去双腿后，会怀疑到容倾身上，随便一诈便把人给诈出来了的原因。 “这件事，她说的不算。”萧九泠淡淡一笑。 容倾想要教训那群人，怎么打都行，但不能把人打死。 大乾朝的律法不是吃素的。 容倾也犯不着因为几个败类而影响自身。 “少夫人，您如今刚刚有孕，不宜出门，不如就让奴婢去外面盯着，一有什么消息奴婢就会传回来的。”白露主动请缨。 萧九泠想了想，也确实如此。 虽说，这次她怀孕得很顺利，而且目前为止也没有遭什么罪，但还是不要轻易冒险的好。 尤其是乔氏都已经明确说了让她在家养着，她又如何能忤逆她呢？ “那好，就辛苦你了。”萧九泠答应了白露的话。 白露摇摇头，“奴婢不辛苦，遇到这种败类，奴婢也想亲眼看到他们的下场。” …… 接下来的几日，萧九泠就真的乖乖待在家中。 或许是因为有了腹中孩子安慰，她也没有再做噩梦了，想到慕容璟的时候，也不再全是对他命运的担忧和不安。 慕容烈得知萧九泠怀孕后也十分高兴，这位不善言辞的公公连说了几个好字，就交代了萧九泠一句话—— “有什么需要的就说，家里人都会帮着办妥。” 这样一句话，无疑是在告诉萧九泠，她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家中会给她最大限度的支持。 萧九泠不由得再一次庆幸自己当初选择了慕容家。 乔氏和钱氏也会每日带着补品来看萧九泠，怕她在房中待得无聊了，还让慕容心和慕容柔陪着她每日到花园里晒晒太阳。 也是到这个时候，萧九泠才有机会与两位妹妹闲聊。 不过，她们两人似乎被亲事打击得不轻，在陪伴萧九泠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萧九泠多问几句，还红了眼眶。 看到两人这个样子，萧九泠索性不问了。 萧九泠在家中躺到第十天的时候，好消息终于传了回来。 “少夫人，张拓让奴婢回来告诉您，今日就会收网。”白露眉宇间难掩兴奋。 这十日，她几乎都在外面跑，神采都要比以往好了许多。 萧九泠很明白这种感觉，这是每个被困于后宅之中的女子，在适应了外面天地之辽阔后，都会焕发的新生。 白露之前虽然也经常陪着她外出办事，可因为职责需要，白露都是把心思放在她身上的。 如今，白露单独出去办事，不是单纯地保护她，白露的感受自然是不一样的。 看到这样的白露，萧九泠只觉得高兴。 “现在情况如何？”萧九泠迫不及待的问。 在这件事上，因为萧九泠突然有了身孕，导致她只是参与了前期的计划，后面的事，有张拓，有湘竹，月溪，白露，还有容倾和苏胜，倒是不需要她再做什么了。 萧九泠所知道的就是，他们按照她之前拟定的两个计划，做了双重准备，把那群人给钓出来了。 张拓先是摸清了那些后辈有残缺，不易婚娶，却家境不错的人家，选了两家人谈了合作，以他们为饵，故意引那帮恶徒入瓮。 然后，容倾这边也安排了几个女子假装要相看，引蛇出洞。 这样一来，不管他们是中了第一个陷阱，还是中第二个陷阱，都逃不掉。 这也叫天罗地网。 大方向是萧九泠定的，具体到操作则是其他人默契配合所致。 三天前，他们终于摸清楚这帮人有四人，还是同乡的关系。 三天的时间布下天罗地网后，就等着他们自己踏进来了。 今日，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已经分别约好了四人，今日在八宝楼商议亲事，他们到现在为止并未怀疑什么，等他们晚上都到了之后，我们便可以将其一网打尽。”白露道。 “在何处的八宝楼？”萧九泠问。 白露道：“在定南城。” “定南城……”萧九泠心中估算了一下两地的距离。 从临南府坐马车过去，到达定南城大概也就是一个半时辰。 “他们胆子不小。”萧九泠眯了眯眼睛。 临南府都已经在缉拿他们了，他们却仗着有些易容的本事，还敢逗留在附近。 没错，萧九泠猜对了，他们之中的确有人会易容，只是并不精湛只是皮毛而已。 所以，湘竹那两幅去掉伪装后的画像，与他们真人接近了八九分的相似，当他们露面的时候，就已经暴露在了张拓他们眼皮底下。 “张拓大哥说，他们或许打着若是被人发现，就直接逃入韶越的主意。所以，才会一直在边境一带的城池逗留。”白露道。 萧九泠赞同地点头，“这种可能极大。” “所以张拓大哥说该收网了，拖得越长越容易出破绽，他们四人骗了那么多人，肯定也是警觉的，现在没有发现端倪，不代表后面不会发现。” 萧九泠再次点头，“他说得有道理。” “那去备马车吧。”萧九泠突然道。 白露和青芍都惊讶地看向她。 “小姐，你要出门？”青芍诧异地问。 萧九泠点点头，“今天这么大的戏，我怎能不去？不仅我要去，两位妹妹，还有娘和三婶我都要带去。” 白露和青芍都震惊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别愣着了。”萧九泠噙着笑看着大为震惊的两人。 心病还需心药医。 钱氏最近虽然不说什么了，但眉宇间依然有愁容。 慕容心和慕容柔更是恍恍惚惚的，哪怕她们都只是隔着纱帘见了其中的两人而已，但对她们自己的影响还是很大。 所以，萧九泠打算今天就给她们一个交代。 半个时辰后，慕容府的两辆马车，就缓缓驶出了临南府的城门。 负责护卫的人是慕容瑀，他知道萧九泠要带着他母亲和妹妹们去干什么时，主动请缨要跟着一起去…… 第161章 理应重罚 定南城，八宝楼中。 萧九泠带着乔氏，还有钱氏母女三人都早早的等在了厢房之中。 相隔两个厢房之外，便是他们今日要收的网。 慕容瑀等不及，先一步去和张拓会合了。 张拓听说了乔氏和萧九泠都到了定南城，又立即派人来守护他们，尤其是萧九泠，如今她可不能出半点意外。 否则，他提着头都不敢去见慕容璟。 手下的小心翼翼，萧九泠也没有阻止。 容倾和苏胜也来了，只不过她如今的身份，不太适合与萧九泠她们这些女眷共处一室。 所以，她在来向乔氏打了个招呼后，就与苏胜待在了另外一间房。 乔氏也是第一次见到与儿媳合作做生意的容东家，那一眼的欢喜，让她差点就把自家两个侄女推给容倾了，吓得容倾赶紧跑。 萧九泠看到容倾窘迫的样子，也是偷笑不已。 …… 厢房里，静悄悄的，等待的滋味格外难熬。 尤其是慕容心和慕容柔两人，肩抵着肩地紧靠在一起，两个人四只手都快一起绞成麻花了。 萧九泠看了她们好几眼，忍不住道：“心儿，柔儿，你们不必如此紧张。” 两人讪讪笑着，把头都快埋到胸口了。 钱氏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这两个女儿被养成这样，也都是我的错。” 萧九泠曾听说过钱氏在老家的那些事，所以劝道：“三婶不必如此，两位妹妹性情温柔，又善良通透，这些都是您的功劳。” 乔氏也跟着说：“是啊，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也不要老是介怀。等今日这事了了，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再过一年半载的，咱们再好好给两个孩子寻摸寻摸，你也莫要太急了。” 钱氏点头，“我知道错了，有了这次的教训，我怎还敢乱去相看。” 几人闲聊了几句，慕容心和慕容柔似乎也放松了些。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打斗的声音，还有痛呼哀嚎的声音夹杂其中。 这声音持续了许久，连萧九泠都开始担心他们会不会把人打死了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慕容瑀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嫂嫂，大伯母，娘，人都抓到了。” 一听这话，最激动的是钱氏。 她迫不及待地冲过去打开门，问自家儿子：“人呢？那两个浑蛋在哪？带我去见他们。” 慕容瑀也不敢不依，带着他娘就先一步离开了。 乔氏虽然也着急想去看看，但还是没有忘记萧九泠，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还不忘提醒：“等一会，你站得远些，免得他们狗急跳墙。” 刚赶过来的白露神色古怪地道：“夫人放心，他们跳不了了。” 萧九泠和乔氏都诧异地看向她。 白露道：“容东家说，为了以防万一，让人把四人的手脚关节都卸了。” “啊？”乔氏震惊。 萧九泠却觉得这是容倾干得出来的事。 她没人直接把那四人给打死，就算是很给面子了。 如今只是卸了关节而已，只要接回去也会恢复如初。 但是，容倾会让他们接回去吗？ 答案是显然的。 等萧九泠和乔氏在一群人的陪同下，来到刚才打斗过的房间时，地上果然绑了四个鼻青脸肿的青年男子，钱氏还在厮打着其中两人。 容倾和苏胜也都到了，看到她们过来，颔首打了个招呼。 “你们这些畜生，竟然用这样的事来谋取钱财，多少女子的一生都被你们害了。”钱氏打着打着就哭了，原本在一旁补几脚的慕容瑀见到母亲大哭的样子，又忍不住狠狠踹了每人一脚。 “东家，我们从他们嘴里掏出不少东西，可恐怕最多也只是罚银。”张拓无奈地道。 听到这话，被绑在地上的四人顿时嚣张起来。 其中一人，应该是这个团伙的头，他挑衅地笑着，“你们打啊，继续打啊。我们骗婚怎么了？除了我们这个人是假的，其他有哪里是假的？是你们自己贪图我们的容貌，又贪图别人的家境，疏于调查，才上当受骗，关我们什么事？” “就是啊，就是就是……” 他那三个同伙纷纷附和。 慕容瑀气得又要动手，那为首的人索性把胸口挺起来。“来来来，继续打啊！就算你们把我们送入官府，我们最多也就是罚银罢了。可你们恶意伤人，差点要了我们一条命，我还要告你们伤人害命之罪。” “我让你告……”慕容瑀气极，想要踹过去时，却被钱氏拉住。 容倾也气愤地道：“还送官？你们信不信我把你们四个人打死丢到乱葬岗去，知道的人都只会拍手叫好。” “你、你们敢！杀人可是重罪！” 容倾的话，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让那领头之人的气焰都散了些。 “容倾。”萧九泠道。 容倾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她。 不知道为什么，被萧九泠这样叫出全名，她竟然有点害怕，缩了缩脖子乖乖地退了回去。 萧九泠向前走了两步，眸光清冷地看着那领头，“张拓，我记得我朝《诈伪律》中，有所提及，诈骗者，严重者，杖杀和弃市。” 张拓点点头，“不错，东家好记性。” 那四人脸色骤变，再也顾不得那为首之人，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喊起来：“我们并非诈骗，我们受雇于男方家。若要说诈骗，也是他们诈骗，与我们无关。” 萧九泠眸中微寒：“萧九泠眸光一凛，寒意自眼底悄然蔓延：“尔等鼠辈，竟敢盗用他人之名姓，披其皮囊，以图窥伺清白女子之心，妄图以情色为饵，诱骗婚姻，其行径之卑劣，实乃世间少有。我等早已洞悉尔等阴谋，步步为营，先以花言巧语渗透至无辜人家，蛊惑人心，使之沦为尔等手中傀儡，共谋此等不堪之事。此等行为，岂止是欺诈二字所能尽述？婚姻大事，乃我朝社稷之根本，男女缔结，重于泰山，尔等却以此圣洁之名，行龌龊诈骗之实，何其胆大妄为！依我朝律法，欺世盗名，尤以婚姻为饵者，当以杖毙或弃市之刑严惩不贷，方显律法之威严，世道之清明。”” “说得好！”容倾眼底闪烁着光芒，钦佩地看向萧九泠。 乔氏看了看萧九泠，又看了看容倾。 “没错，你们都该杖杀，都该弃市！”钱氏恨声道。 萧九泠：“张拓。” 张拓站出来，双手抱拳。“属下在。” 萧九泠：“以诈骗之名，揪其送官。” “是！” 第162章 其实，我是女的 那以骗取女子婚事牟利的四人，最终被绑送回了临南府。 慕容烈亲自派兵以诈骗之罪，送到了府衙。 最后，府尊直接判了他们弃市，三天后，四人被绑着带到临南府最热闹的集市上处死。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萧九泠都被乔氏勒令在家中养胎。 萧九泠也不敢马虎大意，所以就乖乖听话了。 不久之后，子善带着媸媚回到了临南府，同时也带回来了一大批韶越百族的奇货。 八宝楼上的奇货居，再一次赚得瓢满钵满。 在萧九泠把媸媚接进府中做客时，容倾也前来告辞。 乔氏和萧九泠一起接待了她。 容倾这次来告辞，不仅是要告诉萧九泠自己要离开了，也带来了奇货居最新的账本。 因为刚好子善带来的新货入库，前面的货也卖得差不多了，所以两人要分一分账。 萧九泠当初带去韶越的杂货，总共所花费的银子不过五百两不到。 再加上一路的众人消耗，奉银之类的加起来，前前后后应该是在一千七百两。 由此可见，寻找奇货，最贵的不是商品，而是路程的花费。 有很多人都知道这样的奇货生意能赚钱，可是却没有能力可以支撑路上花销，请得起像张拓他们这样训练有素，格外忠心的护卫。所以，奇货这条路也只能想想。 萧九泠也一贯大方，给出的奉银，打赏都是多的，这才花了那么多。 可是，比起奇货赚来的钱，这点成本便不算是什么了。 这一次分账，光是到她手中的，就足有八万银子之巨。 而最值钱的回春蛊还在容倾手中，并未卖出去。 等她这次离开，带着回春蛊以及子善他们带来的部分奇货找到了好销路，又会有一大笔银子进账。 萧九泠想着自己只需要待在府中，就有源源不断的银子流进来，做梦都会笑出声。 临走前，容倾认真地对萧九泠道：“八宝楼虽然如今是我在管，但始终不是我一个人的产业……” 乔氏见两人要聊正事，便也不好再多待，先一步离开了，只是吩咐白露和青芍好好陪着萧九泠。 她倒不是怀疑萧九泠，而是不放心容倾。 毕竟，上次她亲眼看到这位容东家看向自家儿媳妇的眼神，格外的明亮。 “那容东家的意思是？”萧九泠在心中估算时间。 若是按照前世的发展轨迹，离容倾被家族逼迫，身份暴露还有好几年时间。 可是，如今这些已经算不得准，毕竟连蜀地的叛乱都提前了。 而这辈子，依靠奇货居，容倾的名声定然大振，那她家中那些同辈的男丁恐怕越发坐不住了。 所以，容倾之事会提前爆发，是极有可能的事。 上辈子，容倾之所以会落得那个下场，就是因为她手中的产业并不完全属于她。而容家对她一直都有所防备，哪怕是让她女扮男装的至亲之人，也都是为了让她可以在她幼弟成长起来之前，守好嫡系家业，不让旁系染指。又岂会给她另起山头的机会？ 容家的人对容倾，皆是利用。 所以，在她出事后，她深陷于容家孤立无援，才会落到下落不明的下场。 容倾沉默了许久，萧九泠也没有催她。 过了好一会，容倾才下定决心般开口，“萧东家，可否让你两位丫鬟退出门外，帮我把个风？” 萧九泠眸光一闪。 白露和青芍也都疑惑地对视一眼，两人都同时警惕起来。 “容东家，虽说这在将军府里，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还是会影响我们小姐的名声吧。”青芍忍不住道。 “青芍，你和白露先退下。”萧九泠道。 “小姐！” “少夫人！” 两人都不想依着萧九泠这话。 萧九泠已经猜出容倾想要说什么，自然也就不在乎什么名声，可是青芍和白露不行，她们刚刚才被乔氏嘱咐过呢。 容倾释然一笑：“也罢，是我考虑不周。你们都是萧东家的贴身丫鬟，萧东家信得过你们，我也信得过萧东家，那我就应该信得过你们。” 言罢，容倾不再犹豫，抽出了自己的发冠，一头长发如瀑布一般披下来，有了发丝的衬托，容倾往日刻意伪装的凌厉的五官，都变得柔和许多。 “你是女女女……唔！” 青芍震惊无比，嘴巴顿时被反应过来的白露捂住。 白露拉着青芍向后退到门边。 “少夫人，您和容东家谈话吧，我们就在门口守着，不会让人来打扰。” 容倾松了口气，又把散落的头发重新挽成发髻，戴上发冠。 等她又恢复了翩翩公子之时，她看向萧九泠，惊讶于她的淡定。 “萧东家倒是淡定。”容倾笑道。 萧九泠也微微一笑，“早已知道的答案，又何必故作惊讶？” “什么？”容倾一震，愕然地看向她。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萧九泠揶揄地看了她一眼，“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她自然不能说，自己在前世就认识了容倾，知晓容倾的底细。 容倾苦笑懊恼，“我的装扮如此差劲吗？竟然被你一眼看穿，亏我还沾沾自喜。” “阿倾你扮得极好，我只是恰好生了双慧眼，才辨识出来。”萧九泠调侃。 容倾惊愕：“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萧九泠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阿倾，这个称呼在前世，她们早已经叫熟了，但如今这一切都只有她自己知晓。 “你我皆为女子，如今又一起合作做生意，就不必称呼彼此为东家了吧，实在是生分得很。我叫你阿倾，你也可以叫我九泠。”萧九泠说出早就已经想好的借口。 容倾愣了一下，便爽快地大笑起来，“好，那以后我就叫你九泠了。” “如此甚好。”萧九泠莞尔。 容倾说出心底的秘密，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她重提刚才的正事。“我连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你，就是为了想要和你说清楚接下来的话。我女扮男装经商的确是身不由己，但我也的确喜欢商道，喜欢赚钱的感觉。可是，八宝楼是属于容家的产业，我在容家并无继承家产的可能……” 原来，容倾她什么都知道。 萧九泠在心中想。 第163章 占为己有 原来，容倾心中什么都知道…… 萧九泠在心中想。 容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察觉到萧九泠的异样，她继续道：“……我在容家并无继承家业的可能，甚至可以说，我憎恶容家，若有机会我只想逃离容家，彻底与容家划清关系。” 她说着，突然看向萧九泠。 萧九泠眉梢微微一挑，眼神带着询问。 容倾却笑了。“不瞒九泠，在你出发去韶越的时候，我在临南府闲着无事可做，所以也打听了一些关于九泠过往的事。” “……”萧九泠好气又好笑。 调查她就调查她，还说得那么清新脱俗。 不过，她倒也不会因此而生容倾的气，若换做是她，有人主动接近说是要和她一起做大买卖，她也会暗中仔细调查对方的来历，身份，以及人品等等，事无巨细，才能让她判断得出对方是不是合适的合作对象。 她没有查容倾，那是因为她与容倾前世便已相识，早已经知晓她的一切，根本无需再查。 容倾查她，是因为在容倾眼中，她们只是刚刚认识而已。 所以，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萧九泠抿了抿茶盏里的水，淡而无味。 她反应过来，如今她已有身孕，不宜饮茶，所以茶盏里的早就换成水了。 她方向茶盏后，对容倾盈盈一笑，“那阿倾打听到了什么？” 容倾笑了：“打听到了九泠许多事，比如在巫藏节上，如何提前预知了乱象会生，而提前准备，避免了一场祸事发生。” 容倾眼中的光越发明亮。 “也打听到了九泠如何发现自己的陪嫁庄子里藏污纳垢，步步为营地将这一切公之于众，救下那些无辜的人，也连根拔起了那群贼人。” “还打听到九泠是如何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女子，让她们重拾对人生的信心，活得更加精彩……” 容倾口中说的，都是萧九泠重生之后她所做的事。 当然，这些都是公之于众的部分。 那些没有公开的，也随着萧家的离开，而永远的埋藏在了屋子里。 比如，她如何谋划了自己的亲事，又比如，她如何拿到了她该有的嫁妆，更比如，她是如何将前世迫害过她的人，以牙还牙地将他们施予的一切都还了回去…… 萧九泠一时间有些晃神。 容倾的话，让她惊觉，前辈子，她在离开萧家之后，便开启了跌宕而充满挑战的一生，虽然她前世短暂，可是却经历了很多人没有经历过的。 更是那些经历，才赋予了她快意恩仇的果断，临死之前也杀了韩弈，林楚然他们陪葬，为自己为自己的孩子们报仇。 重活之后，她被人所记下的，也是重生之后的种种，这同样是因为她有着前世经历的记忆，让她在这世上活得比任何女子都更加通达，不被这世道所裹挟，不会因为旁人之言而自毁己身。 亲人，爱人……当她都不想要了的时候，这些曾经让她格外珍惜的关系，却又以另一种方式陪伴在她身边。 萧家给不了的亲情，慕容家给予了。 韩弈那里只有谎言和背叛，慕容璟却用自己的真诚打动了她。 “九泠以智慧为刃，拯救自己于泥泞之中重获新生。我如今，也想和九泠一样，救赎自己。”容倾叹道。 萧九泠被她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下意识地拿起茶盏在手中把玩，“阿倾想要如何自救，我又可否能帮什么忙？” 萧九泠内心是有些紧张忐忑的。 这句话，她上辈子就对容倾说过，只不过没有前半句。 当初，她得知了容倾的情况后，就曾提出过自己能帮些什么的话。 但被容倾拒绝了。 容倾当时说，容家的情况太过复杂，她自己已经深陷其中难以挣脱，若真是逼急了，她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但是萧九泠不行，在容倾眼中，那个时候的萧九泠拖家带口，吃了无数苦，才把自己的商号做出来。 那个时候的萧九泠，在容家面前太渺小了。 萧九泠若伸出援手，等待她的只会是来自容家的报复。 容倾不希望这样，所以拒绝了萧九泠的帮忙。 直到后面容倾真的出了事，传到萧九泠二中时，萧九泠已经失去了容倾的踪迹，从此不知容倾生死。 这一世，萧九泠又一次提出了自己愿意相助的话，容倾还会拒绝吗？ “我说出这一切，自然是希望得到九泠的相助。”容倾略微激动的道。 得到她的答案，萧九泠心中紧张的情绪一扫而空，她开心地笑了，“阿倾想要如何做？” 容倾眸色深沉下来：“还是奇货居！八宝楼虽好，但奇货居若长期与八宝楼合作，那势必会被容家认为是容家的产业。所以，我希望奇货居在借八宝楼的名声彻底打响了自己的名号后，独立出去，另立门户。” “阿倾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萧九泠笑道。 容倾一愣，反应过来，“原来九泠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她再一次被萧九泠走一步看三步的运筹帷幄的能力给折服了。 “自己的支柱产业，不得不重视。”萧九泠随口解释。 容倾没有深想，而是继续说出自己的计划，只是在说出来之前，她神情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 “我在容家多年，自己也私下攒了一些银子。我会在奇货居适合脱离八宝楼的时候，提前告知九泠把奇货居迁出。我也会拿出我所有积蓄交给九泠，当作是我对奇货居的入股。” 萧九泠听明白了容倾的打算。 她是想在容家之外，开展自己的产业。 但是，容家把她盯得很紧，她根本没有机会再外面自己置办产业。 所以，她在观察了萧九泠一段时间后，决定与萧九泠合作。她以金钱入股奇货居，获得的分红，就是她在摆脱容家之后，重新立足于商界的根本。 她也需要在容家之外，有一个可以容纳她暗中培养起来的人的地方。 只能说，萧九泠的出现恰到时机。 之所以不好意思，也是因为容倾觉得自己这样做是算计了萧九泠，占了大便宜。 毕竟，如果离开容家，她根本没有和萧九泠谈条件的资格。 “恕我直言，阿倾从未想过，把容家占为己有吗？” 萧九泠的这句话，如惊雷一般在容倾心底炸开。 第164章 管你是男是女 “你说什么？”容倾震惊极了。 她瞪大双眼盯着萧九泠，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到开玩笑的痕迹，她甚至想嘲笑萧九泠的天真。 可是，她只看到了萧九泠认真的表情。 “我说，你就没有想过把容家占为己有吗？成为容家真正的主人。”萧九泠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说出来的话。 容倾这次听清楚了，其实刚才那一次她也听清楚了。 就是因为听清楚了，她才不敢相信。 “你知道容家的底蕴有多深吗？”容倾自嘲一笑。 “容家，世代经商，传到你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代。能经历战乱而依旧保有了大量的财富，足以证明容家之前几代家族决策之英明……” 萧九泠在说出这番话时，容倾便震惊地看向她。 因为萧九泠说的没错。 容家虽然是商道之家，可是在商道背后却是一个庞大的家族支撑。 他们这个家族，曾经很擅长商道，几乎人人都会经商，所以在容倾之上的前几代，各自发展之下交织成了一个巨大的网，而且他们擅长投资的眼光不仅是在商业上，更是在看人上。 每当他们发现谁不会是池中之物时，便会给予人力财力上的相助，广结善缘，积累人脉。 也因此，那么长久的战乱和天灾，都没有波及到容家。 所以，到了容倾父亲那一代，她的爷爷觉得时机成熟了，再加上新朝初立，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她爷爷决定改变容家的时机到了。 把容家从商贾之家，改头换面变成书香门第，这是极其重要的一步，让容家进入到朝堂，成为真正的世家，也是容家好几代人传承下来的志向。 容倾的爷爷没有让容倾的父亲经商，她父亲那一辈的容家人，几乎都在科考一途上耗尽了所有的精力。 在容倾的爷爷看来，他已经把一切都打点好了，只要容家有一人能在春闱上榜，他打点好的那些关系，就能让容家的人进入仕途为官。 容家有了第一个官，就会有第二个官。 为了保险一些，容倾的爷爷甚至把容倾的姑姑都嫁入了京城的世家之中，就是为了攀附上关系。 京城真正的大世家，自然是不会娶商贾之女为妻的。 只有那些家道中落，需要容家女丰厚嫁妆来支撑家族运作的世家才会愿意娶商贾之女为妻。 所以，容倾的姑姑最后嫁入了侯府，成为了续弦夫人。 容家也正式与侯府成为了姻亲关系。 容倾的爷爷真是把一切都算计好了，怎奈何容家真是没有读书的料。 倾尽家族之力，容倾父亲这一辈也没有一人能考上功名，连一个童生都没有。 连童生都不是，怎么可能做官？ 新朝初建，吏治清明，谁又敢让一个连童生身份都没有的商贾后辈做官？ 所以，容家转折的一代，依旧是容倾父亲这一代，只是转折的方向并非容倾爷爷所想那样，而是因为读书耽误了积累做生意的经验和时机，容家商业上的掌舵人出现了断代，使得容家的商业帝国出现了动荡和危机。 容家的人就算是天生的商人，也是需要时间和经历来成长的。 考了一辈子科举，在仕途上被打击了一辈子的容家一代人，又怎么可能在商道里一鸣惊人？ 他们……废了。 不管容倾爷爷愿不愿意承认，他们都废了。 萧九泠把容家事，都说了出来。 容倾惊讶于她对容家的了解，却也有一种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撕开后，无所畏惧的感觉。 “是啊……我爹他们读了一辈子的书，脑子里都是之乎者也，根本不懂经商。我爷爷到死之前，都没有放弃让容家入仕的想法，所以他定了一条规矩。以后容家男丁，皆要读书科考，但是在二十岁时，还未获得功名在身，那边要放弃读书，回家经商。” “若容家有男丁可入仕途，那么便以仕途官位最高的那位来继承家主之位，容家必须全力辅佐家主。若容家无男丁可入仕，那么便以经商天赋来选家主之位。谁能让家族赚更多的钱，谁就能成为容家家主，不分嫡庶。” 容倾索性把容家一些外人不可能知道的事都告诉了萧九泠。 萧九泠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这第二条继承家主的条件于你有利。” “九泠可是没听清楚？是男丁。首先得是男丁，其次才能以能力争夺家主之位。”容倾苦笑摊手，“难不成，你打算让我一辈子以男子身份活着？” 不等萧九泠开口解释，容倾又苦笑着道：“我的母亲……她不赞同爷爷的决定。在她心中，容家的一切自然是由容家嫡系来继承。我的父亲是爷爷的嫡长子，那么容家的一切都应该是我们的。可是爷爷的这条规矩，却让我们和其他容家人没什么区别了。她不甘心，所以逼迫我女扮男装从商，又督促幼弟读书，希望他能考取功名，入仕为官。若在幼弟二十岁时，他还不能考取功名，那么我这个‘大哥’就要退位让贤，把自己的一切都让给弟弟。” “那你呢？”萧九泠忍不住问。 容倾笑得更苦涩了，“我母亲说，我既然不喜欢容家，那么在我帮助弟弟夺得家主之位后，她可以答应让我以幼弟兄长的身份假死，从此与容家再无关系。” 萧九泠手指缓缓攥紧，神情也布满了寒霜。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时代的女子，都只能成为家族的牺牲品？ 她前世如此，萧卿若也如此，容倾如此，容倾的姑姑也是如此…… 萧九泠只觉得心中凄凉一片，难道在母亲心中，女儿永远比不过儿子吗？ 深吸了口气，萧九泠对容倾道：“所以，你才要以女子身份，堂堂正正地成为容家之主，让那些只知道利用你，无视你，践踏你的人不敢再看不起你，不要害怕做不到，我会帮你。” 容倾瞠目结舌。 “可是男……” “不要被男丁这个条件所束缚，商人重利。只要你能给容家带来前所未有的财富，只要你能创造出容家无人能创造过的辉煌，只要他们要靠着你才能过上养尊处优的日子，他们又怎么会去管你是男是女？” 萧九泠的一句话，让容倾豁然开朗。 第165章 一封家书 是啊，萧九泠是将军府的少夫人，都可以正大光明的经商，她为什么不可以呢？ 女子有如何？ 女子一样可以像萧九泠这样经商，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容倾觉得萧九泠能以将军府少夫人的身份在外经商，甚至是做世人眼中最难以接受的走商，定然是在家中抗争了许久后才得到的结果。 就算如此，萧九泠在外经商也依旧不能免于别人的流言蜚语。 就如同那个江廷，不也在慕容璟面前诋毁过萧九泠吗？ 但是，萧九泠就是不在乎这一切，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做什么，然后就义无反顾地去做，无惧流言蜚语，也不在意旁人对她的评价。 这些，也正是让她觉得萧九泠与众不同之处。 而如今，萧九泠告诉她，她也可以这样。 制定目标，哪怕这个目标看上去是那么不可实现，但都可以义无反顾地去挑战，去尝试。 “去尝试了，便有成功的机会。你若不尝试一次，你难道不会后悔吗？”萧九泠问容倾。 后悔？ 容倾眸光愈发坚定。 是啊，若是她什么都不做，只能按照母亲的安排，将自己辛苦得来的一切拱手让给幼弟，自己假死遁走。又或是，她不甘于母亲的安排，如她之前所设想的那样，在暗中布置一切，与容家决裂之后，彻底离开容家成为容家人口中的不肖子孙，都会让她后悔，让她不甘。 凭什么自己要以如此狼狈的方式离开呢？ 试一试，就算是失败了，也再差不过如今的这两种结局。 可若她成功了呢？ 她就会成为容家第一位女家主，可以以女子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 “没错，若我不试一试，定会后悔终生。”容倾握紧拳头。 容倾突然起身，对着萧九泠躬身一拜。“今日幸得九泠敲醒，让我更清楚地知道我该怎么做了。多谢九泠。”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萧九泠起身将她扶起。 等容倾重新坐下后，萧九泠才又道：“奇货居未来的安排，我与你不谋而合。就算奇货居离开八宝楼，你也依然是奇货居的股东之一。只是，后面的路需要仔细谋划了，若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有了九泠这句话，我就更有底气了。”容倾道。 …… 容倾离开的时候，昂首挺胸，身上有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朝气。 萧九泠也不觉得困乏，反而倍感精神。 “小姐的心情很好。”青芍陪伴在萧九泠身边。 萧九泠勾了勾唇：“有吗？” 青芍点了点头，大胆发言：“有，小姐和容……东家说完话后，心情就很好，眼里嘴角都带着笑。小姐的闺中密友太少了，要是多几个像容东家这样的闺中密友，小姐肯定会更开心。” “我现在已经很开心了。”萧九泠扬起头，看向广袤的天空。 她怎会不开心呢？ 重生之后，她重新拥有了一切。 而这一切是她前世穷极一生都没有得到的。 亲人，爱人，友人，她都有了。 就连青芍也好好地活在她身边，没有因为她而吃苦。 这样的日子多好？ 只要……慕容璟能够平安的回来，那就再圆满不过。 …… 蜀地，朝廷军营之中。 行军帐篷里，慕容璟披着铠甲，坐在案几之后，案几上是两份舆图，一份是军中给的，一份则是萧九泠给的。 也就是容倾给萧九泠的那一份。 慕容璟仔细对比两份舆图，竟然发现了一些细小的差别。 舆图之上的细小差别，可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究竟是哪一份舆图错了？ 慕容璟暗暗皱眉。 此事非同小可，必须要亲自去验证一番才能判断。 “校尉！”阿胜也是一身戎装地大步走进行军帐中。 慕容璟收起萧九泠给的蜀地舆图，抬眸看向阿胜。 自从来到蜀地，再喊慕容璟少将军已经不合适，他如今阵前官职乃是军中校尉，所以阿胜等与他一起从临南府而来的军将，都以校尉称呼他。 “何事？”慕容璟问。 阿胜双手递上一份信件，“这是从临南府快马而来的家书。” “家书？快马而来？”慕容璟诧异。 因为，以他对父亲的了解，这才刚刚出征不久，他是不会允许家中任何人给自己捎家书的，就是怕乱了他的心境，让他在战场之上无法全力杀敌。 而此时，不仅送来家书，还是快马送来，这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慕容璟心中‘咯噔’一声，接过家书时，全无喜悦。 短短一瞬之间，他脑海里闪过无数猜测，是好事还是坏事，是父母出了事，还是萧九泠出了事？ 种种猜测，皆在他看到家书内容时化为乌有。 接踵而来的就是他心中迸发出来的喜悦！ 家书是乔氏亲笔所写，也没有写太多内容，只是告诉慕容璟，萧九泠怀孕的事，叮嘱他在战场上不可冲动莽撞，要好好地活着回来。 慕容璟已经无法去想母亲是花了什么手段，才让父亲同意把这个消息告知他。 如今，他只是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笼罩，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就连阿胜和他说话，他都好像隔了一层，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过了不知多久，阿胜喊他的声音才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校尉，到底发生了何事？”阿胜不知信上内容，只是被慕容璟的反应吓得不轻。 毕竟，刚才慕容璟的样子可不像是没事的情况，但是又好像不是什么坏事，因为自家少将军一直在笑。 而且是那种笑得都合不拢嘴了的笑容。 “阿胜，我要当爹了！”慕容璟猛地抓住阿胜的双臂，大力摇晃了几下，差点把阿胜也摇晕了。 “啊？” 阿胜稳了稳自己的头盔，好不容易消化了慕容璟的话后，也跟着激动起来。“恭喜校尉！贡献少将军！” 慕容府后继有人，身为慕容府的家生子他怎能不开心？ “快，笔墨伺候，我要写信。”慕容璟心中激动难以平复，吩咐阿胜拿来纸笔。 突然，慕容璟想了想又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小的匕首…… 第166章 蜀地西行 这把匕首是慕容璟刚到蜀地时，被派上战场，首战斩下敌将头颅后，平西大元帅所赠。 这算是军功的象征，也是属于慕容璟的荣耀。 此时，慕容璟将这把匕首拿出来，与自己写好的回信放在一起，想要给萧九泠送回去。 “阿胜，立即派人把信和匕首送回临南府。”慕容璟把东西交给阿胜。 阿胜看到匕首，有些迟疑：“校尉，这是大元帅所赠……” “既然大元帅赠送于我，那便是我的东西，我把它送给自己的夫人又有何关系？速去。”慕容璟催促。 若非军令在身，他都恨不得此时此刻回到萧九泠身边，亲自感谢她为自己孕育子女。 阿胜不再说什么，拿着信件和匕首转身离开。 阿胜离开没多久，传令兵就来到慕容璟帐前。 “慕容校尉，大元帅有请。” 慕容璟眸光一凛，提着剑走出行军帐。 …… 临南府，将军府中。 容倾已经带着回春蛊，还有一些韶越的奇货离开了。 媸媚住进将军府的那段日子，与乔氏相处得很愉快，乔氏即便清楚她的来历，也没有露出任何轻视和厌恶的样子，两人相处得反而如母女一般。 媸媚临走时，乔氏还额外给她准备了不少东西。 子善于媸媚带着韶越所需的杂货再次出发了，周崖带人随行。 这一次，子善会直接与媸媚回到媸族，然后等到新的一批杂货送过去时，再带着换来的奇货回到临南府。 预计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媸媚还会不会跟着一起来，就看媸霞的决定了。 如此来往几次，这条通往韶越的贸易之路就算是稳定了下来。 届时，不必萧九泠这边的人来来往往，媸族的人也会组建护卫队加入其中，使得萧九泠这边可以尽可能的减少人力物力的消耗。 这次子善离开的时候，萧九泠也让她带了几个归云庄的妹妹，还有弟弟们一同前往，目的就是为了培养他们走商的能力。 在萧九泠的计划中，归云庄的人是作为将来走商和奇货居掌柜来培养的。 光是如今这点人还不够，她一直都有让庆俞在牙行物色一些合适的人选，然后亲自培养，以老带新这样源源不断地把人给培养出来。 一晃，时间便过去了一月。 子善回来了，这次媸媚没有跟着来。 子善也只在临南府休息了十来日，又带着人再度出发。 这一次，子善临走时来见萧九泠，说自己想要再深入韶越一些。因为她发现媸族的影响力，只是在韶越大地的北部，韶越十万大山延绵百里，幅员辽阔，族群众多，她一定可以再找出更多中原不曾见过的奇货出来。 对于子善的想法，萧九泠自然是全力支持的。 只是让她做了更充足的准备，又给她规定了时间，无论如何她在三个月内必须回到临南府，若三个月到了子善却还未回来，萧九泠就亲自去韶越找人。 子善带着感激的心走了。 这次离开，她还带走了月溪。 湘竹自那件事后，便被萧九泠留在了府中，成为了她身边的第三个贴身丫鬟。 但是这个丫鬟有所不同，她更多的任务是帮助萧九泠处理手中杂务，以及一些情报的搜集。 商人，也是需要搜集情报的。 子善离开的第二天，慕容璟的信也终于送到了将军府。 萧九泠被乔氏喊过去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自从萧九泠的胎坐稳后，大夫说要每日保持运动，乔氏便会时常派人来叫她去主母院，走上这么一段路，就当做是运动了。 再加上她偶尔出府去琳琅阁，奇货居看看，又怎么不算是运动？ 就是因为最近乔氏叫她太过平常，所以萧九泠去之前根本没有多想。 直到，她到了主母院，看到一脸喜色的乔氏，还有她手中拿着的一把精美独特，只有巴掌大的小匕首时，才心中猛然一跳。 不知为何，在看到那把匕首时，她心中就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是慕容璟写信回来了。 萧九泠猜到是有关于慕容璟的消息时，心中生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胆怯。 但很快，她就通过对乔氏表情的判断，而告诉自己，慕容璟没事。 “娘。”萧九泠重拾笑容走向乔氏。 乔氏看到她，立马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九泠你来啦，快快快，璟儿写信回来了。还有这个，也是他给你的。”乔氏说着，就把那把小匕首塞进了萧九泠的手中。 萧九泠愣了愣，看向自己手中的小匕首。 “我这个儿子啊，得知你怀有身孕的消息后，就立马给你送来了东西。喏，还有这封给你的信。”乔氏又把一封没有拆封的信递给萧九泠。 萧九泠接过，上面写着——妻萧氏九泠亲启。 她没有急着拆信，而是好奇的问乔氏：“娘，阿璟他是如何得知我有了身孕的消息？” 身为慕容家的儿媳，她自然也是知道公公慕容烈的规矩的，所以她在知晓自己有了身孕后，也并未派人把这个消息送到慕容璟身边。 但没想到，慕容璟还是知道了。 “当然是我给他写信，告诉了他这个喜事。”乔氏得意扬扬。 萧九泠愕然了一下，就笑了。 公公和婆婆之间的事，她身为儿媳不宜打听太多。 但是，她知道乔氏这样做是心疼她，心疼她初怀孕，相公就不在身边。 所以才会给慕容璟送信，让他给予反馈，也让在孕期中的她有所安慰。 “谢谢娘。”萧九泠动容。 乔氏：“一家人说什么谢？璟儿在给我们的信中说了，要让我们替他好好照顾你，你怀着他的子嗣，最辛苦的便是你了，他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他觉得很对不起你。” “他也是为了天下安定，为了百姓安稳。”萧九泠垂眸。 在她认定了慕容璟之后，就不想他死了。如今，就更加不想了。 她很想去一趟蜀地，排除掉慕容璟身边的所有危险，可是现在她这种情况，又如何能说服乔氏和慕容烈让她离开临南府，西行蜀地呢？ 第167章 入秋 萧九泠垂眸看向自己如今还算平坦的小腹，心中的想法又只能咽了回去。 西行蜀地……慕容烈和乔氏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毕竟，蜀地正在战乱，她又还怀着身孕。 萧九泠带着慕容家送来的信，还有匕首回到了海棠苑。 屏退了其他人，她才打开慕容璟送来的书信。 [九泠吾妻，展信舒颜——] 看到慕容璟的字迹，萧九泠心中的思念突然间就如同汹涌的波涛朝她袭来。 慕容璟在信上说了得知她怀孕的事，半封信上都写满了对她的心疼和担忧，还有自己无法守在她身边照顾的愧疚。 他在信中许诺，为了萧九泠，为了他们的孩子，他一定会平安战胜归来。 也说明了那把匕首的来历，他希望在他不在的时候，用这把小匕首陪伴她。 萧九泠看完信后，长叹一声，再度拿起匕首端详。 之前她未曾注意，如今仔细一看，倒是看出了些不同。 慕容璟在信中说，这是大元帅奖赏给他的。 但是，这把巴掌大的匕首，分明就像是女子所用之物。 不仅小巧精致，就连匕首的鞘和把手都是用黄金宝石所做，不仅是一个防身利器，也是一个随身携带的装饰品。 大元帅怎么会随身带着女子之物？ 这只能说明，这东西不是他的，而是与他关系十分亲近的女子之物。 萧九泠听慕容烈提起过，这次皇帝钦点的平西大元帅已经到了不惑之年。 这样的年纪应该早已娶妻生子，若匕首是他妻子之物，他是绝不会转赠于慕容璟的。 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匕首是大元帅爱女之物。 他把这匕首转赠给慕容璟，说是奖励他阵前斩将……可能奖励的东西那么多，为何偏偏是这把匕首？ 这让萧九泠不得不多想。 慕容璟显然是没有任何察觉的，所以才把这匕首又转赠给了她。 萧九泠指腹摩挲着匕首的刀鞘，眸光幽暗变幻。 无论那大元帅心中是如何想的，她都相信慕容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萧九泠把匕首贴身放好。 她也不管这匕首之前是谁之物，如今匕首是慕容璟送给她的，她就没有道理将其弃之不理。 …… 入夜，萧九泠在床上入眠。 半夜时分，雷雨突来，外面电闪雷鸣。 青芍，白露，还有湘竹三人都先后被雷声惊醒，纷纷跑来看萧九泠，见到萧九泠不受影响时，才又悄然离开。 她们并不知，此时的萧九泠正陷入了前世的梦魇之中。 那是她跛着脚，拖着残躯乞讨到京城见到韩羿的时候。 她好不容易到了国公府外，却看到韩羿小心翼翼地扶着林楚然出门上车的样子。 他看向林楚然的眼神满是爱意，他们站在一起是人人称赞的神仙眷侣。 那个时候的她，经历着丧子之痛，只觉得对不起韩羿。 看到这一幕时，她宛如雷击愣在当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作何反应。 那天，她最终没有走出阴暗的角落，只是眼睁睁看着韩羿上了车，那辆车子从她面前驶过。 恰巧，当车子从她面前驶过时，窗帘被风吹开，露出了里面韩羿喂林楚然吃果干的画面。 那种宠爱，她只在与韩羿初识时才见过。 只不过，如今这宠溺的对象换了人。 奇怪的是，萧九泠在梦中再看到这幕，并不觉得心疼难过，平静得不可思议，直到……韩羿的那张脸变成了慕容璟的脸时，她心口的酸涩刺痛才开始蔓延，让她痛不欲生。 …… 萧九泠从梦中疼醒，清醒之后的她才发现，自己是做了个噩梦，而她的双手此时正紧紧揪着她的衣襟，夹着夜雨的风吹开了窗户，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寝衣早已被冷汗打湿。 这股夜风，把萧九泠吹得更冷静了些。 她感受着心口传来的余痛，回想梦境里出现的画面。 慕容璟不是韩羿，他不会背叛她。 萧九泠在心中对自己说。 她眸光微微一凛…… 又告诉自己，即便如此又会怎样？她这辈子绝不会再走上辈子的老路。 …… 又过了几日，韶越那边有先头的商队回来，子善没有随行，但是却让他们给萧九泠送来了一件积极重要的东西。 东西，是媸媚带来的。 萧九泠见到媸媚时，媸媚很是高兴，一眼就看出了萧九泠怀了宝宝。 “嫂嫂，子善把你的信给我阿母后，我阿母就派我亲自把你要的蛊送来了。喏，就在这里。”媸媚从随身的锦囊中，拿出一粒用白蜡封好的药丸，递给萧九泠。 萧九泠拿到这如牛眼一般大小的蜡丸，在手中仔细打量，仿佛能感觉到里面的蛊在动。 “嫂嫂，你身上已经有蛊了，不能再用，你这是给谁要的？”媸媚好奇的问。 “给阿璟。”萧九泠也没有瞒着她。 媸媚了然，“原来嫂嫂是担心阿璟哥在战场上的安危，所以才向我阿母讨要这蛊。” 萧九泠点了点头。 当初在媸族做客的时候，她从媸媚和媸霞那里得知了不少蛊的知识，知道有一种蛊能续命防毒。 据说，把这蛊提前种入身体里，它就会陷入沉睡，在这个期间，若是身体被下毒，也会被它化解，不受毒药影响。 如果种蛊之人受到重伤，它也能让伤势减轻，就算是受到了危及生命的伤势，这种蛊也会让种蛊的人陷入一种假死状态，为种蛊的人留下一线生机。 只要能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把人救下，人就能活。 而代价就是，种蛊的人会和蛊形成共生关系，要用自身精血喂养蛊。 人死蛊死，蛊死人死。 慕容璟并不是蛊师，也不用与人斗蛊，所以蛊死的几率极小。 这样一来，就大大降低了代价。 在萧九泠看来，与死亡相比，这个代价可以忽略不计。 她无法陪在慕容璟身边帮他排除所有危险，所以只能尽可能地给他留后路，寻找护身之法。 媸媚去休息后，萧九泠令人叫来张拓，将蛊交给了他。 “张拓，我和少将军很信你，请你务必把这个带给他。”萧九泠郑重地道。 张拓自知事情重大，小心翼翼地放好蜡丸，告辞离开。 …… 张拓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时间。 此时，萧九泠怀有身孕已经快有五月，肚子已显怀，而临南府也已入深秋…… 第168章 听说过东夷海市吗？ 张拓回来时，自然也带回了慕容璟的信，还有给萧九泠带来的东西。 这次的东西有些特别，慕容璟在信中说，这是他在蜀地见到，临南府没有的东西，不知算不算得上是奇货。 萧九泠看到信中此处，不由得笑出了声。 慕容璟在外打仗，都还不忘帮她找货，这种真挚世上又有几人能有？ 萧九泠没有着急去看慕容璟找的那些奇货，而是继续看信。 信后半截的内容，则是说他在蜀地如何好，又立了什么功，大元帅已经给他上报朝廷请功，他想要给她挣一个诰命回来。 结尾便是，叮嘱萧九泠照顾好自己，替未出生的孩子感谢她，又再一次表达了自己不在她身边的遗憾和愧疚。 萧九泠看完信后，嘴角一直噙着的笑容却缓缓收敛起来。 “他伤得如何？”萧九泠突然问。 “东家放心，少将军的伤已经……” 张拓的声音戛然而止，震惊地瞪大双眼看向萧九泠。 本应该死守于心的秘密，少将军千叮咛万嘱咐要保密的事，他竟然就这么被诈了出来。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为时已晚。 张拓对上萧九泠那双清冷的眸子时，不由得苦笑：“东家厉害，少将军不让说的事，还是被东家一眼看穿。” 萧九泠没说话。 张拓忍不住问：“张拓百思不得其解，少将军写信时，我就在一旁，信中并未提及他受伤的事，东家是如何知道的？” 他甚至怀疑，萧九泠是不是派了其他人前往蜀地，偷偷在暗中盯着少将军。 但转念一想，这又不可能。 毕竟，在萧九泠身边有能力前往蜀地，且能在军营附近活动不被发现的人他都知道。 “他信中几次三番强调了他如今很好，战场上立功……” 萧九泠幽幽地道。 张拓依然不解，“可这是事实啊。” “你跟随少将军那么久，那是一个喜欢炫耀的人吗？”萧九泠反问。 张拓怔愣地摇了摇头。 但他依旧想不明白，这不是夫妻之间的信件吗，怎么就算是炫耀了？ 萧九泠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疑惑，抬眸看向窗外变得金黄的落叶。“如果他真的没事，即便提及这些，也只会一笔带过，而这样反复提及，只能说明他在掩饰什么，他心虚了。” 张拓神情一凛，默默低下头。 少将军夫人太过厉害，他作为属下既为少将军开心，又为少将军担忧。 “再加上，你去送东西，本该在一个月内就能回来，如今却晚了近二十天。能让你如此的，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那边出了什么事，让你不能立即回来，我想了又想，什么事能让你不能立即回来呢？再加上慕容璟的心虚，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于是，便诈你一诈。” 张拓无比佩服：“东家厉害，张拓服了。” “说吧，他是如何受伤，如今伤势怎样？”萧九泠即便努力控制自己，但她声音里都难掩一丝轻颤。 张拓正色道：“东家放心，我回来时少将军伤势已经基本痊愈，再加上有东家送去的蛊，少将军一定会平平安安的。至于少将军的伤……” 张拓在自己胸前和左臂上比划了一下，“刀口从右往左，伤到了胸口和左臂，伤口虽深了些，但没有伤到骨头。” 萧九泠听到这个伤势，呼吸一窒。 “至于怎么受伤的，我到的时候，将军已经受伤，只是听阿胜说，是在之前一场战斗中，大元帅受了埋伏，各路校尉副将前去营救，少将军最先赶到，在刀下救下大元帅，掩护大元帅离开时受的伤。”张拓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萧九泠微微蹙眉。 又是那个大元帅。 她微微摇头，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去，“张拓，还要辛苦你再跑一趟，我会准备一些药材和补品、入冬的衣衫、肉干等物，你带人送到蜀地，就说是慕容校尉家中的慰问。” “东家，难道您认为这一仗会打到冬天么？”张拓不解。 他刚从蜀地回来，知道的情况要比萧九泠多。 在他看来，蜀地叛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上一次大举进攻，若非大元帅那边的消息泄露中了埋伏，恐怕仗都打完了。 “有备无患。”萧九泠只说了这么四个字。 张拓没有再多问，与萧九泠约定好了，七日后出发，再去蜀地。 不过，萧九泠也没有浪费他这一趟，她也会在慕容璟送来的安心蜀地奇货中选上一些，交给张拓在从蜀地回来的时候，带回大量货品。 还有就是…… 她要慰问慕容璟帐下军士，也是一种宣示主权的手段。 让所有人都知道，慕容璟已经娶妻。 萧九泠抚摸着自己已经显怀的肚子，承认自己是小心眼了。 但，那又如何？ …… 七日之后，张拓再次带队出发，这一次，与他随行的还有足足三十车的物资，几乎是除了跟随子善深入韶越的护卫队之外，其他护卫队都带去了，不仅如此，张拓他们加入商队后在萧九泠的指示下特意培训的三十人新护卫也都一起跟着去了，算是一次磨炼。 庆俞，还有归云庄也抽出了几人同行。 琳琅阁和奇货居的事，都暂时交回到萧九泠手里。 就在张拓走的第三天，萧九泠收到了容倾送来的信。 信中说，她已经把回春蛊还有其他韶越奇货都成功出售，总共卖出的银子，分到萧九泠手中的就足有五十万两，其中三十万两都是来自于回春蛊。 毕竟，回春蛊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银票都放在随信而来的一个木匣里，萧九泠打开木匣，最上面放了一张清单，下面是厚厚一叠银票。 清单上是容倾需要的其他奇货，还有一位特殊客人要定的回春蛊。 这位特殊客人容倾没有在信上说明是谁，只是说给的价格比她们这次成交的价格更高。 而在容倾的信尾，她问萧九泠—— “九泠，你可听说过东夷海市吗？若你知晓，那便太好了。这一次的东夷海市将于一月之后在东海开启……” 东夷海市？ 萧九泠眸色微微激动。 她怎会不知？ 第169章 一起去！ 东夷海市…… 萧九泠前世最为向往的贸易之都。 大乾所在的位置，乃是疆域的中部，与西陲相接壤的是蜀地，与韶越毗邻的是南疆，北有苍茫大漠，东面临海，大乾最东边的城池名为弗东城，弗东城以东的一片沿着海域而存在的疆域，被称为东夷，并未纳入大乾版图。 东夷靠海，只有少量的丘陵与山地，东夷的百姓靠出海打渔为生，比起韶越大地，依靠十万大山生活的百族部落还要贫瘠。 以至于，大乾开国至今，都没有谁想要去把东夷打下来，纳入版图之中。 如今的大乾更多的是要稳内，休养生息。 且东夷是一盘散沙，到处都是靠着海域生存而形成的海帮，还经常内斗，对于大乾朝廷来说不足为患。 而东夷海市，则是与东夷格格不入的盛会，也是对于整个东夷人来说，最重要的十天。 因为这十天，从大洋彼岸过来的商船会停靠在东海的海域，东夷人没有贸易的能力，但是大乾朝的商人们有啊！ 所以，每到这个时间段，大乾朝的有钱人，尤其是商人都会带着成车成车的货物，赶往东夷。 大乾朝的军队，也会在边境驻扎，就是为了保护那段时间的治安，自己国民的安全，震慑东夷人。 东夷人也会趁着这个时间，用他们从大海里打捞来的海货与商人们交易……再说了商人们过去也要吃吃喝喝，这些都是赚钱的地方，也是东夷人每年收入最重要的一部分来源。 久而久之，在东夷这片贫瘠的海边，就形成了一个市集，被称之为东夷海市。 前世，萧九泠就曾听过关于东夷海市的传闻，她知道那是天下商人间的盛会，在海市上不仅可以看到许多琳琅满目的商品，还能见识到来自大洋彼岸的奇货。 更重要的是，东夷海市也是结交人脉的一个重要机会。 只要参加了东夷海市，就有机会认识天南地北的商人，且都是大商贾。 毕竟，一般的商贾也没有能力去参加东夷海市。 萧九泠前辈子刚刚从商时，从底层一步步往上走，慢慢积累财富，又经历了韩家的各种骚操作后，是在从商的第七年才开始拥有了参加海市的能力。 可是，那时候因为天灾，世道变乱，海市也没有办了，据说是当时过来的船只被东夷人劫走，还杀了不少人，连海域的海水都变红了。 等到天灾过去，世道再次稳定下来，大洋彼岸的商船也再也没来。 再加上那个时候韩羿的身份已经曝光，萧九泠的目光也都聚焦在了京城之上，东夷海市也就无缘参与了。 直到此时，萧九泠都因为错失了去一睹东夷海市风光的机会而遗憾。 此刻，容倾写信提及，她真的是难掩内心的激动。 然…… 萧九泠垂眸看向自己日益隆起的肚子，也只能重重叹息一声。 她这个样子去东夷？ 与她想要西行蜀地的想法一样，根本就不可能。 她不能不考虑乔氏和慕容烈的感受，任性妄为。 容倾在信中提及东夷海市，主要是想告诉萧九泠，除了清单上的东西，还有什么好东西尽管送来，她可以借着东夷海市的名声，打响奇货居的招牌。 同样的，她还在信中提到，这次再送过去的奇货所卖出去的钱，她准备作为本金投入到东夷海市之中，尽可能多换一些大洋另一端的奇货，然后分一部分送到临南府，交给萧九泠处理。 看完容倾的信，萧九泠心中惋惜不已。 若是时机对，她应该也会去参加这一次的东夷海市。 不对。 萧九泠摇摇头，轻笑了声。 她如果没有怀孕，此时应该在蜀地，也不会有时间去东夷海市。 “也罢，就当是没有缘分。待明年吧。”萧九泠轻抚自己的肚子。 明年，慕容璟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她也诞下了她和慕容璟的孩子，东夷海市再开，她就可以去了。 萧九泠把容倾送来的清单，交给了湘竹去办。 晚膳时，萧九泠去了主院。 慕容璟走了之后，她除了刚开始检查出有孕在身时那段时间外，其余的时候晚膳几乎都是去主院与乔氏他们一起吃的。 今晚，萧九泠到了主院的时候，发现里面似乎有些安静。 等她进去时，才知道是因为慕容烈回来了。 慕容烈回家用膳的时候，钱氏就会带着孩子避开，在他们一家独居的小院子里用膳。 毕竟，对外来说，他们是分开住的。 小院与府邸相连的那扇门，若慕容烈在府中时，也是在日落时就锁上了。 一切，都是为了避嫌。 “九泠来了，快坐。今日有你喜欢吃的菜，那日你吃着喜欢，今日厨娘采买时，看到有了新鲜的便买来给你做了。”乔氏一见萧九泠就笑盈盈地招呼。 慕容烈依旧是严肃的表情，但是却不会让人感到不适惧怕。 “爹，娘。”萧九泠盈盈一拜。 慕容烈开口：“都是自家人，不必那么多虚礼，你身体不便，当以自身为重。” “多谢爹。” 萧九泠坐下后，三人一起用了晚膳。 等晚膳结束后，乔氏才问：“九泠，最近可还好？你肚里的小家伙可有闹腾？” “没有，他很乖。”萧九泠摇了摇头。 乔氏笑着看向慕容烈。 慕容烈站起来，“你们聊吧，我去书房。” 说完，他便大步离开。 萧九泠觉得狐疑，总觉得公婆之间有什么事。 “九泠啊，是这样的。你公爹接到调令，要奉旨协助弗东城主持东夷海市的秩序，你不是做生意吗？我听说东夷海市是商人最想去的盛会，所以想着干脆我们一起跟着你公爹同去？”乔氏试探地问。 萧九泠目瞪口呆。 这叫什么？ 峰回路转？还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一刻，她都相信老天对她是眷顾的了。 她来之前还在遗憾，也不想让公婆为难，说服自己再等明年。却没想到公婆这边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惊喜。 “怎么不说话？”乔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萧九泠从惊喜中回过神来，还有些不确定地向乔氏确认：“娘，你说真的？” 第170章 东海之滨 萧九泠从主母院回到海棠苑后，都还沉浸在激动之中。 在乔氏点头时，那一刻，萧九泠才算是相信她真的可以去参加这次的东夷海市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乔氏的功劳。 但其中有没有公公慕容烈的推波助澜，萧九泠目前还猜不准。 反正，按照乔氏的话来说就是，慕容烈接到调令后，就回家吃了晚膳，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乔氏。 乔氏一听，就想到了萧九泠，提出了一起同去的话，慕容烈也没有反对，只是让她先确认萧九泠的身体状况再说。 后来的态度，显然是答应了的。 萧九泠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东海之行，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达成。 后来，萧九泠在收拾行装的时候，才从乔氏那里得知，弗东城的兵力有限，每年到了东夷海市的时候，都会有大量的富贵之人前往弗东城，参加东夷海市。 以弗东城的兵力，根本不足以承担起保障所有人安全的重任。 可是，这东夷海市又不开在大乾朝境内，大乾朝也控制不了，总不能不让人出弗东城。 再加上每次东夷海市期间，朝廷的收入也是很可观的。 东夷海市不仅能帮东夷人赚钱，也能给弗东城带来不小的财富与商机。 所以，大乾朝为了彰显大国气度，索性每次东夷海市期间，就会调派周边的守军前去协助治安。 这种事一般都是轮流，今年恰好就轮到了慕容烈。 …… 从临南府到弗东城，走官道大概是十天左右的路程，再加上一路上都可以住在官家驿站，所以对萧九泠来说还不算难受。 她此时的月份，只要不发生什么意外，基本上也不会有什么事。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乔氏还是带上了擅长于妊妇情况的医女随行，还有一位经验老道的府医。 慕容烈是带兵前往，浩浩荡荡一千人的军队，每日都是驻扎在驿站周边，一路上哪个不长眼的敢冲上来找茬？ 所以，这一路简直平安得不能再平安。 因为萧九泠的状态良好，他们甚至还提前了一日到达弗东城。 原本要送给容倾的货物，也正好蹭了这次的大军，一起带过来了。 来到弗东城，慕容烈要去交接军务，萧九泠，乔氏他们便安置在弗东城的驿馆中。 说是驿馆，其实也就是提供给每次东夷海市开启时，来弗东城的权贵们住的。毕竟住在官家的驿馆中比住在民间的客栈里要有保障多了。 而且，弗东城的驿馆很大，又修得很有隐秘性，每个院落都是独立的，中间被树木，山景相隔，这也是为了保障客人之间不被打扰。 萧九泠他们来的时候，驿馆几乎已经住满了，因为东夷海市还有三日就要开启。 最大的那个院子里，有不少人把守，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贵。 若非慕容烈是带着军令而来，驿馆里早就空出一个中等院落等待，恐怕他们这个时候来，都没有地方住了。 一路风尘仆仆，刚安顿下来，乔氏就叫来医女和府医来给萧九泠检查身体。 确认她没事后乔氏才松了口气。 萧九泠卧在床上，看得见乔氏的担忧，心中很是动容。 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公婆呢？ 还有慕容璟，在外打仗都不忘给自己找奇货……公婆一家是用行动来支持她。 哪怕最初的时候慕容烈如此反对，但最后还是认可了她。 “娘，我真的没事。能来参加东夷海市，我很开心。”萧九泠握住乔氏的手，“娘，谢谢您，也谢谢爹。” 乔氏笑骂：“傻孩子，说什么傻话？我们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 医女和府医离开后，乔氏也起身准备离开，“你先好好休息，我都替你打听清楚了，这东夷海市还要三日才开，你今日休息好了，明日我再陪你逛逛这弗东城。这弗东城，我也是第一次来哩。” “好。”萧九泠颔首。 乔氏离去后，萧九泠才叫来湘竹。 “容倾联系上了吗？”萧九泠问。 湘竹点点头：“容东家之前来信时，就曾说过她也住在这驿站之中，我们刚到时，我就给她留了言，刚才夫人还在的时候，容东家已经回复她人已经回到驿站了，还问何时方便拜访您。” 萧九泠想了想，如今容倾还是男子身份，这驿站人多眼杂的，她不能给慕容家招惹是非。 “你先去把带来的货物交给她，与她交接好后，约她明日早晨过来。”萧九泠道。 明日早晨，乔氏也会与她在一起，容倾过来拜访有长辈在场也无人敢说闲话。 “是，东家。”湘竹颔首退下。 在湘竹离开后，萧九泠在犹豫容倾的身份是否要告诉乔氏一声？ 免得乔氏误会什么。 之前她还未曾多想，后来在青芍的提醒下，她才反应过来，乔氏担心容倾对她图谋不轨。 只是碍于她正在和容倾合作，所以乔氏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青芍她们多陪着点，免得有流言蜚语传出对萧九泠名声不利。 乔氏为她考虑，萧九泠自然也不能无动于衷。 可这件事是容倾私事，到底要不要说出来，恐怕还要看容倾自己。 最后，萧九泠把决定权丢给了容倾。 这一天平平静静的过去，慕容烈交接军务之后，自然就留下了，驿站这边他留下了一队亲兵护卫乔氏和萧九泠的安全。 第二天一早，容倾就以约前来。 在见到萧九泠之前，她先见到了乔氏。 似乎她也察觉到了乔氏对她的防备，于是还不等萧九泠与她商议，容倾就把自己女子的身份告知了乔氏。 乔氏初闻容倾竟然是女子之身，简直不敢相信。 在听完了容倾的讲述之后，又开始心疼起容倾来。 等到萧九泠来到前厅时，容倾就差拜乔氏为干娘了。 “……”萧九泠。 “九泠快来。”乔氏见到萧九泠，赶紧对她招手。 萧九泠走过去，与容倾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容倾得意地挑眉。 乔氏一手拉着萧九泠，一手拉着容倾，语重心长地道：“九泠啊，以后阿倾就是我干女儿了，你可以把她当妹妹对待。” “？？？”萧九泠愕然地看向容倾。 她都跟她娘说了什么？ 第171章 大人物 容倾也没有机会向萧九泠解释清楚，她到底和乔氏都聊了些什么。 怎么才一会，两人就以母女相称。 而乔氏，知晓了容倾性别后，也不会再担心自家儿媳妇魅力太大，惹得容倾这等狂徒想要招惹了。 她知道萧九泠和容倾有重要的事相谈，她也不便打扰，便主动走到外面院子里坐下。 这里是官家驿站，人来人往，虽说这里院落独立，但万一有人不小心见到了身着男装的容倾和萧九泠在一起说话，惹来流言蜚语呢？ 虽说人正不怕影子歪，但乔氏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世道女子被名声所累的事太多了。 有她在这，起码能证明她们不是单独相处。 乔氏感慨地轻叹一声，笑盈盈地端起茶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青芍，你有没有觉着这弗东城和我们临南府就是不一样哈，这四周闻着都有股淡淡的鱼腥味。”乔氏拿起手帕在自己鼻尖扇了扇，与旁边伺候的青芍有话没话地聊着。 青芍吸了吸鼻子，也皱眉道：“夫人，奴婢也这么觉着。不过听说，这弗东城与东海相邻，这鱼腥味都是从东海上飘来的。” “弗东城与东海少说也有几十里吧，这么远也能飘来？”乔氏惊呼。 青芍点了点头。 …… 屋子里，萧九泠还在好奇地打量容倾。 容倾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自行打量了一下，“怎么了？” 萧九泠浅浅一笑，“看看我们容大小姐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把我娘都给折服了。” “咳咳，这不就是沾了点商人八面玲珑的光嘛。”容倾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女扮男装浸淫商场那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她真的想要讨得乔氏的喜欢，那简直是再容易不过。 当然，容倾也是真诚相交，才会得到乔氏怜爱。 若是虚伪假意之徒，别说乔氏了，连萧九泠这一关都过不了。 “我只是对夫人说了我的过往，是夫人心善慈悲心疼我罢了。”玩笑开过，容倾收敛笑容，语气恹恹。 萧九泠知她心事，“不必为过去悲伤，换个角度想想，若非有这么一段经历，你又岂会是如今的你？这或许就是老人们常说的得失吧。” 容倾抬眸看向她，片刻后露出坦然笑容：“九泠你说得对。我这辈子或许注定亲情缘浅，但上天待我不薄。若我是一般闺中女子，又岂能见识这大好河山？” 亲缘浅薄？ 萧九泠眸光轻颤了一下。 她何尝不也是亲情缘浅呢？ “对了，我这次都没想到你竟然会亲自来。”容倾收拾好心情，与萧九泠聊起了这次东海之行。 萧九泠嘴角弯了弯，“我自己也没想到。” “我听干娘说，是因为干爹要来协助弗东城维持这次的海市秩序，你们才一同前来。”容倾道。 萧九泠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你这声干娘喊得尤其顺口。我爹也还不知道，他突然间就多了个女儿。” 容倾哈哈大笑起来。 等她笑过后，萧九泠才道：“虽是这样说，但我觉得他们还是为了我。” “为了你？”容倾好奇。 萧九泠轻‘嗯’了一声。 以慕容烈的性子，向来公私分明，绝对不会把私事掺和到公事里。 这一次的东夷海市之行，分明就是他们想到慕容璟不在家中，她又怀着身孕，再加上她醉心于商道，所以想要带她出来散散心，让她心情舒畅。 容倾了然地点点头，有些羡慕地说：“九泠，这是你的福气，也是你的幸运。”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萧九泠大方地承认了。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乔氏在外面听到两人的笑声，也忍不住弯起唇角，摇了摇头。 年轻，就是好啊！ …… 闲聊结束，屋子里的两人总算是聊起了正事。 “你在清单上要的东西，我都给你带来了。只出了回春蛊，那个需要点时间。”萧九泠道。 容倾早已经点过了货，对此也心中有数。“知道，这么珍贵的东西，若是太容易出现在市面上，那也不行。就算你这次给我一起送来了，我也会放在手中捂一捂。”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还有，我已经在外面物色奇货居的铺子了。我觉得经过这次东夷海市，奇货居的名声算是彻底在大乾打响了，我们也差不多该着手准备将奇货居迁出八宝楼的事宜。” “至于买铺子的钱，我提议是从这一次开始，你我的分成里各取出一成，作为奇货居的启动资金。不过，铺子得先放在你名下。” “你是担心容家会查过来？”萧九泠一下就明白了容倾的担忧。 容倾点了点头，“因为我了解他们，所以不得不防一手。铺子都放在你名下，起码从明面上奇货居与我没有关系。等到我与他们撕破脸的时候，起码给我自己留一条后路。” 萧九泠沉默了一下，突然问她：“你想好要怎么争夺容家的家主之位了吗？” 容倾倏地笑了，“九泠，你知道如今在这驿馆中最大院子里住着的人是谁吗？” “不知。”萧九泠昨日才到，哪里会知道那么多。 容倾压低声音：“正是向我们预定回春蛊的大雇主。” 这么巧？ 萧九泠完全没有想到这个。 容倾讳莫如深地将声音压得更低，“你恐怕想不到这位大雇主，到底是一位什么样的大人物。” “你若不便说，就不要吊我胃口。”萧九泠道。 容倾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房中只有她们二人后，才凑近道：“我这不是要跟你说吗……那位大人物就是……当朝镇国长公主殿下。” 萧九泠双瞳紧紧一缩，震惊无比地看向容倾。 容倾无比正经地点了点头。 萧九泠哪怕是两世为人，在听到容倾口中说出的这个‘大人物’时，也难掩心中的震惊。 当朝镇国长公主殿下……那可是他们天下女子的楷模。 前世今生萧九泠都知道的大人物，这一次居然离得那么近！ 第172章 镇国长公主 大乾朝，当朝镇国长公主——虞璇玑。 萧九泠说她是女性楷模，是因为这‘镇国’二字的封号，是这位长公主殿下自己在马背上打下来的。 据说，长公主殿下在十五岁时，就质问过先帝，都是保家卫国，为何女子不能上战场？ 自那时之后，长公主殿下便穿上戎装，金戈铁马大半生，受伤无数，经历各种凶险……直到大乾朝稳定下来，她才褪去铠甲，深居简出。 但即便如此，大乾朝当朝皇帝，也就是长公主的亲侄儿，时不时也会因为治理国家的问题前往长公主府请教。 坊间传闻，当今陛下对长公主殿下十分敬重。 这样一位铁血公主，戎马半生没有婚嫁，自然也就无儿无女。 只听说，在她府中养着近百位女娇娥，都是她在战场中救下来的孤女，被她收养之后，训练成为一等一的高手，也是长公主的近卫。 萧九泠前世在京城流浪时，曾经听人提及过长公主府。 都在说长公主的府邸大得几乎有皇宫大了。 长公主的尊荣还不仅于此。 长公主殿下可以骑马入皇城，见皇帝不必跪拜，食扈是超品阶的待遇，前朝最受宠的皇子公主受的封赏都比不上她。 就连公主府养的亲兵，也是有五千之数。 要知道，一般的亲王公主独立开府后，最多也只能拥有五百人的亲卫，而她却整整超出了十倍之众！ 更有甚，只要长公主愿意，都可以上朝参与政事。 可是，在仙帝驾崩之后，长公主就没有再出现在朝堂之中。 究其原因，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因为新帝忌惮，又有人说是因为朝臣不满她一介女子参与国事。 还有人说，她是因为伤心仙帝之死，而心灰意冷，又还有人猜测，她是旧伤复发，难以行走，不得不躲在家中不见人。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也从未有谁站出来解释。 不过，那个时候萧九泠也听人说过，长公主其实并未住在公主府。 而是带着她的娘子军，还有部分亲信住在什么山庄里。 偶尔皇宫之中有大事，需要她出席时，她就会回来住上一小段日子，然后再离开。 还有人说，虽然长公主可以养五千亲兵，但其实她并没有养那么多，甚至连五百人都没有。 反正就是，这位长公主殿下，前半生有多轰轰烈烈的高调，后半生就是有多平平淡淡的低调。 但尽管如此，她依旧是萧九泠心中最为敬佩的女子之一。 原因无他，长公主乃是千金之躯，却敢于上战场厮杀，创造了无数传奇，本就让人钦佩。 前世，萧九泠很多时候快熬不下去了，都会用长公主的故事激励自己。 镇国长公主虞璇玑，似乎就代表了一个答案！ 一个天下女子皆能崛起，靠自己打拼出一片天地的答案。 这样一位大人物，萧九泠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辈子，在弗东城与其住在同一座驿站之中。 “千真万确？”萧九泠忍不住向容倾确认。 容倾笑得得意，“难得见你如此失态的模样，看来长公主也是你心中敬佩之人，我们果然同路人。” “你放心，若不确定，此事我怎敢乱说？” 容倾笑得意味深长，“你别忘了，她是我们的大雇主。” “所以，你已经见过长公主殿下？”萧九泠忍不住又有些激动起来。 实在是……难以自控。 容倾摇摇头。 也幸而容倾摇头了，不然萧九泠觉得自己一定会嫉妒的。 “想见长公主哪有这么容易？我只是见了她身边的女官。”容倾惋惜不已。 萧九泠不禁皱眉，“既然没有见到本尊，又如何确定是长公主？” “九泠，你的谨慎是对的。可是，你要想想，这世上有谁敢假冒长公主？而且还堂而皇之地住进了这里最大的院子？你我不曾见过长公主殿下，可是弗东城的府尊应该见过吧？”容倾说出自己的推断。 萧九泠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可长公主殿下要回春蛊干什么？如此隐秘的事，为何又要对你自报家门？” 容倾若有所思，“你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 她抬起头，看向萧九泠，突然瞪大双眼：“我不会是真被骗了吧！” “这也不确定。”萧九泠道。 “那要如何确定？”容倾一下子糊涂了。 萧九泠沉默了片刻。“若长公主一行人真的是隐秘来此，定然不会轻易告诉你他们的来历。他们既然说了，那就说明他们此番行程并非保密。” “你想如何？”容倾总觉得萧九泠想到了什么办法去验证这位长公主殿下的真假。 “我想……”萧九泠眸光一闪，“我曾听闻阿璟说过，公爹还是先锋军的时候，就曾在长公主麾下效力。后来积累了战功才一步步被封为明威将军。” “你是想让你公爹，我干爹去探一探那位的底？”容倾一下子就猜到了萧九泠的想法。 萧九泠点了点头，“此事非同小可，公爹知道长公主长什么样，且对长公主有一定的熟悉，是真是假定能分辨。” “若是真的……” “若是真的，我公爹拜见长公主殿下有何不可？”萧九泠接过容倾的话说。 容倾又道：“那若是假的……” “假的，我公爹将这群敢冒充长公主殿下的人拿下，也算是大功一件了。”萧九泠眸底光芒闪烁。 容倾了然，佩服地向她伸出大拇指。“还得是你。我没看错人，你果然是天生做生意的料，无论是真是假，好处都被我干爹得去了。” 萧九泠微微一笑，“过奖过奖。” 说罢，她笑容一敛，“不过，为了谨慎期间，你还是得把你与他们相识的经过告知与我，尤其是你如何确定他们就是长公主的人。” 容倾点点头，正欲开口，萧九泠又突然道：“不过，不管真假，长公主要回春蛊一事，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明白。”容倾神情凝重。 说到此，她也有些后怕。 回春蛊是什么东西，长公主竟然要买。 这件事传出去恐怕会掀起轩然大波。 她们这些知情人会不会被事后灭口？ “先别乱想，若她真是长公主本人，定然不会做出那等卑劣之事。”萧九泠看出她在想什么，连忙提醒。 容倾收起思绪，点了点头。 第173章 冒牌货？ “若她是冒牌货……那我们也不必怕她了。” 萧九泠双眼定定地看着容倾。 容倾在她的注视下，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此时，她的心脏在怦怦直跳，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次来弗东城参加东夷海市，竟然还遇上了如此刺激的事！ 提醒了容倾之后，萧九泠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感叹。 前世，她与容倾相遇时，容倾早已经被商道中的沉浮磨炼得心智坚韧，沉稳内敛。 那个时候，是容倾处处提点她。 所以，萧九泠前世一直觉得自己贵人运还不错。 不仅遇到了容倾，还遇到了那个神秘的老者。 她在商道上摸爬滚打近十年，遭遇了很多龌蹉之事，却也运气极好地遇上不少贵人，帮她一步步成长。 而如今，她带着前世的经验和记忆而来，倒是变成提点容倾的那个人了。 接下来，容倾便把她如何与这个‘大雇主’相遇，以及大雇主定回春蛊的事，都详细地给萧九泠说了一遍。 其实说起来也简单，容倾带着萧九泠从韶越带来的奇货，还有回春蛊一路向东，反正是极为高调的让不少人都知道她手中有一批新奇的货物，是中原难见的。 还有传说中能令人延寿，重回青春的回春蛊。 这一番动静，惹来了不少人注意。 在容倾来到弗东城时，眼见时机差不多了，她便开始了奇货会。 奇货会里的货物，其实并不一定就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只是因为中原少见，所以可以物以稀为贵。 所以，从一开始，萧九泠和容倾的策略就不是走拍卖路子。 可是没想到，容倾一不小心引来了太多权贵之人，在僧多粥少的情况下，有些本就难得的奇货，比如那些上百年的药材之类的就开始了竞价。 那局面，容倾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甚至后面，那些豪绅权贵让她不要再管，反正东西就在那，价高者得，这么公平公正的自然也没有人不服。 所以，后半场容倾就真的坐下喝茶，看着众人争相竞价。 等火候到了，容倾又扔出回春蛊这个足以让所有人疯狂的奇宝，将整个奇货会推向了高潮。 那些竞价的人，争得面红耳赤，就差没有直接上手厮打起来了。 容倾乐着看戏时，突然有人坐在她身旁。 她本就是女扮男装，自然也看出了对方也是穿着男装的女子。 何况，此人只是男装打扮，并未掩饰自己女性的特征，就连妆容都丝毫不差。 容倾好奇她的目的，对方开口就问她可还有回春蛊，并且详细地道出了回春蛊的来历。 容倾回忆着当初的情景向萧九泠复述：“她当时对我说……回春蛊乃是媸族之物，虽然称不上是至宝，但民间对它的传闻倒是真的，也算是一件奇宝了。且，回春蛊不会只有一只，只是一般人很难从媸族得到此物。你既然能拿出回春蛊来售卖，就应该还能再弄到一只。” 容倾说，当时那女子就掏出了一叠银票，作为定钱。 “她说，无论最后回春蛊以何价卖出，她都愿意以三倍价格，再向奇货居买一只。”容倾道。 萧九泠沉吟：“不参与竞价，却要以高价购买，这就说明她并不希望有人知道她买回春蛊的事。” “你别这么说，你越这么说，我越觉得要被灭口。”容倾不安地摸着自己脖子。 萧九泠笑道：“你怕什么，只要你还未交出回春蛊，你的命就还在。” “这倒也是。”容倾想了想，觉得萧九泠此言有理。 萧九泠双眸眯了眯，轻轻抚着自己隆起的肚子，“神秘，富有，且不希望有人知晓内情。她又为何会告诉你，她来自长公主府？” 容倾挑了挑眉，“我虽然是商人，但也不至于被金钱蒙住了双眼，她如此行事，虽然我知道是大买卖，但也要搞清楚她的来路。” 容倾说，她有问那女子，回春蛊好说，可是货到之后怎么交易，又该如何联系。 那女子说等货到了，自会有人和她联系。 容倾当时就不乐意了。 “难不成你们还要一直在暗中监视我，若是如此，我宁可不做这笔生意。”容倾重复当初自己说的话，都还觉得自己很有骨气。 萧九泠却知道，容倾本就是一个秘密缠身的人，又怎么能忍受有人暗中监视，自己秘密被发现的风险？ “那女子也是被我态度震慑，所以给了我一块牌子，说是货到之后，可以到医馆最大的院子，以牌子求见。” 容倾说完，掏出了那个木牌，递给萧九泠。 萧九泠接过后，看清楚了正面刻着的‘镇国’二字，翻过背面，则是一个‘虞’字，此乃大乾朝皇家姓。 “你说，我拿到这个牌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容倾这么说完后，觉得持牌的女子也更可信了一分。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说她是真是假，而是无论真假，我们要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萧九泠看了她一眼。 容倾反应过来。 没错，对方如此神秘，不想让人知道他们买回春蛊的事。 那知道这件事的她，还有萧九泠，岂不是最危险？ “那我们怎么办？”容倾问。 萧九泠道：“还是按照之前所说，让我公爹先去探探虚实。若是假的，将其一网打尽，搜捕其同党，这样我们才能安全无虞。若是真的……”萧九泠向容倾招了招手。 容倾附耳靠近，萧九泠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后，容倾眼中就亮了起来。 …… 生出了这样的事，想要去逛逛弗东城的打算自然是只能暂时罢休。 萧九泠请留在驿馆的亲卫把慕容烈叫回来后，告诉了长公主殿下正在弗东城，且就在驿馆当中的事。 慕容烈得知长公主在，他激动得不行，马不停蹄地就要去拜见。 乔氏及时拉住了他，萧九泠也立即把自己的猜测都告知了慕容烈，只是隐瞒了长公主要买回春蛊的事，告诉他有人以长公主名义向奇货居买货，她们不知真假，也不敢乱买，毕竟千年的灵芝可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慕容烈听完之后，答应了萧九泠的计划…… 第174章 有勇有谋，不错 在萧九泠的计划中…… 慕容烈前去拜访时，他的亲兵就分散于驿站四周。 驿站虽大，但若是发生打斗，他们就算分散得再远，也能立即感知，迅速赶过去接应慕容烈。 而慕容烈，在战场上经历过那么多生死，那一身本事也不是谁想拿捏就能拿捏的。 一旦他察觉不对，确认那大院里的长公主是假的，他便会动手，只要打起来了，那动静的大小就不是那伙贼人说的算的了。 若真是长公主殿下，慕容烈觉得，在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再见长公主殿下一面，那也是死而无憾了。 明知长公主殿下在弗东城，他不去拜见，那是大罪。 “丘山那厮，竟然没有告诉我长公主殿下的事。”慕容烈有些埋怨这弗东城的府尊。 “或许是丘府尊被勒令不许说出去，又或许是连丘府尊都不知道。” 萧九泠道。 慕容烈冷静下来。 “九泠，此事你做得对。既然有人打着长公主府的名声行事，我们就要查清楚。东夷海市开启在即，到时候人蛇混杂，若不弄清楚，恐怕会出事。”慕容烈的表情变得讳莫如深。 萧九泠：“九泠明白。” 她能听出慕容烈的意思。 若长公主是真的，那么东夷海市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万一有人针对长公主行事，他们却毫无准备，长公主在弗东城出了事的话，他们谁也讨不了好。 若长公主是假的，那来这弗东城也肯定另有阴谋。 作为长公主麾下老将，慕容烈怎会允许这种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 “将军，一切小心。”乔氏在慕容烈临走时，叮嘱了一句。 慕容烈重重点了点头，大步而行。 他这一去，就去了很久。 或许，是因为萧九泠，乔氏她们担心，所以觉得时间过得异常的慢。 而驿馆里那最大的院子却一直很安静，没有半点动静传出。 就在四周潜伏的人担心慕容烈的安危，快要按耐不住的时候，慕容烈终于出现了。 他出现时，两眼通红。 他也没有走远，而是站在院门外，对附近的亲卫大喊，让他们传话回去，让乔氏，萧九泠，容倾过来。 听到命令的亲卫不敢耽搁，立即把消息传了回去。 乔氏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骤然松了口气，“没事了，大概率是真的。” 萧九泠和容倾暗中交换眼神，心中再度震惊。 她们震惊是因为，她们真的要见到这位传奇人物了！ …… 长公主召见，萧九泠即便是大着肚子也不敢怠慢。 更何况，她本就想要见见这位镇国长公主殿下。 三人来到那院子时，已经有一个冷面女官在门口等候，见到三人，也不多话，转身带着她们进去。 穿过院子时，她们注意到有一个女子跪在院子中，似乎在受罚。 容倾看了那人一眼，大惊失色。 好在她最终没有叫出来，只是扯了扯萧九泠的衣袖。 萧九泠转眸看向她，容倾张嘴无声地说：“是她！” 是她？是谁？ 萧九泠顺着容倾的目光扫过那跪地的女子，突然间恍然大悟。 此女，想来就是与容倾谈交易的女官了。 萧九泠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走远了。 她们三人跟着那冷面女官进了前厅，萧九泠还未来得及抬眸，就感受到犀利的目光骤然落在自己身上。 应该说，是从自己身上扫过，看向了另外两人。 萧九泠很明显地能感觉得到，乔氏和容倾都是浑身一震。 很明显，她们也感受到了那股压力的存在。 她没有再抬眸，而是垂眸与乔氏和容倾一起行礼。 只是，行礼至一半，一道略带威严的女声就淡淡传来，“既然身子不便，就免了吧。” “谢长公主殿下。” 三人齐声道。 那股凌厉的气息，始终不散，三人即便被免了礼，也没有抬头胡乱去看。 正在等待时，萧九泠就听到那声音继续说—— “遇事警觉，谋而后动，知人善用，倒也算是有勇有谋。慕容，你这儿媳，还有新认的干女儿还算不错。” 萧九泠诧异地看向容倾，容倾比她还要诧异，眼珠子乱转。 长公主怎么什么都知道？ 萧九泠看得出，容倾是想要表达这句话。 只不过，长公主在上，她不敢开口胡说。 萧九泠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又安静地看向自己鞋面。 还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最好的应对之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慕容烈自己有了个干女儿的事，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话本就是早上容倾哄乔氏高兴时的随口一说。 却不想，长公主这边倒是清楚的知道了。 “乔氏。”长公主又开口。 乔氏立马俯身：“臣妇在。” “听慕容说，你持家有道，很是贤惠。孤心中好奇，特意把你叫来见上一见，没有吓着你吧？” 乔氏忙道：“承蒙长公主召见，是臣妇的荣幸，怎会吓着。” “那就好。” …… 那道威严的声音，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就放慕容烈和乔氏离开了。倒是把萧九泠和容倾留了下来。 之后，还屏退了左右。 等到房中只剩下她们三人时，长公主才笑了起来。 “你们一直低着头，是我长得不堪入目？” 风趣的话，一下子就打破了严谨的气氛。 萧九泠和容倾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终于看清楚了世人仰慕的镇国长公主的容貌。 在看清长公主的长相时，萧九泠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她所知道的赞美女子的词汇，好像都不足以形容出长公主的气魄。 那种气魄已经超越了她五官带来的美。 长公主美吗？ 那必然是美的，皇家之人能丑到哪去？ 长公主年轻吗？ 不，长公主已经不年轻了。 可是，这些都无法遮掩住她的风华绝代，那是一种超越了性别，年龄之美，美得夺目，美得让人惊心。 “嗯，看来我这张脸，还算入得了你们的眼，没有把你们吓着。”长公主调侃着，随意地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两人坐下。 萧九泠和容倾都是浑浑噩噩地听从了安排，走过去坐下。 仿佛，在此人面前，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心思。 萧九泠在心中暗自震惊。 第175章 很多人希望孤死 长公主说，只是觉得她们有趣，所以才将她们留下来聊聊天。 萧九泠想信，却不敢信。 一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杀人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怎么会和刚刚见面的陌生人真的聊天？ 萧九泠不敢信，容倾也不敢信。 她们心中知道长公主是好人，可是却不敢低估皇室玩弄人心的能力。 在两人都暗自警惕时，长公主再次开口了。 “你们很聪明。” 明明是夸赞，萧九泠和容倾两人却立即警惕起来。 长公主似乎察觉到了她们的紧张，又一次轻笑出声。“说你们聪明，是因为你们知道回春蛊的事不管真假，都不宜大肆宣传，所以给慕容烈编造了一个千年灵芝的事来。” “殿下谬赞了。”萧九泠谨慎回答。 容倾又一次想起那跪在院中的女官。 突然，她对上了长公主那双狭长的凤眸，那双凤眸中带着几分促狭。 “你那里，似乎还有一件我府上之物。” 长公主的开门见山，让容倾不敢有片刻犹豫，立即把木牌掏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奉上。 长公主从她手中，勾起木牌上的绳子，将木牌提起来晃了晃，当木牌落入她手中时，她用力一握，木牌发出一声‘咔嚓’声，直接被长公主捏碎了。 萧九泠和容倾都呼吸一窒。 尤其是容倾，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萧九泠，原临南府知州萧远鹤嫡女，出嫁之前无甚动静，倒是嫁入慕容家后，做出了好几件让人称赞的事，还暴露出惊人的经商天赋。” 萧九泠垂眸，不敢流露出任何表情。 心底却有些怅然。 前世，她受尽了阶级之苦。韩羿那一句，‘不配’，让她清清楚楚的明白了，普通人的性命，在权贵面前都是草芥。 这一世，她只想痛快无悔地活一世。 她想要努力地往上爬，爬到让权贵忌惮的位置，让国公府不会因为韩羿而与她作对的位置。 可如今，她还未爬到那个位置，就要面对比国公府更为庞大的存在！ 萧九泠很清楚，在此之前，高高在上的长公主绝对不会关注到临南府一个刚刚崭露锋芒的女商贾身上，可如今，她寥寥几句，却点明了她对自己的了解。 这代表了什么？ 代表了长公主虽然低调下来了，渐渐退出世人眼中，但依然拥有恐怖的情报网。 只要长公主想，她就能立即搞清楚一个人的底细。 “容倾，定康巨富容家之人，本是嫡长女却无奈做儿郎。从十五岁开始接手家族生意开始，倒是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尤其是八宝楼，几乎开遍了整个大乾朝西南方。你下一步就计划要北上了吧。” 长公主轻描淡写的两句话，让萧九泠和容倾都沉默下来。 “你们可知道，在长公主府中，这样的牌子分为几等？”长公主突然话锋一转。 话题不再在她们身上，萧九泠和容倾都悄悄松了口气，她们摇了摇头。 长公主笑道：“这样的木牌，通常都只能用一次。而在木牌之上，还有铜牌，银牌，金牌，以及最高等级的玉牌。” 她突然招了招手。 不知从何处出现一个穿着软甲的女武士，她将手中托盘放下后，又隐没不见。 萧九泠和容倾都无暇去想那女武士藏在何处的事，她们只注意到了在托盘里，放着两块长公主府的铜牌。 铜牌与木牌的款式一模一样，只是材质不同。 “持铜牌者，可进公主府三次。倒是要比那木牌好用些，你们各自那一块吧，就当是见面礼。” 萧九泠和容倾心中都吃惊不已。 她们可不会蠢得以为，拿着这个铜牌就是进公主府参观。 镇国长公主府中，最为重要的是谁？ 当然是眼前长公主殿下。 所以，铜牌的作用是，长公主给予了她们三次可以与她联系的机会。 也就是说，以后她们有什么事需要长公主相助，可以持牌求见。 能不能见到长公主不好说，能不能解决事情也不好说，但起码是一个机会。 萧九泠和容倾都是清醒的人，她们互看了一眼，各自拿了一块铜牌，又谢过了长公主。 长公主在她们收下铜牌后，才勾唇露出浅笑。“奇货居是你们两人合办，那回春蛊之事，孤却不得不向你们解释清楚。” 解释？ 萧九泠真心觉得大可不必。 “回春蛊乃是属下私自所为，我一开始并不知情。” 哪知，长公主的话，却把萧九泠和容倾都震得不轻。 搞了半天，长公主是真的长公主，但回春蛊的事，的确是有人冒名而为。 “不过，她也是一片好心。她是担心孤这残破之躯，撑不了几年就去了。听说了回春蛊的奇效，又知晓有人在卖，所以想要为孤买来。” “她有些聪慧，却也不多。知晓回春蛊之事，不宜宣扬。可是，却还是被容东家忽悠得套出了来历。” 长公主似笑非笑地看向容倾，把容倾看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如今，怎么解释都不对，她只能尴尬地笑着。 好在，长公主也不在意，继续道：“可她却不知道，很多人都巴不得孤死了才安心，孤也想如他们的意。所以，即便她真的从你们那买来了回春蛊，又有何用？孤是不会用的。” 容倾绝望地闭了闭眼。 萧九泠也同感无奈，低着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装作不存在。 谁想要听皇家秘辛啊！ 萧九泠倒是拒绝得不动声色，但容倾表情还是没藏住，被长公主看了个正着。 她也毫不客气地直接笑出了声，容倾又是一身冷汗被激出来。 “长公主殿下……”容倾觉得自己如果不说点什么，她可能要完。 哪知，长公主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打断她，“放心，不会杀你们灭口，我保证你们能活蹦乱跳地走出孤这院门。” 容倾更要哭了。 竖着出院门，横着出驿站是吧？ “哈哈哈哈哈……”长公主突然大笑，笑得简直就莫名其妙。 萧九泠忍不住抬起头，看向笑得眼泪都快笑出来的长公主。 她一边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一边说：“不逗你们了，你们这些小女娃真是不经逗。” 萧九泠：“……” 容倾：“……” 第176章 不可说 “回去吧，孤乏了。” 等长公主笑够了，随意地对两人挥了挥手，便有两个女武士突兀出现，将萧九泠和容倾请出了宅院。 两人刚走出院门，就看到慕容烈和乔氏一直没走，而是在院门外等着。 “爹，娘。”萧九泠喊了一声。 容倾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心生羡慕，小声地道：“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羡慕什么？他们如今也是你的爹娘，难道你忘了长公主那句话？”萧九泠快速地低声回应。 容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之前，她们刚进去，长公主就说了她是慕容烈的干女儿。 容倾下意识回眸，只看到了院门闭合的画面。 “总算是出来了，没事就好。走，咱们先回去。”乔氏欢喜地一手牵着一个。 慕容烈轻咳了声，警惕看向四周，低声提醒：“别瞎说，得长公主召见是天大的喜事，能有什么事？” “是我失言了。”乔氏立即反应过来。 “娘，我们先回去再说。”萧九泠道。 乔氏点点头，一行四人离开这驿馆中最大的宅院，返回自己的院子。 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刚离开不久，潜藏在外的公主府暗卫就把他们的一言一行，一字不差地汇报到了长公主耳中。 虞璇玑靠在卧榻上，神情恹恹地听完暗卫报告后，神情毫无波澜，只是说了句，“慕容烈年纪大了，人也越发无趣，不如年轻时那般张扬直率。” 暗卫没有言语。 虞璇玑好似也早就习惯暗卫这样，自顾自地说：“不过他还有个儿子，正是年轻的时候，不知道是否有他老爹年轻时的英勇。” 这个问题，暗卫会答。 “禀殿下，蜀地那边传来消息，慕容璟在战场上的英勇犹胜于其父，已经在蜀地战场上屡建军功，且此人善用计谋，又沉着冷静对蜀地地形好似很熟悉，是一个难得的将才。” “哦？一个从未去过蜀地的将领，对地势极为复杂的蜀地竟然很熟悉？”长公主来了几分兴致。“派人去查查，他为何如此。” “喏。”暗卫迅速离开。 “咳咳咳……” 虞璇玑突然猛咳了几声，惹得四周顿时紧张起来。 之前在院中跪着受罚的那女官急得跪倒在虞璇玑面前，“殿下，求您让属下去帮您寻回春蛊吧。” 虞璇玑眼皮也没抬：“我不过是咳嗽两声，你们都急什么？都下去吧，我乏了要睡一会。” 说完，虞璇玑便躺了下去，侧过身，用背对着跪在地上的几人。 …… 回到院子，乔氏去安排膳食，说是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在今天把这门干亲给认了。 容倾也没想到不久前的一句玩笑话竟然成了真，当下又没有准备，直接掏出了随身带的银票一股脑塞给乔氏，说是算认干亲的礼数，又被乔氏嗔怒着推了回来。 乔氏风风火火地拉着慕容烈离开了，只留下萧九泠和容倾二人面面相觑。 容倾失笑打破沉默：“我也是万万没想到，自从我告诉你我的秘密后，我这秘密是越来越多人知晓了。索性，干爹干娘都是好人，被他们知道了也无所谓。至于长公主殿下那里，想来她也不会闲着无聊，跑去外面大肆宣扬我这个容东家是个女子。” “或许，这是好事呢？”萧九泠道。 容倾对上她的眼，两人眼神交流了片刻，她才好似猜到了萧九泠的意思，“你是想让我借长公主之威，恢复女子身份，然后再去夺容家家主之位？” “有何不可？”萧九泠觉得自己从长公主那里回来，胆子都变大了不少。 容倾吓了一跳，“你莫要害我。怕我才前脚假借长公主之威，后脚就被她抓去杀了。” “你别忘了，你手中的那块铜牌。”萧九泠越想越觉得可行。 容倾摆了摆手，“先打住，我现在脑子乱得很，此事以后再议。” 萧九泠有些失望。 可其实，她是理解容倾的。 一个长期被压抑在阴影中的人，想要真正去反抗又何其艰难？ 她不能逼她。 “对了，殿下澄清了回春蛊的事，那这笔买卖是不是就黄了？”容倾有些不甘心。 钱啊，都是钱啊！ “难不成你还想把回春蛊送过去？”萧九泠反问。 容倾连连摇头。 她又不傻，刚才短短几句，已经让她听出了皇室朝堂上的风云诡谲。 她就是一个生意人，干嘛要把自己搅和进去。 …… 这顿饭极其丰富，乔氏不仅让随性的厨子做了好几道临南府的特色菜，还专门派人去弗东城的八宝楼点了一些当地佳肴，四人一桌，菜却有十八道。 容倾认了亲，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给慕容烈和乔氏磕了三个响头，收下了两人给的红包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丰盛的一顿。 等饭后，慕容烈才放下酒杯，郑重地看向萧九泠和容倾两人道：“我不问殿下都和你们说了些什么，你们也不必告诉我。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不要以为这次认识了殿下，就要去套近乎，如果有可能你们离她远些，越远越好。” 说着说着，慕容烈眼眶又红了起来。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入，长叹一声：“殿下……不易啊。” “干爹，殿下来弗东城干什么？”容倾试探地问。 慕容烈默了默，“殿下只是恰巧路过弗东城罢了。” 容倾看向萧九泠，似乎在问……‘信么？’ 萧九泠垂眸。 容倾又进一步试探，“干爹，殿下的身体如何？我们还要不要帮殿下找灵芝？” 慕容烈犹豫了一下，慎重地道：“若殿下还要灵芝，你们自然要尽力去找。但其他的，不要多打听。有些事，不可说。” 不可说？ 容倾识趣地没有再问了。 等一顿饭散后，容倾跟着萧九泠回了她的房间。 如今，这次跟来的慕容府中人也都知道了容倾是女子，所以对她光天白日下进入少夫人房间的事也没有多在意。 容倾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问萧九泠。“干爹说，有些事，不可说，到底什么事不可说？我们私下聊聊都不行？” 萧九泠看向她，突然想到如今还不是几年之后，她一路乞讨入京听到那些关于长公主的传闻的时候，有些显而易见的答案，容倾没想到似乎也是正常的。 第177章 功绩就是罪过 这个时候，关于镇国长公主的事，还只是流传于权贵世家之间，并非被大乾百姓所知。 萧九泠忍不住想到，前世的那十年里，大乾朝到底经历了多少风云变化。 蜀地的叛乱只是开始…… 那一战，大乾朝赢了，将所有的叛贼都镇压了下去。 可是，在此之后的几年，大乾境内各地都陆续出现了暴动，还有天灾。 人吃不饱饭，就容易被煽动。 矛盾的爆发，是在第九年的时候，先帝嫡次子显亲王谋反逼宫，斥责大乾朝的天灾人祸皆是由他的皇帝嫡兄而起，是因为上苍不满这个皇帝，才降下灾难，当朝皇帝应该下己罪书，然后退位禅让。 正是这场政变将京城的一品国公府，宣国公府给卷了进去，才在一切尘埃落地后，牵扯出了真假世子之案。 而当时，领兵反杀入皇城，生擒叛贼救出皇帝的人，正是镇国长公主，虞璇玑。 那一次，向来低调的镇国长公主再一次进入了民众的视线，也是在那一次之后，镇国长公主更加低调了。 哪怕，到萧九泠进京的时候，大街小巷都在流传着长公主的传说，不过长公主府的大门也是一直紧闭的。 萧九泠想，那么厉害的长公主因为是个女子，所以不能登上帝位。可同时，也因为她是个女子，所以才一直活到了现在。 “长公主这一生为大乾创下的功绩，是当今世上任何一个皇亲权贵都比不了的。”萧九泠对容倾道。 容倾认可地点头。“这是实话。” 旋即，萧九泠又眸光深深地看着她道：“可有的时候，功绩就是罪过。” “什么？”容倾震惊。 她不是稚童，当然能听懂萧九泠话中的深意。 可就是因为听得懂，才会让她很是震惊。 “功绩便是罪过。”容倾嘴里重复着萧九泠的话，突然笑了起来，“太可笑了。” “是啊，这个世道本就是那般可笑。”萧九泠也流露出讽刺的笑容。 是为长公主，也是为了自己，为了容倾，为了天底下被压迫着，被伤害着，被牺牲着的女子。 “容倾，所以我们在走一条很难的路。”萧九泠道。 她的苦难似乎都在前世结束，这一世从她嫁入慕容家开始，她的磨难就消失了。 可是，萧九泠依然不敢大意轻心，因为，她想要做的事，不仅仅是改变自己的命运，还有慕容璟，还有容倾，还有青芍…… 甚至，还有归云庄那些女子和少年们的命运！ 前世的他们，萧远鹤的处理下，还活着吗？ 在严三的折磨下，还活着吗？ 萧九泠心生感慨，在她眼前仿佛不断地切换一张张的脸庞。 容倾苦笑了一下，“说真的，在认识你之前，我对自己将来最好的幻想，就是有一天我能悄无声息地离开容家，从此以后与容家再无关系。” 萧九泠眸光闪了闪。 前世，容倾的结局不就是如此吗？ 她没想到，上辈子容倾受尽迫害，在危机之下的失踪，生死不明竟然是她心中最好的幻想。 “可认识你之后，你却告诉我，我本就无错，既然身为容家人，我就有资格堂堂正正地争夺家主之位。”容倾看向萧九泠，“你知道吗？其实在你告诉我要这么做，甚至告诉我该怎么做的时候，我虽然认同，但心中却还是犹豫的。直到今天……” 萧九泠抿了抿唇，没有着急开口。 容倾看向窗外院中的花花草草，释然而笑：“直到今天，我决定了。我一定要为自己，为这世间的女子搏一搏。谁说自古以来，没有女子成为家主的先例？若没有，那我就来做那个第一！” 萧九泠眉梢一挑，笑意从眸底荡漾而出。 容倾转眸看向她，眼中同样有着从未有过的光彩：“你也一样！你要成为名留青史的第一女商人，要让那些看不起女子的男人们睁大眼睛看清楚，我们女子从来都不是谁的附庸！男子可以做的事，我们女子也同样可以。” 她的眸光下移，落在萧九泠隆起的肚子上，‘噗嗤’一笑，“他们做不到的事，我们依旧可以。” 萧九泠顺着她的视线落下，听着她的调侃也笑了。 两人的笑声顺着窗户飘到了小院的上空，朝着驿站各处散去。 那最为隐秘的大院子里，虞璇玑躺在窗前的卧榻上浅眠，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角也勾起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 来到弗东城的第一日，萧九泠没有来得及去领略弗东城的人情风貌，但却有机会见到了传说中的长公主。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她才有机会踏出驿站。 乔氏，还有容倾与她同行。 为了避免误会，容倾更是直接换上了女装，只是在头上带了帷帽遮住了自己的容貌。 这样一来，既不会有人误会她和萧九泠之间的关系，也无人知晓她就是容倾。 乔氏对外都说容倾是她的女儿，名叫慕容磬。 这也是容倾给自己取的化名。 大乾朝认下干亲，本就有干爹干娘给认下的儿女取一个名字的风俗。 原本，乔氏是想要给容倾取一个谐音‘清’的，但容倾却说不想要‘清’字，想要‘磬’，是坚如磐石的磬，也是可以发出金鸣之音，警醒世间女子的磬！ 乔氏十分认可，当下就告诉容倾，在她身份还未对外公布之前，她若是以女子身份出现，就是慕容家的二女儿，慕容磬。 这样一来，一同出街的三人，就变成了母女三人行。 随行的青芍，白露，湘竹还有慕容府的护卫，也都称呼她们为，夫人、少夫人，大小姐。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弗东城的街市之中，首先看到的就是与南地不同的建筑，还有人们的穿着。 东海这一带本就靠海，所以女子身上的饰品，都是以珍珠，珊瑚为主。 又因为气候比较炎热，所以他们的服饰也都是以简洁轻便为主，大街上的食肆中，买的菜肴也大多都是刚从海中打捞起来的海货…… 第178章 金发碧眼 “小姐，快看。那人长得好奇怪啊，居然是金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 青芍被眼前的新奇惊讶得轻呼了声。 萧九泠也跟着看了过去，果然看到离他们不远处，有几个发色与眼睛与他们不一样的人走过去。 他们身上的服饰与中原更是差别极大。 哪怕是重活一世的萧九泠，此时都忍不住感到好奇。 “呀，乍看的时候，觉得吓人，可是再多看两眼，又觉得怪好看的，就是他们穿得是不是少了点？”乔氏也注意到了。 “干娘，他们是跟船而来的欧罗巴人。”比他们早来一段时间的容倾，对此倒是见怪不怪了。 “欧、欧罗巴人？”乔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名字。 容倾点了点头。 萧九泠倒是听说过这样的称呼，但也只是在别的商人口中。 欧罗巴人，这个称呼，是大乾这边对于大海彼岸的异域之人的统称。 所以，这些跨越海域来到大乾中土的欧罗巴人，也被称为欧罗巴商人。 他们正是东夷海市的绝对主角。 可以说，东夷海市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的存在，才会存在。 “街上人太多了，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歇一会，吃点东西吧。”容倾提议。 乔氏和萧九泠都纷纷点头。 还是容倾带路，她没有把人往八宝楼领，而是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名为天罗馆的酒楼。 在大乾，没有取得官府批准的酒牌，食肆是不能卖酒的，所以只能成为食肆。 只有拥有酒牌的大型食肆，才能被称为酒楼。 就如八宝楼，也如天罗馆。 众人一入天罗馆，就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 天罗馆是一栋圆形多层建筑，中间是圆形的舞台，所有的席位都围绕着舞台而设立，食客们可以一边品尝点中美味，一边欣赏歌舞。 此时，在舞台上表演的正是来自欧罗巴的舞姬，她们身着异域服饰，扭动着柔软的腰肢，惹来一阵阵的叫好，那金发碧眼的异域长相，在看习惯之后，竟然多了几分异域风情和妖冶美感。 容倾早已经让人订了位置，她把人带上了二层的隔间，邀请乔氏和萧九泠坐下。 隔间很大，除了一张主桌之外，还有两张副桌，就是给随行的仆人们坐的。 主桌与副桌之间，有屏风隔开，既不让仆人们打扰了主人们的雅兴，又可以让仆人们随时听到主人的召唤。 刚入座，乔氏就忍不住感叹：“来到了这里，我才知道什么叫声色犬马，酒色迷人。” 她在临南府，哪里见过这些？ “这弗东城果然是个风流之城。”乔氏道。 容倾忍不住笑：“干娘，您还真是会说话。东夷民风开放，欧罗巴人更是如此，弗东城在此处多少受了不少他们的影响，所以一些风流韵事在弗东城都是常有的，人们也习以为常了。” 她话音刚落，三人就看到一楼有喝多了的酒客，手里拎着酒壶，摇摇晃晃地上了舞台，与欧罗巴舞姬共舞，那些舞姬扭得更欢了，店中也无人阻止，四周是此起彼落的叫好声。 “呀，真是有伤风化。”乔氏用锦帕遮挡双眼。 容倾给她倒了一杯弗东城特产的金丝茶，“干娘，弗东城就是如此，咱们就当是来长见识了。” “也是，等我回去与你们三婶细说，肯定把她吓坏了。”乔氏接受良好，一想到回去告诉钱氏后，钱氏会有的表情，又顿时乐不可支。 萧九泠看得认真，她并非在欣赏舞蹈，而是在感受弗东城礼教之下的自由和放松。 或许乔氏并未注意到，那酒客上台后，虽然在与欧罗巴舞姬共舞，可是却不曾借机占便宜，他步伐的游走，手的去处始终与舞姬隔着一层。 而那些舞姬，千娇百媚，热情主动，可是却也没有真的往酒客身上贴。 她们在认认真真地跳舞，也把与酒客的共舞当做是了舞蹈的本身，又或是工作的一部分内容。 四周叫好的声音，也全无媚俗龌蹉之意，更多的是看好戏的感觉。 萧九泠突然意识到，为何容倾会把她们带来这里了。 “怎么样，可有长了见识？”容倾凑过来，对萧九泠轻声问。 萧九泠点了点头，“果然名不虚传。” 容倾笑道：“我听说，在海那边的欧罗巴，女子不必像我们一样，出门时还要带着面纱。她们可以自由的出门，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若家中没有男丁继承家业，女子也可以继承，甚至延续祖上的爵位。” “还有，据说欧罗巴那边也有很多国家，他们之间也会贸易，并不会看不起商人。” “那边的风景也与我们这边不一样，风俗也不一样。” 容倾说着，眼神中满是向往之色。 她也并未掩饰她的这种向往，“我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坐着商船前往欧罗巴大陆看看那边的世界。” 萧九泠恍惚了一下。 在听到容倾的这番感叹后，她不由得去想。 上辈子，容倾失踪之后，她遍寻不着，容倾会不会是搭乘了商船前往了欧罗巴？ “那是一片什么样的土地，才能孕育出与我们完全不一样的人？九泠，来到东夷，亲眼看到欧罗巴人后，我才知道，这天地间的辽阔超出我的想象。在那些不曾被书籍记录下，被人传颂之地，也依然生存着不同的人。” “我也很想亲眼去见识一番。”萧九泠回过神来，回答了她的话。 她并不觉得容倾的话很可笑，因为她也有着同样的向往。 只是出船远航，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首先，航海图就很难找到。 其次，就是得有至少一艘可以跨越海域的商船。 萧九泠突然感受到了自己肚子被轻轻踢了一下，她垂眸凝视着自己隆起的肚子笑了笑。 一切，还是等她平安将肚子里的小家伙生下来再说吧。 “咦？”容倾突然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声音。 萧九泠抬眸望去，就看到容倾看向了三层斜对角的一个隔间栏杆前，站着一个飒飒的女子，身着武士服。 “那人看着好眼熟。”容倾嘀咕。 萧九泠道：“自然眼熟，昨日你我才见过她。” 容倾恍然大悟：“长公主身边……”她反应过来，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 第179章 一句也听不懂 容倾放下捂嘴的手，没有再朝那边看一眼。 萧九泠与她对视一眼，两人都默契地决定当做没看到。 她们虽然钦佩敬重长公主，但慕容烈已经提醒过了，如今以她们的身份靠近长公主，只会给长公主添麻烦。 毕竟，有太多的人巴不得长公主出事。 长公主如今那么低调，就是不想那些人抓到什么机会。 所以，她们也不能让那些人以为她们是那个机会。 倒也不是她们想太多，本身被长公主召见，就足以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注意了。 乔氏被舞台上的异域舞蹈吸引，倒是没有注意她们两个的小动作。 很快，充满了弗东城特色的佳肴就送了上来。 三人也收回了欣赏欧罗巴舞蹈的眸光，专心致志地品尝美食。 萧九泠吃了不少，不得不说，她这次揣着的孩子，一直没有折腾过她，所以她怀孕至今没有受过什么罪。 夜深人静的时候，萧九泠很多时候都在想，是不是因为她上辈子把该吃的苦都吃完了，所以这一世才会变得顺遂。 …… 用过膳后，乔氏有些犯困。 她本来就有午睡的习惯，出门在外也不例外。 若是午睡没睡好，乔氏一整个下午都会变得很没精神，连胃口也都会变差。 于是，在天罗馆用过膳后，萧九泠和容倾陪着乔氏回了驿馆。 等乔氏睡下后，两人才走出乔氏房间。 “你要午睡吗？”容倾问。 萧九泠摇摇头，“我还算精神。” 容倾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萧九泠挑眉，“来都来了，不如去访一访弗东城的商行，看看他们都在买什么，缺什么。回去的时候，我们又该带些什么东海的特产回去。” 容倾眸子亮了，激动地道：“我正有此意，只是担心你大着个肚子不方便，所以不知该怎么说。” “我并没有那么脆弱，除了肚子大了些之外，我与常人也没有什么不同。”萧九泠笑了笑。 容倾大大地松了口气。 …… 一炷香后，萧九泠和容倾已经再次回到了弗东城最热闹的主街上。 在她们后面跟着的有青芍、白露，还有湘竹。以及将军府的两名护卫，容倾的两位护卫。 容倾依然是女子打扮。 她们走走逛逛，看到新奇的货物时，时而相商，时而让湘竹记录下来。 看了几个商行后，他们来到了一家比较不同的店外。 那店外竖着牌子，说是店中销售的货品都是来自欧罗巴的奇珍异宝。 萧九泠和容倾对视一眼，一起走了进去。 店里面人不少，但好在店面很大，所以进去只有也不算是拥挤。 萧九泠看到了不少与中原风格完全不一样的饰品和一些摆件，另一处柜台上摆放的是各种香料。 她和容倾都大致看了一圈，眼神碰到时，都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说真的，这铺子里的商品虽然都来自欧罗巴，但并不算吸引人。 因为，这店里大多数的商品，在弗东城其他商铺里，她们大多见过，早已经失去了新鲜感，这里无非是将这些来自欧罗巴的商品集中了起来。 且这些欧罗巴的商品，都算不上贵重。 只是待了一会，萧九泠和容倾便失去了兴趣。 就在她们准备走时，却突然看到有一个欧罗巴商人，还有他的随从，从里面走出来，跟着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大乾商人，两人的表情都很不好，出来时那欧罗巴商人口中还说着她们听不懂的话。 似乎，他们谈得不是很愉快。 那大乾商人应该是这家店的东家，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懂欧罗巴商人说什么了没有，只是听他不耐烦地对那欧罗巴商人道—— “我就这个价，你们爱接受不接受。若不想卖，大可以就此离开，去找愿意收货的买家。” 萧九泠和容倾对视一眼。 她们大致猜出来了，应该是双方的价格没谈拢。 欧罗巴商人和他的随从又叽里呱啦地说了好几句，且又一边走一边往后退，一个不小心就差点撞在了退到一旁的萧九泠身上。 好在白露反应迅速，其他护卫也反应不慢，在萧九泠差点被欧罗巴商人撞到时，及时将那欧罗巴商人推开。 本就心情不佳的欧罗巴商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差点撞到人的事，只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被推得差点跌倒，当场就对着萧九泠，容倾他们大喊起来。 他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萧九泠这边的人是一句没听懂，她的表情也很茫然。 而那店家看到这一幕，也没有上前帮忙解释，反而是交代了伙计几句，就转身回到了后面。 伙计上前，并未是解决问题，而是想把萧九泠他们连同那欧罗巴商人一起驱赶出店里。 白露他们怕起了冲突会伤到萧九泠，只能护着她们与那欧罗巴人一起退出了店铺。 容倾气笑：“我算是看明白了，为何这店里的人不少，可半天过去却没什么人买。” “我也明白了。”萧九泠淡道。 两人都对这店铺做生意的方式感到无语，但现在并不是腹诽这个的时候，首当其冲的是要摆平显然把怒气都撒向他们的欧罗巴商人。 直到此时，萧九泠和容倾才感觉到，书到用时方恨少。 早知道要来参加东夷海市，她们就应该提前学几句欧罗巴语。 “这位先生，您说什么我们听不懂，不如我们去府衙找舌人帮忙翻译？”萧九泠被他吵得头疼。 然而，那欧罗巴商人依旧不管不顾地对她们大吼大叫。 萧九泠皱了皱眉，忍耐已经到达极限时，突然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从旁边插了进来，而且说的还是欧罗巴语。 她们循声望过去，就看到长公主带着几名女武士和护卫穿过围观的人群朝她们走了过来。 长公主双手背在身后，迈着闲庭信步缓缓而来，停在了她们身边，面对那欧罗巴人。 虽然在这里无人知道她的身份，但她那与生俱来的气质，还是一下子就震慑了全场，连那欧罗巴商人的气焰都降了几分。 第180章 老师 长公主就这么站在萧九泠和容倾身边，畅通无阻地与那欧罗巴商人交流。 见终于有人能听得懂自己在说什么，欧罗巴商人的情绪也平复了些。 他们有来有回地说了几句，虞璇玑就转眸看向萧九泠和容倾。 “他说，刚才你们的仆人差点将他推到，并且没有道歉？” “胡说，刚才分明是他与旁人争吵，往后退时没有看路，差点就撞到了九泠，白露他们是情急之下，才把他推开的，而且也没用多大的劲。”容倾愤慨极了。 容倾虽然穿着女装，也带着帷帽，但是她一开口，还是让虞璇玑认出了她的身份。 虞璇玑多看了她两眼，然后又看向那欧罗巴商人，继续用欧罗巴语和他交流。 欧罗巴商人在听完虞璇玑的解释后，愤怒的表情转而懊恼，他突然向萧九泠深深鞠躬，又从侍从手里拎着的羊皮袋子里，掏出了一颗鸽子蛋大的红宝石，双手奉上。 萧九泠下意识地看向虞璇玑。 虞璇玑嘴角噙笑，和颜悦色地充当舌人的职责。“他说，他刚才并未注意到差点撞到了你。现在他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很懊恼，他对你说对不起，这颗红宝石是他对你的赔礼，也是给你未出生孩子的礼物。” 萧九泠了然，对虞璇玑道：“烦请殿……” 虞璇玑挑了挑眉。 萧九泠顿了顿，改口：“烦请夫人告诉他，道歉我接受，赔礼就不必了。” 哪知，她话音刚落，虞璇玑就直接从那欧罗巴商人手中拿走红宝石塞进萧九泠手中。 在萧九泠诧异的时候，虞璇玑懒洋洋地开口：“拿着吧，你若不收，他还会再找别的法子赔罪。他们欧罗巴人喜欢两清。” “……”萧九泠手里拿着红宝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但那欧罗巴商人在看到萧九泠接受了红宝石后，却露出开心的笑容，又从袋子里摸出两块小一些的蓝宝石，一块递给容倾，一块递给虞璇玑。 在虞璇玑坦然接过后，容倾也跟着茫然接过。 “他觉得刚才他冤枉了你，所以蓝宝石也是为了赔礼。至于我这块……”虞璇玑在手中把玩蓝宝石，勾唇笑道：“是为了感谢我帮他翻译。” 那欧罗巴商人在接连送出去三块宝石后，终于松了口气，又向虞璇玑说了几句后，便带着随从告辞了。 “他让我再次向你们说，他为今天的事感到抱歉，希望你们能忘掉这段不愉快的经历。”虞璇玑将欧罗巴商人临走时的话翻译出来。 萧九泠和容倾面面相觑。 她们都没想到会碰上这么一个插曲，还与长公主再一次相遇。 如今，长公主帮了她们，若是她们没点表示，那岂不是不知礼数？ “感谢夫人相助，不知夫人可否有闲暇，我与妹妹应该请夫人吃茶以示感谢。”萧九泠只能主动道。 “好啊。” 原以为虞璇玑会拒绝，却没想到她一口答应下来。 …… 一盏茶后，三人落坐在一处布置雅致，环境清幽的茶舍之中。 弗东城的饮茶之风也十分盛行，所以这样的茶舍并不难找。 茶舍里，萧九泠和容倾规规矩矩地坐着。 虞璇玑却潇洒地靠着椅背，侧躺在竹席之上。她目光在容倾脸上停留了一会，笑道：“还是这顺眼些，柔柔弱弱的样子，扮作男儿行走，也只能偏偏一些眼盲心瞎的人罢了。” 容倾笑得有些尴尬。 她那个样子，让虞璇玑笑得玩味起来，“我有那么可怕吗？你们请我来吃茶，却又这般坐立难安？” “不是，我……”容倾急忙解释，又求助地看向萧九泠。 没办法，让她做生意可以，但让她面对威名赫赫的长公主殿下，她实在是有些方。 萧九泠轻咳了声，“殿下恕罪，我们感谢殿下的心是真的，请殿下吃茶也是真的。只是，我们怕自己过于莽撞，给殿下添麻烦。” 她觉得，面对虞璇玑这样的人物，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和长公主玩心机？ 只怕会适得其反。 果然，虞璇玑在听过她的话后，又一次笑了，只是这次笑得有些意味不明。“是慕容烈和你们说了些什么吧？” “没有。” 萧九泠和容倾异口同声的道。 但，即便她们否认了，虞璇玑还是能猜出慕容烈的顾虑是什么，她看向窗外精心搭配的园景，“真是庸人自扰。” 她都不在乎的事，何须别人来替她操心？ 萧九泠怔了怔，抬眸看向虞璇玑的侧颜，带着几分睥睨天下的傲气，又带着几分无人能懂的寂寥。 突然间，萧九泠莫名其妙地想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长公主没有婚嫁，也没有子嗣传人？ 不是不愿，是不能吧。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她如今所在的地位高处不胜寒，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 她永远是孤家寡人一个，则天下太平。 若她后继有人，则天下大乱。 身为女子的长公主功绩再高，也登不了基，成不了皇。 但是，拥有长公主血脉的男丁却可以！ 所以，在长公主选择踏上征途的时候，她就注定一辈子只能孤独终老。 那么高贵的人，却只能以这种凄凉的结局相报…… 萧九泠突然间觉得长公主是个可怜人。 “殿下学过欧罗巴语？”萧九泠没有再提刚才的话题，而是另提了一个。 虞璇玑依旧看向窗外，“嗯，曾经在海中救过一个欧罗巴商人，和她学了几句。” 萧九泠眼前浮现出长公主与刚才那欧罗巴商人交流的模样，心中想，那可不是只学了几句而已。 “殿下谦虚了。我们可是一句都听不懂，只能无措茫然。”萧九泠道。 虞璇玑转眸看向萧九泠，“你们来到东夷海市，若不会几句欧罗巴语，又如何与欧罗巴商人谈生意？” “殿下说得极是。”萧九泠看向容倾，容倾也看了过来。 “经历今日之事，我们是要学学欧罗巴语了。”萧九泠再次看向虞璇玑。 虞璇玑挑眉：“好哇，那就拜师吧。” “？？？”萧九泠。 “？？？”容倾。 两人同样震惊地看向大乾朝最为尊贵的长公主殿下。 第181章 海市开启 萧九泠一时无言以对。 她说的是，等回去后，和容倾找个懂欧罗巴语的人来，学习一下欧罗巴语，怎么话落到长公主耳中，就变成了拜师？ 谁要拜师了？ 她们要拜谁为师？ 面对两人的愕然，虞璇玑却好似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样，玩味地道：“你们不是要学习欧罗巴语吗？难道，你们觉得孤的水平还不足以教你们？” “不敢。” 萧九泠和容倾异口同声地回答。 虞璇玑露出的笑容带有几分恶劣，“既然觉得孤可以教你们，你们为何不肯拜师？” 这话就严重了。 萧九泠和容倾忙起身跪在虞璇玑面前。 “殿下，我们只是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劳烦殿下教我们。”容倾忙道。 萧九泠也紧跟着道：“能得殿下提点，我们实在是惶恐。” 这一次，虞璇玑没有免她们的礼，她依旧是懒洋洋的样子，“那些虚伪客套的话就不必说了。孤也不逼你们，你们只问本心，可否愿意拜我为师，学习欧罗巴语。” 只问本心？ 萧九泠缓缓抿起唇。 她不知此刻容倾心中是怎么想的，她只知道，她在听到长公主这么说后，心口的位置在狂跳，无数个声音冒出来让她答应。 说完这一句，虞璇玑也不再说什么，她一边吃茶，一边等着萧九泠和容倾的答复。 容倾渐渐镇定下来，萧九泠释然地笑了笑，双手抬起，规规矩矩地给虞璇玑行了一个拜师大礼。 容倾唇角勾了勾，也同样行了拜师大礼。 “弟子萧九泠，叩拜老师。” “弟子容倾，叩拜老师。” 虞璇玑嘴角愉悦地勾了勾，“乖，起来吧。” 容倾起身，同时不忘扶着行动不便的萧九泠。 “坐。” 在虞璇玑的吩咐中，两人又重新坐下。 只是，这一起一坐间，三人的关系却大不一样了。 …… 傍晚，萧九泠和容倾回到了驿馆。 慕容烈已经回来，与乔氏正在等她们用膳。 四人刚用过晚膳，虞璇玑身边那位冷酷女官就来了。 “殿下说了，忘了给你们拜师礼。” 她说着，将两枚公主府的金牌放下，又毫不客气地收回了前一天才给她们的铜牌。 女官来去匆匆，把虞璇玑交代的事完成之后，就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直到她离去很久，乔氏和慕容烈都还在震惊之中。 “这……怎么才一个下午没有跟着你们出去，你们就变成了长公主的徒弟？”乔氏一脸茫然。 她到底是错过了什么？ 慕容烈神色复杂地看向萧九泠和容倾，“你们当真是拜了长公主为师？” 容倾点了点头。 萧九泠解释了一句：“爹，我们是请长公主教我们欧罗巴语。” 慕容烈沉默不语。 萧九泠看得出他在担心什么，上前安抚：“爹，我有仔细想过，我们本来和长公主之间都是光明正大的来往，若是遮遮掩掩或是故意避嫌，反而不美。更何况，这样作为实在是太过伤人，长公主为国牺牲那么多，她不该如此，让世人避讳远离。” “我只是担心……”慕容烈叹息。 “我知道爹在担心什么，您是担心我们出现在长公主身边，会让一些别有居心的人误会我们，利用我们胁迫长公主。”萧九泠将慕容烈之前没有明说的事都说了出来。 慕容烈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可是爹，因为害怕给长公主带来麻烦，就选择远离避嫌吗？那长公主岂不是太可怜了？今日，我才听懂长公主殿下那一声‘孤’不仅仅是代表皇家地位，更是她心中自嘲。” 慕容烈猛地一怔。 容倾也站出来道：“干爹，长公主并未逼迫我们，她让我们顺心而为。我心中钦佩长公主这样敢为天下先的女子，也想要以她为榜样，能拜她为师，哪怕只是学欧罗巴语，我也很庆幸能与她有这样的师徒缘分。” “爹，我亦然。”萧九泠道。 慕容烈重重叹息了声，“你们都是聪明的孩子，也都有自己的想法，你们就按照你们所想的去做吧。” “谢谢爹。” “多谢干爹。” …… 与此同时，在虞璇玑所住的大院落里，冷面女官前来复命。 她将收回来的两枚铜牌还给虞璇玑后，不解地问：“殿下，为何您对她们二人如此看重？” “看重？不，我只是好久没有见到活得那么鲜明的女子了，忍不住想要看看，若让她们乘风而上，她们会飞到什么高度。”虞璇玑笑了笑，仰起头看向月明星稀的夜空。 “天下女子多苦难，但若能突破这重重苦难，她们一样会成为翱翔于空的鹰。” 女官心下了然，没有再问下去。 …… 接下来两日，萧九泠和容倾没有再出驿馆。 她们倒是每日都在虞璇玑暂住的大院子里，跟着虞璇玑学着欧罗巴语。 休息时，虞璇玑偶尔也会说一些她当年参加过的战事。 从未听过战场之事的萧九泠和容倾，听得津津有味，从战场上的派兵遣将，兵法谋略上也得到了不少商道上的体会。 不知不觉，日子来到了东夷海市开启的日子。 一大早，虞璇玑就带着萧九泠和容倾出了弗东城，前往了东海边。 长公主府的那些暗卫潜藏于她们身边保护，萧九泠和容倾的安全倒是让乔氏放心许多。 等出了弗东城，继续往东，在看到海岸线时，一片延绵不绝的海市也显露了真容，清晰无比地映入了萧九泠的眼眸。 商船相连，摊铺相接，顺着海岸线延绵百里。 近海的海域上，还有一艘艘渔船拼接起来的移动食肆，那些都是东夷人的渔船。 比弗东城更多的欧罗巴人出现在萧九泠她们眼前。 而比欧罗巴人更多的，是来自大乾各地的商贾名流。 商人是为了商机而来，而名流权贵则是为了新奇热闹。 “从今日开始，连续十日，这里将会不分昼夜，灯火通明，热闹不歇。十日之后，交易完成，商船满载而归，我们的商人也会满载而归……”虞璇玑抬手指向那片人山人海的海域，向身边的萧九泠和容倾道。 第182章 欧罗巴女商人 虞璇玑显然要比萧九泠和容倾更了解东夷海市。 萧九泠是只听说过，从未来过。 而容倾，虽然已经接受容家部分生意，但容家的生意几乎都是与食相关，所以对于东夷海市也极少接触。 若非这次为了奇货居，容倾都不一定会来到弗东城，然后知晓东夷海市即将开启的消息。 两个懵懵懂懂的人，终于见到了商人心中视为圣地存在的东夷海市，幸好身边有一位什么都懂的长公主殿下，才不至于让她们当个真眼瞎。 其实，这两日萧九泠心中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她原本来参加东夷海市，就是为了长长见识，顺道看看有什么她不曾知晓过的奇货。 但是，在认识长公主后，尤其是拜了长公主为师后，她感觉活了两世的自己，就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幼童，在长公主的关照下，一步步往前走。 这让重生回来后，步步为营的她，突然间有些不适应。 “你们来海市可有什么要买的？”虞璇玑问。 容倾被这眼前规模前所未有之大的海市所震撼，茫然地摇了摇头。 买什么？ 她现在看着看不到首尾的贸易摊子，都不知道该从何看起。 还是萧九泠回了话。“倒也没有想好要买什么，只是从未来过东夷海市，所以慕名而来。” “如此，那就先随便逛逛吧。”虞璇玑看向正在扎营的护卫，又看向萧九泠的肚子，“虽说弗东城离这里不远，两个时辰便能到达，但来这里的人都想抓住机会寻找商机进行交易，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每日往返上，所以要么就是入住东夷人的旅店，要么就是自己安营扎寨。你这身子，能扛得住吗？” 萧九泠信心满满，“老师放心，我可以的。” “好。不过，若有不适，也不要强撑。若你出了什么事，倒是孤对不起慕容烈了。”虞璇玑道。 萧九泠点头，“我知道轻重，不会硬撑。” …… 虞璇玑并未寸步不离的陪着两人，只是让一名女官，还有几名护卫陪着萧九泠和容倾逛海市。 刚好，那派来的女官还是容倾的老熟人，正是当初想要找她买回春蛊的那位。 萧九泠和容倾看到是她时，都不知道这是有意还是无意。 不过，那女官好似忘记了之前买回春蛊的事一样，提都未提一句，而是尽职地向她们介绍东夷海市的情况。 “东夷海市上有大商贾，也有小商贾。这个海市是以欧罗巴商人为中心，所以在他们的商船外，都会摆着他们带来的一些样品，而我们的商人支起的摊子上，也会摆放他们带来的贸易之物。若有双方看得上的，欧罗巴商人会邀请人上船详谈。” “海市上，要么就是以物易物，换取各自所需的商品，要么就是以黄金交易。” 她说完，突然狐疑地打量萧九泠和容倾。“你们什么规矩都不知道，就这样来了海市，黄金有准备吗？” “带了一些。”萧九泠如实道。 她们还是有些准备的，只是海市在即，四处要换黄金的商贾很多，她们也没有换到多少。倒是让湘竹，庆俞他们以琳琅阁和奇货居的名义，拉了一些杂货和韶越奇货过来。 容倾那边，则是打听了一下欧罗巴商人的喜好，准备了些瓷器和茶叶。 她们虽有准备，但看到如今这东夷海市的规模，她们心中都觉得准备得还不太够。 中原的杂货，她们有带，其他商人怕是也有带，若是看上同一批欧罗巴商品，光靠货物竞争不过的话，就只能靠黄金了。 可惜，她们准备的黄金也不多。 …… 第一天开市，虽然热闹，但许多人都还是在观望，每个摊铺上逛逛，多聊聊好进一步掌握今年海市的信息。 萧九泠体力不错，与容倾逛到日暮时分，才朝营地走去。 这一天的陪伴下来，她们也知道那位女官名叫梓鸢。 但即便如此，梓鸢依旧没有再重提回春蛊之事，就好像她从未叫容倾去找过回春蛊。 等他们一行人回到营地时，营地已经灯火通明，再转身看向海边上的船只，也都挂起了星星点点的油灯，宛若银河繁星。 倒是那些摊铺，因为涨潮的关系，早早地撤走了。 主要是东夷这边也没有一个像样的码头，所以这些摊铺只能日出摊开，日落收摊。 萧九泠他们回到营地时发现营地里似乎来了客人。 她们站在帐外，就听到了长公主爽朗的笑声，还有用欧罗巴语聊天的声音。 萧九泠和容倾对视一眼，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老师既然有客人，我们就先不进去打扰了。”萧九泠想了想对梓鸢道。 结果，不等梓鸢回复，帐中就传来虞璇玑的声音：“你们两个都进来吧。” 她说的‘你们’自然是指萧九泠和容倾。 片刻之后，萧九泠和容倾进了帐中，也看清楚了与长公主相谈甚欢的客人。 一位……金发碧眼的欧罗巴女子。 她的年龄似乎与长公主差不多，五官立体，皮肤白皙，长得十分漂亮精致，身上的穿着打扮也很是贵气。 “你们好，我叫罗塞拉，是你们老师的朋友，也是一名欧罗巴商人。” 她一开口，说的不是欧罗巴语，而是生硬的大乾话。 虞璇玑依旧是懒洋洋地靠在主人位上，用欧罗巴语对罗塞拉道：“她们正在学欧罗巴语，你最好用欧罗巴语和她们对话。” “噢，我的神。她们才学了几天欧罗巴语，你这个老师实在是太苛刻了。”罗塞拉依旧用别扭的大乾话说。 虞璇玑讥讽而笑，“你们欧罗巴语不过就是那几个音，反反复复组合，有什么难学的？孤的学生，就算是学了几日，也能轻易拿下。” “……”萧九泠。 “……”容倾。 她们满打满算也就学了两天。 基础的一些常用语倒是学会了，但是再深入一些，那就还是‘聋子’。 罗塞拉觉得自己被讽刺了，很不服气。 可是，长公主的威严尤其是外邦人可以敌得过的？ 最终，萧九泠和容倾还是硬着头皮用刚学会一些的欧罗巴语磕磕绊绊地和罗塞拉交流。 在一旁看戏的虞璇玑，一边吃着新鲜水果，一边美名其曰，她特意把罗塞拉约来营地暂住，就是为了给她们两个当陪练，让萧九泠和容倾抓住机会，莫要辜负了她一番安排。 萧九泠和容倾都没想到，白天逛了海市回来，晚上还要上课。 第183章 一笔大生意 接下来几日，萧九泠和容倾都深刻地感受到了东夷海市的魅力。 只可惜，她们的准备还是不够。 输在了没有参加海市的经验上。 从欧罗巴跨越重洋而来的商人们，或许一年，两年就只能走这么一趟，所以谁都是希望将利益最大化，他们想要做的是大宗生意。 萧九泠和容倾准备的那些货物，他们其实也有些看中的，但就是量太小，且有些商品是从未在欧罗巴大陆上销售过的，他们觉得风险太高，万一带过去的货物喜欢的人不多呢？ 所以，五六日下来，东夷海市都过去了一半，萧九泠和容倾两人是大饱眼福，却没有做成一桩大生意，只能在临时的摊铺上，换取少量的奇货。 又或是用不多的金子，买一些来自欧罗巴的商品。 这一日，萧九泠的身子有些乏了，她不敢大意，便提前回到营地休息。 容倾也都把海市逛得差不多了，于是也就陪着她一起回来。 这段时间在营地里，两人的营帐都是相邻的，也是为了方便两人日常的讨论。 今日也不例外，萧九泠舒舒服服地躺下之后，容倾就坐在她身边，一边吃着水果，一边与她聊天。 “不来海市，我们都还不知道，有些东西和我们想像的不一样。”容倾嘴里塞得鼓鼓的。 萧九泠点点头，“在大乾境内，我们对于百姓有所了解，所以知道奇货能挣钱。而且，是专挣有钱人的钱。甚至有的时候，奇货暂时卖不出去我们也不会担心，因为这些奇货都是用极低的成本换来的，对于我们来说风险在回报面前，几乎为零。” “是啊，有的时候一件奇货销售得当，就能抵得过一批交易的成本了。”容倾点了点头。 所以，在萧九泠第一次向她提出这个合作时，她没有马上拒绝，就是因为看出了这个行业暴利的一点。 物以稀为贵，这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话。 她们只是把这句话发挥到了可能达到的极致而已。 “我们的策略是没有错的。”萧九泠首先给予了奇货居的肯定。 容倾道：“嗯，我们的想法没有错。奇货，重点就在于奇这个字，只有少，才能成为奇，要控制住进入流通市面的量，我们才能稳稳占据这个奇字。所以就注定，我们要的货是少而杂。每一种货物数量不能太多，但却又要涵盖各种。”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我们这几日已经见过不少欧罗巴商人了，他们都不愿意进行这样的交易。如果只是用金子买，其实很不划算，毕竟，欧罗巴的商品也并不便宜。成本上去了，我们的风险也会增加。” 容倾说完，有些泄气。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忽略了欧罗巴商人的想法。我们的奇货策略在他们身上并不奏效。”萧九泠点出最关键的一点。 “是啊，他们远渡重洋而来，就是为了带回本国人民最喜欢的商品回去，想要用新奇的货物去尝试打开市场，极少有商人拥有这样的魄力，就算他们有偶尔想要尝试的，也会漫天要价。” “他们是天生的商人。”萧九泠道。 容倾也点了点头。 “我们这次参加东夷海市，还真是涨了不少见识。我很早之前就听说过东夷海市，一早也想来见识一番，却因为这种贸易与容家的生意并不相干，我又被容家的事缠身，所以一直都没有机会而来。这次能够参与其中，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萧九泠轻笑出声：“你倒是很会安慰自己。” “不然嘞？”容倾无奈而笑。 “这次没有经验，下一次就会准备充分了。”她说完，又揶揄地看向萧九泠，“莫要说我，倒是你……” “我如何？”萧九泠挑眉。 容倾笑：“我还以为，我们萧大东家向来运筹帷幄，布局千里，这小小的东夷海市也能轻松拿捏。” 萧九泠失笑：“你把我当神仙么？这东夷海市，我也只是只闻其名，这次与你一样都是第一次来，不了解其中规矩，不懂欧罗巴商人的想法有何不对？” “倒也没什么不对，就是看惯了你云淡风轻，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我有些不习惯而已。”容倾道。 萧九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特别为她调制的妊妇饮品，“莫要把我当神，我与你并无什么不同。” 她清醒得很，知道自己不过是多了上一世的经验，所以才会在一开始就一鸣惊人。 她前世没有经历过的事，在碰上的时候，她也并没有什么优势。 两人正在帐中聊天，梓鸢忽至。 原来，是她们每日学欧罗巴语的时间到了。 自从海市开启后，长公主殿下倒是偷得半日闲，把教授两人欧罗巴语的任务甩给了罗塞拉。 也是这几日的相处，萧九泠和容倾才知道，原来当初长公主说救过一个欧罗巴商人的事，所救的人就是罗塞来。 罗塞拉说那是她第一次与父亲一起来到中土大陆，在快到的时候，他们遇到了极端的天气，她不幸落水与船队失散，幸亏被正在巡海的长公主殿下所救，否则就要喂鲨鱼了。 罗塞拉在船上一住就是半个月，长公主也是在那个时候学会了欧罗巴语。 那么短的时间就能学会一门语言，也难怪长公主对她们期望颇高了，觉得学习欧罗巴语是非常简单的事。 萧九泠和容倾在长公主帐中见到罗塞拉时，就感到今日的气氛隐隐有些不对。 当然，长公主虞璇玑依旧是懒洋洋的样子，今日倒是多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感觉。 而罗塞拉则是心不在焉，甚至是愁眉苦脸的表情。 “罗塞拉你怎么了？”容倾直接问了出来。 罗塞拉看了她们一眼，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就在萧九泠和容倾以为她不会说时，罗塞拉却一股脑地说了—— “天神！东夷海市就要结束了，可是我到现在还没有做成我想要做的生意，难道我要把我从欧罗拉辛辛苦苦带来的商品，又完整地带回去吗？” “如果我就这样回到欧罗巴，我会破产的！还会被家族除名……” 第184章 我们是没有 在罗塞拉的讲述下，萧九泠和容倾也渐渐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罗塞拉这次来到东夷海域参加海市，是他们家族对她的一次考验，能够通过，她回去后就能顺理成章地成为家族这一代的领导人，如果不能通过，她就会被家族除名，失去继承的资格，只能在家族的安排下乖乖家人，与其他商人家族联姻。 而考验，也并非是说说而已，这是用真金白银来搭建的考验！ 这是一次真实地贸易。 罗塞拉出发之前，是与欧罗巴的其他商人签署了合约而来的。她收了人家的定金，加入自己的本钱，采购了大批欧罗巴的商品来到东夷海市，就是为了要把对方商人需要的货物带回去。 只要她带回去了，完成此次交易，她就能得到剩余的货款，扣除成本之外，就是她的利润。 可如果她无法在期限内将对方所需的货物带回去，那么她就只能按照合约规定按照合约总价三倍赔偿对方，那是一笔极大的数字，她赔偿出去后，她也会沦为穷光蛋。 最重要的是，从此以后她将不能再从商，不能在外面自由自在地行走了。 这与她从小立志要成为一名传奇女商人的愿望不符，也是她最不能接受的人生。 “……眼看着再过几日海市就要结束了，可是我还是不能找到合适的货物……都怪德雷夫！” 罗塞拉说到后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名字时，已经是咬牙切齿的模样。 德雷夫？ 这又是谁……听名字，似乎也是个欧罗巴人。 萧九泠和容倾面面相觑。 在一旁看热闹的虞璇玑，幸灾乐祸地解释：“德雷夫就是她的未婚夫，也就是这一次她如果生意失败回去之后要嫁的男人。” “我尊敬的公主殿下，您还在嘲笑我！您没有看到，我现在已经是火烧眉毛了吗？”罗塞拉满面愁容。 虞璇玑：“我大乾朝的成语用得不错。” 罗塞拉自豪地昂首挺胸，“那是当然，为了来大乾做生意，我可是很努力刻苦地在学习大乾话。” 虞璇玑笑了笑。 萧九泠觉得有些奇怪，罗塞拉遇到了这样的事，长公主不帮忙就算了，为何还要幸灾乐祸？ 当然，她不会去问。 于情于理，她与长公主的关系，都要强于罗塞拉。 萧九泠觉得，长公主没有表示，自然有长公主的理由，若她不管不顾地去问，才是令人尴尬，慷他人之慨。 罗塞拉气愤地说：“一定是德雷夫，他仗着自家的财力，让其他欧罗巴商人和我作对，要阻止我与大乾的商人做生意。每次我看到有合适的商品，想要合作的时候，就会有其他人出来抬价，或者是用别的手段破坏交易。他想要毁掉我这次的考验，等我回去之后，就只能乖乖嫁给他！我不会让他得逞的，如果我真的达成不了交易，那我宁可从此就留在大乾生活……”她转眸看向虞璇玑，“我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到时候请您务必收留我。” “欢迎。”虞璇玑无所谓地笑了笑。 罗塞拉脸色顿时又一垮，“您看，您都愿意收留我了，为什么就是不肯帮我介绍几个靠谱的商人合作呢？” “孤不是介绍了吗？”虞璇玑笑得意味深长。 罗塞拉一时没反应过来。 萧九泠和容倾倒是反应过来了。 两人暗中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地别开眼睛。 “哪里有商人，您什么时候介绍的？”罗塞拉说着说着，眼睛落在了萧九泠和容倾两人身上，顿了顿，终于反应过来。“啊！您是说她们？您两位漂亮美丽的学生？她们也是商人？不是什么贵族小姐？可是我看她们在海市逛了好几日，似乎什么都没有买，我一直把她们当做是来看热闹的贵族小姐。天啦，你们真的是商人？” 罗塞拉激动起来。 最后一句话，是直接对萧九泠和容倾说的。 萧九泠和容倾都点了点头。 “我们的确和您一样，是一名女商人，也不是什么贵族小姐。”萧九泠道。 容倾也跟着道：“没错，我们不同的只是，你是欧罗巴女商人，我们是大乾女商人。” “天啦！天啦！这几天我都在干些什么蠢事？居然把希望寄托在外面那帮人身上，而忽略了你们！”罗塞拉更加激动了。 她在激动之中，朝着虞璇玑埋怨，“尊敬的长公主殿下，您为什么不一早就告诉我，她们都是出色的大乾女商人？” 虞璇玑挑眉，“孤哪里知道你如此愚蠢，与她们相处了几日都不知道她们是什么身份。” 罗塞拉尴尬了。 她知道虞璇玑不懂经商，所以哪里会想到虞璇玑会收下两位女商人为学生？ “好吧，都是我的错。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们两个一定要帮帮我，我可不想嫁给德雷夫那个卑鄙的家伙！”罗塞拉抓住萧九泠和容倾的手，一手一个，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萧九泠轻咳了下提醒，“罗塞拉您说了那么多，可是说来说去，您都没有说出你到底需要什么商品。” 容倾在一旁配合地点点头。 她也是服了，罗塞拉这么粗线条的……如果让她通过家族考验，回去接手家族真的合适吗？ 罗塞拉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额头，“我都被气糊涂了！我需要你们大乾朝的丝绸，布匹，越精美越好！你们知道的，在欧罗巴很多贵族都非常喜欢大乾的布料！” 容倾转眸看向萧九泠眨了眨眼。 似乎在说，无论是萧九泠的琳琅阁，还是她们的奇货居，都没有涉及到布料这个行业。 就算现在去帮罗塞拉收购，也恐怕不是短期内可以完成得了的事。 可是，罗塞拉在海市结束之后，最多再停留十日就要走了。 萧九泠看懂了容倾的提醒，却依旧是不慌不忙地样子。 她看向虞璇玑所在，后者依旧是一副置身事外看戏的模样。 萧九泠收回眼神，重新落到罗塞拉身上，“可以，您可以把你所需布料的清单理一份给我。” 罗塞拉惊喜万分，“太棒了！我这就去！” 她好似怕萧九泠反悔似的，跑得飞快，一眨眼就离开了营帐。 罗塞拉一走，容倾就问：“我们哪有布料的渠道？现找也来不及啊。” “我们是没有，可是有人有。”萧九泠胸有成竹地勾了勾唇。 虞璇玑看着两人，嘴角也有一抹笑容若隐若现。 第185章 快马加鞭 临南府城并没有海，但并不代表整个南疆都没有海。 距离临南府最近的南疆海域，又被称为大乾南海，是在百里之外。 那里只有些渔家，并无贸易码头，只有一个官家停靠的码头。 罗赛拉只有半月时间，要想从陆路赶回临南府，还要完成大批布料的调动时间上根本来不及，所以萧九泠拿着虞璇玑的手谕，从弗东城借调了一艘快船，再加上慕容烈这边派兵保护，护送她和乔氏先回临南府。 容倾则继续留在东夷海市上，答应与罗赛拉交易的附加条件之一，就是罗赛拉要挑选一些她们的货物，前往欧罗巴打开新的市场，以及由罗赛拉作为中间人，促成奇货居与欧罗巴商人的一些小宗生意。 说白了就是，让这些与罗赛拉关系较好的欧罗巴商人答应与容倾进行一些小额的交易，从那些大商人的份额中，挤出一点来给她们。 容倾也不会让罗赛拉为难，她挑选的欧罗巴商品，还是走奇货路子。 毕竟，每次海市结束，市场上都会充斥着大批欧罗巴的宝石，手工艺品，还有一些大乾没有的香料，皮制品等等。 从弗东城到临南府，走水路的话，只需要三天就到了，大大地节省了时间。 萧九泠刚回到临南府，还未来得及休息，就让人去约了苏胜。 苏胜收到萧九泠的信，也立即赶到了将军府，见到了萧九泠。 两人见面，也没有什么客套的寒暄，萧九泠直接把罗赛拉的清单递给了苏胜。 “苏老板，这些清单上的布料可能找齐？”萧九泠等苏胜大致看了一遍之后才问出。 苏胜内心是震撼的。 因为清单上列出的布料数量极大，且都是高端布料，只要做成这笔生意，可以抵他三年买卖！ “可以。”苏胜说完，只觉得自己嗓子有些沙哑，下意识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喉茶。 “这批货要得急，如果苏老板能在即日起十日内备齐，那么在价格上，还可以往上提一成。”萧九泠又抛出了一个让苏胜无法拒绝的理由。 苏胜呼吸一窒，哪怕他已经很努力地克制了，但还是在萧九泠一个小辈面前隐隐失态。 临南府地处南疆，虽然算不上贫瘠，但有钱的人也无法与江南，还有京城相比。 苏胜作为临南最大的布料商人，在前些年为了打响这个名声，本就进了不少昂贵的布匹，卖不出去的都成了库存，积压在仓库之中。而作为临南最大的布料商，苏胜的布行必须所有的布料都能拿得出来，才能抱住布行的地位，每年的新布料都得有，因为谁也说不准，万一哪天那位大人物的家眷点名要要呢？ 总之，因为各种原因，苏胜在看到萧九泠一下子要那么多昂贵布料的时候，内心的激动就差点压抑不住了。 而萧九泠心里也很高兴。 只要苏胜能拿得出那么多布，她作为中间商，又能赚一大笔。 她给苏胜的价格，是大乾朝的价格，可是罗赛拉给她的价格可是按照海外贸易的价格来的。 大家都知道，大乾的货物拉到欧罗拉后，都是身价翻数倍，甚至十数倍不止，所以欧罗巴商人为了能从大乾商人手中拿到最好的货物，都是以比大乾境内价格翻两到三倍的价格进货。 这就不难理解，为何每次东夷海市，会有那么多大乾商人慕名而来了。 而罗赛拉为了能够尽快拿到这些高档布料，直接给萧九泠开出了高于大乾价格四倍的高价进货，所以萧九泠就算多给苏胜一成，也是稳赚不赔的。 “此话当真？”苏胜呼吸都急促起来。 那些本就价格昂贵的布匹，价格再往上加一成，那可是不少的钱啊！ 萧九泠点了点头。 但其实，她心中也有一个疑虑。 苏胜不像她和容倾，她们都是初出茅庐，第一次参加东夷海市。以苏胜的年龄和阅历，为什么不自己去参加海市呢？ 临南府到弗东城又没有多远。 但是，这个时候萧九泠又不方便问。 如果她问了，岂不是就告诉了苏胜，她要这批布料是要倒卖给欧罗巴商人的吗？ “好，这清单上的所有布料，我定会在十日内备齐。”苏胜站起来向萧九泠保证。 萧九泠笑道：“那就辛苦苏老板了，我静候佳音。” 苏胜十日内备齐所有布料，然后她再从水路在三天内送回到弗东城的港口，交给罗赛拉。 这样一来，罗赛拉就能在返航之前收到货物，然后完成她的合约，返回欧罗巴。 完成这一场交易，苏胜会很满意，她和容倾也很满意，罗赛拉也会满意，三方共赢的局面，谁不想要呢？ …… 苏胜拿着清单匆匆而去，似乎担心再耽误一会就会耽误了备货的时间。 接下来的十日，萧九泠就安安心心地留在府中养身体了，偶尔看看琳琅阁和奇货居的账簿。 第九日，苏胜一大早就来了。 萧九泠再见到他的时候哈，他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可见他在这段时间为了备齐这些货物有多用心。 “萧东家，你验验货吧。”苏胜眉宇间满是疲惫。 萧九泠点了点头，让人仔细验了货。 虽然货不是她的，但是通过她给了罗赛拉，那么她就要对这批货负责。 光是点货，验货，就花费了半天。 全部清点结束后，萧九泠当场就给了苏胜尾款。 她那么干脆利落地样子，让苏胜佩服不已。 “萧东家大气，以后有这样的生意，还找我。我保证会给萧东家一个满意的价格。”苏胜这话说得隐晦，但萧九泠听懂了，也没有拒绝。 这本来就是行规。 苏胜知道她不做布料生意，会有这样的买卖应该是有人需要这批货，找到了萧九泠，而萧九泠找到了他。 萧九泠在其中的身份，就是一个‘中人’。 但是，他有货，她有渠道，相互合作，共同赚钱，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所以，苏胜看得明白，知晓萧九泠会从中获益，但也依然愿意以行规来做事，只要是萧九泠牵线搭桥成的交易，无论萧九泠从中赚取了多少，他都会再给一些红利作为答谢。 第186章 一个大胆的想法 苏胜的布料准时地被萧九泠送上了返回弗东城的船只，顺着水路向东。 与这些布料一同回去的，还有萧九泠给容倾带去的信。 接下来，萧九泠又平静下来。 不过，她手中多了好几本欧罗巴的书籍。 这次海市，容倾换的金子大多数都是花在了欧罗巴那些小玩意上，而她换的金子，则都和那些欧罗巴商人换了欧罗巴的书籍。 这些书籍，都是欧罗巴商人为了打发漫长的航行时间，而带上船解闷的。 萧九泠要用金子换，他们当然乐意。 而萧九泠换这些书籍，不仅是为了练习欧罗巴语，还有就是可以借机了解欧罗巴的人文风情。 几日时光，萧九泠都在看书中度过。 又过了六七日后，当初跟船的湘竹回来了，带回了罗赛拉的尾款，还有容倾的信。 容倾信上说，那些布料已经安全地送上了罗赛拉的货船，她能完成合约内容回去，不用再嫁给她那个未婚夫，她很开心。 在萧九泠看到信的时候，罗赛拉已经离开东海好几日了，她在临走时还邀请容倾和萧九泠有机会去欧罗巴玩。 容倾趁机向罗赛拉要了一份航海图。 在信中，容倾还说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她们之前商议好的，按照商人的规矩，把从罗赛拉那里赚到的钱分一半给长公主殿下。 这件事，是由容倾去做的。 毕竟，这件事如果没有长公主在中斡旋，她们也根本做不了。 先不说能不能认识罗赛拉，就单说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萧九泠要能回到临南府准备一切，完成这笔交易，没有长公主的帮助都是不行的。 所以，这一半的钱，萧九泠和容倾都给得心甘情愿。 但是，容倾在信上说，长公主拒绝了这笔钱。 容倾试图说服她收下。 可是长公主却说，她并非商人，所以不必讲究商人之间的规矩。 她帮忙，只是心情不错顺手为之，让容倾和萧九泠不必谢她。 容倾的说服失败，只能把所有钱都给湘竹带了回来。 在信的最后，容倾说长公主已经离开了弗东城，也不知道她接下来会去哪。听她身边的梓鸢说，长公主如今闲得很，不爱在京城里待着，就喜欢待着他们一群人到处走走看看，欣赏河山美景，没有什么目的地，也没有归期。 最最后，容倾提到了这次赚到钱的事。 欧罗巴商人都是以金子结算，她容倾之前本就按照萧九泠的吩咐，与罗赛拉商量好，用一部分欧罗巴商品来抵扣货款，但最终抵扣下来，欧罗拉还是支付了一万金的尾款。 这笔钱，她们是以奇货居的名义和欧罗拉签订合约的，所以按照萧九泠和容倾在奇货居里的分红，也算是两人的钱。但是这一次，容倾没有把钱拿走，而是存在了奇货居。 萧九泠知道，她这是在防着容家。 还有就是，奇货居从容家八宝楼脱离出来的日子又一次缩短了。 萧九泠把信放下，湘竹还站在她面前接着汇报。 湘竹：“东家，东夷海市已经圆满结束，来参加海市的大乾商人也都开始陆续返程。将军那边，估计还有几日就能返回了。这一次，我们除了罗赛拉那笔订单之外，所有的进出账都在这了。” 说着，她给萧九泠递上一本账本。 萧九泠接过翻开，上面是湘竹的字迹，清秀规整，而且记录得很细心，完全按照了她的要求来。 只翻了几页，萧九泠就直接翻到了最后，上面写着这一趟东海之行，他们最终盈利的数目。 除了罗赛拉那一万金之外，他们还以货换货了一部分欧罗巴商品，以及金子结算了三千五百八十金。 萧九泠合上账本看向湘竹，她默了默。 “湘竹，你是跟船回来？”沉默之后，萧九泠突然问道。 湘竹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嗯，容东家担心我带着这么多钱不安全，所以特意向长公主求了一艘船，将我们连同带回来的货物一起送回来了。” 其实，湘竹他们也可以等着与慕容烈一起回程。 只不过，从海市上淘来的货物，越快上市自然就越能抢占先机。 试想一下，别的商人还在回程路上时，萧九泠他们的奇货居里已经有得卖了，谁能卖得更好，谁的名声会打得更响，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基于这个原因，容倾才又一次去麻烦了长公主殿下。 但是，萧九泠问湘竹此事，并非因为这个，而是她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船还在吗？”萧九泠又问。 湘竹道：“还在，他们会在休整补给两日后，再返程回到弗东。” 两日…… 萧九泠在想，她能否在两日内说服乔氏，也说服弗东城的官船船头答应送她去一趟蜀地。 从临南府前往蜀地，陆路需要翻山越岭，需要绕开一些无法行走的地方，所以路上艰辛，耗时很久。 可是，从水路的话，他们可以顺着大乾的海域绕行，最多四日，就能到达毗邻蜀地的码头，再从码头转陆路而行，最多两日，就能到达蜀地见到慕容璟。 且这个路程，大多数都是水路，也比较平稳，她也不算折腾，对她腹中孩子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萧九泠知道自己的想法很疯狂。 但是，离慕容烈前世战死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就越来越无法安心。 哪怕很多事已经发生了改变，但只要慕容璟还在蜀地，她悬着的心就一日无法安定下来。 即便她想方设法，给慕容璟留下一条条后路，萧九泠都做不到完全放心。 她想要亲自到蜀地看慕容璟一眼，搞清楚蜀地的情况，最好就是能够一直留在蜀地，陪伴在慕容璟身旁。 但这一点，她知道慕容璟绝不会同意。 乔氏和慕容烈也会因此而担心。 所以现在，她只想借着官船去一趟蜀地，见见慕容璟。 哪怕再见到之后再回来都行。 萧九泠越想，就越觉得可行，她倏地起身准备去找乔氏…… 第187章 生死难料 岂料…… 当萧九泠来到主院的时候，却在乔氏这里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老师？” 萧九泠惊诧地看向端坐在主院首位的女子，她没想到在容倾信中提及，去了别的地方游玩的长公主殿下，竟然出现在了临南府，还在将军府中。 长公主是什么时候来的将军府，为何她一点也不知情？ 在萧九泠疑惑的时候，乔氏已经站起来为她解释了。 “九泠，殿下也是刚到，我们还以为你在午睡，所以没有派人去告诉你。” 虞璇玑笑盈盈地看着萧九泠，“怎么，九泠看到孤不开心？” “怎会。”萧九泠忙道，“只是太过震惊了。” 她的确是震惊的。 自然，震惊之后是开心。 她之前回到临南府本就匆忙，也没有时间和长公主殿下好好话别，此刻再见，萧九泠心中开心之余，却有些失落。 长公主在将军府中，她自然不能提出说要去蜀地的事了。 毕竟，现在将军府的主人只有她和乔氏。 长公主那么尊贵的人，来到了临南府就算是住在将军府中，也没有什么稀奇。 临南府又没有皇家别院，也不可能让长公主去住客栈吧。 至于官驿，临南府的规模太小了。 最大的院落，还不如在弗东城萧九泠他们住的院子大，又怎么能让长公主去住？ 最重要的是，长公主亲自登门，她们如果不留客，又算哪门子的待客之道？ 弗东城的官船停留不了两日，萧九泠却不知道长公主什么时候离开临南府，看来恐怕是上天也觉得她的想法太过疯狂，而派了长公主来制止她。 萧九泠在心中想，只觉得好笑极了。 仿佛命运就是如此这般。 每当她要做些什么时，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意外。 “老师怎会突然来临南？”坐下之后，萧九泠还是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虞璇玑笑道：“孤左右无事，便四处闲逛，正好顺流而下，便到了临南府。” 顺流而下？ 长公主殿下也是坐船来的！ 萧九泠猛地抓到了这个信息。 她控制着心跳，抬眸看向还在为长公主忽至而忐忑的乔氏，又垂下眸来。 船，这个字，如今对萧九泠来说十分敏感。 这让她刚刚按捺下去的念头，又一次冒了出来，差点就控制不住。 “孤只在这临南待几日，便坐船而下，去看看蜀地风光。”虞璇玑又在此时说道。 萧九泠呼吸一窒，忍不住抬眸看向虞璇玑。 这一刻，她都有些怀疑虞璇玑是故意的了！ 不然，她怎会如此之巧合，经过临南府的时候还刻意来将军府，然后还将要去蜀地的消息透露给她？ 只是，萧九泠在得到这个消息后，也顾不上她的这位长公主老师究竟是不是故意为之，她只觉得这是天赐良机。 “娘，儿媳有话要说。”萧九泠突然站起来，用前所未有的认真与忐忑看向乔氏。 这是她重生以来，最为犹豫的时刻。 因为，她的理智告诉她，此时以她的情况，应该就安安稳稳地待在临南府待产。 可是，她的情感又在告诉她，要去到慕容璟身边，否则她会后悔一辈子的。 若她只是一个人，她大可以任意而为。 可是现在，她不是一个人，乔氏和慕容烈对她的爱护，让她不得不去考虑两人的感受。 这也是她忐忑而犹豫的原因。 乔氏被萧九泠的神态吓了一跳，“九泠，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为何要如此……” 萧九泠摇摇头，下定决心：“娘，待老师前往蜀地的时候，我想跟着一起去蜀地探望阿璟，还望娘准我任性。” 一旁看戏的虞璇玑，听到萧九泠的话，依旧是那副闲云野鹤的神态，对她的话丝毫也不感到吃惊。 而乔氏，在听到萧九泠的话后，顿时激动起来。“你也知道这是任性，那为何还要说？你可知如今那蜀地是什么情况？那里正在打仗，危机四伏。你如今身怀有孕，怎可去那里冒险？” “娘，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萧九泠无法告诉乔氏，前世慕容璟就是死于这场战争之中。 哪怕她做了诸多准备想要改变慕容璟的结局，却也不能完全安心。 她怕自己有什么疏漏，怕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才是导致慕容璟上一世结局的根本原因。 所以，她才想要无论如何前往蜀地一次。 若非突然怀孕，她恐怕早就已经到了蜀地。 “不行！我不能答应你。”向来好说话，好脾气的乔氏，此刻却严厉地拒绝了萧九泠。 萧九泠本也没想过乔氏会轻易答应下来，只能继续劝说：“娘，我向您保证，我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蜀地虽乱，但也不是没有安全的地方。我一定会好好的回来的。”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犟呢？我知你担心璟儿，可你去了又能做什么？留在家中，方能让璟儿和我们安心啊！”乔氏很不理解萧九泠的想法。 萧九泠摇摇头，“娘，请您相信我，答应我吧。” 乔氏无奈，“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去生死难料？你那么年轻，又怎知战场上的凶险？若我答应你去了，万一你有个什么闪失，我又如何向璟儿交代？向慕容家列祖列宗交代？” “娘，我必须去。”话既已出口，萧九泠就不会再犹豫退缩。 她轻抚着自己隆起的肚子，缓和下的语气却充满了坚定。“娘，我知道这次是我任性了。但，即便如此，我也不得不去一趟，我怕，怕自己将来会因为这一次的退缩而后悔。” 她说得模棱两可，乔氏一脸茫然，听不懂她话中深意。 虞璇玑也抬眸看向了萧九泠，似乎在思考着她的话。 “娘，您就让我去吧。”萧九泠再次恳请。 乔氏挣扎不已，“你这是在为难我啊！我知道，就算我现在不答应你，你也会想办法自己离开。” 萧九泠没说话，似乎是默认了乔氏的猜测。 “罢了……”乔氏重重叹了口气，“我管不了你，你一定要去，我也拿你没办法。但你想要与殿下同行，可有问过殿下答不答应？” 乔氏直接把问题抛给了看戏的虞璇玑。 虞璇玑在萧九泠和乔氏看过来时，眉梢一挑，唇角微微勾起。 第188章 孤陪她 虞璇玑忽地轻笑出声，“你们这是把一切都推到了孤身上啊。” 乔氏脸色一变，连忙跪地：“臣妇不敢，还请殿下恕罪。” 萧九泠抿了抿唇，倒是没有退缩，而是凝视着虞璇玑。 虞璇玑看向萧九泠，语气中难分喜怒：“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萧九泠道。 乔氏脸色又难看了一分。 虞璇玑抬手懒洋洋地指向乔氏：“你婆婆说得不错。战场之上的危险超出你的想象，就算蜀地有安稳之地，也很难保证会一直安稳。到了那边，会发生什么都难说，你真的不怕？” “我不怕。”萧九泠回答得斩钉截铁。 虞璇玑眸光轻垂，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你的孩子也不怕？” 萧九泠呼吸紧了紧，沉默了片刻后，她缓缓道：“慕容家的血脉，本就是属于战场的。他在未出生之前，能够提前感受到战争之害，将来像他爹爹，爷爷那样守一方安宁，护一方百姓，便是我之欣慰。” 萧九泠不得不承认，她在故意说一些能够让虞璇玑心生好感，对她宽容的话。 她在投机取巧。 因为，虞璇玑是一位马上公主，她‘镇国’的封号，是靠着真刀真枪，一场场战役打下来的。 她很清楚战争意味着什么。 虞璇玑双眸眯了眯，笑得意味深长：“你倒是会捡话说。” 萧九泠眸光一闪。 长公主殿下即便听出了她的投机取巧又如何？ 她所说之言，虽有投机之份，却也句句属实。 “你就不怕你这执拗的决定，导致你无法承受的后果，失去一切？”虞璇玑当着乔氏的面，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 但是，萧九泠却也听懂了她话中的深意。 虞璇玑是在把可能发生的结果告诉她。 或许，她会死在蜀地，又或许她会因为自己的固执而失去腹中的孩子。 “我怕，但我不会让这一切发生。”萧九泠勇敢地与虞璇玑对视。 “那么有信心？”虞璇玑失笑。 萧九泠却道：“我是对殿下有信心。” 虞璇玑一愣，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是赖上孤了？” “有镇国长公主在，我相信我能好好的去，也能好好地回。”萧九泠索性厚起脸皮。 在弗东城与虞璇玑相处那么多日，萧九泠也大概看出了虞璇玑的性格。 她如今看着佛系，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只是闲云野鹤地四处游玩。但其实，骨子里还是那个驰骋沙场，无所畏惧的镇国长公主殿下，不会因为畏惧，怕麻烦而退缩，反而喜欢挑战。 “哪怕孤知道你这些话不过是为了让孤点头，答应让你同行，并护佑你的安全，但孤还是答应你了。”虞璇玑大手一挥，就定下了这件事。 乔氏面如死灰，已经无法再说出反对的话。 她也只能往好的方向去想，有长公主护着，萧九泠和腹中的孩子都不会有事。 “如此，那就说好了。这几日你就陪着孤，好好逛逛这临南府。五日之后，我们便出发前往蜀地。”虞璇玑说完之后，看向一旁不说话的乔氏，又笑眯眯地安慰：“慕容夫人，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既然孤领下了这件事，自然会保护你这儿媳与她腹中孩儿平安。你别忘了，萧九泠是你的儿媳，也是孤的学生。” 乔氏感激地叩拜虞璇玑，“多谢长公主殿下！” 萧九泠也朝虞璇玑行礼，“学生谢过老师。” …… 前往蜀地之事，会有这样的峰回路转，也是让萧九泠始料未及。 接下来的几日，她一边准备去蜀地的事宜，一边陪着虞璇玑在临南府各处游玩。 游玩中，虞璇玑也不会让她太累，除了临南府和南疆的风景民俗之外，也不谈其他。 萧九泠让湘竹飞鸽传信给张拓，让他把慰军的物资送到之后，不必着急返程，可以找个地方先落脚在蜀地等她。 同时，萧九泠也传信给了在韶越的子善，让她把一件东西，以最快的速度送回来。 临出发前一日，萧九泠要的东西送到了。 护送此物回来的是周崖等五名护卫。 “东家，子善姑娘身边还有余下的兄弟，以及媸族的勇士保护。我们几人就不回去了，张大哥不在您身边，我们几人应当留下守护您和少主。” 他们口中的少主，自然是指萧九泠腹中与慕容璟的孩儿。 若是以往，萧九泠大致还是会让他们回到子善身边。 但如今，前去蜀地是什么情况也不清楚，她身边可用之人越多自然越好。 于是，萧九泠让周崖五人留下，休息一日后一起出发。 周崖等人得知要去蜀地，也是激动了好一会。 他们毕竟曾经都是军人。 第二日登船时，乔氏忍着泪把萧九泠送上了长公主的船。 等船驶远了，乔氏都依然站在码头边上舍不得离开，这送别的一幕，让萧九泠几度想要哭出来。 相较于她刚重生回来的那段日子，慕容家真是将她拉出了仇恨的深渊，让她沐浴在各种温情之中。 “若是后悔了，孤现在还可以下令让船返回去。”虞璇玑走到甲板上，站在了萧九泠身边。 海面上升起的薄雾，已经把乔氏的身影给掩盖住了。 “我不后悔。”萧九泠摇摇头，将眼中的泪意忍了下去。 虞璇玑无声笑了笑，眼角余光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周崖几人，又看向萧九泠，“看来，慕容璟还真是对你很在意，竟然连身边亲卫都留给你，让他们脱去戎装，成为你商号的护卫。” “是，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好……”萧九泠第一次在人前坦诚地承认慕容璟的好。 收敛好心情，萧九泠转身面对虞璇玑，突然郑重地道：“老师，我有一件东西想要送给您。” 虞璇玑嘴角噙着的笑容缓缓收敛，双眸也危险地眯了起来。 “商人，总喜欢把一切算得清清楚楚吗？” “不是。就算我这次不去蜀地，这东西，我和容倾也想要送给老师。” 萧九泠忙解释道。 当她提到容倾时，虞璇玑已经猜出她要送的东西是什么了，脸上笑容已经完全看不见，只剩下一层寒霜。 第189章 不过苟延残喘 看到此时虞璇玑满面寒霜的样子，萧九泠就不由得想起了在东夷海边，梓鸢说的那些话。 容倾本就是一个好奇的性子。 长公主殿下的事原本与她们相隔甚远，但却又因为这奇妙的缘分把她们拉在了一起。 梓鸢虽然再也没有提到过回春蛊的事，但容倾心中的好奇却一直存在。 所以，在某一天，趁着她们还未返回营地的时候，容倾实在是忍不住拉住了梓鸢，向她问个明白。 一开始，梓鸢是怎么都不肯说的，只是说买回春蛊的确只是她个人的主意，长公主殿下事先并不知情。 可是容倾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在容倾的不依不挠下，又或许梓鸢心中本就没有忘记回春蛊的事，再加上如今萧九泠和容倾都算得上是长公主的学生了，所以梓鸢的坚持，在容倾的纠缠下节节溃败。 最后，梓鸢向她们说出了真相。 梓鸢说长公主如今看上去似乎与常人无差，身体看着也还不错。 但实际上，长公主身体里的旧伤根本就没有完全好。 常年的征战，那么多大小战事，数不清的生死瞬间……长公主再如何厉害，也避免不了受伤的情况。 而当时，在那样军情紧迫的情况下，长公主的伤势哪怕有着最好的军医，哪怕有着上好的药材来治疗，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她完全康复。 更多的时候，长公主都是负伤作战。 有的时候运气好，没有再伤上加伤，但大多数时候都会伤上加伤，伤情更加恶化。 也是因为年轻，那些沉积在体内的伤势被长公主硬抗了下来。 天下大定后，长公主被封为镇国长公主，也不必再去前线带兵打仗，终于有了足够的时间来治疗身体，但御医却已经不知该如何下手了。 梓鸢当时说，她与其他姐妹们都不相信御医的话。 那无从下手到底是真还是假？ 是不是有人希望他们这样说，希望长公主的旧伤永远无法治好？ 她们心有猜测，却苦无证据，只好暗中在民间寻找医术厉害的神医为长公主诊治。 前前后后，她们找了不少民间神医入府。 有些人说能治，有些人又说不能治。 汤汤药药的长公主喝了不少，可是却不见效果。 后来，长公主似乎也放弃了，不再让她们去找神医，也不再传御医入府，不肯再喝汤药，身边只剩下一个常年跟在身边，了解她所有伤势的军医。 多年来，军医为了长公主的伤势，翻遍了天下所有医书，还看了不少奇闻杂谈……回春蛊这种媸族异宝就是在杂谈中所知晓。 只是，回春蛊的传闻有，但到底是不是真的，世上是否真的有回春蛊这种奇物他们并不知道。 原本，他们是打算派人去韶越找一找的，但长公主却突然说要游历天下，离开京城。 此事又被耽搁下来。 之后，他们一行人随着长公主四处行走，去了不少地方，看了不少风景，匆匆几年过去，他们每到一处都去打听治病良方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而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回春蛊，也渐渐变成了一个传说之中存在之物。 就连原本信誓旦旦的军医都开始怀疑回春蛊只是杜撰，不然为何他们走遍大乾，也无人真正见过此物？ 直到不久前，容倾带着回春蛊去了弗东城，为奇货居造势，梓鸢在容倾那里看到了回春蛊是真实存在的。 那一瞬间，梓鸢恨不得上前去抢！ 好在理智拉住了她。 她知道，她们虽然离开了京城，可是在京城之中，依然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他们，恨不得他们再也回不去，也看着长公主什么时候薨，所以她不能暴露自己。 这才在私下找容倾，想要买回春蛊。 梓鸢知道，容倾既然可以卖一个回春蛊，就能卖两个，三个…… 当梓鸢说到这里的时候，容倾忍不住问她，为何她就不能只有一个回春蛊？ 梓鸢却讥笑。 她对容倾说，若容倾真的只有一个回春蛊的话，绝不会当众销售，这种可以救命的宝贝，自然是藏得越深越好。 容倾敢卖，就足以证明回春蛊要么是假的，要么就是容倾有再找来的底气。 至于回春蛊是真是假，那也要先拿到试一试才知道了。 毕竟这玩意，也没人见过真的长什么样。 梓鸢还说，当时那些竞价要买回春蛊的那些人，不也都抱着这样的心思吗？ 无论真假，先到手再说。 容倾听得瞠目结舌，只能在事后和萧九泠感叹……果然，能伺候在长公主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只是，梓鸢自己也没想到，回春蛊还未拿到手，事情就被长公主知道了。 后来的事，萧九泠和容倾也都知道了。 梓鸢在把一切说出之后，她跪在了萧九泠和容倾面前，说出了让两人震撼的话。 她说—— 长公主殿下旧伤沉积，一般的药物难以治愈。她早已顺波逐流，将生死置之度外。 因为她知道，很多人认为，她死了，大乾的国祚才能再无风云。 所以，长公主放任了伤势，也无视了自己身体的破败。 她还说—— 长公主如今的身体就像是高高的危楼，说不定哪天就会垮掉，彻底崩塌再也无法修复。 长公主对此毫不在意，可是她们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公主就走向这样的陌路。 梓鸢说，长公主是好人，她这一生为国为民牺牲了太多，如今天下太平了，依然要委屈自己，她们不希望这样，她们只希望长公主能有一个好的身体，可以把前半生没有享的福都享了。 萧九泠和容倾自然动容。 那天回去后，容倾就找到萧九泠说，要给长公主找回春蛊。 萧九泠也正有此意。 这件事，在她回到临南府后，就派人送信到媸族，由在后面长公主到了临南府后，她写信催促子善，再由周崖在临出发前把回春蛊给带了过来。 此时，这从媸族中拿到的第二个回春蛊，正在萧九泠手中。 她还未掏出来，想要给的人却已经是摆出了拒绝的样子。 第190章 何错之有？ 顶着长公主的一脸寒霜，萧九泠还是将一直揣在怀中的小漆盒拿了出来。 那漆盒不大，才占据了萧九泠巴掌不到，但里面却装着无数人想要得到的回春蛊。 虞璇玑眸色更冷了些，她只是冷冷看了萧九泠手中漆盒一眼，便收回了眼神，“收起来，不要再拿出来。” 萧九泠能够看得出虞璇玑是真的不想要。 回春蛊近在咫尺，她也没有一丝动心。 “老师，这是我和容倾的心意。”萧九泠并未收起手中漆盒，而是将其推到了虞璇玑面前。 虞璇玑蹙眉：“收回去，莫要让孤再说第三遍。” 丢下这句话，虞璇玑转身便要离开甲板。 萧九泠看着她的背影喊道：“老师为何不收？难不成连老师自己都如那些人一样，盼着自己死吗？” 她的声音并不算小，声音顺着海风，吹入了船上不少人耳中。 他们都倒吸了口凉气，为萧九泠的‘大胆’而心惊胆战。 虞璇玑脚下一顿，回眸看向萧九泠，眼神冰冷得可怕。 萧九泠却毫不示弱地与她对视，没有半分退缩。 “你说什么？”虞璇玑这句话，似乎在给萧九泠改口的机会，也是她的警告。 然而，萧九泠却没有如她所想那般，放弃了之前的坚持。 萧九泠手捧着回春蛊，一步步走向虞璇玑，直到两者之间只剩下一步的距离。 虞璇玑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眯了眯眼：“萧九泠，你可知道，现在你我之间的距离，我随时可以出手杀了你。” 这句话一出，本就守在萧九泠身边不远处的周崖等人顿时紧张起来。 他们上得船来，自然也知道船上的是什么人。 一旦今日起了冲突，大概率是九死一生了，但即便是这样，他们也要拼尽全力，护住萧九泠。 周崖等人手握住刀柄的时候，虞璇玑的人也都纷纷握紧了自己的兵器，双方之间的气氛顿时凝重。 而身处于风暴中心的萧九泠却丝毫不在乎虞璇玑的威胁。 她道：“老师，他们希望您死，而我们希望您活，何错之有？” 这句话，几乎喊出了所有追随虞璇玑的人的心声，他们紧握兵器的手渐渐放松，就连虞璇玑冰冷的眼神都出现了震颤。 “殿下，我们只希望您能活着，何错之有？”梓鸢第一个忍不住，站了出来，单膝跪在虞璇玑面前，仰着头看向她。 “殿下，我们只希望您能活着，何错之有？” 其他的人，包括那个冷面的女官，也都纷纷跪地，看向虞璇玑。 虞璇玑似乎被这一幕也震撼得久久回不了神，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萧九泠身上。 她伸出手指，指了指萧九泠，没有说一句话，转身拂袖而去。 萧九泠眨了眨眼睛，快步追上虞璇玑。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剩下一甲板的人面面相觑。 …… 进了船舱后，虞璇玑转身看向跟着进来的萧九泠，故作生气地道：“怎么，你还敢跟着进来，真当孤不会杀你？” “老师莫要把打打杀杀挂在嘴里，您若是滥杀之人，又怎会成为我大乾朝的女战神？”萧九泠十分大胆地自行坐下。 虞璇玑被她这反客为主的行为气笑了，“孤看你就是长了张嘴！” “老师，您何必让我们担心呢？”萧九泠将装着回春蛊的漆盒放在桌上，再次推向了虞璇玑所在的方向。 虞璇玑脸上的表情缓缓消失，她走到舷窗前，看着外面的水面：“大乾成立之前，天下已经经历乱世百年。百年啊……”她转过身，看向萧九泠，“九泠，你可知百年乱世之中，到底死了多少人？” 萧九泠无法回答。 这个答案，恐怕天下间无一人可以回答。 “就连大乾成立之初，依旧是四方战火。当初，父皇是想送孤去联姻的……”虞璇玑陷入回忆之中，语气沉沉地向萧九泠说起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那一段历史，萧九泠多少还是知道一些，这就是喜欢看书的好处了。 她知道，在大乾朝初立的时候，其实天下还未一统，四方战火不断，公侯割据，番邦外敌也伺机侵扰。 那个时候的天下，支离破碎，百姓们太需要一个新的王朝带给他们希望了。 所以，大乾应运而生。 大乾成立后的前面几十年时间，都是在为了平定天下，一统中原而努力，这是国策。 可是，打仗需要人口，需要钱，需要粮食，需要武器……每一场战争对于国库的消耗都是巨大的。 “当时，外地环绕，国库空虚，将士们常年征战已经疲惫不堪。父皇为了能减轻大乾压力，希望通过联姻之法，而换取一方安稳，也希望能通过联姻，获得对方兵马的相助。” “这怎么可能？若借他人之兵来参与国之战事，这与驱狼吞虎，引狼入室有什么区别？”萧九泠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办法。 但是，她也知道，恐怕当时先皇已经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来解决困境了。 虞璇玑赞赏地点点头：“不错，我也是这样对父皇说的。父皇听了我的话，放弃了和亲联姻的念头，继续周旋于各方势力之中。孤却无法从是非之中抽身而出，孤身为公主，受天下人供养，孤既然拒绝了联姻这种救国之举，就必须要拿出更好的办法来救国，才不辜负天下百姓。所以，孤向父皇进言，孤要像男人一样上战场杀敌。” 萧九泠是第一次听到由本人讲述的那段历史，不过寥寥几句，却依然听得她热血沸腾。 镇国长公主，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披甲上阵，从此之后在生死之间度日？ 长公主殿下不愧为天下女子的榜样！ “之后的事，不必我说你也应该知道。”虞璇玑从回忆中退出，认真地看向萧九泠：“九泠，天下再也经不起一次大乱。若孤之死，能让天下安心，孤又有何不可？” “可是老师，天下若是大乱，必有其根源，为何将这一切都怪在您身上？您能保证，您死了，天下就会一直太平么？大乾的江山就能永固吗？”萧九泠大胆直言。 她可是经历过未来十年的人啊…… 第191章 定海神针 未来十年，大乾境内并非顺风顺水，反而是天灾频频，人祸不断。 也因此，才导致了那一场政变。 若非那时候，长公主还活着，还能力挽狂澜，恐怕大乾也会因为那一次政变而重新变得四分五裂，天下诸侯再次逐鹿中原。 正是因为有着虞璇玑的存在，大乾的将领们才没有生出反叛之心，在那种情况下，依旧能护卫天子，肃清奸佞。 “老师，您并非天下大乱的祸首，而是大乾朝的定海神针。”回忆着前世的种种，萧九泠语气坚定地对虞璇玑道。 虞璇玑震惊无比地看着她，似乎很难相信萧九泠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萧九泠心中突然升起一阵难过。 她的难过是因为此时站在她面前活生生的长公主。 一个活生生的人，与一个只在别人嘴里才听到过的传说相比，带给萧九泠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前世，那一场政变之后，长公主虽然再度成为了百姓口中常谈的人，却更加的销声匿迹了。 甚至一度有人在私下传，长公主根本就死在了那场政变之中，是为了救皇帝而死，还有的说是旧疾复发而亡。 而皇帝迟迟不公布这一点，是因为他害怕天下诸雄得知长公主已经过世的消息后，再度揭竿而起，捅破大乾的天，将他这个皇帝从龙椅上拉下来。 那个时候，萧九泠自顾不暇，自然也不会多想这些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传闻。 就算是听到了，最多也就是唏嘘一阵便就忘却了。 可是如今，活在旁人口中的传说，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她怎么还能冷眼旁观？ 扪心自问，萧九泠觉得当今大乾天子，只是庸碌之辈，否则也不会造成后来的政变，需要靠长公主才能力挽狂澜。 只因为他是男子，所以他能够顺理成章地登上帝位。 而为国为民了半辈子的长公主为了免除君臣猜忌，别说孩子了，甚至连自己的旧疾都无法治好。 萧九泠只觉得这对于长公主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允了。 “老师，您的封号是‘镇国’，有您在，大乾才会太平。您若不在了，大乾才会国祚不稳。” “萧九泠，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虞璇玑厉声道。 萧九泠却丝毫不怕，“老师，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所说的一切，都只是希望老师为了大乾，为了您所珍爱的百姓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莫要因为一些目光短浅之辈而耽误了自己。” 虞璇玑紧抿着唇，脸色也紧绷起来。 萧九泠毫无畏惧，她起身，“老师，回春蛊既然给了您，我就不会收走。至于您用与不用，我也不想知道。” 说完这句话，萧九泠转身便走。 她提醒自己，哪怕在虞璇玑面前，她们有着师生情分，但她们也从来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她必须要把握好分寸。 萧九泠走后，虞璇玑的目光缓缓落在桌上装着回春蛊的漆盒之中。 …… 船顺着内海朝西南而行一天半后，转入了内陆的河道。 这种河道，那种跨洋的大船可进不来。 顺着河道而下两岸风光无数，萧九泠再见虞璇玑时，她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地欣赏着两岸的美景，回春蛊也只字未提。 萧九泠也没有再提，整艘船上的人也都默契地没有再聊这个话。 等到船靠了岸后，一行人又转陆路择官道而行，继续向西而行。 如此日夜交替两日之后，他们终于进入了蜀地的境内。 这里，远离前线战场，百姓们的生活倒是还算正常，只是城中巡逻比较频繁，检查也比往常更严一些。 但是，虞璇玑的队伍却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城。 来到蜀地，虞璇玑并未住进驿站，而是住进了一座私宅之中。 梓鸢悄悄告诉萧九泠，这座私宅是长公主自己购置的，并不在皇家书册之上。 萧九泠此时，并不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毕竟无论是前世今生，皇家的事都离她太远，她也并不了解。 如今的她，已经来到蜀地，心中迫不及待地是与慕容璟联系上，见到慕容璟。 不过，在此之前，她首先要和张拓联系上，否则她根本不知道去哪里见慕容璟。 长公主分了一个内院一个外院给萧九泠，让她好安置带来的人。 周崖等护卫住进了外院，白露等女眷则陪着萧九泠住进了内院。 内院之中，还有长公主的女武士们守护，安全之上也无需周崖担心。 刚安顿好，萧九泠就叫来湘竹，让她去寻周崖，一同去找张拓，把张拓带来见她。 湘竹听话的去了。 等到萧九泠小睡一会醒来，才听白露说张拓已经到了，此时正在外间等候。 萧九泠立马就起身去见，刚走到门口，她又问了一句，“可有向殿下言明？” 她可没有忘记，他们如今是在长公主的私宅中做客，一些礼数要周道。 白露点点头：“少夫人放心，张拓来之前，我们就去向殿下禀报了的。殿下说了，让您随意，不必拘谨，就当做是自己家就行了。这庄子不小，咱们怎么闹腾也吵不到她。” 萧九泠莞尔。 果然是她老师的口吻。 “虽说如此，但告诉下面的人，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还有，你们给我准备的补品，多准备一份给殿下送去。”萧九泠吩咐。 白露迟疑，“少夫人，咱们送去的补品，怕是殿下也吃不惯吧。” “吃不吃是殿下的事，送不送则是我们的事了。”萧九泠道。 她那些补品，都是滋补身体的方子，又不是只有孕妇才能吃。 白露了然。 交代清楚白露后，萧九泠便去见了张拓。 在见到张拓之前，萧九泠在心中忍不住想，慕容璟如今是什么样，她要多久之后才能见到慕容璟？慕容璟见到她，又会是什么表情？还有就是，如今蜀地的战事到底如何了，那些叛军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打退投降？ 这一次她过来之后，能不能等到和慕容璟一起回去的时候？ 此刻，萧九泠早已经忘了离开时对乔氏的承诺，只是见慕容璟一眼便回去。 第192章 蜀地军情 “张拓。” 萧九泠自重生以来，极少有如此不稳重的时候。 刚进入待客的外厅，见到张拓就迫不及待地喊出他的名字。 张拓也在萧九泠进来的瞬间就站了起来，向她行礼，“东家！” 直到此时此刻，张拓都不敢相信，萧九泠真的来了！ 她就真的不怕怀里的孩子出点事？ “不必多礼，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快坐下。”萧九泠在白露和湘竹的伺候下坐下后，立马招呼张拓也坐下。 张拓重新坐下后，就等着萧九泠的询问。 萧九泠也不啰嗦，直接问：“少将军那边如今是什么情况？他们大军如今驻扎在何处，可有机会安排我们见面？他身上的伤都好全了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张拓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个才好。 好在，萧九泠问了之后，便冷静下来等他回答。 而张拓也将几个问题都理清后，一一告知萧九泠：“回东家，这次我奉命给少将军送来物资时，少将军的伤势已经痊愈，东家不必担心。” 听到慕容璟已经痊愈，萧九泠心中松了口气。 “如今朝廷大军驻扎在离此地尚有百里之地，且蜀地大多道路崎岖，这百里之地，恐怕也需要快马两日才能赶到。以东家如今的情况，恐怕不易赶过去，只能通知少将军，请少将军前来见东家。” “只不过……”张拓犹豫了一下。 萧九泠问：“只不过什么？” 张拓道：“不久之前，少将军刚被封为先锋军主将，若前方战事胶着，恐怕很难请假。” “先锋军！”萧九泠很是意外，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悬了起来。 张拓点点头。 萧九泠脸色有些难看。 先锋军也就意味着，在站前都是冲锋陷阵的人。虽然可以有机会立功，但同样最危险的也是他们。 萧九泠心中担心慕容璟的生死，却也知道能成为先锋军也是慕容璟的理想，说不定这个先锋军的主将之位，都是他自己讨来的。 “东家，我离开时，前方战事不断，如今恐怕正是紧张的时候，少将军想要离营恐怕不会得到大元帅允许的。” 张拓的话，让萧九泠有些失望。 是啊，大战在即，慕容璟又岂能轻易离营几日？ 但她也深知，蜀地的崎岖蜀道也不是浪得虚名。 “我入蜀地以来，这一路还算平整，再往前还有多长这样的路？”萧九泠想了想问。 张拓道：“还有大约三十里吧，道路就变得比较窄了。” “车马可能通行？”萧九泠又问。 张拓想了想颔首：“倒是也能通行，就是可能会有些颠簸，而且会走得较慢。”他看向萧九泠，起身劝道：“东家，您如今的情况恐怕不适合走那样的道路。况且，前方情况复杂，时有敌军探子潜入打探军情，甚至还有小股斥候行动，普通百姓们都在纷纷内迁，您此时过去恐怕不仅会影响到您的安危，也会容易影响到少将军。” 萧九泠没有说话。 她知道张拓说的话都是对的。 只是，她不甘心，她都走到蜀地了，却还是不能见到慕容璟，还是无法帮他排除身边的危险，改变他的命运。 如果是这样的结果，她又何必折腾着要来蜀地呢？ 可是，正如张拓所说…… 她虽到了蜀地，可是前方路难行。 强行过去，不仅她腹中孩子难以承受，也可能会给慕容璟带来麻烦，萧九泠自己都不允许自己这样。 …… 张拓说完就离开了，他不方便留得太久。 在等待萧九泠这段时间里，他带着护卫队的人，还有归云庄的人租赁了一个院子暂住。 原本他还打算接萧九泠过去住，但是到了这里后，又知道跟着萧九泠一起来的人是长公主殿下，他当即就觉得萧九泠还是留在此处吧。 如今在这蜀地境内，恐怕没有哪里比得上这里安全了。 在张拓离开之后，萧九泠也心事重重地回了内院。 若是说做生意，她拥有着上一世的经验，即便面对再困难的绝境，她也有把握找到突破之法。 可是，这战场上的事，她就说不准了。 还是她将此事想得太过简单。 她原以为，只要来到了蜀地，就能见到慕容璟，去到军营。 这样一来，她就能以另外地角度帮助慕容璟观察一些人，观察一些事，说不定就能找出前世慕容璟牺牲的真相。 再不济，慕容璟在前方战斗时，她也能在后面运筹帷幄，安排人在暗中接应，若真的发生了和前世一样的事，或许她能找到机会把慕容璟救下来。 可谁曾想，她即便来到了蜀地，想要见到慕容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看向自己隆起的腹部，在这一刻都不得不怀疑，老天让她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是不是就是为了阻止她去插手慕容璟的结局？ 萧九泠回到屋子，青芍正好送来今日的补品。 “给长公主送去了吗？”萧九泠问。 青芍点点头，“小姐放心，一出炉就让人给长公主殿下送去了。” 萧九泠颔首，心不在焉地吃着补品。 …… 另一边，虞璇玑看着萧九泠那边送来的补品神色古怪，她指着补品看向身旁的冷面女官：“非鱼，你说这萧九泠是不是也把我当妊妇了？” “殿下，这些补品都是女子滋补之物，是不是妊妇都可食用。我已经检查过了，无毒。”非鱼面无表情地道。 “……”虞璇玑一脸无语，“谁问你有毒没毒了。” 说着，她就起身甩袖走了出去，桌上的补品一口未动。 …… 补品炖得香软，可是萧九泠却食之无味，就好像是做任务一样。 虞璇玑进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她走到萧九泠身前，萧九泠却丝毫没有发现她。她忍不住伸手在萧九泠眼前晃了晃，萧九泠才回过神来。 “老师！” 萧九泠看向左右，才发现房中只有她们二人。 “你在想什么？”虞璇玑坐下后随意地问，眼神扫过她面前装着补品的碗，蹙眉道：“这些东西，你自个吃就好，不必再让人送给我。” “这是养身之物，老师可以多吃。”萧九泠道。 虞璇玑不耐烦地摆手，“不吃不吃。” 第193章 以孤学生之名 “你把孤当成瓷娃娃了么？这些补品，你自个留着吃吧。” 虞璇玑对萧九泠道。 萧九泠无奈而笑，也不便勉强只好答应下来。 虞璇玑是什么人，只看了萧九泠一眼，就知道她心中有事。 她颇有些幸灾乐祸地道：“怎么？终于来到了蜀地境内，可还是见不到人对吧？” “什么都瞒不过老师。”萧九泠也没有藏着掖着。 谁知，她这坦然的模样，却让虞璇玑惊愕地问：“你该不是正在等着孤自动上门吧？” 萧九泠哭笑不得，“老师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虞璇玑笑道：“你们商人个个都精明得好似狐狸一般，尤其是你。”她突然了然道：“该不会，在将军府你见到孤时，就想到了这一步吧？” “老师如此这般冤枉我，若我不把这些事坐实了，那岂不是平白受了这委屈？”萧九泠干脆道。 虞璇玑轻笑：“这话说得漂亮。” 萧九泠敛了敛笑容，正色地起身向虞璇玑屈膝一拜。 虞璇玑挑了挑眉。 “老师怕是一早就知道，我进不得军营，也见不到阿璟，还请老师教我到底该如何做，才能见到阿璟，学生在此多谢老师。” “行了行了，坐下再说。”虞璇玑手虚抬了一下，示意萧九泠先坐下。 萧九泠缓缓落坐，眼神却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虞璇玑摇头而笑：“我就说了你是算准了我吧。” 她还真没有。 萧九泠心中自语，却无法解释。 反正，长公主信与不信似乎都不重要。 她从未接触过军中之事，又岂会知道要见慕容璟会如此麻烦？ 毕竟，在此之前张拓他们去见慕容璟还算得上是容易。 只是，她漏算了如今的她前往军中的不便。 不过阴差阳错的，她是跟着长公主一起来的，所以她也未必只能守在这里苦等结果，或许她烦心的事，遇到了长公主就能迎刃而解。 “求老师教我。”萧九泠恳求地道。 虞璇玑指尖在桌面上来回地轻敲，“你可知道，这在蜀地造反的叛军到底是什么人？” 萧九泠摇摇头。 前世今生，她都不知道蜀地到底是何人作乱，又为何要作乱。 虞璇玑也并不意外，“作乱的，世人只知道作乱的是蜀地之西，但若无人做内应，以他们那群莽夫，又岂能有攻打大乾的雄心？不过就是在秋后打打秋风罢了。” 内应！ 萧九泠心中咯噔一声，抓到了极为关键的词汇。 是了，她记起来了…… 前世，慕容璟战死沙场，说是中了敌军陷阱而壮烈牺牲。 当时民间就有不少人私下议论，说是蜀地之外的番人向来都是孔武有力，却缺乏谋略，怎会布下陷阱？ 连慕容璟如此优秀之人，都会中了埋伏，最后死在蜀地。 只是，那个时候这些事离她们都太远，与萧九泠更是没有一点关系。 除了慕容璟的棺椁被送回临南府时，她在心中感叹了一句他的英年早逝之外，她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如今想想，或许蜀地的战乱并非百姓知晓的那么简单。 “竟然是内外勾结！”萧九泠发出了自己的感叹。 虞璇玑点了点头。 “这样的大事，朝廷知道吗？”萧九泠脱口而出。 可是，她一说完就后悔了。 这种大事，连云游在外的虞璇玑都能清楚地知道，朝廷又岂会不知？ “蠢。”虞璇玑白了她一眼。 萧九泠无言反驳。 虞璇玑叹息道：“人的欲望，总是无穷无尽的。武刚，当年是多有抱负，心中有百姓之人？” 武刚？ 萧九泠又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 但这次，她不犯傻了。 “武刚？这次与番人勾结的人？”她说出自己的猜测。 虞璇玑笑道：“还算聪明。没错，这次蜀地与番人勾结叛乱的大将军，就叫武刚。在他背叛大乾朝之前，就是大乾西垂蜀地的边军将领。他会坐到这个位子，不仅仅是因为他战功卓越，更是因为他心系百姓，有他在，蜀地百姓能安居乐业。” “然而……谁也没想到，当年那么忠肝义胆的人，竟然会做出如此叛国之事。”虞璇玑的笑容收敛，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老师，这其中必有内情。”萧九泠蹙了蹙眉。 她不知道其中的弯弯道道，但是如果这个武刚真是如长公主所说那样，如今发生这样的转变，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他如此。 “是啊，谁都知道其中有内情，可是谁都不在意其中的内情。对他们很多人来说，在武刚勾结番人的时候，就已经是万死难辞其咎了。他做错了事，便是罪人。野心和欲望的膨胀，便是他叛国的最好借口。” 不知道是不是萧九泠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长公主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表情带有讽刺。 “老师却是想知道内情的人，想知道武将军叛国真相的人，所以才会特意来蜀地对吗？”萧九泠突然明白了虞璇玑此次来蜀地并非只是为了游历。 虞璇玑笑道：“孤说什么来着？商人都聪明得很。” “那老师可以带我一起去探明究竟吗？”萧九泠迫不及待地道。 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说白了慕容璟的死是因为这场战争，可如果因为虞璇玑的介入而让这场战争结束，那会不会从根本上就避免了慕容璟的死亡结局？ 此时，萧九泠已经来不及去思考，前世虞璇玑是否也来过蜀地，见过那个武刚。 总之，只要有改变慕容璟命运的机会，她都要尝试一下。 “你想去，难道不怕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吗？”虞璇玑故意逗她。 萧九泠摇头，“不怕。我只是担心，我的随行可会拖累老师？” 虞璇玑怔了一下，突然大笑起来。 萧九泠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等虞璇玑笑够了，才抹掉眼角的眼泪说：“孤会怕？你以孤学生的名义随行，谁敢伤你分毫？武刚不敢，那朝廷钦点的大元帅更是不敢。” 好霸气，好狂妄的一句话！ 若这句话是别人说出来，萧九泠自然是不屑一顾的。 但是，这话是从镇国长公主虞璇玑口中说出，每一个字萧九泠都深信不疑！ 第194章 终相见 有了虞璇玑的保证，萧九泠就彻底安心了。 第二天，张拓再来见到她时，都十分诧异她的心情怎么才过了一夜就如此大好。 “张拓，你不必再想办法帮我见少将军了。”萧九泠道。 张拓一脸茫然。“为何？难道东家是决定回临南府了吗？” 他想，若是这样也是一件好事。 起码，他们也不会跟着提心吊胆的担心萧九泠的安危。 “不。”萧九泠摇了摇头，否认了张拓的猜测。 她也没有让张拓疑惑太久，直接告诉了张拓答案：“我会随长公主一起前往军营，到时候我便能见到少将军了。” “长公主殿下！”张拓震惊了。 震惊之余，还隐隐有些激动。 在大乾朝，当过兵的人谁会不佩服镇国长公主呢？ 之前，张拓虽然知道萧九泠是跟着长公主一起来的蜀地，也是住在长公主的府邸里，但长公主毕竟已经很多年没有管过朝堂之事了，所以张拓心中虽然惊讶，却也还能忍住不问。 可如今，长公主竟然要去军营，且还要带着他们东家，也就意味着他们这些商队护卫也可以随行，能与这样的人物一起前往军营那是他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又让他如何能不激动？ “长公主殿下竟然愿意护送东家去见少将军！”张拓还是难以相信。 萧九泠并不打算说出长公主真正的打算。 长公主愿意告诉她，并不代表愿意她把那些话告诉其他人。 活得久的秘诀之一就是要嘴紧。 萧九泠没有解释，那样子似乎是默认了张拓的猜测。 张拓得到答案后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向萧九泠确定出发的时间。 萧九泠告诉了他五日之后就出发，张拓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就急急忙忙地回去准备了。 为何五日之后再出发？ 这是长公主告诉她的，长公主没有说原因，萧九泠也识趣地没有问。 反正，她已经那么久没有见到慕容璟的，如今来到了蜀地，与他越来越近，她也不在乎多等几日。 …… 接下来的五日，张拓日日都来见萧九泠，汇报一些准备的情况。 萧九泠身边的三位侍女得知即将要上前方正在交战的地方，也是来来回回准备了不少东西，就怕有个什么遗漏，让萧九泠受了委屈。 长公主的私宅里，大家都忙忙碌碌，就连虞璇玑都少露面了，唯独萧九泠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她唯一的任务就是把身体养得更好一些，不给大队伍拖后腿就行了。 五日时间，匆匆而过。 这一大早，萧九泠还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就在迷糊中听到有人进来说话的声音。 只是，她实在是太困，虽然听到了说话声，但却听不清楚在说什么，眼皮也真不开。 或许是这几日她太过放松了，想着真有什么事，青芍她们也会过来叫她，所以她又放心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九泠只觉得自己睡得正香，就被人从床上拉了起来，然后好几个人服侍着穿上了衣服。 萧九泠觉得自己应该起了，只是还未等眼睛睁开，就感觉有人将她拦腰抱起向往走。 这种感觉，与慕容璟抱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能分辨出这个抱她的人，怀中更加柔软，而且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那股香味她在长公主身上闻到过。 或许是身怀有孕的缘故，萧九泠困乏得睁不开眼，在闻到熟悉的香味后，她也只是勉强睁开一道眼缝，确认真的是长公主将她抱起来后，又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后来发生了什么，萧九泠就不知道了。 她只知道，等她睡饱睁眼时，已经身处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之中。 不过，这种摇晃的感觉并未让她觉得难受，而且她身下也垫着软绵绵的被褥，将她仔细保护起来。 “小姐，您醒啦！”青芍见萧九泠醒来，开心地将她扶起靠好。 等萧九泠靠稳后，青芍又给她端来一直温着的吃食和补品，把小案几放在她双腿之外。 “小姐，我们已经在出发的路上了。白露在外面，湘竹按照你之前安排的，留下寻一些蜀地的货，等咱们回临南府的时候，不能空手而回。” 青芍叽叽喳喳地说着。 萧九泠刚醒，脑子里还有些迟钝。 等到青芍说完，她才后知后觉地道：“出发了？为何不叫醒我？” “小姐，您也要我们叫得醒才行啊！而且，我们是半夜起程的，长公主殿下说了不必吵醒你。”青芍道。 长公主！ 萧九泠终于想起了自己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闻到的那股香味。 “是长公主将我抱进车厢的？”萧九泠轻呼。 青芍无奈地点点头：“我的小姐，您总算是想起来了。” 萧九泠扶额。 她怎么能睡得那么沉？ 她如今怀了孕，身子本就比一般妇人还重，长公主居然能抱起她，还安安稳稳地放入这为她特制的车厢，真不愧是从战场上下来的镇国长公主殿下！ “真是辛苦老师了。”萧九泠还能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她只能记住长公主对她的好，以后再好好报答。 “为何要半夜出发？”萧九泠为了避免尴尬，直接换了个话题。 青芍说出自己知道的：“嗯……好像是说，出发第一日，要想要赶到驿站会比较远，而且要不让您受累，所以速度还不能太快，于是就决定半夜出发了。” 萧九泠心中感动不已，觉得自己更加要好好报答长公主才对。 接下来的几日，对于萧九泠来说并无什么不同。 她作为最特殊的保护对象，几乎所有人都在迁就她，蜀地再颠簸崎岖的道路，也没有让她感受到半分。 终于，在走过了这一段在张拓原本以为很难走的路后，萧九泠看到了大乾朝的军营。 一路上，也不是没有遇见过小股敌军。 但他们在远远看到车队上插着的独属于镇国长公主的王旗时，他们没有一人上前，只会眼睁睁地看着车队离开。 萧九泠其实是有些好奇的，但她没问…… 第195章 听说她是一介商贾 番人的大军是还没有突破防线进入蜀地的，所以他们在路上所遇的敌军，指的便是与武刚一起叛变的部下。 萧九泠心惊于长公主只用一面王旗就震慑住了叛军，也是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什么叫‘镇国长公主’！ 嗒塔！ 车厢被敲响了两声。 窗帘被撩起，先是露出了青芍的脸，在看清楚是谁在敲车厢后，她立马缩了回去，换上了萧九泠。 “老师。”萧九泠对上虞璇玑笑盈盈的样子。 虞璇玑手中持着马鞭，刚才正是用此物敲在了车厢上发出的声音。 “前面就是军营了，心情如何？”虞璇玑玩味地问。 萧九泠看向前方，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她已经能看清军营上插着的旗帜，还有巡逻的士兵。 “激动万分。”萧九泠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虞璇玑勾了勾唇角，“军营之中，不能进女子。孤和孤的亲卫属于特例。你如今这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亲卫，所以孤会令人在此地扎营，你与其他人留下，孤会去帮你把慕容璟带过来。” “让老师费心了。”萧九泠真心感激。 她当然知道，军营里不能进女子的规矩。 所以从始至终，她都只是希望能在军营外见见慕容璟。 “不必与孤客套，你且休息一会，等你醒来，就能见到相见的人。” 虞璇玑说完后就翩然而去。 这边的动静，早已经惊动了不远处的军营，很快就有人过来查探，得知了虞璇玑的身份后，又恭敬地离开了。 萧九泠就安静地待在车厢里，等待第一个营帐扎好后，她便进入帐中休息。 总之，能不给人添麻烦，就尽量不添麻烦。 随着肚子月份的增大，萧九泠最近也越来越容易困倦，听着外面安营扎寨的声音，她竟然又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总觉得有人在摸她的脸，她努力睁开眼后，映入眼帘的便是慕容璟的脸。 只是，比起他离开临南府时，这张脸增添了几分刚毅和果敢，还有几分风霜，少了几分少年的稚气。 “九泠。” 萧九泠或许是看得太久了，慕容璟怕她是哪里不舒服，忙轻唤了她的名字。 萧九泠眨了眨眼，伸出手将他碰触自己脸颊的手用力按了按。 她的脸颊上，清晰地感觉到了他掌心的温度，“真好，不是梦。” “不是梦，我就在你面前。”慕容璟抓起萧九泠的双手，就贴在了自己脸上，让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此时，他穿着铠甲，那坚硬冰冷的铠甲，让他不敢轻易地将萧九泠拥入怀中，怕硌着她，怕冷着她。 “我终于见到你了。”再次确定了眼前的人是如假包换的真人之后，萧九泠的语气中带了点委屈。 她想见慕容璟一面，好难啊…… 眼前的慕容璟还是活着的，真好啊！ “辛苦你了。”慕容璟将她的手捧在自己大掌之中，情不自禁地在她手背上啄了又啄。 “抱抱……” 萧九泠突然抽出自己双手，展开了双臂。 说实话，她此时已经来不及想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发出这样的请求？ 慕容璟为难地看了看自己身上。 军情变化无常，他身为先锋军即便睡觉的时候，都不敢脱掉铠甲。 可就这样抱着萧九泠，他实在是不知所措……尤其是，在他看到萧九泠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时，更是要万分小心了。 见慕容璟不抱自己，萧九泠越发委屈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怎会？”慕容璟急忙辩解。 “我、我只是……”慕容璟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铠甲，他还在纠结于自己会不会硌到萧九泠时，床上的人就直接飞扑进了他的怀中。 怀中熟悉的气息，让慕容璟纠结的心情一下子就释然了，他双臂小心翼翼地环住萧九泠，仿佛是在对待珍宝一般。 “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来……”慕容璟喟叹了一句。 萧九泠靠在他怀中闷声道：“你是觉得我太任性了吗？” “不，我只是太意外了。”慕容璟道。 萧九泠扬起头，慕容璟也低下头，两人的目光轻碰在一起后，萧九泠问他：“你真的没有生气？” 慕容璟摇了摇头。 萧九泠抿唇：“我是不是让你头疼了？” “不会。”慕容璟毫不犹豫地说。 “你的话好少，肯定是生气了。”萧九泠委委屈屈。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理智告诉她不要这样，可是一见到慕容璟她就忍不住要对他撒娇，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将她这段时间心中的担忧都释放出来。 好在，慕容璟一如既往地惯着她，宠着她。 “我见到你开心都来不及，怎会舍得生你的气？要气，我也是气我自己，为什么在你如此重要的时刻，我不在你身边，反而要你跋山涉水的来找我。” …… 大乾军营之中，灯火通明。 篝火，火把把整座军营都照亮得如同白昼。 几个将军打扮的人，整聚在大帐之外的篝火旁取暖，或是闲着无聊，几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慕容璟身上。 “你们听说了吗？慕容璟的妻子来看他了。” “怎会不听说？若非因为此事，大元帅怎会放他离营？” “得了吧，这个时候来探亲简直就是乱来，若是我夫人如此，我定然赏她两个耳光，让她赶紧滚回去。大元帅也是很不开心，但碍于长公主殿下的颜面，才不得已放了人。” “嘿嘿，听说他妻子不过是一介商贾，这种人又哪里懂得是非？毫无见识，上不得台面，只会给男人添乱。” “……” 几人正说着话，全然不知道虞璇玑和他们的大元帅此时正站在他们身后，将他们刚才所说的话都听了进去。 虞璇玑双眸微眯，看不出喜怒，嘴角勾着的笑容也带着戏谑，而她身边的中年男子却焦急愤怒，恨不得上去一人给一脚，把这几个说闲话的家伙给踹到火堆里。 可是，长公主没有半点反应，让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猛咳一声，阻止他们再继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第196章 说实话吧 身后突然传来的咳嗽声，让背对着的几人立即反应回头，在看清楚是谁之后，他们的脸色随之一白。 “长公主殿下！” “大元帅！” 几人参差不齐地行礼，各种慌乱。 “你们几个不好好巡逻在这里干什么？”林天雷狠狠瞪向说话的几人，眼含警告。 但其实，他话中的维护之意也十分明显。 虞璇玑意味不明地扫了林天雷一眼，在那几人想要抓住机会开溜时，突然开口。 “慢着，孤让你们走了吗？” 几人浑身一震，只能站在原地等待。 虞璇玑却不理他们，反而看向林天雷。 在此时此地，这几个将领还没有资格与虞璇玑直接对话。 她笑眯眯地看向林天雷，“林元帅，刚才他们几个说的话，你也听清楚了吧？” 林天雷敢说没听清吗？ 刚才他就站在长公主身侧，如果说自己没听清，恐怕长公主就会以耳目不聪之罪罢了他大元帅的职务。 虽说，如今长公主并无实权。 但她‘镇国’的封号，还有在军中的声望，以及天子对她的忌惮和敬畏，都能让她轻松的罢免掉他的官职。 所以，林天雷只能硬着头皮说：“臣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就好。那你是不是也觉得，我那学生是一介商贾，上不得台面？”虞璇玑突然道。 林天雷大惊失色，瞬间单膝跪在她面前，其他几人脸色也越发惨白，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他们怎会知道慕容璟的妻子，竟然还是长公主的学生？ 若是早知道，他们根本不敢在背后非议。 “臣不敢，殿下的学生必然是天赋绝佳的奇才，身份也不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相比的。”林天雷忙道。 虞璇玑笑容玩味地看着他们，看得他们都头皮发麻了，突然意味不明地轻笑了起来，“既然知道，那就管好自己的嘴。熟悉孤的人都知道，孤最护短。” 说完，虞璇玑就扬长而去，理也不理身后几人。 但即便如此，林天雷他们也不觉得自己是逃过一劫。 林天雷起来后，眸光阴沉地看向跪地的几人，直接下令：“来人，将这几个乱嚼舌根的家伙给我拖下去，军法伺候！” “大元帅我们错了，请大元帅饶命啊！” “大元帅我们错了……” 几人苦苦求饶，但也换不来林天雷的半分同情。 …… 与军营大帐相隔了不到一里之地的小营地中，慕容璟完全不知道同僚被处置的事，更不知道他们在背地里腹诽了萧九泠。 此时，萧九泠已经缓了过来，又恢复了以往稳重冷静的模样。 “之前听张拓说你受了伤，如今可还好？”萧九泠问。 慕容璟笑道：“早已经痊愈了，九泠不必担心。战场之上，受点伤都是小事。” “即便如此，也不可大意。能不受伤，自然是不受伤的好。”萧九泠叮嘱。 慕容璟点头：“是，我都记下了。” “还有，如今你当上了先锋军，虽然要身先士卒，但也不能莽撞，不拿自己的命当一回事。” “好。” “两军对战时，也切记不要热血上头，中了他人圈套，即便是自己人，也不可掉以轻心。既然此次是边军叛变，那就不能完全杜绝他们在如今的镇压大军中有内应，你不可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嗯嗯，我都记下了。” “军务再忙，也不能忘了三餐，要照顾好自己。” “知道。” “……” 两人一个叮嘱，一个应声。 慕容璟这乖乖点头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临南府那位满目阳光的少年将军时，说着说着，萧九泠就不说了。 反而是慕容璟问了句，“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萧九泠张了张嘴，最后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慕容璟将她的手握住，又小心翼翼地轻抚了一下她的肚子，“孩子可还乖，有没有欺负你？” “他很乖，没有欺负我。”萧九泠忍不住鼻子有些微酸。 慕容璟点了点头，“那就好。” 他低眉，声音轻柔地与腹中孩子对话，“孩儿，爹现在不能陪在你和你娘身边，所以只能靠你帮爹照顾娘了。等爹打完胜仗，就回来照顾你们母子，你可要乖乖的，莫要折腾你娘。” 萧九泠原本听得心口发涩，在听完之后，却气笑了，“你说这些，他如何能听得懂？” “我慕容璟的孩儿就是能听懂。”慕容璟幼稚地道。 萧九泠吸了吸鼻子，“你还能待多久？” 慕容璟动作一顿，又沉声道：“大元帅只给了我两个时辰的假，如今也差不多了。”他抬起头，看向萧九泠，“九泠，明日若无战事，我便再来看你。” “好。”萧九泠没有拦着他不让他走。 慕容璟不舍地摸了摸她的脸，一咬牙起身离开了。 萧九泠并未起身相送，因为她知道，她越是送，慕容璟回营的速度就越是慢。 她终于见到了慕容璟，他还活得好好的。 可是，接下来她又该如何帮慕容璟避开前世那样的结局呢？ 说来说去，也依旧是早日结束蜀地战乱才是根本。 然而从上次与长公主的谈话中，她可以听懂一些东西，但那些层面也不是如今的她能插手的。 萧九泠坐在床铺上苦思冥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帐帘被人掀开，虞璇玑大步走了进来。 “老师……”萧九泠回过神来，忙起身朝虞璇玑行礼，“多谢老师，让我终于见到了夫君。” “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客气了。”虞璇玑有些无奈，将她扶起来，又陪她一起坐下。 萧九泠笑了笑，替自己解释：“我如此任性，老师都还愿意帮我，若我连一声谢都不说，那岂不是太不懂事？” “你倒是比那几个兵蛋子会说话多了。”虞璇玑吐槽。 萧九泠疑惑：“兵蛋子？” 虞璇玑摆摆手：“没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萧九泠识趣地没有追问。 虞璇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人见着了，那有些话，就实话实说了吧。” 萧九泠错愕地看向她，似乎不明白她话中之意。 然而，虞璇玑却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笑道：“你也无需瞒着孤，以你的性子，若非有一个让你非来不可的理由，是不会大着肚子从南疆来到西地的。” 第197章 生死之事不敢轻视 “……以你的性子，若非有一个让你非来不可的理由，是不会大着肚子从南疆来到西地的。” 虞璇玑的话，让萧九泠一愣，旋即她又释然地垂眸轻笑。 是啊…… 或许这种种纵容背后，都是其他人早已经猜到了一些什么吧。 连长公主这样与她相识不久的人，都能看出她并非任性之人，却做出了出格之事，是因为有某个理由，乔氏呢？慕容烈呢？ 还有，慕容璟呢…… 或许他们都猜到了什么，只是没有追问，不想为难她。 他们真的是再好不过的人了。 萧九泠在心中感慨了一番，心情稍稍平复之后，才抬眸看向虞璇玑，语气坦诚地道：“什么都瞒不过老师，我想要来到蜀地，的确有非来不可的理由。” 虞璇玑没说话，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萧九泠抿了抿唇，垂眸道：“在阿璟来到蜀地后不久，我就做了一个梦。” “梦？”虞璇玑错愕一愣。 她似乎没想到，如此沉着冷静的萧九泠，会因为一个梦执拗的来到这个战乱之地。 萧九泠点了点头：“梦中，阿璟在蜀地，因为中了敌人埋伏而血染疆场，再回到临南府时，只有他的棺椁……” 萧九泠把前世真正发生过的事，以梦的形式说了出来。 这些话，她不敢告诉慕容璟，也不敢告诉乔氏和慕容烈。 但是，她可以告诉长公主。 不仅是因为只有长公主问了她，更是因为她已经想清楚了，要想真正改变慕容璟的命运，或许需要和长公主合作。 而在她说出前世慕容璟的结局时，眼前也仿佛再次浮现出慕容璟棺椁送回临南府，乔氏和慕容烈一身白衣，双鬓染霜，相互搀扶着守在城门口等候的画面。 虞璇玑听到了萧九泠所说，眼神古怪了一下，但却没有随意打断她。 “梦醒之后，阿璟战死的画面，日夜萦绕在我脑海之中，让我无法什么都不做的等待。所以，我必须要亲自来看看他，确认他无事。” “你就因为一个梦？” 萧九泠说完后，虞璇玑才发出自己的惊讶。 “虽然是梦，可是事关生死，我怎敢轻视？更何况，那虽然是梦，却无比的真实。”萧九泠一句话，将虞璇玑堵得哑口无言。 或许，这件事在虞璇玑听来荒谬，可是却是萧九泠真真实实经历过的。 “那你如今来到了蜀地，也见到了慕容璟，接下来又打算如何？”虞璇玑还是想不明白，就算萧九泠的梦有可能成为现实，但战场上本就生死难料，她又如何阻止？ 让慕容璟离开军队？ 那恐怕慕容璟死得比她梦中还快，且还会连累整个家族。 守在他身边，等待梦中的那些事是否会出现？那即便出现了，萧九泠又该如何阻止？ “你还梦到了什么？”虞璇玑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萧九泠刚到嘴边的话绕了一圈，又咽了回去，再出口时，她把自己真正做到的那个梦说了出来。 “我还梦到……阿璟陷入了番人的埋伏之后，原本是有机会突围而出的，可是却有人从背后下手，偷袭暗算了阿璟，才使得他战死沙场。”萧九泠道。 “背后偷袭？”虞璇玑双眸微微一缩。 她也是领兵打仗之人，自然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能够背后偷袭暗算的人，只有身边最近的人。 也就是说，萧九泠梦到慕容璟军中有叛徒，正是这个叛徒伤了慕容璟，才导致了慕容璟的死。 虞璇玑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一开始，她其实并未把萧九泠的梦境当真。 妊妇嘛，因为怀有身孕，丈夫又在外打仗，担心所致会做些奇怪的梦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她今日之所以问出来，就是想要开解一下萧九泠，免得她忧心忡忡的影响了自个的身体。 可是，当萧九泠说出梦中细节之后，她却觉得不对了。 一般的梦，哪会有如此仔细，逻辑合理的情节？ 萧九泠梦见慕容璟战死沙场不奇怪，但梦到他是因为被叛徒偷袭暗算才死的，那就很奇怪了。 与其说是梦，更像是一种预兆。 虞璇玑想，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萧九泠才无论如何也要来一趟蜀地，亲眼看看慕容璟。 “那你可曾看清楚那偷袭之人的长相？”虞璇玑问。 萧九泠摇摇头。 说到这个，她也感到很是气馁。 在那个梦中，她看清了所有人的脸，唯独那个背后暗算之人的脸看不清楚。 她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所以，你如今打算如何？你要把这件事告诉慕容璟吗？”虞璇玑又问。 萧九泠诚实的说：“老师，我不知道具体该如何打算。但这件事，我并不想告诉阿暻，免得影响他阵前心态。” “你这么做是对的。”虞璇玑赞同地点点头。 萧九泠又道：“可如今，我除了先找到那个阿璟受伏的山谷，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她突然看向虞璇玑，“除非，这场战争能在短期内结束。” 虞璇玑没有回答她，萧九泠也没有催促，只是这样看着她，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 萧九泠捏紧手指，鼓足勇气问出了一个僭越的问题。 “老师，我想知道武刚将军为何要反？” “萧九泠，私下打探军情秘闻，你是真的不怕死啊。”虞璇玑双眸危险地眯了起来。 萧九泠顶住了来自虞璇玑的压力，“老师，我是大乾朝的百姓，不会做出不利于大乾朝的事，我问只是想要救我的夫君。” “有些事知道太多，只会让自己活得更少。这样的话，你还想知道？更何况，武刚如今都反了，你就算知道原因又能如何？难不成，你还能劝他放弃一切，举旗投降？你要清楚，他所犯之罪，足以灭九族。此时此刻，他只有继续反下去，才有机会活，一旦投降必死无疑。”虞璇玑这番话说得冷冽，似乎在警告萧九泠不要痴心妄想。 萧九泠却丝毫没有被吓到，说都说了，她反而拥有了更多勇气。 “老师，世上没有绝对之事，您来此地，不也是为了想要尽快平息战事，救武刚将军的吗？” 虞璇玑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第198章 朝廷之罪 “你如此聪明，不要命了吗？” 当虞璇玑眼中的危险光芒渐渐散去之后，她意味不明地对萧九泠说出了这句话。 萧九泠眨了眨眼，缓缓伸出手，轻轻扯了扯虞璇玑的衣袖，“我只与老师说，老师舍不得要我的命。” 虞璇玑被她突然的厚颜无耻气笑了。 “你此刻的作态，倒是有几分容倾的模样。” 萧九泠不置可否。 她承认，有的时候是要学学容倾的厚脸皮，才能达到目的。 “你猜得不错，我这次来蜀地，就是因为武刚而来。”虞璇玑收敛笑容后，沉声道。 萧九泠顿时紧张起来。 她知道，接下来虞璇玑就要告诉她一些百姓永远也不会知道的事。 而知道这些事的后果会是什么，如今萧九泠也无法预计。 她如今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虞璇玑这位镇国长公主！ “孤在弗东城时，接到了一封密信。信，是武刚所写。”虞璇玑开口便是一个王炸。 萧九泠震惊。 就算她再不懂朝堂争斗，也很明白，在这个特殊的时候，与叛将有信件来往，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那么这叛国之罪也会落在长公主头上。 这个时候，武刚竟然给长公主送密信……这到底是什么目的？ 他是不是要害长公主！ 一时间，萧九泠心中飘过种种猜测。 但是，她看到虞璇玑如此淡定的样子，又很快冷静下来。 如果武刚真的是要害长公主，那么长公主就不会来此地了，因为这样只会更加坐实了她与武刚这个叛将有勾连的罪名。 “武刚的信上写明了他叛国的原因，他在最后落款处，只是写了句——武刚无错，是朝廷之错。” 虞璇玑在说出这句话时，语气冷冽得几乎要结成冰霜。 而萧九泠也从武刚这句话中，听出了他的委屈和愤慨，还有无可奈何。 他就像是一个在外受了欺负的孩子，为了自保不得不反抗。可是，反抗之后，他又害怕家人责怪，所以写一封信回来，诉说自己的委屈，说明并非是他欺负人，而是被欺负后不得不还手自保。 萧九泠不由得想起，在来到此地之前，长公主第一次向她提到武刚时，曾说过，朝廷之中对于武刚的叛变，大多数都是指他狼子野心，拥兵自重后的欲望膨胀。 错，都是在武刚。 他为了一己之私，不顾西陲百姓安危，竟然与西部番人勾结一起侵略大乾领土。 可是，就在天下都以为是这样的时候，长公主却收到了来自武刚的密信，心中阐述的理由显然是与外界所传不符的存在。 所以，长公主亲自来了。 是对是错，她亲自来看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有人欺瞒天子，还是武刚给自己找理由脱罪。 “老师，那封信到底说了什么？”萧九泠忍不住问。 虞璇玑声音极淡的道：“武刚在信上说，他驻守洗吹蜀地已经有十余年，可是朝廷的军饷在七年前就断了。整整七年，整个西陲边军没有收到一个铜板的军饷，就更别说其他补给军需。” “什么？七年不曾有军饷？”萧九泠惊呆了。 西陲的边军要防守的是更西边的番人部落。 在那片高原上，生活着大大小小上百个番人部落，这些部落联合起来的军队可以高达数十万之众。 面对这样的邻居，西陲边军的人数也是不少，那么多人远离家乡妻儿，来到这里驻守，七年不得一分饷银，影响的不仅仅是士气，还有他们家人的生存。 萧九泠知道，有不少将士的饷银都会寄回家乡，养活一家老小。 所以，一个将士没了饷银，就意味着他身后的一个家也有可能活不下去。 “孤得知此事时，也与你一样震惊。”虞璇玑点了点头。“武刚在信上说，七年时间，他曾多次上奏讨要军饷，询问军饷之事，可是得到的回复都是含糊其辞，要么就是说好了几月补上，结果到了时间，却依旧没有，再问又换了个时间，每次都是一定，却次次都失约。” “武刚不清楚到底为何会这样，他想要请旨回京，亲自向天子问个明白，但他请旨回家的折子，却都被内阁打了回来，将他困在了蜀地。察觉到不对后，他派人偷偷潜回京城调查，最终得到一个他也不知真假的答案，西陲边军的军饷都被一堆人贪墨了。” 贪墨。 萧九泠眉头紧皱。 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贪墨边军的军饷？ 还一贪就是那么多年？ “武刚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愤怒异常，又想起这几年，因为没有军饷，他连养活军队都难。不仅自家的银库都被掏空了，连妻子都变卖了嫁妆来养边军，他还组织将士们自产自足。番人来犯时，他们就是兵，没有战斗之时，他们就是农。很多时候为了能让所有人都吃上饭，战士们都只敢吃五分饱，这样饿着肚子上战场与送死有什么两样？” 虞璇玑的声音越来越严厉。 她也是上过战场的女将军，自然能共情到那些将士的心情，武刚的心情。 别说她了，萧九泠就算从未上过战场，也能明白这其中的苦。 “武刚多次追要军饷的结果，都是说国库空虚，让他体谅体谅。却没想到，原本的军饷是被人贪墨了。他想到他带着边军在西陲蜀地浴血奋战，保护西部百姓，为国镇守边疆，那些人却拿着边军的卖命钱大吃大喝，穿金戴银，坐拥豪宅，他心中有怨……所以就干脆反了。” 虞璇玑说完之后，吐出了一口浊气。 萧九泠沉默下来。 如果一切，都是这位武刚将军所说那样，那么他的叛国也变成了情有可原。 “武刚还说，既然朝廷不管他们，那他们只能自行图谋。他想要蜀地，要自己称王，以后他不必再乞求朝廷的军饷，他靠着蜀地也可以养活他的边军，也一样可以继续镇守西陲。”虞璇玑说着说着，就嘲讽地笑了。 这讽刺，也不知道是讽刺谁……是讽刺武刚委屈之下难掩的野心，还是讽刺大乾朝刚刚立国不到百年，就已经被蛀虫侵蚀，朝廷一片混乱，天子无用还是百官贪婪……亦或是，武刚若成功，那大乾各处边军处处效仿之后，一统的天下再次四分五裂…… 第199章 我有一个女儿 萧九泠看着笑中讽刺的虞璇玑，前世的记忆再次浮现。 或许，这个世上只有她和同样重生的萧卿若知道，在接下来的十年里，大乾朝依旧是天灾人祸不断，就连皇室都差点崩塌，国家只差一步就回到四分五裂的状态。 究其原因，萧九泠那点浅薄的目光大概会觉得是天子无能。 若天子有能力治理这个国家，群臣齐心，哪怕是面临天灾人祸，朝廷依旧有能力去解决。 偏偏，如今的天子少了几分魄力，又多了几分优柔寡断，将自己困于小情小爱之中，将国家大事都交给臣子管理。 若非如此，西陲边军七年的军饷又有何人敢贪墨？ 又为何，武刚的连连上奏，都石沉大海？ 前世，外面饿殍遍野，京城之中却朱门肉臭。 这才给了显亲王谋反的机会。 自然，显亲王也不是什么有能力之人，谋反也不是为了让百姓过得更好，不过就是渴望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还有至高无上的皇权罢了。 他精心谋划了那么久，最后还是在长公主的面前一败涂地。 萧九泠看向自己老师，先帝钦封的镇国长公主殿下……她不过是简单随意地坐在自己面前，帐中也不过只是一点火光照耀，就能震慑宵小，威慑寰宇，这才是真正有着帝王之姿的人…… 帝王之姿！ 萧九泠暗自心跳。 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还真是大逆不道。 哪怕是在长公主面前都决不可说。 萧九泠长睫轻颤了几下，不留痕迹地收敛了自己心思。 “所以老师亲自来到蜀地，是想要看看到底武刚所言有几分真，几分假？”萧九泠道。 虞璇玑挑眉颔首，“没错，是真是假，总要亲自来看看才行。” “那老师想要如何做？”萧九泠大胆地问。 她心中很清楚，若长公主要做的事不必她知道，就不会有今日一问。既然问了，那就说明，或许……在长公主接下来的计划中，是有需要她的地方。 “既然武刚说他心中有冤，那就搞清楚，他这心中的怨和恨到底是真是假。搞清楚了，那自然是有罪之人皆不放过。” 虞璇玑的眼神在一瞬间就犀利起来。 “如何不放过呢？若武刚将军所言为真，那么牵扯到其中的人必然不少，天子真的能下决心去查吗？老师，我虽不懂朝堂之事，可以知道，能够敢欺上瞒下做出这等事，绝非是几个人所为的。一查到底的局面，很有可能就是朝堂空了一大半……”萧九泠小心翼翼的试探。 虞璇玑的神色中却无一丝动摇：“当断不断，必受其害。莫说是空了大半朝堂，就算满朝文武皆都牵扯其中，也要一一处置。国之蛀虫，一个都不能留。” 萧九泠抿紧唇。 她曾对归云庄众人所言，她要带着他们进入新的人生，共赏天下风景。 归云庄的人在听得这豪言壮志之后，心潮澎湃，也因此而奋发图强，努力学习，希望能早日实现这个梦想。 如今的她，也如当初归云庄的人一样，在听到虞璇玑这一番话后，心中也掀起一阵澎湃。 唯一不同就是，萧九泠两世为人，多少要比归云庄的人更沉得住气。 所以，在听完虞璇玑的话后，她安耐住内心的悸动，又问：“若武刚将军所言为假呢？” “那就快刀斩乱麻，叛国者杀无赦！”虞璇玑声音冷厉地说完后，转眸看向萧九泠：“战事不宜拖久，越早结束，对军民都好，也能缓轻国库压力。而且，尽快解决战事，你的阿璟也能尽快跟你回家。” 萧九泠脸上一红，主动地说：“老师，九泠能做什么？” 虞璇玑眸光深邃地看了萧九泠一眼，“孤有需要你帮忙时，自然不会客气。” “好，九泠等着老师。” 萧九泠在送走虞璇玑之后，心里都无法平静下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重生之后，她竟然会卷入到朝廷之事，偏偏，这又是她自愿进来的，无人逼她。 …… 另一边，慕容璟回到大营里，就被林天雷叫到了主帅营帐之中。 慕容璟在主帐里见到林天雷，恭敬行礼。“先锋慕容璟，拜见大元帅。” “这里没有外人，你也无需多礼。”林天雷态度和善，全无之前在其他将士面前的严厉。 “多谢大元帅。”慕容璟也没有多想。 林天雷走过来，拍了拍慕容璟肩头，出言试探：“见过你妻子了？” 慕容璟点了点头，“此事还要多谢大元帅。” “你也不必和我客气，你妻子千里迢迢来见你一面，的确不易。只不过，这番行动未免也太任性了些。” 慕容璟正要替萧九泠解释，又听林天雷道：“我还听说，你妻子还有了身孕，就不怕在这来的路上发生什么意外？亦或是，这战场之上处处危机，她能确保自己和腹中孩子的平安？” 慕容璟皱眉，再次想要开口解释。 然而，林天雷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有一件事，我原本想要等到大胜归朝，你与我一起回京受赏的时候再告诉你。但如今，我想还是先告诉你为好。” 林天雷深深地看了慕容璟一眼，才继续道：“之前，我并不知道你家中已有妻室，所以很是欣赏你。可如今……实不相瞒，我有一女儿，年龄与你相仿，容貌才学都是上佳，若你们能在一起，她定能帮你在朝中更上一层楼。” 慕容璟听到此处，面色已经变了。 林天雷却又再次拍了拍他肩膀，意味深长地道：“你可知道，你那商贾的妻子，已经让你在军中沦为笑柄？这样一位妻子，俗不可耐，不会给你增添荣光，只会让你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若你肯休了她，我可以做主，让我的女儿嫁给你。当然，她府中孩儿乃是你的骨血，待她生下之后，我女儿定会对他视如己出。从此你我翁婿二人携手，在朝中谁都会忌惮三分。贤侄，我可是当你是自己人，才对你说这番掏心窝的话，你可是要仔细想清楚了再回答。” 第200章 考虑清楚 慕容璟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平西大元帅心中，还藏有这样的打算。 一开始，他几次三番想要解释。 但此刻，对上林天雷那双意味不明的眼睛，他却把想要解释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因为，慕容璟在林天雷的话中，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一旦他当场拒绝，萧九泠可能会有危险！ 慕容璟紧抿着唇，没有给出林天雷任何回应。 林天雷打量着他，略微满意之下，又语重心长地道：“慕容，认真仔细的想想。我刚才所言绝非虚言，否则我也不会把我女儿满月时抓周抓到的匕首转赠于你了。” 慕容璟惊讶地抬眸，“那匕首竟然是……” “不错。所以，你当知晓，我对你寄予厚望，也是真心实意地想把女儿嫁给你。”林天雷颔首。 慕容璟垂下双眸，依旧保持沉默。 林天雷眼底闪过一丝不满，但却没有表现出来。 在慕容璟面前，他依旧做出一副惜才的模样：“好啦，我知此事突然，你也需要时间好好想想，我不为难你。不过，今日你我之话，你也不要告知旁人，免得引来他人非议。” “是，大元帅。”这句话，慕容璟有了回应。 林天雷这才放他离开。 …… 慕容璟走出主帅营帐时，眼底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只是在他脸上并无多少变化。 面对与他打招呼的人，他也能以笑相对。 比起在临南府的时候，慕容璟越发成熟稳重了。 回到自己的营帐，身边只有自己人后，慕容璟的脸色才彻底冷下来。 阿胜快步走到他身边，“将军，少夫人真的来了？” 提到萧九泠，慕容璟脸色缓和许多，“嗯，真的来了。” 阿胜皱眉：“此事两军交战在即，少夫人却冒险来此，实在是太危险了，还是要尽快把少夫人送回临南府。” “不，九泠现在不能走。只有留下，才是最安全的。”慕容璟语气隐隐激动。 阿胜震惊：“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璟沉着脸，缓缓走到帐中坐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阿胜不敢打扰他，只能站在面前伺候。 过了许久，慕容璟才看向阿胜，阿胜浑身一紧。 “阿胜，我有一件事需要你亲自去做。”慕容璟低声道。 阿胜心领神会，“少将军请吩咐。” 他喊的是‘少将军’，而非‘将军’，也就是说，此刻他并非先锋将军的副官，而是慕容少将军的家臣。 “我要你暗中盯住大帅，尤其是要注意离营之人。”慕容璟道。 阿胜惊愕，他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在阿胜离去之后，慕容璟看着桌上的军情，却一字都看不进去。 林天雷那话语之中暗藏杀机，此时，若他大乱阵脚将萧九泠送走，反而才是最危险的。因为一路上，可以发生太多“意外”，就算他知道其中有鬼，也无法替九泠昭雪。 所以，如今留下反而是最安全的。 慕容璟没有派人再去保护萧九泠。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萧九泠此刻是与长公主殿下在一起。 长公主身边的暗卫高手何其多？ 再加上，萧九泠身边还有张拓，周崖等人，只要她不出去，就是绝对的安全。 林天雷再大胆，也绝不敢在长公主眼皮底下生事。 可是…… 让慕容璟想不通的是，为何林天雷就看中了自己？ 甚至暗示自己休妻，或是让萧九泠死？ 以林家的声望，林家的姑娘会愁嫁吗？ 慕容璟想不通这一点，却也无从打听。 还有就是那把被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送给萧九泠的匕首，他也得拿回来，将其还回去表明心意，让林天雷放下对九泠的杀意。 慕容璟在心中思索了一番，暂时定下了接下来的应对之法。 …… 这一夜，萧九泠睡得极好，慕容璟却一夜未眠。 第二日，并无军情，与平西大军对峙的武刚众叛将，也似乎知道长公主到了，变得格外的安静。 慕容璟身上无军务在身，只是托林天雷身边的副官说了一声，又前往了长公主的营地。 林天雷得知慕容璟离营的消息后，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冷笑了一声。 …… 长公主营地里，萧九泠规规矩矩地待在自己营帐之中，身边有青芍和白露伺候。 她很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自己这个样子能不给旁人惹麻烦就不惹麻烦。 至于长公主的行踪，那也不是她能够去过问的。 刚用完早膳，慕容璟就来了。 见到他铠甲之上带着露水，萧九泠忍不住问：“何必如此辛苦，就算你晚些来我也是在这里等你。” “我想见九泠了，一刻也等不了。”慕容璟进来之后，自动卸掉身上的铠甲，走到萧九泠身边。 白露和青芍偷笑着退出营帐，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萧九泠娇嗔道：“刚才青芍白露都在，你怎能如此说话？” “我实话实说罢了，谁会笑我？”慕容璟在自己身上暖和些了后，才将萧九泠抱起放回床上。 萧九泠惊讶了一下，就看到慕容璟把她的双腿搭在自己腿上，开始熟练地捏了起来。 “我听说妊妇月份越大，双腿就越容易水肿，要时常捏捏活络血脉，免得肿得更厉害。”慕容璟道。 “……”萧九泠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如今天气渐冷，你更要注意。最好让青芍和白露夜里给你弄一个水囊，塞在被褥里取暖。”慕容璟还在继续说。 萧九泠一开始静静听着，等他说完后，她才问：“阿璟，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璟手中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向萧九泠，“九泠，我之前送与你的那个匕首，你可还带在身上？” 萧九泠怔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从袖口里摸出了那把巴掌大的匕首，只是她没有交给慕容璟。 “自从我被绑架那件事后，你总担心我保护不好自己，所以又是教我防卫之术，又是给我寻来一些趁手的武器防身。只要是你给我的，我都会随身带着。这匕首，一看就是女子之物，看着年份也有些远了，但刃却好像是新开的。阿璟，你曾在信中说，这是你们大元帅赏给你的，可何故大元帅要赏给你女子之物？” 慕容璟失效摇头，“我还是不如九泠细心。” 第201章 前世，他会拒绝吗？ 在慕容璟说出不如自己细心的时候，萧九泠心中不禁叹了口气。 慕容璟这个性子，又怎会想那么多呢？ 反而是，今日一见他就提起了匕首之事，她想，昨日回去之后，定然是发生什么事了。 “阿璟可是发生了什么？”萧九泠问。 慕容璟本就不打算瞒她，当即就把昨日林天雷找他后所说的话都一一说了出来。 “……事情便是如此，九泠你需得答应我，不可离开长公主殿下的营地，也不可轻易听信人言。”慕容璟最担心的便是萧九泠的安危。 此刻，萧九泠知道了前因后果，反而淡定下来。 之前在收到匕首的时候，她就曾猜测过这位平西大元帅或许对慕容璟有别样的心思。 只是她没想到，这位平西大元帅竟然如此不要脸！ 明知道慕容璟已经成婚，家有妻子，就连孩子也有了，竟然还敢如此暗示明示慕容璟。 萧九泠心中有气，对那平西大元帅的印象一下子就变差了。 其实，从最开始慕容璟的家书中，提及自己受到大元帅重用时，萧九泠还发自内心地替他感到过高兴。 但如果，这种重用背后，意味着别的目的，萧九泠就只觉得讽刺了。 明明，慕容璟有实力靠自己获得重用。 却因为这个平西大元帅的私心而被人非议，简直就太可笑了。 对慕容璟来说，也未免太不公平。 “九泠，你生气了？” 慕容璟略带忐忑的语气，拉回了萧九泠的思绪。 她一转眸，就对上了慕容璟惶恐不安的眼神。 那样子，就好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怕受到父母责骂一般。 萧九泠心中一软，忍不住笑道：“我是生气了。” 慕容璟更加慌张，只差举起手指天发誓：“我保证，我真的没有隐瞒过自己已经成家的事。我也不知道大元帅竟然有这样的心思。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大元帅有个女儿。” “我自然不是气你，我是生气你们那个大元帅。”萧九泠嗔怒。 慕容璟一听不是气自己，立马不说话了。 似乎只要萧九泠生气的对象不是自己，他就完全没意见。 但很快，慕容璟又反应过来不对，忙低声安慰萧九泠：“九泠莫气，为此事此人生气不值得，要当心自己的身子。你放心，我会把此事解决好的。” “你想要怎么解决？”萧九泠故意问。 慕容璟沉默了一下，才道出自己的想法：“他昨日与我挑破此事，大概是以为我会是那种贪恋权势之人，会为了攀上高枝而休掉你。可只要我不写下休书，他拿我也没办法。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怕他见我没有动作，便想要从你下手。自然，这或许是我想多了……” “不，不是你想多。” 萧九泠打断了慕容璟的话。 关心则乱这个词她懂，慕容璟是因为在乎她，才会担心她的安危。 但，让萧九泠突然想到的一个问题却是…… 前世，她与慕容璟并未在一起，且慕容璟来蜀地之前也没有成亲。 那么，这位平西大元帅是否也看中了慕容璟，想要将他招为婿？ 慕容璟是拒绝了，还是接受了？ 萧九泠忍不住又想到了那个噩梦之中的场景，如果她所梦为真，前世的慕容璟死于属下的背叛之下，那偷袭的一招才是他结局的关键，那么那个人又会是谁授意的？ 能够站在慕容璟身边，定然是他所信任之人。 既如此，两人之间又怎会有私仇？ 没有私仇，便是有人利诱或者威胁了。 原本，这一切都是无迹可寻。可是，这个平西大元帅的所作为为，却让萧九泠不得不去想，慕容璟前世之死会不会与这位平西大元帅有关？ “九泠，你怎么了？”慕容璟见萧九泠神色不对，一摸她的手，只觉得冰凉刺骨。“怎会如此冷？” 慕容璟忙将萧九泠的双手捂在自己的掌心中，又来回搓了搓，帮她驱散寒意。 萧九泠回过神来，看到用一颗真心待自己的慕容璟，心中早就已经下定的决心，又更加坚定下来。 ‘慕容璟，我一定不会让你死！’ 萧九泠在心中对慕容璟说，也在对自己说。 慕容璟不能一直陪在她身边，才在长公主营地中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匆匆离开了。 萧九泠虽然有些不舍，但也希望慕容璟快些回去。 一来是她不想有人借此来抨击慕容璟。 二来，她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慕容璟前世结局的真相是什么。 在慕容璟走后，萧九泠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前世，如果这位平西大元帅也同样看中了慕容璟，希望能招他为婿，慕容璟会是接受还是拒绝？ 萧九泠想，慕容璟大概还是会拒绝。 以他的性子，应该很反感以这样的方式达到官场上的亨通。 最重要的就是，如果慕容璟接受了的话，那么这位平西大元帅应该会保护他才是，又怎会继续让他做危险的先锋将？ 还有慕容璟又不是莽夫，怎会那么轻易的就中了埋伏，又没有救援？ 最后，还被身边的人偷袭暗算。 如此一来，慕容璟最有可能做出的决定就是拒绝了这位平西大元帅……所以，这位大元帅恼羞成怒，故意安排慕容璟在最危险的地方战斗，甚至故意不排接应救援，更有可能那个偷袭暗算的人，都是这位大元帅安排的？ 萧九泠越想，就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心脏也砰砰跳，仿佛是终于找到真相般激动。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证据。 萧九泠很快又冷静下来…… 慕容璟的死发生在前世，这一世他还活得好好的。 如果一切猜测都是正确的，那么她想要阻止这一切，要么就是依靠长公主能说服武刚，及早解决战事。要么就是，她能找到平西大元帅想要害慕容璟的证据，然后向长公主殿下告状，请她做主。 否则，在这蜀地战场之上，又有谁能拿这个平西大元帅怎么样呢？ 可是，她要如何找到平西大元帅想要谋害慕容璟的证据？ 如今这一切，不过都是她的推测罢了。 第202章 武刚 天色渐暗之时，虞璇玑回了营帐。 萧九泠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便立即去见了她。 虞璇玑见萧九泠进来，挑了挑眉，“何事？” 萧九泠在她面前坐下之后，把今日慕容璟来时说的事，都告诉了她。 因为萧九泠知道，想要寻求虞璇玑的帮助，就必须要坦白。 虞璇玑听完之后，竟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林天雷的女儿？孤记得，她好像叫做林楚然吧……她不是自小就与京中贵门订了娃娃亲吗？怎么，孤这几年不在京中，这桩亲事出了岔子，弄得林天雷竟然在军中捉婿？” 虞璇玑这番话中，萧九泠唯一听进去的就是‘林楚然’这个名字。 林楚然，一个她前世恨之入骨的人！ 也是韩羿回到京城之后，他心中最适合的世子妃人选。 自然，林楚然也成为了韩羿的世子妃。 其实最开始，萧九泠对林楚然是没有恨意的。 因为那个时候，她只觉得她落得如此下场，是韩羿负心所为，与林楚然又有什么关系呢？ 直到后来，韩羿来找她，说要用她的心头血给林楚然治病，那个时候萧九泠才察觉到不对劲。 再后来，林楚然亲自上门，在炫耀间把两个孩子死亡的真相，他们上京途中遇山匪的真相都告诉她时，她才知道眼前这个看似病弱无辜的女子，却是一副蛇蝎心肠。 那一晚，萧九泠发了疯。 她用取她心头血的刀，捅入了韩羿的心口，又把林楚然扑入火海之中，一口口撕下她脸上的肉。 林楚然临死之前痛苦的样子，至今萧九泠都还记得。 只是，萧九泠没想到，这位平西大元帅竟然是林楚然的父亲！ “老师，这位林小姐身体如何？”萧九泠下意识地问。 虞璇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孤从未见过她，只是在京城的时候，听说过这位林小姐身娇体弱，极少出门。不过才情却不错，偶有流传出几首诗歌，也在文人圈中盛传。” 萧九泠睫毛轻颤。 她在责怪自己，她真是魔障了。 林楚然到底有没有心悸之症，是否需要活人心头血来治疗又与她有何关系？ 当务之急，是要解决慕容璟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萧九泠自己都没想到，她前世即便和慕容璟没有任何交集，却在深处藏有这样的牵连。 若慕容璟的死与林家有关，那他们还真是有缘了。 “你这么关心那位林小姐的身体作甚？你且放心，你与慕容璟是受了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成婚。别说他林天雷了，就算是天子也不能将你们拆开。只要慕容璟守得住本心，不被林天雷许下的承诺迷惑，谁都拆散不了你们。”虞璇玑误以为萧九泠是在担心这件事。 萧九泠毫不犹豫地道：“阿璟他不会的。” “你倒是信他。”虞璇玑白了她一眼。 萧九泠坚定无比地望回去，在虞璇玑笑起来时，她突然道：“老师，我担心那林天雷见阿璟不肯屈服，可会利用职务之便刁难他？” 慕容璟担心林天雷会暗中对萧九泠下手。 萧九泠也同样担心慕容璟会在暗中被林天雷针对。 前世，慕容璟的死与林天雷有没有关系，她如今并没有证据去证实这一点。可是，就算没有关系，林天雷会不会暗中针对慕容璟后，才导致了后面发生的事呢？ “林天雷虽然算不上什么英雄，但如今大战在即，他就算心有不满也不会做什么小动作，你且放宽心。若你实在担心，孤可以派人在暗中护住慕容璟。”虞璇玑很是大方。 萧九泠面上一喜，“那就多谢老师了。” “你倒是一点都不和孤客气。”虞璇玑笑道。 萧九泠顺势道：“有道是，老师有事弟子服其劳，那弟子有事也就只好辛苦老师了。” 虞璇玑被她逗得大笑起来，心情似乎很不错。 而萧九泠这边，得到了虞璇玑愿意派人暗中保护慕容璟后，也放心了不少。 她想起了昨天虞璇玑所说的那些事，等虞璇玑笑完之后，才关心地问：“老师，今日您出去，可曾有所收获？那位武刚将军所言，是真是假？” 提及这件事，虞璇玑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 她虽然来到了蜀地，可是却不能就这样去和武刚见面。 毕竟，现在武刚的身份是叛军之首。 她身为大乾的镇国长公主在没有陛下旨意的时候，私下与武刚见面，若是被人知晓了，恐怕会惹来一身骚。 朝中那些家伙都巴不得抓住她的把柄，好置她于死地，她又岂能轻易给出机会？ 所以，今天她出去，不是为了见武刚，而是为了搞清楚武刚说的那些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确有其事。”虞璇玑沉声道。 萧九泠眸光闪了闪，没有着急开口。 虞璇玑叹道：“虽然说，朝中有人克扣军饷为真，但武刚被逼谋反这件事，被贪墨的军饷只是理由罢了。” 萧九泠听明白了。 边军长期在外，不受朝廷辖制。 可以说，在蜀地拥有兵权的武刚就和土皇帝没有什么两样。 而军饷事件，只是给了武刚造反的原因。 至于他写在心中那些话，多半是为了想利用长公主给自己一张保命符。 万一他造反输了，朝廷要问罪的时候，起码长公主手中的信件，可以证明他谋反是被逼无奈。 萧九泠突然间觉得，这能在朝中存活至今的人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那老师，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萧九泠问。 虞璇玑沉默了许久，她看向帐外远处被白雪覆盖的山顶。 蜀地本就海拔高于中原，此时已经入冬，那些高山峻岭之上，都已经被寒气笼罩。 “若不能在一月内结束战争，那么这一战就要僵持到明年开春了。”虞璇玑担忧地说完后，突然皱了皱眉。 “老师，怎么了？”萧九泠敏锐地注意到了虞璇玑神色的变化。 虞璇玑若有所思地道：“虽说武刚也是一名悍将，但林天雷也不是庸才，手中兵马粮草充足之下，为何这一场战事要打如此之久？” 第203章 内有猫腻 萧九泠不懂行兵打仗的事，可虞璇玑觉得不对劲，那就是不对劲。 见虞璇玑在思考，萧九泠也不急于开口打扰她。 她只能努力回想前世所发生的事…… 只可惜，前世的她在这个时候，每日忙碌的就是如何解决韩家一众人的温饱，根本就没有留意蜀地战事的情况。 毕竟，蜀地离临南府太远。 哪怕蜀地打得天崩地裂，也影响不到蜀地。 若非慕容璟，她恐怕连蜀地的战乱她都不会知道。 如今，她再如何努力回想，也只知道这一世蜀地之战，比起上一世提前了。 而上一世，蜀地战争落幕，也的确是在开春以后。 “不对，此事有问题。”虞璇玑呢喃自语。 萧九泠抬眸看向她。 虞璇玑双眸眯了眯，“明日，我们先拔营离开。” 萧九泠心中一惊。 这般突然！ 不待她问出口，虞璇玑就转眸看向她：“你一会就派人去一趟大营那边，将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的消息告诉慕容璟。” “是。”萧九泠心中有诸般疑惑，却识趣地没有开口子。 虞璇玑也并未解释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拔营之后又会去哪。 她既不解释，萧九泠就不问。 但那么突然的离开，慕容璟的安全怎么办？ 是单靠长公主派去暗中保护的人呢？还是把张拓，周崖他们都留下，藏于暗中？ …… 萧九泠回到自己的帐中后，立即叫来了张拓和周崖，把明日要拔营的消息告诉他们。 她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最终停留在张拓身上，“张拓，我有一事想要求你。” “东家请说，属下是您的人，当不得您一声请。”张拓诚惶诚恐。 萧九泠抿了抿唇，说出自己的决定：“一会，你亲自去见少将军，将明日我们要拔营离开的消息告诉他后，便无需回来了。” 张拓愕然抬眸。 萧九泠阻止他开口，继续道：“我想让你带上一半的人，暗中潜伏下来保护好少将军。” 张拓皱了皱眉，他意识到萧九泠并非开玩笑或是意气用事，便试探地问：“东家是担心有人会暗中对少将军不利？” “我只是心有不安。”没有证据的事，萧九泠自然不能对外乱说。 张拓他们本就是慕容璟的亲卫，如今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张拓也应该知道怎么做才对。 果然，张拓想了想后，便颔首接下了这份差事，没有再多问萧九泠一句。 …… 张拓走后，萧九泠便让白露和青芍开始收东西。 两人也不明白为什么刚来两天就要走，但一想到能离开这是非之地，保护好萧九泠的安全，她们也就干脆利落地去收拾行装了。 入夜的时候，随着张拓一起离开的人回来了一个，但也只是带了句话回来。 慕容璟知晓萧九泠他们突然要离开的事后，本打算亲自前来问情况，可是却被大元帅叫了过去。 所以，只能带话回来告诉萧九泠，回去路上一切小心，不必担忧其他事，一切等他回来。 萧九泠心中纵然有万千牵挂，此时能做的也都做了。 她的诸多怀疑和提醒，都写在了那封让张拓带去的家书里。 又把张拓他们留下藏于暗中，还有长公主的暗卫亲自保护，她已经把目前自己能做的都做了。 这一夜，萧九泠彻夜难眠。 这还是她怀孕以来，第一次失眠。 第二天，天刚亮，她就听到外面有人交谈的声音。 她走到帐前偷偷撩开一角往外看，正看到一个穿着大帅铠甲的男子在长公主面前卑躬屈膝说这话。 萧九泠一眼就辨别出了此人是谁！ 想来，这位平西大元帅是因为他们今日要走而赶来送行的。 但是，萧九泠并未在外面看到慕容璟的身影。 他没来？ 还是不能来？ 萧九泠心中立即判定是后者。 若是能来，慕容璟一定会来亲自送她。 如今没有见到人，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他无法脱身……能让慕容璟无法脱身的人，也就只有这位平西大元帅了…… 萧九泠眸色幽暗，慢慢地放下了帘子。 或许是女子怀孕的时候，气量也会变小。 且不说慕容璟前世之死与这位平西大元帅是否相关，也且不说上辈子她和他那女儿之间的“缘分”，在此时此刻，萧九泠把不能见到慕容璟的遗憾，迁怒到了林天雷身上。 连带着把他们父女二人都一起记恨上了。 …… 林天雷来去匆匆，似乎是为了体现自己在军情繁忙之中，还不忘来送长公主一程，想在长公主面前刷一个好脸。 等林天雷离开之后，萧九泠他们也出发了。 他们人本就不多，东西也不多，所以拔营之后走得很快。 萧九泠坐在马车上，时不时地看一看窗外的风景，的确是离开的路。 真就这么离开了？ 萧九泠有些想不明白。 明明昨天晚上长公主还对林天雷起了疑心，怎么会突然离开呢？ 直到车队离开到下午时，萧九泠才察觉到不对劲。 因为她认出这条路并非来时的路，他们虽然在往外走，但好像是顺着大山又绕回去了？ 一直到了天黑的时候，萧九泠才确定了自己这个想法。 因为，他们的确绕回去了。 没有回到原先的营地，而是来到了一座位于山中的庄园。 而这座山前，不过十多里之外便是大乾朝平西大军的大营。 若是爬到最高峰望过去，都还能隐隐看到大营的轮廓。 萧九泠下了马车后，看着庄园的大门，忍不住惊讶问：“老师，这难道也是您的私宅？” “孤可没有那么多钱，能在这蜀地峻岭之中修葺这座温泉宅子。这是容倾的私宅。”虞璇玑甩了甩袖袍，负手登上了进入山庄的台阶。 容倾！ 萧九泠在白露和青芍的搀扶下跟上去，走完台阶时，大门打开，她昨日就未曾见到的梓鸢竟然带着人从里面出来恭迎长公主殿下。 在进入庄子的时候，虞璇玑才向萧九泠解释：“在弗东城时，容倾知晓孤要来蜀地，便把这座宅子的使用权给了孤。当时，她并不知晓你也会一路同行。” 原来如此。 萧九泠心中了然。 第204章 你可敢去？ 萧九泠很快就在心中理清楚了前因后果。 在弗东城中，容倾知晓长公主要来蜀地，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拉近师生关系的大好机会，于是献出了自己在蜀地的私宅。 八宝楼在蜀地本就生意极好，容倾也是来过许多次的。 当初萧九泠给慕容璟的蜀地舆图，还是容倾给她的，所以容倾在这边有私宅一点都不奇怪。 但一开始，长公主并不打算真的征用这座宅子。 现在的转变，都是在昨晚长公主察觉到林天雷有猫腻后决定的。 萧九泠快步追上虞璇玑，吓得白露和青芍心惊肉跳，就连虞璇玑都停了下来，迁就她。 “所以老师并非是真的离开，而是虚晃一招，骗过林天雷？”萧九泠说出自己心中猜测。 虞璇玑好笑道：“你倒是记仇，知晓他对你们夫妻二人的恶意后，都敢直呼其名了。” 萧九泠不置可否。 虞璇玑也没有真心怪她的意思，而是回答她前面的问题：“不错。孤的出现是意外，林天雷若真有什么猫腻，在孤的眼皮子底下必然什么都不敢做。所以，孤必须先离开，让他觉得安全了，他的马脚才会露出来。” “老师好计谋！”萧九泠毫不吝啬地恭维了一把。 虞璇玑笑道：“昨晚没睡好吧，今晚好好休息。放心，你说的事，孤都记在心里。孤向你保证，慕容璟不会有任何闪失。” 萧九泠感恩地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虽然慕容璟前世的结局依然萦绕在萧九泠心间，但是有了虞璇玑的保证，她的确安心了不少。 如果在这么“重重”保护之下，慕容璟都无法改变前世的结局，那么…… 萧九泠不禁想问老天，那让她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 容倾的山庄是温泉山庄，庄子虽然不大，又隐于山中，但却胜在环境优美，偏僻清静。 反正，容纳他们所有人也是绰绰有余。 在入住庄子的第一天，长公主府的暗卫和护卫们，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庄子保护得一只鸟都肺部进来。 萧九泠在里面住得的确很安心。 几乎每隔一天，都有训练好的信鸽飞入山庄，没一会又飞了出去。而每一次，信鸽中都有一只会带来专门属于慕容璟的消息。 要么就是说慕容璟在战场上如何神勇，要么就是说他又立了什么功，得到了林天雷的褒奖。 总之，传来的都是好消息。 萧九泠也不知道，是没有不好的消息，还是说那些不好的消息都被截了下来，不让她知道。 山庄里吃喝不愁，萧九泠也就安心养胎。 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十天。 就在萧九泠觉得自己似乎又长了一圈时，虞璇玑那边终于派梓鸢来把她叫了过去。 过去的路上，萧九泠不禁在心中想到底是什么事，惹得老师这么郑重其事地把她叫过去。 在前面十日中，她也不是没有和长公主见过面，但都是很随意的闲聊，从未如此认真过。 “梓鸢，这几日很少见到你。”萧九泠找领路的梓鸢说话。 梓鸢微微一笑：“这些日子我奉了殿下的命令不在山庄里。” 萧九泠心中了然，很有分寸地不再继续打听。 再见到虞璇玑时，她正在亭中煮茶。 此时山中已经下过一两场小雪，山庄之外的树林里，枝叶都裹着白霜。但山庄里因为有温泉的缘故，所以已经保持着绿意，这亭子在水中，由浮桥连接，水都是冒着热气的温泉水，所以萧九泠走入亭子里不觉得冷，反而觉得有些热。 “容倾是个会享受的。”虞璇玑看了萧九泠一眼，出言打趣不在蜀地的容倾。 萧九泠也随之一笑，“她也是个有孝心的。” 虞璇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萧九泠为何这么说后，开怀大笑起来。 笑罢，虞璇玑赞同地点点头，“嗯，你们都有孝心。这学生，我没收错。” “老师，您把我叫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萧九泠主动问。 虞璇玑却不着急说出目的，而是把煮好的茶推倒萧九泠面前，“喝吧，这茶你能喝。” 萧九泠垂眸望去，便看到茶汤里飘着切碎了的红枣和桂圆。 她抿唇一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放下杯子后她才重新看向虞璇玑，等待着虞璇玑接下来的话。 虞璇玑却似乎有什么顾虑，而迟迟没有开口。 萧九泠等了一会，“老师，您有什么吩咐，大可直言。” 虞璇玑失笑摇头，“慕容璟骁勇善战，你眼光不错，挑了一个好夫婿。” 萧九泠没说话，因为她知道虞璇玑真正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果然，虞璇玑开口之后，又默了默才缓缓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等林天雷漏出马脚。同时，也在查武刚叛变的事。” “或许，林天雷和武刚都各有私心，但其实番人那边之所以会和武刚合作攻打大乾，想要将蜀地从大乾疆域之中分裂而去，是因为番地少粮。” 虞璇玑说完，就抬眸看向了萧九泠。 萧九泠也同样看向了她。 虞璇玑继续道：“番人的情况与韶越百族的情况类似，却又不一样。番人也是以部落群分，内部其实并不算多团结。番地地广却物资匮乏，尤其是缺少粮食，布帛，盐巴之类的东西。特别是到了冬天，几乎每年都有人会因为没有吃的而饿死。番地，没有韶越那么丰富的物资，所以他们想要让自己的族人活下去，就只能抢。” “九泠，番人愿意联合起来，随着武刚一起造大乾的反，是因为武刚承诺他们事成之后，蜀地所产的粮食，以后每年都可以送给番人五成。” “什么？他怎敢如此？”萧九泠震惊。 虞璇玑也叹道：“是啊，他怎敢如此。” “但，这样的同盟也不是不可瓦解分化的。”虞璇玑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这一刻，萧九泠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叱咤战场，搅动风云，令无数敌人胆寒，令大乾将士钦佩的长公主殿下。 “老师，你想九泠如何做？”萧九泠此时心中已经对虞璇玑叫她来的目的，隐隐有了个猜测。 第205章 此乃釜底抽薪之计 虞璇玑前面的话，已经让萧九泠大致猜出了她想要做什么。 只是，具体要做到什么程度，还有虞璇玑真正的想法，萧九泠还不太确定。 虞璇玑在萧九泠主动开口后，似乎也大大地松了口气。 她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木盒拿出来，推到了萧九泠面前。 萧九泠在虞璇玑的示意下，打开了盒子的盖子，里面放着的是一叠厚厚的银票。 这倒是和自己想得不太一样。 萧九泠惊愕地抬眸，看向虞璇玑。“老师，这是……” “没有让人白做事的道理，无论最后此事进行到哪一步，这些银票都算是给你的报酬。”虞璇玑解释。 “老师何必如此？”萧九泠不赞同。 虞璇玑却意味不明地道：“收下。我要你做的事，需要很多银两。” 事关大事，萧九泠也不再推脱，默默地把虞璇玑给的银票给留了下来。 “九泠，番地大小部落上百个，孤要你带着你的商队，进入番地，把粮食卖给他们，让他们放弃攻打大乾。孤不需要你让所有的部落都退出盟军，但只要你能劝退三分之一的部落，那么这一战我们大乾就能不战而胜。这叫釜底抽薪之计。” “若到了那时，林天雷还是没有发动大军，抓住时机一战定胜负，那么他藏起来的猫腻也会自动暴露出来，我们不必再次被动等待。” 虞璇玑说出了她的真实目的。 萧九泠听了这番话后，内心惊叹不已。 果然是智勇无双的镇国长公主殿下！ 只用了一步棋，不仅能瓦解番人部落与武刚的联盟，甚至还可以找出林天雷迟迟不战的原因。 “只不过……”虞璇玑犹豫了一下，才斟酌开口。 “现在大乾和番地正在开战，你的商队进入番地境内恐怕会危机四伏。孤虽然会派人保护你们，但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你可要想好了。” “孤本不打算让你亲去，但是……除你之外，孤此刻身边并无适合人选。此事事关重要，稍有不慎便会功败垂成。孤，不得不让你冒一次险。” 虞璇玑也是颇为无奈。 她来之时，可是没想到蜀地这边的情况会如此复杂。 看着好似只是一场战争，但这其中却又牵扯到了贪墨军饷的案子。 再加上一个心中有鬼的林天雷，他带着朝廷大军来到蜀地已经过去数月，为何迟迟不主动进攻？ 有道是，兵贵神速。 不趁着武刚与番地各部落联盟之间的关系还未彻底稳定时，一鼓作气地把他们打散，还等着他们彼此之间的联盟越发紧密，准备得更加充分后才打吗？ 林天雷这番举动背后，又牵扯了什么利益和真相？ 蜀地之事，带着层层疑惑。 可是，虞璇玑虽然身为镇国长公主，却无权过问林天雷这个平西大元帅。 镇国长公主，不过是一个荣誉而已。 现在的她可无实权在身。 所以，她只能通过这样的办法，来一探蜀地背后的全部真相。 用萧九泠，也是无可奈何。 因为她身边的确没有人能有商人做生意的本事。 她要想不落下把柄，就必须要将自己摘出去，这样萧九泠才不会遭到事后朝廷追究。 总之，这件事虽然是为了大乾，但每一个举动都牵扯了各种势力的利益。 思来想去，只有萧九泠去才是最安全的。 “你尽快出发，在雪封之前回来。”虞璇玑给出了期限。 萧九泠之前就了解过，到了冬季之后，番地因为地处高原，天寒地冻之下会在雪后封山，离现在大概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也就是说，她必须要在这一个月来，完成老师交代的任务，安全回到大乾境内。 “你只需要做好孤交代你的事，其他的事孤会解决。”虞璇玑又一次向萧九泠保证。 “还有一点就是，你在番地行走只是，无论遇到谁，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暴露与孤的关系。孤只对你说一句，若你不暴露我们的关系，你还能活。若你暴露了，就算你能安全回到大乾，恐怕都有生命之危。”虞璇玑又一次警告。 萧九泠心中明白。 若在番地，番人或者武刚的人知道她和长公主之间的关系，番人和武刚的人都不会让她活着离开。 她若平安回到大乾，若她与长公主的关系暴露，也会让朝廷那些做贼心虚的人，抓住机会把她变成攻讦长公主的利器。 到时候，长公主会陷入危险之中，无法再揭露蜀地的真相，也会被那些巴不得她死的势力抓住机会落井下石。 而她，也会跟着死。 因为只有她死，长公主的生死才再无变数。 萧九泠在重生之前，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卷入朝堂风云之中，更把自己的生死与长公主紧密的链接起来。 甚至，没有想过，前世慕容璟战死的战场背后，会隐藏着那么多的阴谋算计。 不过，萧九泠并未害怕，反而激起了内心的一股豪迈之气。 她轻抚着隆起的肚子，在心中对府中孩子说：“孩儿，你要乖乖的。娘亲向你保证，等咱们娘俩办完这件大事后，娘亲就安心养胎，直到你平平安安地出生。你也别怕，娘亲会保护好你的。” 萧九泠的动作，让虞璇玑误会。 她视线落在萧九泠的肚子上，沉声道：“到了番地，你无需亲自上场，只要在幕后统筹大局就好，这样你也能安全许多。” “是。”萧九泠应得很好。 但她内心怎么想，谁也不知道了。 只有萧九泠自己知道，她之所以愿意冒这个险，不仅仅是因为此事是长公主亲自开口，也不仅是因为此事若做好了，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最重要的原因是，若是能让战事停歇，那么慕容璟就不会再死在战场之上，死于番人的陷阱之中。 为了改变慕容璟早逝的命运，才是她毫不犹豫接下这个任务的根本原因！ …… 时间紧迫，萧九泠打算尽早出发。 她一回到自己的屋子，就写信给湘竹，让她购置大量粮食衣物，番人最迫切需要的物资送过来。 萧九泠会带着第一批粮食衣物进入番地，趁机建立商队进入番地的商路，让她有源源不断的粮食来瓦解番人的联盟。 第206章 买卖 白露和青芍得知萧九泠要去番地的事，都提出了抗议。 青芍跟在萧九泠身边最久，也最敢说。 “小姐，您现在还差不到三个月就要临盆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好，咱们就先不说危险不危险了。那番地是什么地方？荒凉贫瘠，番人都是茹毛饮血，没有开化的人，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了肚子里的小主子想一想啊！” “而且小姐您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先跑来蜀地见姑爷也就算了，现在还想跑到番地做生意！” 青芍气鼓鼓地叉腰站在萧九泠面前，一脸的不认同。 萧九泠当然不能把真实目的告诉他们，所以只是用了一个去番地做生意的借口。 白露和青芍是不赞同让萧九泠去蜀地的。 也一路随行的周崖，还有庆俞也同样不赞同。 望着一屋子反对自己的人，萧九泠没有着急解释什么，而是等他们都说完了之后，才缓缓开口。 “你们之中，除了周崖来得晚些，其余的人都是在很早的时候就跟随我的。不知道，我当初在归云庄对你们说的话，你们都还记着吗？” 萧九泠问。 庆俞浑身一震。 白露和青芍也都沉默下来。 周崖不解地看向左右三人，忍不住问：“可有人对我说说？” 白露和青芍都紧抿着唇不开口。 最后还是庆俞回答了他。 庆俞道：“当初，在归云庄众人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时候，是东家说了一番话，才让大家明白接下来他们要做什么。东家说……她不需要奴仆，她需要的是能与她一起赴山河追日月的人。” 周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话，心中与庆俞他们当初第一次听到时，都升起一股豪迈。 此时此刻，他才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他们的少将军会如此在意眼前的女子。 “东家，此番话庆俞铭记于心。不瞒东家，也是那日之后，庆俞才在心中暗自下定决心，今生无论生死都会追随东家。可是，这一次实在是太过冒险了。咱们都是商人，东家看出了番地的商机，庆俞也看出了。但咱们就飞的这时候去吗？” 萧九泠看向庆俞：“庆俞你要知道，商机和战机一样，都是稍纵即逝。” “那就让我替东家去，东家只需要待在此地安心养胎就好，不必亲自去冒险。”庆俞一咬牙道。 “若是其他时候，我倒也就让你去了，可这一次我必须亲自去。你们也不必再劝，我意已决。自然，你们说的话也是实话，此行的确危险，生死难料。你们都各自考虑清楚，是否要陪我一起冒险。”萧九泠一锤定音。 周崖在萧九泠话音一落时立即抱拳起身：“东家，少将军将属下送到东家身边，就是为了保护东家的。属下也不懂经商，总之东家去哪，属下便去哪。属下发誓，只要属下还活着，绝不会让东家受到半点伤害。” 见周崖抢先一步表明态度，青芍也急着说：“小姐，青芍生死你的人，死也是你的鬼。总之小姐去哪我就去哪！” “少夫人，白露的责任就是要保护少夫人，少夫人别想丢下我。”白露也忙道。 庆俞见他们一个个都抢在了自己前面开口，索性等他们说完之后，才站起来对萧九泠道：“东家，庆俞一早就说过，只有跟在东家身边，才能过上旁人过不了的日子。两国交战期间，迎难而上的走商，这说出去可是值得骄傲一辈子的事，怎能少了我？” “好，既然大家都决定同去，那咱们就抓紧时间做好准备，等湘竹的东西一到，我们立即出发。”萧九泠道。 “好！” 三人异口同声。 …… 接下来，容倾的温泉庄子里，又开始热闹起来。 萧九泠都没想到，为了确保她的安全，虞璇玑竟然把梓鸢都派给她了。 不仅如此，虞璇玑还不知从何处调来她麾下的一千府兵，将其一分为二，化为一明一暗，表面上的三百人跟随在梓鸢身边，化身为商队的雇佣的私兵，在明面上保护萧九泠。 而剩下七百人则化整为零，会潜藏在暗处，保护萧九泠及商队的人，由长公主身边那位冷面女官所总控。 种种措施之下，足以看出虞璇玑对萧九泠的安危看得极重了。 萧九泠自己不知道的是，虞璇玑对梓鸢还有那位冷面女官都下了死命令，就算任务失败，也要把萧九泠安全地从番地带回来。 三日之后，一切准备妥当，萧九泠又坐上她那辆特殊加固的马车，带着番人最缺的物资，还有浩浩荡荡的人马进入了番地。 第一站，便是要与负责把守防线的番人军队对峙，让他们答应放自己进去行商。 望着远处天地间延绵开的番人士兵，萧九泠想起了临行前老师曾说的话。 “你要谨记，番人部落大小不一，他们之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打仗。如今，在与大乾军队对阵的番人大军中，也是由多个部落合兵而成，他们分别驻守了不同的地方。我为你选择进入番地的区域，驻守的番人军人来自于一个名为古勒的部族，在番人部落中属于中等部落，且较为友善的部落，你要抓住这个突破口，好好行事。” “古勒。”萧九泠嘴里低吟着这个部落的名字。 商队缓缓向前，在距离古勒部族的营地还有一段距离时，一支飞箭从前方破空而来，落在了最前面的马匹脚下。 这匹马是周崖所骑，飞箭落下时马匹受惊扬起前蹄，幸好周崖很快便把它控制住了。 才没有惹出什么别的乱子，但商队的步伐也因此停了下来。 很快，前面就尘土飞扬，马蹄声骤起，一支十几人的番人骑兵在尘土中冲到了商队面前。 为首的一人，说着番人的土话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好在，萧九泠他们出发前带上了懂得番人土话的通译，当即就在周崖耳边翻译了对方的意思。 “周爷，他们是在问我们是什么人，来此地作何……刚才的箭是警告……” 第207章 古勒部族 通译是公主府的人找的，所以也算靠得住。 一番交涉后，那些前来阻止他们前进的古勒部族勇士收起了一脸敌意，转而热情地邀请他们前往大营。 甚至，还有人先一步调转马头，先回大营去汇报一切。 周崖也与后面加入交谈的庆俞一起来到了萧九泠的马车旁，向她汇报目前的情况。 “东家，我们已经和古勒部族的人联系上了。他们知道我们是商队，而且带有大量粮食和过冬的衣物，他们很是开心。他们已经派人回营禀报一切，应该很快就能进入古勒大营了。”周崖说。 庆俞也紧跟着道：“东家，虽说古勒部族的人在番人之中相对和善，但为了稳妥起见，您还是不要轻易露面的好。” “先不必如此紧张，我们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和他们打仗的。”萧九泠的声音传出了马车。 “话虽如此……”庆俞还是难免担心。 若是平常还好，可现在不仅两国正在交战，且东家还有着身孕，实在是容不得一点错漏。 “放心，我自有分寸。”萧九泠打断了他的话。 庆俞张了张嘴，最后又无奈闭上。 在他看来，如果他东家真的有分寸，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了。 …… 一炷香后，萧九泠的商队已经浩浩荡荡地进入了古勒大营。 萧九泠所乘坐的马车，青芍偷偷撩开一道窗帘缝隙，看到了番人大营的场景。 看了一会，她就惊吓般地松开手，心有余悸地转过身对萧九泠道：“小姐，那些番人长得太可怕了。” “有何可怕？”萧九泠饶有兴致地问。 青芍忙把自己刚才所见都说了出来：“那些番人一个个长得高大无比，眼神凶极了，眼睛如铜铃一般……我刚刚看见他们竟然徒手撕生肉，还一群人在那哄抢……还有还有，他们的帐篷也与我们不一样，他们帐篷上搭着好多动物的皮毛，他们都不嫌腥臭吗？” 青芍话音刚落，马车就停了，吓得她赶紧捂住嘴，生怕是自己刚才声音太大被外面的番人听见，要把她剥皮抽筋。 看着青芍眼中满是惊恐的样子，萧九泠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接着，就听到外面传来庆俞的声音—— “东家，古勒部族的单于要见我们。” 单于，独属于番人部落，对领袖的一种称呼。 每一个番人部落的领袖，都被称为单于。但又因为部族实力的强弱，而分为大单于，小单于。 曾经，在番地上，也出现过能者将番地高原上所有的部族统一，建立位于高原上的游牧民族国家。那个时候，统一高原的部族首领被称为天单于。 意思就是至高无上，最伟大的那位领袖。 古勒部族从实力上来说，算是番人部落中中等偏下的位置，所以他们的单于在番人部落中，也只算是小单于。 自然，古勒部落的人不会称呼自己的单于为小单于，都是以单于来表示。 关于番人的一些常识和习俗，在萧九泠来之前，就曾在虞璇玑的督促下恶补了一番。 也是那时，萧九泠才知道这位长公主殿下不仅仅只是会说欧罗巴话那么简单，而是精通天文地理和历史，哪怕大乾之外的番邦她也很了解。 萧九泠曾好奇的问长公主为何要知晓那么多。 虞璇玑当时的回答是……大乾朝内忧外患，要想江山永固，就要了解自己，近邻，敌人。 那个时候，萧九泠就真心觉得虞璇玑是忧国忧民的人，一身都在为大乾朝谋划。 但偏偏这样的人，却因为太过耀眼，而招来君臣猜忌。 萧九泠有时候都在想，前世她听说天子对镇国长公主格外敬重这种事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 从马车上下来时，萧九泠刚站稳就发现有不少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落在她藏在厚衣中的肚子上。 虽然这边天寒地冻，她身上裹了厚厚的御寒衣服，但也无法遮掩她怀孕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萧九泠的错觉，在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怀孕的事根本瞒不住时，四周那些打量的眼神中，收敛了一些敌意和凶狠。 心中带着疑惑，萧九泠在庆俞还有周崖等人的保护下，一步一步走向单于大帐。 青芍紧紧贴着她，努力地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 梓鸢和白露则相互配合着保护萧九泠。 这样一来，他们看着好似随意地一起走进大帐，但其实每个人都把萧九泠保护得极好。 就拿青芍自己的话来说。 如果发生危险，她守在小姐身边，再不济也能替小姐挨上几刀，帮白露他们争取救人的时间。 当然，这话青芍也只在白露面前说过，没敢在萧九泠面前说。 单于大帐一掀开，里面窜出来的热气中夹杂着的羊膻味，差点没把站在外面的一行人熏吐。 尤其是萧九泠，原本没啥反应的她，在这个浓郁的味道勉强，差点就控制不住了。 幸好，梓鸢眼疾手快地塞给她一个什么东西，抓着她的手往鼻前一抹，一股薄荷清香瞬间钻入萧九泠大脑，驱散了那股羊膻味，也将她那种不适的感觉压了回去，人也清醒了些。 “东家拿好此物，若是感觉不适就闻上一闻就能舒服多了。”梓鸢语气低沉快速地道。 萧九泠点了点头，默默收好梓鸢塞给她的瓶子。 其他人虽然也被那羊膻味熏得不轻，但好在他们正好站在帐外冷热风交汇处，那股不适被帐外寒风一吹，也减轻了许多。 有了准备后，接下来那股气味，也就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几人都不动声色地走进大帐里。 而帐中，只有三个番人，各个都是孔武有力，凶狠煞气的模样。 在萧九泠等人进来时，那高居首位的古勒单于与左右两边席地而坐的左右贤王，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萧九泠的肚子。 “叽咕鲁滴！” 古勒单于惊呼出声。 同行的通译立马低声翻译：“怀孕的妇人！” 萧九泠微微蹙眉，心想……难不成怀孕的妇人在番地有什么禁忌不曾？为什么他们的反应都那么大？ 但转念一想，又不应该，若真有忌讳，老师应该告诉她…… 第208章 优渥待遇 通译也没有等待萧九泠的回复，而是用番话向古勒单于还有古勒的左右贤王说了几句。 看他的神态，以及反应，似乎是承认了萧九泠是妊妇的事。 旋即，在萧九泠等人茫然之时，古勒单于还有左右贤王都唰地站了起来，语气都变得有几分小心翼翼，对萧九泠做出‘请坐’的姿势。 “东家，不必担心。番地环境恶劣，资源匮乏。对于每个部落来说，综合他们实力的条件除了战力就是人口。所以，在番的妊妇会有着极大的优待。不伤害妊妇，几乎是番人部落里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通译快速地对萧九泠解释。 萧九泠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老师会让她这个样子，还冒险来到番地。 不仅仅是因为长公主明面上说的那些，更重要的是，番人对于妊妇的态度，可以在极大程度上确保萧九泠自身的安全。 事实上，萧九泠所想是正确的。 萧九泠一行人在单于大帐里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从单于大帐里出来。 此时，古勒大营里为他们一行人也特意划出了一片区域，扎好了营帐。 回到了相对私人的地方，萧九泠他们才能好好说话。 梓鸢的解释也证实了刚才在单于大帐里萧九泠心底的猜测。 番人善待妊妇这个不成文的规定，是因为番地环境恶劣，导致生育的困难更高于中原。再加上，人口也是他们的重要资源之一，所以才会形成这样的规定。 但，既然是不成文，自然不能将一切都放在这个上面。 所以，在萧九泠出发之前，虞璇玑都没有说过这件事，只是对她的安全进行了精心的保护措施。 至于刚才他们谈了那么久，大多数时候还是因为语言不通，期间需要通译来作为翻译，所以才显得时间久了先。 他们刚来，也不可能一开始就让古勒部族退出战争。 所以，这一次的谈判结果就是，古勒单于会用各种矿石、宝石和药材，来与萧九泠交换粮食和衣物。 他们对古勒单于介绍自己时，也是以行商的身份来说的，不牵扯到两地之战中。 对于古勒单于来说，萧九泠商队的到来，更直接的解决了如今部族里最让他头疼的问题，再加上她是妊妇，所以古勒单于这边对他们的态度也很好。 直接划出一块营地给他们使用，就是最好的证明。 “看来，还是要学一些番人的话，以后交流起来也方便。光靠通译一人，恐怕不够。”萧九泠道。 其他人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东家，我们带来的东西，被古勒单于全都要了，接下来我们只能等湘竹的第二批货物到了，才能继续往里走。”庆俞道。 “不，我们不往里走了。”萧九泠轻抚着自己的肚子，突然改变了原先的计划。 众人都是一愣，纷纷看向她。 原先，在出发前的计划是他们以商队的名义，游走于番人各个部族之间，先将那些本就不热衷于战争的部族劝退，然后再逐一分化。 一旦有部族退出后，就会引来另一部分部族的审时度势，再度分化。 到后面，番人的联盟不攻自破，那武刚的底气也会少了一半。 这是一开始就拟定好的计划，却没想到他们刚到古勒部族的大营，萧九泠就要改变计划了。 萧九泠等他们都消化完了这个消息后，才说出自己的理由。 “古勒部族是番人部落里，较为喜欢和平的部落。我们留在这里的安全性会增大，而且游走部族的中间，容易遭遇危险，且每到一个部落大营，我们都要重新建立起信任，才能进行交易。如果我们依附于古勒部族来展开交易的话，那么愿意来这里交易的人，首先就已经解决了信任问题，他们会因为信任古勒部族而信任我们，会让我们的目的进展得更加顺利。” 萧九泠说着，顿了顿，低声道：“诸位，我虽然领命来此，也没有后悔。到我必须要对腹中孩儿负责，也要对你们负责。若是能找到一个更为安全稳妥的法子来完成任务，我必然会选择。计划，只是计划而已，因势而为才是正道。” “都听东家的！” 众人齐声道。 接下来，萧九泠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其实，她的计划刚才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他们既然已经和古勒部族达成了初步合作，那么只要等完成第一笔交易后，在皆大欢喜时，她在提出进一步的合作，古勒单于只要不傻就不会拒绝。 如此一来，他们借用古勒部族在番人之中的影响力，可以先影响一批人，一样可以完成他们逐步分化的目的。 …… 萧九泠他们这次带来的粮食和御寒的衣物，以及一些必需品大概足够一千人食用一个月之久。 但是，对于古勒大营来说，这点物资就不够看了。 古勒大营中，这次前来参战的族人足有万人，这些物资与他们原本的物资合在一起，也只够这万人食用十天不到。 但，这只是第一次。 萧九泠在古勒大营里安安静静地待了三日，期间她从未走出古勒部族划给他们的营地范围，也不允许其他人走出去，然后就是和古勒族人学习番话。 三日的黄昏，萧九泠的第二批物资在夕阳之下来到了古勒部族。 这一次，送来的物资是第一批的十倍之数。 古勒单于大喜过望，依旧是毫不犹豫地全部拿下，留下三分之一在大营里，剩下的三分之二他安排了左贤王亲自带着五千兵马将它们运送会古勒部族的领地，给留在领地的族人，以让他们能安稳过冬。 而萧九泠的商队则带着从古勒部族交换而来的东西返回蜀地，继续往番地里运送粮食。 青芍问萧九泠，“小姐，咱们正在和番人打仗，这样做算不算是叛国啊？” “如今两军对垒，并未真正开战。更何况，战争之下两地的百姓是最无辜的。我们既然知晓这次的大战是因为阴谋而生，若是能在大战彻底爆发之前将其化解，也是一件大功德。”萧九泠如此说。 青芍似懂非懂地点头，“反正咱们都是按照殿下的旨意做的。” 萧九泠正想警告青芍两句，突然帐外传来梓鸢的声音—— “东家，古勒单于派人来请。” 来了！ 萧九泠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裳，眼底燃起斗志。 第209章 部落订货会 萧九泠依然是在古勒单于的单于大帐中见到的古勒单于。 这一次，因为左贤王不在，所以只有古勒和右贤王两人。 陪着萧九泠去的，除了通译之外，还有庆俞，白露和梓鸢。 再次见面，古勒单于的态度比之前更好，或许是那十倍的粮食和御寒之物，让他相信萧九泠是个有能耐的人。 一群人坐下之后，古勒单于看向右贤王。 右贤王得到指示，率先开口。“萧东家，庆掌柜，我们番人都是直人，不懂得那些弯弯绕绕。我们有话就直说了。” 经过几日的学习，一些不太复杂的番话，萧九泠他们都能听个大概，再加上有通译在一旁提醒，所以这一次沟通起来，要比之前那一次更加顺畅。 “右贤王请说。”萧九泠用生涩的番话回应。 这个举动，赢得了单于和右贤王的好感，纷纷对萧九泠做出了敬佩的手势。 右贤王道：“你们大乾朝有一句古话，叫做明人不做暗事……我就直说了吧，你手中还有多少粮食还有衣物，药物，烈酒……我们单于统统都要了！” 通译将话翻译出去后，萧九泠微微一笑，摇头道：“我的货，你们要不完。” 右贤王听懂后，看向单于，两人一对视哈哈大笑起来。 “萧东家，不要小瞧了我们古勒。你不是对那些矿石和宝石很感兴趣吗？我们古勒有很多，还有马匹你不是也很感兴趣？我也可以用马匹和你交换。”单于豪爽地道。 番地位于高原，地广人稀，且又物资匮乏。 但这不代表他们没有物资，他们缺少的资源只是米面粮食，布帛棉花等等生活的必需品。 说他们穷，他们也是真的穷。 因为，他们拿不出金子来做交易。 所以，与番人做生意，都是最原始的以物易物。 之前的交易，都是彼此间的试探。 如今，第一次交易顺利达成后，古勒单于自然想要更多。 萧九泠他们这些天虽然没有离开自己的营地，但是也并未隔绝与番人的交往，他们对什么感兴趣，单于和右贤王早已经一清二楚。 矿石，番人目前没有技术将其中的矿物提炼出来，所以这些矿石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石头而已。 至于那些珠宝，对于他们来说除了装饰之外，也并没有什么用。 唯一值钱的，就是马匹。 但他们草原上想要驯养马匹还是很容易的，所以对于番人来说，即便是马匹也不是什么太过珍贵，不能交易的东西。 用这样的货物与萧九泠交易，换来可以足够整个部族的人过冬的物资，让族人们不用再挨冻挨饿，能够活过高原的冬天，将人口最大化的保存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也是古勒单于和右贤王他们这些部落领袖想要做到的事。 人口多了，部族自然越来越强大。 更何况，单于和右贤王想得更远一些。 这是第一次有大乾的商人在这种时候进入番地经商，并且交易的物品都是他们所需的物资，尤其是量还很大。 他们如果抓住机会，与萧九泠成为了长期的合作伙伴，那么未来的每一个冬天，他们古勒部族是不是就不用再愁去哪里找足够的粮食过冬？ 有足够的冬衣御寒？ 生病了，也有药物医治？ 基于这个原因，单于和右贤王才信心十足地把萧九泠请了过来。 而萧九泠呢？ 瓦解番人联盟，彻底击碎武刚阴谋借番人之力与朝廷抗争这是她来这里的目的。 但除此之外，还有另一则任务，是虞璇玑私底下交代的。 萧九泠听着古勒单于的话，嘴角微微一扬。 她想起临行前，老师单独对她说的话。 虞璇玑对她说：“九泠，番地在普通人眼中，甚至在他们自己眼中都很贫瘠。但其实，番地也是个宝地。番地的矿山多如牛毛，尤其是铁矿。若是你能在与番人的交易中，获得大量的铁矿，那么孤向你保证，无论有多少，朝廷都会以高价收购。还有战马，番人的马匹比起我们大乾自己的马更适合战事，若你能弄来番人的马匹，孤同样向你保证，朝廷一定会给出一个好的价格。” 所以，萧九泠心中很清楚。 番地的奇货，就是铁矿和马匹。 这是专供给大乾朝廷的。 因为，无论是铁矿和马匹，在大乾朝民间来说，都是禁止私下买卖的。 就连铁匠，每月每年所领取的铁矿都需要登记造册，每日消耗铁矿，打制成了什么，卖给了谁都要有明确的记录。 所以，萧九泠得到这两样东西，只能卖给朝廷。 如果不是搭上了长公主这条线，她根本不敢想去想与朝廷做生意，帮朝廷买铁矿和战马这种事。 番人最不在意的东西，却是大乾朝最需要的东西。 这一买一卖之间，就变得容易多了。 “单于愿意用矿石和马匹进行交易，我当然欢迎之至。只不过，我说你们要不完，是指我的货量很大，只是单凭古勒部族，是无法将其全部买完的。” 萧九泠这话一出，古勒单于和右贤王的脸色变了。 “恕我直言，萧东家到底是什么人？”右贤王怀疑地看向萧九泠。 萧九泠淡然一笑：“一个商人。” “如果只是普通的商人，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多的货物？”右贤王越发怀疑了。 萧九泠轻笑：“我的确就是个普通商人，只是恰巧做的就是杂货生意。这个，你们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去查。” “我来番地，一来是为了做生意。毕竟番地最缺物资的时候，就是这个时候。还有一点就是，你们也看到了，我即将成为一位母亲，我带了那么多物资进入番地，哪怕是买卖，也间接的让很多人免于死于寒冬，这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你还真是诚实。”单于嘴角微微一抽。 右贤王毫不客气地道：“果然，商人生性奸猾没有错。你到底有多少物资，又想要在番地如何做生意？” “我的货，古勒一个部族买不完，那就多让其他部族一起来买不好吗？古勒单于，如果你不介意，你能不能再借我一块地，让我做笔生意？”萧九泠笑盈盈地道。 第210章 截杀 萧九泠的话一出来，就把古勒单于和右贤王给说懵了。 自然，萧九泠也没有盼望他们能够理解自己的意图。 所以，她直接说出了想要在古勒大营展开与番人的交易的事。 “……我不会白白用你们的地，古勒大营给我和我的商队提供保护，也为我做担保，让其他想要买粮食，御寒衣物，药物等物资的部族来这里和我谈，每一单谈成的订单，我都会以提成的方式支付给古勒大营一成的物资……” 萧九泠的话一说出，古勒单于就和右贤王当下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他们是用番话来说，且语速比之前和萧九泠交谈时快了许多，所以并不怕萧九泠听懂，至于通译…… 两人觉得他们又不是在商议什么坏事，就算通译听到了又能如何？ 经过一系列的讨论后，古勒单于和右贤王一致认为，萧九泠开出的条件十分厚道，而且如果按照这样一来，只要来与萧九泠做交易的部族越多，那么他们不用再花一分钱，也能养活部族的族人，保障他们能安稳地度过番地上漫长的冬日。 主要是，如果拒绝萧九泠的合作，似乎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虽然说，现在番人部落为了过冬的粮食和衣物，都联合起来，与那个大乾的叛将合作，要攻陷大乾的蜀地，然后进去抢粮。 可是战争是会死人的，而且现在一直不打，也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攻入蜀地，为族人夺得粮食。 现在，有平和的方式可以获得生存的物资，他们为什么不接受？ 所以，在讨论结束后，古勒单于直接答应了萧九泠的要求。 并且，为了获得萧九泠说的那个提成，他们还积极地提出主动联络与他们古勒交好的其他部落，让他们来找萧九泠买粮。 古勒单于主动提出这个，萧九泠自然也就开开心心地接受了下来。 这一次谈话，可谓是各得所需，各自欢喜。 …… 接下来，半个月过去，萧九泠一行人已经进入番地二十余天了。 这二十来天，萧九泠都一直待在古勒大营之中，她不知道慕容璟如今的情况如何，唯一得知的信息就是，这二十来天，阵前双方虽然多有摩擦，但都没有真正的打起来。 阵前，也没有什么人员伤亡，这让萧九泠心中放心下来。 起码，慕容璟还是安全的。 而得到古勒单于送去消息的那些，与古勒部族交好的其他部族，大大小小十几个都派人来到了古勒部族，与萧九泠谈生意。 目的明确之下，萧九泠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矿石，马匹均可交易。 因为每一批的物资有限，所以每一次交易的份额都被萧九泠卡得死死的，他们去找对外接待的庆俞想要多要一点都没办法。 而古勒单于显然是个聪明人。 他知道属于高原上的族人，是永远住不习惯中原的。 所以打仗不是为了占地，而是为了夺粮。 如今有了萧九泠这个财神爷，他只要每年用一部分可有可无的物资，就能换取给族人过冬的食物，他为什么要做杀鸡取卵的事？ 尤其是现在，他都不需要花什么钱，靠着每次交易的抽成都能养活族人。 所以，他比萧九泠都更在意商队来来回回运输的安全，直接派出古勒部族的勇士在交界地保驾护航，使得运输的时间从三日变成了两日，有的时候天气好，一日半便可到达。 所以，这二十来天，萧九泠手中的货物已经来来回回倒腾了许多次。 庆俞记的账上，记录了很多铁矿和马匹进入蜀地。 …… 蜀地边城，大将军府邸。 武刚脸色难看地坐在首位，在他左右坐着的都是边军将领。 “大将军，最近番人那边没有再催促我们进攻，事出反常，我们要小心为上。”一名副将开口提醒。 武刚冷着脸道：“番人那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我已派人去查，很快就会有消息。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长公主为何来了又走，没有半点反应？还有那林天雷守而不打到底在谋算什么。” 按说，他们是叛军，林天雷作为朝廷的清叛大将，来了蜀地后应该要以最快的速度攻打他们，将他们制服后，好彰显朝廷威严。 但是林天雷来了蜀地之后，却不急不慢地扎营安寨。 这都好几个月过去了，他们之间竟然只起了一些小规模的战斗，还没有真正的大战过。 那些番人盟军是为了过冬的粮食才答应与他合作，所以眼看着不打，冬天也越来越近，他们都着急得不得了，天天向他施压，追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打。 可是最近十来天，来催自己的人竟然越来越少。 武刚早就意识到了这个反常，所以早在副将提醒之前，他就暗中派出斥候去查这件事了。 “报——！大将军，斥候传来紧急军情！” 正说着，武刚的亲兵就双手捧着一封密信送到了武刚面前。 武刚一把接过拆开快速地看完，脸色越发阴沉。“岂有此理！竟然有商队越过了我军封锁线进入番地，在番地做起了粮食生意！” “什么？” “什么！” 一屋子武将听到这个消息后，都震惊异常。 “大将军这商队从哪里冒出来的？”之前开口的副将猛地站起来。 武刚一脸阴沉：“你问我，我还想知道！” 副将表情讪讪，又及时补救：“大将军，无论这商队从何而来，他们这样做简直就是在釜底抽薪，会坏了大将军的大事。咱们不能任由此下去，应当将其解决才是。” 武刚眸光阴狠地看向他：“能不能说点有用的话。” 副将忙道：“在那商队再来的时候，将其截杀！” 其他武将也纷纷点头赞同，但最后都要等待武刚的决定。 武刚眼神变幻莫测，他很好奇这支商队到底为何能避开封锁线进入番地。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不能再让商队出现在番地，否则番人就会失去控制。 “既然是你出的良策，那么这件事就由你去做。不过，我不光要让你截杀商队，我还要你搞清楚番人哪些部族和这个商队交易，又是如何交易的。”武刚目光犀利地看向副将。 第211章 打仗会死人的 古勒大营中，萧九泠在自己的营帐里，翻阅着庆俞记录的账簿。 其实这段时间，除了和单于见面之外，萧九泠一直都待在营帐中养胎，外面的事一律交给了庆俞去办。 庆俞也不负所托，与番人进行了一笔又一笔的交易，不仅让来古勒大营交易的番人部落越来越多，连他自己的番话都进步了不少。 如今，只要对方的语速不是太快，庆俞已经不需要通译在旁边了。 厚厚的账簿翻完之后，萧九泠满意地笑了。 “东家，自从来到这番地之后，我算是真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生意。”庆俞感叹了一声。 萧九泠饶有兴致地看向他，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庆俞道：“您看，这些铁矿和战马，是在大乾朝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可是在这番地却是不值钱的存在。而我们在中间这么一鼓捣，就赚取了旁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是啊！ 萧九泠心中很赞同庆俞的话。 她当初为何要选择行商，决定走奇货生意？ 不就是看中这天地间南货北送，西货东送，中间有巨利可图吗？ 如果说从韶越倒腾一些奇货贩入中原，她算是发了一笔财。 那么，这次从番地得到的矿石和马匹，就是破天富贵。 不过短短二十来天，她这西货东送，东货西送一捣鼓，赚下的钱财直接让她纵身一跃成为南疆首富！ 要知道，前世，她奋斗了近十年，也不过才做到了临南府的首富而已。 最重要的事，现在番地的生意还并未结束，她的财富还在如水一般的往袋里流。 撇开其中长公主的关系，她所跨越的这一步也是巨大的。 “不要骄傲，也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萧九泠收敛心中激荡的心情，提醒庆俞，也是提醒自己。 庆俞郑重点头。“东家，如今咱们这摊子算是在番地打开了局面，可到底要如何完成长公主交代的任务？” 萧九泠沉吟片刻：“也是时候了，帮我去约一下古勒单于，还有左右贤王，以及其他来到古勒大营的部族使者，今晚我要设宴感谢他们对商队的支持。” “是，东家。”庆俞应声而去。 庆俞走了之后，青芍看着外面落下的雪对萧九泠道：“小姐，这番地的雪可真大啊！而且，一下雪就好冷，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难怪番人一到冬季，就要抢粮抢物。这么恶劣的天气，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食和御寒的衣物过冬，真的会死很多人的。” “是啊……”萧九泠也看向外面的大雪，语气幽幽。 她的手轻抚着自己越发明显的肚子，心中计算着番地大雪封山的时间。 她必须要在大雪断了回蜀地的路之前，带着商队回去。 如今，这外面的大雪连下了好几日，是她前世从未见过的大雪……武刚的叛军与林天雷所带来的朝廷军队迟迟没有开战，导致番人部落里越发急躁，而来古勒大营的番人部落这两日也急剧增加，因为他们都知道，在古勒大营里有商人在卖粮。 这是好事，但也意味着她的时间不多了。 今晚，在宴会上，她要完成老师交代的任务，成功分化番人部落，破坏番人与武刚的联盟。 若番人联盟撤军，林天雷依旧迟迟不战，就算抓不到他的猫腻，延误战机，阴奉阳违这些罪状也足够让他吃一壶了。 萧九泠在心中想。 …… 冬季，在番地高原上天黑得很快。 萧九泠借用了古勒单于的大帐来宴请宾客，杀了好几头羊，好几头牛，又蒸上了白面饼，中原的烈酒，以及拿出许多蔬菜与肉一起炖了上百大锅的肉汤，让古勒大营的勇士们随意取用。 她诚意满满，古勒单于自然满意得很。 快到了宴会开始的时候，萧九泠在出发之时，梓鸢神色严峻地进了帐子。 “怎么了？”萧九泠一看她那神色就猜到出了事。 梓鸢也没有隐瞒，快速地道：“我刚刚收到殿下派人传来的密信，武刚那厮得知有商队卖粮给番人，意图破坏他与番人的联盟，决定要截杀商队，杀掉主事人。咱们这次过来的人马按照时间明日便能到达，殿下的意思是，趁着武刚那边对商队的消息所知不多，让您与回去的人先一同返回蜀地。” “你别怕，殿下派人送信过来，就说明她会派人在暗中阻止武刚的行动，你会安全回到蜀地的。” 梓鸢担心萧九泠会害怕，还好心地安慰了一句。 然而，萧九泠根本就不怕。 她可以走，但走之前必须要完成虞璇玑交代的任务。 “我们撤走，那之前搭建好的商路就会断了。”萧九泠担心的是这个。 梓鸢不懂这些，她皱了皱眉，担心萧九泠会不听招呼不肯返回。“殿下信中并未交代这个。你放心，这次你为大乾送去了那么多矿石和战马，就算没有完成任务，殿下也不会怪你。” 什么送？ 是卖。 萧九泠在心中悄悄反驳了一句。 她摇摇头，没有再和梓鸢多话，绕开她走出营帐，“我先去赴宴，一切等过了今晚再说。矿石和马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阻止这次战争。” 萧九泠边走边说，等她说完这句话时，已经走出了营帐，站在落雪之中。青芍忙追上去给她撑伞，白露也把小手炉塞到她怀中。 “打仗，是会死人的。能不打，自然是不打的好。”萧九泠捧着手炉，回眸看向梓鸢说了这么一句后，扭头大步坚定地朝前走去。 梓鸢愣在原地，似乎在想她说的这句话。 …… 番地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才在外面走上几步，都感觉耳朵和鼻子被冻得失去了知觉。 然而，在这样的寒冷之中，萧九泠的思绪却越发的清醒。 她其实很怕死。 尤其是重生之后，她就格外惜命。 可是这一次，她必须要做点什么，不管武刚想要怎么杀她，她都必须要完成她来到番地最重要的目的。 萧九泠在心中做下决定时，她人已经站在了单于大帐之外，听着帐内的欢声笑语，她扬起唇角毫不犹豫地迈出了步伐，走入大帐之中…… 第212章 然后呢？ 单于大帐里的人，都不是第一次见萧九泠了。 他们来到古勒大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一次敢在这个时候进入番地做生意的人，是一个女商人，而且还是一名妊妇。 光是这一点，就让这些想要和萧九泠做生意的番人使者感到震惊和钦佩。 而且，交易是在划定的区域里进行的，在那里他们也曾见过萧九泠。 所以，他们对萧九泠不陌生，萧九泠对他们也同样不陌生。 萧九泠入座之后，自然是少不了一番寒暄。 还有就是番人使者在古勒单于的带领下，感谢萧九泠今晚的招待。 等寒暄结束之后，萧九泠才进入正题。 “诸位，你们都与我交易了多次，如今各自部落里可还有挨饿受冻的人？”萧九泠问。 在场的番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摇摇头。 古勒单于最先说：“萧东家，古勒部族的每个人都很感谢您，你简直就像是天神派来的使者，因为您和您的商队，今年的冬天再漫长，我想我的族人都会活得好好的。” 其他使者也纷纷附和，表示因为有了萧九泠和她的商队，他们的族人这个冬天都会过得很好。 甚至，还有些人直接表达了希望萧九泠的商队明年再来，后来再来的意愿。 在他们说话时，萧九泠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一圈。 在单于大帐里，足足有三十七个部落的使者，过两日恐怕还会来得更多。 她今日可以先分化眼前这三十七个部落。 “我当然可以每年都来，番人很直率，我也很喜欢和番人做生意。”萧九泠微微一笑。 她这句话，惹得在场的番人们十分开心，还流露出骄傲的神色。 “不过，既然你们已经不缺冬季的粮食和御寒的衣物和药物，那为何还要攻打大乾呢？”萧九泠话锋一转。 此言一出，整个大帐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萧九泠丝毫不在乎突然冷却的气氛，继续笑着道：“番人部落，向来都是各自为政，如今形成联盟之势，与大乾叛将武刚合作，也不过就是为了能够抢在冬天到来之前，从蜀地抢来一批粮食和衣物，好让自己的族人能安稳过冬。” 这话，没法反驳。 “可如今，你们既然已经有了这些，那又为什么还要和叛将武刚合作？你们可知道，在蜀地有着朝廷大军镇守，先不说为何武刚迟迟没有开战，而是把你们都耗在这里，单说一旦开战，你们谁能保证自己的族人能一个不伤的活着回来？” 萧九泠一笑：“这就有意思了，明明今年冬天你们可以不死一人，可却偏偏因为他人野心，让自己的勇士死在战场之上，这不是赔本买卖吗？” “萧东家，你到底是什么人？”古勒单于严厉的问。 萧九泠坦然而从容：“我就是一个大乾普通的老百姓，再特殊一点大概就是一个身怀六甲还跑来番地做生意的女商人。” “那你为什么要说这些？”右贤王问。 萧九泠依旧淡定：“因为我是个商人。大乾有句古话，和气才能生财。我既然要和你们做长久生意，又岂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为了他人野心而吃亏上当？” “什么吃亏上当？我们番人勇士个个以一当十！一旦攻入蜀地，那么蜀地的一切都是我们的。”有个脾气比较急的使者莽声莽气地道。 萧九泠笑了笑，“空手套白狼吗？世界上哪里有白吃白拿的好事？就算你们攻入蜀地，看着好像不花一分钱就抢到了你们要的东西，可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能保证在这场战争中，部族里的勇士每一个都完好无缺吗？我来到番地这段时间，也明白人口对于你们各个部族的重要性，否则你们也不会为了过冬，为了不让人死在冬天而与武刚合作了。” 她眸光一转，落在那开口的使者身上：“还是说，在使者你的心中，勇士的命不值钱，比不上你们与我交易付出的矿石和马匹？” 使者脸色一变，被萧九泠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在番地，矿石遍地都是，马匹也可以随时随地的培育。 可是勇士可不是代表了一个部族的战斗力！ 孰轻孰重？ “萧东家，你是天神派来的使者，也是我们的朋友，所以我也不瞒你。我们和武刚合作，是因为他答应，只要帮他击退大乾的军队，让他在蜀地称王，以后每年他都会向我们番地各部族送上过冬的物资。”古勒单于道。 虽然来之前萧九泠就知道了武刚与番人谈判的条件，但此刻再次听到，她还是忍不住在心中骂武刚的无耻。 “单于，一个连自己国家都会背叛的人可有诚信？”萧九泠反问。 古勒单于愣了愣。 右贤王见状，又道：“就算武刚不可信，我们也可以一举攻入蜀地，占领蜀地甚至占领中原。” “然后呢？”萧九泠不急不缓。 右贤王愣住，“什么然后？” 萧九泠笑道：“你们占领之后，又要如何呢？据我了解，番人并不擅长耕种，更不适应中原的生活和气候。别说中原了，就算与你们只有一壁之隔的蜀地你们都适应不了。否则你们往年也不会只是抢了东西就走了。” 帐中番人面面相觑。 萧九泠继续说：“而且，在番地有你们的天神，这是离天神最近之地，你们可以放弃番地吗？” 不能。 几乎所有番人都在心中回答了萧九泠的话。 “所以，你们抢了大乾的土地和人口又有什么用？你们可以抢占土地，可以奴役大乾子民。可大乾子民也不都是孬种，总有人想要把你们赶出去，接下来就是来来回回的战争，然后死人，死人再死人……人死得越多，地就荒得越多，到时候你们又能得到什么呢？” 萧九泠的语气并不严厉，就像是潺潺流水一般流淌而过，却字字入了在场番人的心。 番人想法单一，也没有什么心机。 所以常常只看重眼前的结果。 这一次，萧九泠把这样做后，引发的一系列后果都赤裸裸地展现了出来，让他们知道与武刚合作……他们到底能得到什么！ 第213章 约定 萧九泠的一番话，让大帐中的番人们都沉默了下来。 她所说的那些事他们是从未想到过的。 萧九泠在刚才说话的时候，就一直观察着他们的神色，将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底后，她越发胸有成竹了。 “诸位，这样的合作要来干什么呢？这摆明了就是赔本的买卖。”萧九泠道。 番人使者们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讨论萧九泠刚才那番话。 萧九泠也不急，任由他们讨论。 有些事，就是怕多想，一旦多想了，又有人给出一个方向后，所有的思考都会顺着那个方向而去。 萧九泠说的那些话，就是一个方向。 至于这个方向的结果是真是假，那当然是真的，而且是最有可能的一种后果。 “萧东家，你说了死路，那生路又在何处？”嘈杂声中，古勒单于的声音一起，就让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番人使者的眼睛，都齐刷刷地朝萧九泠看了过来。 萧九泠微微一笑：“我们现在走的不就是生路吗？” 她伸手，指了指桌面上热气腾腾的食物。 “我做生意，是为了有利可图。东买西卖，西买东卖，为的就是一个利字。这次咱们合作愉快，那就会有下次，下下次，年复一年。从此，寒冷的冬季再也不是番人心中的恶魔，你们也不必用人命换人命，这难道不好吗？” “可就凭你的商队？你能带来多少粮食……你又可知道我们番人到底有多少人？”古勒单于提出异议。 其他人也都在等着萧九泠的回答。 萧九泠依旧淡定，“我的商队把这条商路走通之后，大乾自然有许多商队会来番地做生意。而且在这等和谐的情况下，大乾与番地在边城建立市集也是指日可待。大家即为近邻，共生壮大才是正道，打来打去只会是削弱自身力量。” 这番话中，萧九泠给他们编织了一个极好的未来。 虽然，她无法决定未来的走向会不会成为这样，但不管怎么样，有了前面的铺垫，只要人不傻都能知道哪一种结果更好。 番人们再度议论起来，古勒单于也与左右贤王低语商谈。 萧九泠不慌不忙，也不催促。 说了那么多话，她也累了，正好趁着这个空隙好好吃些东西。 等她吃了七分饱后，番人们议论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 古勒道：“萧东家，我们也听出来你的意思了。你是希望我们退兵，不要再掺和武刚和大乾朝廷的事。” 萧九泠莞尔，她已经说得很明显了吧。 “你想让我们退兵也可以，但你要如何保证我们退兵之后，各个部族能够安稳地度过这个冬天？”古勒说出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能提出这个问题，萧九泠就知道这次如无意外的话，她的目的能达成！ 她放下手中杯子，眸光坦然而自信地看向古勒单于，出语掷地有声：“我的保证就是，在大雪彻底封路之前，会再有数批粮食和物资进入番地，诸位只需要准备好我要的东西就好。” “如今这样的大雪，最多还有半月就要封路了。”古勒道。 萧九泠道：“只要你们能派人清除路障，防止有人搞破坏，我商队来回运粮的速度就能提速，当天即可往返，我甚至还可以回去调度更多的车马和物资给你们送过来。” “好！那就一言为定！”古勒拍了拍桌子。 萧九泠眼中一亮。 但古勒马上又道：“萧东家，你之前所说我们都可以答应。但是，也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你真的能做到你刚才所承诺的那些。只要你做到了，我们在场那么多部族会离开退兵返回自己的领地，退出联盟。可若你没有做到你所说那样，那就不能怪我们了……这段时间你虽然给我们带来了许多过冬的物资，但还不足以保证我们的族人能安稳地度过这个冬天。” “好。”萧九泠也痛快答应下来。 她的爽快，让大帐中的气氛再度热闹起来。 正事谈完，接下来的单于大帐里便是真正的庆贺。 萧九泠没有参加后半程，她的身体时最佳借口，等她回到自己的营帐时，梓鸢还在不死心的等着她。 “萧东家，殿下有令，让您明日跟着返程的商队回去。”梓鸢道。 萧九泠默了默问：“我若一直留在这里，武刚想要杀我，难不成还能带着兵马冲入古勒大营？” 梓鸢道：“他是不会这样做，可是他会有别的办法。总之，如今你继续留下太危险了。而且，番地大雪封路之后，要到开春之后雪才会化开，难道你想要在番地产子吗？” “东家，您就先回去吧，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做。”庆俞也在一旁道。 萧九泠思索着…… 今晚与古勒单于的约定，已经算是完成了老师的交代。 接下来，只要在封路之前把足够过冬的粮草物资运送进来，古勒部还有其他部族都会退兵。 确实，她继续留下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与其他那些未到的部族谈判，她相信庆俞也可以。 最重要的是，梓鸢那句话……番地寒苦，条件恶劣。在这样的寒冬之中，成人活下去都不容易，更何况她要在这样的地方产子？ “好，我明天就走。”萧九泠最后决定。 有了她这句话，其他人都动了起来。 萧九泠把周崖留给了庆俞，好保护他在番地的行动。 周崖一开始是不乐意的，但想到萧九泠身边还有长公主安排的人保护，而且从这里回到温泉山庄，哪怕萧九泠走得慢，也就是两三日时间，应该问题不大，于是他便答应了下来。 …… 第二日一早，又一批物资准时进入了古勒大营之中。 古勒单于和其他番人使者都很满意。 而萧九泠这边也要准备出发了。 如今的商队是一分为二，交替而行。这一批到了之后，便留下休息，上一批留下修行的则接替他们押送从番地得来的矿石和马匹返回蜀地。 萧九泠的马车在商队之中，使出了古勒大营的地域，进入了茫茫雪地之中…… 第214章 生死一线 番地的雪又下大了些，车轮在上面碾压而过，都留下了深深的辙痕，人走在上面也越发的艰难。 萧九泠的马车做过防护，用动物皮毛把车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免得寒气钻入车厢里。 车里，也有好几个小暖炉和棉被做着保暖。 萧九泠坐在车上，并未感觉到一丝冷意。 她唯一感觉到的就是，回去的路上，车便慢了许多。 “交代外面的人，雪天路滑，不要求快，一定要求稳。尤其是积雪之下，很难看清到底有什么，莫要踏入陷阱之中了。”萧九泠对白露吩咐。 白露点了点头，掀开门帘钻了出去。 即便她动作极快，在她出去的一瞬间，寒风的哭声还是传入了萧九泠的耳朵。 伴随着风声的还有番地的冷。 “小姐，快盖好，前往别受了凉，不然可太遭罪了。”青芍连忙帮萧九泠把盖在身上的被子盖得更好些。 萧九泠没有拒绝。 她拉着被子盖在自己的肚子上。 这些日子，她越发感觉到肚子上的紧实了，每次腹中的孩子踢她一下，她都感觉孩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 萧九泠也只能在心中安抚，让腹中孩子多给自己一些时间。 有些事，她必须去做了，才能安心。 如今，她按照老师所说，从内部破坏了番人与武刚的联盟，也就等于推进了蜀地战事的进度。 虽然她不确定这样做能否改变慕容璟死于战场的命运，但起码能降低一分可能不是吗？ 前世，慕容璟是死在战场之上，番人的陷阱之中。 如今，已经明了的就是，战场之上与慕容璟交战的是番人的军队，但是计策是武刚布下的。 那么她分化了番人与武刚的联盟，番人不攻打蜀地了，也不与武刚合作了，那就破坏了慕容璟死局的必要条件。 只是，那背刺之人到底是谁，又是受了谁的指使，现在还不清楚。 没有了前世那样的机会，那人会不会再寻别的机会杀慕容璟？ 可，慕容璟也不是那么好杀的。 他本身武力就不弱，否则那人也不会在混乱之中背后偷袭了。 再加上慕容璟身边还有阿胜等忠心之人守护，张拓还藏在暗处保护他，还有长公主的人…… 萧九泠想，这和铜墙铁壁也没什么两样了。 世上大致是没有什么人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偷袭慕容璟成功的。 慕容璟的命改了吗？ 路上，马车摇摇晃晃地返回蜀地，萧九泠胡思乱想着前世今生的事。 第一天，他们果然没办法赶到蜀地，不仅是因为雪天难行，也是因为送回去的马匹需要控制，免得半路跑了。 众人在高地上扎了临时营帐，将就着过了一夜。 萧九泠直接住在了马车上，也幸好当初这马车造得不小。 梓鸢说，若是一切顺利，明日天黑之前，便能进入蜀地。蜀地如今虽然也下了雪，但并未有番地那么厚，所以进了蜀地队伍就能加快速度。 进入蜀地后，商队和萧九泠就要分开而行，商队要继续商队的任务，而萧九泠则要返回温泉山庄休养，掌控商队大局。 “我已经与古勒单于说好，以后我们每次进入番地的商队都会有番人沿途护送，这样一来武刚便不敢轻举妄动。”萧九泠对梓鸢说。 梓鸢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番人把过冬的物资看得极重，若是武刚真的派人来抢，那不必我们再做什么，番人和武刚都会反目成仇。只是，你就不怕番人自己把商队给抢了？” 面对她的好奇，萧九泠笑道：“我话中已经说得很明白，和气才能生财。他们若敢抢一次，那以后都不会再有商队进入番地，他们冬天会比以往更难熬。” 梓鸢了然，佩服地向萧九泠比了比大拇指。 萧九泠呢喃自语，“当人没有选择的时候，才会拼命。一旦有了第二种选择，自然不会拼命了。尤其是，在亲身感受到了不用拼命也能活得好时，就更不会做傻事了。” “你说什么？”那声音太轻，梓鸢没有听清楚。 萧九泠回过神，“没什么。” …… 翌日，天一亮，商队又早早起程，就是为了能更早一些赶回蜀地。 昨夜，萧九泠问过梓鸢，长公主派来暗中保护她的人都全部跟着回来了吗？ 梓鸢这才告诉她，在她留在古勒大营之后，那批人就及时做了调整，一部分人继续留在暗中保护她，一部分人则保护商队。 这一次她与商队一起回来，那基本上所有人都回来了，只是留下了一小部分继续在古勒大营附近，守护留在那里的庆俞等人。 若非这样，萧九泠的商队来来往往那么多次，为何都能平安到达？ “别担心，我们这次也能平安回去。”梓鸢误以为她是担心。 萧九泠笑了笑，“老师太有心了。” “殿下看中的人，向来都会护得极好。”梓鸢道。 她话音刚落，风雪之中却突然传来马蹄之声。不过片刻，商队四周的丘陵上，就站满了数不清的穿着黑甲的人。 “是武刚的叛军！”梓鸢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萧九泠在车厢里还未看清楚外面的情景，就听到车外的梓鸢冷声道：“没想到武刚这次速度如此之快，竟然派了那么多人来围剿。萧东家，一会我们的人上前应付，会有人趁机带着你们冲出包围圈，你无需管其他事，只要护住自己安全离开就行。” 什么！ 萧九泠一脸震惊，她还没有从这突来的变故中反应过来，就听到了车厢外马匹的嘶鸣声，还有四处喊杀的声音响起。 外面的混乱，相似的场景，一瞬间将她的思绪拉到了前世她进京路上，遇到山匪围剿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所谓的山匪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精心安排。 那个时候的她亲眼看到了自己的孩子死在自己眼前，看到了护主的青芍也为了自己而死……她在生死之际，摔下山崖，断了腿也丢了半条命…… “走！” 梓鸢冷厉的声音骤然响起，拉回了萧九泠的思绪。 她下意识的一把抓住白了脸的青芍，就感受到马车在一阵晃动下，加速跑了起来。 第215章 他来了！ 车厢的墙壁实在是太厚了，厚得萧九泠根本看不到外面发生的事情，只能被马车带着快速地往前跑。 马车在雪地里本就寸步难行，此刻，哪怕是有人牵引着依然是跑的困难极了。 萧九泠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负责保护自己离开，也不知道武刚到底派来了多少兵马要杀了自己，更不知道梓鸢等人接下来的命运怎样……她一手护着自己隆起的肚子，一手紧紧抓着青芍的手腕，心底只有一个念头——这一次绝不让青芍为自己而死！ “少夫人，别担心，我们会护着您，把您安全送回去！”守在车门处，不知何时已经抽出短剑的白露，看到萧九泠这个样子忙出声安抚。 “我不怕。”萧九泠声音沉着，她已经从这突来的变故中冷静下来。 她感受到了自己手腕上袖弩的存在，那是慕容璟就给她的底气。 慕容璟…… 想到慕容璟，萧九泠只觉得心中一痛。 她不知她是否还有机会再见到慕容璟，可若是她所做的事，能改变慕容璟的命运，让他不会死在蜀地的话，她绝不会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决定！ “我、我也不怕……白露你可还有匕首？给我一把！”青芍眼底的恐惧未消，可还是鼓起勇气道。 白露对她欣赏的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丢给了青芍。 青芍慌忙捡起匕首将它拔了出来，她扭脸看向萧九泠，声音带着怯意：“小、小姐，别怕青芍也会保护您的，有青芍在，谁也伤害不了您！” 她却不知，这句话对于萧九泠来说意味着什么。 萧九泠很想告诉青芍，不，这一次别再用命来护她！ 可惜，萧九泠什么都不能说。 “我们都要活着！”最后，萧九泠对青芍和白露道。 “嗯！” 青芍和白露都重重点头。 但其实，她们眼中都带着决然之意。 啾——！ 马车外，突然出来的马匹嘶鸣的声音让车厢里三人的脸色齐齐一变。 “小姐！”青芍顿时紧张地看向萧九泠。 白露戒备地守着门，小心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萧九泠默默将自己的袖弩上了弦，“把窗撩开。” “小姐！”青芍拼命摇头。 白露也低声劝阻：“少夫人，太冒险了。” “可若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会陷入被动之中。”萧九泠道。见两人依然犹豫，她忍不住催促：“你们听到外面的拼杀声了吗？他们追上来了，外面的人在为我们而战，马车也变慢了……我们若什么也不看，说不定会错过逃生机会。” 青芍和白露被她说动。 虽然心中害怕，但青芍还是听从萧九泠吩咐，慢慢将窗帘一角撩开，露出了外面的景象…… 雪地上，本该戍守边疆保国卫民的黑甲兵士，此刻却拿着手中的长刀，长枪对准了同是大乾百姓的他们。 护卫她跑出来的人将行进中的马车围了起来，护在最中心，一边逃亡，一边与追来的黑甲军缠斗…… 萧九泠并未看到梓鸢的身影，商队和不少护卫也不在其中。 看来，即便梓鸳他们舍命相护，但还是有追兵追上了他们。 四周缠斗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根本听不出到底有多少人追了上来。 此刻，他们能不能突围成功，俨然成了最关键的问题！ 突围成功，他们就能活，若是失败……生死一线，萧九泠的心突然变得极为冷静。 前世，她在遭遇山匪的时候，最大的奢望就是韩羿能从天而降，救自己，救他们的孩子，救青芍还有车队里的每一个人。 然而，当尸横遍地的时候，韩羿都并未出现。 她那个时候并不怪韩羿的不出现，因为她那个时候并不知道那一场杀戮，都是韩羿默许之下发生的！ 甚至，那些山匪真的是山匪吗？ 这一世，她学会了不去奢望。 哪怕到了此时此刻，她都没有想过谁会从天而降救下他们。 与其靠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还不如靠自己拼命一博。 她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慕容璟送给她的那些防身之物，这一次她都带出来了，而且随身放着，让她有了一博之力！ 碰！ 突然，车厢上发出一声撞击声，接着就是剧烈的晃动。 好在，车里铺满了棉被，这个晃动并未对萧九泠带来什么影响。 然而，还不等她们有什么反应，她们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喊—— “放箭！” 不好！ 白露和青芍几乎都是毫不犹豫地扑向萧九泠，把她护在怀中，用身体去保护她。 两人刚刚抱住萧九泠，外面就听到无数箭矢破空之声，还有护卫们用兵器当箭的声音，以及一些箭穿过空隙，扎入车壁的声音。 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仿佛下一瞬间，连车带人都会被毁灭。 马儿痛苦的嘶鸣声骤然响起。 车厢里的三人都不敢去猜测它出了什么事。 但突然停下的马车已经足以证明哪马儿怎么了。 这个变故让车里的三人顿时面如死灰。 马儿被杀，她们已经失去了逃生的机会。 碰！ 车厢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外面厮杀的声音似乎又近了许多。 突然，车厢门被用力扯破，一张带着血水，凶狠狰狞的面孔出现在了车厢中三人面前。 他看到车里的人，也狰狞地笑了，大步一跨就要进来抓人。 白露正准备出手时，一支短箭就从她身边射出，比她更快一步地插入了来人毫无防备的咽喉。 来人死不瞑目地向后仰倒，或许他临时时都想不通，自己会死在一个弱女子手中。 这是萧九泠重生之后杀的第一个人，她此时并没有什么不舒服。 现实也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两名黑甲军士再次出现在车外。 车门已被破坏，萧九泠三人也就等于暴露于人前。 白露毫不犹豫的持着短剑冲了出去，逼退了两名军士。 青芍双手颤抖地握紧匕首挡在萧九泠面前。 然而，黑甲军士太多了，白露逼退了两人，又有三人出现在门外。 萧九泠手腕上的袖箭再次上膛，青芍也闭着眼睛把匕首刺过去时，那扑上来的黑甲军士却突然被人拽了出去。 恍惚间，萧九泠好像看到了慕容璟的脸…… 第216章 前世真相 她，似乎看见了慕容璟…… 可这怎么可能？ 萧九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姑爷！”青芍在那黑甲军士被狠狠拽出车厢后，震惊地看向从那军士身后出现的慕容璟。 萧九泠听到青芍的声音，才后知后觉的确认，慕容璟他真的来了。 “九泠！”慕容璟一刀了结了被拽下马车的黑甲军士，抬眸对上萧九泠震惊的双眼，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个笑容，把萧九泠从冰寒的天地间拉了回来。 本以为今日要命丧于此的心，又一次因为慕容璟而回了暖。 “阿璟……” 或许是太过意外，萧九泠只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动了一下，可是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快来，我带你离开。”慕容璟向萧九泠伸出了手。 在那一刻，萧九泠所有的冷静和淡定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只听到了慕容璟的声音，按照慕容璟的话去做。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慕容璟的手心时，她猛地回过神，看向身后的青芍。 青芍催促：“小姐，还等什么，快和姑爷走啊！” “你怎么办？”萧九泠下意识地问。 青芍一愣。 慕容璟的声音随后传来，“九泠不用担心，阿胜会保护好青芍。” 萧九泠回眸，这才注意到阿胜也出现在了慕容璟的身后。 青芍有人护着，萧九泠才放心地把自己的手放入了慕容璟的掌中。 当她的手被慕容璟握紧，那熟悉的温度让她确信，眼前的一切不是她的幻想，而是真切存在的。 慕容璟用力一拉，将萧九泠拉入了自己怀中，两人相拥在一起，下一瞬间，萧九泠就被慕容璟抱上了马背。 在她眼角余光之中，也看到了青芍被阿胜抱上马背。 另一边，白露也斩杀了一名黑甲军士，夺过了他的马匹。 慕容璟翻身上马，手中长枪一连掀翻了好几个围上来的黑甲军士，他小心翼翼地将萧九泠护在怀中，帮她挡掉了外面的风霜和危险。 也是直到依偎在了慕容璟怀中，萧九泠才能清楚地看到四周的情况。 追上来的黑甲军士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护着她冲出来的人，都陷入了黑甲军士的包围之中，她所乘坐的马车上，也插满了箭矢。 她还看到，伺候在长公主身边那位冷面女官，此刻也如同女罗刹一般杀进杀出。 “南宫将军，麻烦拖住他们。”慕容璟对那位冷面女官喊了一声。 冷面女官的长剑刺穿一人胸膛后，抽出剑回眸看向慕容璟和萧九泠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慕容璟拉着马匹，号令他带来的亲卫，还有张拓等人：“撤！” 紧接着，萧九泠就只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在慕容璟怀中昏了过去。 …… 萧九泠从迷迷糊糊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帐子中，旁边还有一个火盆。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看到慕容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他看到萧九泠醒来，惊喜地快步来到她跟前。“九泠，你醒了！” “我怎么了？这里又是哪？”萧九泠只记得自己好像在慕容璟怀中晕了过去。 慕容璟心疼地帮她整理了一下垂落的发丝，柔声解释：“你是太累了，这段时间心神消耗太多，再加上有孕在身才会晕过去。至于这里……” 他苦笑一声，“冲出重围之时，又遇追兵，我们偏离了之前既定的路线，只能进入番地，如今在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你放心，目前暂时安全，等天一亮，我们就找路离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萧九泠一把抓住慕容璟的手腕。 本应该在平西军大营中的慕容璟突然出现在这里，这本就是一个巨大的疑问。 而且，他显然是和那位冷面女官一起来的，还知晓对方的姓名。 “别急，你先喝点汤，吃点东西，我再慢慢告诉你。”慕容璟忙让外面的青芍和白露把吃的喝的端进来。 …… 萧九泠吃喝完了之后，慕容璟也脱下了铠甲，将她抱在怀中轻声向她解释前因后果。 原来，长公主对林天雷产生怀疑之后，不仅是化明为暗，还暗中见了慕容璟，让他调查林天雷。 慕容璟也不负重托，在他细致的调查之下，发现了林天雷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做了什么？”萧九泠好奇的问。 慕容璟眸光凌厉，“他身为平息大元帅，身负朝廷重任，竟然私下克扣军需高价出售。难怪，他迟迟不主动开战，大军来到蜀地之后，也只是扎营镇守，他就是为了能拖延战期，好能多克扣几次军饷，多卖几次军需。” “卖军需？他有几个脑袋？又有谁敢买？”萧九泠震惊了。 慕容璟沉声道：“与他做交易的是域外的人。” 域外？ 萧九泠一愣。 脑海里浮现出了一片无尽黄沙之地。 在大乾朝，被称为域外的地方，就是与大乾朝相连的西北方，世代生活于沙漠之中的城邦诸国了。 林天雷竟然把朝廷的军资卖给他们，虽然以那些国家的实力不可能攻打大乾朝，但他这种作为也是窃国之罪了！ 如此重罪…… 萧九泠不禁想到，前世的林天雷是否也做了同样的事？ 长公主是否也与这一世一样，偷偷来到了蜀地，然后察觉到了林天雷的异常，也同样找到了慕容璟帮她调查。 慕容璟的死，会不会正是因为他查到了什么，然后被林天雷灭口？ 真正害死他的，并非是他们之前所猜测的那样，是因为慕容璟拒绝了林天雷的招婿。 而是因为慕容璟知晓了他窃国的事实！ 萧九泠恍然大悟。 在她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这就是慕容璟前世死亡的真相！ 怪不得……怪不得…… 前世的慕容璟，在面对那样的情况下，根本就是必死之局。 谁能想到，林天雷会买通慕容璟身边的人，在关键时刻反手杀了他呢？ 那个人会是谁？ 哪怕萧九泠觉得自己知晓了前世慕容璟死亡的真相，但一日不确定那偷袭杀人的是谁，她都不能真正安心下来。 第217章 偷袭之人 慕容璟还告诉萧九泠，他在搜集林天雷贩卖军资的证据时，林天雷似有察觉。 他第一时间通知了长公主，长公主得知这个消息后便用了一计，将他从大营中调了出来，让他与那位冷面女官，也就是南宫燕一起来接应萧九泠撤出番地。 萧九泠有追问慕容璟是什么计谋。 慕容璟却含糊地没有多说，萧九泠也就识趣地没有再问。 在慕容璟的讲述中，萧九泠也慢慢理清了思绪。 虽然有意外发生，但一切都还在长公主的掌控之中。 今日，慕容璟他们也来得及时，才能将他们从武刚的叛军手中救出来。 但武刚会派那么多人来截杀她，且很明确地知道她这个东家已经离开了番地，这让她很意外。 当夜，萧九泠被慕容璟护在怀中入睡。 在浑浑噩噩之中，她好似做了一个梦。 她又梦到了之前慕容璟被杀的那个噩梦，熟悉的场景让她在梦中冷静了许多。 她顺着梦中熟悉的感觉走出了树林，再次见到了中了埋伏的慕容璟，他们已经看不见她，一切也都按照之前那个梦境一样发生。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萧九泠的冷静让她只关注了慕容璟身后，所以当那个背后偷袭之人动手时，她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 是他！！ 在看清楚那人清晰的脸时，萧九泠便认出了他，却也立即从梦中醒来。 最后残留在她眼中的画面，便是他表情狰狞凶狠地将刀刺向慕容璟要害的样子。 江廷！ 竟然是他。 萧九泠睁着双眼，眼中完全没了睡意，此时此刻她脑海里残留的那一幕依旧十分清晰。 慕容璟还睡着，或许最近这段时间他也很累，所以这次抱着她入睡才会难得好眠。 帐内，火盆带来的温度久久未散，隔绝了外面的寒冷。 帐外，也有火光幢幢，还有夜间巡逻防御的人影晃动。 萧九泠没有动，她不想把慕容璟惊醒，可她也睡不着了，只好睁大着眼睛慢慢整理着脑中思绪。 背后偷袭慕容璟的人，竟然是江廷？ 是了，前世没有自己，慕容璟也并未娶亲，且在那一场意外中乔氏还清誉受损，以江廷对慕容璟的嫉妒来说，他只会在暗中幸灾乐祸，不会像这辈子这样，与慕容璟发生冲突，导致两人关系破裂。 这辈子，慕容璟和江廷之间的导火索可是自己。 萧九泠觉得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前世，慕容璟和江廷并未决裂，所以在慕容璟赴蜀地战场的时候，势必是带着江廷一起去的。 就算他不带，江廷为了建功立业，也会主动要求去。 因为像他们这样的武将，要想要建立功勋，加官进爵就必须从战场上争夺。 江廷急功好利，在临南府并没有战事，所以他是不会放过去蜀地的机会的。 上辈子，江廷跟着慕容璟来到了蜀地，然后…… 萧九泠将与自己相关的一切都剔除之后，前世关于慕容璟死亡的真相，几乎已经全部呈现在她眼前。 长公主是接到了武刚的密信而来，所以与她无关。 前世，长公主大致也是来了蜀地，也发现了林天雷的不对劲，甚至也有可能让慕容璟暗中调查。 所以，林天雷要杀慕容璟不是因为他拒绝了林天雷的说亲，而是因为他知晓了林天雷贩卖军需，故意延误战事想要从朝廷多拿点军饷的事。 江廷得知林天雷看中慕容璟为婿，心中肯定是嫉妒的。 林天雷也能看得出江廷其心不正，还有对慕容璟的嫉妒，所以暗中收买他，让江廷找机会除掉慕容璟。 然后，在武刚和番人联合布置的陷阱之中，江廷找到了机会，从背后偷袭了慕容璟，导致了他惨死战场之上。 萧九泠心口猛地一疼。 她小心翼翼地抬眸，打量慕容璟睡着的脸庞，指尖忍不住轻轻描绘。 她的少年将军，前世竟然是因为这样而死…… 虽然说最终下杀手的是来自江廷的背刺，可那么多的人，都是构成了慕容璟死亡的其中一环。 幸好，上天让她重活一世，有机会让慕容璟沉冤昭雪，让慕容璟逃出这必死之局。 这辈子，江廷因为她早早与慕容璟反目，还被容倾派人打断了腿，如今留在慕容璟身边的人都是可信之人。 再有她想方设法布下的层层保护，确保无意外发生。 这辈子，也因为有了她与长公主这一层关系，所以这一世长公主对于慕容璟的关注远高于前世。 哪怕林天雷再度对慕容璟起了杀心，他也无从下手。 慕容璟脱离平西军大营，来到她身边，这算不算是完全脱离了前世结局？ 萧九泠心中隐隐激动。 她终于做到了吗？ “怎么不睡觉？”慕容璟突然睁开眼，握住了萧九泠在他脸上肆意划动的手指。 “我吵到你了吗？”萧九泠轻声问。 慕容璟笑道：“没有。” 萧九泠看着眼前近在咫尺，对她笑容潺潺的慕容璟，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索性搂紧慕容璟，将自己缩在他怀中，听着他胸腔里跳动的心跳声。 只有这心跳声，让她能安心下来。 “再睡一会。”萧九泠小声的说。 “好。”慕容璟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 后半夜，营地里只听到风雪的声音。 或许是天气太过寒冷，野兽们也都躲了起来，所以这一晚也算是平安度过。 天一亮，一行人就整装出发。 萧九泠这时才注意到，如今汇聚在他们身边的人，几乎都是他们从临南府带来的。 青芍，白露自然不必多说。 张拓，阿胜，还有上百人的亲卫，全都是一直追随慕容璟的人。 长公主派的那些人，显然已经分批去阻断武刚那边的截杀了，好确保他们的安全。 如今，只要他们能安全地回到蜀地就算是完成任务。 只是昨日混乱之下，回蜀地的路上都有追兵，他们被迫再次进入番地之中，寻找别的安全路径。 可是，如今这大雪茫茫，他们在人生地不熟的番地却连方向都分不清…… 第218章 蒙罗部落 即便分不清路，也要走。 否则，万一武刚的追兵追了过来，又或是武刚动用了番人的力量来围剿他们，他们就危险了。 虽然萧九泠已经说动了古勒单于他们退出与武刚的联盟，但毕竟约定还未生效，更何况也不是所有的番人部落都和萧九泠达成了协议，所以不能把自身安危放在他们身上。 现在萧九泠担心的是，武刚截杀不成，会不会把通往番地的路给断了，导致商队过不来？ 古勒单于他们虽然答应，要为商队保驾护航，但那也是指在番地境内。 如果商队都无法进入番地，那么他们之前谈好的约定恐生变故。 万一这个时候，武刚再发起战争，要与林天雷一绝高低，番人联盟又会怎么做？ …… 失去了马车，萧九泠只能与慕容璟共乘一骑。 好在，如今番地雪厚，马匹无法尽情奔走，速度不快，所以萧九泠坐在马背上也不算颠簸。 行路中，萧九泠把自己在古勒大营做的事，以及自己的担忧都告诉了慕容璟。 “不用担心，还有长公主在。你的这些安排，长公主的人突围出去之后，一定会如实地告知长公主，她会想办法保证让商队的每一批货都按时送到。”慕容璟安慰她。 萧九泠点了点头，也只希望能如此了。 此时此刻，他们还困于番地之中，就算是担忧也没有办法解决。 如今只能相信长公主，相信庆俞他们。 番地冬天的雪一下就是好几天，即便停了，厚厚的雪也遮掩了一些地貌，让人分不清楚方向。 在雪地里走得久了，眼睛还会出现不适。 所以，上百人走走停停，在雪地里依靠着模糊的方向走了一天，也似乎没走出多远。 好在的是，他们没有遇到武刚的追兵。 不幸的则是……他们身上并无多少食物和水。 这样寒冷的季节里，也没有猎物可猎，如果他们在食物和水用尽之时，还不能走出去，那就危险了。 入夜，慕容璟选择了一片凹陷的地势作为临时营地。 这里可以挡掉入夜的寒风，让夜间少冷一些。 简易的营帐里，萧九泠坐在火盆旁取暖，青芍和白露伺候在旁，慕容璟在外面忙碌守夜事宜。 “青芍，我们还有多少吃的和喝的？”萧九泠问。 青芍担忧地说：“小姐，我们吃的喝的都放在马车上了，离开的时候又急，根本没来得及带什么出来。倒是姑爷他们每人身上都背了五天的干粮和水，还有一些御寒之物。” 队伍中，只多了三名女子，所以对原本的物资消耗并不算太多。 可就算还是能撑五天，如今两天已经过去了。 他们只剩下三日就会弹尽粮绝。 “少夫人您别担心，我刚才听到少将军已经想到了办法。”白露把自己听到的事说了出来。 萧九泠和青芍齐齐看向她。 白露道：“我听到少将军向阿胜他们吩咐，如若没了粮食，就杀马。” “杀马？”青芍脸色一白，似乎有些难以接受。 萧九泠抿了抿唇，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没有说什么。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人为了活下去，也只能牺牲马了。 …… 第二日，众人又开始在雪地里找路。 不过，他们遇到了武刚的小股追兵。 在慕容璟的指挥下，张拓，阿胜他们联手将这小股追兵包抄团灭，抢夺了他们身上带的物资和马匹。也从他们口中套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原来，他们现在依旧在番地和蜀地的边境线上，这是一个好消息，起码他们这两天在雪地里并没有完全迷失方向。 另一个好消息是梓鸢，南宫燕他们在成功拖住黑甲军士之后，就顺利脱身了，并没有什么伤亡。 坏消息就是，因为截杀失败，武刚老羞成怒，派人将边境线封锁了起来，他们要想回到蜀地，就必须要穿越武刚的封锁线。 另外一点，就是萧九泠之前最担心的事。 武刚已经在找番人大部落的首领谈话，要准备战斗，也在积极挑衅林天雷开战。 林天雷一旦经受不住挑衅，双方就会开战，到时候萧九泠再做什么也都晚了。 所以现在，萧九泠只希望林天雷能争气一些，千万不要受不住林天雷的挑衅，再多忍几日，让番人这边多解决一些温饱问题，愿意开战的番人就会越来越少。 “看来，我们得找别的路了。”慕容璟对萧九泠道。 萧九泠也明白这一点。 现在，以他们这一百多人，还要分心照顾她的情况下，根本无法从正面突破封锁线返回蜀地。 他们必须要找到封锁线薄弱的地方，才有一拼之力。 “边寻边看吧。”此时，萧九泠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他们在被伏击的小股追兵身上摸到了边境的舆图，总算不再当真眼瞎。 接下来，一百多人用着边境的舆图顺着摸过去，果然看到了有军队行动的痕迹。 不得已，他们又只能退回了些，沿着边境线继续寻找出口。 很快，夜幕降临，就在萧九泠以为今晚还要露宿荒野的时候，在他们前方竟然出现了一个部落族群的营地轮廓。 一百多人慢慢向前方摸过去，慕容璟派出阿胜等几个亲兵直接摸到了营地边上观察了好一阵，才退回来把探知的消息告诉慕容璟和萧九泠。 “前方是一个大概只有千人的部落，里面老弱妇孺较多，轻壮极少，我们只看到有几十个，且都不像其他番人健硕，仿佛已经很久没有吃饱饭了的样子。”阿胜道。 慕容璟沉吟了一下，“以我们目前实力，可否控制住这个部落？” 阿胜和同去的几人也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有个大概后才回复慕容璟。“问题不大。” “先控制住老人和孩子。虽说有些卑鄙，但非常时期非常行事，想要尽可能的降低伤亡，只能先控制这部分人，让他们的轻壮不敢擅自动手。记住，我们只是借宿，并不想伤人，能和平相处就和平相处。”慕容璟对阿胜交代。 阿胜点了点头，带着一半的人再度朝部落摸了过去。 萧九泠看着慕容璟的侧脸，嘴角微微扬起。 她的少年将军，也学会用计谋了。 第219章 矿场主 萧九泠在寒风中不过等待了一盏茶时间不到，阿胜就派人传来了好消息。 因为慕容璟之前的安排，所以没有让这个部落里的番人，在见到中原人时，就无力对抗，双方有了一个可以谈话的条件。 对方在自知没有实力对抗的情况下，答应了让慕容璟他们借宿一宿的条件。 当然，作为回报，慕容璟这方也要给出一定份额的食物。 食物的问题还好说，他们刚刚从那些追兵上缴获了一些食物和水，分出一部分给这个部落也不是不可以。 要不是担心萧九泠的安全，慕容璟完全可以采取以战养兵的方法在番地境内生存。 …… 确定前方安全之后会，萧九泠才被慕容璟护在怀中，骑在马上走入那个部落里。 这个部落不大，他们居住的地方，萧九泠骑在马上都能一眼望到尽头，而且老弱妇孺居多，他们的眼神都满是不安。 部落里仅有的那些男丁青壮，都手持武器，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 萧九泠一看就知道，虽然他们接受了他们借宿，但心中对他们的戒备依然没有放下。 这些人唯一相同的特征，大概就是面黄肌瘦。 看来，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萧九泠知道与他们交易付出的粮食，并不算多，也不足以让这些人都吃饱，但在这么冰雪寒霜的日子里，起码又可以多几天吃的了。 当所有人都进入后，一位年长的老者，在两名青壮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帐篷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只能在那里住一晚，不可以在其他地方乱走。”老者道。 慕容璟正准备说话，萧九泠就用番话询问：“老人家，您是这个部落的首领吗？还不知道部落的名字。” 老人似乎很惊讶萧九泠居然会说番话，“你会说番话？” 萧九泠微笑着点了点头，“我和古勒单于是朋友，之前也在他那里住过一段时间。” 解释过之后，她好似不经意地调整一下姿势，露出了自己的肚子。 果然，老者在看到她的肚子时，眼中的敌意已经完全没有了。“你竟然是古勒单于的朋友。” “是的。”萧九泠再次确认。 老人想了想，似乎为了确认又问：“虽然我们蒙罗部落没有参加这次的联盟，但我也有听说在古勒大营中来了一个中原商人，手里有不少的粮食和御寒的衣服和药物。” “老人家，正是我。”萧九泠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她也听出了老人的试探之意，于是拿出了古勒单于给她的狼牙信物，递给老者，狼牙上雕刻着的图腾，正是属于古勒的专属图腾。 有了这个信物，老人总算是彻底相信了萧九泠的话，态度也大为改变，变得热情了许多。 不仅将之前给他们的帐篷上又盖上了几块御寒的兽皮，还在萧九泠住的帐篷里地面上铺上了厚厚的兽皮。 这似乎是她作为妊妇的特殊待遇。 慕容璟也很爽快，不等离开，就把说好的食物给了老人，而且比起之前说好的还要再多一些。 这一举动，再度获得老人，以及蒙罗部落其他人的好感。 在蒙罗营地里的气氛，也比起之前好上许多。 萧九泠稍事休息了一下后，在与老人的交谈过程中，才搞清楚了这个蒙罗部落的情况。 蒙罗部落是一个小部落，在番人上百的部落里属于最底层的存在。 弱小到什么程度呢？ 弱小的，连大部落都不愿意吞并他们的程度。 因为，虽然番地上的部落竞争，人口是一个十分关键的因素，可也要看是什么人口。 如果一半以上都是青壮的话，那么或许这个部落还算有吞并的价值，但如果这个部落老弱妇孺占据了总人口的三分之二，那么这就只是一个累赘。 把他们兼并过去，表面上人口好像多了，领地也大了。但实际上消耗也多，尤其是在寒冬季节，更会增加部落的负担。 所以，一般这种部落，在番地是如同鸡肋一般的存在。 老人说起这些时，叹气了很多次。 因为这样的实力，他们根本不配去参加番人的联盟军，所以番人与武刚商议好的那些战利品也和他们没有关系，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人在乎他们的死活。 “我在知晓古勒大营里有商人在卖粮食时，也曾动了心思去给族人买些食物和衣物过冬，可是……”老人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两手一摊：“我实在拿不出你要的矿石和马匹去交易。” 蒙罗部落的劳力少，虽然领地里也有一小片矿山，但却没有足够开采矿山的劳力。 至于马匹，他们部落的马匹本就不多，先不说就算全部拿去换了能够换来多少粮食，等开春后他们怎么办？ 没了马匹，他们失去了游牧的能力，一样要等死。 老人对萧九泠诉苦的话，让她在躺下睡觉时，都难以忘记。 不是因为同情，而是因为她觉得这笔生意可做！ 于是乎，第二天一早，萧九泠就早早起来，去见了老人。 萧九泠在见到人的时候胡，便开门见山的提出了合作的条件。 她可以给老人提供食物和过冬的一切所需，蒙罗部落这边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把属于他们部落的矿山转给她，让她拥有开采权。 老人愿意和她签署十年的开采权，她就提供十年的物资给蒙罗部落。 愿意签署二十年，她就给二十年！ 老人听了萧九泠的话后，震惊无比，旋即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毕竟，他们部族现在并没有开采矿石的能力，矿山留着也无用。 而且番人不懂得冶炼技术，所以矿石在他们心中就是最不值钱的存在，萧九泠要用可以让人活下去的粮食等物来和他换取这个东西，对于蒙罗部落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做慈善的行为，他们怎会不答应？ 最后为了族人能够有足够的繁衍生息的时间，老人厚着脸皮和萧九泠签上了三十年的授权。 也就等于在签订协议的时候，那个矿石就属于萧九泠三十年，她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矿场主。 第220章 一条小径 一切谈妥之后，萧九泠亲手写了一张条子，交给老人。 让他带着条子前往古勒大营去找庆俞，庆俞见到条子之后，自然会给他们物资，也会着手准备接手矿石的事。 最重要的是，庆俞他们会知道自己的位置。 或许这样，他们就有机会返回蜀地。 庆俞他们也不会继续为他们的安危担心。 萧九泠这样做，也得到了慕容璟的支持。 甚至，慕容璟对萧九泠能够如此快速地反应出应对之策，一举数得感到由衷的佩服。 老人欢天喜地地安排人去古勒大营了。 也是此时，萧九泠他们才知道，他们在番地绕了这么三四天下来，居然离古勒大营之间的距离变成了五天的路程。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单程五天，就算一切顺利，当天往返都需要十天。 他们身上带来食物可不够十日，总不能伸手向蒙罗部落要吧，他们自己都是一天一顿，维持个半饱的状态。 或许是因为萧九泠给部落解决了一个关乎部落生死的大问题，老人对萧九泠的态度也更好了。 他早就看出来，萧九泠他们是误入番地境内的，于是在安排人去古勒大营之后，主动问询—— “萧东家，你们是想要回蜀地？” 萧九泠和慕容璟互看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老人摸着胡须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地道：“我倒是知道一条偏僻的小径，可以从番地回到蜀地。” “什么？” 慕容璟激动起来。 萧九泠眼中也流露出喜色，她看向慕容璟，心情有些复杂。 其实，这几日哪怕慕容璟没有表现出来，但谁都知道他的压力是最大的。 他担心萧九泠的身体，想要尽快地把她带回蜀地，还要顾及军心，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注意追兵的动态等等…… 可是，武刚的封锁实在是过于严密，且相互之间有信号互通军情。 就他们一百多人想要冲破封锁平安回到蜀地，那是绝无可能的。 所以，萧九泠才想到，利用蒙罗部落的人前往古勒大营给庆俞送信，除了完成交易之外，就是要让庆俞他们知晓自己在哪。 这样一来，他便可以联系上长公主的人，有了接应后，他们想要冲破武刚的封锁就容易多了。 谁知道，蒙罗部落的老单于居然告诉了他们这个消息。 如果一切为真，那么他们就可以不需要接应，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番地。 更重要的是，如果这条小路的路况好，那么商队进入番地又多了一条路。 只是，当前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武刚的人知不知道有这么一条小路？ “单于，您说的那条路可有外人知晓？”慕容璟冷静下来后，迅速向老人落实。 萧九泠嘴角微微扬了扬。 看来，她和慕容璟想到了一处。 蒙罗部落的老单于想了又想，最终缓缓摇头：“应该是没有的。那条小径就在我们蒙罗部落的领地范围内。” 像蒙罗部落这样的小部落，所占的领地自然也都是其他部落不要的，看不上的贫瘠之地。 平日里都看不上了，也就自然不会来这里闲逛。 所以，老单于觉得不会有什么人之地这条小径。 “况且，这条小径不是自古就有，是在十几年前，有一次地龙翻身后，才出现的碎石小径。我们的人也是在一次放牧时，无意中发现的小径。” 老单于说。 “有人好奇，便顺着小径一直走，走了大半日才发现，原来那条小径可以穿过边境进入到蜀地境内。” “老单于，既然你们发现了这样一条路，就没有想过通过这条路进入蜀地，换些粮食之类的物资吗？”慕容璟好奇地问。 萧九泠心中觉得，慕容璟还是问得含蓄了。 他心中其实想问的是，既然有这么一条捷径小道，那么蒙罗部落的勇士为何不学其他番人部落那样，在秋收的时候，进入蜀地境内抢粮？ 不过，哪怕是慕容璟问得含蓄，老单于人老成精，也自然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 他轻咳了几声，“我们蒙罗部落就这么点人，是什么家底这番地里大家都是一清二楚的。若是我们突然有了粮，那带给我们的或许是灭顶之灾。” 慕容璟问得含蓄，老单于回答得也很含蓄。 他这番话的另一层意思其实就是，如果被番地其他部落知道了有这么一条小径可以直达蜀地腹地，那么等待蒙罗部落的下场要么就是被驱赶这片领地，从此在番地流浪。要么就是被灭掉部落图腾，从此成为别的部落的奴隶。 显然，这两个下场，都不是老单于想要的。 所以，他一直保持着低调，也一直守着这个秘密。 直到如今，萧九泠与他合作，能保证他族人从此以后至少三十年无忧，他们蒙罗部落可以通过这三十年的发展壮大，有了崛起的机会，他才买好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问明了所有情况之后，慕容璟决定不再耽搁，先派阿胜带几个人去探探路。 毕竟现在大雪封山的，那条小径到底是什么情况无人得知。 如果阿胜他们去确认后，那条小径可以行走并无什么危险，他们就可以立即出发。 之后，蒙罗部落的物资，也可以通过那条小径送来。 萧九泠甚至可以把那条小径经营成一条专门的商道，为来往蜀地和番地的商人们保驾护航。 当然，这个是在战争结束之后的事了。 现在可没有哪个蜀地的商人敢跑来番地做生意。 …… 当天，阿胜就带上十几个人以及老单于派去的向导一起离开了蒙罗部落。 据说，老单于派去的人正是当初因为好奇，沿着那条小径出去过的人。 那人说过，当时自己是花了不到一日的时间进入了蜀地，不过那个时候是在盛夏，而去已经多年过去了，现在他也不知道那条小径里的情况如何。 慕容璟给了阿胜三日时间，无论小径里情况如何，三日之内他必须要返回蒙罗部落。 现在，便是两手准备。 若是小径可行，他们便能在几日内回到蜀地。 若小径行不通，就靠庆俞那边了。 第221章 顺利回归 等待阿胜回来的三日里，是最难熬的。 萧九泠在这三天里和老单于聊了很多关于番地的事，自然都是关于番地风貌物产的。 这一聊，还真让萧九泠聊出了一些商机。 比如说一些特别训练过的獒犬，或是猎鹰，又或是极其珍贵的香料…… 中原权贵之中，总有一些人是喜欢收藏这类物品的，若是操作得当，一条能护卫主人的獒犬也能拍出回春蛊这种天价。 三天内，慕容璟每日都会派人在四周巡逻。 一来，是防止武刚的追兵追到这里，二来是为了接应阿胜等前去探路的人，三来就是，万一运气不错可以打到一些猎物，那么晚上也可以加个餐，添点油水。 其实原本慕容璟是打算在食物不够的时候，就杀俘虏来的马匹的。 但是马匹在番地是作为财产存在，不到绝境番人不会杀马充饥，且马肉吃多了也难以消化，造成别的疾病。 在番地漫长的冬季里，生了病就等于一脚跨入鬼门关了。 所以，番人一般不会日日靠杀马来充饥。 慕容璟他们如今借住在蒙罗部落，自然也要遵循番人的习俗。 一晃三日过去，就在慕容璟给阿胜最后的期限到来之前，白雪之中终于出现了阿胜一行人的身影。 他们不仅平安回来，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那个因地龙翻身而形成的小径不仅可以通过，且因为里面幽深隐蔽，山壁遮挡了风雪，所以小径内部还并未积雪，里面的道路反而比外面好行。 阿胜带来的这个消息，无疑是让滞留在番地的众人顿时兴奋下来。 当即，慕容璟也不愿再继续耽搁，准备让阿胜他们休整一夜后，大家就出发，通过那小径返回蜀地。 老单于知晓他们要走，几番欲言又止。 萧九泠看出老单于心中的担心，出言安慰：“老单于，您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守诺。你若不放心我们，那条小径你们的人也知道，大可以随时派人通过那条小径前往蜀地找我。你只需要静待七日或八日，您派去古勒大营的人，一定会把过冬的物资带回来。届时，若有我商队的人同来，还请老单于将小径的事告知他。” 她一番嘱咐，倒是让老单于心中疑虑淡去了不少。 第二日，萧九泠他们出发之前，只留下能回到蜀地的粮食后，其余的粮食包括阿胜他们走出小径后弄到的一些粮食都留给了蒙罗部落。 阿胜他们之所以压着最后一天赶回来，就是因为为了确保万一，他们走通了整条小径，进入到了蜀地，确认了所有路程上的情况后，才又返回番地。 在蜀地的时候，他们用银钱和当地的百姓买了一些干粮，衣物之类的东西，就是怕吃喝没有了。 如今他们要返回蜀地，多余的食物倒是可以留下来。 至于为何没有去联络长公主殿下的人，那是因为他们发现林天雷以勾结叛军的罪名正在缉拿他们，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才没有联系任何人。 慕容璟知道了蜀地那边的情况后，也没有说什么。 仿佛，林天雷对他的污蔑什么都不是。 萧九泠不知蜀地那边的情况，所以也不好说什么。 总之，只要长公主殿下无事，他们就不会有事。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安全回到蜀地，与长公主取得联系，方知接下来该怎么做。 …… 出发之时，老单于带着族人相送，一直到看不见人影了，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萧九泠被慕容璟护在怀中，两人共乘一骑，哪怕四周都是风雪，前路茫茫，她心里也宁静极了，丝毫没有逃命的慌乱和不安。 仿佛，只要和慕容璟在一起，她的心就能安定下来。 顶着风雪在路上走了半日，路上并无武刚派来的追兵，也不知道他是放弃了，还是没有追查到这边。 但不管如何，他们此刻都已经来到了小径入口处，只要进入小径，穿过去就能回到蜀地。 进入小径后再继续往前走一段路，果然温度就越来越高，小径中不仅没有积雪，甚至还可以看到零星绿意。 萧九泠觉得气候的奇特。 明明蜀地和番地不过是山岳之隔，直线距离并不远，就如同这条穿过了山岳的小径，一日时间便能穿过两地，但气候却有着如此大的差别。 到了夜间，小径之中也不见冷，他们甚至还找到了一个小野泉，解决了众人饮水的问题。 萧九泠越发觉得，这小径收拾出来，是一条很好的商道。 …… 一日之后，萧九泠他们终于回到了蜀地。 进入蜀地，这边虽然也是冬日，气温却比在番地要高上许多。 蜀地的百姓只需要穿上一件薄絮棉衣便可以御寒。 街道上酒肆饭庄也是好不热闹。 或许是边境上迟迟没有开大战，两军对峙太久，百姓们都已经习以为常，又加上年关将近，人们都上了街做着买卖，准备年货，街面上热闹极了。 知晓慕容璟是被通缉的状态，一行人进入蜀地之后也格外低调，拿出阿胜提前准备好的百姓服饰换上后，慕容璟还贴了个络腮胡。 萧九泠一直没有暴露在平西军的眼前，此时倒是成了慕容璟最好的掩饰。 为了避免暴露的风险，他们没有和任何人联系，直接朝着容倾的温泉庄子而去。 所以，等三日后他们出现在温泉庄子门口时，得知消息的长公主虞璇玑都愣住了，亲自出门来迎萧九泠。 虞璇玑见到一身粗布打扮的萧九泠，还有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时，大大地松了口气。 “你安然回来，孤心安矣。”虞璇玑叹道。 “老师，让您担心了。”萧九泠道。 虞璇玑摇摇头，又看向慕容璟点了点头，“你们能平安回来就好，接下来的事便不用操心了，留在庄子里好好休养。” 慕容璟看了萧九泠一眼，突然跪在虞璇玑身前，“殿下，末将想请命上阵。” 说完这句话时，他都不敢抬头看萧九泠一眼。 萧九泠侧目看向他，抿了抿唇并未说什么。 第222章 边市 虞璇玑看了一眼萧九泠，目光落在慕容璟身上，“你的心情孤理解，不过孤有更重要的事安排你去做。你且安心住下，等时机到了，孤自有用你之时。” 说完之后，她又意味深长地道了句：“这西陲之战能不能打起来，都还不一定呢。” 慕容璟抬头，眼中流露出不解。 然而，虞璇玑却不再解释。 …… 温泉庄子入冬之后，景色更美。 躺在温泉汤子里，不仅可以看远处落雪，还能欣赏近处依旧盛开的花朵。 萧九泠靠着汤池边，看着院中被雾气缭绕的花草微微失神。 青芍和白露也一同入池，帮她擦身。 “小姐，姑爷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啊？您眼瞧着就要到临产日了，又才从番地回来，他怎能不在你身边守着，还想着去什么战场？”青芍气鼓鼓的，替萧九泠委屈。 一旁的白露默不作声，虽然她是慕容璟派给萧九泠的侍女，应该在主母面前帮男主人说些好话。 可是，她此刻也觉得青芍说落得对。 萧九泠收回欣赏美景的眸光，对青芍道：“青芍，你家姑爷本就是军人。” “军人也不能不顾自家娘子啊！”青芍不满地嘟囔。 萧九泠无奈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 在天然的温泉汤池里沐浴之后，萧九泠只觉得一身的疲惫都消失一空。 回到房间时，厨房里已经送来了温补的补品还有饭食。 比起番地的食物，自然是桌上这一桌美味更加的诱人。 萧九泠还真是有些饿了，当下也就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等她吃了五分饱时，慕容璟也带着一身刚沐浴完的清香姗姗来迟。 “我饿了，所以未曾等你一起。”萧九泠咽下口中食物，随意解释了一句。 “无碍，本就是我耽搁太久，害得九泠都等饿了。”慕容璟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坐下来陪萧九泠一起吃饭。 慕容璟坐下之后，也不忙着自己吃，而是帮萧九泠细心地把鱼刺剔掉后，把无刺的鱼肉放在她的碟子里。 萧九泠目光在鱼肉上停留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就安然地把鱼肉给吃了。 慕容璟又给萧九泠盛了碗汤，将其吹冷之后，才递到萧九泠面前。 一顿饭，慕容璟是伺候得妥妥帖帖，萧九泠也是心安理得地受着，等她吃饱了，慕容璟才自个吃着桌上的残羹剩饭。 看着桌上被吃得干干净净的碗碟，还有依然在狼吞虎咽的慕容璟，萧九泠又觉有些心疼，关心地问：“我让人再送些吃的来？” 慕容璟鼓着腮帮子摇头，将最后一口饭咽下去后，他才道：“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 说完之后，他又眼神怯怯，如同犯错的孩童一般，挪到萧九泠身边蹲下，把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抓在自己掌中，试探地问：“九泠可消气了？” 萧九泠挑了挑眉。 慕容璟求生欲极强地又道：“若还未消气，那九泠躺下，我帮你捏捏腿脚，揉揉腰可好？你孕育孩儿辛苦了。” 这般讨好的样子，让萧九泠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不过，既然慕容璟以为她生气了，那她就姑且生一生气吧。 …… 慕容璟心存愧疚，有心弥补，对萧九泠的伺候比以往更加周到，等把一套流程都完成后，慕容璟才再次问萧九泠可有消气。 这时，萧九泠才绷不住笑出了声。 听到这笑声的慕容璟一愣，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被戏耍了。 不过，这本就是自己主动的，所以也怨不得谁。 慕容璟无奈摇头，等萧九泠笑够了，才宠溺地刮了刮她鼻梁，“调皮。” 萧九泠揉了揉自己鼻子，抬眸看向他：“是你自己心中有愧，自以为我生气了，我能怎么办？” 慕容璟无言以对。 萧九泠收敛笑容：“你所做的事都是对的，为何怕我生气？” “你身怀有孕，又即将临盆。千里迢迢来找我，还为了战事冒险深入番地，好不容易才突围而出，我又要离你而去，本就是我的不对。”慕容璟低着头道。 “那你明知道不对，为何还要向老师提出如此要求？”萧九泠反问。 慕容璟身体紧绷了一下，抬起眸，眼底仿佛有熊熊烈火正在燃烧，“因为我是大乾的军人，身负皇命。如今战事还未结束，内里还有仓鼠窃国，我怎能躲在这山庄里安乐？” 萧九泠抬起手，纤长的手指在他脸庞上轻轻滑动，眸色柔和：“是啊，你是大乾的军人，本就有你的职责在身，我非不明事理之人，又岂会因此而生气？” 慕容璟感动不已，将萧九泠抱在怀中，发出满足的喟叹：“九泠，有你真好。” …… 萧九泠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醒来后，已经到了天黑的时候。 在慕容璟的伺候下用过晚膳后，萧九泠才去见了长公主。 她还需将在番地的所作所为，都一一向长公主汇报。 等萧九泠把与古勒单于的合作，以及蒙罗部落的事都告知长公主后，虞璇玑高兴不已。 “好！九泠，孤没想到你不仅把孤交给你的任务完成，还完成得如此出色。你果然没有让孤失望。” 萧九泠道：“九泠被老师委以重任，事关两地百姓福祉，不敢懈怠。” “你辛苦了，你所做的一切孤都记着。你有何要求，大可以提出来。”虞璇玑欣慰点头。 她当初收下萧九泠和容倾为学生，其实只是一时兴起，那时想的也是教她们学会欧罗巴话而已。 却不想，后面发生的事，倒是让她们牵绊渐深了。 如今就算是顾忌一些朝堂之中的事，想要彼此拉开距离，划清界限也不可能了，既如此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来往。 她堂堂一个镇国长公主，收两个学生怎么了？ 萧九泠想了想，抿了抿唇，说出了在番地时，就一直盘旋在自己脑海之中挥之不去的想法。“老师，若两地战事结束，可否在边城开边市？” “边市？”虞璇玑一愣。 她显然没想到萧九泠提出的要求，无关金银，无关爵位，也无关自身，而是想着在边城开设边市。 第223章 给你记功 “你为何想要开设边市？”虞璇玑问。 萧九泠眨了眨眼，她总觉得老师这问话之中，另有它意。 不过，她此举本就没有私心，所以也不怕人问。 她略微沉吟了一下，才缓缓道来：“老师，我这次入番地，虽然没有太过深入，但也大致了解到了番地部落的情况。” “其实，对于番人来说，他们世世代代祖祖辈辈都生活在番地，那里有他们的天神，有他们的牧场，有他们所熟悉的一切，他们的血脉让他们无法离开番地，自然也不会想要掠夺中原的土地。至少，在他们还未一统之前，是不可能真正侵犯我们大乾的疆域的。” “这一次他们卷进来，不过是因为受了武刚的蛊惑。武刚想要蜀地，占为己有。而他们想要过冬的粮食物资。只要他们能有足够的食物和衣物过冬，保护他们的族人不会在冬季饿死，冻死，他们才不在乎蜀地到底是在谁的手上。” “所以，弟子和他们说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虞璇玑好奇地问。 “和气生财的道理。”萧九泠坦然地回答。 虞璇玑错愕了一下，便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一个和气生财，你继续说。” 萧九泠继续道：“弟子发现，他们还是听得懂道理的，也能想明白到底怎么做，才是对他们最好的。” “而我们大乾，需要他们的马匹和铁矿，开放边市，不仅是促进了两地之间的友好往来，也能各取所需，各生欢喜。最重要的是，当物资充足之后，他们想的就不是在秋收时来蜀地打秋风，而是想着如何壮大自己，统一番地。” “历史上，中原腹地也曾经历多国混战的时代，泱泱中原都需要耗费百年，数百年的时间才能达成统一，更何况番地那上百个部落呢？他们之间彼此实力的差距越小，也就越难统一。没有统一，就不可能对大乾发动战争，大乾就会有足够的时间来休养生息，发展国力。而在蜀地边城的百姓们，也会免于每年打秋风之苦，这是一举数得。” “所以，综上来看，开设边市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萧九泠道。 虞璇玑默了默才道：“你就不怕边市一开，其他商人闻风而动，会影响到你自身的利益？” 萧九泠微微一笑：“老师，我是一个商人，自然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我本身并非是做粮食生意，这次进入番地交易也只是意外。我要奇货，与其他商人之间并不冲突，更何况番地上百个部落，我一个人也吃不下这个大饼，与其成为鹤立鸡群之辈，还不如大家同享富贵。更何况，我不瞒老师，这次在蒙罗部落，我已经与他们老单于签订了一份协议。” “什么协议？”这事之前萧九泠没有详说，虞璇玑倒是不知道的。 萧九泠道：“我给蒙罗部落提供三十年的过冬物资，他们领地里的矿山则交给我来开采。” “此话当真！”虞璇玑惊讶起身。 萧九泠颔首：“不敢欺骗老师。” 虞璇玑再次畅快大笑起来，“九泠，你可知道，在大乾朝对于矿山管控之严，所有发现的矿山都必须上交朝廷，不可私人拥有。就是为了管控铁器，你可知这铁器意味着什么？” “铁器，兵器。”萧九泠道。 虞璇玑点了点头，“不错，铁可以打造兵器，也可以打造农具。可如今你在大乾律法之外，合理合法地拥有了一座矿山，你可知道这件事后，你已不再是普通商人了。” “……”萧九泠倒是没有想到后果会如此严重。 她当时只是觉得，蒙罗部落无力开采矿石，而大乾又需要铁矿，那就交给她来开采，再卖给朝廷好了。 但却没想到，按照长公主这番话的意思…… 虞璇玑抬手在她肩上轻拍了一下，出声安慰：“放心，有孤在，你为这次边关战事所做的一切，孤都记着，该属于你的功劳，谁也夺不走，该属于你的荣耀，谁也抢不去。” 咚咚！ 萧九泠好似听到了自己心脏剧烈跳动两下的声音，她情不自禁地抬眸看向长公主。 是她所想的那个意思吗？ 萧九泠忍住了问明的冲动，因为有些话还不适合现在问，若是能说长公主也就不必如此含糊了。 但，萧九泠想或许她这次误打误撞的得到了重生之初，自己最想得到的保障！ 重生之初时，她想要的是什么呢？ 不仅仅是脱离萧家，也是想要改变命运中与韩羿的纠葛。 还有就是，她没有忘掉上辈子的那些事。 这辈子她才明白前世的纠葛，都是源于韩羿的算计，还有远在京城的林楚然……她都不想重活一世之后，在他们面前，自己依然没有与他们抗衡的力量。 所以，她想要经商，就是为了积累人脉，不断地垫高自己的地位，让她有一天可以平等地站在国公府世子和世家贵女面前，真正掌控自己的人生。 而不是像上一世那样，只能被他们戏耍，欺骗，杀掠。 今生今世，她已经改变了一切，如今再有长公主这句话，萧九泠顿时觉得自己身体里那头沉睡的猛兽要渐渐苏醒了。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她就要和前世的那些债，真正做一个了断！ “边市这件事，你提得很好。孤都会记下，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孤答应你一定会尽快给你一个回复。”虞璇玑道。 这几乎等同于承诺的话，让萧九泠心中再次激荡起来。 无论如何，边市是利国利民的事，哪怕是撇下私心，萧九泠也希望长公主能促成这件事。 “老师，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萧九泠问道。 她并不清楚如今平西军大营的情况，但却还耿耿于怀林天雷对慕容璟的污蔑。 是了，若林天雷的罪证都拿到了，会伏法，那么远在京城的林楚然还会是那个高不可攀的世家小姐，京城才女吗？ 还有失踪的韩羿，他如今会在哪？ 他与林楚然今生还会搅和在一起吗？ 萧九泠突然好奇起来。 第224章 西陲战事 “接下来，你就看好你那摊生意便好。” 虞璇玑笑吟吟地道。 萧九泠怔了怔。 “除此之外，你就安心养胎，等一切都结束了，便让慕容璟陪你一起回家。”虞璇玑道。 萧九泠微微蹙眉。 这次回来，她并未在山庄中见到梓鸢，还有那位南宫将军。 当初，她们为了救她，去拖住了武刚的军队，才能让她逃出生天，如今不见她们二人，萧九泠心中不安。 “老师，不知南宫将军，还有梓鸢现下如何了？”萧九泠主动问。 虞璇玑无奈摇头而笑：“你呀，还真是个操心的命。都让你好好休息，万事不必管了，你却依旧无法平静下来。也罢，你既然想知道，那孤就告诉你。” 萧九泠想知道梓鸢和南宫的消息是真，想要借两人打探如今蜀地的情况也是真。 虞璇玑若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那也就不必被那么多人明里暗里的忌惮了。 萧九泠见自己的心思被猜到，也没有任何慌张，大大方方地等着长公主接下来的话。 虞璇玑笑容敛了敛，“梓鸢和南宫他们的安危，你不必担心。那日他们带人把武刚叛军拖住之后，确认你们安全便顺利脱了身。你没有在山庄里见到她们，是因为她们在做别的任务。” “武刚的叛国，虽说有军饷被克扣的原因在，但真正的根源是他日益见长的野心，以及对朝廷的不满。” “因为个人的私心，而将两地百姓重新卷入战火之中，这是孤决不能容忍的。所以，战事要平，贪墨军饷的案子孤要查，武刚之罪也要追究。” “还有林天雷这厮，胆大包天。他身负圣恩前来平乱，却拿着朝廷的军需粮草不做事，反而与外域勾结中饱私囊，这些罪，都是不可饶恕的。” “所以，他也逃不过。” 虞璇玑说完，轻叹了口气，“孤也没有想到，一场边关战事竟然牵扯出那么多朝廷腐败，人心魍魉。大乾朝不过开国未到百年啊！” 谁说不是呢？ 萧九泠也在心中微微叹息。 前世，大乾朝天灾人祸不断，天灾还能说是人力不可及，但人祸呢？ 又有哪一桩不是和朝廷腐败，圣上软弱，无治国之才有关？ 若是当今天子圣明，手腕强硬，治下能游刃有余，也就不会出现今日之事了。 长公主依旧没有和萧九泠说得太仔细如今蜀地的情况及安排，萧九泠也识趣的没有再追问。 反正，她大概清楚了长公主的意思…… 不想真正开战，但也要解决边军造反的麻烦。 如今番地被萧九泠这么一搅和，番人盟军内部必定会散开，不再是每个部落都铁了心的和武刚一起攻打大乾疆域。 没有了番人支持，武刚成不了气候。 这一点他也清楚，否则就不会主动去拉拢番人了。 所以，萧九泠所做的事，就等于是断掉了武刚一臂，如今他只有边军在手，若是边军内部再乱，他也就不成气候了。 这仗打不起来，那么林天雷也这个平西大元帅也就不重要了。 等朝廷派来新的戍边大将来镇守蜀地，那就到了一一清算的时刻。 只是，等这些罪状，罪人都呈上朝堂之时，当今圣上真的能秉公处理吗？ 萧九泠心中深深怀疑。 但是，这话没法和长公主说。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萧九泠就乖乖按照长公主的吩咐，在温泉山庄里过起了逍遥日子。 她与远在番地的庆俞联系上，将那条小径发展为新的商道，这让商队送进番地的物资更多，速度也更快，最重要的是安全。 武刚那边一直派人想要抓到商队，都不见其踪影，守在番人大营前吧……但古勒单于信守承诺，与十几个部落单于联合出兵，在番地境内为商队保驾护航。 毕竟，比起武刚画的大饼，萧九泠这货真价实的物资才更让他们相信。 商队带进去番地的物资越多，被动摇的番人部落也就越多，甚至都有些部落因为已经采买够了足够族人过冬的物资后，直接从边境撤兵。 就在武刚生气愤怒的时候，又内院起火。 好些随他一起反的副将，再次倒戈，不愿在和他一起叛国了。 紧接着，慕容璟又拿着长公主的手谕，直接跨过林天雷调动了平西大营里三分之二的军队，与那些倒戈的将军里外照应，直接把武刚生擒，与此同时，长公主身边那位冷面的南宫将军，手持先皇赐给长公主那副上可打昏君，下可打恶吏的黄金锏在林天雷和外域人交易的时候抓了个人赃俱获。 这些事所发生的时间，不过短短半月。 长公主以雷霆之威，闪电之速将蜀地这一锅乱麻全都扯清楚了。 该治罪的人一个也没有放过。 上奏朝廷的折子，也以最快速度送回了京城。 慕容璟是在山庄里陪了萧九泠五天后才离开的，这一走便是差不多十日。 等他再回来时，已经到了深冬时节，而蜀地的一切也都结束了。 尽管萧九泠心中对于慕容璟前世遭遇的前因后果早有猜测，也确定自己已经改变了慕容璟必死的命运，但直到亲眼看着他回到温泉山庄的时候，萧九泠悬着的心才真正的落回了原处。 蜀地事了，长公主要立即赶回京城处理后续事宜。 哪怕萧九泠不懂朝廷之事，也知道长公主从蜀地带回去的消息会在朝廷上掀起什么样的血雨腥风。 好在，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长公主还开恩，让慕容璟不必回京述职，先和萧九泠返回临南府。 后来，慕容璟向萧九泠解释。 虽说蜀地战事了了，但其背后牵扯出来的数桩大罪，让朝廷无暇来论功行赏这次战事中立了功的人，他们这些人最好就是回到原来的地方，等待宣召即可。 萧九泠不在乎这些，对她来说只要慕容璟不用死了就好。 所以，当晚她依偎在慕容璟怀中，听着他胸腔里强劲有力的心跳时，她只对他说了一句，“阿璟，我们明日就回家可好？” “好，我们明日就回家。”慕容璟毫不犹豫地回答。 第225章 年关将至 蜀地战事，以一种意料之外的形式结束，奉旨出征的平西大军是最无措的。 谁能想，平个叛，竟然连自家大元帅都给抓了？ 所以，当一切平息之后，大军竟不知归处何在。 最后，还是长公主的手令及时送到，留下一部分人马负责叛军收编事宜，暂守边城之外，剩下的人马都各回各家，返回自己原先的属地。 原本，平西大军中各个将领都以为，会留下来的人会是很得长公主器重和信任的慕容璟。 毕竟真相大白之后，大家也都清楚的知道，慕容璟之所以会被林天雷污蔑，是因为他是最先接受长公主命令，暗中调查林天雷的人。 林天雷怕自己的把柄落入人手，所以才想要先下手为强，把慕容璟除掉。 包括后来与倒戈的叛军里外呼应的人，也是慕容璟，是他率兵围了武刚，且单人单骑生擒叛将首领武刚，是靠着自己的勇武震慑三军的人。 可结果却是，慕容璟要带着他的兵返回临南府了。 他竟然没有被留下来！ 要知道，一旦这个时候被留下来收编叛军，且暂代边城守将之位，那可是手握重兵的实权，且极有可能会一飞冲天。 慕容璟却走了？ 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是长公主另有安排，还是慕容璟不屑于掌权，又或是他做了什么惹恼了长公主殿下？ 就在平西大军里众位将军议论纷纷，暗自揣测慕容璟的时候，他却带着萧九泠踏上了回家的路。 军队的人多，不能像萧九泠来时那样从水路过来，只能顺着官道返回，时间上就要花得久些了，尤其是慕容璟一直担心路上的颠簸会让萧九泠不适，所以整支行军队伍慢之又慢，一路上走走停停，等他们回到临南府境内的时候，离大年已经只剩下不足十天了。 慕容烈和乔氏早就收到了慕容璟传回来的家书，知道他们在这几日内回到，所以从收到信的那天开始，将军府就一直派人在城门外十里亭守着，所以在军队出现时，消息就传回了将军府。 乔氏激动得手中的茶盏都摔落在地，与钱氏一起匆匆忙忙地往城门赶。 等她们到了城门的时候，又遇见了同样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慕容烈。 此时的慕容烈，既是慕容璟的上官也是他的父亲。 等待不过就是一炷香的时间，但偏偏这一炷香变得极为煎熬，好几次乔氏都等不及想要打发人上前去看看走到哪了，但都被慕容烈给按了下来。 终于，慕容璟带走的军队，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百姓，也看到了浩浩荡荡的大军，经过战火洗礼的大军，正带着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杀气在不断地靠近城门，于是乎都纷纷自发地列于两旁，迎接他们的英雄回家。 …… 萧九泠悄悄撩开一角车帘，看到了窗外的一幕。 很是熟悉的一幕。 与前世一样，在慕容璟回来的时候，城门大开，百姓分列于两旁，乔氏和慕容烈也是站在城门口来接自己的孩子回家。 唯一不同的是，前世回到临南府的事慕容璟的棺椁。 而这一世，慕容璟终于完整无缺地回来了！ 萧九泠没有再看到乔氏虚弱绝望靠在慕容烈怀中抹泪的画面，也没有再看到慕容烈两鬓染霜的悲凉。 直到此刻，萧九泠才觉得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真的改变了慕容璟的命运。 慕容璟已经离家数月，如今再次回到家乡，看到自己的双亲，自然是激动不已，双方在城门口相遇，乔氏匆匆打量了慕容璟一眼，确定他无事之后，便焦急地问：“九泠呢？她可还好？人是在马车上吗？” 回来的时候，萧九泠的商队，也是跟着回来，除了庆俞等人留下之外，连湘竹也跟着一起回了临南府。 队伍中，那辆最为显眼的马车，乔氏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是谁乘坐的。 萧九泠没出来是慕容璟的意思，他担心回来的场面万一混乱起来，伤到了萧九泠。 但是，乔氏见不着儿媳，却着急了。 “娘，放心，九泠没事。一会回家就能看见了。”慕容璟忙道。 乔氏这才放心下来，可是在儿子和丈夫说话的时候，她忍不住看了马车好几眼，真是恨不得立即回府看看萧九泠是不是瘦了。 终于，在进了城后，慕容璟带着军队与慕容烈一起回军营交接，而商队则要先把萧九泠送回将军府，再回到琳琅阁。 但是乔氏却直接站出来说她带萧九泠回家就好了，不用商队的人再绕一圈。 于是，湘竹跟着商队去琳琅阁处理剩下的事情，乔氏和钱氏就与萧九泠一起回了家。 临南府的冬季可比番地的冬天暖和太多了。 这边也没有什么雪。 或许，会在大年三十的时候，下上那么一场薄雪，就已经算是极为难得的景色了。 所以，萧九泠一回到将军府，看到依然还开着的花草心情都愉悦了不少，再看到一直担心自己的乔氏，心中又觉得温暖许多。 乔氏终于见到萧九泠，还有她日益变大的肚子，一时间所有的话都堵在嗓子眼里，来来回回只会说一句——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儿媳不孝，害娘亲担心了。”萧九泠承认自己的任性，但有些事，就算是知道自己任性了，也要去做。 “快起来，不必如此。”乔氏忙扶住屈膝的萧九泠，拉着她坐下。“儿行千里母担忧，别说你去蜀地了，就算你去别的太平的地方，作为母亲也是难免担忧的。但，担忧只是为人母的心情，却不能因此把儿女束缚在身边。所以，你不必太过在意这些，也不要觉得内疚。”乔氏拍着萧九泠的手道。 乔氏的理解，让萧九泠心中越发感动。 只是，还不等她多感动一下，就被乔氏催着回去休息。 萧九泠回到海棠苑，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又吃下了乔氏精心准备的菜肴，还让医者来检查了一下身体后，便就安稳地睡了一觉，等醒来时，已经到了夜幕，慕容璟也从军营回来了…… 第226章 年终迎岁 晚膳，是一大家人一起吃的。 连三房的钱氏，也带着一双女儿，还有儿子一起来了。 慕容瑀那么久才见到慕容璟，从见面的时候就一直缠着他，兄弟二人坐在一起陪慕容烈喝酒。 女眷不喜酒味，还要照顾着萧九泠这个妊妇的情况，所以女眷这边和男丁在吃到一半的时候，就自然地分开了。 男人在另一边的小桌上喝酒吃肉，女人则在这边的大桌上边吃边聊。 钱氏的两个女儿，慕容心和慕容柔在经历了相亲被骗的那件事后，一度不愿出门，后来是萧九泠帮她们解开了心结，让坏人绳之于法，她们才慢慢地走了出来。 虽然她们没有太明确的表示，但内心还是很感激和喜欢这个嫂嫂的。 她们对萧九泠此去蜀地的见闻很是感兴趣，除了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外，其余的时候都在缠着萧九泠说她这次去蜀地做的事。 乔氏和钱氏虽然没有问，但心中也是好奇的。 尤其是乔氏，她想知道自己儿媳的事，也想知道自己儿子的事。 萧九泠心中明白，当下就挑拣了一些轻松有趣的事告诉了她们，听得两个小姑娘眼睛中亮闪闪的。 慕容心和慕容柔不谙世事，只听到了外面世界的多姿多彩，萧九泠的经历有趣好玩。 但是乔氏和钱氏则不同，她们都从萧九泠那掐头去尾的故事中，听出了背后的凶险。 等萧九泠说完之后，乔氏已经眼含泪花，那心疼的模样难以言表。 萧九泠反而尴尬起来，“娘，真的没什么。”她说的是实话，无论是在蜀地，还是在番地，都有很多人在照顾着她，所以她其实并未吃什么苦。 哪怕再被武刚的军队追杀时，她缩在慕容璟的怀中，都不觉得害怕。 “九泠，辛苦你了。现在回家了，就没事了，咱们好好过日子。”乔氏道。 萧九泠点了点头。 是啊，慕容璟的命运已经改变，以后他们就好好过日子，谁也不要来招惹，他们自然也不会去招惹谁。 “对了，再过几日就是大年三十了，这还是你第一次在咱们家中过年。过年所需的东西，家里都看着准备了些，你明日得空再看看，若是缺什么咱们就补。还有拟好的菜单上，我写了几道你平日喜欢吃的菜，你看看可有改变，又或是还想吃什么，就加上去。”乔氏突然道。 萧九泠微微一怔。 在萧家的时候，过年可从未有人在意过她的感受，更不会有人记得她喜欢吃什么。 严氏只会在乎她的夫君，她的宝贝儿子喜欢吃什么。 韩家……就跟不会在意她的喜好了。 “对了，九泠，有一件事我需与你商议一下。”乔氏突然想到了什么。 萧九泠：“娘请说。” 乔氏斟酌了一下才道：“按照习俗，大年之后，媳妇都会回娘家探亲。可你父母如今远离临南府，你又怀着身子，这一习俗恐怕……” 后面的话，乔氏似乎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出口。 但是，萧九泠已经听懂了她的意思，“娘，我今年就不回去了吧。我父母双亲回了老家，也一直没有写过信来，我也不知他们情况，冒然去打扰恐怕不好。而且，我这身子也越发重了，恐怕不便出门，相信我父母知晓，也会体谅的。” 乔氏露出笑意，“是了，我就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着你毕竟是第一年嫁过来，若是不去看望父母，怕有人在背后非议你。我是这样想的，你虽然去不了，但还是让家中仆人带上年礼跑一趟，一来是礼数不可废，咱们礼数周到了，旁人也就说不得什么了，二来就是看看你父母的情况，带回来告诉你，你也好放心。” “娘亲已经考虑得很周到了。”萧九泠真心实意地道。 她与萧家如今这般疏远，若是她是绝想不到要给他们准备年礼的。 “这些事你就不用管了，我就告诉你一声，免得让你操心。”乔氏笑道。 “多谢娘。” …… 这一晚，热热闹闹的过去了。 第二日，因为年关将近，军中的将士们不能全部回家过年，所以慕容璟要跟着父亲一起犒劳将士。 萧九泠起来后想了想，便让白露去了一趟八宝楼，又去了一趟归云庄。 时光如梭，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萧九泠从刚开始重生时，身边只有一个青芍开始，到现在聚拢了那么多人，这是值得庆贺的。 白露回来的时候，还带来了湘竹，以及从韶越回来的子善。 子善见到萧九泠也很高兴，她们两人可是有好几个月没见着了。 寒暄了一番后，萧九泠便让子善和湘竹整理了一份详细的名单。 两人领命而去，琳琅阁和奇货居都在年底的时候，狠狠冲了一波业绩。 离过年还有三日的时候，归云庄里也热闹了起来，到处张灯结彩，还有戏班子在庄内唱戏。 早早就在八宝楼订好的好酒好菜，也都陆陆续续地送入了归云庄。 等到夜幕降临，走廊屋檐下，院子空中都挂满了形态各异的花灯，地上还燃着篝火，篝火上架着烤全羊，围着篝火一圈，足足摆了八张大圆桌，每张桌子都可以坐下十五人。 圆桌旁的空隙，则堆满了各种香醇美酒。 在筵席正式开始之前，萧九泠在慕容璟的陪伴下来到了归云庄，她不能喝酒，这让慕容璟代她喝……酒过三巡，气氛最为热烈的时候，萧九泠看着一张张年轻的脸，充满鲜活的脸，感慨地说了一番感谢的话，然后便是奖励时间。 没有什么是比真金白银更能刺激人心的！ 当萧九泠令人将早就准备好的银锭，金锭，还有铜钱都抬上来，按着子善和湘竹整理出来的名单发放的时候，归云庄里的气氛简直到了最激烈的时候。 各种欢声笑语，从归云庄飘荡到四周。 这个年，让他们过得有滋有味，仿佛一整年的劳累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全然的释放。 尤其是那些当初无家可归的女子们，手中捧着靠自己的勤劳转来的银子，金子，哭着哭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第227章 容倾来信 大年三十的时候，将军府也格外热闹。 是因为人多了，也是因为慕容璟回来了，还有就是萧九泠有了喜，来年就要添丁。 总之，归云庄的热闹之后，便是将军府的热闹。 作为少夫人，在这一日，萧九泠也很是大方地给家中仆人，上上下下都准备了新年的喜钱。 更是大手一挥，直接买下了临南府城外几处庄子。 萧九泠对慕容璟是这样说的，无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这些庄子都是她送给孩子的礼物。 对此，慕容璟没有反对，不仅不反对，他也开始暗中准备起来。 他是孩子的父亲，怎么能让孩子出生时只收到母亲的礼物，而没有收到父亲的礼物呢？ 大年三十当天，乔氏派去萧九泠老家的仆人，也日夜兼程地赶回来了，给萧九泠带来了关于萧远鹤和严氏的消息。 也包括了她那个瘸了腿的弟弟，萧允桢的消息。 听到这几个人的事时，萧九泠只觉得恍如隔世。 或许是慕容璟的命运改变，又或许是蜀地番地的经历太过跌宕，让萧九泠对前世记忆的感觉，似乎又远了些。 而如今，熟悉的人又再度把她拉回到了现实。 萧九泠也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当日子善来见她时，似乎提过几句韩家的事。 韩家已经人去楼空。 无人知晓他们是何时走的，又去了哪。 就和当初消失的韩羿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临南府。 连派去盯着他们一家的人，都搞不清楚他们的去向。 但有一个线索却至关重要。 在韩家搬走后的第三天夜里，有一群凶神恶煞的黑衣人曾经闯入韩家，因为没有发现人，才有讪讪退去。 之后，韩家便再无人到访。 而那波黑衣人，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当时，子善只是提了一嘴，萧九泠没有多问，这件事也就被丢到了一边。 如今将军府的仆人把萧远鹤和严氏的消息带回来后，她才想起这件事来。 萧远鹤他们一路回到老家后，似乎也过得并不顺畅。 仆人没见到人，只是把礼物放下后，就被老宅的人给送客了，他暗自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萧远鹤回去之后，本想再找关系重新走仕途，可是却屡屡碰壁，与严氏的感情也是越发恶劣。萧允桢腿瘸了之后，脾气也越来越大，更加不想读书了，终日阴沉沉的，让人不敢靠近。还喜欢折磨伺候他的人，弄得家中伺候的仆人都不敢去他房中伺候了，这名声传出去后，老家的女子也不敢与他相看。 至于萧九泠那位身怀有孕的姨娘，孩子倒是平安生下来了，是个儿子。 但孩子还未出月子时，差点被萧允桢弄死，为此萧远鹤发了狠，把萧允桢抽得遍体鳞伤，是严氏求情了才保住了性命。 从此，严氏虽然没有被休，但是也和被休弃没什么两样了。 但是，在一个多月前，萧远鹤好似收到了一封信，然后没过几天就带着家人从老家离开，不知去向。 只不过，这个家人中并未包含了严氏和萧允桢。 他们被萧远鹤抛弃了，就这样丢在了老家。 萧远鹤带着萧卿若的姨娘，还有刚出生不久的儿子离开了。 严氏和萧允桢在萧家老宅里也得不到什么好，在萧远鹤他们离开之后，母子二人就被赶到了一个偏僻简陋的小院子自生自灭。 仆人说，这次送过去的东西，都不知道能有多少落到严氏手中。 对此，萧九泠心中并无什么情绪。 父母闹成这个样子，并不是她的错。 无论是谁今日的模样，都是各自当初选择的结果。 是萧远鹤的自私和偏心，才造成了子女不亲的局面。 是严氏的识人不清，惯子如杀子，才导致了庄子里的事，还有萧允桢的纨绔。 是萧允桢无心向学，仗着严氏的宠爱在外面肆意妄为，才与人相斗瘸了腿。 他们的一切，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与她何干？ 萧九泠在得知这些之后，唯一疑惑的就是谁给萧允桢写了信？ 信中内容是什么，他们如今又去了哪里？ 萧九泠百思不得其解。 随着这一世的轨迹逐渐偏离了上一世后，很多事情她也说不清楚了。 萧家的事，韩家的事，都没有困扰萧九泠很久，过年的气氛又把她拉回了幸福之中。 这几日，慕容璟闲来无事的时候，已经开始在给孩子想名字了。 萧九泠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给孩子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反正他想来想去都没有想到一个满意的。 等到了媳妇回娘家的日子，萧九泠也没去，而是在家中与婆婆，三婶，还有两位妹妹玩马吊。 这马吊，还是在萧九泠回到临南府之前，容倾派人送来的年礼。 不仅她如今还是慕容烈和乔氏的干女儿。 慕容璟得知容倾竟然是女子，如今还成为了自己的干妹妹，也是十分震惊。 在某夜卧榻之上，他向萧九泠坦然了自己曾暗自吃容倾醋的囧事，把萧九泠逗得不行。 萧九泠想着等过完年后，要约一约容倾，问问她如今怎样，容家那边可对她有什么逼迫，却不想在初五那天，她就收到了容倾的信。 信，是临南府八宝楼的掌柜送来的。 萧九泠知晓他算是容倾这些年暗中培养出来的心腹。 这封信，萧九泠在打开之前，原以为是容倾发生了什么事，这才派人送信来求助。 但是却不想，她拆开信，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却大吃一惊。 因为，容倾在信上说，她已经拿下了整个容家，从今以后她便是容家的新任家主！ 这个消息，简直是太过震惊，萧九泠想知道容倾为何会如此突然的要去夺取容家家主之位，虽然这本就是她们的计划，可之前见面的时候，容倾明明还未做好准备。 她去蜀地只是两三个月罢了，又不是去了三四年，怎么不久前还未准备好的事，如今不仅是准备好了，而是已经完成了？ 萧九泠急切的想知道在容倾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容倾偏偏在信中只是提及了她如今是容家之主，还说自己过几日回来给干爹干娘拜年，对于怎么夺取家主之位的事，一字不谈，真真是气死她了！ 第228章 长公主的心思 元宵节的前一天，容倾来了。 这一次，她再来临南府，不再是芝兰玉树的公子打扮，而是换上了女装。 当马车来到将军府外停下，她从马车中走下来时，萧九泠才觉得，那是真正的容倾。 比起弗东城中恢复女装的容倾更美。 慕容璟见到了女装的容倾，也是非常震惊，哪怕早已经知晓了容倾是女子之身，但亲眼所见的感受还是不一样的。 对于自己多了一个干妹妹的事实，在见到容倾后，容倾称呼他为兄长时，她就已经全然接受了。 容倾此次来，既然是来拜年的，自然是少不了带来各种名贵礼物来送给乔氏和慕容烈，而去府上的人几乎人人有份。 至于萧九泠，容倾给她带来的礼物是最多的。 不仅是给她，还有给她腹中的孩子都准备了不少。 海棠苑里，萧九泠看着被容倾摆得满满当当的东西，无奈扶额，“你这是把你容家的库房都给我搬来了吗？” “那不至于，这才哪到哪啊！”容倾道。 她指挥这苑里的丫鬟将所有礼物都摆好后，才坐到了萧九泠身边。 白露和青芍他们知晓两人有话要说，所以在送来甜点之后，就悄悄退了出去，守在门口不让外人打扰。 慕容璟更是识趣得很，早早地就离开了，给两人留下谈话的空间。 等容倾坐下来后，萧九泠看着她额上的细汗，给她倒了杯茶，又拿出一张新的手帕给她。 容倾毫不客气地接过后，一口饮完茶水，又拿着手帕擦掉额头上的汗水，那动作举止依然带着男儿的潇洒，让如今恢复女装的她，无形中多了一股飒气。 萧九泠自是很欣赏这样的女子的，也对如今的容倾而感到开心。 等容倾休息好了，不等萧九泠询问便主动开口：“我只你很好奇，为何之前在弗东城我都还未准备好，对于夺走容家家主之位毫无把握，怎么才过去短短几个月，我不仅做了，还成了。” “我的确好奇。”萧九泠如实点头。 容倾微微一笑，“我这次来，除了向干爹干娘还有兄长拜年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向你交代这件事。” 萧九泠摇头浅笑：“倒是不必交代如此严重，我只是好奇罢了。” “我知道，我知道。”容倾点点头，“你我还是了解的。但我视你为姐妹，伙伴，有些事自然要和你说清楚。” 容倾说完，沉默了一下。 似乎，她还没想好要怎么想萧九泠说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萧九泠也不急，反正好几天都等了，也不着急这么一会。 过了一会，容倾似乎想好了怎么说，才叹了口气开口，“说实在的，直到如今我都还觉得发生的一切宛若做梦一般。” 萧九泠挑了挑眉。 容倾沉声道：“其实，我一开始并无把握，也没想要那么快做这件事。你知道的，我们一开始商议的就是徐徐图之。” 萧九泠颔首。 容倾抿了抿唇，“直到……有一天，老师……不，长公主派人给我送了封信。” 萧九泠眸光一凛。 她没想到容倾成为容家家主这件事中，竟然还有长公主的身影。 “什么时候？”她问。 容倾抬眸看向她：“就在你们在蜀地之时。” 萧九泠捏着手帕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 当时，蜀地情况如此复杂之下，长公主居然还能隔着千里之外去让容倾夺取容家家主之位？ 最重要的是，此事她竟然毫不知情。 “具体是什么时候？”萧九泠问。 容倾仔细想了想，给出了萧九泠一个准确的时间。 萧九泠了然，正是她在番地时候发生的事。 “然后呢？”萧九泠又继续问。 容倾也就继续说：“来人说是长公主身边的幕僚，奉长公主之命来助我成事，也是他帮我布下的局，逼得容家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我这家主。” 难怪！ 萧九泠心中了然。 难怪为什么在短短几个月内，容倾就能顺利夺到家主之位。 或许，长公主身边没有擅做生意的能人，但是善于谋略，算计人心的人却数不胜数。 有这么一个人来帮容倾，再加上容倾自己也并非是无能之人，那容家自然是手到擒来。 “你拿到家主之位后，来人可提出什么要求？”萧九泠问。 容倾摇摇头，却又立即点了点头。 萧九泠看得皱眉，这又摇头，又点头的是什么意思？ “事情结束之后，我其实心中很没有底。我们都是商人，自然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东西，虽说我们叫长公主一声老师，但也不简单这感情深到可以让她出手帮我处理家事的程度。”容倾叹道。 萧九泠几不可查地点头。 容倾能保持清醒和理性，这让她感到很欣慰。 “所以，我直接问了那人，可是需要我做什么。可那人却说暂时没有，只要我记得我能成为长公主学生是三生有幸之事，只要记得今日长公主帮了我，等需要我的时候，希望我不会推脱。然后，人就走了。”容倾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中全无当上家主的兴奋和骄傲，而是满满的担忧。 萧九泠沉声问：“你在担心什么？” 容倾缓缓摇头，“我不知道。长公主的心思，我猜不透。” 萧九泠沉默了。 其实，她也猜不透长公主的心思，哪怕她有着两世的记忆，依然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布衣百姓而已。 她的阅历和见识，无法让她看到朝堂之上的布局和风云诡谲之下的各方争斗。 在她的认知中，长公主是一个顾全大局，希望大乾能繁荣稳定的人，可事实上呢？ 萧九泠不得不承认，在蜀地的时候，她有过一些大逆不道的念头，希望长公主不必再这样避其锋芒，也不甘长公主这样的人物最后落得个不善而终。 可若长公主真的有自己的一些打算呢？ 她和容倾又该何去何从？ 还有慕容家…… 这一次蜀地之战，慕容家和她几乎都打上了长公主的烙印，而容倾也在这个时候…… “容倾，看来，我们是真正和长公主绑在一起了。”萧九泠看向容倾认真的说。 第229章 京城动荡 容倾眸光紧缩了一下，旋即又释然地笑了。 “这倒也没有什么，从我们拜师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就绑在一起了，就算说出去我们和长公主不熟恐怕也没人信。” 萧九泠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九泠，你能猜得到长公主想要干什么吗？”容倾忍不住问。 萧九泠看了她一眼，轻笑出声：“你把我当算命的？” 容倾大笑：“我还以为你什么都能知道呢？谁让你之前在我面前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萧九泠无奈摇头，等容倾笑罢后，她突然认真地对容倾说：“容倾，我不知道长公主心中有什么谋算，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我们又会卷入什么样的风波之中，总之我们问心无愧便是了。” 这的确是萧九泠的肺腑之言。 如今的未来，与她所经历过的前世已经截然不同了。 她就算知道前世未来十年所发生的事又能如何？ 那些她所经历过的一切都已经化为乌有。 现在的将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我自然是信任长公主的，但是……”容倾纠结了一下，试探地问：“九泠，你我都不知为何会如何，但咱们这样懵懵懂懂，浑浑噩噩的总让我心中不踏实。我们不能去问长公主的打算，但也不能就这样茫然的等着。” “或许，是时候未到？”萧九泠想了想说。 容倾摇摇头，“与此无关，只是容家的一切都告诉我，凡是要留后手，否则等被逼上绝境的时候，我们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你想说什么？”萧九泠敏锐地察觉到了容倾话中含义。 容倾抿了抿唇，一咬牙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你知道的，我想把八宝楼开在京中，而我成为容家家主之后，第一件做的事就是这个。” “京城的八宝楼刚刚开业不久，我就收到了不少来自于京城的消息。” “九泠，你可知道我们这位老师，在京城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容倾将声音压得极低，但语气中却又难掩激动。 萧九泠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 “她竟然穿上了先帝赐下的朝服上了朝，手中更是拿着先帝御赐的黄金锏，据说那黄金锏上可打昏君，下可打恶吏，代表了先帝给予镇国长公主的监国之权。” “据说当时老师上朝后把文武百官吓得不轻，就连圣上也都愣住了。老师站在百官之首，拿出铁证直指朝廷官员贪污军饷，导致边军造反……还有圣上钦封的平西大元帅渎职，盗窃国资，与外域勾结贩卖军资等罪……” 容倾口中发出轻呼声。 萧九泠眸光微动，容倾说的那些事都是蜀地发生的事。 当时她就觉得这件事定然会让朝廷动荡，她还在想长公主会如何处理，却没想到长公主竟然这么刚烈，就这么在百官上朝的时候撂牌了。 “然后呢？”萧九泠都忍不住紧张起来。 容倾喝了口茶，“然后？然后自然是圣上勃然大怒，下令要彻查此事，被老师点了名的几位大人，直接被下了大狱，圣上下旨三堂会审。” “总之，现在的京城乱得很，百官更是人人自危。”容倾说完，又问萧九泠，“你说，老师为何要如此做呢？她其实是可以私下找圣上，将一切证据都交给圣上，为何要在朝上弄出那么大的动静？” 萧九泠心中隐隐有一个感觉就是，这件事或许是长公主给当今圣上的一个机会。 但这个机会，圣上抓住和没有抓住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却是她不敢想的了。 “你刚才说的留一条后路是什么意思？”萧九泠十分直接的转移话题。 容倾白了一眼，倒也没有再继续刚才那个敏感的话题。 她回答萧九泠的话，“我虽不知老师要做什么，但肯定是风险极大的。我也不知我们能帮老师做些什么，但凡事总会有风险。所以我想造船，造一艘海船！” “造船！”萧九泠惊讶于容倾的雄心壮志。“你可知道造海船没有那么容易。” “我当然知道！不过好在我如今是容家之主，而且咱们奇货居的生意还那般好，否则我也不敢如此想。你想，我们若是有了海船，若是真的有什么玩意我们被逼得不能继续留在大乾了，是不是还可以坐船出海，去欧罗巴？”容倾说这话时，眼睛闪闪发光。 “……”萧九泠算是看明白了，无论是前世今生，容倾都没有放弃过想要去欧罗巴看看的想法。 或许，前世失踪的容倾，真的辗转到了欧罗巴。 “我们一起，带着老师，带着干爹干娘，还有我那干哥哥，咱们一起出海前往欧罗巴，从此再不管大乾的事，这得多潇洒？当然，若是老师要干的事干成了，我们一样可以开船出海，前往欧罗巴，去看看欧罗巴和大乾有什么不同，不能只有他们的商人能来我们大乾做生意，而我们的人连欧罗巴在哪都不知道吧。”容倾道。 萧九泠笑了，“你说得对。既如此那就去做吧。如今最好的船厂在泉州，我们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不要只造一艘船，咱们要一个船队。” 容倾瞠目结舌地站起来，“萧九泠啊萧九泠，没想到你比我还想得远，也比我更加大胆。” 萧九泠莞尔：“这也是跟你学的啊。” 容倾‘嘿嘿’地笑了起来。 “既然我们这样说定了，那么就等年后，咱们就开始造船，一艘艘来，早晚我们会有自己的船队的。”容倾语气坚定地道。 “嗯，我们会有的。”萧九泠也突然对那遥远的欧罗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之前她感兴趣也不过是因为对未知的好奇，从未想过有一天真的付诸于行动去实现它。 起码，在她未来好几年的设想中，去欧漏吧，造船都不是计划之内。 可是，容倾的一席话，让她改变了想法，俗话说……狡兔三窟，不是没有道理的。 既然一切未知，那么她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第230章 暴雨连连 容倾一直在临南府待到了正月结束才离开。 她如今是容家的家主，容家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她，还有就是她还要去泉州船厂询问造船的事宜。 说好了，等萧九泠快临盆的时候，容倾再回来陪她。 过了正月，也就意味着新的一年开始了，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临南府市集上的铺子也都接二连三地恢复了营业。 萧九泠的身子也越发笨重，所以都留在将军府里，没有去铺子，而是把一切都交给了手下的人。 乔氏和钱氏也都开始欢欢喜喜地给未出生的孩子准备新的衣服，缝制虎头帽，还有新的被褥。 她们怕萧九泠在家中待得无聊，倒是几乎每日都回来海棠苑陪陪她。 钱氏来的时候，也都会把自己两个女儿带上。 一开始，两人还跟着做一些简单的秀活，在给孩子准备的东西上，绣上一些可爱的图案。 可是，她们发现萧九泠几乎每日都要看书，渐渐地也对书产生好奇，不知哪一天开始，两人就放下了手中的绣花针和绣线，学着萧九泠拿起了书本。 她们在看到有不懂的地方，也会问萧九泠，得到萧九泠的答复后，她们对看书就越发的感兴趣了。 之后，在海棠苑的花厅里，就形成了一幅美好静谧的画面。 乔氏和钱氏坐在一起，脸上笑容不散地拿着孩子的衣物在商量着。 另一边，则是萧九泠带着两位妹妹看书的娴静一角。 大家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就算不曾说话，但气氛也是格外的祥和，让在外面伺候着的丫鬟婆子们，偶尔扭脸看向里面，都会发自内心的会心一笑。 能在这样和气的主家干活，是他们的福气。 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打破了这一片祥和。 雨水毫无预料而下，坐在外面伺候的仆人们在落雨时都慌忙地收拾着手中的活计进入廊下避雨。 这阵雨夹杂着风，风裹挟着雨水也顺着打开的窗户吹进了花厅，惊动了里面的主人家。 萧九泠从书中抬起头，看向窗外，身边的两个妹妹也是被风雨惊动。 青芍，白露等人匆忙进屋，分头将窗户关上，在屋子里的光线暗下来时，又点上了油灯。 乔氏和钱氏看向门外越下越大的雨，脸上都流露出笑容。 “都说春雨贵如油，这冬天刚结束，春雨就来了，看来今年会是一个好兆头。”钱氏笑吟吟地道。 乔氏也笑着点点头：“是啊，看来今年又是丰收年，老百姓们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这天下每个人的日子就好过了。”慕容心手里捧着书卷，意外插话。 乔氏和钱氏都下意识地看向她，眼中带了些惊奇。 钱氏下意识地数落女儿：“你这小丫头懂什么，莫要乱说话。” “我可没有乱说话，难道我说得不对？”慕容心娇嗔。 钱氏伸手指了指她，无奈摇头。 乔氏倒是笑着问：“心儿说得对，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天下就太平了，大家的日子也就能过得好。不过，这话是谁教你的？” 慕容心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书卷，“大伯娘，是这书卷上的学问教心儿的。” “好好好，看书好，以后多学你嫂嫂，多看书多明理。”乔氏道。 慕容心认真点了点头，“嫂嫂懂得可多了，我们看的书都是嫂嫂让我们看的。” 几人嬉笑闲谈着，说着说着才发现她们话中的主人翁，竟然一句话都没说。 乔氏下意识地看向萧九泠，才发现她竟然在看着外面的雨发呆。 “九泠，九泠？”乔氏担忧地喊了两声。 萧九泠的思绪被乔氏给拉了回来，她强扯出一抹笑容，“娘，怎么了？” 乔氏道：“你刚才有些失神，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只是……突然觉得有些乏了。”萧九泠想了个说辞。 听到萧九泠说自己乏了，乔氏她们也不敢再待在海棠苑里。 乔氏忙让萧九泠好好休息，晚些再一起吃晚膳，但若是不想起就算了。又交代青芍白露好好伺候着，小厨房里温着吃的，若是萧九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立即来报。 之后，她才带着钱氏还有两位慕容小姐一起离开。 萧九泠在她们离开之后，虽然也躺下了，可是却根本睡不着。 说乏了，不过是随口的说辞罢了。 其实，窗外这场雨时候勾起了她对前世的记忆。 在她的记忆中，好像也有那么一场突然而至的春雨，只不过那不是现在，而是在一年之后。 那场雨，也是在正月刚过之后，一开始谁都没当一回事，甚至和乔氏，钱氏她们所想那样，觉得是一个好兆头。 可谁曾想，这一场雨一下，就是半个月，就像是天漏了一般，怎么也停不了。而且是整个大乾朝的疆域，都在下。 半个月的雨，淹没了多少良田房屋？ 又有多少人从勤勤恳恳的老百姓沦落成为了灾民，难民？ 临南府还好，因为连着韶越，所以地势也算高，再加上地下暗河多，雨水顺着洞窟都进入了地下河，所以虽有受灾，却影响不大。像江南一带地势低洼之地，就受灾严重了。 可是，那是一年之后的事啊！ 难道这个天灾也提前了？ 萧九泠有些心慌，每当一些会发生的事突然提前之时，她就有一种好像因为她的改命，天道要强行将命运拉回原轨迹的感觉。 先不要自乱阵脚，或许这只是一场平常的雨，下了今日之后便会停下来。 萧九泠在心中安慰自己。 但，蜀地之战也比原先的提前了好几个月，这样的先例就在面前，她不敢掉以轻心。 “小姐，您可是有什么心事？”青芍在一旁看到了萧九泠眉头紧皱发呆的样子，担心地问。 萧九泠回过神问她：“湘竹回来了吗？” 庆俞还在番地未归，子善要忙着琳琅阁等事宜，湘竹就暂时来处理奇货居的事，以及向番地调度商品的事，这段时间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萧九泠生意上的快速扩张，也让归云庄里的人都迅速地成长起来。 “还没。”青芍道。 萧九泠：“等她回来，就让她来见我。” 萧九泠总觉得自己要做些什么，才能消除这心中的不安。 第231章 屯粮 湘竹回来后，第一时间就去见了萧九泠。 当她见到萧九泠一副神色倦怠的样子，吓了一跳。“东家，你怎么了？” “无事。”萧九泠道。 湘竹可不觉得这是无事的样子，又看向一旁的青芍和白露，两人也都一脸无辜。 “湘竹，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去做。”萧九泠定了定神，对湘竹道。 提到正事，湘竹顿时集中精力认真地听着。 萧九泠听着屋外的雨声，看着湘竹道：“我需要你去囤积一大批粮食。” “囤积粮食？要多少？”湘竹愣了一下。 萧九泠微微摇头：“没有上限，越多越好，要尽快。” 湘竹微微蹙眉，“东家，如今冬天刚过，春耕还未开始，恐怕很多人都不会把自家的粮食拿出来卖。” 这个道理，萧九泠何尝不知？ 老百姓秋季留下的粮食都要省着吃，一直要吃到下一次的秋收。 所以，在这个时期去收粮，确实不容易。 “东家，可以收粗粮吗？”湘竹试探地问。 萧九泠颔首：“可以，只要是能吃的，不管是粗粮还是细粮都收。还有，不一定要从老百姓手里收，可以去找粮商。粮商都有自己的粮仓，他们有陈粮，我们大批进货，他们只会开心。” “粮商！可若是从粮商手中收粮，那成本恐怕会增高。”湘竹有些犹豫。 自古以来，都是从农户手中收粮是最便宜的。 从粮商手里收粮，势必是比从农户手中收粮要贵上许多。 “没关系。”萧九泠无所谓地道。 湘竹心中疑惑更深了，为什么东家突然间要屯粮？而且，还是不计较成本的屯。 “除了粮食，还有一些治疗伤风感冒，预防疫症的药材也要囤。”湘竹还未完全消化这突然要屯粮的消息，再听到萧九泠连药材也要屯，心中就顿感不妙起来。 “东家，可是要出事了？”湘竹问。 青芍和白露在一旁听着听着，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她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萧九泠。 萧九泠却摆摆手，“我不知道是否要出事，总之心中不安，你就先按照我说的这些囤吧。去找一个地势高一些的仓库，四周做好防潮的措施，派专人去看守。” 湘竹压下心中疑问，领命而去。 在湘竹离开之后，海棠苑里的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 过了一会，白露纠结着开口：“少夫人，那咱们要不要通知府里也囤一些粮食，还有药材？” “是啊是啊，尤其是妇人生产所需的药材和布帛，虽然咱们府里已经有准备了一些，但多准备些总是无错的。还有妇人坐月子要吃的新鲜鱼肉，鸡肉，猪蹄什么的，也都要准备些吧。”白露的话一下子就提醒到了青芍。 白露也道：“没错，不行的话就让厨子买来养着，这样就能随时吃新鲜的。” “你们两个……”萧九泠被弄得哭笑不得，连心情都莫名好了许多。 她听着外面丝毫没有变小的雨声，在心中叹道：‘希望是我杞人忧天……’ …… 萧九泠希望是自己想太多，这一场春雨只不过是一场普通的春雨罢了。 但当这场雨下了三天还未停的时候，萧九泠悬着的心也终于死了。 又提前了…… 萧九泠站在亭子里，望着外面的雨幕，还有仆人们披着蓑衣，带着斗笠挖渠排水的画面，心中竟然诡异的宁静。 就好像一直猜测的事，终于被证实后的松了口气。 可明明，她内心是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少夫人，我们回去吧。这里虽然能遮挡风雨，可是水汽太重，您在这里站久了，怕是要受寒的。”白露担忧地提醒。 萧九泠点了点头，转身返回房中。 “白露吩咐下去，从今天起，厨房里日夜炖着姜汤，还有预防风寒的药，供所有人自取。” 萧九泠道。 白露点了点头，记下了萧九泠交代的事。 …… 当这场雨下到第七天都还未有停下来的趋势时，已经有很多人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了。 将军府中，慕容烈和慕容璟，还包括慕容瑀都跟着忙碌起来，要帮助府尊防洪排水，已经连着两天没有回家。 将军府里排水的渠已经挖好，仆人们倒也不用去淋雨受罪了。 这一日，乔氏和钱氏她们又来海棠苑里陪萧九泠。 只不过，今日大家的心情都不怎么好。 乔氏手中刚走了两针，又忍不住抬头看向外面的雨，她叹了口气：“这雨下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是啊，这雨连天地下着，真是下得我心里发慌。”钱氏也跟着说。 “下了那么多天雨，屋子里都潮了，一股霉味。白露，你们记得每日拿艾草熏熏屋子，再拿炭火烤烤那些润了的衣物，仔细照顾好你们少夫人。”乔氏突然想到了什么，向在屋子里伺候的白露吩咐。 白露忙应声。 “娘，你们别只光着担忧我，也要照顾好自己。雨天潮湿，正是蛇虫鼠蚁最喜欢往家里钻的时候，你们也要吩咐房中伺候的人，每日都要打起精神来，仔细些，在房屋周围撒撒驱虫的药物。”萧九泠也提醒乔氏和钱氏。 两人都连连点头。 若无萧九泠提醒，她们一时间还真没想到这一出。 “小姐，湘竹回来了。”青芍匆匆进来，小声对萧九泠说了句。 萧九泠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在白露的搀扶下起身，向乔氏二人说明之后，便去了书房见湘竹。 书房中，湘竹匆匆而来，衣裳裤脚都被水打湿了。 萧九泠一见便皱了眉，“怎么湿成这样，先去洗洗换身衣服免得受寒。青芍，去厨房端一碗姜汤来。” 湘竹想说不用，但还是败在了萧九泠严厉的眼神下，只好先退了下去沐语更衣。 她动作很快，没敢让萧九泠久等，等她换好衣服回来的时候，青芍端来的姜汤都还热乎着。 不等萧九泠开口，湘竹就乖乖喝下了姜汤。 顿时，一股暖气从心里散发而出，让她整个身体都暖乎乎的。 “太舒服了。”湘竹叹道。 萧九泠眸光闪了闪，对白露道：“你让府中每日多准备些姜汤，在府门外摆一处，再去城门那摆一处，再送几桶去将军，少将军他们待着的地方。这些姜汤，都免费自取。” 第232章 义举侠商 萧九泠吩咐白露这些事的时候，其实并未想太多。 她只是觉得自己在做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因为有她的提醒，将军府的厨房里备了许多姜，如今只是送点姜汤出去，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却不想，白露把这件事说出去后，传到乔氏耳中，却让乔氏觉得自己真是娶了个好媳妇。 不仅如此，当将军府的姜汤摆出去后没过半日，府衙外，还有府尊的府邸外，四周城门处也都设置了让百姓自取姜汤的地方。 …… 苏胜府上，管家把这件事禀报了苏胜。 苏胜捋着胡须想了想，也对管家吩咐：“你快去，通知厨房里也熬上几锅姜汤，在咱们宅子外，还有布行外……对，还有那几条穷苦人最多的巷子口，都设上姜汤自取处。” “老爷，这是为何？他们当官的要体现自己爱民如子，咱们犯不着和他们争抢风头吧。”管家不解。 在他看来，府衙和将军府设立姜汤自取点，就是为了博取一个爱民如子的美名，是官场上的人最看重的。 他们不过是商贾之家，为何要跟风？ 不怕抢了官老爷的风头，惹来官老爷们的不满吗？ “你不懂，照我说的去做就是。”苏胜摆摆手，不欲多解释。 管家不解，但还是照着苏胜吩咐的去做了。 等他走后，苏胜才喃喃自语，“没看到，是将军府带的头吗？这恐怕是萧东家想到的事，她做了，府尊也跟着做，这就说明这是府尊认可的。如今大雨不停，灾情初显，谁最先有所作为，谁才能在府尊那里留下好印象……况且，府尊都做了，我们这些临南府的富户能不做？为官者，要的是治理一方上行下效，一片祥和，咱们就得配合行事，那才叫懂事。” 果然，在苏胜这边还在筹备时，主家那边就派人来传话，让他紧跟着府尊，将军府的行事而行事，富甲一方更要积德行善。 还说，主家那边熬制的姜汤和驱寒茶，已经抬出去了。 …… 马记杂货铺后院里，马有才在来回踱步思考着什么。 他的夫人坐在一旁刺绣，见他如此，忍不住问：“老爷，你这是做什么？” 马有才停下步子，看向自己夫人：“夫人，你可知今日将军府外，还有府衙外等多处地方，都有人送了免费的姜汤？” “听说了。”马夫人点了点头，不以为意。 马有才叹了口气，“我在想，我们要不要也要效仿。” 马夫人疑惑。 马有才道：“这最先抬出姜汤的是将军府，我敢说肯定是萧东家的主意。将军府做了这件事，府衙也跟着做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马夫人听得糊里糊涂。 马有才眸光灼灼地道：“我是想说，萧东家非一般人，她做的事我们跟着做肯定没有坏处。” “既然你已经有了决断，那去做便是了。左右不过是花点姜和水，最多就是搭上点柴火罢了，咱们马家又不是拿不出这些东西。”马夫人真不知道他在纠结些什么。 这些男人啊，真是莫名其妙。 马有才得到夫人的支持，顿时烦恼尽消，“夫人大义！” 毫不吝啬地夸赞了自家夫人一句，马有才就乐滋滋地出去吩咐人做事了。 …… 萧九泠一觉醒来，听说临南府内，很多家境不错的人家，都设立了姜汤自取的地方。 城中甚至有些摆不下了，就去了乡下，或是附近的村子里去。 “……”萧九泠真是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一个随意之举，竟然会引来如此反应。 不过，这对临南府的百姓来说也算是一件善事了。 …… 临南府外，慕容烈和慕容璟带着军队正在城外挖渠排水，将低洼处的水引入江河之中。 府尊带着人来慰问，见到慕容烈父子时，喟叹道：“慕容将军，您真是娶了一门好儿媳妇啊……” 经过府尊的宣传，慕容烈才知道，因为萧九泠的一个举动，竟然引得城中富户争相效仿，帮助府衙稳住了民心。 “……此乃大善，令媳虽是女子，却有侠义之风。”最后，府尊还大大地夸奖了一番。 他这些话是真心的，因为萧九泠发起的这些事，最后成了规模，都算是他治下有功，可都是政绩的体现。 等府尊走后，慕容璟凑到父亲身边，得意洋洋地道：“爹，我就说了，你儿媳妇为商，绝对是奸诈欺压之辈，看她多给你长脸？” 慕容烈被慕容璟说得没脸，直接动手狠狠拍了慕容璟一下，“你媳妇给老子长脸了，那你呢？怎么不学学你媳妇？” …… 这场雨下了多少天，临南府内外的姜汤、驱寒茶就免费发放了多少天。 终于，等到雨停见阳的日子，这场雨刚刚好下了十五天。 前世一些人力不可逆的大事，依然会发生，只不过上天似乎为了避免萧九泠这个知情人泄露天机，所以把时间提前了。 大雨之后，土地被雨水浸泡，不宜种植，临南府内又要组织乡民挖渠排水，免得耽误了春耕。 但外面很多地方却惨了，这一场半个月的大雨，摧毁了屋舍良田，很多人四处逃难。 消息传到临南府时，萧九泠这边早就让湘竹留下一部分之前囤积好的粮食，用来稳定临南府的粮价，其他的粮食都分别运送到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半卖半送地给当地灾民。 有了这些粮食，他们起码可以等到朝廷的赈灾粮送来。 萧九泠这个举动，得到了慕容烈的赞赏。 就连府尊知晓了，也亲自给萧九泠写了一块[义举侠商]的牌匾，挂在了琳琅阁的门头。 大雨停了之后，有些地方出现疫情，萧九泠事先囤积的药材也派上了用场，四处缺药的情况下，只有她手中有大量药材，她令人送到了有疫情的地方，免费赠与当地府衙。 这些事，她都不曾对外宣扬，可是善举又怎么会不为人知？ 大雨停歇的一个月后，萧九泠收到了来自长公主的私信。 信中，长公主对她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给予了肯定和赞赏，在结尾处，又重提了那句话——给她记功。 第233章 四洲商行 随后，容倾的信也到了。 信上容倾说自己远在泉州，也听说了萧九泠的事。 还问萧九泠为何做好事不带上她。 当然，信中提及最多的就是海船的事。 容倾说，她到了泉州之后，见了很多造船厂的商人，但是能够有能力制造海船的商人比较少。 说是因为之前那上百年的战乱，已经没有人去出海远洋了，所以会造海船的老匠人已经不多。 不过，在她的苦苦寻找之下，终于让她找到了一个会造海船的老匠人后代，他继承家族打造海船的全部技艺，只是一直没有实践过。 容倾打算让他带上熟悉的老技工一起造船，先造一艘来看看如何。 另外，她还买了二十几个看上去聪明勤快的奴隶，让他们跟着一起学造船、修船，这样以来，等她们到了要出海的时候，也不用担心在茫茫大海上，船出了问题而求救无门了。 对容倾的安排，萧九泠是十分赞同的。 不管什么时候，自己都要留有后手才是对的。 容倾在泉州的事已经忙得差不多，她准备派临南府八宝楼的掌柜容三爷去泉州监督造船进度，让萧九泠也派一个信得过的人与容三爷同行，这样到了泉州两人互相之间有个商量的地方，万一出了什么事，也有个自己人商议。 萧九泠想到了张拓身边，那个和周崖同岁，却沉默寡言，做事细心的燕青，决定派他与容三爷一起前往泉州。 容三爷是老江湖了，一般的算计逃不过他的眼，且又有为人处世的经验，不至于在泉州受到船厂的欺压。 燕青虽然年轻，但胜在有一身好武艺，且做事踏实心细如尘，有他给容三爷打下手，造船之事应当无忧。 海船一事，不光是萧九泠和容倾留下的后路，也是出海后船上所有人的性命保障，容不得一点马虎大意。 有这么一个细心的人在一旁盯着，萧九泠和容倾都能放心。 容倾还在信中说，因为不确定未来会如何，海船自当越快造成越好，所以她并未从零开始，而是会直接采购了其他船厂制造可用的部件进行组装，没有的再重新打造，这样的话速度会比从头到尾打造一艘新船要快上许多。 若是顺利的话，只需要大半年，他们的第一艘海船就可以面世。 而容倾对外宣称打造海船的目的是，她要发展海外贸易。 这样一来，就可以杜绝有心人士的窥视，她们也要安全许多。 在信的末尾处，容倾说把容三爷调走后，临南府的八宝楼将由她亲自坐镇，一来是因为萧九泠就在临南府，二来是萧九泠要临盆了，她不放心得亲自来守着。 …… 容倾做事风风火火，她的信才到几日，容三爷和燕青刚上路去泉州，她就到了临南府。 不仅她人到了，她还带来了不少产妇所需的补品，还有质地柔软如云的布料。最为夸张的是，她还带来了一个妇科圣手，还有一个稳婆，以及一个医术很高的名医，拖着三辆车的药材浩浩荡荡地进了临南府。 好在，容倾没有立即把人和药材都送入将军府中，而是安置在八宝楼里，每日三餐精致的养着，等着萧九泠临盆。 等她去见萧九泠，萧九泠知道她做的这些后，忍不住摇头：“你也太夸张了，这是临南府又不是什么穷乡僻野之地。该准备的东西，府上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不一样。多一人准备，就少一分风险。”容倾不觉得自己所为有什么问题，她拉住萧九泠的手，“女子生子，犹如去鬼门关。你我情同姐妹，又还有许多抱负还未施展，我不容你有半点事。我准备这些，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咱们宁可多花点冤枉钱，也不要侥幸半点。九泠，我曾亲眼看到母亲生育弟弟时，那一盆盆的血水从屋子里端出来，亲耳听到我母亲痛得撕心裂肺的叫声，还有好几次差点就昏厥过去，一尸两命的凶险。若非容家有钱，早早就备上了人参片续命，若不是容家一早就定下了最有经验的稳婆，还有最擅长止血救命的大夫，恐怕我就没有母亲也没有弟弟了。虽然她心中只有弟弟，没有我这个女儿，但那个时候的我也不想失去母亲，所以那些凶险，我不希望发生在你身上。” 这番话，让萧九泠无法控制地想起自己前世生产之时的情况。 韩邓氏舍不得钱，只愿意在村子里找一个稳婆帮她接生，偏偏她怀的是双胎，这稳婆毫无经验，在她大出血就要死了的时候，还哀求着韩邓氏和韩弈去城里找大夫，找更有经验的稳婆。 可是韩邓氏却嫌弃她矫情，不肯去，还拉着韩弈也不让他去。 最后，是青芍自己跑去了城里请来了大夫和稳婆，才把萧九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前世种种都是她自己作的，怨不得人。 萧九泠此时再想起这些事，心情已经很平静了。 此刻，她看到关心自己的家人，还有容倾这位好友，她多么庆幸上天能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好，都听你的。”萧九泠莞尔。 容倾这才满意了。 “对了，这次我来还有一件事。咱们的商队至今没有名字，如今既然已成规模，是否也该有一个名字了？”容倾提出此行的正事之一。 萧九泠突然就笑了。 容倾不解：“你笑什么？” 萧九泠道：“你怎知，我最近正在想此事？” “你也在想？”容倾乐了。 萧九泠颔首：“最近本就在家中休息，闲来无事便把商队的事整理了一下，如今也是时候正式成立一个商行了。” 开始走上行商的路，是猝不及防的与容倾提前的见面。 因为不想错过合作的机会，才让萧九泠不得不把原本应该在三五年后才实施的行商计划提前。 之后种种，更是以一种脱离了她掌控范围的发展，快得让她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更没有去深想商行的事。 直到前段时间，她一直待在家中，才让她有时间好好想想成立商行的事情。 “我们的商行是以走商为主，贩卖奇货。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名字。”萧九泠道。 容倾激动问：“叫什么？” “四洲商行。” 第234章 临盆 “四洲商行？四洲商行……云行四洲，囊括天下……好名字！这个名字取得好，就叫四洲商行吧。” 容倾细细品味了一下，也大为赞同。 两人相视一笑，便就把商行的名字确定了下来。 四洲商行到底做什么呢？ 商行其实只是总称，在商行旗下除了有走商的商队之外，还有卖杂货的琳琅阁，卖奇货的奇货居。 后面又加上专门与朝廷做生意，卖矿石和马匹的业务。 其实说白了，四洲商行就是把萧九泠名下所有产业都融合成一体，从此之后，不同的店铺做着不同的事，但其实他们又是一个整体，同属于四洲商行。 这样的融合，也方便萧九泠日后好管理。 而容倾，除了是容家的家主之外，也是四洲商行的二把手。 等海船造好了，她们四洲商行就还多了一项海上贸易的商线，无论是自己跑商，还是带着其他人一起跑，都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九泠，你可真厉害！”容倾突然感慨地道。 “嗯？”萧九泠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来了这么个感叹。 容倾侧目看向她，眼底亮晶晶的。“你亲手打造了一个聚宝盆！” 萧九泠愣了一下。 聚宝盆吗？ 似乎……还真是的。 四洲商行一成立，如今已有的西边商路，南边商路，以及未来的海上商路……只要她们不作死，真的是坐在家中都能生财。 …… 四洲商行成立的事，在容倾来了之后，萧九泠就让她接手了。 一来是因为她临盆之日将近，不宜操劳。 二来，容倾也是商行的二把手，她做这些事也是应该的。 四洲商行的总部就定在临南府，可把府尊开心坏了，毕竟政绩是算在他头上。四洲商行一旦成立，每年要给府衙上的税那可是难以估量的，府尊往上交的税银多了，那么升官发财也就指日可待了。 容倾这次来，还带来了京城的事。 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京城朝堂上的事，不仅还没有平息下来，甚至还越演越烈。 尤其是不久之前那半个月的暴雨，在京城里竟然流传起是因为当今天子不仁，才导致天罚降世。 这是上天给圣上的警告，若他再不好好治理国家，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灾难降临。 据说，因为这件事，让圣上上朝的时候，屡屡震怒，本就空了一半的朝廷也都人人自危，甚至都开始有人想办法要调离京城，躲到外面的地方来避祸。 反倒是一开始把一切挑破的长公主殿下，最近要安静许多。 “那京城里的那些亲王们呢？可有什么动静？”萧九泠差点就说出了显亲王的名字，好在最后的时候忍住了。 现在的显亲王还未造反，她还不能乱说。 “亲王？你是说显亲王吧？”容倾问。 萧九泠心底‘咯噔’一声，容倾那么准确地说出显亲王，难不成现在的显亲王已经做出了什么动静来？ “你怎知我说的是显亲王？”萧九泠好奇地问。 容倾笑道：“留在京城里的亲王，就只有显亲王一人，这有什么难猜的？” “……”萧九泠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原因。 不过，前世的她本就远离京城，且等她到了京城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她也就是从别人口中听说了一些断断续续的经过，还难分真假。之后，就被韩弈软禁在了那个小院子里，接触不到外人。 所以，哪怕她重活了一世，但对京城的了解却还是不多。 “不过，你竟然会问起显亲王？”容倾疑惑地看向她。 萧九泠只好随意找个借口，“我也是听人提过，显亲王似乎对当今圣上有些不满。”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容倾点了点头。“在京城，大家都知道显亲王对当今圣上不敬，但圣上从不追究。不过……这段时间京城闹成那样，显亲王居然格外低调起来，也很少出府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容倾说完，又安慰的道：“这些权贵的事离我们都太远了，只要老师不找我们，咱们就好好做咱们得生意，不要去理会太多。” “嗯。”萧九泠点点头，觉得容倾说的话很有道理。 刚点完头，萧九泠就浑身一僵，脸色也骤然一白。 一开始，容倾还未察觉她的异样，直到萧九泠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声，她才惊觉到身边人的不同。 “九泠！” “阿倾，我要生了。”萧九泠忍着宫缩之痛，向容倾传达信息。 容倾惊恐地跳起来，无措地喊人，然后又问萧九泠接下来要怎么办？ 萧九泠深吸了口气，手抓着桌角借力，“去通知外面的人，他们自然知道怎么做。然后，你出去等着，别留在这。” 她不想等一下生产的血腥吓到还未婚嫁的容倾。 容倾没听清楚她后面那句话，急忙跑出去把萧九泠要生了的消息传出去，等她想要再进去陪萧九泠时，已经被院里的粗使婆子给拦下来了。 “你们干嘛不让我进去？”容倾气极。 她一边嚷嚷，一边要冲进去，婆子们又不敢伤了她，两边只能辛苦的僵持着。 好在乔氏和钱氏来得快，见到海棠苑外这个场景，忙问是怎么回事。 容倾也立马告知：“干娘，她们不让我进去陪九泠。” 婆子们一脸为难。 乔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忙安抚容倾：“你还是未嫁之身，自然不能进去看妇人产子，你就和我们一起留在外面好了。” “那她们为何也能进去？”容倾不依，指着跑进跑出的白露、青芍质问。 钱氏忙道：“她们是九泠的贴身丫鬟，自然要伺候在她身边。” “我也是九泠的好姐妹啊！”容倾听到房里传来萧九泠隐忍的呻吟声，眼眶都红了。 乔氏也红了眼眶，“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这一关是要九泠自己过的。现在稳婆，有经验的婆子都进去了，大夫也在一旁候着，我们进去只是添乱知道吗？” 容倾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她看着房门紧闭的屋子，低声呢喃：“女人怎么就要受这些罪？” 乔氏也在一旁抹眼泪。 钱氏见这母女二人的样子，无奈只能主持大局。“你们派人去通知少将军和将军没有？” 第235章 千金之喜 人，自然是去通知了的。 只是萧九泠这边刚刚发作，家里准备周全，倒是什么都齐了。 但此刻，恐怕派去送信的人，都还未到军营吧。 海棠苑里的人回答钱氏，已经派人去通知了，钱氏才松了口气。 紧闭的一门之内，萧九泠已经满头大汗，她左右两边都围满了人，屋子里一切东西都准备就绪。 比起上一辈子，自己生产时的经历，这辈子的生产，真是太好了。 起码，不用她去求任何人，大夫，稳婆都守在她身边。 所需的药材，生产时可能会出现的情况所需的一切，都准备得十分齐全。 可是，萧九泠心中还是有一股抹不掉的恐惧。 腹中的剧痛时不时地传来，她知道，这是腹中孩儿在告诉她，自己要出来了。 萧九泠疼得有些精神恍惚，在这恍恍惚惚中，她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生产时……那时，她被韩邓氏关在房中，屋子里只有一个村里的稳婆，还有青芍这个一直跟着她，情同姐妹的婢女。 她疼得厉害，肚子里两个孩子本就不好生，偏偏那稳婆又只是会在一旁叫她‘用力，用力’，她听着稳婆的话，拼尽全力也没有把孩子生下来，没了力气，还被稳婆说没用，想吃点东西补补力气，韩邓氏也只端来一碗米汤。 一碗清得见底的米汤能够给她补充多少体力？ 后面还是稳婆看不过去，又告诉韩邓氏，她腹中的孩子应该有两个，而且其中一个可能是男孩后，韩邓氏才骂骂咧咧不情不愿地给她端了些肉饭。 要知道，当时他们家里早已经不缺吃喝。 可是，韩邓氏依然改不了那抠抠搜搜的习惯，不像现在，房间里的餐盒中放满了各种萧九泠平日里爱吃的食物，还有各种能补充体力的糕点。 她疼得难受，想让韩羿陪陪他，毕竟她为了他与家族割裂，身边只剩下青芍和他了。 然而，韩羿却不知去向，想让韩邓氏把他叫回来，哪怕只是在门口说几句话安慰她也可，但韩邓氏都不肯，说是女子生产，男子在一旁待着会一辈子走霉运。 还质问她，是不是不希望自己的相公将来有出息？ 韩邓氏的辱骂声，让萧九泠不敢再喊韩羿的名字。 后来她才知道，在她生死难测的那一晚，韩羿根本没去别的地方，而是在村子里一户人家里赌。 后来是因为她大出血了，眼看着要闹出人命了，才有人通知他回家，他刚回来，就看到青芍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韩邓氏帮她请大夫的样子，青芍见他回来，也去求了他，然而韩羿他不仅没有答应，还听说萧九泠大出血，屋子里到处都是血腥气，而害怕得不敢靠前。 “慕容璟……” 恍恍惚惚地萧九泠，在承受剧痛的时候，从唇齿间飘出慕容璟的名字。 “小姐！”强忍着哭声的青芍听清楚了她这声意识不清的呼唤，连忙丢下手中的帕子冲了出去。 门外，焦急等候的众人，一见青芍出来，就慌忙围了上去。 “青芍，里面怎么样？” “青芍，九泠如何了？” “……” 一时间，青芍被围住，寸步难行。 她急得不行，只能跺脚大喊：“我家小姐现在疼得很，她想见姑爷！” 这话一喊出来，四周都静了静。 乔氏最先回过神来，催促旁边伺候的小厮，“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再派人去把少将军给我找回来！” “是！” 腿脚最快的小厮连忙跑了出去。 乔氏在后面急着大喊：“记得骑马去快些！” “青芍，你回去守着你家小姐，我去找人。”容倾对青芍道。 青芍看了她一眼，用力点了点头，又转身跑回了房里。 容倾看着重新关闭的房门，扭头朝大门方向跑去。 从海棠苑跑到将军府大门这一段路上，容倾脑海里不断闪现出她幼年时，母亲生产的画面。 “男人做的事，为何要女子来承受这一切苦难？生也好，死也罢，都是女子的命么？” 容倾眼泪夺眶而出，她一边抹泪，一边在口中呢喃。 等她刚跑到将军府大门时，就听到从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抬头一看，便看到慕容璟慌了神地骑马奔疾而来，他在府门外不等马彻底停下，就直接跳下马，从容倾身边直接冲了进去，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容倾一般。 容倾站在原地愣了一下，突然抹掉脸上的泪痕笑了。 此时，又有马蹄声传来，容倾看过去便看到了紧跟而来的慕容烈。 “阿倾，你为何在这？”慕容烈看到了容倾，有些奇怪。 不过，也不等容倾回答，慕容烈就马上追问：“九泠现在如何？” “干爹，九泠还在生产，干娘三婶她们都在海棠苑等着。”容倾立马道。 “快，我们赶紧过去。”慕容烈把马鞭甩给守门的人，与容倾又急急忙忙地朝海棠苑去了。 …… 等他们到了海棠苑时，容倾看了看外面的人，却不见慕容璟的身影。 “慕容璟呢？”容倾下意识地问。 乔氏还未来得及开口，钱氏便忙道：“阿璟他进去了，说是要陪着九泠。” 容倾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起码，萧九泠没有嫁错人。 她悄悄看了一下乔氏和慕容烈的表情，毕竟女子生产，男子回避这种事是规矩。 但好在，无论是乔氏和慕容烈都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不满，脸上只有对萧九泠的担忧之色。 …… 房内，萧九泠疼得昏死了过去，等她意识再清醒时，她只觉得她的手被人攥在掌中，耳边还有人在喊着她的名字，她好像听到了慕容璟的声音，但她实在是疼极了，只能依着稳婆的话，一次又一次的配合稳婆的动作生产。 萧九泠不记得自己到底坚持了多久，她只记得就在她快要力竭的时候，她终于感觉到腹部一松，有什么东西从她肚子里流了出来，然后便听到了婴孩的哭泣声。 “生了生了，恭喜少将军，恭喜少夫人生了个千金，是咱们将军府的大小姐！” 第236章 圣旨密信皆至 “生了生了，少夫人给咱们将军府生了个大小姐！母女平安！” 紧闭的大门一开，稳婆强颜欢笑地抱着襁褓中的婴孩走了出来。 她虽然笑着，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慕容烈和乔氏的表情。 而在外焦急等候的乔氏和慕容烈，在听到萧九泠顺利生产后，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哪怕是听到她生下的是女婴，而非男丁时，也没有表现出失望的样子。 “快，快把我孙女抱给我看看。”乔氏回过神来，激动地朝稳婆走过去。 稳婆眼尖地注意到了慕容烈那张严肃的脸上流露出的笑意，以及乔氏急不可待的样子，也松了口气，脸上强笑出来的笑容也变得真诚了。 她抱着孩子迎上乔氏。 乔氏小心翼翼地从她手中接过孩子，孩子一入手，乔氏就移不开眼了。 “我的宝贝孙女真是太可爱了，长得真俊，瞧着小嘴大眼的，皮肤白里透红……”乔氏越看越喜欢，还激动的与钱氏和容倾分享。 三个女人把孩子围住，弄得慕容烈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凑近，只能站在外围伸长了脖子看几眼，每次看到了孙女的眉眼，他脸上的严肃都会散开，露出开心的笑容。 “干娘，咱们慕容家的大小姐以后肯定是个大美人！”容倾忍不住伸手想要戳戳孩子的脸。 “不仅漂亮，以后肯定也会像她爹娘一样厉害。”钱氏也在一旁道。 乔氏点点头，“我不求别的，只求我们家小宝贝平平安安，顺顺乐乐的长大就好。” “对了，少夫人现在如何？”乔氏问向稳婆。 稳婆笑吟吟地道：“少夫人没事，一切都好得很。” “有兄长陪着，九泠定然不会有事。”容倾也笑道。 乔氏这才放下心。 “今日辛苦了，赏钱翻倍。”乔氏又道。 稳婆此时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些。 …… 屋里，青芍白露她们已经麻利地收拾干净。 此时房间里清清爽爽，不仅没有妇人产子后残留的血腥味，反而带着几分草木清香。 那是因为，在大夫给萧九泠把过脉后，令人用艾草熏了一遍屋子，又在香炉里点了特制的安神香。 萧九泠这一觉睡得极沉，她好似做了个梦，又好似没有。 她只是恍惚间记得，在这一觉里，前世种种似乎都彻底离她远去了。 好像，前世的那些经历才是一个梦，如今才是现实。 等她睡够了，她才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屋子里熟悉的床帐，房间里很安静，有着淡淡的香味，闻起来让人很是安心。 就在萧九泠想要撑起身子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握在手里。 她扭头一看，竟然是慕容璟。 慕容璟也不知道陪着自己陪了多久，竟然困得睡着了，而且连下颌上的青色胡渣都冒了出来。 但是，她这微微一动，还是将他惊醒。 慕容璟睁开眼看到萧九泠醒来，露出了她熟悉的灿烂笑容。 “九泠，辛苦你了！”慕容璟直接把萧九泠搂入怀中，“你都不知，我看到你生产时所经受的一切心里有多害怕。” 萧九泠一愣。 在生产时的记忆，在她的记忆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当时她疼得厉害，又被前世记忆纠缠，浑浑噩噩，恍恍惚惚……她好像是听到了慕容璟的声音，却只以为那是幻觉而已。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幻觉？ 她在经历痛苦的生产时，慕容璟真的陪在了她身边？ 一点也不避讳？ “你是男子，怎可……” 萧九泠下意识地喃喃开口，只是话还未说完，就被慕容璟打断。 “男子又如何？孩子是你和我的，你在为了孩子而经受我无法感同身受的痛苦，我为何不能陪伴在你身边与你一起面对？九泠，我不是迂腐之人，那些规矩管不了我。” 萧九泠听得心中发涩。 难道真是上天看她上辈子过得太苦了，所以这辈子才把这么好的慕容璟给自己吗？ 原来所有的规矩和习俗，在偏爱和真心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 “九泠，我们就只要一个，再也不生了。”慕容璟突然道。 萧九泠更加错愕了。 她记起来了，自己好像生了个女儿。 自然对她来说，生男生女都一样，可是对慕容璟也是一样的吗？没有男丁来继承慕容家的一切，就算慕容璟不在乎，难道慕容烈和乔氏也不在乎吗？ “可我生的是女儿……” “九泠！”慕容璟不赞同地看着她，“女儿怎么了？男女都是我们的孩子，你也不必担心爹娘那边，你都不知道他们有多开心，多喜欢这个孙女。” “真的吗？”萧九泠怔愣地抬眸看向慕容璟。 慕容璟用力点了点头。 萧九泠感觉自己好像又做梦了……她到底何德何能才能遇上这么好的一家人？ 接下来的两个月，萧九泠被乔氏要求坐双月子，免得她在月子里没有休息好，落下什么病根，也担心只坐一个月子，生产时的亏损补不回来。 在这两个月里，萧九泠是真的感受到了慕容烈和乔氏对孩子的喜欢。 他们给孩子取了大名叫慕容悦琳，‘悦’表示愉悦、喜欢，是给人以温暖之感，‘琳’则是指美玉，代表了珍贵与优雅，是爷爷和奶奶给孩子最美好的祝福。 悦琳的小名，则叫‘珍珠’，同样是珍宝的意思。 而在大乾朝，一般生下女子的都不会办弥月宴，最多就是自家开上两桌，宴请一下两边的亲友。 只有生下男丁，才会大办特办。 可是慕容家不一样，一个月前乔氏就在准备小珍珠弥月宴的事。 她和慕容烈商议过，为了给孙女祈福，他们不仅要办上三日的流水席，还会在城中设点施粥，那热闹是独一份的，临南府没有哪个刚出生的孩子能有小珍珠这样的排场。 不仅如此，容倾更是把八宝楼的厨子都调去将军府开流水席，八宝楼连着三天的消费都是为了庆祝小珍珠出生而打折半价。 萧九泠名下的商铺，除了奇货居之外，也都在打折，还送赠品，就是为了庆祝他们大小姐出生。 等到小珍珠风风光光过弥月的时候，将军府里热闹沸腾，萧九泠也恢复好了。 热闹时，却来了两拨不速之客…… 第237章 京城怪事 第一波不速之客，是萧九泠和容倾她们都认识的梓鸢，她不仅带来了长公主的贺礼，还带来的长公主的密信。 密信中的内容，与第二波不速之客有关。 心中说，在蜀地之战中，萧九泠和慕容璟对朝廷所做出的贡献已经呈上给圣上，对他们的嘉奖很快就会送达临南府，他们要做上京城的准备了。 第二波不速之客，与梓鸢间隔没多久，大概就是一炷香的时间。 而这第二波不速之客，阵仗却要比梓鸢来时大得多。 因为，他们是宫中传旨官，不仅带着圣上的圣旨，还有宫中护卫随行保护。 他们直达将军府，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宣读了圣旨。 圣旨的内容，与长公主送来的密信内容大同小异。 都是说他们在蜀地上的事，要论功行赏，需要他们到京城去领赏谢恩。 一般来说，需要到京城去面见皇帝领赏的，就不是什么小恩小惠了，若只是一般赏赐，跟着圣旨一起送来便可，但这圣旨上没有写明到底是赏赐了什么，只是说要上京领赏，让一切又变得有些扑朔迷离起来。 幸好，有长公主的密信在前，萧九泠才没有太过担忧。 接了旨，又给了传旨官和随行护卫们送上辛苦钱，还特别开了一桌丰盛的宴席给他们，传旨官高高在上的表情才变得温和了许多，告诉慕容璟他们只有三日准备时间，三日一到，就随着他们一起进京。 梓鸢并未露面，本来还说一起吃小珍珠的弥月酒，但是在圣旨到了的时候，梓鸢便隐去了身形。 后面离开时，也只是交代萧九泠他们，长公主已经在京城给他们安排了住所，到了京城后，自会有人来接应。 梓鸢走后，容倾不安地问萧九泠：“陛下下旨让你们进京，老师却给你们安排住所，这样不会引来非议吗？” 萧九泠倒是看得更清楚些，“咱们商行手握了番地的矿山，还有几条重要商道，这都是与朝廷做的生意，若是没有强大的背景，恐怕会被其他人撕得渣都不剩。老师这样做是像天下人宣告，我们是她的人，她的学生，她就是我们的靠山，我们的背景。况且，既然陛下已经下旨封赏，就说明蜀地的事基本上已经清晰了，我们与老师之间的关系也肯定瞒不住。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 容倾了然地点点头。“还是你厉害，能看清楚这背后的弯弯道道。” 萧九泠对容倾的话，只是笑了笑。 并非是她厉害，而是她重活一世，经验要比此时的容倾也多了一世，还有就是在蜀地时，她和长公主之间的接触要更多一些，比起容倾或许要稍微多了解长公主一分罢了。 …… 三日时间，匆匆而过。 萧九泠他们根本来不及多准备什么，小珍珠还太小，经受不住这样的长途跋涉，只好留在乔氏身边代为照顾。 也幸好乔氏不愿萧九泠太辛苦，所以早早请了奶娘，晚上的时候都是奶娘照顾小珍珠，给她喂夜奶。 如今，萧九泠要离开一阵，奶娘顶上也是可以的。 算算日子，萧九泠他们来去的路程，再加上在京城逗留的时间，最多三个月也该回来了。 一想到三个月见不着小珍珠，萧九泠心中也是不舍的。 可是京城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都不知道，她也不敢轻易带小珍珠去冒险。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把小珍珠留在临南府是最稳妥的。 三日一到，传旨官就催着让众人上路进京。 慕容烈这三天里也对慕容璟叮嘱了不少，具体什么内容萧九泠并不知道，但大概也是能猜到是什么。 因为慕容璟是武将，所以他奉旨进京可以带上一百亲卫随行，再加上萧九泠也是圣旨上写明了要领赏的人，所以她也带上了二三十个商行护卫，传旨官这边也没说什么。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临南府后，在城门口遇见了早已准备好的容倾。 萧九泠见到容倾有些惊诧，看她的样子似乎也要远行，可是容倾事先却没有说过这件事。 “你这是……”萧九泠隐隐猜到了什么。 容倾笑道：“我在京城也有八宝楼的生意要照看，正巧也要去京城，此番碰巧与你们同路，大家在路上也有个照应。” 萧九泠看向传旨官，见他并未说什么，当下便明白了容倾早已经打点好了一切。 容倾的车队加入了队伍，大家一起朝着京城出发。 重活一世，再次走上从临南府到京城这条路，萧九泠的心情截然不同。 与上一世对未来茫然未知的忐忑不同，萧九泠此刻是无比心安的，哪怕京城风云诡谲，但有慕容璟陪在她身边，她就很安心。 从临南府到京城，紧赶慢赶也要一个月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萧九泠有容倾陪着，慕容璟则与宫中来的护卫都混熟了，一路上也打听到了不少京城的事。 尤其是，最近这小半年里，京城里发生了不少怪事。 先是宣国公的老国公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居然把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带回家当侧夫人，弄得国公夫人要死要活的。 然后又曝出，现在宣国公府的世子不是真世子，而是假世子…… 还有人在京城里传歌谣，说显亲王有不臣之心，想要谋反。 因为这则消息，导致显亲王自亲罪罚，关闭府门，软禁府中。 慕容璟带回来的这些消息，对于容倾来说就是京城的八卦，但是一桩桩，一件件落在萧九泠心中，却如同石子砸进水里一般。 只因为，这些看似传闻的事，除了第一桩之外，是实实在在在她前世里发生过的！ 但是顺序却大为不同。 前世，是因为显亲王的谋反失败，才导致显亲王一党被清算，而当时的宣国公世子正是显亲王阵营里的人，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一次宣国公府也会因此受到牵连时，却突然爆出世子在出生的时候，就被人掉了包，所以现在宣国公府中的那位根本就不是真的世子…… 第238章 入京 也因为国公府里的世子是假世子这件事被爆出来后，国公府才顺着当年的线索一步步找到了临南府，找到了韩弈。 最终确认了韩弈就是当年那个被调包了的孩子，真正的国公府世子！ 也因此，才有了国公府认亲，韩弈独自一人赴京与国公府相认迟迟不归，萧九泠携子女上京寻夫，半路上遇见匪祸，子女皆亡，她也残了一条腿，拖着半条命进了京寻找韩弈的戏码。 可是现在，这些还未发生的事居然都被人提前曝光出来，这究竟是谁做的？ 京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九泠在思考这些的时候，脑海里就冒出了萧卿若的身影。 在临南府彻底消失了踪迹的萧卿若，她如今在什么地方？是死是活？ 萧九泠之所以想到了萧卿若，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应该只有她和萧卿若两个人是重生回来，且了解韩弈身上所发生的事的人。 京城里的传闻，几乎件件都与韩弈有着若有若无的关系，很难让萧九泠去觉得这一切与萧卿若无关！ 一时间，消失的萧卿若，消失的韩弈，消失的韩家…… 都被拉回到了萧九泠的记忆之中。 还未到京城，前方的目的却给她一种山雨欲来之势。 她也不知道，此行京城到底是福是祸。 “真是没想到，韩弈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世，也不知道他失踪之后去了哪里，是否在京城中，若他真的在，那我们倒是可以好好问问他，庶妹的下落。”慕容璟道。 萧九泠一愣，她下意识地看向慕容璟，似乎是没想到慕容璟会这么说。 慕容璟注意到了她的神色，忙解释道：“我并非是担忧庶妹生死，只是萧卿若毕竟是你的庶妹，是生是死我们也要知情才好。” “她大概还活着，而且活得还不错。”萧九泠道。 她这番话倒不是全是胡说。 因为她突然想起，过年前乔氏曾派人去萧氏老宅去送年礼，顺便告知萧远鹤与严氏，萧九泠怀有身孕不便出行的消息，今年就免了闺女回娘家的习俗。 但去的人回来告知，萧远鹤与严氏已经和离，且萧远鹤带着萧卿若的姨娘以及刚出生不久的儿子不知去向。 他们离开之前，是收到了一封信的。 信中内容无人知晓，但众人只知道萧远鹤在看了信中内容之后，变得意气风发，一扫之前的颓废之相。 当时萧九泠得到这个消息时，并未多想。 如今看来，应该就是萧卿若送去的信。 京城之中，突然爆出许多前世发生过，今世却还未发生的事，而且都与韩弈有关。 萧九泠就怀疑是萧卿若所为。 这次去京城，恐怕他们不仅会发现萧卿若在经常，萧远鹤在京城，甚至韩弈和消失的韩家都会在京城。 “九泠可是知道什么？”慕容璟疑惑萧九泠的回答。 萧九泠摇摇头，“我知道的并不多，只是一些猜测而已。至于这些猜测是否正确，等我们到了京城自会知晓。” 慕容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再多问什么。 一行人，在路上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一月之期的期限内，进入了京城地界。 进了京城，萧九泠他们就要和传旨官及皇家护卫分开了。 传旨官和皇家护卫要回去复命，告知上级慕容璟和萧九泠已经到了京城的消息。 而慕容璟和萧九泠则要在京城暂时落脚，告知官署他们落脚之处，然后等待圣上召唤。 皇帝一日不召唤，他们就只能一日留在京城。 一路上，萧九泠和容倾都出手大方，慕容璟又与皇家护卫们打成了一片，所以在分别是，传旨官暗中叮嘱了，让他们这三日内不可乱走，召见他们的圣旨应该会在三日内下达。 萧九泠立即让白露拿出一袋金豆子递给了传旨官作为感谢。 传旨官掂量了一下袋子的重量满意的离开了。 他们前脚离开，长公主派来的人就出现在慕容璟和萧九泠，以及容倾面前。 没有二话的，就把他们带到了长公主准备好的宅院住下。 那宅院坐落在朱雀大街，离皇宫只有一步之遥，四周住的人都是各种权贵。 萧九泠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其实并不陌生，前世的她曾来过这里好几次，因为宣国公府也在这条街上，只不过与长公主安排的这座宅院一头一尾罢了。 梦中逐渐模糊的场景，在这一刻又一次清晰起来。 萧九泠不得不小心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要露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惹人起疑。 她一直在提醒自己，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她决不能流露出一点不对，否则她会害得慕容璟，甚至容倾他们一起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因为，她是重生之人！ 因为在她踏入京城之前，已经有一个重生的人在这里搅动了风云。 …… 长公主安排的宅院景色优美自然不在话下，里面伺候的人也都是来自于公主府，是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更何况慕容璟带来的一百亲卫也住在这里，这使得萧九泠的不安都少了些。 “把你送到这我就放心了，我先去八宝楼。”容倾看到萧九泠他们安顿下来后，起身就准备走。 容家要在京城发展产业，自然在京城也有独立的住处。 容倾是打算看到萧九泠和慕容璟安顿好后便离开的。 谁知，她刚起身，之前在城门口等他们的管事就站出来，拦住了容倾的去路。 容倾不解地看向他。 管事却道：“容东家慢行，殿下在这里也给容东家准备了房间。容东家还是留下在此等候殿下吧。” “老师要来？” “老师要来！” 萧九泠和容倾异口同声。 管事点点头，“两位先休整一番，入夜后殿下会亲自来探望两位。” 说完，管事便躬身退下，似乎不愿再多透露什么消息。 等他离开之后，容倾和萧九泠四目相对，她们又同时看向了慕容璟。 三人的眼中都变得凝重起来。 “看来，这次京城之行，并非是封赏谢恩那么简单。”慕容璟沉声道。 容倾点了点头。 萧九泠微微蹙眉，“我们也不必太过担忧，一切等见到老师之后便都清晰明了了。” 第239章 夜会长公主 大乾朝的京城有宵禁的规矩，但是这样的规矩在一些特权人面前，也不算什么。 当外面的更夫敲响三更锣后，长公主悄然而至。 与长公主一起来的人，还有那位冷面的南宫将军，以及梓鸢。 萧九泠他们因为一早就得到了管事的提点，所以迟迟未睡，当虞璇玑披着斗篷进来时，他们三人都不约而同地起身相迎。 “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坐吧。”虞璇玑解开斗篷的绳子，随意地扔给了梓鸢。 梓鸢接住之后，将其理顺，挂在自己手臂上。 这只不过是一个不经意间的举动，却让萧九泠三人看出了虞璇玑举手投足间的潇洒随性。 比起当初在弗东城相遇时，虞璇玑身上少了几分云淡风轻，多了几分张扬恣意的飒飒之风。 “老师。” 虽然虞璇玑说了不必多礼，但萧九泠和容倾还是恭敬地向她行礼。 慕容璟也亦然。 只不过，他对虞璇玑的称呼是‘殿下’。 虞璇玑随意摆摆手，率先入座之后，其他人才敢依次坐下。 似乎是有意而为，虞璇玑是择圆桌而坐，这样萧九泠三人坐下之后，四人之间也显得比较亲近。 之前把萧九泠他们接来的管事，亲自带着婢女端来茶点，瓜果轻放在圆桌上后，才又带着人悄然退去。 南宫将军也梓鸢也随之退出了屋子，不过却没有走远，而是守在了门外，阻止其他人靠近。 房中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容倾悄悄看向萧九泠，萧九泠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虞璇玑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三人的拘谨，自顾地倒了杯茶后，又喝了一口，发出惬意的笑意：“虽然已经是春末初夏，但京城夜里还是有些凉意，喝一口热茶要舒服许多。” 她看向三人：“你们也试试。” 三人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也都各自喝了一口，许久未见的拘谨才被热茶驱散。 说起来，在蜀地的时候，萧九泠与长公主之间相处甚多，且她们还有着一个师生名份，但她却不敢过于放肆。 因为，长公主是皇家人，素手能翻云。 “这次进京路上可还顺利？”一口茶之后，长公主主动询问。 这看似家常的询问，却让容倾再次看向了萧九泠，慕容璟也没有着急回答。 见状，虞璇玑眼底的笑意淡了些，“怎么不过几月未见，你们与孤之间便生疏了那么多？” “老师言重了，我们只是太久未见老师，一时间还未回过神来，沉浸在见到老师的喜悦之中。”萧九泠反应极快。 容倾在她开口后，也紧随其后：“是啊老师，一段时日未见，您的气色好了许多，更美了。” “殿下，末将不敢唐突殿下。”慕容璟也道。 虞璇玑恣意而笑，等她笑完后，才伸出手指点着他们每一人，“你们啊，一个个都说得都比唱得好听。” 收回手后，她才缓缓道：“听好了，你们两个既然是孤的学生，就如同孤的子侄一般，无论是在外人面前，还是在私底下都要记得你们背后站着的是孤，腰杆都给孤挺直了。还有你，慕容璟……”虞璇玑转眸看向慕容璟：“你也一样。” 三人纷纷应诺。 有了虞璇玑这番话，屋里的气氛松弛了许多。 见气氛好转了，虞璇玑才道：“你们今日进京，可知道蜀地之事的后续？” 萧九泠和慕容璟彼此对望一眼，都纷纷摇头。 容倾就更是不清楚了。 “我们回临南府后，并未打听京中之事，所以并不知道此事后续。”萧九泠道。 虞璇玑对此似乎也并不意外，“你们不知道也无妨，孤告诉你们也是一样。” 接着，长公主殿下就把蜀地之事的后续告诉了三人。 这也是她今夜前来的目的。 平西大军没有过多伤亡就以最小的代价平叛武刚的边军，且还与番人部落达成了初步通商部落。 大乾朝廷不仅因此得到了许多铁矿和马匹，还借机与番人部落签订了二十年内互不侵犯的合约，这也是开设边市的条件之一。 这些都是有利于朝廷的，圣上自然心情大好。 而长公主带回来的那些关于贪墨军饷，以及林天雷贩卖军资的证据，自然让天子震怒。 长公主不希望天子软弱又一次含糊过去，所以在朝廷之上舌战群雄，将这些事可能会引发出的后果一一列举，并反问天子，若大乾朝四方边军都经历此事，一一效仿武刚问责朝廷，他这个天子还能坐得稳吗？ 天子被吓到，又因为长公主的强势，不得不咬牙整顿贪官污吏，要清洗朝堂。 这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才会持续那么久。 但值得庆幸的是，虽然很艰难，群臣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但只要天子下了决心，还是处置了一大批人。 林天雷就在这批被处置之列，他背判斩首，家族之中成年男丁也被判了斩刑，未成年的男丁和女眷则要发配北疆三代为奴，男不可入仕，女只能在贱籍，无赦免不可离开北疆。 其他涉及到军饷贪墨案件的官员，所受罪罚也大致如此。 所以，这次被发配北疆的罪臣之后足有浩浩荡荡三千人，可想而知此次卷入军饷贪墨案里的官员有多少。 这，还是圣上仁慈，只是追究三族的结果，若是追究九族，恐怕人数都要有数万了。 虞璇玑说完这些，突然看向萧九泠，“林天雷的女儿，那位京城才女林楚然也在被发配之列。” 萧九泠一怔。 林楚然这个名字猝不防及跳出来，萧九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些你便可放心，没有人会跟你抢你的慕容将军了。就算有人有这个心思，只要孤还在，他们就不敢。”虞璇玑打趣道。 慕容璟反应过来，有些窘迫。他低声向萧九泠解释：“九泠，我真的不认识那位林小姐。” “我知道。”萧九泠收敛心思，抬眸对慕容璟甜甜一笑。 三人都是知道其中内情的人，但容倾却并不知情，听到这几句话，她一头雾水地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忍不住问：“老师，九泠，兄长你们在说什么？九泠，有人看上了我兄长？” 第240章 林楚然 萧九泠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问过长公主一次，她就记住了这件事。 现在，容倾问起来，她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过，容倾可不是好糊弄的人，她越是好奇，就越是想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所以，萧九泠只好简单地向容倾解释了一番。 容倾听完之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拍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长公主还在。 虞璇玑眉梢轻挑了一下，倒是没有对容倾的行为出声责备。 见长公主没有怪罪的意思，容倾胆子也大了起来。 “简直是岂有此理，明知道我兄长早已成家，却还敢威逼利诱，想要让我兄长去当他女婿？我呸！也不看看他配也不配！” 容倾替萧九泠打抱不平。 更何况如今她与慕容璟之间还有着一层干亲关系，所以就更有立场说这番话了。 “你也不必替我生气，这不过是林天雷一厢情愿而已。就连那林家大小姐都未必知情。”萧九泠道。 萧九泠并不是在替林楚然说话，而是她还记得前世临死之前，她见到林楚然时，发现她与那位什么神医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清白，只不过韩弈好像没有看出来罢了。 她是搞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的。 若是那位神医对林楚然有情，又为何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韩弈？ 若是林楚然对那位神医有情，又为何要嫁入宣国公府？ 若说他们两人无情，萧九泠却又是不信的。 两人在韩弈不在时那眼神的纠缠，根本不像是无情的样子。 萧九泠看不懂，她只是在想，若他们两人有情，那林楚然就是有着情郎的，自然不会让自己父亲在阵前捉婿。 所以，她才说了句公道话。 谁知，容倾根本不在乎这个，她只知道林天雷想要棒打鸳鸯，甚至还想要萧九泠一尸两命的意思，就算林天雷已经死了，他的女儿也不无辜。 自然，这件事并非是虞璇玑此行的目的。 她将蜀地后续的事都说完之后，便对三人道：“好了，孤告诉你们这些，就是让你们心中有个底。这次进京面圣，当面谢恩这是荣宠，你们大可以向圣上讨要些赏赐。容倾虽然没有参与这件事，但后续调度进入番地的物资，也都是你在从中斡旋，还有你那温泉庄子，这些功劳孤都给你记得，也一并禀报了圣上。虽说这次圣上不会召见你，但属于你的赏赐也会分毫不差的发下来。等赏赐一到，你容家在京城的八宝楼也就站稳了脚跟。你和九泠不是张罗了个四洲商行吗？这京城的分行也可以置办起来了。” “多谢老师！” 萧九泠和容倾面不改色地道。 虞璇玑说完要说的事后，便起身离开。 前后在宅院的时间，不过是一个时辰左右。 等她离开之后，三人又重新坐下。 容倾有些后怕地道：“四洲商行是在临南府成立，且成立不久，但老师还是知晓了。看来我们所做的事，都在老师眼皮子底下。” “或许，殿下是担心你们的安全？”慕容璟道。 容倾看向萧九泠，眼神有些慌乱。“九泠，泉州那边……” “不要自乱阵脚。若是如你所想我们的一切行为都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她没有提商船这件事，那就是她认可的。我始终觉得，老师对我们并无恶意。”萧九泠握住容倾的手。 容倾渐渐冷静下来，她苦笑道：“我相信老师，可我不敢信皇家人。” 萧九泠和慕容璟都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慕容璟才道：“不管怎么样，我们走一步看一步，都警惕些。” 萧九泠和容倾点了点头。 容倾又自我安慰地道：“今晚听着老师的那些话，似乎她只是为了肃清朝廷腐败，并无什么私心。” “老师一生都是为了天下，又能有什么私心呢？”萧九泠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其他两人听。 …… 长公主的马车上，虞璇玑闭目养神。 南宫燕和梓鸢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边守护她。 突然，虞璇玑睁开眼看向南宫燕，“你向来寡言，如今这番欲言又止的，还不如说出来。” “殿下，臣只是不解，殿下为何不向她们说明殿下需要她们做的事？”南宫燕问。 虞璇玑又缓缓闭眼，“孤只是还未想好，要不要将她们卷进来。” 南宫燕闭上嘴不说话了。 梓鸢倒是嘀咕了句：“殿下说得简单，她们又怎知您每一步走得多艰难，才让那些贪官得到应有的惩罚？殿下明明是在帮圣上，偏偏圣上耳根子还那么软，受人挑拨几句，就又想要对付殿下了。” “梓鸢。”南宫燕警告地看向她。 梓鸢闭上了嘴，又不甘地看向闭目养神的虞璇玑，也不知道她是真的睡着了，还是不愿搭理她。 …… 第二日，萧九泠他们没有等来召见的圣旨，她在询问过管事后，才与慕容璟一起出了门。 这座京城之中，仿佛笼罩着一层层迷雾，让人看不真切。 无论是在来京路上听到的那些传闻，还是昨晚长公主说的那些话，萧九泠都觉得半真半假。 只是，这些事一时半会都难以查明，她只能向慕容璟所说那样走一步看一步。 她今日出门，是为了去见一见林楚然。 为什么去见林楚然……自然是对她前世种种做一个了结。 今生，林楚然并未对她做什么，而因为林天雷的事，林楚然也受到了牵连，所以萧九泠的了结并不是说要对林楚然做些什么，而是想在心中让自己彻底告别前世。 当这一切都彻底放下之后，从此她萧九泠再不会为前世种种而心生怨怼，从此便天高海阔。 林楚然他们这些罪臣家属，是今日出发前往北疆，她只需要在他们出城必经之路等着，自然会看到林楚然。 北疆是大乾朝北方的苦寒之地，只有荒凉的戈壁大漠还有冰寒。 要去北疆，必然要从京城北门而出。 萧九泠和慕容璟站在北大街旁的一个茶楼二楼包厢里，对着窗外，前方便是北城门，而从城内缓缓而来的便是今日被发配的人…… 第241章 云尘 朝北城门而来的队伍浩浩荡荡。 毕竟，这次被押送发配北疆的人足有三千多人，哪怕只是小孩和女眷，按照大乾律法押送的官差也要是犯人的两倍左右，所以这次前往北疆的人再加上路上所需的物资，这浩浩荡荡的队伍足有万人。 在那么多人中，萧九泠原以为自己恐怕会找不到林楚然。 然而，或许是上辈子刻骨铭心的恨实在是太难消，她在这么多人之中，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林楚然。 相比于上一世十年之后的唯一一面，此时的林楚然显然更加年轻貌美。 即便如此狼狈之下，没有珠钗美玉的点缀，林楚然依然出众于人群，真是不愧于京城的才女。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让父亲阵前捉婿呢？ 京城之中，恐怕求娶之人如过江之鲫吧。 萧九泠在心中感叹。 此时的林楚然在面对街边百姓投掷的烂菜叶，臭鸡蛋，石子等物也只是安静沉默地走着，她搀扶着的一位容貌与她相似的妇人，大概是她的母亲。 就这样看上去，林楚然只是一个受了父亲连累，楚楚可怜的小女子。 谁能想到在前世她是一个心如蛇蝎，不仅视人命如草芥，还要人心头血养活的人呢？ 萧九泠的眼神逐渐冰冷。 慕容璟一直站在她身边陪伴着，也将她表情的变化也都一一看在眼底。 他其实并不太明白，他们今日为何要来这里看着这一幕。 在他看来，林天雷是罪有应得，既然事情已了，接下来发生的事，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虽不理解，但慕容璟还是陪着萧九泠来了。 但此时，萧九泠的神情变化，却让他捉摸不透。 被发配的人虽然多，但林楚然从萧九泠窗前经过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 很快，萧九泠就只能看到她一个背影。 这一世，因为慕容璟没死，间接或直接的导致了林天雷事败，林楚然再也不是京城里的贵族小姐，而变成了三代为奴的犯官之后，要一辈子留在那苦寒的北疆。 她无辜吗？ 萧九泠并不觉得她完全无辜，就算撇开上辈子的那些事不谈，林天雷盗卖军资换来的那些钱，难道林楚然就一分未用？ 既然同享了富贵，那么就要一起承担罪责。 就如同在临南府，那个庄子里的事虽然与萧九泠并无关系，但既然从那庄子里有不干净的钱流进了萧家，那么她也要付出代价。 结束那庄子里的罪恶，只是生为人的底线。 而卖了一半嫁妆补偿那些受害人的家属，又建立归云庄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女子们、孤儿们一个安身之地，教会他们靠自己的本事吃饭，这些都是她在为萧家赎罪，为严氏赎罪，也为了她在不知情时，清还在萧家从严氏那里得来的吃穿用度的开资。 所以，如今林楚然所遭受的一切，不管对她是否公平，都是因为她的父亲林天雷。 林楚然的背影渐渐隐匿于人群之中，萧九泠觉得堵在自己心口的那一团怨气也消散了许多。 她在心中默默道：‘孩子们，上辈子娘亲亲手杀了你们狼心狗肺的爹和那个害了你们的女人，已经给你们报仇了。这辈子，娘与你们无缘，希望你们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健康快乐的长大。’ 小珍珠不是她前世的女儿，在萧九泠第一次抱小珍珠的时候就明确地感觉到了。 她也不希望小珍珠是前世那两个孩子之一，小珍珠就是她和慕容璟的孩子，不是谁的替身。 当在人群中再也见不到林楚然时，萧九泠正准备叫慕容璟离开，却突然注意到人群里有一袭白衣，容貌出众的男子，在围观的人群中跟着发配的人缓行。 在看清楚那男人的脸时，萧九泠同样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就是那个与林楚然暧昧不清的云大夫！ 而且，他似乎比韩弈更了解林楚然真正的为人和秘密，所以林楚然在威胁她嘲讽她的时候，都带上了这位云大夫。 “九泠怎么了？”慕容璟注意到萧九泠的目光。 萧九泠坦然地指向云大夫，“我想要与那人聊聊，阿璟可有办法？” 慕容璟准确无误地看到了人群中的云大夫，他自信地笑了笑，“简单。九泠在这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虽是不难，但这里是京城，阿璟还是要小心。”萧九泠叮嘱。 慕容璟给了萧九泠一个‘放心’的眼神，便大步离去了。 萧九泠不想引人注意，所以也关上窗退回了房间。 她刚喝了一盏茶，就听到门外有动静，紧接着慕容璟推门而入，被他拎着进来的是一动不动的云大夫。 萧九泠缓缓起身，目光扫过云大夫的脸。 是了，她确认没错，这个云大夫就是上辈子陪在林楚然身边的人。 此时的云大夫，也并无上辈子他们见面时一副忧郁冷漠的样子，但是又好像有什么不对。 萧九泠狐疑地看向慕容璟，慕容璟开口解释：“为了不引起旁人注意，我靠近他时封了他的穴位，他暂时只能听我摆布，也不能说话。” 说着，慕容璟在云大夫脖子上一点，原本紧闭双唇的云大夫立即开口质问。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们竟然敢当街掳人？” “你放心，我们不要你的命，只是问你一些事，问完之后便会放你离去。但你若不配合，我能将你在人群中掳来，也自然能让你死得悄无声息。” 慕容璟会威胁人了？ 萧九泠倒是觉得这是个意外惊喜。 或许是刚才慕容璟露的那一手，的确震慑住了云大夫，所以他在神情变了变后，还是选择了服从。 见云大夫妥协后，萧九泠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云尘。”似乎自己的名字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所以云大夫，不云尘回答得很痛快。 “云尘。”萧九泠重复了他的名字，眸光清冷地看向他：“你和林楚然是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不仅慕容璟都向萧九泠投来了意外的目光，连云尘都双瞳惊恐地一缩，震惊地看向她。 第242章 传唤 “你怎会……” 云尘在震惊之下，脱口而出。 然而，才刚说出三个字，他又立即反应过来，紧紧地闭上了嘴。 再开口时，他的眼神已经变得警惕，“你到底是谁？” 萧九泠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得好似在日常闲聊一般。“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要记住，你想要再见到林楚然，那就要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知道了我想知道的，自然也就不会为难你了。” 慕容璟收起心中的诧异，冷着脸向前走了一步，那种在战场之上杀过人的气势，一下子就把云尘压得死死的。 云尘强装镇定，“你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些？若你要伤害她，我是决计不会多说一字的，你们要杀便杀。” 萧九泠轻笑出声。 云尘不解地看向她。 等笑够了，萧九泠才道：“她如今都已经要发配北疆，三代为奴了。你觉得我还要害她什么？” 云尘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想要一走了之的，但是他身旁这个男人只是解开了他说话的穴道，并未放开他的行动，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但就算是让他恢复行动了，他想要从这个男人眼皮子底下溜走，那也是不可能的。 云尘对自己的伸手有着清晰无比的认知。 他那点身手最多也就是在山中采药时能防身而已，且真的遇上危险了，恐怕他也自身难保。 而面前的人，显然就是功夫高强的，他怎么逃得了？ 最重要的是，那句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事实。 林楚然已经沦落得那么惨了，就算以前有些官家小姐与她不对付，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做些什么落井下石的事，平白无故地给自己身上惹事。 “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与林楚然是什么关系？”萧九泠再度问出这个问题。 其实，她就是在看到云尘出现在人群中时，突然有些好奇罢了。 云尘这一次没有再闭嘴不谈，而是沉声说出了他与林楚然的事。 “我的师父是一名游方神医，在六年前被林家请入京城给林家大小姐治病……” …… 原来，云尘是一名孤儿。 在襁褓中时，被师父捡到从此便带在身边养育，等他长大后，又开始跟着师父学药理，断诊看病。 云尘说，他师父用药比较大胆，且方子有些邪。 一些旁人医治不了的疾病，他师父会大胆的用一些虎狼之药，或是一些早已经没什么人知晓的偏方来治病，很多时候也收获了奇效，这神医之名也就渐渐传开了。 林楚然有心疾之症，在京城中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林天雷不知找了多少京城名医来给林楚然诊治过，连御医都看过，但都说无法根治。 若是精细养着，林楚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若是要成亲生子，恐怕就生死难料。 精心培养的女儿不能为家族联姻，这是林天雷不能接受的，正好那个时候云尘的师父名声大噪，就被林天雷请入了京城。 也就是在同年，云尘与林楚然相识。 那个时候的他们，都还是十一二岁的少年，林楚然因为身体不好，所以经常都是一个人独处十分孤单。 而云尘因为师父的关系，经常在林府中出入，因为同情林楚然，所以会带一些小玩意给她，陪她说话什么的…… 这两小无猜的感情，渐渐的到了两人成年之后就变了味。 而那个时候，他师父已经把林楚然的心疾治好了。 在云尘讲到这里的时候，萧九泠突然出声打断他。“你师父用的什么药，或者说用了什么为药引？” 云尘愕然失态，他看向萧九泠瞳孔都在颤动。 看着他的表情，萧九泠心中已经明了。“是无辜女子的心头血是吗？” 慕容璟震惊地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向低下头的云尘。 “你、你们……”云尘根本不敢去看慕容璟和萧九泠，他只能苍白地替自己师父，也是替林楚然解释。“林府给了她们一大笔钱，她们都是、都是自愿的……” “自愿？”萧九泠讥讽地笑了，“是她们自愿，还是她们家人的自愿？” 云尘羞愧得说不出话。 萧九泠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你刚才说，林楚然的心疾已经被你师父治好了，可会有复发的可能？” “绝无复发的可能！师父用药虽然邪性，但只要是他治好的病，就不会再犯。”云尘似乎很不喜欢有人怀疑自己师父的医术，所以辩解得很快。 果然。 萧九泠又一次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韩弈来找她要心头血救林楚然那件事，分明就是林楚然自己装病。 叫来云尘，恐怕也是为了取信韩弈，更是要通过云尘的手杀了她，而云尘与她相伴多年，肯定也是知道这些的，只不过是为了心中那份情，他选择了接受罢了。 “你继续说。”萧九泠语气出奇的平静。 云尘惊恐地看向萧九泠，他不知道萧九泠到底是什么人，还知道些什么，但他肯定不敢撒谎，他也怕自己有什么隐瞒不说，会害得已经那么惨的林楚然被迁怒。 于是接下来，不用萧九泠再主动问，云尘便把他和林楚然之间的事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说完之后，慕容璟便把他放走了。 云尘说，他要陪着林楚然一起去北疆，要照顾她。 对于云尘的这个决定，萧九泠不置可否。 回去的路上，慕容璟没有问什么，萧九泠便也没有说什么。 刚回来没多久，宫中的传召旨意就到了，命令慕容璟和萧九泠夫妇明日进宫面圣。 果然，天子的召见，没有超过第三日。 晚上沐浴的时候，萧九泠躺在水中脑海里还在想着云尘的话。 她心中的一切疑团也都得以解释通了。 林天雷想要林楚然联姻，但林楚然的病，却让林天雷想要攀附的那些婚事都难以成行。 恰巧在那个时候，林楚然和云尘之间的暧昧被林天雷知道，他将两人分开，想要快速的给林楚然找一个夫婿，而这个时候蜀地边军叛乱，林天雷挂帅出征，见到了潜力极大的慕容璟，便想要招其为婿，一来是方便拿捏，二来则是慕容璟若能成为新贵，那么林楚然也不算是低嫁了。 第243章 三品诰命 林天雷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也看准了慕容璟身上的潜力，所以才有了后来的那些谋算。 而林楚然这边…… 虽然云尘说得情真意切，但萧九泠却不觉得林楚然对云尘的喜欢有多少。 若林楚然真的非云尘不嫁，那她前世最后为何会嫁给韩弈？ 她与云尘之间的拉扯，到底是真爱居多，还是利用居多？ 在萧九泠看来，恐怕林楚然对云尘，还是利用居多。 她虽然前世今生只见过林楚然两面，但这两面之间却隔着人命。 萧九泠太明白林楚然是怎么想了…… 她与云尘的纠葛，或许真的有些少年慕艾在其中，但更多的恐怕还是对自己身体的担心。 云尘说，他师父在治好林楚然后没多久便去世了，他继承了师父的衣钵，本应该继续四海游方，可是为了林楚然，他一直在京城逗留。 因为，林楚然舍不得他离开，所以他便没有离开。 林楚然的舍不得，是怕自己再犯病，又或是身体有什么别的不适，没了神医的照料，她会出事吧？ 哪怕云尘的师父已经治好了她，但她依然不敢完全相信。 还有一个疑点就是，林天雷是什么样的人，萧九泠也从慕容璟口中得知一二。 一个看中了属下，想要将其招之为婿，哪怕知道这个属下早已有了妻子，他都希望属下能抛妻弃子的人，一个属下不听话，自己都要动手安排人让属下原配死于非命的人，怎么可能在得知云尘与林楚然的私情后，还让云尘活着？ 那恐怕是因为林楚然暗地里告诉了林楚然自己的目的，她要云尘活着是为了保命。 所以，林天雷才没有杀了云尘。 甚至要尽快让林楚然嫁出去，恐怕也是为了给云尘塑造出一种，两人相爱难相守，父命难为，今生无缘的凄美之感，好让云尘更加死心塌地地守护林楚然。 萧九泠分析到现在，林楚然到底有没有参与谋算到让林天雷阵前捉婿这件事中已经不重要了。 林楚然的心机…… 果然，哪怕是提前十年，也一样的有城府。 萧九泠闭上眼，靠在浴桶之中，温热的水洗掉了她一身的疲惫。 她在想，前世，林楚然最后还是嫁给了韩弈，在韩弈还未被宣国公府认回之前的那十年，她又做了什么？她和云尘之间又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才让如今一个纯爱的神医，变成了她见到时那个忧郁，冷漠孤寂的人？ 但，这也仅仅只是好奇罢了。 如今，一切发生已经与前世走向了完全不同的道路，前世那些发生过的，这辈子还会不会发生已经不知道了。 林楚然这个人这辈子与她再无半点关系。 只是希望林楚然在北疆的时候，能活得久一点，就当是为那些因她而死的那些无辜之人赎罪了。 …… 入宫面圣，需要懂得一些礼仪，还要沐浴更衣以表尊敬。 随着传召旨意而来的，还有一位宫中伺候的礼仪嬷嬷，就是负责教导他们，好让他们在明日觐见天子时，一切礼仪都准确无误，不会冒犯天子，犯下大不敬之罪。 当晚入睡前，长公主府里派人来传话，说明日天子召见的时候，长公主也会在，让他们不必太过担心，早些休息养足精神。 萧九泠和慕容璟这一晚，按照宫中规矩是分房而睡。 又因为要学习宫中礼仪，所以两人没有私下见面的机会，也就无从去说林楚然的事。 为什么萧九泠会知道那么多关于林楚然的私密之事？ 萧九泠想，慕容璟心中肯定是好奇的。 只是出于对萧九泠的信任，所以慕容璟并未多问。 萧九泠不想用假话欺骗慕容璟，但真话又不知道该如何说，现在的局面反而让她松了口气。 他们两人是在回府后分开，进宫之前才在宅子门外见面。 萧九泠坐轿子，慕容璟骑马，来到宫门之后，才步行而入，被内侍引到一座偏殿等候。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能随意说话。 都要规规矩矩地等着天子召见。 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 萧九泠也不知道这是宫中规矩，还是故意为之。 快等到两个时辰时，前面终于传话说圣上有时间见他们了。 萧九泠和慕容璟起身，两人互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跟在内侍身后走出偏殿，一路上目不斜视地穿过宫门，院门，走了将近一炷香时间，才来到了天子召见的勤政殿外。 “二位就在此等候吧，奴先进去向圣上说一声。” “有劳公公。” 萧九泠和慕容璟安静地在门外等着，这一次倒是没让他们等多久，很快那位内侍就去而复返通知他们进去。 进门时，内侍还不放心的叮嘱，莫要乱看。 萧九泠和慕容璟自然不会乱看。 不过是进宫这段时间，他们就已经感受到了天子的为难。 天子既然见了他们，又为何要为难？ 他们既然是有功之人，又为何被天子如此不待见？ 两人都是聪明人，稍微想想就知道因为在所有人眼中，他们是长公主的人。 所以，为了避免麻烦，他们就要做到没有一丝错漏，让人挑不出毛病，才能平安地离开这个皇宫。 慕容璟和萧九泠进去之后，按照礼仪嬷嬷的教导，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他们能感受到左右两边都站着不少人，但却不知道是谁，他们在心中默默数了九步后，停住，双膝跪地行礼，那动作标准得好似他们在宫中已经生活了好几年一样，再挑剔的人都难以挑出错处来。 “末将慕容璟……” “民妇萧九泠……” “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萧九泠虽然是慕容璟的妻子，但因为身上没有诰命，所以依然只能称自己为民妇。 而慕容璟虽然在蜀地的时候有林天雷给的官职，但那些都是军中的事，在朝堂上是不能以军中官职来称呼自己的。 “嗯，不错。” 一个高高在上的男子声音，落入了萧九泠耳中。 她知道，这就是大乾朝的圣上天子，最尊贵的人！ “你们二人在蜀地所做的功绩，长公主都已经禀报给朕，朕一向赏罚分明，你们是有功之人，该有的封赏自然不会少了。萧氏……” “民妇在。”萧九泠将眸子垂得更低。 “朕听说你是个商人？” “回陛下，民妇的确是个商人。” “嗯，虽是商人，却也能在国家有难之际，无谓生死为国效力，且在不久之前的水患一事上，你虽是女子也有大义侠气，朕要封你为三品诰命，赐封顺华夫人……” 第244章 她好像见到了萧远鹤 “……赐封顺华夫人，享县主食禄。赐一千金，五千银，蜀锦一百匹，东珠一串，珊瑚一对……” 在圣人赐封之后，那些赏下的金银之物，则是又内侍总管一一念出。 但是，那些琳琅满目的封赏，却没有让萧九泠听进去。 她的心思全在了三品诰命，被天子赐封顺华夫人这一条上！ 重生之后，她筹谋着嫁给慕容璟，就是为了等他战死后，给家族挣来的那份荣耀。 慕容将军府有这份荣耀在身，哪怕诰命依然是乔氏的，她都觉得在面对国公府是，心里是有底气的。 她也相信自己，可以靠自己的能力给自己挣来一份诰命。 只要她有了诰命在身，就是在朝廷里登记造册的命妇，哪怕只是九品，八品，七品……都不再是国公府能够随意拿捏的对象。 萧九泠唯一没想到的就是，重生不到两年时间，她就超额完成了这个目标！ 而且，她的品阶不是低品阶，而是高品阶的三品！ 要知道，国公府虽然是一品国公府，但那是依仗祖荫。 而她这三品诰命，却是实实在在靠自己得来的。 更何况，她不仅被封为三品诰命，还被圣上赐了封号顺华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就如同皇家那些公主们，有封号的和没有封号的公主是完全不一样的。 长公主前面加了一个镇国的封号，她就是手握实权之人，百官见了她都要下跪行礼。 而她这个三品顺华夫人，有了这个封号，她以后在外面行走遇到官家，只要品阶低于她的官员都要以对上司之礼来对她。 总之，皇帝的赏赐，大大地超出了萧九泠的预计。 这边，对她的封赏结束后，便轮到了慕容璟。 慕容璟直接被破格提拔为三品云麾将军，官职还在慕容烈之上，同时还有一份与他官职同等的后宅诰命，因为萧九泠自己已经有了诰命，所以这份同样为三品，却无封号的诰命则给了慕容璟的生母乔氏。 至于实物赏赐，慕容璟的赏赐拿得没有萧九泠的多，但是更为实在。 良田，庄子，京城里的宅院，还有一个猎场，以及一把宝剑。 封赏完了之后，圣上便好像疲乏了许多，让他们退下了。 萧九泠在离开前，眼神快速地扫了一眼皇帝，又飞快地看了一眼长公主，然后便与慕容璟一起离开了。 离开大殿，朝宫外走的时候，萧九泠和慕容璟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出了宫门，坐上了马车，两人才松了口气。 回去时，慕容璟没有骑马，而是与萧九泠一起上了宅子里派来接他们的马车。 离皇宫的宫门越来越远时，萧九泠才对若有所思的慕容璟道：“离开时，我悄悄看了一眼皇帝，他神色似乎很不好。” 慕容璟惊讶地看她，最终无奈道：“九泠，你这胆子……” 萧九泠也知道自己胆子大了点，但她就是在离开时很快的看了一眼，应该是无人注意到的。 更何况，她真的很想知道皇帝对他们到底是敌是友。 却没想到看到了皇帝面色如病的一幕。 当然，皇帝如何轮不到他们非议，现在没有外人在，她也就是和慕容璟说说而已。 “皇宫之中，御医无数。陛下的身体，咱们操心不上。”慕容璟意有所指地道。 萧九泠点了点头，她自然是懂这个道理的，不过就是好奇而已。 “你在想什么？”萧九泠反问慕容璟。 慕容璟挑眉。 萧九泠随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角，状若无意地道：“陛下封了你为三品云麾将军，官职比爹还大，可并未见你开心。” 慕容璟失笑：“倒也不是不开心，而是陛下虽然升了我的品阶，却没有给予实职……我有些不明白。” “嗯？”萧九泠不解。 慕容璟解释：“一般来说，武将品阶有所变动，手中兵权也会随之变动。比如像爹，他被封为明威将军，被陛下派往临南府，驻守南疆，手中有边军二十万人，还要领守护临南府之职。我在临南府军中虽然被称为少将军，但那是因为爹的缘故，是爹分兵给了我，而不是陛下授予。” “就如同在蜀地之战，我虽被封为先锋军，掌握先锋部队人马，可是蜀地战事一了，这兵权便要归还朝廷，等候朝廷另派指令。可陛下虽然封了我为云麾将军，但手中并无领军，也就是说我这个云麾将军不过是一个空职罢了，与大乾朝历来封赏武将的习惯不符。” 听完慕容璟的解释，萧九泠算是听懂了。 也就是说，慕容璟这个云麾将军就是听着好听，实际上手中没有一个兵。 甚至，因为他有了军职，也就不能再领临南府的兵了。 看似升了官，但实际上还不如不封官之前。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萧九泠皱眉。 慕容璟摇摇头，他也看不懂。 …… 在两人疑惑大乾皇帝的心思时，虞璇玑也在御书房里与皇帝谈话。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慕容璟在蜀地之战中居功至伟，战绩可查，为何陛下封他为云麾将军，却不让他领军？”虞璇玑直言问。 大乾皇帝无额，精神萎靡的道：“皇姑，朕已经按照了你的意思对他二人进行了赐封，你还有什么不满的？朕累了，长公主请回吧。” 虞璇玑皱眉还想再说，却被内侍总管请出了御书房。 …… 马车行驶到了宅门外，慕容璟扶着萧九泠下了马车，两人正准备进去时，萧九泠突然止步，侧目看向右边。 慕容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之看到来往人群的背影，也没有什么异常。 “怎么了？”慕容璟问。 萧九泠依旧看着右边，若有所思地道：“我好像看到了我爹。” “岳父？”慕容璟很快反应过来。 萧九泠蹙眉：“那身影一晃而过，我只觉得很像，却不能肯定是不是看错了。” “九泠，要我派人去寻寻看吗？”慕容璟问。 萧九泠摇头：“不，今日陛下才封赏了我们，想必有不少人都在暗中窥视我们的一举一动。如今，我们不光是刚刚被陛下赐封的人，还是长公主的门生，还是要谨慎一些，免得横生枝节。” 慕容璟觉得萧九泠说的有理，点了点头，继续扶着她进门，没有再理会那个很像萧远鹤的人。 第245章 国公府的侧夫人 皇帝虽然赐了府邸给慕容璟，但因为那宅子还未收拾好，所以萧九泠他们还是只能住在长公主安排的宅子里。 从皇宫回到宅子，刚到门口，宅子的管事似乎早就得到了消息，早早等候在门外。 见他们来了，又亲自伺候他们下车，哪怕听到了他们的议论，他也仿佛没有听见似的，没有多言一句，也没有好奇张望，那位顺华夫人口中的‘父亲’。 直到萧九泠和慕容璟都进了府，他才若有所思地朝刚才萧九泠他们看过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 萧九泠和慕容璟回到宅子时，容倾已经早早来了。 “你们回来啦！如何，今日见到圣上心情怎样？”容倾起身迎向两人，迫不及待地问。 还不等萧九泠开口，她又马上道：“对了，今天陛下对我的赏赐也由京城府衙的官员敲锣打鼓地给送到了八宝楼，我这八宝楼如今算是在京城站住脚了。” 容倾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中难掩几分得意。 自然，她这份得意是来源于，如今她是容家的家主，刚刚成为家主便能够给家族带来这样一份殊荣，不仅狠狠打了家族里那些暗中蠢蠢欲动之人的脸，也让她这个容家第一个女家主拿出了一个漂亮的成绩，彻底坐稳了她这个家主之位。 如此这般，叫她如何不得已？ “九泠，这事我得好好谢谢你，若非是沾了你与兄长的光，我断不会有这般际遇。”容倾感叹。 “你不要妄自菲薄，这一切都是你应该得的。”萧九泠握住她的手，语气无比肯定地道。 三人坐下后，便开始聊今日之事。 容倾那边三言两语就说完了，萧九泠和慕容璟这边，他们倒是说得详细。 容倾并不是外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与他们之间的联系更为紧密，所以萧九泠和慕容璟也没有隐瞒他们自己心中暗自琢磨的事。 萧九泠还好，反正她的赐封也就是多了一份虚名和荣耀，不涉及什么实权。 可是圣上对慕容璟的赏赐，却很是耐人寻味了。 “陛下对兄长的赏赐，怎么别别扭扭的，有一种不情不愿的感觉。”容倾嘀咕。 萧九泠挑眉：“你也如此觉得？” 容倾点头。 萧九泠看向慕容璟，慕容璟沉默下来。 “对了，我今日听说了一件事。”容倾突然想到今日来找萧九泠的另一个目的。 萧九泠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容倾皱了皱眉，先问了萧九泠一个问题：“我记得你有一个庶妹。” 萧九泠颔首。 “已经不知所踪？”容倾又问。 萧九泠再度点头。 容倾蹙眉道：“你这个庶妹的闺名叫萧卿若对吧。” “是。”萧九泠在容倾这一连串的提问中，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容倾的脸色变得复杂起来，“今日我听说，宣国公府的老国公几个月前接进府的侧夫人就叫萧卿若。当然，我并不知道那国公府里的萧卿若到底是不是你庶妹萧卿若。” 果然如此…… 萧九泠在听到容倾的话后，并未太过惊讶，反而有一种巨石落地的轻松感。 或许，容倾会认为人有同名。 可是，萧九泠却不这样觉得！ 前世，宣国公府的老国公并没有娶了侧夫人这么一档子的事。 这辈子多了这么一个侧夫人，且还与她那位同为重生的庶妹一个名字，如此这般的巧合怎么可能只是同名同姓？ 再加上，在来京的路上，慕容璟从那些皇家侍卫口中打探到的一些京城之事，也足以证明她这位不甘心的庶妹一定进京了，且还是一样的蠢！ 显亲王要谋反的事，宣国公府真假世子的事……诸如此类提前曝光，若说没有萧卿若的身影在其中，她是不信的。 “年前，娘派人去萧家老宅送喜，得知我爹带着姨娘离开，下落不明的消息。今日，我出宫后，在街上看见了一个像极了我爹的人。恐怕你口中这位宣国公府的侧夫人，还真就是我那位了不得的庶妹。”萧九泠用极其平静的声音缓缓道。 容倾震惊得目惊口呆。 慕容璟似乎也是难以想象的样子。 …… 京城某处宅院之中…… 其实，若是萧九泠在此，就会发现，这座宅子十分的眼熟。 因为，她前世曾经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宅子里，萧远鹤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时不时地向紧闭的院门张望。 萧卿若的母亲夏姨娘则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逗弄，见萧远鹤焦急的样子，她到不慌不忙。“老爷，您这是做什么？晃来晃去，把奴家眼睛都晃花了。” 自从生了个儿子，又被萧远鹤抬成了平妻，夏姨娘的底气倒是多了不少。 但她还是清楚萧远鹤的自私凉薄的，所以还未进京前，她多少还会哄着，可如今进了京…… 哼，要知道，他萧远鹤能进京，是靠了她生的女儿。 心里有了这么一个念头后，夏姨娘在萧远鹤面前也开始大胆起来。 就像是刚刚说的那句话，若是放在以往，她是绝对不敢说的。 萧远鹤瞪向她，却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又把还未出口的话给憋了回去。 “你派人送信到宣国公府没有？”萧远鹤把话憋回去后，才闷声地问。 夏姨娘点了点头：“你一吩咐，我就照做了。老爷，你也别着急，如今卿若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她也不能一接到信就出府啊。咱们耐心等一会，像卿若那么孝顺的孩子，她肯定会来的。我们做父母的也要体谅她一些。” 萧远鹤板着脸，心中讥笑不已。 但终归，他什么也没说。 就在他等得不耐烦时，紧闭的院门终于响了起来。 萧远鹤呵斥着院子里的老奴去开门。 若萧九泠在此，定然会一眼就认出这个老奴，便是前世受了韩弈吩咐在院子里‘照顾’她的那位。但即便看到熟悉的宅子，熟悉的老奴，萧九泠也不会有多意外，毕竟这里从头到尾都是属于宣国公府的产业。 老奴开了门，进来的人让萧远鹤眸中一亮，快步迎了上去。 “卿若，你总算是来了。”萧远鹤对着衣容华贵的萧卿若，露出了讨好谄媚的笑容。 第246章 看错人了 萧远鹤的讨好样子，让萧卿若心情愉悦了些。 她走进院子里，随后院门被重新关上。 “卿若，你来啦。”夏姨娘也抱着孩子朝萧卿若走过来。 萧卿若却厌恶地侧过身，“让他离我远点。” 夏姨娘的笑容一僵。 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萧远鹤道：“还不快把孩子带回屋？” 夏姨娘心中不情愿，却不敢得罪自己的女儿，只好抱着幼子返回了屋里，只是那摔门的声音，显示了她此刻的心情并不好。 萧卿若看了一眼母亲离开的背影并不在意，她对自己的幼弟并无什么感情。 更何况……她也曾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如今，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好一段时间，但她看到年幼的孩子与母亲在一起的样子，还是会让她心生烦躁。 “你派人把我叫来作甚？”萧卿若收回眸光，语气冷漠的开口。 萧远鹤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陪着笑脸：“卿若，你当初给老家送信，是说让我来京城，可以帮我重入仕途，如今我们已经来了好几月了，可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爹！”萧卿若一脸不耐烦地呵住了萧远鹤。 萧远鹤闭上嘴。 萧卿若道：“我能给你写信，自然是有办法达成信中所说的事。但这需要时间，这京城里的官可不像在临南府那样的边陲之地，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你想要重走仕途，那也得等你女儿我想法子帮你腾出一个坑来才行啊！” “是是是，是这个理。”萧远鹤此时全无在临南府时那般一家之主的架势，只能唯唯诺诺地讨好自己女儿。 谁让，自己这个女儿命好，竟然成为了一品宣国公府的侧夫人呢？ 哪怕宣国公已经年过半百，年纪与自己不相上下，但那可是国公啊！ 他萧远鹤能有一个国公女婿，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萧卿若扫了一眼萧远鹤，心中对这个父亲很是不屑。 当初，她写信把萧远鹤，还有自己的母亲叫进京城，是为了自己身边有几个可靠的人办事，她的父亲当过官，是见过世面的人，这样的人在京城中能体现出的能力，总比一些普通人要强。 只是没想到，她这个父亲进京之后，一心想着的就是什么时候能重新当官，真是烦死了。 “爹，女儿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您想要早日重新入仕，那也要拿出本事来啊。您得先把宣国公交代的事都办妥了，宣国公觉得您这位丈人有用，也才会重用您，提拔您，您说是不是这个理？”萧卿若安抚萧远鹤。 实际上，萧远鹤进京那么久，根本没有进过宣国公府，更没有见过宣国公。 他来京城之后做的那些事，包括在外面宣扬显亲王有谋逆之心，宣国公府里的世子是假的……这些消息，都是通过萧卿若传达给他，而再由他去办。 虽然萧远鹤不明白，宣国公为什么要散发这些消息，但他觉得若非宣国公授意，萧卿若一介女流，又怎么敢传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 更何况，萧卿若在交代他做这些事的时候，也都说清楚了宣国公的理由。 显亲王有谋反之心，那是宣国公暗中察觉的，只是为了不卷入皇权争夺之中，所以才借由萧远鹤散播的那些消息来提醒皇上。 至于府中世子是假的，也是因为他察觉了假世子与显亲王来往过密，在查显亲王的时候，不小心查到的消息。 宣国公要找回自己的亲生儿子，自然需要有人把这件事捅出来，他才好操作。 萧远鹤仔细想过后，觉得这些理由都说得过去，所以他十分坚信萧卿若的话。 “你说得对。你回去后在国公面前记得替我美言几句，告诉他，只要有用得上我萧远鹤的地方，我萧远鹤一定会万死不辞。” 听着自己亲爹表忠心的话语，萧卿若心中嘲笑，面上却露出一副感动不已的样子。 “对了，今天把你叫来，是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萧远鹤说完了自己最在乎的事后，才想起自己今日的目的。 “什么？”萧卿若问。 萧远鹤犹豫了一下，才不确定地开口：“我今日……似乎见到了你姐姐。” “姐姐？”萧卿若一愣，眼前好似浮现起了萧九泠的脸，她的表情变得狰狞而扭曲，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 “卿若，卿若？”那副样子，吓到了萧远鹤，他忙唤醒她。 萧卿若从回忆中退出，表情恢复如常。 “你没事吧？为何听到你姐姐，你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还有，你当初是如何从临南府来到京城，还成为了宣国公府侧夫人的？这些事，我问过你不止一次，可每次你都避而不谈。”萧远鹤问。 “爹，我既然不说，那就是不能说。你也不用管我是如何做到这些的，你只要知道，如今我是国公府的侧夫人就行了，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为正夫人。不过，你是在哪看到了萧九泠？你确定是她没看错？”萧卿若向萧远鹤确认。 萧远鹤原本还挺确认的，可是被萧卿若这么一问，他却不敢确认了。 他想起今天的情况，他只是路过那里，心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一眼，好似看到了一个极像萧九泠的人被人恭恭敬敬地请入了府中。 她身边有个年轻的男子，他只看到了背影，但是那身上崭新的腰带，却是御赐三品大员才能穿戴的。 萧九泠不是在临南府四品明威将军府里当她的少夫人吗？ 怎么会出现在京城那么富贵的宅子里，身边还有三品大员为伴？ 这么想想，萧远鹤确实不太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人。 将父亲表情的变化看得清清楚楚，萧卿若心中悄悄松了口气：“你大概是看错了，姐姐正在临南府享福，怎么会出现在京城里？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免得国公担心。” 萧卿若说完便要离开，萧远鹤将她送出门，看着她上了马车后离去。 马车上，萧卿若再度回想自己父亲的话，虽然她希望是萧远鹤看错了人，但心中还是后知后觉地升起一种惴惴不安。 如今的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她并不希望萧九泠突然出现…… 第247章 她凭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萧卿若重生之后，哪怕她从萧九泠手中抢走了韩弈，她在面对萧九泠的时候，也总有一种摸不透，看不明的感觉。 韩弈…… 想起这个名字，萧卿若的注意力瞬间就从萧九泠身上移开。 她的眼神里逐渐变得满是恨意，那眼中的恨宛若实质，她缓缓抬起手，摸着自己额前藏于发丝里的疤痕，心中的恨越发刻骨铭心。 她一定会让韩弈付出代价的！ 一定会把所有伤害过她的贱人都报复回去。 萧卿若如同过去一年里那样，在心中咆哮过自己的恨和怨后，才又渐渐恢复了平静。 …… 挂着宣国公府牌子的马车，张扬地回到了宣国公府。 萧卿若刚下车往里走，早就被她收买的门房就小声告诉她宣国公一炷香前已经回来了，问了她的情况，门房灵机一动，说侧夫人去给国公祈福去了。 萧卿若满意地勾了勾唇。 瞧，这就是有自己人的好处。 萧卿若让身边丫鬟给门房拿了赏钱，然后才进了府。 府中下人对她毕恭毕敬，老远看到她回来了，都站在原地屈膝躬身。萧卿若十分享受这样的感觉，她当初要抢韩弈，不就是有一天，能够成为高高在上，人上人的一品国公府世子妃吗？ 如今，虽然她被韩弈背叛，但她一样靠着自己的本事，当上了这国公府的女主人，就算是韩弈想进这个府邸，都要喊她一声小娘。 她是侧夫人，可不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妾！ 哼！ 萧卿若在仆人们唯唯诺诺之中骄傲地走了。 她先是回自己住的院子换了一身清凉飘逸的纱裙之后，才端着厨房里早就准备好的参汤去了宣国公的书房。 萧卿若来到书房门口，眼神示意了一下守在外面的小厮，小厮忙上前两步低声向她报信。 “侧夫人，国公今日回来后心情尚可，如今正在书房中查阅世子爷的课业。” 萧卿若一听，心中便有了底。 她熟练地让丫鬟打赏小厮，然后露出温婉的笑容敲门而入。 “若若怎么来了？”房中的宣国公抬头看见是萧卿若，严肃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笑容。 萧卿若娇俏着走向那与自己父亲年龄差不多，却依然风度不减的男人，眼中也满是伪装出来的爱意。“知道国公回了府，便想着把我出门前就炖着的参汤给国公送来。” 她将参汤放下后，自然地走到宣国公面前坐在他双腿之上，又不经意地扫过桌上那写得字迹工整的课业。 “国公，世子才刚回府，什么都得慢慢来，您也别太着急了。” 宣国公抱着萧卿若欣慰地道：“道理我都知，只是一想到我儿居然被调包，流落民间吃了那么多苦，失去了那么多光阴，我就急啊！不过，我还是要感谢若若你，若非是你，我和夫人都还被那个冒牌货蒙在鼓里。” “国公爷说的是什么话？自从您把若若救回那一天，若若就一心想要报答国公爷，国公爷开心，若若就开心了。”萧卿若那柔柔弱弱的声音，宛若是一片羽毛在宣国公心口扫来扫去。 好在他不再是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哪怕现在心里被萧卿若撩拨得厉害，也只是在手上有些动作，并未真的要在这书房里做些什么。 而萧卿若也知道这一点，她只要把国公勾得心痒痒的，晚上不去正夫人的房里，而去她那里就好了。 “若若的一片赤忱之心，我如何不知？只是今日我在朝上见到了两位出类拔萃的年轻人，年龄与我儿相仿，便不由得想到，若我儿没有被调包，他如今是否也能成长为那样的青年才俊。”宣国公极为感叹。 萧卿若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是故作撒娇地道：“国公爷夸了外面的人，也要夸夸我。” 国公爷被她着娇嗔逗得哈哈大笑，笑罢之后才夸她：“我们若若自然也厉害得很，就是太低调了。之前那场水患，若非你有先知，我又如何能在水患刚开始时，就上禀陛下早做准备，因此得到陛下的夸奖呢？总之，自从若若你来到我身边后，我的运气就一直不错。哈哈哈哈……” 说着，宣国公又开心大笑起来。 萧卿若露出羞涩表情，“我只是区区小女子，哪里懂得那么多？不过是在梦中看到了一些东西，出于好奇才告诉国公爷，其他的都是国公爷自己的本事，与我无关。” “能有梦中预兆的能力，也是万里挑一了。若若，你不必妄自菲薄。只不过，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此事你可不要在外面乱说。”宣国公出言提醒的时候，眼底还划过一道晦暗的光芒。 “我自然是不会的。”萧卿若毫不犹豫的道。 她的乖顺，让宣国公十分满意。 “对了，说来也巧。今日在朝堂上被封赏为三品诰命，还被陛下赐封为顺华夫人的女子，也与你同姓。” 宣国公不经意的话，却让萧卿若的表情一僵。 “我似乎看到你姐姐了。” 萧远鹤说这句话的样子，猝不及防地在萧卿若脑海里浮现。 “她、她叫什么名字？”萧卿若故作镇定地问。 宣国公只当她是好奇，并未留意她的异常，想了想道：“好像叫……萧、萧九泠？” “萧九泠！”萧卿若轻呼，却很快又克制住了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 她掩唇，确认宣国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反常，才稍稍安心，却又听到宣国公继续说—— “与她一起的，还有她的夫婿，是驻守临南府明威将军慕容烈的儿子慕容璟，他今日也被陛下封为三品云麾将军。陛下仁慈，还在京城给他们赐下了府邸，这也算是一飞冲天了。” “怎么可能！” 之前的种种遭遇，让萧卿若比以往更沉得住气了，所以也才能成功进入宣国公府成为宣国公的侧夫人。 可是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喊了出声。 这次，宣国公再如何没注意，也被她这一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萧卿若喊出声后就后悔了，再看到宣国公的表情，她就更加后悔，只能急中生智地问了句：“他们若如国公说的那么年轻，又怎么可能会得到如此高的封赏呢？尤其是那个什么慕容璟……官职甚至比亲爹还高？” 怎么可能？ 慕容璟不仅没死，连萧九泠都被封为了诰命夫人？还是三品！ 第248章 真世子 要知道国公府虽然是一品国公府，但也只有正夫人才有一品诰命在身。 她这个侧夫人，虽然也是夫人，可是却是没有品阶的。 萧卿若在外若是遇到诰命夫人，哪怕她是国公府的侧夫人，也一样要行礼，伏低做小。 所以，她付出了那么多，吃了那么多的苦，到头来，还是不如萧九泠吗？ 她怎么能甘心？！ 萧卿若的愤怒在心底燃烧，好在她尚存理智，知道在宣国公面前不能暴露太多，于是她极力控制好表情，从宣国公腿上起身，萧卿若拿起刚才端参汤的盘子笑吟吟地道：“奴家就不耽误国公爷了，先回去等国公爷。” 说完，不等宣国公反应，萧卿若就推门而出。 等到彻底远离了宣国公的书房，萧卿若脸上的笑容再也绷不住了。 她寒着脸返回自己的院子，又屏退了所有人后，在自己房中将房里不易摔坏的东西都狠狠砸在了地上，这也算是她一丝尚存的理智了。 若是按照她以往的性子，自然要把房中之物都砸烂才甘心。 只是现在，她是国公府的侧夫人，不能如此任性，否则在宣国公面前不好解释，还有也会被宣国公夫人抓到小辫子，趁机对付她。 无声发泄了一通，萧卿若才重新冷静了下来。 她告诉自己，就算现在和上辈子不一样了也没关系。 她如今可是宣国公的女人，就算没有诰命在身也比萧九泠强。 可是，就算是这样想了，萧卿若心中还是耿耿于怀，她最难受的是，为什么慕容璟不死？ 重生之后，似乎上辈子该发生的事都发生了，只是结果不同而已。 就好似，上辈子死活要嫁给韩羿的女人是萧九泠，而这辈子是她。 但这样的改变，都是萧卿若能够接受的，毕竟这辈子要享福的人是她，不再是萧九泠。 可现在，本该死去的人竟然没死，她还以为，蜀地战事提前，慕容璟应该早就死了，萧九泠如今是个寡妇而已。 却没想，战事提前了，慕容璟却也活着从战场上回来，还能加官进爵！ 这有一种超出她控制的感觉。 也让萧卿若忍不住在心里想，为什么萧九泠的运气那么好？ 上辈子，嫁给了一个花农，却没想到那花农竟然是宣国公流落在外的儿子，是宣国公的世子爷。 这辈子，嫁给了一个本应该死在战场上的将军，却没想到，将军这一次竟然不死了！ 萧卿若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萧九泠嫁给谁，谁就会好运。 深深吸了口气，萧卿若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后，才把人叫进来收拾屋子。 进来的仆人们看到一片狼藉的样子，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把弄脏了的东西都收拾干净。 …… 萧九泠等了一天，也没有等来长公主府的消息。 她原以为，圣上如此明显的针对，长公主那边会传来消息，好让他们不要胡思乱想。 却不想，这一晚竟然安静得可怕。 第二日一早，慕容璟就要去拜访临来时，慕容烈给他的一份拜访名单上的人，萧九泠不用去，便与容倾一起去了京城的八宝楼。 昨日圣上赐下的牌匾，让八宝楼今日的生意格外的好。 萧九泠和容倾来到的时候，外面都还排着长队。 容倾看到这一幕，笑得合不拢嘴，带着萧九泠从侧门进了八宝楼，直接上了楼上不对外开放的楼层。 到了楼上，倒是清净不少，但却感受不到那份独属于八宝楼的热闹了。 于是，刚坐下没一会，两人就去了八宝楼中的奇货居。 奇货居有一间小隔间，既可以让她们看到外面的场景，也能不让人发现她们，正合她们之意。 两人在里面说说笑笑，聊着聊着，外面却突然传来嘈杂声，两人不约而同地止住声音，透过隔间的窗户望出去，便看到几位年轻的公子哥，在奇货居伙计的带领下，正在欣赏奇货居里的货物。 这几个公子光是看穿衣打扮就不是普通人，出手也十分阔绰，没一会就买了不少东西。 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萧九泠原本也没有在意，然而，容倾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她内心掀起了轩然大波。 “刚找回来的果然是宝啊，一下子花那么多钱，也多亏了宣国公府底子厚。” “你说什么？”萧九泠转眸看向容倾。 容倾不明所以，但还是把刚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萧九泠倏地看向外面那几个公子，可是每张脸都是陌生的。“你刚才那话的意思是，宣国公新认回来的儿子，也在这几人之中？” 容倾点点头，伸手指向被其他人簇拥在中间的年轻男子，“喏，就是那位。” 不是韩羿！ 萧九泠盯着那个被其他人簇拥的男子，看得很清楚，那人并不是韩羿。 这是怎么回事？ 萧九泠脑子里思绪快速飞转。 在来京的路上，她听到宣国公认回了自己的亲儿子，还以为是失踪了的韩羿提前数年便被宣国公找回去了。 可是现在看来，这个所谓的宣国公府真世子，根本就不是韩羿！ 还有，萧卿若为什么会成为了宣国公府的侧夫人？ 如今的一切都与她有关吗？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若韩羿并未认亲宣国公府，那么失踪的他还有同样失踪的韩家人如今会在哪？ 这些事情背后，到底还隐藏着什么样的真相？ 萧九泠很想告诉自己，如今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可是，她还是会忍不住去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泠，可是有什么不对？”容倾好奇地问。 萧九泠收敛思绪，缓缓摇头。“没什么。” 眼下，她心中无数疑问难以诉说，她只觉得这京城里的事，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萧卿若，萧远鹤，韩羿…… 解密的关键，就在于萧卿若身上。 萧九泠突然间就很想去查一查，萧卿若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又想做什么。 “阿倾，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萧九泠看向容倾。 容倾笑道：“你我之间是什么关系，你何必说得那么客气？” 萧九泠微微一笑，“我想要你帮我查一查宣国公里的那位侧夫人。” 容倾有些愕然。 萧九泠给她解释：“我也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我那位失踪的妹妹。” 第249章 老东西可有我好？ 萧九泠的理由合情合理，容倾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当即，她便答应安排人去查一查宣国公府里那位萧卿若的情况。 “阿倾，多谢了。”萧九泠真诚地向容倾感谢。 四洲商行才刚刚成立不久，如今的规模还没有扩大到大乾朝各城都有自己人手的情况，若不是有容倾，她和慕容璟这样外来的和尚，想要做些什么，恐怕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她，也不能因为这样的事，去麻烦长公主殿下吧。 那位宣国公的‘真世子’在奇货居大肆消费了一通后，便与友人一道扬长而去。 萧九泠盯着他的背影，心中疑惑却越来越多。 她很确定，韩羿才是宣国公真正的儿子。 因为在前世，宣国公在发现自己儿子从小被调包后，是通过各种细碎的线索，一点点追查到了韩羿身上。 而且，或许是因为过程中经历了太多真假世子的缘故，即便是他们已经确认了韩羿是他们的儿子，也是在各种查证之后，确认再确认了才与韩羿相认。 那么缜密的调查之下，还会出错吗？ 在此之前，韩羿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世，也自然谈不上预谋已久。 所以，萧九泠坚信宣国公的儿子是韩羿才对，而非刚才那个陌生的男子。 若这一切与萧卿若有关，那她是凭借什么让宣国公相信此人就是自己的儿子呢？ 韩羿呢？ 韩羿又去了哪？ 如今是生是死？ 萧九泠内心其实对韩羿的生死并不在意，只是现在京城中谜团重重，让她有一种身在迷障的感觉，不把一切搞清楚，她恐怕寝食难安。 自然，她是可以和慕容璟离开京城，远离这是非之地。 可是，现在并不是他们想走就能走的。 按理说，在面见过圣上之后，封赏谢恩已经完毕，陛下会给他们一个离京时间才对。 然而，事实上并没有。 陛下就好像把他们这样给搁置了。 正是因为这样奇奇怪怪的态度，不符合常理的安排，才让萧九泠心中有一种山雨欲来之感。 再加上萧卿若，萧远鹤他们都在京城，她心中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们一定会搞出什么事来，说不定还会连累到自己身上。 萧卿若不仅是她庶妹，还是韩羿的妻子。 如今，她又成为了韩羿亲父的侧夫人，这层关系一旦暴露出来，宣国公夫妻会放过萧卿若？ 思及此，萧九泠心中就升起一股烦躁。 她都不知道萧卿若重活一世，为何还如此蠢！ …… 宣国公也姓韩，以前的假世子名叫韩岩，后来身份被拆穿之后，也不知道宣国公最后如何处置。 而这位新找回来的世子，则被宣国公重新取名为韩衍。 音同，字却不同。 似乎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慢慢淡化掉真假世子这桩丑闻。 韩衍回到宣国公府中，那谦卑克制的样子，丝毫没有在八宝楼里的挥金如土。 书房中，他表面是在看着先生布置的书卷，实则在书卷里夹着一本春色无边的小人书，他看得心潮澎湃，浑身燥热难受得不行。 邪念一上来，怎么样都压不下去了。 韩衍喘着粗气，将小人书藏好后，板着脸走出自己的屋子，避开府中众人，偷偷跳窗潜入了萧卿若的房间。 “是谁？” 屋内的动静，立即惊动了正在午睡的萧卿若。 紧接着，还不等她起身，一个黑影就猴急地爬上床，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肆意地上下其手。 萧卿若挣扎中抓紧自己衣襟，低声呵斥：“你找死啊，这光天白日的你发哪门子病？” “当然是相思病。”韩衍又迫不及待地去撕扯萧卿若的衣服。 萧卿若抬手拍打他，“你就不怕被人撞见？” 韩衍笑嘻嘻的反问：“撞见什么？撞见世子爷和自己小娘在这里耳鬓厮磨，恩恩爱爱？” “你混蛋！”萧卿若气得打了他一下，然而那点力量，落在男人身上却变成了欲拒还迎，打情骂俏。 韩衍一手去扯萧卿若腰带，嘴里还轻声哄着，“好若若，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你就依了我，成全我吧。你看，我都乖乖听你话了，做着这要杀头的事，就这点小事你都不肯答应我吗？再说了，我快活，你也快活啊……” “呸！是你自己贪图富贵才做的这事，你现在倒是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了。” 萧卿若虽然嘴上骂着，但手中的抵抗力度却越来越小。 帐子里，一阵翻云覆雨，颠鸾倒凤。 过了许久，外面的天色都微微暗时，这方才云雨初歇。 又过了一会，韩衍心满意足地起身穿衣，红光满面地问躺在床上，一身香汗淋淋的萧卿若：“那老东西可有我好？” 萧卿若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韩衍要离开时，萧卿若却喊住他提醒：“虽然国公爷承认了你的身份，可我总觉得那个老女人对你的态度有些奇怪，你自己小心些，少在外面瞎混让她抓到了把柄。你记住，只要你把国公爷讨好了，你这国公府世子的位子才能坐得稳。” “知道了，我心中自有分寸。”韩衍不耐烦地道。 说完，也不给萧卿若继续说的机会，立即翻窗逃走了。 “男人每一个好东西！”萧卿若望着韩衍离开的窗户，愤恨地锤了一下床，眼中的春意也全然褪去，只剩下厌恶和憎恨。 …… 萧九泠回到府中时，慕容璟也已经回来了。 一见到萧九泠，慕容璟就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扶着坐下后，才道出今日自己所获。 “今日我拜访了父亲旧友，也向他打听了一下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离京。他说，我们是奉旨入京的，要离去也要陛下圣旨。” “我也有问，圣上日理万机，万一不记得这种小事，又该如何？他说，我们再多待几日，若宫中迟迟没有传来消息，我则可以上一份请旨离京的周折，只要圣上批了准，我们便能离开了。” 萧九泠听完他说的话，睫毛轻颤了几下，心中恍然。 原来，慕容璟也察觉到了京城中的暗流涌动，想要带着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那就如此办吧，咱们再等几日。”萧九泠想了想，又道：“或者，我明天去拜访一下老师，向她打听一下。” 第250章 空城计 第二日，萧九泠就去了长公主府。 如今她与长公主之间的师生关系，也不再是什么秘密，她也就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萧九泠的帖子递过去后，长公主府的大门很快就打开了，来接萧九泠的是梓鸢，也算是老熟人了。 “殿下就猜到了你回来，如今一看果然不错。”梓鸢把萧九泠迎入府中后，笑吟吟地道。 萧九泠挑眉：“我是该早些来拜见老师。” 梓鸢摇摇头，笑得意味深长：“殿下可不是说你是为了感谢而来，殿下说，你会为了心中困惑而来。而如今，在这京城之中，能替你们夫妻二人解惑的，也大概只有她了。” 萧九泠抿唇沉默下来，跟着梓鸢朝着公主府深处而行。 一边走，萧九泠也一边在心中反思自己重生之后的所作所为，所欲所求。 她其实，在重生之后，她只是想要避开前世的那些遭遇，为自己活一次。 后来，却意外得知她前世与韩羿的相遇相知，竟然是韩羿算计来的，心中的仇恨让她想要再次报复韩羿。 所以，她想要利用萧家对付韩羿，可是却偏偏几次三番韩羿都能逃出生天。 在看到萧卿若一门心思想要和韩羿在一起后，萧九泠自然是愿意相助的。 而后种种，嫁入慕容家也是为了能够将自己彻底抽离前世的孽缘之中。 后来，她所做的事，慕容家中每个人对她的好，她与慕容璟之间的点点滴滴，都让她心中的仇恨越来越少，不再将自己陷于前世种种，而是活在当下。 所以，她一直所求的，都是一份自由，一份安稳。 与长公主相识是一个意外，可偏偏因为这个意外，让她能改写了慕容璟的命运。 但萧九泠一直都知道，参与到朝廷内斗之中，生死难料。所以，她想要避开，慕容璟也想要避开，他们只想过自己安稳的小日子。 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没想到梓鸢一席话，却让她听出了，自己所隐藏的那些心思，在长公主面前，其实早就已经被看得清清楚楚了。 萧九泠在心中叹息一声，收敛心神跟着梓鸢去见到了长公主。 …… 见到长公主时，长公主正坐在凉亭里钓鱼。 只不过，她钓鱼的姿势与常人不同，不是正襟危坐的坐在小凳子上，专心致志地盯着钓竿的动静，而是慵懒散漫地卧在亭子中的躺椅上，漫不经心地把钓竿卡在栏杆上，双手互揣在袖子里。 亭子中，还有南宫燕。 她在看到萧九泠进来后，俯身在长公主耳边低语了几句后，就沉默着离开了亭子，与梓鸢一起守在亭子外。 “老师。”萧九泠主动开口。 长公主轻轻点了点头，随意道：“坐吧，桌上吃的喝的都有，你自取便是。” 萧九泠的目光随着长公主的话扫向了桌面，那些瓜果点心很明显是刚刚送来的，还没有人动过。 她心知，是长公主知道她来后，才令人送来了这些。 萧九泠从见到林楚然后，这几日一直都被前世旧人旧事所扰，今日看到这一桌瓜果点心，她心中忍不住泛起几分酸楚。 前世，她历经苦楚，身边真正对她好的人屈指可数。 而今生，她所遇之人，似乎都对她极好。 “怎么眼眶还红了？被人欺负了？”长公主回过头时，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萧九泠忙收敛心情，“老师对我好，我心中感动。” 虞璇玑一怔，似乎没想到向来都谨言慎行的萧九泠竟然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这句话。 但旋即，她就开怀大笑起来。“今日嘴这么甜，看来是有事相求了。” 萧九泠将眼中的泪意憋回去后，才在长公主的目光中说出今日前来的目的。 一是探望，二是为了解惑。 探望自不必多说。 而解惑…… 萧九泠也没有弯弯绕绕，直接把她和慕容璟心中的疑惑都说了出来。 虞璇玑听完之后，才无奈苦笑：“算起来，你夫妻二人也是受孤连累。陛下是把对孤的不满，都发泄在了你们身上，害你们受委屈了。” “倒也谈不上什么委屈，我们只是有些不知所措罢了，所以才来请教老师。”萧九泠赶忙解释。 虞璇玑默了默才继续道：“陛下那边不用太担心，慕容璟暂时不领兵也正好让他在临南府多待一段时间。等再过几日，孤自会让陛下放你们回去。” 她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女官神色匆匆而来，她在南宫燕面前说了几句之后，便又退了下去。 虞璇玑和萧九泠的目光都落在了南宫燕身上。 南宫燕冷酷的表情在进入凉亭时，也多了几分凝重。 她在虞璇玑耳边说了几句，萧九泠就看到虞璇玑身上原本慵懒的气息，一下子就变得凌厉起来。 不等萧九泠询问，虞璇玑便转眸看向她叹了口气，“九泠，你们大概暂时不能离京了。” 萧九泠脸上的表情一僵。 从长公主的话中，她意识到了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 “不仅暂时不能离京，恐怕你今日都要在孤这府中多待一会。一切，等孤出宫之后，再安排人送你回去。”虞璇玑说完，不给萧九泠任何反应的时间，便起身大步而去。 南宫燕也紧随其后，只留下了梓鸢在此地陪萧九泠。 梓鸢也没有告诉萧九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萧九泠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一直在长公主府里待到了天黑，都还不见长公主回来。 直到门房传来消息，说是慕容璟来接人了，她才出了府，与站在门外等候的慕容璟一起上了回去的马车。 “是长公主派人通知我来接你回去的。”一上马车，慕容璟就向萧九泠解释。 萧九泠也终于忍不住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慕容璟还未来得及开口，马车外就传来了一阵铁蹄踏过的声音。 萧九泠看向他，慕容璟才沉声道：“显亲王跑了。” “什么？”萧九泠一下子没明白。 慕容璟又道：“大家都认为显亲王在闭门思过，连陛下也如此认为，却不想显亲王给陛下唱了一出空城计，他府中空空，人早已不知去向。” 萧九泠震惊得目瞪口呆。 第251章 天子之怒 显亲王跑了，不知所踪。 消息传到皇宫之后，大乾天子震怒，当即下令将显亲王府中剩下的奴仆都抓起来，严加拷打询问显亲王下落。 同时，还下令封锁京城，严禁出入，要挨家挨户地搜查，势必要挖地三尺也要把显亲王找到。 而显亲王这一跑，无疑就是着实了他有谋反之心。 否则，他为什么要跑？ 虽然外面有传言他有谋反之心，但陛下并没有证据，且也没有责问他。 显亲王自请闭府软禁，其实不已经在向皇帝证明自己并无反心吗？ 而在天子对他开始放心时，他却跑了，这代表了什么？ 满朝文武恐怕都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给显亲王找理由。 否则，会被以显亲王同党的罪名入狱。 一时间，京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萧九泠被慕容璟带回去后，府门也立即关门谢客，与周边的府邸一样都低调起来。 “九泠，兄长你们回来了。” 在萧九泠和慕容璟进入前院时，容倾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萧九泠看到容倾在，心中也放心不少。 “我们回来时，还特意绕到八宝楼，却见酒楼关闭，还在想你如何了。”萧九泠道。 容倾笑道：“酒楼是什么地方？是消息最灵通之处，我一收到风声，就立即吩咐掌管关门谢客，自己则过来找你们了。” 萧九泠点了点头，“你做得对。” “我们还是进去坐下再说吧。”慕容璟对两人提醒。 经他这么一说，萧九泠和容倾才注意到大家还站在门口。 于是乎，三人一起进了前院，刚一坐下，府中管事就上前转告公主府传来的话。 “长公主殿下派人来传话，最近几日，请三位都留在府中，不要妄动，以免惹祸上身。” 其实，即便长公主没有这样的吩咐，萧九泠他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非要出府乱逛。 先前，他们还担心容倾如何，如今容倾已经回到了府中，他们就更加没有出去的理由了。 管事交代完后，便退了下去，准备晚膳。 容倾见没了外人，才低声把自己探听到的消息说出来：“我听说，显亲王早早的就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替身，早在闭府当日，他就已经走了，那替身按照他的吩咐，在府中待了好长一段时间，应付了陛下的各种试探后，也从府中密道离开。” “密道？”萧九泠吃了一惊。 容倾点点头，“嗯，这件事原先也没人知道。是今天，陛下突然传旨要显亲王进宫伴驾，事情瞒不住了才曝出来。如今那显亲王府中只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下人，分明就是显亲王故意留下来迷惑皇上的。消息传回宫中，天子震怒，下令封查显亲王府，这才从府中找到了一条直通府外的暗道。我还听说……” 容倾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对两人道：“我还听说，那地道原本是要通往城外的，可是却因为外界突然传出显亲王要谋反的消息，弄得显亲王以为自己是走漏了什么风声，所以才只能将地道挖到府外。若是再给他几年时间筹谋，恐怕还真的能让他挖出一条通往城外的地道。” 萧九泠在容倾的话中，突然有所感悟。 或许，上辈子的显亲王之所以要在几年之后，才逼宫谋反，就是因为这条地道。 前世，萧九泠来到京城的时候，离显亲王造反失败已经过去了一两年时间，但在饭馆茶楼里，依然会有人谈起当年的事。 萧九泠曾听他们说起，当时显亲王天降神兵，是一支突然冒出来的精锐部队，让他有能力控制皇宫，逼迫皇帝退位。 当初那支天降神兵，应该就是从地道而来吧。 “显亲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恐怕也早就不在京城中了，现在封锁搜查又有何用？”萧九泠道。 容倾也想不明白，“或许，就是要发泄一下吧。” “这般发泄又有何用？当务之急，应该是将公函发向各州城之中，将显亲王造反的消息公之于众，立即整顿各地兵权。显亲王手中若无筹码，也绝不敢造反，所以文官武将之中定然有他的同谋，现在要做的是要把这些人找出来。”慕容璟皱眉道。 他说的话，萧九泠和容倾都很认同，只是可惜他们都没有资格对这些事指手画脚。 三人都瞬间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有仆人来说晚膳好了。 三人用过晚膳后，之前压抑的心情转好了些。 容倾才把自己查到关于萧卿若的事说出来。 “时间较短，而且宣国公里那位侧夫人来历神秘，所以我也没有查到多少。” “如今，只是知道，这位侧夫人是宣国公外出狩猎时，无意中救回来的。” “但是不知道她为什么得到了宣国公的偏爱，不顾国公夫人反对，宣国公一定要将她娶进门，成为国公府的侧夫人。但外界有传闻，似乎是她发现了国公府里原来那个世子是假的事，然后宣国公去仔细查了，才找回了如今的真世子。” “但是国公夫人似乎对这个侧夫人很是不满，觉得她来历不明，又蛊惑宣国公，国公夫人对她的不喜丝毫没有掩饰。” 慕容璟听了一阵，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他直接问萧九泠：“九泠是怀疑那位侧夫人，就是庶妹？” “我是这么想的。”萧九泠点点头。 她的语气十分肯定，没有一丝不确定。 “而且，我还觉得这个真世子未免来得太容易了。国公府里刚发现世子是假的，真的随后就出现了，怎会有如此巧合？” 萧九泠不好明说真正的世子是韩羿，只好这么解释。 容倾想了想，认可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可这是宣国公府的事，与我们何干？若你想知道那侧夫人到底是不是你庶妹，等显亲王的事过去，我们也可以递上拜帖，登门拜访。” 容倾并不知道前因后果，所以想得简单。 萧九泠向她解释：“我庶妹在临安府时已经成婚，又在我去韶越走商的时候传来死讯，可偏偏府衙去查了，那坟茔是被抛开的，里面并没有人。而她所嫁之人与他的家人也先后失踪，不知去向。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我不得而知，所以也不好打草惊蛇。” “若想要知道真相，除了去见那位侧夫人外，还有另一个办法。”慕容璟突然道。 第252章 把人给掳了 慕容璟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则惊人。 就在萧九泠和容倾，以为他会说出什么好的办法时，他竟然直接提出，把国公府里那位世子绑了。 面对萧九泠和容倾的惊讶，慕容璟还满是无辜的道：“无论这位世子是真是假，他都是这件事中最关键的人物之一，他是如何被找回去的，又是如何被宣国公认定他才是亲生儿子的，这一切，都只有他最清楚。” 所以，与其猜测，还不如掳来一问。 萧九泠和容倾两人也是天生胆大的人，只是不喜欢卷入一些是是非非，给自己带来麻烦而已。 但若是真要被卷入其中，两人也不见得有多胆怯。 两人对视一眼，顿时觉得慕容璟提出的办法可行。 只不过…… “我们掳人是为了搞清楚一些事，可掳人此事非同小可，如何能保证我们自身安全？”萧九泠提出自己最担心的一点。 慕容璟不在乎地道：“只要不让他知道是谁掳走他即可。” 好像是这个道理。 至于其中如何操作，萧九泠是相信慕容璟有这个本事的。 “我也有一个问题。”容倾举起手，在两人向自己看过来时说：“如今京中戒严，我们如何掳人，而且还不能惊动宣国公？” “还有就是，九泠既然和那位侧夫人是姐妹，为何不能直接上门求证？” 慕容璟看向萧九泠。 萧九泠道：“这位侧夫人既然隐瞒了自己的来历，就算见了面，她也未必会承认自己的身份。当初她在临南府的遭遇或许如今正是她最希望被抹除的存在，我的冒然出现恐怕并不会让她高兴，就算去问了，她说的也未必是实话。” 容倾似懂非懂地表示理解了。 这件事，三人并未再深议。 等萧九泠和慕容璟返回自己房中后，慕容璟才将萧九泠拥入怀中。“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困惑，也在担心庶妹在暗中谋划什么，所以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帮你，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就算她真的做出了什么事来，要连累九族，也怪不到我们身上。” 萧九泠紧紧抱着他不说话。 她无法向慕容家解释清楚，她心中的不安并非是因为担心萧卿若的暗中谋划会连累到自己身上，而是因为前世种种，让她不确定经过萧卿若的一系列操作后，后续会如何发展。 她想要知道萧卿若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不想像这样一直在迷雾中潜行。 “先等等，等风声没那么紧了，我便将人掳来，让你问个清楚。”慕容璟轻拍着萧九泠的脊背。 萧九泠点了点头。 …… 显亲王逃走的消息，最终还是传遍了整座京城。 天子震怒的结果就是将京城封锁了十天后，因为一无所获而不得不解开封禁，恢复常态。 从这一点上，也能看出大乾天子的无能。 显亲王这件事，连慕容璟都能说得出应该要采取什么样的补救对策，天子却只是封锁了京城十日，挨家挨户地搜查一遍之后便放弃了。 甚至，没有发布关于显亲王意图谋反的公示。 显然是想采取一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作风。 可是这样一来，显亲王在外就有足够的时间去筹谋自己的造反。 只要朝廷没有发布公文，他就还是大乾的显亲王。 明明可以打狗入穷巷，但大乾天子却要放虎归山。 据说，因为这件事，天子与长公主大吵了一架，天子的硬气在长公主面前展现，凡是长公主提出的他都反对。 消息传出来后，不少京城百姓都在背地里说天子分不清楚事情轻重，这个时候不想办法去抓显亲王，反而在和长公主怄气。 虞璇玑从宫里出来回到自己的长公主府后，闭门不出，也谢绝了拜访。 这种行为在天子看来，像极了当初自请闭门思过的显亲王。 当初，他没有在显亲王闭门思过的时候派兵驻守，而这次长公主闭门不出，他却拍禁卫军将长公主府围了起来，一只鸟都飞不进去。 甚至，还派人去公主府里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地道，暗门才放心。 天子这一番操作，所有人不敢明着议论，却都在暗中嘲笑。 萧九泠也不知道天子这样的决定是怎么下的，只觉得可笑之极。 放着真正要谋反的人不管，却要防备为了君王猜忌而放弃生育子嗣的亲姑姑，大乾天子也是绝了。 他这么做，就不怕让长公主寒心吗？ 就在萧九泠还在为长公主打抱不平的时候，出门了一趟的慕容璟却神秘兮兮地回来，又带着她离开，七拐八拐地到了一个隐秘的地窖之中，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宣国公世子’。 慕容璟扶着萧九泠在隔间里坐下后，就对守在里面的大汉点了点头。 萧九泠认得那大汉，是慕容璟的亲卫之一，这次也是随行而来的。 慕容璟让萧九泠把想问的问题说给他听，他再转告亲卫，然后由亲卫来问。 韩衍被蒙上眼睛，捆住了手脚，根本不用担心他知道或看到什么。 萧九泠此时没有去问慕容璟是怎么把人给掳来的，她先问了此人的身份。 一开始，韩衍还在叫嚣，甚至搬出了宣国公。 但是被打了几下之后便老实了，配合回答了问题，却谎话连篇。 因为他说，他就是宣国公的世子。 只这句话，萧九泠就对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慕容璟又吩咐亲卫把人收拾了一顿后，又威胁他若再撒谎，就要断他手脚后，他才终于慌了神，说出了实话。 “……我、我原名叫秦伍，洛水人士。不过我年幼时就离开了洛水，在南境各城流浪，后来就学人做起了生意。” “什么生意，说清楚些。” 亲卫把手放在秦伍的脚踝上，暗自用力。 “别捏别捏，我说我说……就是做点人口生意……” 萧九泠和慕容璟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什么。 秦伍生怕自己的脚骨被捏碎，忙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生怕慢一点，自己从此就是个跛子了。 “我这生意，都是你情我愿……哪家想换个媳妇了，就把原来的媳妇卖给我，从我这拿了钱再去找个新的……” 第253章 当年事 说白了，秦伍就是个人口贩子。 也是当初韩邓氏找来，想将萧卿若卖出去的人。 他又是怎么和萧卿若混在一起的呢？ 那话要从当初萧卿若被韩羿打伤开始说起了。 那个时候的秦伍，因为接到了韩邓氏这桩生意，所以早早的就往韩家赶，恰巧也就看到了韩羿动手打萧卿若的画面。 而当时，萧卿若只是被打得闭气过去，韩羿在惊慌之下，却认为萧卿若死了，于是想要将其埋尸，还要对外谎称萧卿若是病死的。 秦伍当时也不觉得萧卿若还活着，毕竟他离得远，只是听到韩羿惊恐地说‘人死了’。 他只觉得晦气，害得他白跑一趟。 秦伍骂骂咧咧的准备回去时，越想越说不过去，就想着去敲韩家一笔钱。 去之前，为了让韩家人相信他的话，他准备去掘坟，从萧卿若身上摸出一件随便什么东西来，这样才能彻底拿捏住韩家。 说来，秦伍也是胆子够大，一点也不避讳死人。 他去了韩羿埋尸的地方，挖开泥土，见到了还在昏迷中的萧卿若，可是她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秦伍觉得更晦气了，把这一路的辛苦都记在了韩家头上。 秦伍随便扯下了一块萧卿若的裙角，就匆匆离开了，也懒得把土再掩埋上。 用秦伍的话来说就是，他是准备敲韩家一笔钱就离开的，反正人也不是他杀的，就算到时候被人发现又和他有什么关系？还说，若不是他把泥土抛开了，说不定萧卿若就真的被闷死在里面了。 他拿着裙角，就跑去找了韩邓氏，告诉她自己看见了她儿子杀人的事，若是不想让她儿子坐牢，就拿五十两银子给他当封口费。 韩邓氏被吓到了，却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秦伍可不管这些，说是给韩邓氏三天时间凑钱，三天之后他见不到五十两，他就去报官。 在说出这段时，秦伍还替自己辩解了一下。 他说，这可是一条人命，就五十两，他已经很体谅韩家了。而且，他也不是漫天要价，韩家虽穷，但人人都知道他家老大娶了一个官府家的庶出小姐，小姐带来的嫁妆中金银不少。他在心中估算，就算是韩家把这些金银都挥霍得差不多了，总还有几件值钱的东西，凑个五十两不成问题。 秦伍自己是信心满满的，便在与韩邓氏分开之后，就去了临南府城中潇洒快活。 谁知道，韩羿却如此吝啬。 三天之后，秦伍没有等来五十两，却差点丢了一条命。 自然，要话分两头说。 秦伍在临南府的三天里，无意中见到了死而复生的萧卿若。 当时，他还以为见鬼了，出于好奇就追了上去。谁知道萧卿若见到他也是一脸惊恐，跑得很快。见状，秦伍就更好奇了，于是便坚定要追到她问清楚的心思。 后来，秦伍自然是追到了萧卿若，在他一番恐吓盘问下，他才知道在自己挖坟的时候，萧卿若其实就醒了，只是不敢动怕被他所害，所以才一直装死。 秦伍离开后，萧卿若又怕他再度回来，于是在坑底又躺了一夜，天亮之后，确定秦伍不会再来了，才爬出坑，跌跌撞撞地进了城。 ‘死而复生’的萧卿若恨死了韩羿，一门心思想要报仇。 秦伍当时是想着那五十两的事，觉得若是韩家知道萧卿若没死，他这五十两肯定打水漂了，于是就想着先安抚萧卿若，等他拿到了银子，然后再把萧卿若带走卖出去，这不又多赚了一笔钱？ 他心中打着如意算盘，做着发财的美梦，所以也舍得花钱给萧卿若请大夫，找地方给她先安顿下来。还劝她，不管要做什么，起码要把身子养好了再说。 秦伍说，也不知道当时萧卿若想到了什么，居然答应了，没有再着急去找韩羿报仇。 萧九泠听到这里时，大概能猜出萧卿若当时的想法。 萧卿若虽然蠢，但也不是白痴。 秦伍撞见她的时候，大概就是她去将军府找自己的时候，并且得知自己并不在临南府中的消息。 后面，她听秦伍的话没有着急去报仇，大概是也明白自己一个人无法与韩家对抗，所以想等着自己回来后，再上将军府求助。 不得不说，萧卿若会这样想的话，萧九泠还会夸她一声，总算长了脑子。 可是，应该连萧卿若自己都没想到，热心帮助自己的人，竟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伍还在继续说，亲卫也不时提出一些他含糊带过的地方仔细盘问。 为了不再受折磨，秦伍也只能老老实实地配合回答。 秦伍之所以能稳住萧卿若，是因为他骗了萧卿若，说自己只是一个路过人，无意中看到了韩羿杀妻的画面，所以想要以此为威胁敲诈他，又说等拿到了银子，他可以分萧卿若一点，甚至萧卿若想要报官，他也可以去当证人。 那时的萧卿若，根本看不上那点秦伍敲诈的银子，还大方的说自己不要，能从韩家抠出钱来算秦伍自己的本事，倒是没有拒绝秦伍愿意当证人的话。 接着那两日，萧卿若安心养伤，秦伍在外面则听到韩家对外说萧卿若跟野男人跑了的消息。 他觉得韩家这一手真毒，污蔑了萧卿若后，不管萧卿若是生是死，她说的话都没人信了。 当然，秦伍不管这些，他等到三天后，到了约定的地点去拿钱。 然而钱没有拿到，却等到了韩羿带着他弟弟埋伏，将他差点打死，幸亏是他命大才逃了回来。 经此一事，秦伍也恨上了韩家，尤其是韩羿。 他把韩家污蔑的事，都告诉了萧卿若，萧卿若气得不行，想要报仇却又无从下手。 萧卿若气急败坏两天后，突然就冷静了下来，问他想不想报仇，想不想从此飞黄腾达，一飞冲天。 秦伍当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谁不想飞黄腾达，一飞冲天，报仇他自然也是想的。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是萧卿若让他冒充国公府世子的。 秦伍并不知道，萧卿若是怎么知道宣国公世子是假的，真世子流落民间…… 第254章 国公夫人 秦伍不知道，萧九泠却是很清楚，为什么萧卿若会知道京中权贵那么隐秘的事。 因为，从她回来的第一天，她就知道萧卿若也一同回来了。 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对于她们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秦伍说，因为萧卿若说得太有把握，他又天生胆子大，便想着赌一把，若是赢了，从此之后他便是一品国公府的世子爷，等老国公死了之后，他就能成为国公！ 若是输了…… “输了你又如何？” 在秦伍犹豫含糊时，亲卫手中再度用力，秦伍哀嚎着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若是赌输了，他便将一切都推到萧卿若身上自己逃走。 本来，这个主意就是萧卿若出的。 心中做好了盘算之后，秦伍就答应了萧卿若的话。 等他当上了世子，想要报复韩家，又有什么难的？ 决定之后，两人养好伤，便从临南府出发了。 一路上，萧卿若都在叫他如何扮演好假世子的事，还找了大夫，用什么秘术给他在后腰点了三颗痣。 秦伍说完，生怕抓他的人不信，还想要解开衣衫证明。 慕容璟伸手挡住了萧九泠的双眼，萧九泠却格外的平静。 后腰的三颗血痣是韩羿的胎记，上辈子她是韩羿的妻，这辈子萧卿若是韩羿的妻，她们都很清楚这一点，恐怕比韩羿自己都清楚，因为那个位置只有旁人能看到，自己是很难看到的。 前世，宣国公能找到韩羿，就是凭着这三颗痣。 据说是在韩羿出生的时候，国公夫人有看到他后腰的胎记，然后就过于疲劳昏睡过去。 等她一觉醒来，孩子已经被换了。 在给孩子洗澡时，她就已经注意到胎记不见了，询问时却被告知，可能那是孩子刚出生时不小心沾染上的血渍，洗干净了自然就不见了。 被这么一解释，国公夫人便也以为是这样，又或许是自己当时太累了，眼花看错，便没把这事当真。 后来，是知道自己养在身边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后，她努力回忆孩子的细节，这才重新想到了这件事。 接着，又根据这个线索，追查同年在京城所生男婴的去向，一步步排除后，最终才追踪到了韩羿身上。 韩羿后腰的三颗痣，也成为了最有力的证明。 这件事，当初在韩羿被宣国公认回去后，就一度成为临南府茶余饭后的话题，萧卿若也在临安府肯定是听过这件事的。 嫁给韩羿后，她肯定也见过不止一次那三颗痣的胎记，所以想要复刻一个出来，其实不难。 秦伍还说，他们到了京城之后，两人就分开了，萧卿若让他去一个地方耐心等着，然后她去干了些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他只知道，自己在那个地方等了萧卿若快三个月。 然后某一天，国公府的侍卫上门，先是对他问了一些问题，他都按照萧卿若教的回答后，对方就脱了他的衣服，在看到那三颗红痣后，便将他带回了国公府。 之后，他就成了国公府的世子爷，而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萧卿若成了国公府的侧夫人。 在来京城的路上，秦伍和萧卿若就耐不住寂寞搅在了一起，如今情人变成了小妈，秦伍也觉得这有点刺激，所以也没有质问萧卿若，而是配合着她装作是不认识的样子，在国公府里当起了世子爷。 他得势之后，就想着要报仇。 于是，他花钱请了一帮杀手去临南府杀掉韩羿还有韩家人，这个计划被萧卿若知道，也十分赞同。 可是没想到，杀手们却无功而返，说是他们赶到的时候，不仅韩羿不见了，连韩家的人也不见了。 秦伍只觉得韩家人命大，可是他却觉得萧卿若神色不对，显然有些慌。 可他追问，萧卿若却发了火什么都不肯说。 后面的事，他也就不知道了。 反正萧卿若给他的任务就是，好好当世子爷，努力让宣国公夫妇喜欢他。 …… 得到了想要知道的事，萧九泠和慕容璟也没有在那地窖多待。 剩下的事，慕容璟的亲卫自会处理好。 回去路上，萧九泠才问慕容璟是从哪里把人绑来的。 慕容璟告诉萧九泠，是在一个花楼里。 萧九泠听完之后发出嘲讽的笑声。 秦伍就是一个混子，无赖。萧卿若还期望这么一个人能够获得宣国公夫妇的喜爱，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狗改不了吃屎，秦伍就算再会伪装，也依然管不住自己。 这样的人，又怎会真的得到宣国公夫妇的喜欢？ 回到府上后，管事见到两人便递上了长公主的请帖，说是明日在京城有名的景点设宴，邀请他们夫妇赴约。 萧九泠正疑惑长公主不是在府中修身养性吗？ 怎么突然要设宴？ 管事回答，长公主并非被陛下软禁，所以她想要出门，陛下也不能拦着。 萧九泠答应赴宴，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 秦伍醒来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花楼的客房之中，身上连一点伤都没有，之前所经历的严刑拷打仿佛像一场梦。 他询问自己有没有离开过，却被告知他喝醉之后，就一觉睡到现在，并未离开，也没有人来过。 秦伍就更加糊涂了。 他越想越怕，赶紧收拾好了返回国公府。 刚回到国公府时，秦伍就撞见了端坐在主厅首位的国公夫人。 秦伍吓了一跳，尤其是看到国公夫人那面无表情的样子时，他更是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没有多想，他就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这一跪，国公夫人反而露出了淡淡笑意，“衍儿去了何处，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秦伍身上抖得更加厉害，冷汗顺着鬓角滴落下来，嘴里支支吾吾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国公夫人在秦伍就快要绷不住的时候，突然又道：“行了，起来吧。既然回来了，就早些回自己的院子里休息，休息好了便多读些书，也好让你父亲安心。” “是……是……”秦伍不敢拒绝。 不知为何，哪怕他是以国公夫妇亲子的身份来到宣国公府，但在独自面对国公夫人时，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感，这种感觉在宣国公面前，却从来没有过。 秦伍手脚慌乱地走了。 在他走后，国公夫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双眸里只剩下犀利和阴沉。 第255章 天子无能，取而代之 萧九泠和慕容璟按照赴宴的时间，来到了赴宴的地方。 那里，是京城最有名的登高处。 萧九泠虽然从未来过，但是活了两世的她也曾听说过此地盛名。 站在山脚下时，她仰头望去，高而挺拔的山势，直冲云霄，最后那一节藏在了云层之中，行踪缥缈。 “这里便是京城有名的问仙楼所在么？”慕容璟低声道。 萧九泠颔首：“登仙山上问仙楼，因为这里奇高，被京中所有人认为是最接近天的地方，在最接近天的地方便能将心中疑惑问云中仙。但其实，我知道这里之所以被称为名胜，是因为据说在问仙楼楼顶看下去，可以俯瞰整座京城，以及周边延绵的山河，有一种一览江山的感觉。” 一览江山？ 萧九泠用这个词，让慕容璟微微蹙眉。 就连萧九泠也反应过来，转眸与他对视，两人目光接触之下，心中都隐隐升起一种不太可能的想法，偏偏当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他们又是觉得是合理的。 “走吧。”慕容璟拉住萧九泠的手，两人一起上了登仙山的台阶，坐上了早已准备好在此等他们的软轿。 登仙山高，一般达官贵人们来此地游玩，都会坐软轿上山。 而要上山，则要登上这登仙山上笔直的九百九十九个台阶。 …… 软轿摇摇晃晃了快一个时辰，才终于登顶。 登顶时，抬轿的轿夫们累得只能喘粗气，连话都说不出来。 萧九泠他们多给了些赏钱后，便一起走向了登仙山山顶的问仙楼。 说是问仙楼，其实是一层九层宝塔，而长公主设宴则在最顶层。 此时，萧九泠和慕容璟已经注意到，今日的登仙山并没有其他人，来到了问仙楼外，看到公主府的护卫，他们就更加确信，今天这里只有长公主的客人。 两人上了楼，来到第九层时，他们才发现容倾也来了。 而长公主则背对着他们，负手在身后站在平台外看风景。 容倾转眸与她们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还不等萧九泠他们开口行礼，就听到虞璇玑的声音传来。 “你们来了。” 萧九泠和慕容璟赶紧行礼称呼。 虞璇玑依旧是那般随意的模样，“我们自己小聚，就不要那么拘谨了。你们三人都是第一次来问仙楼吧，过来看看这里最佳的景色。” 长公主开口，谁敢不从？ 更何况，他们三人心中的确对这一览山河的景色好奇。 于是，三人都依言走过去，站在了长公主左右看向外面。 此时，薄云雾气退散，将天地最真实的一面都显露了出来。 萧九泠看见了山河的辽阔，京城的繁华，还有吞云气势，风云交错，那是一种波澜壮阔之美，是一种会让人心底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豪迈之情。 “你们眼前的是我大乾祖辈花了无数心血，牺牲了无数将士才得到的江山何其壮阔。”虞璇玑自豪之情油然而出。 她也是稳固大乾江山的参与者，自然能拥有这样的骄傲。 其实，若是国家强大，身为这个国家的人，都会感到一种自豪和骄傲。 “可是现在……”虞璇玑笑容收敛，眉宇间满是阴霾和沉重。 “天灾，人祸不断……” 轰隆——！ 她这句话刚说完，天上突然电闪雷鸣，倾盆大雨说下就下。 但是，长公主没有离开观景台，他们三人也不敢离去，只能陪着长公主站在雨中淋雨。 “今年年初，暴雨连降半月，引发山洪，地陷，内涝……等灾难无数，因此而失去家园的人不计其数，摧毁房屋十万八千六百四十一间……” 暴雨之中，虞璇玑语气坚定地将一桩桩天灾人祸下隐藏的事实都说了出来。 那些数目听得让人触目惊心。 “……显亲王跑了的事，你们都知道。” “可是，有一件事你们都不知。显亲王离开之时，在府中一块石壁上写下了一句话。” “天子无能，代天诛之。” 虞璇玑的眸光瞬间就犀利起来。 更神奇的是，这句话一出口，刚刚还无比狂暴的雷雨骤歇，阳光破云而出，洒在了问仙楼四人身上，而且在天边还出现了一道彩虹。 这般巧合，简直就像是上天对虞璇玑那句话的回应。 萧九泠心如擂鼓。 显亲王留下这句话，无疑是将他心中的反意彻底表露了出来。 一切，还是回到了原来的轨迹。 显亲王的谋反提前了数年。 前世，他在准备得如此充分之下，都被长公主力挽狂澜。 这辈子，萧九泠丝毫不担心他能成功。 当然，这要取决于长公主的心思。 “你们说，百姓们最在乎的是什么？”虞璇玑突然问。 “安居乐业，三餐无忧。”容倾率先说。 萧九泠也跟着道：“屋舍二三，银钱有余。” “天下太平，无病无灾。”慕容璟道。 虞璇玑无声轻笑了一下，“安居乐业，三餐无忧，屋舍二三，银钱有余，天下太平，无病无灾……你们看，多朴实的愿望，也多简单的愿望，可为何实现起来都那么难呢？” 这句话，说得极为讽刺。 答案为何，萧九泠他们就算心中自有想法，也不会这样说出来。 人祸可避，天灾可救。 人之一生，自然谁也不能保证一生顺遂，但若国强了，君主强势，国家治理好了，又怎会有人敢反？ 天子一怒，百官不敢藏有私心，真心为百姓而为，天灾之下又岂会有那么多伤亡？ 所以说，显亲王那句话也不算错。 就看这段时间来，他们在京城中亲眼所见陛下的一下操作，都实难违心的说他是明君。 “显亲王说，天子无能，代天诛之。但其实，他想说的是，天子无能，取而代之。如今，孤也觉得此话甚是有理。” 这句话一出，已经把长公主真正的想法告知于三人了。 萧九泠震惊地看向长公主。 她不是震惊于长公主怎么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而是震惊于是什么让长公主从坚定的保皇党也变成了想要谋逆的反贼之一？ 第256章 有人跟踪？ 萧九泠记得清清楚楚，上辈子，在显亲王谋反，就差一步就能成功的时候，是长公主突然带着精锐出现，力挽狂澜，将当今天子救下。 也记得，显亲王功败垂成的时候，也癫狂质问长公主，大家同为皇嗣，为何长公主要坚定的拥护一个无能软弱之人，而不愿支持他？ 这个问题，长公主没有回答。 所以天下也无人得知。 如今，萧九泠看到了长公主的志向和野心，也有同样的好奇，为什么不一样呢？ 她不能去问长公主这个问题，只能在心中寻找最合理的解释。 前世和今生，长公主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是她的身体。 前世的长公主，旧疾缠身，寿命有损，她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她的志向和野心。 可这一辈子，长公主有回春蛊，已经没了旧疾，她还可以活很久很久。 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显亲王很明显也不是那个能够将大乾强盛起来的明君。 若是让显亲王成功了，天下一有不服他的势力，就会效仿显亲王所为，到时候天下再无安宁，皇权的频繁更替，只会让战争不断，百姓活得更加艰难。 所以，上辈子长公主才会维护当今皇帝。 因为她要告诉天下人，造反没有好下场，要稳固朝堂，要让天下太平。 而如今不一样了。 天子不行，显亲王也不行，但是她可以。 以长公主的谋略与魄力，她是有能力管理好这个国家的。 萧九泠心中想明白了长公主的改变从何而来，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 若非当初她把回春蛊给长公主，还激长公主收下使用，那也不会如此。 不过…… 萧九泠嘴角扬起，这又有什么不好吗？ 对于老百姓来说，谁当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皇帝能带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什么是更好的生活，不就是他们之前说的那些？ 大家都是聪明人，长公主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萧九泠，慕容璟和容倾三人又有什么是听不懂的？ 而三人之间，只需要一个眼神也都明白了彼此心中想法。 当即，也无需长公主再耗费唇舌多言，他们直接单膝跪在长公主面前，齐声道—— “但听主公差遣！” ‘主公’二字，已经表明了他们的选择。 三人干脆利落的回复，让虞璇玑也笑了。“好，孤果然没有看错你们。” 她没有去解释，在她还未决定这样做之前，她只是希望这两个不甘于平庸的女子，能够活得更为热烈一些，希望她们的经商天赋能够带动大乾的商业，让这个国家更快的富足起来。 她的心思，不是蓄谋已久，而是不得为之。 天子不是明君，天子想让她死…… 既如此，她又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虞璇玑至今还记得父皇弥留之际，无比惋惜地拉着她的手说，可惜她不是男子。 可男子又如何，女子又如何？ 天子是男子，他却无法治理好这个国家，她是女子，她却有能力，有决心把大乾推向更好。 所以，莫要再拿女子身份说事。 在她面前跪着的两个女子，也是强过了无数男子。 虞璇玑自己都不能不承认，也是因为看到了萧九泠和容倾两人身上那股一往直前的热血和勇气，才让她最后下定决心，这辈子唯一为自己做一件大事！ …… 当天，慕容璟没有跟着萧九泠回城。 他直接被长公主委以重任离开了。 而萧九泠要做的就是对外造成慕容璟旧伤复发，正在府中养伤的样子。 也多谢了之前天子的置之不理，所以慕容璟虽然是三品武将，但在京城来说，也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即便他突然消失，也没有引起多大的动静。 而萧九泠和容倾，依旧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她们并不完全清楚长公主的计划，她们只需要听命行事即可。 而长公主给她们的任务就是，赚钱，好好赚钱。 长公主说，她们为国效力的是以后，而非现在。 …… 既然要做戏，自然就要做全套。 萧九泠每日都会出门去药店为慕容璟拿药，那些药方也都是真实的，就算有人起疑去查，也都查不出什么问题来，只会从药方判断出现在慕容璟的身体很虚，需要卧床静养，慢慢调理好。 就这样，几日过去，风平浪静。 但在今天，萧九泠去突然察觉到了不对。 从药店出来时，她就似有所感，好像有人在跟踪。 这个猜测在上了回府的马车后，在白露口中得到了证实。 “少夫人，有人在跟着我们。只是那人似乎并不专业，漏出了不少马脚，看上去不像是有功夫在身之人。” 白露很奇怪。 因为在她看来，不管是谁派来的跟踪之人，要么就是精通这种跟踪之术，要么就是武艺高强才对。怎么会派一个这样的人来跟踪她们？ 是啊…… 在这京城里，到底会有谁会用这种拙劣的方式来跟踪她们？ 难道是长公主那边的事败露？ 不会。 萧九泠立即否认了这个猜测，长公主的计划她都不知道，可见有多隐秘，又怎会败露呢？ “先留意一下，回去之后，你告诉管事，他自会将此事告知长公主，请她定夺。”萧九泠吩咐白露。 白露心领神会的点头。 马车返程的路上，如以往一般无二。 中途，萧九泠还去了一趟八宝楼，见了容倾。 经过这次试探，萧九泠确定，那跟踪只针对她，容倾这边一切如常。 回府之后，白露按照萧九泠的吩咐把事情转告了管事。 当天晚上，管事来见萧九泠转达长公主的意思。 …… 第二天，萧九泠照常出门。 还是一样去药店，路上转弯进入一条巷道后迟迟未出。 暗中跟踪的人久等不见马车出来，不由得从隐匿之处跑了出来追入巷子，等他追到马车旁，看到马车安静的立在巷子里，他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看到四周无人时，他又壮起胆子朝马车走近，然后一把推开了车厢的门…… 韩羿跟踪萧九泠 第257章 萧卿若死了 车厢里空无一人，而跟踪之人也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上了当，慌不择路地跑了。 等他逃走之后，巷子里一间紧闭的房门才缓缓打开，萧九泠在白露的陪伴下走了出来。 在她们身后，还有手持长剑的梓鸢，以及一群藏起来的公主府暗卫。 刚才，只要萧九泠一声令下，他们就能当场将那跟踪之人杀死，或者捉住。 可是，萧九泠却阻止了他们行动。 萧九泠看着跟踪之人离开的方向，用表面的平静来掩盖内心的震惊。 跟踪她的人，居然是韩弈！ 一直失踪的韩弈，竟然也来到了京城，而且还在暗中跟踪他。 从他身上的穿着打扮来看，韩弈过得似乎还不错，也并未受什么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弈出现在京城，萧卿若知道吗？ 还有，韩弈为什么要跟踪她？ “少夫人？”白露上前。 萧九泠回过神来，看向梓鸢。“刚才那个人，可以帮我查一下他如今住在哪，又与什么人有联系，他身边还有什么人吗？” 梓鸢点头：“可以。消息最晚天黑前送到你那。” “多谢。”萧九泠道。 梓鸢笑道：“殿下说，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客气了。我是殿下派来保护你的，现在做这些事本就是在职责范围内，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以后不许再那么客气了。” “知道啦。”萧九泠虽然被梓鸢‘训斥’，但心情却还不错。 …… 韩弈一路冲出巷子，回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时，脸色才彻底阴沉下来。 他不甘心地扭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刚出来的巷口，甩袖而去。 只是，他并不知道，在他身后跟着一个长公主府的暗卫。 与他那三脚猫的跟踪功夫不同，这个暗卫极为专业，就算是紧贴在韩弈身后，他都感觉不到被跟踪。 暗卫一路尾随，看着韩弈进了一座宅院里。 …… 萧九泠回到府邸后，便平静的等待着。 她告诉自己，其实韩弈如何，与她已经没有关系了。 但，这个已经不相干的人却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还在暗中跟踪她，这让萧九泠感到很不适，甚至有些感到恶心。 天黑之前，梓鸢来了。 萧九泠看到她，下意识地挑了挑眉。 梓鸢进来后，也不跟萧九泠客气，直接坐下喝了杯水。 青芍见她还未解渴的样子，又很有眼力见地给她倒了一杯，梓鸢又喝下一杯才舒坦了下来。“真是渴死我了，忙得我连口水都没时间喝。” 萧九泠看了青芍一眼，后者心领神会地退下。 “连水都没空喝，那也肯定没吃饭吧。” 她话音刚落，青芍就从小厨房里端来了温热的饭菜，放在了梓鸢面前。 梓鸢看到冒着热气的饭菜有些惊讶，她看向萧九泠：“你真体贴，不过我还是说完正事再吃吧。” “已经等了大半日，也不在乎这点时间了。你先吃，吃完之后再说。”萧九泠摇摇头。 梓鸢也不多说了，抓紧时间吃起来。 她吃饭很快，不过是盏茶事件，就已经把面前的碗碟光盘。 吃完之后，梓鸢抹了嘴，才道：“你要我们打听的事情，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但因为时间有限，能打听到的也只是大概，有些更细致的消息可能要多花一点时间。” 萧九泠早有心理准备，听到梓鸢这么说也不失望。 梓鸢道：“跟踪你的人，住在西式一座五进大院里，宅子里有仆人伺候，吃喝不愁很是自在。我们也查了，那院子是记在宣国公府一个管事名下的，那名管事是国公夫人的人。” “宅子中的主子只有他一人。不过，我们发现他除了跟踪你之外，还会每日都去一个地方。那地方离他所住之处只有几条街之隔，是一座不起眼的二进小院，里面住着一家外地人。他与他们似乎很熟悉……对了，他们都姓韩。” 都姓韩？ 萧九泠心中已经有数了。 消失的韩家人，看来也已经到了京城。 但他们为什么没有住在一起？ 还有就是，韩弈为何会住在宣国公夫人手下人的宅子里？ 宣国公夫人难道已经知道韩弈才是她儿子了吗？ 可既然知道，为何不直接说出来，还要让府中那个假的一直在眼前晃悠？ 按道理来说，已经被欺骗过一次的国公夫人，应该是无法再忍受一次欺骗的。 在她找到自己亲生的儿子后，应该是迫不及待地把人接回来公之于众，而不是这样掖着藏着。 还是说……现在的国公夫人对韩弈的身世存疑？ 但是…… 萧九泠还是想不通。 韩弈又不知道自己是宣国公的世子，自然不会自己找上门去，那宣国公夫人找过去定然是已经认定了的，这才好吃好喝的供着。 可是这样不对…… 若韩弈真的一点也不知情，为何会突然离开？ 他和韩家那群人又怎么会出现在京城里的？ 萧九泠越想脑子越乱，她只能继续求助梓鸢。“梓鸢，你可否帮我再查查宣国公府的国公夫人？” “你该不会怀疑那小子是国公夫人在外面养的面首小白脸吧。”梓鸢脱口而出。 “不是。”萧九泠否认。 梓鸢也只是开玩笑罢了，“你放心，你都开口了，我自然会照做的。不过，既然他在跟踪你，虽然我们还没有发现什么危险，但为了不节外生枝，你这几日还是先别出门了。这段时间既然没有人注意到慕容璟的情况，你去不去药店问题也不大。” “好。” 萧九泠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主要是一想到一旦出门，她就有可能被韩弈跟踪，就觉得恶心膈应。 …… 梓鸢离开了，她临走是告诉萧九泠，有了新的消息会第一时间来告诉她。 只是，萧九泠也没想到梓鸢回来得那么快。 天还未亮，梓鸢就来了。 青芍和白露把萧九泠叫醒时，她都只来得及披着一件衣服，就匆匆去见了梓鸢。 梓鸢显然一夜未睡，在见到萧九泠时，不等她开口，她就直接说了句让萧九泠再无睡意的话。 “宣国公刚娶进门没多久的那个侧夫人死了。” 萧卿若死了？ 萧九泠一怔，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第258章 宣国公病危 萧卿若竟然死了？ 突然得让萧九泠难以相信这是真的，还是这一切只是她一场梦。 梓鸢并未星夜而来，也并未告诉她萧卿若死了的消息。 萧九泠的指甲陷入了自己掌心，那掌心传来的刺痛感，却又在提醒她这并不是梦。 萧卿若真的死了。 与自己一样获得重生奇迹的庶妹，就这么突然的死去，萧九泠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只知道震惊大于悲痛。 “侧夫人，萧卿若？”萧九泠喃喃地重复问。 梓鸢颔首，“没错，是叫萧卿若。” “怎么死的？”萧九泠又问。 梓鸢嘴角微微一抽，“据说，是这位侧夫人向国公下毒，结果被她身边的丫鬟告发，国公夫人气愤之下，就将她乱棍打死了。” “下毒？”萧九泠轻呼了一声。 她下意识地看向青芍，青芍也一脸恐惧地看向她。 萧九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向青芍，似乎是想与也熟悉萧卿若的她确定一下，这个敢给国公下毒的人是不是她们认识的那个萧卿若。 可惜，青芍此刻已经被一连串的消息给震住了，完全给不了任何有效反应。 梓鸢道：“这个说法还有待商榷，毕竟你也懂的后宅里的阴私事向来就不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国公如今病危。” “那个侧夫人呢？”萧九泠突然问。 梓鸢：“被国公夫人用一张席子裹着丢去了乱葬岗。” 萧九泠抿着唇没说话。 梓鸢却看出了她的想法，主动道：“你若是想看，我派人去给你抬回来，只要你不害怕。” 还能这样？ 萧九泠惊诧地看向梓鸢，见她并非说笑，就不客气地应下了。“好，那就有劳了。” 梓鸢点了点头：“最多半个时辰让你见到人，你就别睡了。” “……”萧九泠还没有说话时，梓鸢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大半夜得到如此震惊消息的萧九泠，自然再无睡意。 她让青芍和白露伺候她更衣之后，就在油灯下等着梓鸢回来。 青芍此时才回过神来，小声地问：“小姐，您说那个侧夫人真的是二小姐吗？她怎么敢对国公爷下毒的？她不是当上侧夫人了吗？为啥要给国公下毒？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你问的，也是我想知道的。”萧九泠淡淡地道。 青芍：“可，侧夫人不是妾，国公夫人怎么能将人打死，草菅人命呢？” 青芍眼眶都有些红了。 虽然她不喜欢萧卿若，但萧卿若毕竟是家中的二小姐，听到熟悉的人居然被活生生打死，她还是觉得有些难过的。 白露向青芍低声解释：“话虽如此，但若她身上有一个毒杀国公的罪名，就算是主母将她打死也没有什么不对。” 青芍不说话了。 萧九泠此刻在心中想的是…… 萧卿若那么突然地死了，萧远鹤知不知道？ …… 梓鸢说话果然算是，快要到半个时辰的时候，她就回来了。 跟随而来的还有两名暗卫。 梓鸢把萧九泠喊到了一个院子里，地上放着一个裹着的草席，一头一尾还隐约能看到鞋子和发髻。 萧九泠还未靠近，就闻到了血腥味。 “你确定不怕？”梓鸢低声问萧九泠。 萧九泠摇摇头。 她人都杀过，怎么还会怕死人？ 倒是…… 萧九泠看向紧跟着自己的青芍，喊住她：“青芍，你就留在此地，不要再靠近了。” 青芍本想拒绝，她试探地朝草席看了一眼，又怯怯地收回了眼神，最终老实地点点头，停留在原地，没有再继续跟上去了。 白露倒是不怕死人，所以继续跟着。 在萧九泠三人走到草席前时，一旁的暗卫已经把草席打开了，露出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那张脸还看得清，真的就是萧卿若。 萧九泠在确认了萧卿若的身份后，心中却异常平静。 她叹了口气，对梓鸢道：“我不太方便出面，可否帮我找个人给她验尸，再找个能保存尸体的地方暂时安置。” “她还真是你庶妹？”梓鸢又不傻，有些事她早就知道，只是一直没说，现在萧九泠这个反应，她再装傻，似乎就不太好了。 萧九泠也没有回避：“是，她就是我那个失踪了很久的庶妹。那跟踪我的人，既是她的丈夫，也是害她失踪之人。如今，她又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身为她的嫡姐，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再合理不过。” “原来如此。”梓鸢了然地点点头。 “你刚才说的那些，我都可以做到。不过，你打算怎么查？”梓鸢问。 萧九泠想了想，说出了秦伍。 “还要请你帮个忙，我要尽快见到一个人，就是如今宣国公府的那位世子。” 梓鸢皱了皱眉：“这有些难……宣国公如今病危，国公夫人悲痛欲绝，世子正在家中侍疾。带他出来容易，送回去也不难。难的是，要如何才能让他不被人发现他离开过。” “这个简单，此人甚是胆小，将他用麻袋抓来，只要在国公府外一僻静处让我询问一番即可。我只要一炷香时间。”萧九泠道。 梓鸢在心中估算了一下，觉得问题不大便答应下来。 她又看向地上的尸体：“仵作验尸后出了结果，我会第一时间给你送来。” “还有一事，可否再帮我查查，她平日里除了国公府外，还去过京城什么地方，或是与什么人有过联系？”萧九泠突然想到萧远鹤的存在。 “这个不难，交给我吧。”梓鸢自信地说。 …… 很快，梓鸢带着尸体离开了。 此时，天已经渐亮，萧九泠也无心睡眠，索性点灯看账。 账簿里，其中有一本是泉州造船的支出。 如今，第二艘海船已经在造，有了第一艘海船的经验，这次所需的开支都变少了些，照此以往下去，最多一年，她和容倾就能拥有自己的海上商队。 这是一个美好的愿景，能让萧九泠暂时不去想这风云诡谲的京城。 萧卿若的验尸结果，比把秦伍从国公府里带出来要容易得多。 几个时辰后，萧九泠就得到了关于萧卿若的验尸结果…… 第259章 假儿子，真儿子 萧卿若是被人活活打死的，这一点并无疑问。 但，最大的疑点便是，萧卿若死之前，已经有了一个月左右的身孕。 萧九泠拿到这个答案，心中的疑惑更大。 萧卿若此时怀孕，怀的自然是宣国公的孩子，那她为何还要对宣国公下毒？ 萧九泠心中疑惑重重。 而此时，又有新的消息被带了过来。 梓鸢快步而入，把萧九泠让她去打听的消息说了出来。 “你让我去查这位侧夫人往日的行踪，还真让我查到了一些东西。我们查到，她来到京城之后，平日里很少走动，唯一去得最多的就是一个属于宣国公府的私宅，就在乌枝巷。” 乌枝巷！ 萧九泠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时，身子难以控制地晃了晃。 “你怎么了？”梓鸢关心地问。 萧九泠稳住心神缓缓摇头，“无事。” 乌枝巷，上辈子她被韩弈困住的地方，不就是乌枝巷吗？ 前世，她历经艰难险苦终于来到京城，也见到了韩弈，而他却匆匆忙忙地把他安置在了乌枝巷中的私宅里，每日有奴仆看守，不让她随意出门，到了后来更是一步都不能离开。 梓鸢见萧九泠没事，又继续说：“乌枝巷的宣国公府私宅住着几个与侧夫人关系匪浅的人，想来你也应该认识。我们的人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人在纵火，似乎是想要将里面的人都烧死，在火焰燃起的时候，我们的人翻墙进入，偷偷把昏迷的人救了出来。他们是一对夫妻，还有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如今藏在外面，已经请大夫去看过了，他们吸入的迷药太多，可能会睡得久一些，等睡醒后就没事了。” 萧九泠听了这番话后，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知道梓鸢口中的一家三口，就是萧远鹤还有萧卿若的姨娘夏氏，那个孩子，应该就是夏姨娘后来所生之子。 “这显然是有人要想将他们灭口，所以才故意布置成意外。”梓鸢道。 萧九泠赞同她这个推测。 “你要去看看他们吗？”梓鸢问。 萧九泠想了想，颔首答应。 梓鸢动作很快，迅速安排好了出行的马车，然后带着萧九泠还有白露离开。 梓鸢把萧远鹤他们藏起来的地方，离得并不远。 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民舍，在京城这样的民舍比比皆是。 萧九泠到的时候，萧远鹤三人都还未醒，民舍里有暗卫守着，梓鸢还贴心的找了一个粗使婆子来这里照顾他们。 看清了他们的脸，萧九泠便转身离开。 梓鸢不解地跟上去：“这就走了？” 萧九泠道：“他们都还未醒，此时留下并无太多意义。” “他们是谁？”梓鸢好奇地问。 萧九泠脚下一顿：“我的父亲，还有萧卿若的姨娘，及她的弟弟。” 梓鸢听到萧九泠这般冷淡的语气，识趣地闭上了嘴。 回去的路上，他们没有直接返回，而是绕到了宣国公府附近。 很快，被撞在麻袋里的秦伍就被带了过来。 隔着麻袋，萧九泠让马夫问秦伍昨夜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卿若死了，秦伍本就惶恐不安，当下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其实，他知道的也并不多。 他唯一能证实的就是，萧卿若并没有计划毒杀宣国公。他说，宣国公很宠萧卿若，也是萧卿若在国公府里与国公夫人对抗的唯一筹码，她巴不得宣国公活得久一点，又怎么会想要杀他呢？ 宣国公睡觉前，都有吃一碗燕窝的习惯。 昨夜萧卿若照常服侍宣国公喝下燕窝，两人正准备睡觉时，宣国公却突然吐血昏迷。 而就在这个时候，从未来过萧卿若所住院子的国公夫人竟然带着人直接闯了进来，看到国公昏迷就下令把萧卿若抓了起来。 没一会，就说是萧卿若毒杀国公，下令让人乱棍将她打死，根本没有一点让萧卿若反驳的机会。 整个国公府里，也没有谁会反驳国公夫人。 更何况，萧卿若院子里的婢女自己站出来说，她亲眼看到萧卿若从外面带回来了毒药。 一番搜查之下，还真让人从萧卿若房中隐秘之处，搜出了剩下的毒药。 人证物证俱在，萧卿若百口莫辩，就这样被活生生的打死了。 秦伍说完后，央求放他走，他不想回到宣国公府了。 但萧九泠怎么会放他离开，她还想知道国公夫人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秦伍又被丢了回去。 而在秦伍刚被丢回去的时候，有暗卫来告诉萧九泠和梓鸢，就在不久前，有国公府的马车把韩弈接走了，马车去的方向正是宣国公府。 事到如今，萧九泠心中升起一种感觉。 这发生的一切，仿佛是国公夫人精心策划的一场好戏。 就在这个时候，宣国公府里也的确在上演一出好戏。 …… 秦伍刚被扔回来，他准备逃走时，宣国公夫人就带着人进来堵住了他的退路。 宣国公夫人让人守住了屋子的左右，又让秦伍跪在地上后，自己才不慌不忙地走到宣国公所躺的床边坐下。 宣国公此时已经醒了，只是虚弱得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 他看到一脸冷漠的妻子，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国公夫人转眸看向他，突然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你醒啦，现在如何？其实也不必你说什么，我也知道你还死不了。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你的那个小心肝已经死了。” 宣国公的双瞳倏地瞪大，嗓子里的‘嗬嗬’声也更急促了些。 国公夫人却不以为然，反而缓缓倾身，凑到国公耳边低声说：“还有一个喜讯要对你说，你的小心肝有了身孕，只是不知道她那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你的还是别人的。” 宣国公眼神凶狠地瞪着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却轻笑着，用手帕遮挡住了上扬的嘴角。“我知道国公你现在巴不得有个新的儿子，这样一来，这宣国公府里的世子是真是假便不重要了。你已经不在乎我们亲生的儿子是真是假了对吗？” 国公夫人表情骤然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