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之光》 第一章 决死之意 “殿下,醒醒——” 一片混沌没有时间概念的漆黑世界中,声音从微弱到逐渐清晰。 黑暗中好似撕开一道豁口,昏黄的光线照射进来,他的意识重新回归到身体里。 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穿黑色长裙的少女,她的面容精致秀美,柔顺的长发在脑后盘出一个蝴蝶发髻,神色如翡翠湖般波澜不惊,宁静过人。 包括她此刻的言语,听不出丝毫心理波动,却让西泽饱含希望与热血的心脏沉陷至深渊最底处,冰冷骇人。 “洛克尔侍卫长行刺时被逮捕,汉东子爵扬言要将他抽筋剥骨,就在今晚。” 本还带着一丝困倦的西泽此时彻底清醒过来,他用手肘撑起半个身躯,只铺着一层劣质薄布垫的木床发出尖锐的“吱啦”声,好像随时都会散架,又像是一种别致的嘲讽。 西泽脑袋低垂,细碎的棕色短发遮住额头,让侍女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也许是明白愤怒和冲动是解决不了问题,被绝望的冰水冲刷过,现在的他出奇的冷静。 侍女的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站在一旁好似事不关己,忠心不二的履行着一个下人的职责。 许久。 “还有多少信息,全部告诉我。” 因为低着头,侍女看不到西泽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眸,以及掩藏在死意之下,正熊熊燃烧名为决心的火焰。 “汉东子爵放出消息,今夜他要在松果庄园宴请宾客,邀请所有人观看有关洛克尔侍卫长抽筋剥皮的节目。”茶兰的语气清冽,说这番话时依旧面无表情,好在西泽早就习惯了她的脾气。 对此,他的回应让这位侍女的冰山脸第一次有了变化。 “我知道了,茶兰,你走吧。” 少女细眉轻挑,眨了眨眼,“殿下,你准备做什么?” 西泽咧起嘴想笑一笑,脸颊却像被极北的冰原寒风卷过冻僵,怎么也表达不出想要的效果。 最终,他只是低声说:“你很聪明,我相信你能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没必要再跟着我受累。” “殿下......” “第一道命令,离开这个房间。第二道命令,离开这个房间后我们互不干涉,我不是你的殿下,你也不是我的侍从。”西泽抬起头,丝毫不掩饰略有些扭曲与狰狞的面容。 “现在,给我滚!” 低沉的咆哮回荡在旅店狭小的单间里,侍女茶兰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弯了弯腰做出回应,然后退出房间。 待一切重归寂静,落魄的人哀叹一声。 如果可以,西泽并不想吼骂最后一位陪伴他的人。但得知侍卫长被捕的消息后,他压抑许久的情绪如洪水决堤般轰然爆发,这一刻的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助。 所有人都夸赞他是个具有智慧的学者,但在这个时代,学识渊博永远比不上让人慑服的武力,再多道理也不抵拳头的道理大。 没有力量的人不配掌控想要的命运。 西泽想起前世被玩家戏称不存在的一把神器,它是只存在于大陆编年史中混沌之神的圣剑,裁决世间众生之软弱,其上刻有上古铭文—— “凡人终究只是尘埃。” ......... 皎白的明月高高悬挂在没有繁星点缀的夜幕下,似丝绸缎带般柔和的月华均匀地洒落在大地上。 传说上古时期的月之女神会在夜深人静,所有生灵陷入梦乡时,驾驭由星辰编织而成的战车,三匹月光幻化出的雄鹿载着她奔跃在寂静的星空下,巡视属于她的时刻里的大陆。 这些传说只在巫师的藏书里寥寥记载几笔,少有人知道天启纪元之前发生过的故事。 不巧,西泽正是少数人里的一员。 “司掌月亮的神祗啊,请允许我在此呼唤您的真名——月之女神伊芙,请保佑我今晚能完成夙愿......您忠诚的子民西泽·卡修贝默。” 他的双掌合十,紧闭着双眼,面对散发着清辉的圆月微微鞠躬,像一个虔诚教徒对所信仰的神明进行最纯洁的祷告。 一阵夜风吹过,他挺直腰板,自嘲的说:“真是疯了,我竟然在跟最没用的一位神明祷告。” 殊不知,当说完这句话后,白月上开始出现微不可察的的黑斑,只是他已经无暇多顾。 “老子是个战士,不是学者,更不是什么殿下。”憋了二十年不敢说的话终于吐出来,西泽哈哈一笑,释放过后感觉无比惬意。 不远处,一个曼妙的身姿伫立在阴影中,完全隐藏自身气息,暗中窥视着这边。 听到西泽说的话,她像是发现了新猎物的野兽,伸出粉红色舌尖舔了下娇嫩的唇瓣,一副见猎心喜的意外表情。 ......... 今夜的松果庄园一改往日的冷清气氛,在外面远远观望既能看到室内灯火辉煌,明亮的光线透过墙壁上的水晶窗扩散进朦胧的夜色中,为黑夜添上一丝温暖。如果有平民见到这一幕,一定会感慨大呼贵族老爷的奢侈——实际上帝国底层的平民晚上还在用油料低廉的煤油灯照明,至于一铜鹿三根的劣质蜡烛,不遇上节日不会轻易点亮。 而贵族使用的是由巫师制作的晶灯,其原料是一种能储存光线的晶石,普通的巫师学徒只需稍稍加工,便成了能卖成金龙的照明工具。 实际上这座庄园汉东子爵并不常来,毕竟领地里属于他的房产太多,只有少数亲从才知道,子爵大人常居的地方比这还要大上一倍,单说里头最大的一盏水晶吊灯,夜晚发出的光芒堪比白昼,如若常人在灯下呆上一天,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 至于庄园大门则不像室内那般奢华,两扇灰黑色的铁栅门对内而开,门柱上挂着两盏呈现昏黄光色的煤油灯,底下是两名穿戴轻甲、手持佩剑的侍卫矗立原地,警戒周边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 汉东子爵虽只是帝国不起眼的小人物,但在他的领地里可谓是凶名远扬。就连下层的平民也知道,他们的领主不仅喜欢女色,还有令人闻风丧胆的特殊癖好——给人剥皮抽筋。 这个癖好不是望风捕影、有人特意杜撰丑化这位贵族,而是根据真材实料的事件打底,不少围观那场屠杀的人至今心有余悸。 这也是子爵大人干过最臭名昭著的一件事了。 他将领地监狱看押的犯人带到绞刑台上,并宣唤周边的平民前来观看。令人意外的是,这次死刑并没有按照正常剧本打开。 汉东子爵先是遣散了在场的神职人员,仅留下平民与侍卫,然后他亲自操刀,向众人展示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杀人。 一把闪烁寒光的锯齿刀刃割开犯人胸膛,所有人都吓住了,子爵歇斯底里的笑声与特殊的撕拉声在四周回荡,胆小的人紧闭双眼,不忍直视这种精神失常的行为。 当一切重归寂静,人们以为要结束的时候,睁开眼却看到更恶心的一幕:他们的领主大人抬着一根血肉模糊的大腿,从中抽出一根青色的脚筋。 据说所有人离场后,都各自找地吐得不成样子,就连子爵的随从也不例外。 自这件事发生后,领地内的侍从像是换了一个面貌,变得更加积极听话,生怕犯了错误被子爵处以极刑。 例如今晚,汉东子爵亲自交待过要牢牢盯紧大门,防止有恶徒打扰庄园举办的盛会。 虽然看门的两名侍卫不以为然,但摄于子爵大人的凶名,他们依旧保证完美完成任务。 不过此刻突兀出现的人影让两人瞬间提高警惕,来人外披一件灰色短斗篷,边缘缝绣着细腻灵巧的花边,透过昏暗的光线能看清里面是一件做工精致的绸缎内衣,脚上踏着一双黑色马靴,腰间佩戴一柄细剑,典型的贵族派头。 这让两名侍卫放松警惕,但出于谨慎,他们拦下来者,其中一人张口问道:“请问您是?” 虽说西泽自知着装无可挑剔,可仅靠服装还不行,好在多年的宫廷生活让他深谙贵族风俗。 “放肆!” 他低喝一声,装出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抬起右手搭在银色的剑柄上,语气不善道:“我是汉东子爵亲自邀请的贵客,区区两个看门狗也配质问于我?”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倒不是因为侮辱他们为“看门狗”生气,而是宴会都进行了一半,子爵大人的宾客早就抵达庄园,哪有敢迟到的,想必现在正厅已是攒三聚五准备欣赏节目了。 一时之间,两人竟不知如何是好。 西泽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练就的炉火纯青,岂会看不出侍卫的难堪,当即装模作样的把手从剑柄上拿下来,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傲气凛然的斥责:“你们可以进去通报一声,就说特勒西男爵应邀赶赴晚宴,因沿路遇上匪徒,不得已延误了约定时间。至于道歉的话,我会亲自与你们的子爵大人说。” 这番话变相说明了迟到的原因,却没跟门口两个侍卫亲自解释:一是贵族就算教养再好,也没耐心跟下人说太多;二是西泽笃定侍卫不会进去通报,单凭一个男爵身份足以吓到他们。 果不其然,侍卫在听到男爵名号后打了个哆嗦,甚至忘记询问怎么没有侍从跟随。 在这个时代,阶级层次尤为严明,贵族可以随意决定下层人的命运。看门的侍卫说好听点是贵族的仆从,实际上他们也没什么自由,生死都掌握在领主手上,更别说得罪了一位男爵大人。 一想到西泽在子爵大人耳边多说几句,侍卫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万分。 他们想像力再丰富也不会想到眼前之人压根是个假男爵,毕竟一旦发现冒充贵族可是上绞刑架的,谁会想不开自己找死。 西泽见伪装没有被识破,脸色放缓,顺水推舟说道:“你们对子爵大人的忠诚我能理解,现在我能进去吗,路上已经耽搁太久,我可不想听到里面那些人的嘲笑。” 侍卫哪敢说个不字,急忙让开身子,脸上带着赔笑。 见状,西泽微微一笑,正式迈进这座富丽堂皇的庄园,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年,亲自做出选择的葬身之地。 松果庄园并不大,沿着通往建筑的小路走上一会,便见到两名年轻的侍者迎了出来,他们没有再问来者的身份,而是抱以歉意的瞄着西泽腰间的佩剑。 “大人,这里不允许携带武器,还请交给我们,待宴会结束后取回。” 西泽不在意的解下佩剑丢给侍者,另一名侍者想为其引路,但被他拒绝了。 “这座庄园我很熟悉,不用你们带路。” 侍者一听这话,态度更加恭敬,敢放言对这儿熟悉的人都是汉东子爵的常客,是他们需要敬仰的大人物,可不能因为失了小节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西泽收敛起虚假的笑意,上交的佩剑是一把装饰剑,在这个崇尚骑士精神、向往力量的纪元,贵族们为了附庸风雅会在腰间别一柄细剑,不过大多是些好看轻便的花架子,他们真正的武器还是权利。 天启纪元贵族宅邸的设计大同小异,就算不在宫廷生活二十年,仅凭着前世玩游戏的经验,很快便摸清内部的结构。 当他走进灯光绚丽的宴会正厅,驻步放眼望去,里面的人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端着盛满紫红色葡萄酒的琉璃高脚杯,全神贯注地听一人讲话。 那人看起来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身形并不魁梧,反而比在场宾客还要柔弱纤细,像极了一个窈窕女子的身段,再配上那张邪魅妖冶的面孔,就算贵族之女到场也要为之倾倒。 他是宴会的主角,松果庄园的主人,这片土地的大领主。 “汉东子爵!”西泽在心底说出他的名字。 除了宴会席中最耀眼的汉东子爵外,他身后的大铁笼同样引人注目——里面关押的是一名皮肤黝黑的大汉,只穿着贴身的亵裤,浑身遍布纵横交错淌血的鞭痕,令人惊心触目,因笼子空间范围狭窄,整个人只能屈身背倚在小臂粗细的栅栏上。 这场景让西泽的怒意勃发,用尽所有力量才忍下冲动。 他要离汉东子爵更近些才有机会。 “......要说歌兰王国,那可不能不提他们的公主,被那群愚民冠以明珠之称的高贵皇女,遥不可及的皇室瑰宝,到头来呢?” 西泽离近些后能看到汉东子爵坐在一张华美的金丝椅上,手扶置在木椅架上、晶莹剔透的琉璃酒杯,旁若无人般地侃侃而谈。 每讲完一段话,正厅里的人都要来上一段笑意,表示认真听了,还有人会刻意表现,询问事情的后续发展。 对此汉东子爵则会呷一口酒,慢条斯理的讲述故事的后半段。 在场不乏有趋炎附势之辈,更有摄于子爵的威势,不得不来此地捧场。但在宴会上,所有人的表情是一致的,面带微笑举止优雅,不管内心怎么腹诽,表面功夫一定要做到位。 谁不知道这位位高权重的大人有特殊癖好。 现场再度爆发阵阵笑声,西泽的脸上阴云密布,这番话不亚于对他百般酷刑折磨——那名被羞辱的皇女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妹妹,从小陪伴成长的亲人! 他咬紧牙关,再也忍耐不住,恍如刀锋的杀意在此刻砰然爆发,大厅温度霎时间骤降,所有人都感觉空气变得凝固粘稠,难以动弹。 坐在大厅中央的汉东子爵嗅了嗅鼻子,轻轻放下酒杯,漫不经心的调笑道:“呦,从哪儿混进来的蛆虫,我还在疑惑怎么闻到一股尸体溃烂散发出的腐臭味,原来是客人里多了一只小虫子。” 在场没人笑得出来,子爵见无人附和他的话,不禁感到有些无趣。 他拍了拍手掌,面带优雅笑容,眯起双眼看着西泽说:“来吧小家伙,有什么节目表演给我看,最好是能让大家乐呵的节目,要是有一个人没笑——”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身后的铁笼。 “你就要跟这头畜生住进一个笼子里。” 西泽的牙齿被咬的喀嚓作响,眼神冰冷的从袖口抽出一把半臂长短,闪烁寒光的短剑——“如你所愿!” 最后一字还未说完,其右脚借力一踏,整齐平铺在地面上的白石砖瞬间碎裂,呈现一个向外扩散的网状裂纹。 这一刻,他的实力暴露无遗。 第二章 白月的征兆 “波纹疾走?” 汉东子爵小小吃了一惊。 “波纹疾走”是歌兰王国的缔造者,曾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剑圣卡修贝默自创的战技。 他是西泽的先祖,传说中敢于挑战狮心王的天才剑圣,他的名字压倒了无数天才,是战场上敌人的噩梦,那个时代最耀眼的启明星。 据记载,卡修贝默自创诸多战斗技巧,从低阶至高阶不等。其中最著名的则是与狮心王一战而立于不败之地的“暴风剑术”。 这次拉罗夫公爵出征歌兰王国,不是没抱着夺取这门剑术的心思。 暴风剑术不像卡修贝默的其他战技广传于后世,而是仅作为供歌兰皇室弟子学习的镇国剑术,一直隐藏在皇室深处,让许多强者眼热不已。 回到现在。 西泽在踏出第一步后,借助脚下爆发的推力发起冲锋,如离弦之箭向汉东子爵袭来,速度之快让在场宾客来不及反应,就像狂风拂过身体,却完全捕捉不到踪迹。 两人仅差一步之遥! 他甚至可以看到汉东子爵的脸上还挂着笑意,似是没反应过来,又像是有恃无恐。 很可惜,答案是后者。 就在锐利的剑锋即将刺穿汉东子爵的心脏,一道漆黑的人影突然从侧边横空出世,一记冲撞将西泽撞飞,一连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止住。 这时在场的客人反应过来,纷纷逃离大厅这个主战场,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让汉东子爵不屑地嗤笑一声。 漆黑的人影完成动作后,默默站立在子爵大人的身后,也不说话,两人似乎早有默契如此。 被撞得五脏六腑犹如移位的西泽半跪在地,“哇”的一声吐了口淤血,他看也不看,而是抬起头颅,眼神恚暗的盯着汉东子爵的身后——整个身形隐藏在黑色长袍内,将刺杀打断的不速之客。 仿佛知道他的疑问,汉东子爵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为他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贴身侍卫,只有我遇到危险时才会出面,实力还不错吧。” 汉东子爵嘴角划过一丝神秘,话题一转,继续说道:“当然,如果你好奇他的面貌,我可以让你一睹真容。” 西泽一直冷冷的注视这边,他没有应声,而是提起手上的短剑,再次做出冲锋姿态。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可真是无趣呢,难道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亦或是伤害了你的亲人,值得你这么拼命,如果真的有,那我在此做出诚恳的道歉,毕竟谁都有失手的时候......”子爵的话还没讲完,对面的西泽再次持剑冲了过来,他只好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黑袍人闻风而动,速度比西泽快上不止一筹,这次仍然是冲撞攻击,直愣愣向他撞过去。 西泽的瞳孔一缩,他压抑着伤势,硬生生将前进的脚步错开,人向侧面滑出两步。 正是这段距离,险而又险的避开黑袍人的冲撞。 他甚至感受到对方高速移动所带动的劲风汹涌无比,如果再吃一记,想必人就要交代在这了。 “躲得漂亮!”汉东子爵完全把自己当做了观众,见战斗精彩,不禁高声叫好。 西泽没工夫理会他,毕竟目前最大的威胁不是他,并且以黑袍人的速度,根本没机会近身汉东子爵。 他盯着长袍兜帽下被阴影笼罩的脸庞,灯光在头顶直射而下,仅能模糊看清对方下巴的轮廓,他忽然生出一种浑身冰冷的错觉—— 他认识藏在长袍底下的人。 这个想法一旦萌生,就再也遏制不住,他握剑的手出现了一丝细微的颤抖,却又立马用力攥紧剑柄。 “我不需要知道他是谁,我只知道他挡住我了,他是我的敌人......”西泽在内心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道,像是在坚定自己的决心。 战场迎来一阵诡异的安静。 汉东子爵一脸戏谑,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金丝椅背上,翘着修长的双腿,手掌托着杯肚轻轻摇晃,晶莹透紫的酒液在杯子中颠荡起浮。他似乎并不在意酒会混进了刺客从而引发混乱,而更像是坐在二楼头等厅观看戏剧的大人物。对他而言,二人的战斗如同舞台上有趣的表演。 黑袍人一击未果,无声无息的杵在原地,像是个等待主人下命令的死侍。 西泽的状态很不好,被莽力撞击加上刚才强制扭转步伐,一往无前的攻势被打断,间接受到了些许反噬......当然最主要的是——他的决心没有拔剑初那般无畏坚决。 面对强大的对手,他心里清楚,今夜已无法再更进一步,最差的结果即是战死在这,无人收尸。 西泽选择坦然接受这种命运。 因为他的懦弱与无能而逃避了太多太多次,每次灾难后的退缩都像是耻辱深深烙印在心脏上。现在,他要当一回英雄,即使代价为死亡也在所不惜。 就在几人陷入短暂的平静之中,铁笼关押着的黝黑汉子手指颤动了两下。 可怜的洛克尔从昏迷中悠悠转醒,刺目的光线让他眯起眼睛,同时大脑意识逐渐清醒,被鞭打的伤口传来剧烈的疼痛感,令他呲起牙花,倒吸一口凉气。 铁笼前坐着的汉东子爵略一扭头,挑了挑眉毛,微笑道:“这位先生,你真幸运,竟然有幸与我一起观看表演......” 他的话还没讲完便被打断。 “殿下!”当洛克尔看清场中的相貌,不禁失声叫道。 汉东子爵的笑容僵硬在脸上,这是今天第二次被打断话语,放在平常,谁敢这样做,除了......等等,他说“殿下”? 西泽见洛克尔醒来,一直保持冷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语气尽量保持平稳,“洛克尔侍卫长,你醒了。” 洛克尔想鞠躬行礼,却才发现自己被关在笼子里,他只好背倚铁栏,念道:“愿风暴之鹰注视着您。” 听到这话,西泽的眼眶有些发烫,手搭在肩上,做了一个歌兰王国特有的礼节,“风暴不会止息,自由之翼永不坠落。” 像是个笑话,暴风剑圣卡修贝默立国时以“自由的意志”被众神所接受,开辟出远离政治纷争的理想国度,这里的子民崇尚自由,不被强权所折服,翱翔天际的翅膀是他们不羁的信仰,象征风暴的鹰隼是他们的力量源泉。 经过历史的沉淀,传承先祖意志的人寥寥可数,无一不落得悲惨的境地,洛克尔侍卫长热泪盈眶,谁能想到自由之鹰的子民会有一天被关在狭窄的铁笼,不得方寸。 汉东子爵强压着耐心听两人讲话,这一刻再也忍不住,手掌收拢,琉璃杯顿时不堪压力,“咔咔”出现裂纹,最后化作细小的渣滓洒落在地。 “真是令人意外惊喜,身为贵族,在此由衷的向你表示最真诚的感谢,感谢你走到我的面前。”他站起身,右手握拳贴在胸前,向西泽做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帕里斯帝国礼节。 被汉东子爵一打岔,洛克尔的大脑完全清醒,同时看到在场的黑袍人,霎时间瞪大双眼,怒吼道:“殿下快逃,你不是他的对手!” 最令他记忆深刻的是黑袍底下的人物,当他看清那张脸庞,潜入子爵府邸进行刺杀的洛克尔拔剑动作一滞,整个人呆立原地,不知所措,这也导致了瞬间上来七八个人将他制服,并被关押在腐臭的地牢严刑鞭打。 “他是......”洛克尔张了张嘴。 “下人,脱去你的外套。”汉东子爵抢先发话。 黑袍人闻言有了动作,他从袖中探出枯瘦的手掌,扯下覆在身上的伪装,露出原本的面目。 “哐当!” 西泽的短剑掉落在地,剑刃接触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的神色带着惶恐不安,嘴上喃喃道:“怎么可能......” 铁笼里的洛克尔就算见了一次,现在再见仍是难以置信,他双手抓住铁栏,道出黑袍人的身份:“国王陛下。” 汉东子爵很满意他们的表情,近乎炫耀地说:“为了这具躯体我可是贡献出我四分之一的领地,但很可惜换来的只有一颗头颅,多亏了灰衣城的巫师,他帮我找到一位无头大骑士的躯体,将两者完美拼接在一起,最后变成现在这副美丽的模样。”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像是在朗诵自己伟大的事迹。 “他将成为我最伟大的收藏品,谁能拥有一个国王的傀儡,只有我——” 汉东子爵顿了顿,问道:“怎么样,你们喜欢吗?” 西泽默默捡起掉落在地的短剑,当他抬起头时,眼中燃烧着的是名为愤怒的火焰。 “不知子爵你的贵族教养还有没有舍弃,如果没有,那么我现在向你发起决斗。”他脱下手上的白手套,朝汉东子爵的方向一丢。 汉东子爵瞥了眼地上的手套,微笑道:“其实我可以让我的手下迎战,但为了贵族的尊严,我决定接受挑战,毕竟谁也无法向自己的亲人拔剑,我能理解你的想法——王子殿下。” 西泽点了点头,绕开表情僵硬,灵魂早已熄灭的“父亲”,在距离汉东子爵十步远的地方停住。 “怎么,不对你的父亲说点遗言吗,或者说你已经准备好与他一样,在我手下效力了?” “口舌之词不能使你强大,只剩躯壳的人早就该消逝在世界上,不然和那些愚蠢的骨头架子有何区别。” 汉东子爵面带欣赏,赞同道:“不愧是皇家学院师生认同的学者,你的想法总是别具一格,令人深思,这个称号当之无愧。” 明明马上就要剑拔弩张,此刻的谈话却像朋友之间的交谈,无所谓对错,但相当冷静理智。 “传闻说汉东子爵是生在平民区的贵族庶出,靠残忍手段杀害了父母才得以上位,不知是真是假。” 洛克尔侍卫长的双手牢牢抓紧铁笼围栏,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殿下说这种话岂不是在激怒敌人,这里可是敌人的主场,子爵如果反水那他们今天都要死在这儿,让他想不到的是——汉东子爵的脸上看不出生气的表情,而是一副惆怅的看着天花板吊垂的晶灯,似是陷入回忆,感慨道:“是啊,如果我不这么做,我永远是一个家族眼里的窝囊废,没人看得起的废物,当然这些都不重要,我如果不杀了他们,那其他人怎会惧怕我,我怎会有今天的地位。” 西泽冷冷地说道:“子爵大人的伪装很高明,外表和内心完全是两种人格,虽然外表尽力维持贵族的修养,但内心却藏着一头野兽,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喔!果真是睿智的学者,你好像有女巫看透人心的能力,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吗?”汉东子爵的十指无意识的乱动,他的耐心逐渐被西泽消磨得一干二净。 “我最喜欢杀明明没有实力,却高我一等的人。放心,以你的学识,我会留你完整的身躯,作为我的收藏品供我向客人夸耀!” 话刚讲完,汉东子爵的身影在原地消失,西泽下意识竖起短剑挡在胸前。 “砰!” 一阵闷响过后,汉东子爵站在之前西泽的位置上,一脸轻松的拍打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而西泽倒在大厅北面巨大的拱窗下奄奄一息。 “殿下!”洛克尔在铁笼中奋力挣扎,想打破困境助西泽一臂之力,但无论如何,铁笼纹丝不动。 “我......还没死呢。”西泽单手拄着短剑半跪在地,吐出一口猩红的血液,本就是强弩之末的身体再次受到重创,后果可想而知。 现在他只感觉浑身气力逐渐消失殆尽,久违的虚弱感蔓延全身上下,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眼前鲜活生动的画面摇摇晃晃,色彩慢慢黯淡,他已无法思考为何如此......意识泯灭的最后一刻,他在黑暗中看见裹着光作羽翼的生命女神张开柔软的双臂,轻轻抱住了他...... “真是温暖啊......”他低声说道。 ......... 西泽无声倒地,洛克尔声嘶力竭地恸哭,汉东子爵缓步朝战利品走去,一切画面宛若在这一刻定格。 庄园外释放感知窥探这里的女子察觉到什么,扬起白腻的脖颈,昂头观望悬在高空的白月。 她看见皎皎满盈的圆月边缘忽然出现数不清的黑点,仅在呼吸间就迅速延伸至整个月面,前一刻散发清辉的月亮犹如被黑暗的怪物吞噬。 世界失去了光明。 ......... “检测到以太网络出现漏洞......” “正在修复......” “检测到未知玩家存在......” “正在录入玩家信息......请玩家接入请求......” “玩家未确定......默认还原玩家属性......” “警告!检测到未知漏洞......无法修复......根据宇宙第三百六十七条规定,正在进行强制回档......” “回档失败......” 没有影子的世界,西泽漂浮在漆黑的空间中,听见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第三章 新生 “任花花,别杵在那儿发呆,boss的下一波攻击要来了!” “花花快过来给我架盾,牧师赶紧治疗。” “漂亮!全服首杀!” ......... “花花,等回到现实后有什么打算?” “为了恭喜花花成功转职圣堂骑士,今晚月光酒馆不见不散,花花请客!” “花花你有没有见过教廷圣女,快告诉我是不是和传闻一样倾国倾城?” “我告诉你任花花,只要我能回到现实,就一定找个像伊丽莎白那样端庄淑雅的公主包养我,然后我天天陪你们打游戏。” ......... “我叫任花花,进游戏前是一个上班族,休息时会宅在家里打游戏看动漫......什么,你问我理想?” “我想想啊......好像没什么大理想,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可以一直沉迷在游戏世界,周围有这么多人和我一起玩......话说加个公会还要问理想吗?” ......... “今日新闻:因地球可利用资源不再循环,不日起地球公民将凭编号依次登上‘诺亚方舟’,寻找崭新的可居住星球......” 任花花无聊的窝在沙发里,抓起桌上的遥控器关掉电视。 接着他打了个哈欠,懒散的拿起手机,手指滑动屏幕,开始浏览最近有关《永恒》开服的消息。 如他一样热衷一款游戏开服的人不在少数,虽然人们并不在意游戏开发部声明的“类世界”、“虚拟现实”等诸多吹嘘之言,但作为方舟上唯一的娱乐项目,他们也得早做打算。 据报道,现在世界各大著名公司已经开始筹备资源,大幅招揽高级玩家,一旦入驻游戏,保证迅速占领资源提高知名度,到时候游戏将成为第二个现实世界。 “地球都没了,竟然还想着进游戏争名夺利,这帮人真是脑子有病。”任花花很不给面子给予讥讽,然后干净利落的点进《永恒》官网,当看到今天放出的职业信息时,霎时间瞪大双眼,一脸欣喜的看着职业介绍。 看了一遍又一遍,他从沙发上跳起来,大叫着:“决定了!我要转职骑士!” ......... 西泽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面带困惑的看着周边熟悉又陌生的世界:高楼大厦耸立入云,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各色各样的人从他身边匆忙经过,皆对他视若无睹。 过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内心涌出一股激动,“我......我回来了?” “不对!”西泽立马否定了这个判断,因为他发现身上仍穿着战斗后破烂的绸缎衣裳,透过缺口还能看见银灰色的软甲忽闪着明灭的光泽。 而且汉东子爵的最后一击不是他濒死之躯所能承受的,也就是说——他的结局应该是当场战死。 “那这是......”就在他还在思考出现在这的原因时,身边画面一转,下一刻他站在一片广袤无垠的星空之上。 在这里,他看到一艘无声漂浮着,仿若无根之萍的巨型飞船,在苍茫深邃的宇宙海洋里,她显得是那么的孤独渺小......或许经过未知岁月的漂泊旅行,宇宙已经将她同化,彼此共处于静默。 脑海中的记忆告诉西泽,这艘飞船的名字叫做“诺亚方舟”,地球人称她为“希望母船”。 “任花花......” 西泽嘴里嚼着这个名字,努力回想着。蒙满灰尘的记忆之门悄然打开,饱含沥血铁锈、如同梦境般的过往开始朔源归根,直至定格到这一幕:一位身披圣光,穿戴纯白铠甲的骑士,手持印刻着被百合花缠绕的十字徽记重盾,穿过层层重叠的云障,一步一步踏上通往神圣崇高的山巅,叩响众神之殿的大门...... 那时的他还像个懵懂的孩子,单纯为了开心而游戏,从不去想明天要如何规划。事实上,在登上母船后,现实被消融进虚拟世界,贫富阶级、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差距,所有存在都没了意义。 当他切身体会了真实的游戏世界,才发现幻想中的国度是多么残酷无情,二十年打熬熔铸出铁一般的心脏,却依旧承受不了失去之痛。 西泽的脸上出现一丝悲伤,控制身体穿过被委以重任的飞船,看到并排固定在地,插着无数管道的生态舱,透过舱盖,他看见躺在里面的人艾发衰容,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样貌。 这个人叫任花花。 接着,他寻找起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他们曾交织出平淡温暖的故事,一起经历过艰苦卓绝,共享喜悦;也曾跌落进谷底,倾诉衷肠。每一件小事他都记得,因为这是让他喜悦满足的源泉。 “王晓,你还欠我一件神器呢。” “杰西,谢谢你帮我转职。” “田伯光,你再也骗不了我了。” “李青青,说好要一起登上众神之殿,对不起。” ...... “大家......我想你们了。” 任花花一路走来,声音哽咽。这一刻他不是以自由颂称的王国继承人,也不是众人传口称赞的学者,而是作为一个普通玩家,想去找记忆中的人说说话,却无人应答。 ......... 世界失去了三息的月光。 拂晓山脉,纵高三千丈,横贯诡谲多变的黑雾森林,常年不见人烟,就算是资深冒险家也不敢轻易涉足。 背负巨剑的魁梧壮汉行走在山路上,其浑身肌肉盘虬纠缠,一条贯穿左眼直达胸口的伤疤尤为瞩目,这一刻他突然心有所感,抬头看恢复原貌的月亮,嘴角咧了起来,脸上的伤疤随之扭曲,如同面目狰狞的厉鬼。 亚尔巴平原,女巫的圣地,三十年一度的女巫狂欢节即将在这举办,到那时,整片天空都会被扫把大军占领。 骑着扫把的女人身穿一袭绣着雪花纹样的银色巫袍,紧紧裹住凹凸有致的胴体,浅蓝色的轻柔长发随风舞蹈。当月亮重新出现,她急忙调动失控的魔力,将下坠的身形止住,眼神抱怨的看着月亮。“喵呜~”一只白色猫咪从她胸前黑色内衣钻出,似不满的对着月亮叫唤。 格林斯顿教国,虔诚信徒敬仰的心灵净土,教义主张世人信奉光明救赎之道,虽然国土夹在三大帝国之间,却无人敢小觑它的实力,因为它不仅盛产有“战场医生”称号的牧师,还拥有一支强大无比的光明军团。 少女伸出纤柔的素手撩起耳畔的发丝,然后轻轻摘下做工精致的蚕织面纱,露出里面一张倾倒众生的容颜,她穿着一件白色祭祀袍,颀长笔直的双腿伫立在窗前,洁净的脸蛋上浮现出一抹忧色。少女双掌合十做祈祷状,“愿圣光保佑您的子民。” 瓦古利瓦大裂缝,龙族归眠的墓地,史诗记载万龙之母从这里诞生,正式开启称霸大陆的苍穹纪元。 一枚半人高的白色巨蛋立在黑布隆冬的山洞里,它像是有呼吸般忽闪着微弱的光亮,让黑暗的山洞少了一分恐怖。“喀嚓——”蛋壳出现一条细细的裂缝,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从内部传出,紧接着“喀嚓~喀嚓~”不绝于耳,巨蛋的穹顶终于被顶破,两只小手伸出抓住蛋壳碎裂的边缘,一个白色的小脑袋怯生生钻出来,小心翼翼的打探四周。 ...... ......... 西泽只感觉浑身轻飘飘的,他处在一个没有声音、没有痛楚的世界,整个人无悲无喜。 “跑马灯结束了,这里是天堂吧,为什么漆黑一片......不对,《永恒》里没有天堂,死去的灵魂要么彻底消失,要么变成骨头架子,那这是什么地方?” 他一下子就抓住关键点,人也从无悲无喜变得捉急跳脚,虽然意识里仍是一片黑暗,感觉不到手脚的存在,当他努力集中意识,想看看这到底是哪里的时候—— 他睁开了眼睛。 第四章 【暴徒】 自人族接掌世界的命运,以不屈与智慧开启了天启纪元。诚然,这中间经历了黑潮战争、女巫叛变、盟族决裂等诸多事变,生存于凡世间的普通人或许没太大影响,但掌管大陆话语权,雄踞屹立在权力巅峰的三大帝国从不觉得简单,譬如现在—— “陛下,紧急事态!” 一句看似有关帝国存亡的话将睡梦中的帝国皇帝吵醒。 紫罗兰帝国的子民天生崇拜神秘,他们向往精灵的高傲与优雅,对其他国家的人保持一贯的优越感,就算是大陆最强的圣索图帝国,他们也不觉得低人一头。 这和精灵族帮忙立国有一部分关系,剩下那部分是因为这个帝国诞生了与狮心王齐名的圣贤。 所以说他们的骄傲是有来由的,他们觉得仅凭巫术这一项,紫罗兰敢认第一,无人敢认第二,这里头不包括龙族和精灵族。 “什么事?” 费伦简单的着装后,与传达消息的内臣前往书房坐下,不知何时起,他开始厌烦屁股底下的位置,虽然这个座位无数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但在盛行巫师决定方向的国度,费伦弃之如敝。 前来通报的内臣哈登可不知道他的陛下怎么想,虽然费伦的声音很冷淡,但占星塔传来的消息让他不得不冒着触怒皇帝的结果过来通报。 “占星塔传来消息:白月消失的三息,上古殒灭的星辰重现世间,大陆格局已经悄然改变。”哈登恭敬地对他侍奉的君王说道。 费伦不悦的皱了皱眉,他是个正统的骑士派,虽说在紫罗兰帝国,骑士的地位远不如巫师,但费伦有成为巫师的资质,只不过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哈登复述完占星塔那帮白胡子老头的原话后,见费伦面带不悦,突然想起陛下是紫罗兰历代皇帝里的奇葩,深信骑士才是战场上的中流砥柱,不太看得起巫师的力量——哪怕他见识过巫师施放毁天灭地的法术。 “那他们有没有说大陆格局会变成什么样?”费伦只在意最后一句话,他向来崇尚骑士的美德,对占星塔那帮神神叨叨的老头无任何好感,如果可以,他一定毫不留手拆了它,但占星塔是繁花塔的支层,自立国时就已存在,哪怕他的父亲祖父那辈活过来也束手无策。 “这个......巫师大人没说。”哈登想了下,确认并无遗漏,再次回复道。 “哼,这帮老家伙。” 哈登暗暗心惊,这位皇帝陛下的话要是让外头人听见免不了引来非议,不管在平民还是贵族心中,繁花塔的巫师地位崇高无比、不可动摇,因为它是紫罗兰的立国之本。 “也就是您敢说这话。”哈登心下暗自无奈,要是他说出这番话,卫兵不把他押进地牢里才怪。 “陛下,还有一件事......”内臣踟躇着,不知当讲不当讲。 费伦皇帝气话归气话,脑袋还是很清醒的,毕竟他要为一个帝国负责,“还有什么事?” “伊丽莎白公主......准备出访圣索图帝国......”忠诚的内臣小心谨慎地说道。 “嗯。” 想象中的怒火没发泄在他的身上,让哈登还有些不适应,一抬头,正好撞上皇帝锐利如锋的目光,脸色阴沉的可怕。 “她没说去拜访谁吗?” “没、没说。” 费伦冷哼一声,反讽道:“又去见她那位心上人,圣索图的明日之星?” 哈登低下头企图躲避皇帝的视线。 “为什么不制止她?”费伦的声音古井无波,听不出任何动怒的情绪,但哈登可是从小跟随在这位陛下身后,若要说之前费伦讥嘲巫师,那也只是发发牢骚,现在听说女儿去见他不认可的心上人,这回是动了真怒。 神明在上,公主那脾气是我能阻止的吗! 当然,这话哈登可不敢说出口。 “算了,这事也不怪你,自从皇后去世,我一直疏于对她的管教,性子活泼了些并不奇怪。”费伦的话让老哈登泪流满面,“你这回就跟她一起去吧,刚好帮我向老友送一封信。” ......... 西泽睁开眼睛后,一度怀疑双眼出了问题。 一道绿色的光幕静静浮在空气中,以一种熟悉的方式呈现在他的眼前——[检测到玩家信息,正在读取......] 时隔多年,终于再次见到熟悉的汉字,西泽有种想哭的冲动。 [读取完毕] 空气中的字体被打散,又重新凝聚。 id:西泽 种族:人族 属性:力量1.5,智力0.3,灵巧2.0,体质3.1,耐力1.2 职业:剑士 技能:波纹...... “检测到未知漏洞,正在重新读取。” 西泽正凝神观看,不料被突然打断,刚刚浮现出的字体瞬间消失。 这让他愣了愣,因为玩了那么久游戏,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有点措不及防。 也正是因为出现了短暂的故障,他满心欢喜的观察四周,在他的想法里,既然属性表都能调出来了,那一定是回到了游戏世界,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只是个比较悲惨的梦...... 铁笼不知何时被打开,洛克尔仍然呆在里面,只是没有了声音。 汉东子爵半蹲在地,右手抓着西泽的短剑,左手提着他的一绺乱发,与他四目相对。 侍卫长的眼睛像是要瞪出眼眶,失去光彩的瞳孔深处藏着屈辱与不甘。他的嘴巴保持着生前的口型,似是在怒吼杀人者,又仿佛在咆哮命运。 或许他在临死前留下了最后一个疑惑:为何命运总是如此不公? “我喜欢你的表情,你的头颅将会是我的宝藏。”汉东子爵以生者的眼睛端详死者的头颅,一脸满意地说。 “你......”看到这一幕的西泽咽了口唾沫,忽然他觉得嘴唇有些发干,之前因看到光幕而来的喜悦,在这一刻被无情的冲刷干净。 汉东子爵闻声扭过头来,不大不小的惊讶一声,“喔,你竟然没死?” “不是梦,我经历的一切都不是梦,都是真实......”西泽喃喃自语,如果说刚才是飞上最高云巅,那么现在便是跌落无底深渊。 汉东子爵将头颅面朝西泽,轻轻放置在地,然后站起身饶有兴致的观望着,对他而言,弱小的蛆虫即使生命力再顽强,但在巨兽面前没有任何威胁。至于戏弄?或许更多的是一种因强大无聊而带来的恶趣味。 [重新读取成功] 绿色光幕再次出现在西泽眼前,但此时的他如同行尸走肉,毫无规律的步子一步步迈向汉东子爵。 [请选择初始天赋:暴徒、启明、不屈、洞察、龙裔、高地人......] 西泽仿若对横亘在两人中间的绿色光幕视若不见,他的视线里再也容不下更多东西,逐步积蓄起的满腔愤怒亟待爆发,只为把眼睛看到的人撕得粉碎! [长时间未选择......默认选择天赋:暴徒] 【暴徒】:主动技能,生命值每降低1%,提升0.5%攻击力,攻击力提升上限为40%,效果持续3分钟,持续时间内生命回复效果减半(冷却时间:24小时)——“以血还血,以暴制暴。” “暴徒,开启。” 第五章 燃烧的紫焰 “我们的决斗还没有结束,不是吗?” 汉东子爵指了指地上的脑袋,“他会见证这场光荣的战斗,虽不足以载入史册,但能与一国王子交手,是我的荣幸——哦!” 他发出一声惊呼,因为西泽毫无花哨的一拳正直冲他脸上轰过来,让他不得不躲避。 “你的表情让我不喜,现在的你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战斗傀儡,”汉东子爵自顾自地评价道,也不管西泽听没听进去,然后对准他的腰腹踢出一记迅疾的鞭腿。 受到攻击的西泽只感觉腰间被一股巨力拖扯,身体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 两人的差距太明显了,不需要技巧只依靠力量既能完胜对手的战斗,更像是成年人欺负小孩子。 “我知道你,西泽殿下,圣马戈皇室学院的学生,在芸芸学子中,你没有突出的战斗天赋,也没有惊人的巫师资质,就是这么一个平凡......抱歉,原谅我的失言,我是说除了王国继承人的身份,你太普通了,你身边的人哪个不是生来尊贵,更何况其中还有上天恩宠的天选者。”汉东子爵朝奋力爬起来的蛆虫侃侃而谈,故作惋惜地羞辱道:“你凭什么和我战斗,凭你那个知识渊博的‘学者’称号?” 让他没想到的是,西泽吐出一口血沫,回答了他的问题。 “可以把剑还给我吗,失去了武器的战士会让你失望的。” 答非所问。 但是汉东子爵很满意这个答案,“市井无赖的回答,像极了以前的我。” “可惜并不能使你下手轻点。”西泽嘿嘿一笑,露出沾染猩红血迹的牙齿,重伤没有让他颓废,眼神反而愈发明亮。 睁开眼满血的生命值与来时一样,都扛不住汉东子爵的几下攻击,但多出来的天赋却令他有了扭转战局甚至翻盘的机会。 目前血条生命值72%,说明汉东子爵的一记鞭腿对他造成近总生命四分之一的伤害,再来三下妥妥躺在地上。 不过随着生命下降,攻击力增幅了14%! 如果是在《永恒》游戏里,选择这个天赋的玩家少之又少,创建角色时的初始天赋将影响往后的游戏体验,就像【龙裔】的效果是:龙族好感度+30,转职骑士的玩家有极大概率成功转职隐藏职业“龙骑士”。 【暴徒】天赋更像为战士的变种职业狂战士所准备,只看技能介绍会感觉这个技能很强力,但攻击力增幅如果没有打出伤害,那就形同鸡肋,所以广受pvp玩家唾弃。 然而玩家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自从有人研究开发出新玩法,引得不少人重新注意起这个天赋。即别的公会玩家辛苦刷野外稀有boss,我先自残把生命值拉低,攻击力增幅至顶值,然后牧师加一大堆增益buff,释放最强攻击技能抢下boss最后一刀。 这种变态的玩法被创造者命名为“一刀流”,当然也引发众人争议,有人夸,有人贬,但不可否认,这个玩法是可行的。 这名开发“一刀流”的玩家是西泽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id王晓。 “战斗中发呆可不是一个好习惯,”汉东子爵见西泽双目呆滞,皱眉批评,他可看不见虚空罗列的属性表,如果看见了一定会觉得有巫师在戏弄他。 西泽收起放在空气上的视线,双手握住短剑,正视汉东子爵的眼睛,“说实话,我以为你会一击秒杀我,但伤害貌似太低了。” “秒杀?”汉东子爵愣了愣,旋即略一思考便理解了其含义。显然,西泽作为玩家的某些术语让他有些不习惯。 “新鲜的词语,或许像我这种没受过贵族教育的人,没法完美领悟学者的知识,不过很快......对,很快,你的知识就要永远留下来了。” 汉东子爵冷笑着,他本就不是帝国正统贵族,虽然学过些许贵族礼仪,也绞尽脑汁让自己变得更像个子爵,但不管怎么伪装,骨子里的扭曲暴虐是无法更改的。 毕竟,也没有哪个贵族喜欢亲自剥皮抽筋。 “突刺!” 西泽没时间回应汉东子爵的话,他必须掌握扭转局势的三分钟,挥出致命一击。 手上的短剑像一道闪烁的极光,笔直对准汉东子爵的心脏,在波纹疾走的加持下,肉眼只能看清一抹光辉乍现。 下一秒,汉东子爵伸出手掌,捏住距离心脏一厘米的剑刃。 任凭西泽如何用力,短剑就像被牢牢吸住一般,再不得寸进。 这是两人实力上的差距,一颗石子怎能与一座山脉比重量。 汉东子爵轻松的拨开短剑,再次伸出一脚,将西泽蹬飞。 “有一个问题我很好奇。” 西泽躺在地上,大脑有些恍惚,【暴徒】的攻击力增幅已达40%,但是他忽略了一点:这终归不是游戏,在游戏里被打,最直观的画面是血条减少,现在算什么,浑身疼的要死,压根提不起力气起身。 好在汉东子爵走了过来,粗暴的揪起他的衣领,让他上半身保持一个浮空状态,继续问道:“你应该知道我的实力,为什么要过来送死呢?” 西泽默不作声,扭头看了眼远处的短剑,结合目前的身体情况,放弃了不切实际的打算,转而回答起汉东子爵的问题。 “一条拉罗夫豢养的走狗,屠杀王国无辜的子民,逼得我的亲人自杀,这个理由够吗。” “当然,这个理由很充分,”汉东子爵并不在意被称作走狗,反而沾沾自喜地说:“能成为拉罗夫大人的走狗我很荣幸,是大人给了我二次生命,让我迎来新的人生。” 接着,他的脸色冷了下来,“所以,因为复仇你就不自量力,过来送死?” “我以为圣索图那边赞誉的学者是个冷静多识的人才,没想到今日一见,只是个热血冲头,不经思考的傻瓜。” 西泽半闭着眼睑,精神萎靡不振,似乎伤势已经严重到说话都变得困难,“如果你的至亲,熟悉的朋友全被杀了,那你活着还有什么劲呢。” 汉东子爵听了后,轻蔑的笑了笑,正想回答他的话,下一秒脸色突变! “破风!” 西泽抓住汉东子爵的松懈,顿时怒吼一声,耷拉在地的手臂蓦然抬起,臂上肌肉勃然喷张,五指并拢,如一把利剑狠狠戳向汉东子爵的脸颊。 疾如雷电! 汉东子爵下意识举起手,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护住面颊,而是挥拳想砸开这把利剑。 不料,这把剑真的撕开了气流。 刹那间,他听到了狂风呼啸,脸上的毛孔犹如针扎般刺痛,直至那只剑掌充斥整个瞳孔。 “啊!!” 汉东子爵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双手捂住左眼向后跌倒在地。 “好痛,我的眼睛、眼睛看不见了。”血水如泉汩汩而出,从指缝间流出,顺着脸廓滑落,沾染在华贵的紫色晚礼服上,混合成一片黢黑颜色。 这一幕令人触目惊心,西泽却仿佛失去全身力量,平躺在地,惬意地大笑起来。 “混蛋,蛆虫,区区一个废物,竟敢对我动手,不可饶恕!”汉东子爵单手捂住左眼,露出来的半张脸不复贵族的伪装,变得狰狞残暴,杀气溢出,似要将西泽碎尸万段。 没有击毙真是遗憾啊,但想起指掌刺穿眼球的感觉,西泽感到一阵宽慰。 至少没亏太多,老玩家挑战高级boss,如果一条命都换不来点回报,那公会里的人不得笑死。 “满足了......” 哪怕汉东子爵临近他的身前,彻骨的怒意要将他恪杀当场,他依然保持着微笑。 “你,罪该万死!” 汉东子爵瞪大唯一的眼睛,枯瘦的手掌屈指抓向西泽的头颅,他要捏爆眼前虫子的脑袋,让脑浆爆裂一地才能平息怒火。 他好像已经听见了骨壳发出碎裂的声音,白色的浆液洒落在地,嘴角不自觉的咧起一丝恶毒笑容。 砰! 大厅北面中心,奢华富丽的巨大玻璃窗伴着巨响轰然破碎,随之而来的是一拢灼心蚀骨的紫焰,眨眼间蔓延进整个宴会厅。 本已马上实现报复欲望的汉东子爵的手停留在半空中,不敢继续动作。 因为西泽的身体被一团妖魅诡异的紫色火焰包裹,虽然温度并不骇人,但是汉东子爵长久锻炼的第六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如果贸然抓取,或许受伤的会是他自己。 “离他远点,肮脏的小狗。” 一道如空谷幽兰的美妙嗓音悠扬的回荡在大厅里,好似耳边的呢喃耳语,听得汉东子爵心旷神怡,内心竟然希望声音的主人多讲几句话,为此他愿付出任何代价。 “低贱的下等生物。”脚下燃着火焰的女子不屑的看了眼陷入呆滞的汉东子爵,目光又转移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西泽,迈着步子朝他走去。 她穿着一件束身的纯黑战铠,不戴头盔,紫色的齐腰长发无风自动,彻底融入进紫色的世界,黑色的高跟战靴踏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蹬蹬”声,狂野漆黑的链叶甲裙下,雪白的大腿暴露在空气里,形成一幅明显的黑白色差冲击着人的视觉,勾引出心底埋藏的原始欲望。 西泽感觉全身暖融融的,如果不是听到声音的呼唤,这次他以为真的到了天堂。 模糊的意识里,他仅简单的辨别出这个悦耳动听的声音是个女人所说,仿若被头顶光圈的天使救赎,带他叩响天国的大门。 她说:“小家伙,姐姐来救你了。” 第六章 瓦尔基里 天空愈发阴沉,凝构成铅块状的乌云在天际不住翻滚,隐约间有紫色雷霆闪现,发出轰隆隆的低鸣声。 彼时,战场上弥漫着一层厚重的血雾,久积不散,远方刮来的气流不仅吹不散这些遮蔽视线的红雾,反而使血腥味更加浓郁。 被鲜血浸润的土地呈亮黑色的光泽,轻轻挤压尚能渗出还未干涸的血液,无数战士在此地抛尸洒血,前赴后继。 在生命的战场里,没有任何可以退缩,可以躲藏的地方。 他们为了荣耀,为了守护家园而战,那么“我”呢? 全身上下每一根筋肉传达至神经的疲惫感是如此真实,乏累驱使着我的呼吸变得压抑,再没有开战时那般爽快。 眼前的人也是如此吧? 虽然看不见覆面头盔下的那张脸是什么表情,但他握剑的手出现了一丝颤抖,即使又很好的稳固,却依然被我捕捉到了。 显然和我一样,长时间的战斗至今未分出胜负,内心已经产生不可抗拒的焦躁感。 夜幕正逐渐褪去,遥远的地平线上浮出一抹肚白。 黎明即将来临,我们都耗不起了,这张战斗必须划上句号。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对面的人也将投向天边的视线收回,他的想法貌似与我一致。 果然,他举起湛耀着金色光辉的长剑,浓厚的血雾被无形的介质驱散,我能感觉到这一剑所蕴含的强大能量,足以毁灭一支军队,或许这是他最后的力量。 一剑定胜负? 正合我意! 如果不是信念相悖,我们可能会成为朋友,而不是决生死的对手,可惜命运早已做出了它的选择,战斗的胜利是属于我的。 当黑剑与金剑碰撞在一起,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我突然发现,黑色的剑刃上出现一道裂纹...... 然后,黎明到来。 ......... “水......” 躺在稻草上的青年闭着双眼,发自本能的诉求着此刻最需要的东西。 一个木制壶嘴堵住他干瘪的嘴巴,纯净的水源倒流而下,滋润着近乎枯竭的喉咙。 只是,再大的水碗也有灌满的时候,当青年感觉够了的时候,却发现水还在源源不断的往肚子里灌,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 “咕咚、咕咚......呕!” 终于,他醒了。 西泽大口喘着粗气,一条透明的水线从他嘴角流下来,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跪倒在稻草上,双手举着牛皮水袋的少女。 “殿下,你醒了。” 还是那张万古不变的扑克脸,还是那副没有感情波动的语气,都是那么熟悉亲切。 “我当然醒了,再不醒就被你呛死了......” “可是殿下为什么不说停止呢。” “我......”西泽不知该说什么好,你用壶嘴堵着我嘴巴,我怎么说,这么简单的道理......算了,“我不是让你离开吗,为什么又擅自跑回来了?” 茶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殿下,我遵从你的命令,已经离开了汉东子爵的领地。” “那这里是......”西泽转眼望向四周,发现两人正处于一片荒野之中,而座下是一辆由两匹马拉着的稻草车。 原本以为是侍女救下了他,没想到事实并非如此。 他只能回忆起是一位女性救了他,但当时的他还剩一丝血皮,整个人几乎脱力,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所以没能看见那名女子的样貌。 这也令他感到蹊跷,是谁救了他? 论身份,若是放在以前,他还是歌兰皇子,或许能有些重量,如今国家被拉罗夫大公以卑劣手段谋篡,他沦落为亡国皇子,没了领地和财产,比一般的贵族还差上不少。 论价值,除了在圣马戈学院求学,被导师冠上“学者”称号外,他的战斗本能薄弱,又没有探索神秘的天赋,相比学院里的天才辈出,他是其中最不显眼的一个。 到底是谁敢冒着得罪帕里斯帝国的风险,从汉东子爵的手底抢人? 西泽看了眼沉默寡言的侍女,忽然觉得有些事情说不通。 “茶兰。” “嗯。” 侍女放下水袋,正视她的皇子殿下,若是放在上等阶级,下人这种做法一定会惹得主人不满,但西泽本就不是这方世界的原住民,对贵族繁冗的条条框框一向不以为然。 他瞪着这位不遵规矩的侍女,“我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是一个女人将殿下放在这里的。”茶兰不卑不吭的说道。 西泽暗道一声“果然”,继续问道:“她是谁?有没有说什么?” 茶兰不假思索,“她没有道出姓名,但是她说‘等这个小家伙醒了以后,告诉他,如果想获得颠覆帝国的力量,就去瓦尔基里找我’。” 侍女似乎想还原那个女人说话的语气,脸上却仍是面无表情,西泽全程看完,心里生出一种怪诞的滑稽感。 “殿下,压抑情绪对身体不好。”茶兰的语气比以往更加清冷。 西泽当然听出了侍女的不满,但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如果殿下没有其他事情,请在原地休息。”说完,她走下马车。 “茶兰,等等。”西泽喊住她,拍了拍屁股边的干草,“你也累了吧,今晚先休息,明天一早再赶路。” 侍女奇怪的看了眼稻草车上的空间,然后上下打量起皇子殿下,目光中透露着不信任。 “怎么了?”西泽疑惑地问。 可怜的西泽,不论是前世的任花花,还是今生的歌兰皇子,两者都是情商负数的一个人,对男女感情一窍不通,当然没想到那一层。 侍女早就换上一件普通的农家衣裙,此时她拢起及脚腕的裙摆,重新登上稻草车,平躺在西泽身旁。 整个过程,她没有再说话。 一股好闻的少女体香传进西泽的鼻子里,令他心猿意马,他终于知道刚才话里的歧义,稻草车就像一张床,孤男寡女躺在上面会发生什么? 想到他竟然邀请年龄比自己还小的侍女一起睡觉,“真二!”西泽小声嘟囔了一句。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在心底呼唤属性列表。 淡绿色的字幕凭空浮现。 “果真不是做梦,和游戏里一模一样!”劫后逃生的西泽激动万分,仔细观看上面的内容: 西泽 等级:7(青铜阶) 种族:人类 职业:战士 天赋:【暴徒】 属性:力量2.0,智力0.3,灵巧2.3,体质3.5,耐力1.4 已学技能:冲锋(精通)、格挡(精通)、波纹疾走(基础)、暴风剑术(入门)。 ...... 不同于和汉东子爵战斗时的面板,这次面板上多了些内容。 首先是有了等级,以西泽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大陆原住民没有等级之说,他们将战士划分为凡人和超凡两类,而青铜阶正处于凡人的入门级,其上依次是黑铁阶、白银阶和黄金阶。 其次增加了新学习的天赋,相比众多初始天赋,【暴徒】是少有的主动型技能,其他天赋更偏向于被动,就像前世任花花就职骑士,首选了永久增加体质和耐力的【坚韧】,只为能站在团队前面多抗几下伤害,保护后排的输出职业。 已学技能倒没太大亮点,值得注意的是技能熟练度在游戏里被划分为入门、基础、精通和完美四个境界,作为战士入门技能的冲锋与格挡已臻至第三境。 波纹疾走和暴风剑术则是歌兰皇室的不传秘技,后者更是史诗级技能,需要的熟练度太过庞大,哪怕西泽日夜苦练,到现在仍是入门阶段。 至于属性...... “为什么其他属性都增长了,唯独智力还是可怜的0.3?”西泽在心底纳闷,疑惑不解,“难道我真的没有成为巫师的天赋?” 不过巫师并不是他的菜,哪怕这一世,真真切切活着,他依旧坚定不移的选择骑士这个职业。 “天启历742年,精灵和矮人隐居山林,龙族沉眠在祖地,魔族计划着阴谋,响彻大陆的荣耀十一星还未成长起来。” 西泽对大陆的历史进程了如指掌,毕竟每个大事件的发生他都参与过,稀有职业的任务链、埋藏宝藏的地点,他全记得一清二楚。 在圣索图皇家学院求学时,他见过初露锋芒的小狮心王,希嘉王国的银光皇女艾丽莎,紫罗兰的皇室之花伊丽莎白,帕里斯帝国的蔷薇和毒狼......这些人的名字在未来将传遍整个大陆,而作为作弊者的他深知这帮天才的重要性,却因为身体的先天因素,沦为学院里的吊车尾。 若不是有着前世记忆,导师冠给他“学者”称号,这些天才恐怕都不会多瞧他一眼。 毕竟,崇尚强者的世界中,弱者没有选择的权利。 可现在不一样了,只要通过不断升级,实力不断提高,不再受限于身体限制,遥不可及的复仇,近在咫尺! 西泽心满意足的躺在干枯稻草上,偷偷看了眼双手平放在腹部,早已睡去的侍女,顿时感到一阵久违的放松。 这样的状态持续多久了? 自从国家被侵占,亲人惨遭杀戮,他每天都活在噩梦里,时刻紧绷着神经,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西泽闭上眼默念一句,然后学着侍女的睡姿,安然进入梦乡。 第七章 殿下与侍女 乡间小路上,两匹枣红色的马拉着稻草车不疾不徐的驶过,车夫戴着一顶草帽,似是心情愉悦,嘴上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悠哉自然。 “你从哪搞到的马匹?”西泽手执缰绳,扭头看了眼端坐在后面稻草上的侍女。 “抢来的。” 西泽歪了歪嘴,“那你是怎么走出汉东子爵的领地,巡逻队呢?” “打晕了。” “......” 有领地、有爵位的贵族会豢养私兵,不仅能作为实力的象征,还要保障领主的人身安全。 除了可信任的亲兵,维护领地安全秩序的人统称为巡逻队。 这里面大多是受领主征召、稍加训练的民兵,虽达不到青铜阶的实力,但也比普通的成年人要强壮许多。 西泽这才发现,跟随他奔波的少女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廷侍女,而他从未仔细了解过她的身份。 当初,坐落在潮汐山脉,由命运法师图灵布下的隔断死者与生者的结界被撕裂,亡灵大军自裂隙中涌出,一路向东行进,若是缺口长时间未修复,整个大陆将再度陷入黑暗。 歌兰国土紧邻潮汐山脉,并且作为潮汐山脉的监管者,第一时间出兵参加战斗,企图阻挡邪恶的步伐,同时向帕里斯帝国发出求援信。 不曾想,这一行为不亚于引狼入室。 帕里斯帝国作为人族三大帝国之一,是个极度崇拜战争的国家,帝国男子一旦成年便会选择加入一支军队,在战场上与敌人洒血厮杀,死亡对他们来讲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在广泛流通的大陆货币中,银狼币正是以帕里斯帝国的徽记所铸,可见其能屹立大陆不是侥幸。 这种帝国氛围下,能够出头大放光彩,基本上都是心狠手辣的人物,西泽的仇人拉罗夫大公更是位列帝国前三的权臣。 他和汉东子爵苦战一番,差点把命搭进去,看似惊险万分,千钧一发,实则不值一提,汉东子爵只是拉罗夫大公的忠诚拥趸,两人地位千差万别。 这位帝国大公打着支援友国的口号,暗地里却隐藏着侵占歌兰国土的阴谋,这一切直至尘埃落定,所有人才察觉到他的狼子野心。 拉罗夫大公率兵协助歌兰击溃亡灵,关闭封印后,汉东子爵作为他的先锋部队,趁所有人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带人杀向王宫,在歌兰子民难以置信的目光下,举剑刺向他们所拥戴尊崇的国王陛下。 而事件发生时,西泽还在圣马戈学院上课,得知消息后,他连夜赶路,当回到家后发现,象征风暴与自由的鹰隼旗帜不见了,属于拉罗夫家族的黑色独眼狼旗帜高高挂在城头上,迎风飘扬。 尔后,他得知母后不堪受辱,众目睽睽下选择自缢,年幼的皇妹被拉罗夫大公带走,更有无数无辜子民惨遭屠戮......这一切,让西泽几欲崩溃。 ......... 西泽,不,任花花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强者,玩游戏时属于那种喊“666”的咸鱼,要不是公会同胞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才激发出一丝奋发向上的精神,但本质上,他依然是个懒散、乐观、没有目标的人。 这种习性成功随着他的灵魂重生过来。你看,即使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也没去争取什么,有一个王国继承人的身份,放在哪儿都吃得开。 相比之下,他更想安安静静的当一个吃瓜群众,看着此时还略显稚嫩,未来将会成为英雄的少年少女刻苦努力,对抗历史的洪流。 直至王国易主。 重生一次的他熟知《永恒》中的历史,但也仅限于和玩家有关的任务人物等等,他早该想到,当时大陆版图里哪有“歌兰”这个国家! 如果提前预知歌兰的结局,又怎会落得王国覆灭的悲惨下场。 当痛苦与毁灭降临时,没有人站出来拯救危难,所谓英雄,只不过是他人眼中的守护者,承载希望的重负,恰时出现的幻想罢了。 西泽没有比现在这一刻更痛恨自己,他恨自己的懒散无为,明明有能力,却不加利用,把一切都想当然,白白虚度了二十年光阴,只剩下无边的后悔和自责。 他想过复仇,临到关头,却又怯了,他害怕,害怕死亡。 因为任花花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他怯懦,胆小,讨厌烦恼,喜欢依赖别人。他不是英雄,不是超人,只是个没什么大理想的普通人。 就在内心陷入矛盾,徘徊在向前还是向后,脚步无法踏出之际,茶兰出现了。 那会的他颓废的坐靠着树干,眼里全是迷茫与懊恼,大脑一团乱麻,就在这时,一双黑色的女式皮靴映入眼帘,他没有抬头去看,却第一次听到侍女的声音: “殿下,需要我的帮助吗?” 两人的相遇没有太多波澜,意外的平淡,按侍女的话说,在路边看到殿下好像不舒服,就上去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尽管现在西泽觉得有不少漏洞,但对那时的他而言,茶兰的出现无异于拯救他心灵的一朵火苗。 “你是......” 西泽抬起头,女子背着太阳,刚好遮挡住阳光,让他不至于被正午的光线刺的睁不开眼。 “我叫茶兰,是王国的宫廷侍女。”身穿侍女裙的女子双掌交叠放在腹部,鞠躬四十五度,毫无挑剔的宫廷礼节。 西泽不想在身份问题上过多纠缠,声音低沉问道:“你为什么不逃跑。” “我没有家,所以不知逃往何处。” 落魄王子第一次正眼看着她,心底生出一丝惺惺相惜,又不禁感到唏嘘。 “是啊,家都没了,还怎么逃......” “那么殿下你呢,为什么不逃?” 同样的问题,这次由侍女问出来,西泽还以为她在戏弄自己,但茶兰的眼神清澈,好像真的在疑惑。 或许因为压力太大,亦或者是想找个人倾诉,他不由自主地说:“我的亲人被杀害,家乡被毁灭,我怎么能离开。” “所以呢?” 西泽低下头,双手用力抓住头发,瓮声道:“我知道,我不应该继续活着,因为所有人都死了,而我却像个胆小鬼躲了起来,我对不起他们......” 茶兰静静听着西泽的诉说,现在的他就像个彷徨无助的孩子,让人忍不住去摸摸头表示安慰。 事实上,侍女就这样做了。 她伸出纤指,撩拨起西泽杂乱的发丝,然后手掌慢慢覆盖在上面,轻轻摸了摸。 “殿下,逃跑并不丢人。” 茶兰嘴角微微上扬起一丝笑容,午后温暖和煦的光线打在她的侧脸,两者搭配竟显出一种神圣安宁的姿态,一时间,西泽竟看痴了。 “如果你的亲人知道你还活着,他们一定会感到欣喜,恕我直言,殿下的实力还太弱了,至少活着还有机会复仇,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茶兰收起素手,笑容渐渐消失,重新变回不苟言笑的样子。 “所以,活下去吧。” 第八章 战利品 回忆起和茶兰的初次见面,西泽会心一笑,让坐在后面的侍女觉得莫名其妙。 “之前骂你......对不起。” “没关系,”茶兰不假思索的说,“殿下的决定我能理解。” 不知为何,西泽松了一口气,大概是因为两人同甘共苦这些天,他已经信任并习惯了茶兰的陪伴,内心不希望让她失望。 “只是,洛克尔侍卫长......”剩下的话,西泽说不出口。 洛克尔是歌兰王国的宫廷侍卫队长,在西泽的印象中,他一直是一个不苟言笑,对皇室忠心耿耿的汉子,记得小时候他还是西泽的剑术导师,教他学习一些基础剑技。 他们是在汉东子爵的领地相遇的,那时的洛克尔伪装成一个冒险者,暗中寻找机会刺杀汉东子爵,西泽知道,以他一个人的力量去杀呆在领地里的贵族,困难重重,哪怕刺杀成功,洛克尔也不可能还活着。 但西泽不管怎么劝,仍是无法改变他的主意。 茶兰告诉他,洛克尔与他的父亲一起长大,在年少时代,两人是无话不谈的知己,后来他的父亲作为歌兰的唯一继承人,接过王冠,登上王位,洛克尔本可以成为位居高位的歌兰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他最终选择在宫廷侍卫队就职,在背后默默守护朋友的安全。 西泽得知这些后闭上了嘴,不再继续劝说,之后洛克尔孤身潜入汉东子爵的庄园,直到发生后来的事情。 正是因为洛克尔的刺杀失败,他丢下最后一丝胆怯,选择勇敢去战斗,更是因祸得福,觉醒了游戏天赋。 只可惜,那个喜欢板着脸,黑黝黝的汉子再也无法醒来。 “洛克尔侍卫长的选择对他而言是正确的,他是为了往日情谊,为了荣光而战,至少他不会愧对自己的信念,等他的灵魂觐见了风暴之神,想必神明也会嘉奖于他。”茶兰轻声安慰道。 西泽陷入沉默,只有马车行驶在路上,车轮发出辘辘的声音。 走了一段路后,西泽脸上恢复了笑容,凭借着对游戏的理解,有了升级变强这条路,现在的他只希望拉罗夫大公活得久一些,这样他才有机会亲手割下那颗丑陋的脑袋,让无罪的冤魂得到安息。 “殿下,有人在跟踪我们。”茶兰冷不丁冒出一句话,西泽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只见穿着朴素布裙的少女已经跃下马车,而他才刚刚拉紧缰绳,枣红马的前蹄离地上仰,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发出阵阵嘶鸣声,似乎很不满意车夫的举动。 但是西泽顾不上这些了,在刹住马车后,他也跟着跳下来,下意识伸手摸向剑柄,却抓了个空。 原来的佩剑在与汉东子爵激斗时便遗留在那儿,现在的他已经没有武器可用。 这让西泽很无奈,没有武器的战士还不如牧师,他所有技能全都依托于武器施放,单靠拳头怎么打? 另一边,茶兰已经飞奔出去,一身裙装没有成为累赘,反而随着她的快速移动,裙摆向后高高飘扬,像是战场上奔袭冲锋的女武神,给西泽展现出一种英姿豪迈的风情。 另一方面,西泽没想到侍女的实力如此之高。 茶兰停在一棵单人环抱粗的杉木树前,抬起纤长的右臂,五指凝握成拳,一拳锤在树干正中心,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轰!” 树中心出现了一个碗大的空洞,躲藏在树后的人影应声倒地。 西泽在后面看得是目瞪口呆,倒地的人瞪大眼睛,嘴巴不断流出血液,他的胸腔出现一片阴影,竟是凹陷了进去。 一拳秒杀! 躲在周围几棵树后的人纷纷走出来,他们没想到还没行动,就倒下了一个同伴,以至于连救援的时间都没有。 “茶兰。”西泽担心的叫出声,侍女没回头,只是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过来。 西泽没有放松警惕,虽然茶兰刚才的那拳足以证明其实力在他之上,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一直观察着四周的风吹草动,随时准备逃命。 西泽没预料错的话,汉东子爵一定对他恨之入骨,不过他的一颗眼睛受伤了,若不及时找高阶牧师治疗,那只眼恐怕就瞎了。 所以汉东子爵没工夫亲自追杀他,只能派一些人手来做,如果只有西泽一个人,或许动用天赋才能应付,但谁想得到,他还有一个强大的侍女。 “怎么办,这个女人太强了,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陆续现形的三人聚集在一起,他们身穿皮甲,手持精铁长剑,剑刃向外,眼神戒备的盯紧茶兰。 “通知子爵大人的亲卫队,尼昂去处理那名逃犯,我和布卡拖住这个女人。”一个年龄稍长的大汉开口说道,他看起来像是三人中的小队长。 有一人从绑在腰间的布兜里掏出一个铁质圆筒,高高举起对准天空,拔掉底部的拉环—— 嗖! 一道红色直线自筒口喷发,在半空中“嘭”的一声扩散,形成一团红色的云朵。 五息过后,云朵被风吹散。 “那是信号弹,茶兰,速战速决!”西泽认出这是天启纪元被地精开发出的信号弹,目的很明显,三人要拖住他们,等待援兵,西泽生怕事态有变,急忙提醒侍女。 “别做梦了,与子爵大人为敌还妄想活着逃走吗?”一个年岁与他相仿的青年不知何时绕到他的面前,单手举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让青年没想到的是,西泽的视线越过他看着侍女的方向,直到侍女表示收到,才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 “不好意思,你刚刚在说什么?” 西泽的脸上没有一丝歉意的表情,名为尼昂的青年感觉自己收到了侮辱。 “欺人太甚,死吧!” 尼昂挥剑便砍,没有章法的攻击动作在西泽看来破绽百出。 他脚步一错,侧步躲开了攻击,然后迅速抓住青年持剑的手腕,狠狠一扭。 哐当! 铁匠铺打造的精铁长剑掉落在地,尼昂脸色涨红,抓紧手腕。 “面对未知的对手竟然自大到单手持剑,真是蠢得无可救药。”西泽冷冷说道,走过去弯腰捡起地上的剑。 “杀了我吧,是我技不如人。”尼昂咬着牙说道,这倒是让西泽高看他一眼,他那看似轻飘飘的一扭,其实已经把尼昂的手腕捏脱臼了。 西泽没准备杀他,毕竟看他身上的装备就知道,他们只是被征召的民兵,管管城镇的纠纷还行,一旦面对真正的高手,估计连剑都拔不出来就被秒了。 “这把剑是胜利者的战利品,归我了。”西泽夺走尼昂腰间悬挂着的剑鞘,头也不回的走了。 尼昂呆呆注视着西泽离开的背影,一个念头在心头萌发,再也挥之不去。 第九章 赤拳酒馆 那边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茶兰以一敌二,不仅不落下风,下手之重简直令人无法直视。 剩下的大汉仍在与她对峙,但是西泽看得出来,他握剑的手一直在打哆嗦,早就失去了战意,脚边躺着他的同伴,胸口有一个明显的大坑。 “魔鬼,你一定是魔鬼伪装的人类......”大汉在茶兰的逼近下不断后退,额头不住渗出汗水,这一刻,他无疑是陷入了恐惧。 西泽正想上前劝茶兰收手,突然,远处传来连绵不绝的“踢踏”声。 充当小队长的大汉内心狂喜,子爵大人的亲卫队赶来了,自己不用死在这里了—— “呃......” 没有太多死前遗言,因为茶兰的拳头印在他的心脏部位,拳劲像柄狂暴的战锤,狠狠擂打在胸膛,霎时间,大汉的肋骨承受不住压力,瞬间粉碎成沫。 西泽见到这一幕,刚张开的嘴巴还未发声便闭上了。 远处的马蹄声恰好赶到,目睹了现场发生的惨状,均未出声,沉默中,十人小编队有条不紊的率马包围起茶兰和西泽。 他们不是巡逻队那帮有点强壮的废物,而是汉东子爵亲自锻炼出来的精兵,每个人身上披的都是按帕里斯帝国军队规格制作的铠甲,剑柄上用红漆烙着汉东子爵的徽记。 处在后方的尼昂脸上没有太多喜色,他从这群人面铠露出的缝隙中捕捉到了不屑、嘲弄,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欠奉,或许在他们眼中,尼昂只是一个无关轻重的小角色。 他在此刻生出一种茫然。 圈子里的西泽拔出长剑,与茶兰背靠背对敌,虽然没有“探视”技能,但这些人集结在一起,仍是给了他不小的压力。 “他们不是那些不入流的民兵,不要轻敌,打开一个缺口撤退。”西泽看准马车的方向,右脚一踏,地面上出现一个清晰的脚印。 波纹疾走! 同一时间,茶兰也动了,她没有跟随西泽进攻的方向,反倒像个守护者一样伫立原地,意图牵制西泽背后的敌人。 铛! 马上的人从剑鞘中抽出长剑,剑刃相碰撞呲出一连串火星,但紧接着—— 铛!! 又一把剑交叉在两剑之间,竟是两人一起出剑,别住了西泽的精铁长剑。 西泽面色一沉,对付一人还绰绰有余,但两人加起来的力量明显要高于他,让他感到略为棘手。 “起码都是5级的青铜阶。” 西泽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眼茶兰,发现侍女因没有武器,正左支右绌的躲避着敌人的攻击。 没由来的,他生出一股无名火。 “暴风剑术,风压!” 西泽低吼一声,一道气流附在手中剑上,长剑变得更加轻盈。 但是,骑在马上的两人突然感觉对方的力道加大,不得不从单手持剑转为双手握剑,就算是这样,他们头盔覆面下的牙齿紧紧咬住,用尽全力才堪堪挡住这一剑。 没想到,西泽突兀的收回剑招,让两人措不及防的砍了下去。 西泽一个后跳躲过,双脚踩在地面又高高跃起,握剑的右肘后屈,赫然施展出刺伤汉东子爵眼睛的那一招。 “破风!” 本就附着风压的剑刃一往无前,如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一闪而逝。 蹭! 一名亲卫低下头,不可置信的瞪着胸膛上冒血的洞口,然后没了声息,从马上跌落在地,拍起一层厚重的土灰。 收剑的西泽气喘吁吁,转身支剑替茶兰挡住攻击,“上马!” 茶兰身形后退,翻身上马的同时给了旁边亲卫一拳,将他打落在地。 “殿下!”已经骑坐在马背上的茶兰焦急的喊出声,但是西泽的举动惹怒了众人,这帮子爵亲卫再也不敢轻敌,纷纷跳下马。 毕竟,以子爵大人的特殊癖好,要是放跑了逃犯,后果无法想象。 虽然这些人的实力并不如西泽,但多人联手,西泽顿时生出独木难支的感觉。 “你先走,我能应付。”西泽趁出剑的功夫回了一句。 “可是......”茶兰脸上出现犹豫不决的神色。 西泽再次挥出一剑,“快走,去赤拳酒馆等我!” 侍女不再纠缠,踢了下马肚,驾着抢来的马匹离去。 西泽见无人追杀茶兰,松了口气。 可见这帮人的目标不是茶兰,那么他就算骑着马逃跑也会被追上。 若不是仗着史诗级剑术的加持,还不一定能支撑到现在。 “不过,没了后顾之忧,只要甩开你们就行了。” 西泽想着,他不是没把握将这些人杀死,但是必须动用天赋技能,在心底盘算一番后,觉得不值,若是后续还有人追杀,那没了底牌的他可就真的陷入生死危机了。 踹倒一人后,他瞅准机会,转身就跑,波纹疾走在使用七次后会进入冷却状态,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也是特意蓄力爆发的一步,将身后几人甩出十多米远。 “上马,追!” 十人编队除去被西泽击杀一个,剩下九人不约而同的骑上马,向着西泽的方向追去。 西泽又不是愚钝之人,他逃离的方向是道路旁的树林。 在平路上和马匹比速度,他自认还远远达不到那个程度,但斑驳交错的树林是最好的障碍,如果他们骑马继续追,就一定会受到限制。 果然,几人进了树林走了没几步,为首的一人挥手示意停下。 “在树林里我们骑马追不上他,立刻弃马。” 这会他们早已看不见西泽踪影。 “队长,我们还继续追吗?”一个亲卫将马绳绑在树上,发着牢骚,“他就像个猴子一样,而且我们没了马,披着这副沉甸甸的铠甲是追不上他的。” “我们损失了一人,还空着手回去,你说子爵大人该怎么处置我们?”为首的亲卫队长摘掉头盔,露出一张成熟的中年人面貌。 他说完这话后,见剩下八人老实了不少,于是继续说道:“我跟随子爵大人很长时间了,也见过不少‘处刑’现场,我敢保证,要是我们现在回去,绝对会被剥掉一身皮晾在太阳底下。” 其余人打了个寒颤,之前抱怨的人问道:“可是那人都跑远了,我们又不善于追踪,上哪找他去?” 中年人低头回想了一下,肯定地说出了一个地方。 “赤拳酒馆,他一定会去那里。” 第十章 赤拳酒馆(下) 西泽跑了一段路后,回头望了一眼,没有看到人影,顿时松了口气。 “暂时摆脱了。” 他这样想着,在心底默念属性,这次绿色光幕没有在空气中显现,而是直接出现在脑海里。 西泽 等级:8(青铜阶) 种族:人类 职业:战士 天赋:【暴徒】 属性:力量2.1,智力0.3,灵巧2.4,体质3.5,耐力1.4 已学技能:冲锋(精通)、格挡(精通)、波纹疾走(基础)、暴风剑术(入门)。 ...... 杀死一人后,他感觉身体出现了变化,现在看来是因为升了一级,力量和灵巧都增长了可怜的0.1,其他属性不变。 这也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升级真的可以变强,而升级的条件靠经验积累。 西泽看了眼黄色经验条:1.2% “原来的我应该距离升级很近,不然不可能杀了一个人就升到8级。”他猜测到。 想起汉东子爵培养出的侍卫,西泽感到一阵可惜,如果再多杀几个,指不定又升级了,若按照游戏中的玩法,角色升到10级可以免费获得一项技能。 不过这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只能想想罢了。 他现在最缺的是战斗技能,除了两个基础技能,波纹疾走属于buff技能,能拿的出手的只剩下暴风剑术,而且是未完全解锁的史诗技能。 西泽眼睛挪到技能栏上: 暴风剑术,史诗级,未完全解锁 熟练度:入门 已解锁:风压、破风 未解锁:季风感知、波纹重踏、极流剑、暴风姿态...... 从几个技能介绍里可以看得出,暴风剑术并不侧重攻击,反而更倾向于被动与buff加持。 例如西泽已经领悟的两个技能—— 风压:调动风元素附于武器,可随意掌控武器重量。 破风:突破风速的一剑,暴风姿态下可远程攻击。 不得不说,结合之前的战斗,这两个技能超乎想象的实用,虽然暴风剑术不是纯粹的攻击技能让西泽有点失望,但他已经初窥门径,随着熟练度的增长,这门剑术的全貌将慢慢被他摸清。 到那时,作为暴风剑圣的传承,西泽相信不会弱于前世所知的任意一项史诗技能。 ......... 帕里斯帝国的上层贵族们分为两个派系:主战派和拥立派。 掌管两个派系话语权的都是帝国的大人物。 其中,拉罗夫大公是拥立派的典型代表。 帕里斯立国之初,拉罗夫家族作为追随帕奎奥一世的家臣,领地被分封在帝国南部,那片最为厚沃的土地上,成为统辖一省的霸主。 不管外界发生什么变动,拉罗夫家族永远只听命于皇帝陛下,这也遭到主战派的唾弃,暗地里称他为“忠狗”。 帕里斯帝国的立国之本是血性,是令人生惧的战争手段,从而衍生出以军部为主的主战派。 他们的强硬作风令皇室头痛不已,但因为人族三大军团之一的铁狼军团掌握在主战派手上,居然与皇室生出分庭抗礼之势。 莱顿城。 它的领主莱顿伯爵是个顽固的主战派,据说他的爵位就是年轻时在战场上挣来的,吸引了不少年轻人的崇拜。 城里的街道干净异常,不时有穿着铠甲,手执长枪的巡逻队走过,这可不是汉东子爵领地里的民兵巡逻队,而是货真价实的青铜阶卫队。 子爵与伯爵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等级,更何况莱顿伯爵的爵位还会传三代,不仅有漫长时间经营自己的势力,并且只要后代子嗣争气,甚至可能发展成世袭贵族,到那时,莱顿家族才算真正步入上层贵族的阶层。 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影徘徊在大街上,巡逻卫兵只是瞧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好像已经习以为常。 毕竟,城镇每日的人口流通量太过庞大,形形色色的人穿梭混杂在人流中,单靠巡逻队这点人不可能挨个排查所有人的身份。 帕里斯人民的骨子里又喜好争斗,若是平常发生街头斗殴,他们指不定还要驻足观看,拍掌叫好,只要不出人命,基本用不着他们出手。 黑斗篷貌似对莱顿城的道路不太熟悉,她的脚步在两条小巷子口停留,最终选定一条拐了进去,没想到迎头撞上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感觉自己撞上了一面墙壁,她摸着疼痛的鼻子,看着眼前整个身形包裹进斗篷里的人,操着流利的帕里斯东部方言说道:“对不起。”然后与黑斗篷擦肩而过。 “等一下。” 小女孩听见声音,脚底像抹了油,迅速跑起来。 “我说,等一下。” 黑斗篷抓住她的后衣领,直接把人给拎了起来。 小女孩的双腿还保持着奔跑的动作,上身疯狂扭动,企图挣脱背后的魔爪,“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杀了......” 砰! 黑斗篷甩了甩沾在五指上的灰色石渣。 小女孩目光惊恐的看见旁边墙壁上凹陷的拳印,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 “还跑吗?” “不跑了。” “把钱袋拿出来。” “哦。” 小女孩低着头应道,从衣兜里掏出钱袋,乖乖交了出来。 黑斗篷将钱袋放回原来位置,又问道:“赤拳酒馆怎么走?” 小女孩猛地抬起头,眼睛里装满天真和疑惑,“什么酒馆?我不知道。” “呵呵。” ......... 西泽拨开棘手的灌木丛,慢悠悠走出树林。 此刻的他居然一点也不担心侍女的安危。 并不是对茶兰的实力放心,而是因为赤拳酒馆在游戏前期可是一个重要的任务链,获得的奖励也相当惊人。 哪怕到了游戏后期,作为拳圣弟子的赤拳死在亡灵手上,一举激发了赤拳女儿的天选者资质,诞生出绯红蒂薇这样响当当的强者。 这一趟不止是为了躲躲风头,西泽还要和后世的强者,现在的小屁孩打好关系,为自己的未来铺路。 以前的他是以玩家的视角观察这片世界,安逸的生活令他忘记许多事情。 现在的他已经完全融入进西泽这个身份,经历的苦难是磨练意志的锤炼。 不管前路多少艰难险阻,他将举剑高歌,踏着黎明,一一粉碎。 在此立誓! 第十一章 赶到 “那小子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昏暗的小酒馆里,五人围在一张小圆桌前,桌子上摆放着五杯澄黄色的麦芽酒。 青年拿起杯子,咕噜咕噜喝掉半杯,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道:“他会不会早就和那个怪力女串通好,随便说了一个地方误导我们。” “怪力女”是指西泽的侍女,这个外号已经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同。 这个小队的队长胳膊盘在桌上,眼睛呆呆的盯着杯子底部不断冒气泡的麦酒,对青年的话语充耳不闻。 青年见队长不应答,也不好继续这个话题,视线忽然移到旁边桌上,面带厌弃地说道:“人没追上,倒是捡了一个累赘。” 另一桌同样是五个人,随着青年说完,其余四人的目光齐齐注视刻意坐在边缘位置的人。 他正是逃得一死的民兵尼昂。 尼昂乖乖坐在板凳上,双手放在桌下,哪怕被人嫌弃也依然不敢出声。 他们可是自己一直景仰崇拜的亲卫队啊,就算被讨厌,但能和他们坐在一起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哼,废物!” 青年没听到预料中的反驳,不由得咒骂出声。 “好了,别说了。”中年人队长终于开口,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指敲了敲杯口,“我们别无他法,就算那人说的是个假信息,我们也得当成真的,必须要来。” 紧接着,他端起杯子,仰头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麦酒。 “喝吧,如果等不到人,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喝酒。” 中年人说完,所有人都变得默不作声。 他们的身体上有汉东子爵亲自拿铁钳烙上的印记,这不止是为了证明他们的身份,更是汉东子爵控制他们的手段。 只要印记还在,汉东子爵一个念头,就能让他们生不如死。 尼昂看见亲卫队的人如丧考妣,怀着疑问却又不敢问出来,只好跟着一起喝掉麦酒。 场面再度沉默下来。 坐在柜台后的酒馆老板有一头引人注目的红发,就像一团火焰冠在头上,此时他一手托腮,玩味的看着这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一个小女孩走进酒馆,身后跟着一个穿黑斗篷的人。 刚进门,女孩迫不及待的跑向柜台。 “爸爸!” 酒馆老板看着女孩跑到他身前,脸上显出笑意,温柔的摸了摸女儿的头顶,“不是出去玩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女孩抱了抱父亲,小脸蹭了蹭红发汉子的胡茬,稚声稚气的说道:“喏,我给你领了一位客人。” 红发汉子顺着女儿的手指看到黑斗篷,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小蒂薇长大了,知道帮爸爸照顾生意咯。” “他迷路了,又恰好碰到我,我当然要带他过来。”女孩蒂薇仰起小脸,一副求夸奖的表情。 她没有告诉爸爸,自己之前和新客人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虽然很害怕,但是她相信只要有爸爸在,就不会有危险。 “哼哼,我爸爸可是很厉害的。”蒂薇朝黑斗篷做了一个鬼脸。 “队长,这个人很可疑。”先前啰嗦的青年悄声说道。 中年人队长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黑斗篷身上,听到青年的话后,当即做了一个隐蔽的手势。 所有人领会意思,除了民兵尼昂,其他人齐刷刷站起来。 中年人队长率先堵住酒馆大门,以防人物逃脱,剩下人谨慎的展开包围圈,将黑斗篷困在中心。 “说吧,你的主人在哪?”中年人挡在酒馆门口,沉声说道。 黑斗篷没有回答,而是从袖口伸出玉手,摘下遮掩样貌的兜帽。 “咦?”小蒂薇没想到竟然是个姐姐,不由得惊讶一声。 红发汉子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安静的抱着女儿,观看事态的下一步发展。 女子的神色淡定,仿若一个雕像般伫立在原地。 正对着她的青年有点不耐烦了,一脸狠厉地说:“赶紧说,不然......” 嘭! 谁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然后一直喋喋不休的青年倒飞出去,砸在酒馆墙面,反弹了下跌在地上,没了动静。 蹭! 中年人队长拔出腰间的佩剑,紧张地说道:“大家小心,使用武器对付她!” 随着中年人开口,亲卫队全部拔出佩剑,明晃晃的剑刃整齐对准怪力女。 观战的蒂薇小嘴微张,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红发汉子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他可不是正在战斗的几个菜鸟,其他人没看见,但他看得一清二楚。 女子从五指握拳到击中青年小腹,再迅速恢复原状,仅仅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哪怕红发汉子浸淫拳道数十年,也自认在这个年纪达不到如此快的拳速。 “啧,了不得。”红发汉子夸赞一句,却丝毫没有上去劝架的意思。 有多久没看到过一场像样的战斗了? 自从女儿出生,搬到偏僻的莱顿城隐姓埋名,开了一家小酒馆,每天见到的基本都是街头混混打架,若是有老友知道当年的暴脾气,一言不合就开打的赤拳竟然收手了,一定会惊掉下巴。 另一边,中年人队长向前一步,挥剑劈向侍女,茶兰躲开这一剑后,其余人的攻击也招呼过来。 酒馆的空间不算宽广,不一会她的斗篷上就多了几道裂口,露出里面若隐若现的裙子。 “爸爸,这个姐姐好可怜,你能不能去帮帮她。”蒂薇抓了抓父亲的衣角,一脸乞求的说道。 红发汉子对女儿向来是有求必应,他刚准备站起身,打算瞬间解决这几个喽啰,顺便让女儿崇拜自己一波...... “破风!” 伴着声音,一道锋锐的气流切割向战场。 铛! 突兀出现在茶兰身旁的人持剑抵住侍卫队长的背后偷袭,然后抬腿踢向他的小腹。 “壁垒!” 中年人反应极快,怒喝一声,施展出战技。 一层层红色薄光在他的胸前层层叠加,最终形成一道赤色壁垒。 来人正是西泽,他一脚踢在两人中间出现的红色光幕上,脚底传来的触感如同踢上了坚硬的岩石。 西泽皱了皱眉,“壁垒”是战士前期唯一可学的守护技能,除了可增加一段时间的防御,还能生成类似眼前的光幕,抵挡一次攻击。 真正让他感到棘手的是,如果这些人都有技能傍身,凭他和茶兰两人,绝对会陷入苦战。 第十二章 正义值300+ “不要留手,大人交代过,不论死活,带回全尸。” 中年人队长的身体表面泛着一层淡淡的红光,这是“壁垒”的余留效果。 队伍里其他人听到命令后,纷纷施展战技,如果游戏里的级别还在,西泽站着抗下这些低级技能都不掉血,但他早已不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圣堂骑士,而是和亲卫队实力差不了多少的青铜阶。 战局顷刻间扭转,西泽和侍女从最初的进攻沦为被迫防守,西泽还能支撑,但是茶兰的情况不容乐观,早先用来隐藏身份的斗篷彻底烂成布条,胳膊上有几道伤口正在流血。 说到底,还是吃了没武器的亏。 西泽替茶兰挡下一剑后,身后一人逮住机会,面带阴狠的执剑朝他的心脏刺去。 “殿下,小心!” 西泽不用茶兰提醒也察觉到了背后的杀意,他的脸上出现一丝怒容。 “没完没了,风压!” 手中的精铁长剑蓦然轻盈,与他交手的人却承受了千钧之重,乃至于身体超出承重,膝盖被微微压弯。 正当他苦苦支撑的时候,力道突然消失,还没来得及讶异怎么回事,耳边响起一声怒吼—— “破风!” 西泽干净利落的转身,手中长剑在半空中划过,出现透明的扭曲波动。 背后偷袭的人嘴角还挂着愉悦的笑容,西泽的突然回头让他脸色出现一丝惊慌,但随即狞笑起来。 “发现了又怎样,这么近的距离,还是要死!”他这样想着,速度更快了一分。 可惜他想不到,也无法明白,卡修贝默的传承以速度闻名,时光若倒退七百年,暴风剑圣最辉煌的时期,敢问世间谁敢与他比速度? 西泽作为剑圣的后代,风的子民,已经下定决心要让祖先的传承重铸荣耀。 剑尖对剑尖! 酒馆柜台后,抱着女儿观战的红发汉子面露惊叹,以他的身份眼光,哪怕之前茶兰的拳头也不过让他赞叹一声,而西泽的这一剑却令他感觉到零丁寒意。 要知道,他可是成名已久的强者,佣兵圈子里谁不知道“赤拳”这个曾经烜赫一时的名号,现在却在一个青铜阶的小家伙身上感受到了危险,简直不可思议。 西泽的这一剑加持了“风压”,在他手中的剑或许轻如鸿毛,但敌人那里会觉得重若千钧。 无声中,一点米粒大小的剑光乍现,精准的对上迎面而来的剑尖,好似没有阻碍的,剑光以破竹之势将与它相撞的长剑一段段粉碎成片,在偷袭者眼睛中,渺小的米粒之光刹那间充斥进视线能及的所有地方,直至西泽的武器插入他的心脏。 摧枯拉朽! 在汉东子爵亲卫队的见证下,西泽拔出沾满温热鲜血的长剑。 偷袭者的眼神迅速黯淡,直勾勾躺倒在地,脸上带着困惑,直到临死的那一刻,他尚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会有这么快的一剑。 西泽甩掉剑上的血液,落在酒馆的木质地板上,绽放出朵朵猩红鲜艳的花朵。 环视四周出现恐慌的围攻者们,他嘲笑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中年人队长悄悄挪了挪步子,微眯着眼,盯紧西泽握剑的手掌。 “大家别怕,这一招对他的负荷很大,短时间内绝对无法释放第二次。”中年人不愧是个经验老道的角色,一眼就看破西泽的外强中干,他见其他人还在原地犹豫,作为队长,他决定为队员示范。 一步踏出,高高举剑。 “斩击!” 中年人的判断没错,西泽目前的状态确实不太好,“风压”和“破风”已经进入冷却时间,就算有了游戏里的功能,但这毕竟不是游戏,长时间的战斗和消耗使他气喘吁吁,发力的手臂肌肉开始隐隐作痛,连带着握剑的手有些颤抖。 面对中年人队长的攻击,西泽横剑格挡,身形却被逼迫的连续后退。 “看到没有,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大家一起上。”中年人队长一贯保持稳重的脸上展现出一丝笑意,他知道,胜负马上见分晓,虽然折损了三名人手,但比起完成子爵大人交代过的任务,这点损失不算什么。 “是!”亲卫队的队员见队长出手,西泽被打压的没了之前的气焰,重新昂起战意。 西泽被亲卫队长牵制住,茶兰遭受两人围攻,根本无法支援。 “结束了吗?”红发汉子低声说道。 如果说之前茶兰被人围攻,加上女儿的请求,他大概会上前搭一把手,但在西泽出现后,亮出那绚烂的一剑,他已经熄了帮忙的念头。 怎么看这帮人都是有势力的人,红发汉子好不容易拥有了现在的平静生活,可不想因为善心大发,再被牵扯进大人物的角斗之中去了。 可惜他的愿望要落空了。 “赤拳·巴尔托!” 西泽在进酒馆第一眼看见红发汉子,就再不担心什么。 当初在游戏里,有闲得无聊的玩家统计过各个npc的喜好习惯,其中赤拳作为中立的佣兵角色,正义值竟高达300+,在平均值为50上下浮动的佣兵角色中极为显眼。 正义值300+是什么概念? 大致就是那种路过看见有人欺负弱小,不管身份背景如何,必定拔刀相助的人物,比之更高的唯有教国的圣女以及区区几位。 此刻,随着西泽喊出名字,一股不可言喻的沉重如同枷锁,紧紧拷在酒馆所有人身上,身体顿时变得凝滞,连思考也如时针一般迟步不前。 中年人队长张大嘴巴,脑袋一顿一顿的转过来,看向散发这股恐怖气势的源头。 那个貌不起眼,抱着女儿的酒馆老板不知何时站起身,旁边的小女孩乖巧的牵着父亲的手,就这样,时间仿佛静止下来。 “小家伙,你怎么知道我的名讳?” 真名赤拳·巴尔托的红发汉子眼神依旧古井无波,可谁都能感觉到,他普通的外表下隐藏着一只择人而噬的庞然大物。 赤拳酒馆哪怕以赤拳的名字命名,但隐藏极深,哪怕往年好友都不清楚这家酒馆的老板是佣兵界大名鼎鼎的赤拳。 而知道赤拳真名的除了佣兵团几个老人,就剩那位教他拳术的师父了,所以西泽一下子喊出他的名字,安复多年的赤拳再一次露出锋芒。 没待西泽开口,中年人队长抢先一步回答道:“这位大人,我们是汉东子爵的亲卫队,他是子爵大人通缉的要犯,请您看在子爵大人的面上,不要为难我们。” 赤拳点了点头,“嗯,可以。” 中年人队长听完脸上出现喜色,但立即就变成惊骇,因为赤拳的下一句话是: “不会为难你们的,因为你们会死的没有痛苦。” 第十三章 大难不死 中年人队长难以置信的看着赤拳,“你不能杀我,你会受到帕里斯帝国子爵的通缉,到那时,你、你女儿、这家酒馆都将遭到......” 呼! 如一缕细风拂过,打断了中年人未说完的话。 西泽瞪大眼才看见,一个超高速的模糊拳影击中中年人队长的胸膛上,盛开出一朵小火花。 紧接着,这朵不起眼的火花乍然爆裂,化作赤红色的火焰吞噬了中年人队长,而他,再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在光线昏暗的小酒馆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像冬日里烧起的壁炉,却并不温暖身体,反倒令在场所有人身体发寒,陷入无底深渊。 “队、队长。” 子爵亲卫队中的一个队员打着哆嗦,不止是他,其他人也用震恐的目光看着带领他们的队长,眨眼间化作洒落在地,被风一吹就散的灰烬,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一幕。 “去地狱之中忏悔吧。” 赤拳·巴尔托严肃的说完,身体晃了晃,六朵火花凭空绽开,像投入地狱里的曼珠沙华,赤红如血,美艳不可方物。 自然,六人结局和他们的队长一样,化为一地轻飘飘的灰烬。 民兵尼昂坐在酒馆木凳上,本分的充当一名旁观者,本以为以亲卫队大人们的实力,收拾一个逃犯轻轻松松,没想到这逃犯有几分实力,但更没想到的是半路杀出的酒馆老板,两下子就把亲卫队全灭了? 尼昂只是个普通人,还没入阶,看不懂红发汉子做了什么,这一刻他联想到的是凡间传闻中,生吃婴儿心脏的女巫、喜食肉眼的恶鬼之类的诡异故事。 “难道这个酒馆老板......不是人?”想到这儿,尼昂害怕的全身瑟瑟发抖。 所幸红发汉子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而是看着西泽。 “小家伙,你的胆子很大。”赤拳戏讽了一句,示意女儿呆在原地,他一步步走到西泽跟前,由于两人的身高差,他低头凝视西泽的眼睛,他的老师讲过,可以透过人的眼睛直观心灵,他一直谨记着。 让他没想到的是,西泽微微仰起头,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 四眼相对,赤拳愣了下,因为他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景色,多年前,他也曾像这个年轻人般,雄心壮志,想去做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可现实却像一把重锤,无数次的敲打让他熄灭了心中的火焰。 太像了,像极了他年轻时候的样子。 “赤拳·巴尔托,当年名声在外的佣兵团,红龙佣兵团的副团长,因未知原因,你解散了佣兵团,团内老人们心灰意冷,离你而去,而你,在这里开了一家无人问津的小酒馆。”西泽挑拣了一部分说道。 赤拳点了点头,似乎对西泽了解这些不感到奇怪,他问道:“还有么?” 西泽梗了梗脖子,他可不敢透露内心的真实想法,游戏中拳圣和赤拳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两人的师徒关系是在赤拳死亡,拳圣出世,才被广大玩家知晓。 要是现在把“你是拳圣的弟子,我是来抱你大腿的”说出来,天晓得他会不会变成脚下踩着的灰烬。 西泽大脑迅速转动,突然灵机一动,快速说道:“我知道当年造成红龙佣兵团解散的幕后黑手,我有办法帮你完成复仇。” 赤拳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我感觉你还隐瞒了什么,但这并不重要,谁都有点不想让人知道的小秘密,我不感兴趣。” 西泽汗颜,要是你感兴趣,我估计就成灰了。 “不过......你到底是谁。” 这一次,赤拳没有用疑问句,如同实质的精神凝结成一张大网牢牢锁定西泽,只要对方一有异动,他将第一时间递出拳头。 他坚信,没人能从他的拳头下躲过去,更何况眼前的家伙清楚他的底细。 “是我冒犯了,在此向你道歉。”西泽组织了下语言,说道:“我是歌兰王国的继承人,西泽·卡修贝默。” “歌兰王国......”赤拳若有所思的摩挲下巴胡茬,“我有印象,是那个暴风剑圣建立起的国家?” “是的。” 西泽回答完,顿时感到身体一松,之前施加在身上的压力消失一空。 “堂堂一国继承人,竟然会光顾我这个小酒馆,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呢。” 西泽不由得苦笑道:“看来赤拳大人还不知道,我的国家已经没了。” 赤拳怔了怔,“没了?” “拉罗夫打着盟友的幌子侵占了我的国家。”西泽刻意报出这个名字,他相信赤拳一定会有所反应。 果然,赤拳听到拉罗夫的名字后,眼神一下变得锐利,死死盯住西泽,“小家伙,你知道的比我想象中要多。” 到了这一步,西泽没打算退让,“我们有共同的目标,难道你不想了解当初红龙因何而死吗?” 赤拳看了他一会,摇了摇头,“你说的很有诱惑力,但可惜......你太弱了。” “你可知道拉罗夫在帝国的地位,连我都不敢轻易向他挑衅,因为我知道他的身后站着什么,那是在与一个帝国战斗,你永远无法看到胜利的希望。”赤拳拍了拍西泽的肩膀,这会他收回所有的气势,西泽可以自由动弹。 “不,你只是放弃了,因为清楚付出的代价,所以退缩了。”西泽任由赤拳宽厚的手掌搭在肩膀上,这番话说出口,肩膀被一股大力捏得生疼。 赤拳回头望了一眼好奇地看着这边的蒂薇,嘴角划过一丝苦涩,“你还年轻,现实远比你想象的要残酷。” 西泽顺着他的视线转移到女孩身上,若有所悟。 “我需要考虑考虑,今天你就先住我这儿吧。”赤拳落寞的叹了口气,转身走向酒馆深处,“哦,对了,那边的普通人你自己看着处理。” 尼昂云里雾里听了一大段晦涩难懂的交谈,等红发汉子离开,他立即紧张起来。 民兵巡逻队统一发放的佩剑还在西泽手上,他现在只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看着走过来的西泽,尼昂闭上眼,双手攥成拳头放在桌上,“要杀要剐随意,我都接着。” 连续颤抖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西泽看了一会,缓缓说道:“死亡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若你是这种想法,那你不值得我动手,干脆自杀得了。” “你!!”尼昂被说的脸色涨红,睁大眼瞪着西泽。 “你连和我拼命的勇气都没有,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西泽漠视的眼光让尼昂羞愤难当,却生不出哪怕一丝丝的抵抗意志,实在是今天见到了太多难以相信的事情,一心向往的亲卫队全灭、难以置信的战斗、深藏不露的强者......如果大难不死,这段经历一定会铭记心底,直到老去。 西泽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轻笑了一声,然后冷漠的说道:“回去带话给汉东子爵,他的人头,我取定了。” 第十四章 小奴隶 茶兰走到西泽身后,随着他的视线一同看向快要走出小巷的背影,脸上稍带不解,“你就这么放他走了?” “不然呢,你怕汉东子爵找过来?” 茶兰点了点头。 “如果他能带着汉东子爵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西泽很清楚赤拳的实力,绝对是触摸了超凡的存在,十个汉东子爵找来也是小菜一碟。 “坏蛋,你在打什么坏主意?”蒂薇不知何时挤过来,眼睛瞪得圆圆的,用怀疑的目光打量西泽,似乎是要看破西泽。 “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别怪我没告诉你,我爸爸可是很厉害的,如果你在背后使坏,那后果......哼哼。” 这位未来足以列入人族荣耀十一星,佣兵界公认的绯红女王,现在还是个十足的机灵鬼,她鼓着嘴巴哼哼两声,煞是可爱。 西泽看见她就忍不住想起这个世界具有血缘关系的皇妹,也不知道她如今还活着没有,西泽在心中悄悄叹息一声,捏了捏蒂薇肥嘟嘟、气鼓鼓的腮帮。 “你、你做什么!”蒂薇捂着被捏过的脸颊,震惊的看着西泽,像是遭受了侵犯,“难道你不知道女孩子的脸不能随便摸么,我要去告诉爸爸,你欺负我。” 茶兰不动声色的靠近了下,蒂薇退了一小步。 西泽没注意两人之间的动作,还以为蒂薇只是害羞了,他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脑袋,抚平头顶乱糟糟的头发。 蒂薇有心躲避,但是茶兰的视线有意无意的盯着她,让她不敢吱声。 这位姐姐的实力她可是相当清楚,虽然西泽好像也挺厉害,但哪能有她爸爸厉害,而茶兰作为一个女性,蒂薇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强悍的女子,内心何尝不是带着一丝憧憬。 想到这个从小由父亲一手带大的女孩,将来会经历一场撕心裂肺的离别变故,西泽生出一股愧疚之情。 或许他可以改变点什么,但若是这样做,只会对他计划好的事情不利。 唯有想到复仇,才能消灭其他多余的情绪。 西泽铁起心,眼神变得明锐,带着对未来的笃定和期望,对女孩说:“将来你一定要变得比你父亲更强。” 还有一句话他压在心底,只有这样,我才能集结大势,剿灭仇敌。 “怪人。” 小蒂薇还不理解话里的深意,此时的她还是个孩子,每天在父亲的庇护下快乐的成长,随着时间的流逝,将来成为人族砥柱的她,或许会回忆起今天西泽无意之间透露的话语,不知到那时又会有怎样的感触。 蒂薇朝西泽做了个鬼脸,在确定茶兰不会突然袭击后,转身逃离这个怪人呆的地方。 “我做的对吗?”西泽望着一蹦一跳离开的女孩身影,问出早有答案的问题。 侍女抿了抿嘴唇,没有回答。 ......... 第二天清晨,红发汉子早早坐在酒馆柜台后的椅子上,目无对焦的看着酒馆大门。 而小蒂薇正挽着袖子,拿着一块抹布卖力的擦着桌子。 打着哈欠的西泽身后跟着侍女,一起从酒馆内部的卧室中走出。 红发汉子笑着询问:“两位昨晚睡得可好?” 西泽歪了歪嘴,“为什么只给了我们两人一个房间,这也就罢了,为什么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赤拳用只有男人才懂得的眼神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的酒馆只管喝酒,不管住宿,哪有多余房间给人睡觉,你俩昨晚住的那间还是我找丫头给你们收拾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西泽看了眼为无良老爸辛苦干活的蒂薇,再看了看脸上挂着奸笑的赤拳,无语的摇了摇头。 “好了,不开玩笑了,说正事吧。”赤拳正色道。 西泽一愣,指了指四周。 “在这说?” “又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赤拳发现蒂薇停下手上的活计,偷偷看向这边,被发现后,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抹桌子。 “丫头,过来。” 蒂薇俏皮的吐了一下舌头,乖巧的走过来。 “喏,去买点牛肉,今天我们午餐吃炖牛肉。”赤拳抛给女儿两枚银狼。 蒂薇接过银币,手掌向上抛了两下,听到金属钱币在掌心发出脆生生的碰撞声,眼睛眯成月牙。 西泽忍俊不禁,他倒是没发现这丫头还是个小财迷。 “坐下说吧。” 赤拳走到一张酒桌前,用脚从桌子下勾出一张凳子,一马当先坐下,十指交叉立在鼻前,迥然一副谈大事的样子。 侍女为西泽拉出一张凳子后,继而为自己也抽出一张,并先一步坐下,惹到赤拳诧异连连。 毕竟,地位尊卑是这个世界流传已久的观念,自人一出生起,这个规则便被恒定下来。 赤拳暂时还无法理解两人的关系,不过他不是迂腐之人,混迹多年佣兵团,除了养出一双毒辣眼光外,还形成了洒脱随意的性格,此时茶兰放在正式场合会失礼的举动,在他这里,无疑是更令他舒服。 “关于赤拳,关于红龙佣兵团,你了解多少?” 本名赤拳·巴尔托的红发汉子收起吊儿郎当,神色凝重几分,看来接下来的话题对他影响不小。 “不知您是否知道,我此前在圣马戈皇室学院求学,素有‘学者’之称,说来可笑,这个称号的由来并不是因为我具有特殊天赋或者超凡能力,而是因为我对这片大陆上的一些历史和故事抱怀一腔热忱与好奇心,所以经常一整天呆在图书馆翻览书籍,有关红龙佣兵团的事迹......” “我的事迹都被写在纸卷上了?!”赤拳接过话,吃惊地问道。 西泽张了张嘴,干咳两声才说:“没有。” 巴尔托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嘟囔道:“原来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西泽面色尴尬,忍不住说:“我只是交代一下我的身份来历,再说了,目前我拥有的力量实在微乎其微,只有提高自身的筹码才能让你对我接下来的话重视起来。” 他不再使用尊称,不知赤拳听没听出来,但是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赤拳豪爽大笑,“哈哈,小子,我巴尔托平生最讨厌口腹蜜剑、精于算计的小人,你能实话实话,很对我脾气,不过你大概忘记了一件事情。” “什么?”西泽疑惑道。 “对于强者来说,能令他尊重的唯有对应的实力。” 赤拳·巴尔托带着自信微笑着,其中隐喻的意思很明显:想让我重视你说的话?可以,拿出能让我信服的实力,不然一切皆虚。 西泽大脑急速运转,总不能说他是玩家转世,你们这些npc的命运早就注定了。 这种话讲出来必定会被赤拳当做疯子撵出去的。 “我......”“爸爸,我回来了。” 小蒂薇回来了,她提着一只竹条编织的提篮,上面覆着一张灰布。 “卖肉的婶婶听说我们有客人,给我便宜了两枚铜鹿。”蒂薇笑起来露出两侧的小虎牙,像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前一刻霸气侧漏的赤拳,下一刻换上一副慈祥地笑脸。 “那是蒂薇太可爱的功劳,乖,剩下的钱呢。” 蒂薇恋恋不舍的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钱币,目光追随着它们落入父亲的口袋。 “好孩子,去把牛肉放到厨房,记得多放些香料,那样吃起来才香。”赤拳奖赏的摸了摸女儿的头。 “哦。”蒂薇不情愿的提着菜篮走了。 西泽在一旁看的直咧嘴,敢情连做饭都要亲女儿做,谁能想到前世佣兵界公认的绯红女王,小时候不止是个小财迷,还是父亲忠实的小奴隶。 第十五章 红龙佣兵团 “喂,小子,你是不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 西泽内心嘀咕着,抬头正好对上赤拳炯炯有神的大眼,当即义正言辞的辩驳道:“没有,我只是在想该怎么打动你。” “我还是感觉你小子在想坏事。”巴尔托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会说:“如果你想让我当免费苦力,告诉你,没门,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一把,这样吧,你先跟我讲讲你所知的红龙佣兵团。” 西泽苦笑着想,果真不是游戏,npc摆脱一板一眼的木头人模板,全部变成富有自我智慧、有血有肉的人物。 努力调整好心态,西泽娓娓道来:“圣马戈皇室学院是大陆公认的第一学院,在里面求学的大到帝国继承人,小到王国皇子,比比皆是,圣索图帝国相当重视这座学院,曾经公开招募导师,只要有能力,不问出身,待遇优渥,学院中就有一位教习初级格斗技的导师,据说曾经是位大佣兵团的团长,名为——‘独眼丁格’。” 赤拳·巴尔托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下,西泽见状提醒道:“怎么,是不是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当然有印象!”赤拳拍了下桌子,咬牙切齿的说道:“他不是夜枭佣兵团的团长吗,想当年红龙佣兵团刚成立的时候,他可没少给我们添堵,要不是红龙出手......” 红发汉子说到这停了停,他瞥眼瞧见西泽正津津有味,像是在听故事般,不由得怒气冲冲的斥责道:“没事别岔开话题,继续讲。” “哦。”西泽对赤拳这个历史上注定悲剧的人物了解不多,现在正是研究这个人物性格的好机会,本以为能套出点话,抽丝剥茧剖析一番,没想到被发现了。 但是他也不尴尬,一本正经的继续编造故事。 “他也向我们这些学员吹嘘过他的佣兵团......叫啥来着?” “夜枭佣兵团!”赤拳磨牙。 “哦,夜枭,丁格说他领导的佣兵团可是大陆上赫赫有名的第一佣兵团,像什么月光啊、红龙啊,都只能在他的屁股后面吃灰。” “放屁,这个无耻小人,那张臭嘴除了吹嘘还会干什么。” “嗯嗯,当初我也看不惯他那副嘴脸,简直太丑恶了。”西泽点头表示赞同。 赤拳还想说什么,但及时制止住了,他斜着眼看着西泽,淡淡道:“接着说,再岔开话题我可能收不住拳头。”说着,他的手掌捏了捏,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咳咳,其实关于红龙佣兵团的事还是丁格告诉我的,因为我对佣兵这个职业的好奇心,所以就多问了些。”西泽知道不好继续糊弄,便直入主题,“结果,丁格当时小声告诉我:佣兵界是个实力为尊的世界,拳头大,混的好,拳头小,被人打;但是拳头再怎么大,也大不过真正有地位的人,毕竟抛开实力而言,佣兵不是什么光彩的职业,每天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有时甚至吃了上顿没下顿,如果可以,哪个佣兵不想有个堂堂正正的身份,受人尊敬的活着。” “......” 这次赤拳少见的没插嘴,低头沉默下来。 西泽知道,他说对了,圣马戈皇室学院确实有个导师叫做独眼丁格,甚至身份与他说的一模一样,但绝对不是能说出这番道理的人。 向赤拳说的这些话,大部分是西泽自己的见解,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打动赤拳·巴尔托这个关键人物。 “是啊,谁不想受人尊敬,光明正大的活着呢。”一头红发扎成短辫束在脑后的汉子抬起头,眼神黯然,吐了一口气,这口气中有沉积已久的愁闷和抑塞。 “佣兵听起来不错,自由无束,为了酬金去冒险,痛快畅爽,可谁又知道看似风光的背后受过多少伤,都说拳头大才是真理,但拳头大到有一天能震慑大陆,谁还去当苦哈哈的佣兵呢。”赤拳的语气里带着自嘲,抬头仰视天花板,落寞的说道:“真遇上惹不起的大人物,谁管你佣兵团多有名,都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你女儿将来可是一统佣兵界的人物,整合起来的实力就算是帕里斯也要忌惮避让,更有拳圣坐镇当靠山,谁敢公开打压佣兵,除非不想活了。”西泽在内心吐槽道。 “在你身上,依稀能看见我当年的影子。”赤拳看向西泽,又看了看一直静静坐着的侍女,继续说道:“当年红龙佣兵团意气风发,名声在外,不少大人物闻声而来,委托我们完成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也怪当初的我太过自大,以为只要有团里兄弟们在,就无人能挡。” “谁想到因为我,团长红龙被害,团里兄弟死伤无数,是我的过错才导致了这场悲剧,当时恰逢蒂薇的母亲难产去世,仅为我留下这个世界上我最珍贵的宝藏,这无异于是雪上加霜。心灰意冷的我遣散了佣兵团,独自带着孩子隐居在莱顿城,我已经发誓绝不再踏足佣兵界,但是多年过去,愧疚时常会在噩梦里缠绕、折磨着我,我想,你大概可以帮到我......” “叮~” 清脆的声音在西泽的心田响起。 “发现可领取任务:[赤拳的忏悔]” 还未等西泽反应,赤拳说道:“帮我这个老家伙跑跑腿,替我向当年恼怒我的兄弟们说声抱歉,我已经发誓绝不再踏足佣兵界,所以关于你的事情,我是不会出手的,你可以寻求这帮老家伙的援助。” “是否接受任务?” 心中再次响起提示。 “接受!”西泽毫不犹豫在心底默喊。 一开始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触发隐藏任务,就前世攻略所言,这个隐藏任务需要获得至少五个原红龙佣兵团成员的谅解,其中每个npc都有单独的任务奖励,当任务达成后,赤拳会奖励一副提高力量和灵巧的双属性稀有拳套。 “我接受。” 这次西泽是对赤拳说的。 “那就好。” 赤拳如释重负,上半身趴在桌子上,“不过你得小心点,那帮家伙中有几个脾气比我还暴躁的,如果提起我的名字,我可保不准你会被揍残废。” 西泽脑门出现一道黑线,心想我比你还了解那些家伙,岂止脾气暴躁,一个个疯起来简直是神经病。 他决定根据前世的任务攻略,挑选五个相对来讲最容易攻略的npc,他们的奖励或许不是最好的,但却是对西泽前期最有用的。 “还有一件事,我认识的独眼丁格可说不出你说的那些话。” 赤拳突然开口,让正在思考怎样快速高效完成任务的西泽怔了怔,下意识回应:“哦......”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决定帮你一把,但是千万别让我那帮兄弟因为你送命。” 赤拳眯眼成缝,温煦的笑了起来,西泽不禁打了个冷颤,倏然想起一句话—— 眯眯眼都是怪物! 第十六章 传说级武器 两人商谈结束后,西泽心满意足的接下任务,同时得到任务提示:红龙佣兵团成员的信息。 几乎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大部分人姓名和性格都能对的上,还有少数是西泽没印象的,不过就算在前世,他也没能把攻略全背下来,只要挑好容易攻略的npc完成任务即可。 如果说这次出行有什么不满的话,莫过于没有交好蒂薇。 西泽实在是没有料到威风凛凛的绯红蒂薇,小时候是个财迷的熊孩子,而他最不擅长应付小孩子,似乎天生就没什么亲近感,所以直到离开莱顿城,蒂薇仍对他持有不冷不热的态度。 倒是这次和赤拳交谈,全程保持小透明的侍女茶兰给了他一个不小的惊喜。 赤拳作为大陆最强的弟子,在游戏前中期可谓是默默无闻,若不是尸潮来袭,他为了保护女儿,不得不展露出惊人实力,虽然最终结局还是葬没在这片土地下,但之后的拳圣现世,硬击尸潮,才是最令玩家震惊的事情。 这次谈话的末尾,赤拳提出要不要把茶兰留下,成为他的弟子。大陆最强的徒弟的弟子,如果答应,岂不是一张无敌的底牌? 就在西泽内心陷入纠结之际,茶兰直截了当的说:“抱歉,我还要追随殿下。” 轻飘飘的一句话打消了赤拳收徒的念头,让西泽感到惋惜之余又生出几分感动。 如果茶兰真的成为赤拳的弟子,以赤拳高傲的性子,自然不允许他的徒弟是他人的仆从,到时肯定会切开和西泽的主仆纽带,虽说目前两人的关系很怪异,更像是朋友,但至少茶兰跟随他的理由是这个。 “其实......你应该考虑一下的。”西泽骑着由赤拳友情赞助的枯黄瘦马,对并排行走的茶兰说道。 侍女身着便装,骑着一匹价值不菲的高大骏马,个头比西泽还高上些许,仅一比较,就能看出赤拳是真的起了爱才之心,不惜花费钱财,在女儿幽怨的眼神下,特意挑选了马市上最贵的一匹。 茶兰摇了摇头,“我说过要追随殿下,不能食言。” 西泽心中感觉温暖,嘴上却说道:“赤拳的实力强大,而且背景深厚,成为他的弟子,不仅可以接过他的衣钵,日后我也会多一张像样的底牌。” 这话说的有些残忍,西泽本以为侍女会生气,会伤心,却没想到她还是淡然的摇了摇头。 “殿下是想让我更强大,然后保护你么?” 西泽有些羞愧,但仍是咬牙说:“我......只是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侍女嘴角勾出轻微的弧度,“其实,我更想让殿下保护我。” 西泽顿时心生荡漾,回想起茶兰被人围攻,内心满怀愧疚,同时在心中坚定下来,绝对不能再让追随他的人受到伤害。 “而且......”茶兰轻启唇瓣,缓缓吐字,“我也不想离开殿下。” 西泽呆若木鸡。 ......... 上天可鉴,两世没有谈过恋爱的西泽在某些方面仍是个雏鸟。 所以当茶兰说完,他的心脏竟然扑通扑通像要跳出来似的。 “难道,这就是书上说的,心动的感觉?”西泽坐在马上,揣摩茶兰话里的含意。 如果他是个老司机,这个时候就应该敞开心扉,趁热打铁,表达自己的心意。 但是很遗憾,他真的只是个菜鸟。 所以一路上,他不敢再和茶兰说话,甚至不敢回头多看。西泽怕面对茶兰时会多想,破坏长时间以来维持的形象。 “殿下。” “嗯。” “我们什么时候去瓦尔基里?” 西泽感到莫名其妙,勒紧马绳,瘦马不满的“嘶昂”一声,微微降下速度。 两匹马同步并行,西泽骑在马背上皱眉思索,“虽然她救了我一命,但是有关她的信息我们一无所知,更何况以她的实力,何需借助我这点微末力量。” 过了一会,西泽舒展眉头,“我很感激她救我一命,如果以后有机会就去一次瓦尔基里,当面表达谢意,现在当务之急是提升自己的力量,不然只能沦为他人的棋子。” 茶兰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西泽对此已经见惯不惯,其实不止他说的这些,对于茶兰的问题,他想的更深入。 他可不记得这一世认识什么厉害人物,怎么会有陌生人无缘无故救下濒临死亡的他,还大放厥词,在瓦尔基里能得到颠覆帝国的力量。想想都可笑,就连当时公认最强的拳圣也不可能打赢一个帝国,竟然还有人说这种大话? 细细思考,西泽断定,这其中肯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既然有了这个想法,那更加不能趟这趟浑水了。 瓦尔基里在他计划中是必须去的,但不是现在,因为在游戏里,瓦尔基里是个二十级团队副本,里头有小概率会爆出可升级传说级武器。 记得在游戏前期,有玩家在这个副本刷到世界第一把传说级武器,全服沸腾的景象,当初西泽一脸羡慕,发誓自己也要刷上一把,只可惜瓦尔基里的库存好像只有一件,不管多少人再刷,到头来最好的只是稀有级。 “现在没人跟我抢了。”西泽已经幻想着手拿传说级武器的样子,而且是可升级的武器,随着玩家等级提高,武器的属性也随之提升。 上一世,那名幸运儿在论坛上公布了武器的属性,引起一片哗然,因为它的面板攻击力竟和三十级稀有武器差不多,更不用说传说级武器自带的特殊效果,导致一众玩家抗议研发游戏的人脑袋进水了,破坏游戏平衡。 虽然到了游戏后期,传说级装备遍大街都是,而且也分强弱,收集材料便能找锻造大师打造一把,但始终不如游戏爆出来的令人激动兴奋。 “殿下,前方二百米处有人。”茶兰提醒走神的西泽,她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西泽的手下意识握住剑柄,他对茶兰的感知能力深信不疑。 “知道几个人吗?” “大概四五个,都是普通人,还有两个......好像不是人类。” “那就不用绕道了。”西泽松开剑柄,“过去看看。” 第十七章 真是不禁打 “臭小鬼,让你跑,让你跑。” 男子伸腿踹倒地上的“两人”,似乎觉得不解气,抬起棕色劣质皮靴,蹬在一人的脑袋上,碾了两脚。 “好了,给点教训就行,别把人弄残了,否则不好交差。”旁边一人说道。 “放心,我有数,这两个小兔崽子差点断了咱的财路,不发泄一下心里不痛快。” “有人来了!”负责警戒放哨的另一人提醒道。 不急不缓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三人的视线齐齐看向来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匹壮硕骏马,骑在马背上的人虽然身穿男子的服饰,但扎在脑后的发髻暴露出这是位女性。 与之对比,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几步远,似雨天被打湿的泥巴色的瘦马显得格外可笑,一个面容清秀,脸上带着好奇表情的青年,用猜测的目光打量着三人以及趴倒在地的两个异族。 这很明显就是大家族的小姐闲得无聊,带着侍卫出游散心来了。 不过这个侍卫眼睛还真不老实。 男子故意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没想到瘦马上的青年像是被吓到了,迅速摆头,不再看向这边,引得其他两人哈哈大笑。 “先生......求求你......救救我们。” 微弱的声音传入青年耳朵中,可惜青年似乎并不打算理睬。 “至少......救、救救我妹妹......求求你了。” 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能听的出来,声音的主人还是个孩子。 三人的脸上同时露出紧张,生怕马上的人善心大发,提出对他们很不好的建议。 让他们放宽心的是,两人似乎没听到,也可能是没打算多管闲事,就这么路过离去了。 自始至终,只有瘦马上的青年回头多看了一眼。 先前出脚的男子目送两人远去,笑了起来:“竟然还想找陌生人求救,胆子倒是不小。” 刚刚挣扎起地,保持跪姿的男孩搂紧怀中年纪更小的女孩。 “说话啊,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男子使出全力,一脚踢飞男孩,这次另外两人没有阻止,他们也被男孩之前的举动惹恼了。 “哥哥,你在哪?” 失去保护的小女孩仓皇失措,脑袋上乍然竖起两只尖尖的狐耳,昭示着异族的身份。 ......... “我以为殿下会出手相救呢。”走出一段路后,被三人臆测为贵族小姐的侍女悠悠然打趣道。 西泽讷讷道:“与计划无关的事情不要理会,只会拖慢我们的行程。” 话虽如此,可他总觉得心中有股无名火,特别是最后那句“救救我妹妹”,差点让他产生拔剑的冲动。 好在,最终理性占了上风。 “可是,”茶兰没有回头,清脆的声音传进西泽的耳朵里,“殿下还是想去救的,即使出手,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你说......对吧?”茶兰转过头时,身后早就没了人影。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这才对嘛。” ......... “兔崽子,还敢反抗。”男子恼怒的看着不顾一切冲过来的男孩,再次一脚踢开,“要不是兄妹能卖个好价钱,老子早把你杀了。” 旁边,一人粗鲁的抓着小狐女的胳膊,点了点头,对男子的话表示赞同。 “混蛋,放开我妹妹!”狐族男孩落地后,四肢着地,双手抓着地面,再次冲了过来。 “不长记性,怪不得能被几块肉干诱进陷阱。”男子讽刺了一句,这次他要踢中这个小杂种的脑袋,反正兽族的生命力旺盛,怎么也打不坏。 可惜他失算了,在他抬腿的一瞬间,狐族男孩张开嘴巴,露出尖锐的獠牙,狠狠咬在男子的小腿上。 伴着一声惨叫,一直观战的人脸色一变,走上前来朝狐族男孩的脑袋上擂了一拳,将他给打晕过去,不过那张嘴仍旧闭合,怎么都松不开。 “小兔崽子,我要杀了你!”发疯的男子目露凶光,一拳一拳击打在狐族男孩的脑袋上,发出阵阵闷响。 “哥哥,不要打我哥哥。”小狐女朝这个方向瞪大眼睛,碧绿色的眼瞳像无瑕的翡翠,只是少了一抹光彩。 “求求你们,不要再打我哥哥了......求求你们......” 小狐女不断哀求着,男子充耳不闻,像是中了魔怔一样,连续出拳打着狐族男孩的脑袋。 直到......那张嘴巴松开。 男子喘着粗气,拎着男孩的脑袋晃了晃,疑惑道:“死了?” “真是不禁打。” “好了,打也打了,气也出了,赶紧想想办法,把剩下这个小东西卖个好价钱。”负责放哨的人皱着眉,看了看正在大哭的小狐女。 “办法有的是,只是这么闹腾,就怕没人愿意买啊。” “还是老办法,今晚咱仨轮流调教,就怕她不闹腾。”说出这话的人脸上挂着淫邪的笑容。 “可她年纪太小了,我怕......” “没事,兽族的恢复力强,一般玩法死不了。” “呵呵,也是。” 就这样,三人愉快的做出决定,至于躺在地上,脑袋已经看不出形状的狐族男孩,没人理会。 若是活着还能卖几个钱,死了的......和不值钱的垃圾有什么区别。 “真是一帮畜生。”西泽不知何时出现在道路中央,刚好堵住三人前进的路线,他冷漠的看着几人。 “小哥,怎么又回来了?”其中一名男子面带讥讽,指了指小狐女,“难不成看上这个兽人了?” 另一人接话道:“看上了也没关系,只要你能出得起价钱,明码标价,不过呢,得我们仨享用过才卖,这样多少还能给你省点钱包。” “沾染无辜生命的鲜血,却没有丝毫内疚,难道你们的心都是铁做的?”西泽双手背负在身后,漠然说道。 “一个兽人杀了也就杀了,哪来这么多屁话,不想买滚一边去,别妨碍我们做买卖。”手上还滴着鲜血的暴躁男子不耐烦的说着,“告诉你小子,我可没什么耐心,像你这种半吊子侍卫我见多了,信不信我把你脑瓜......” 还未说完,耳边刮起一阵大风。 砰! “......打烂......打烂了?” 漫天血雨掺杂着白色透明的液体飞溅,大半落在暴躁男子的脸上。 他的脖子像生了锈的齿轮,一点一点转向旁边—— 一具无头尸体伫立在身旁,脖颈缺口处,鲜血如喷泉般绽放出一蓬蓬水花,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快到尸体还未倒下。 几秒钟后,抓着狐女的人怪叫一声,转身向后逃去。 暴躁男子只听见一声“破风”,然后他的同伴的脑袋......没了。 “哥哥,哥哥,你在哪,米娅找不到你了,呜呜......”小狐女没了束缚,撑开手四处摸索,期间还被绊了一跤。 西泽收起佩剑,看了眼狐女,又看向唯一活下来的男子。 “大、大人,绕了我吧,这只兽人送您了,都是他们俩强迫我做贩卖生意的,这一切都不关我的事啊......”之前大打出手的男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上泪水和鼻涕糊在一起,生怕落得前两位一样的下场。 西泽慈善的露出笑容,竟然令男子生出一种错觉,好像刚才杀人不眨眼的......不是他的真面目。 “我当然能原谅你了,你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卖几个奴隶而已。” “真的?大人真的能原谅我吗?” 男子像是看到了希望,想去亲吻西泽的鞋子,被西泽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别急,我们先来讲讲条件。” 男子脸色一苦,“还有条件啊。” 西泽的笑容少了几分,“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男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 “第一,这个狐女是我的了。”西泽见男子疯狂点头,继续说道:“第二呢,也很简单,你让我打一顿。” 男子的头还在下意识点着,现在的他只想活着,既然还留着他的性命,那自然是能活下去了,管他什么条件,答应下来就好,反正都没自己小命重要。 只是......打一顿是个什么标准? 西泽叹了口气,用怜悯的语气对他说:“先把脸擦干净。” “哦。” 男子虽然不懂话中含义,但还是用衣袖抹了抹脸。 西泽蹲下身,揪住男子的衣领,轻声问道:“准备好了么?” 男子点了点头,开口道:“准......” 砰—— 西泽拿手帕擦了擦手上的秽物,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无头尸体,摇了摇头,“真是不禁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