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云暮迟迟归》 第0章 楔子 陆韶迟,你原来也会这样患得患失,会这样嫉妒,嫉妒那个男人和以陌,嫉妒她生命中那段你不曾出现岁月…… 晚上十一点,云泽仁心医院住院部显得有些冷清。空旷的走廊里,甚至能听见风穿过的声音。尽管雪白的日光灯将医院映得如同白昼,但窗外如墨般的漆黑却提醒着所有人,现在已经是深夜。年轻的值班护士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无聊地翻着当天的都市报。这种小报最适合打发时间,特别是娱乐版。现在的娱记非常敬业,连明星家死了一条狗,都能写出半个版面的感想来。今天她看的这份报纸本身就很“娱乐”:韩国当红艺人金恩彩的演唱会上,某个傻乎乎的记者居然激动得当场晕倒,被送医院。 “看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不如给我也看看。”低沉的声音在走廊激起层层回音,更显得空洞,听到问话的护士惊得将报纸直接塞进了垃圾桶。她身后站着一位白大褂男子,清俊的眉目透着几分冷淡的威严。透过白大褂,可以隐约看见他那质地轻薄的衬衫上考究却简约的花纹,修长的身段在衬衣下若隐若现。 “陆主任。我看的是今天的云泽都市报。上面说有个记者采访金恩彩的演唱会的时候心脏病发,然后送进了我们的医院。”护士有些紧张,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的男子。这回完蛋了,上班时间看八卦新闻,谁都知道云泽仁心医院的心外科主任陆韶迟不是好惹的。 “你们女生都这么喜欢看这种没营养的东西吗?”陆韶迟皱了皱眉,但转瞬又轻轻扬了扬嘴角,原来不仅仅是“她”,全天下的女人都热爱八卦。 “金恩彩今天在云泽开演唱会,报社让我去采访,我一定要把她的神秘男朋友挖地三尺地找出来。金恩彩,是金恩彩耶!那个红到惨绝人寰的韩国歌星!喂,陆韶迟,你听说我要采访她,怎么一点都不激动?你好歹配合地激动一下嘛!” 陆韶迟拧了拧眉心,脑海中又出现了那女人得意洋洋的样子。她恬噪地在他面前炫耀着自己的采访对象,还非缠着他一起激动。他对娱乐新闻从来都不感冒,什么韩国明星金恩彩,他更是听都没听说过。等等……,金恩彩!演唱会!他猛地抬了下眼,心里咯噔一下。 “你刚刚说有个记者看金恩彩的演唱会时候太激动,晕倒了?你确定是云泽都市报的记者?”陆韶迟猛地抓住了护士的肩膀。 “是,是的。”护士被他吓了一大跳。 “报纸呢?” “垃……垃圾桶里……”护士用 手颤抖着指了指身旁的垃圾桶,平日里对这位偶像医生的仰慕片刻之间全部化为了惊恐。 “那病人叫什么名字?几号房?”陆韶迟边问边掏手机查看来电提醒,该死,做一天的手术,居然忘记开手机了。 “哪哪哪哪个病人?”护士紧张得连话都讲不清楚了。 “那个采访金恩彩,然后心脏病发晕倒的女人!” “安安安……安以陌,1314号房。”年轻护士翻着手中的记录,结结巴巴地向领导汇报。 “shit!安以陌,你到底在搞什么!”陆韶迟低声诅咒了一句,转身朝电梯口走去。 年轻的护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呆了。陆韶迟居然会说脏话!这个史上最年轻的心外科主任,堪称‘云泽第一刀’的医学奇才,居然会说脏话!小护士歪着脑袋看着电梯门口焦躁等待的陆韶迟,咕咚地咽了口口水。平时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陆主任今天是怎么了?该不会是——中邪了吧?她紧张地看了看空旷的医院,心中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等等,他怎么知道心脏病发的是个女人? 陆韶迟烦躁地拍着电梯按扭,完全不理会那面色苍白的小护士。恐怕任何人看到他这个样子,都会大惊失色吧。陆韶迟,从来就是稳重的代名词。 从小,大家就说:“肖院长,你家韶迟真懂事。” 在外人眼里,有着一个上财经杂志封面的院长妈妈,还有一个上时政新闻头条的父亲,他可谓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似乎从懂事开始,他就学会了处变不惊。那么,又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开始会笑、会生气、会抓狂?恐怕都是从遇到那个叫“安以陌”的笨蛋女人开始的吧,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又勾起了嘴唇。 叮!电梯发出一声脆响,十三层到了。 …… “进球,进球,进球……,靠!什么鬼技术!哇哈哈,射门,快射……” 刚走到1314号房门口,陆韶迟就听见房内传来了一个女人疯狂的喝彩声。他皱了皱眉头,该死,这女人嗓门怎么这么大,哪里像个病号的样子。他推开门,直接走进病房,毫不犹豫地将电视机关掉。 “喂,你干什么,要射门了啊,你居然这个时候关电视!陆、韶、迟!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你非要跟我作对是吗?”安以陌双手叉着腰,盘腿做到病床前,怒气冲冲地瞪着他。那身粉蓝色的条纹病号服穿在她身上,略显宽松。她小小的 脑袋从宽大的衣服领子里探出来,让她看上去更加的瘦小。那清秀苍白的脸上,一双澄澈清明的眼睛狡猾地转悠着,半点看不出病态怏怏。 “如果你下次再敢看这么刺激的比赛,我就把你转到加护病房。那里别说电视机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陆韶迟并不理会她的愤怒,只轻轻说了一句话,安以陌就不敢出声了。 “我还没病到要进加护病房的程度吧,这样太浪费资源了。而且……我交不起医疗费的。”安以陌低声嘀咕,屁股在床上不安分地扭来扭去。 “我帮你交,我说到做到。”陆韶迟的语气还是那样的不温不火。 以陌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陆韶迟看了半天。加护病房,就是那种连来看望她的人都要穿得和太空人一样的病房?虽然她知道自己的病不能进加护病房,但是她更知道,陆韶迟是不能得罪的!以他在仁心医院的地位,一定能把她给弄到那个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鬼地方去!如此一想,她立刻收敛了趾高气扬的气焰,眼睛一眯,露出了谀媚的笑容。 “韶迟,你不要生气嘛,这间病房条件真是好啊。1314,一生一世,听上去就很吉利的号码。在这里住才能有利于我早日康复啊!” “是吗?”陆韶迟看着那个露出楚楚可怜表情的女孩,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女人,和变色龙一般,刚才还气势汹汹,现在却讨好得如同哈巴狗。“不好意思”几个字怎么写的,恐怕她都不知道。 “是啊是啊,这里有空调,有电视,护士姐姐态度又好。对了,你刚才说的,这里……你会帮我结帐的哦。” 以陌抿着唇,用眼角斜斜地瞄陆韶迟,一定要帮她给住院费哦,这间病房护士长说了,一天3000块,她平时采访写稿赚一个工分才50块,以她的业务能力,一个月下来能赚2000块都谢天谢地了。 “哎,那些人为什么要把我送到仁心医院来呢?其实我住住小的医务所就可以了。谁叫我是穷人呢,穷人不应该这么奢侈的。哎,算了,大不了把韶迟送我的项链、包包全部卖掉,总是能支付医药费的。”以陌哀怨地看了陆韶迟一眼,可怜巴巴地说着。 “医药费从我薪水里扣。”陆韶迟面无表情地说着。安以陌禁不住心花怒放。认识他这么多年,就知道他是典型的嘴硬心软,外冷内热的类型。也就是吃准了他的脾气,以陌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挑战他的忍耐极限。她窃自笑着,用手偷偷地比画了一个“v”形手势,那俏 皮的样子活像一直竖起耳朵的兔子。韶迟侧过身,墨色的瞳里,有隐忍的笑意。 “你知道你心脏不好,受不了刺激。球赛这些是绝对不能看的。万一过于激动……” “知道了知道了,你个陆林嫂,真唠叨。听不见,我听不见!”安以陌猛地塞住了耳朵。 “放心,我这么温柔可爱天下无双的好女孩,一定能逢凶化吉的,之前那个急诊室的陈楚洋医生,曾经自以为是地断言:我这么严重的病,一定抢救不过来!结果我不但活过来了,还能上班过正常人的生活。证明,本姑娘人品太好了,长命百岁是一定的。再说了,我有你这样一位英俊潇洒温柔多金的男朋友,我怎么舍得随便死掉呢?如果我死了……” “行了,如果你觉得闷的话,就看新闻节目好了。”陆韶迟打开电视,打断了以陌的发言。他听不得她说“死”字,本以为当医生,见惯了生老病死,可偏偏那个字从她口里说出来,他还是无限的恐惧。还记得去年的一天晚上她送被来医院的时候,毫无意识,他怎么喊她都不醒,他从来没有那样害怕过。就好象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就要失去……他一直守着她,直到她脱离危险,才松了口气。这辈子,再也不想经历一次失去她的感觉了。 “不是吧,又是新闻!居然让一个做记者的看新闻,太残忍了。”以陌沮丧地嘀咕一声,她翘起了嘴巴,闷闷不乐地陪着陆韶迟看着电视机里的新闻播报。 “那你别做记者不就行了。”陆韶迟有意无意地说道,以陌听见这话,立刻不出声了。她专注着看着电视,也不知道是太投入了还是根本在发呆。 “下面是一则娱乐新闻:昨天晚上韩国著名歌唱家金恩彩小姐,在云泽体育馆举行了她‘倾城色彩’亚洲巡回演唱会的最后一场演出,此次演出……” 女主播的声音甜美异常,陆韶迟听了却皱起了眉头。以陌也跟着皱起了眉头,时政新闻里播娱乐消息真是怪异,女明星就女明星,还“著名歌唱家”呢! “你就是采访她的时候晕倒的?”陆韶迟将电视机音量关小了一点,如果是因为采访这位韩国明星,以陌才晕倒的话。他不得不怀疑,她在采访的过程中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阻力,受到了什么刺激。 “是啊,你知道我多期待么?金恩彩可不是什么记者都能采访到的,你知道么,连云泽的市领导都去给她捧场了!她可不一般,连云泽新闻联播都给她的报道留了两分钟的时间,简直是市长的待遇!我今天 一看到她,心里非常激动,然后胸口猛地一疼,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喂,你干什么?你在给谁打电话?”陆韶迟没听完她叽里呱啦的叙述,直接掏出手机按着,他脸色不善,一看就知道生了很大的气。以陌心叫不妙,连忙冲上去抢他的手机。 “我打电话去你们报社,告诉你们领导,你不干了。喂,云泽都市报吗?” “不可以!” “安以陌,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的状况!你是不是真的想等到自己真得没得治了才肯乖乖地听话!你明知道自己的病如果受刺激很可能会丧命,你还要去采访什么韩国偶像,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那些追星族一样幼稚,你……” 陆韶迟的话卡在喉咙里,他看到以陌的眼圈发红,似乎很委屈地在隐忍着什么,一行清泪顺着她的脸落下,如同划开了一道伤口。她的哭泣,寂静无声,可他心里却有一个声音石破天惊。她……,居然哭了。 认识以陌这么久,他很少看到她哭,无论是发病的时候,还是做治疗的时候,再疼她也不会哭。大部分时候是她都在笑。印象中的安以陌,永远是那样的大大咧咧,似乎天生对痛苦的事情比较迟钝,每天她都有使不完的精力,再沮丧的事情,她也能给自己找到安慰的理由。她……怎么可以哭呢? 惟独有一次,那是一年前的圣诞节,他打电话给她,她没有接听。他去了她家,发现她蹲在门口哭得很伤心。那时候的她,把头埋进手臂里,脆弱得如同一只受伤的蝴蝶。当时,她喃喃自语,反复说她丢了东西了,再也找不回来了。他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他将她抱在怀里,她哭了一个晚上,他那时候才知道这个女孩子居然这么能哭。那一天,他对她说了“爱”字,他在心里承诺,要永远让她快乐,不再让她哭 “以陌……” “我没事,我不难过。你有女朋友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有男朋友了。”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些陆韶迟听不懂的话,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她和上次一样,手环着膝盖,把头深深地埋在手臂里。肩膀耸动,低声抽泣。据说,选择这样姿势坐的人很缺乏安全感。陆韶迟紧紧地抱住了她,她很娇小,一个怀抱可以将她抱个满怀。他有些心疼,原来,她这么瘦。 过了许久,她逐渐平静下来。她咕噜咕噜地转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陆韶迟。 “我哭是因为你刚才那么凶地对我,可是……你为什么哭啊?” “什 么?”陆韶迟脸一红,一时语结。若不是她提醒,他不觉自己眼眶居然也潮湿了。 “你在哭耶!”以陌脸上还挂着鼻涕眼泪,她大惊小怪地看着陆韶迟,直看得他脸上发烫。 “我没哭,早点睡。”陆韶迟摸了摸她的头发,宠溺地说道。 “yessir!”以陌敬了个礼,陆韶迟这才放心里离开病房,关门的瞬间,他看到以陌冲他不停地做着鬼脸,他心头一漾,感觉到细微的甜在胸口化开,幸福顿时将他撑得满满的。 夜已经很深了,陆韶迟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心中涌出一股别样的情绪。认识安以陌两年,拍拖一年。第一次见她就是在医院,那也是他第一次在重病房看到那样灿烂的笑容。 那个穿着重病号服装的女孩,仿佛永远不知道什么叫恐惧,什么叫悲痛,她总是大声谈笑,把护士和医生逗得乐乐的。那样的笑容,让他总会不由自主地停住步伐,贪恋地站在病房门口,默默地注意着她。那样的笑容,让死神都望而却步,最终,她终于笑着走出病房,活过了医生判下的死期。而他,却从此不可自拔,他被她的笑,判了无期徒刑。 “啊,金恩彩!”尖锐的声音,打断了陆韶迟的回忆。那声音很大,在夜晚听起来格外刺耳。他不由得皱了皱眉,朝声音的方向看去,两个值夜班的小护士看见他,害怕地低了低头。 “金恩彩?”陆韶迟重复了下这个名字,拿起了值班护士桌上一本八卦杂志。护士以为要被责骂,头都不敢抬起来。 “你们小女生都这么崇拜她吗?”怎么走到哪一层都是关于她的八卦杂志? “是啊,她难得来国内开演唱会呢。据说她的男朋友是中国人,她是为了爱情决定放弃韩国蒸蒸日上的事业,重新签约国内的唱片公司。牺牲一切,重头再来。真的很有勇气也很伟大,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男人值得她这样付出。”其中一个护士有些激动地说。 “能被恩彩喜欢的男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你看,杂志上有拍到他的侧面耶!看上去好帅啊,可惜是偷拍的,照片不是很清楚。不过你看这个侧影,简直和明星有得一拼!”另一个护士谈到偶像的时候,也热情高涨。 陆韶迟摇了摇头,如果不是因为以陌也喜欢这个韩国女星,他根本没兴趣多看这八卦周刊一眼。他将周刊放回桌上,突然,他的手顿住了。他紧紧地盯住那杂志封面,手轻轻发抖。 两个护士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她 们从未见过陆医生露出这样震惊的神情。 陆韶迟看着封面上那个被偷拍的男人——金恩彩的“男友”。那样桀骜的气质,那样完美的轮廓,只要见过一眼的人,恐怕就不会忘记。即便看不清面目,他也能感到这可怕的熟悉。他的手渐渐握紧,直到把那八卦周刊拧成了一团。 他记得这个男人,最早看见他,是在一年前。那一次,以陌哭得很厉害,说她丢了重要的东西。他心里一动,他曾经在以陌家捡到过一条项链。那是条普通的项链,并不值钱。鸡心型的项链上有一个活扣,他偷偷打开过它,里面有一个男人的照片……。原来……这就是她最重要的东西。后来他鬼使神差地收藏起了那项链,没有还给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样做,他是那样害怕,害怕她看到那照片上的男人,害怕失去她…… 他的心猛地一惊,那么她晕倒,或许根本不是受了什么偶像的刺激。她一定是看到他了,否则她今天怎么会那么失态,哭得那么伤心。 那个男人是谁?他和以陌什么关系。他从来不曾问过她她的过去,他知道任何关于以陌的从前,都是她可以回避的伤。不过此刻他却疯了般想知道,想知道那个男人和她的过去。以陌一定很爱他,否则怎么会失魂落魄地寻找那条项链,可是……,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要分开。究竟是怎样的男人,才舍得和这样的女孩分开?如果是自己的话,即便失去生命他也不会停止爱她……,他自嘲地笑了笑,陆韶迟,你原来也会这样患得患失,会这样嫉妒,嫉妒那个男人和以陌,嫉妒她生命中那段你不曾出现岁月…… 第一章 有生之年 三年来爱一个人,却花了六年去遗忘。九年,从无知孩童到如今的亭亭少女,自己的爱情,就好象《无间道》里的梁朝伟一样,永远看不到光明,只是她的人生,还能有多少个三年又三年?……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早晨,天空很蓝,云彩稀薄。路边的绿化带蓬蓬勃勃,梧桐树枝叶茂盛,怡人的空气中透着桑甜。云泽日报集团门口热闹非常:上访讨薪的农民工、进出的采访车、没带出入证和警卫斗嘴的工作人员,当然,还有那个穿着卡通t恤背着双肩包东张西望的安以陌。 “早上好,今天去哪采访啊?”以陌笑咪咪地问匆匆跑出去的同事,对方根本没看她,自然也没空回答她的问题。以陌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做传媒的人一个个都早已经修炼成精。见到各行各业的领导都习惯了“奉承”,可面对自己的同事,却异常的冷漠。大家都拼足了劲在竞争,根本没时间浪费在办公室寒暄上。所有人关心的永远是这个月你上了几条头条,她封了几个红包,偶尔会听见不小心被别人抢了采访线的记者在办公室冷嘲热讽,指桑骂槐。 或许,以陌是这些人中唯一的意外。她从来不在乎自己的稿费是不是倒数第一,不在乎跑哪条线获利跑哪条线吃亏。相反,她非常地懒,如果是周末有采访,她倒宁可被其他同事抢了去,乐得清闲。全娱乐部年龄最小、资历最低、稿子最少的“三最极品”非她莫属。 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办公室的窗前发呆,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四季更替。 “以陌,今天有稿子吗?” “没有,不过领导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这个月绝对不会再零头条!” “部里有你这号人才,我还怎么放心啊?”娱乐部主编涂水秋没好气地斜了以陌一眼,当年招聘她,也就是看她满腔热情,没底薪,没编制,没前途也肯干。本以为这个发誓要当记者的女孩,一定热爱新闻事业,充满理想报复,绝对会兢兢业业。可工作这么久,她彻底死了心,安以陌这丫头根本没有点敬业精神!真搞不明白,明明不喜欢这一行,干什么要赖报社不舍得走!看来这个月的版面别指望她了。这家伙脸皮厚得可以修城墙,骂她的话,向来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她的时间都是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晴天,她会高兴地感叹天公作美,万里无云,下雨天,她会赞叹老天通灵,润物无声。真不知道,这女人脑袋到底装了些什么。 “安以陌,立刻到我办公室来!”想到愤恨处,涂水秋猛地将手中 厚厚一叠采访提纲敲在她桌上,然后踩着7寸的高跟鞋,趾高气扬走进了主编室。 “上次社里打算用金恩彩做b版头条。但是那天你突然失踪,我们差点开天窗出不了刊。后来幸亏别的同事临时用周天王新剧的绝密剧照填了这个空子,不然就麻烦了。安以陌,不是每次都有同事帮你擦屁股的,我拜托你机灵点,有你在,我们全部门都可能心脏病发死掉!” “不是吧,用我的做头条啊?怎么没人通知我啊。”以陌低声抱怨了一句,心脏病发快死掉的明明是她。 “你现在是怪我没有通知你吗?我说你能不能上紧点啊!算我求你了,隔壁新闻部的人个个等着看我们笑话呢!”主编推了推眼镜,一脸气愤地看着以陌。办公室生存本来就这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群人活脱脱就一现代版的大观园。陷害你你都要认命,谁有义务来提醒通知你?真不知道说这丫头稚嫩还是善良,什么都不知道! “我一定会很上紧的,我现在就出去采访。领导再见……”老巫婆生气了,看来还是先溜为妙。 “给我站住!跑这么快,赶去投胎啊?” “啊……是去投胎!不过不是我去投胎,是苏蓉的宝宝赶去投胎。苏天后生产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自然要日夜关注啦。” “苏天后生孩子一直有同事在跟,你凑什么热闹,分内的事情都做不好还想着别的!况且,苏天后离预产期还有两个月,你急什么!” “不是啊,领导。我们做八卦记者的一定要有前瞻意识,要有远见。要知道,这个生宝宝的事情说不准的,也许不小心宝宝一着急了,就提前一两个月钻出来了。为了我们狗仔队的精神,我觉得我一定要提前守在医院,随时准备迎接宝宝的降生。”安以陌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你说够了没有,说相声么?现在是不是要你来教我怎么做事?你……”主编气愤地抓起桌上的一叠文件,就要往以陌头上敲下来。以陌吓得连忙闭了眼睛,打吧打吧,打轻点。 “主编。”突然,一个声音制止了她。以陌松了口气地睁开了眼睛。门口一位女同事笑咪咪地站着,她扫了一眼以陌,目光很是不屑。 “什么事情?”一看到是自己的得意干将,主编的立刻换了笑脸。 “苏蓉今天上午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交,送到医院,很可能提前生产。” “那……” “主 编你放心,我已经派了两位实习生轮流守侯在那了。我现在立刻赶过去,这条新闻跑不掉了。” “你办事我当然放心,难得你这么有前瞻意识。医院很远的,这样吧,让车队派辆车送你,派车单让司机给我签就行了。” “谢谢主编。” “应该的,应该的。” 应该的?安以陌瞪大了眼,自己连去新区都是靠自己两条腿,在无比重视节约采访经费的娱乐部,派个记者去只有10分种路程的妇幼保健院,还要请司机? “领导啊,我上次去云泽体育馆看演唱会打车共花了……” “闭嘴,你那稿件的价值不够换取打车费。瞪着我干什么?你在心里骂我什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背后就知道叫我老巫婆!有时间背后说人是非,不如学学如何多跑两条头条出来!” 八卦记者背后不说是非那说什么?难道说风花雪月,说时政要闻?以陌心里腹诽了一句。如果不是为了爸爸的遗愿,她才不留在这该死的娱乐部当记者呢!哎,本来有希望成为著名的游戏策划师的她,现在却成了三流娱乐小记,世界上最悲惨的事,莫过于此。 “干什么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金恩彩那条稿子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现在她要留在云泽拍新唱片的mv,估计会呆一段时间。现在盛传她为了神秘男朋友放弃韩国如日中天的演艺事业,全亚洲的娱乐记者都想知道那男人是什么来头。别说我不重用你,现在这条稿就你跟进,无论如何,把那男人挖出来。” “主编,为了采访金恩彩的神秘男朋友,我都在都住在演唱会后台厕所里呆一天一夜了,结果连稿子都发不出来。这么大的担子,应该让有经验的记者去嘛!”听到“金恩彩男朋友”几个字,以陌脸色一变,急忙推脱。 “还敢跟我提上次!,演唱会那天,所有媒体都发了稿,只有我们没发,这篓子是你捅的,现在你给我补来!” “可是领导,金恩彩不会卖我们这种小报面子……” “两个月,我见不到这条独家头条,你也不用来上班了。” “是,我一定不辜负领导厚望!”主编的话如同魔咒一般,立刻让以陌禁声。只要说到离开报社,她一定会妥协。以陌做了个深呼吸,低头退出了办公室。 她回到座位前,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对着电脑竟然湿了眼眶。过了片刻,她仿佛决定了什么,立刻新建了个word文档,随 即迅速地敲下了“辞职信”三个字。可才打三个字,她的手指就僵直在那,再也按不下一个按键。她出神地看着电脑桌面那张全家福,爸爸妈妈还有她,笑得出奇地灿烂。她沉默着看着画面上的三个人,幸福得恍如隔世。 绝对不可以失去这份工作,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猛地闪过。以陌手指轻点鼠标,将那个辞职信的文档,丢进了回收站。 “主编让你去做金恩彩神秘男友的稿子?ohmygod,她一定是找借口让你滚蛋!金恩彩不知道多重视这段感情,是绝对不会让这段恋情见光死的。” “是啊,以陌,与其干不下来被开除,不如自动辞职!这样走得也光彩点!” “就是嘛,要是我,一定辞职,走得潇洒点!” 啪!以陌猛地拍案而起!刚才还说风凉话的同事,吓得全部闭嘴。以陌看着那些被她吓愣的同事,突然眯起眼,展开无害的笑容。 “谢谢大家关心,我一定不会辞职。而且,我会让主编给我空出一个整版来发这条稿。”她笑咪咪地说道,但那笑容里却冷得不带一点温度,如同绝望的夜。 认识他九年,分手六年,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本以为这辈子,他们都不会遇见了,可偏偏在她决心遗忘的时候,他又回来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身边还站着那样一位女子,美丽,聪慧,名扬天下。她花了六年的时间,去忘却一个人,而这一刻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幼稚。全部的努力在见到他的瞬间,功亏一篑。那天,当她在后台看到金恩彩依偎在他怀里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完了。心,疼得仿佛要裂开,悲痛如潮水一样淹过来,让她几乎窒息。忘不了,原来自己根本忘不了,重逢,只一眼,就让她的伪装全线崩溃。 她用了三年来爱一个人,却花了六年去遗忘。可她如今才明白,遗忘有多困难。那些属于他们的过去,是从来就不曾离开的记忆。他为什么要回来,曾经的伤害还不够吗?她明明已经躲开,不再出现他的生命里。可是他却不肯放过,九年,从无知孩童到如今的亭亭少女,自己的爱情,就好象《无间道》里的梁朝伟一样,永远看不到光明。只是……她的人生,还能有多少个三年又三年? 第二章 狭路相逢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盛着水的水晶盆,荡漾着几盏红烛,金恩彩的脸色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中,显出几分妩媚优雅。陈旧的音乐,暧昧的光环,还有大厅假山下水面漂着的荷叶,一脉又一脉,无一不显出这家餐厅的格调与品味。heure,是云泽市最出名的法国餐厅,在这里用餐的人,都是名人显贵。 “云少,您要的petrus。”服务生小心地端来一瓶红酒。 那位被称为“云少”的男子轻轻地举起了杯,让服务生倒了少量的酒,轻轻喝了一小口,之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整个过程他都没有说话,他举首投足之间,流淌着一种特殊的气质。那是让人不能质疑的尊贵,那种如同王子般的天生贵族气质,让人相信,即便是隐藏于人群中,他也能脱颖而出,卓然不凡。 “暮寒哥,你想吃什么菜?”服务生殷勤地献上菜谱,金恩彩将它递给对面的云暮寒。 “你选吧。”云暮寒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声,金恩彩一愣,目光尴尬地在菜单上徘徊。 “对不起,我忘记了你不熟悉法文。”云暮寒这才回过神,看到金恩彩局促的眼神,他心里突然一阵烦闷。如果是她,大概不会这样地小心翼翼,她一定会跳起来指责这餐厅不够人性化,居然不设中文菜单。他还记得,大二那年,他拿着微薄的奖学金请她来这里吃饭。 …… “喂,怎么每道菜都是牛肉啊?你确定你们没有上错菜吗?”年轻的女孩拍着桌子,那样子好象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来砸场子的。 “小姐,这些都是您点的菜。” “是啊,这上面明明画的不像牛肉,怎么还是牛肉啊?” 噗嗤,一旁的云暮寒差点把红酒给喷出来。敢情她看不懂菜谱上的字,索性就看图说话? “你看不懂的话,以后我来帮你点菜吧。”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放屁,你懂我怎么可能不懂,我的英语可是高水平的,小小的英文菜单而已!” “这是可法国餐厅,上面全是法文,和你的英语水平什么关系?” “真的是法文?云暮寒,你存心的!” “是你太笨了。” …… 能把法文看成英文,还拼命炫耀的女人恐怕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了吧。被揭穿后,她总是窘迫地把脸涨成番茄色,如同一只煮熟的螃蟹。然后用 她那招牌式的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他,脚不停地蹭着地,一副小媳妇的样子。他还记得当年,那些服务生拼命忍住笑的表情。……,该死,他怎么又想起了她。那个女人,当年能够那样绝情地践踏他的爱,能伤害得那样彻底,他为什么还要记得她的好?他没忘记自己这六年是怎么过来的,每一次回忆都会让他痛不欲生。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也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他将心全捧着献给她,却被她冷笑着丢弃在地上,这个女人,还有心吗?安、以、陌!他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喊这个名字,他恨她,六年的日日夜夜,他没有一天不在想,想如果见到她,该怎样报复,怎样跟她算这笔帐。 金恩彩看着云暮寒阴晴不定的神色,有些担忧。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笑,不知道他为什么又露出那样可怕的表情。她从来不了解他,她和他在一起六年,这六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在爱。 服务生礼貌地站在一边,尽管来这里消费的多是有钱人,能随意地点价值上万的红酒的客人,是不允许出差错的。更何况,云少,前几天刚刚成为这家云泽市最顶级的法国餐厅的大股东。既然坐在这里的是餐厅老板,那么即便他发再久的呆,也没谁敢打扰。 “mv明天就开始正式拍摄了,你会来探班的吗?”金恩彩期待地看着他。 “你知道我这次来云泽是办正经事的,更何况,你也不喜欢让那些讨厌的记者抓到什么把柄吧。” “一直都是你讨厌,不是我。”金恩彩低了头,自言自语道。她从来没有公开自己的恋爱的关系,并不是因为她不愿意,而是云暮寒不愿意。她刚刚抱怨了一句,心里就紧张起来,她看向云暮寒,发现他并没有注意到她在说什么,眼睛一直看着对面。她心里嘲笑自己的紧张,一点潮湿的情绪,蔓延开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这次项目推广遇到阻力了?放心吧,这个游戏在世界各地都这么受欢迎,中国引进是迟早的事情。而且,我一定会为游戏做代言。暮寒哥,你在听我说吗?”金恩彩注意到云暮寒的失神,以为他是为这次来国内谈的项目担心,就安慰了两句。可她发现云暮寒根本没有听她说话,而是紧紧地盯着对面,眼中充溢着愤怒。她喊了两声,云暮寒才回过神来,他重重地将酒杯中的红酒一口干掉。不知道是怎么了,他有些气急败坏地将那瓶petrus倒满酒杯,一杯接着一杯。服务生悄悄在一旁吞了口口水,有钱人真会糟蹋,居然把几万块的红酒当啤酒灌。 “别喝了。”金恩彩瞄 了眼对面刚才走过去的两个人,不知道到底什么刺激到了云暮寒。虽然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但她此时却没来由地害怕起来。 “对不起,公司还有些事情。我先走了。”他丢下一张信用卡给金恩彩,抓起西装就往外走。一扯开玻璃门,铺面而来的热气冲了出来,即便是晚上,没有冷气的街道,还是那样的闷热。 他钻进自己那辆银蓝色的bmw里,将冷气开到最大。他双手紧紧地抓住方向盘,心中的燥热才慢慢褪去。车载音响里,王菲用沧桑的声音反复唱着: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她居然这么幸福!刚才,他看到她挽着那男子的手,小鸟依人般笑呵呵地走进这家餐厅,他几乎忍不住要冲上去抓到那女人问个清楚!安以陌,你够狠,够绝!在自己生不如死、苦苦思念的六年里,她却和另一个男人逍遥自在。云暮寒,你真他妈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居然会天真地以为一个抛弃自己的女人会内疚会痛苦,甚至……,奢望她在等候!这种女人满大街都是,可为什么偏偏他忘不了这个安以陌。那些往昔的岁月,刀子一样刻在他心里,每一次回忆,都疼得他撕心裂肺。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手心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哪一年让一生改变……” 王菲还在唱,曲调带着迟钝的忧伤。哪一年,让一生改变? 不要让我再遇见你,安、以、陌!云暮寒在心里,狠狠地念出这个名字。 第三章 擦身而过 六年前的那个夜晚,当“分手”两个字在空气中裂开,她的心也跟着裂了。而如今,记忆的伤口被生生撕开,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绝望的夜,心开始溃烂发炎,疼得惊心动魄。…… “heure?”以陌重复着面前这个法语单词,心中起了一层涟漪。 “发音不准确。”一边的陆韶迟慢悠悠地开口说道。 “我是标准巴黎音!老外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菜谱扭来扭去的不好认,我们还是去吃炒粉吧。”以陌拉起陆韶迟转身就要逃走,逃,她这个样子的确像是落荒而逃。heure,为什么要让她回到这里? “放心吧,如果你不认识菜谱,我可以帮你点。”陆韶迟将她扯了回来。 “这里很贵。” “你男朋友请得起。”他牵着她的手,阻止她的逃脱。 “我不喜欢吃法国菜。”以陌咬了咬唇,下定决心拒绝到底。 “每次路过这里,你都会忍不组舔嘴巴,还说不喜欢?这里的大厨可是全市出名的。我知道,你一直想在这里吃饭。”他转过身来,俯身对她轻轻说道。以陌定定地站住,原来他都知道,她每次路过这里就会忍不住多看一眼,他全部看在眼里,记在心底。陆韶迟,以陌用力地回握住了他的手。 “那好,就在这里,我们开始约会吧。”以陌笑了笑,拉着他走进餐厅。忘记那个人吧,现在在你身边的是陆韶迟,你必须爱的人也是陆韶迟! “小姐,抱歉,您有订位吗?” “没有……” “对不起,我们这里需要提前预订。” 服务生礼貌地将她拒之门外,以陌一阵气恼,吃饭还这么麻烦吗?抄下这家傲慢的餐厅的电话,让新闻部采访科的同事暴光它!以陌低头就开始掏采访本,才掏到一半,陆韶迟就按住了她的手。 “看在我是这家餐厅股东的份上,大记者高抬贵手。”陆韶迟的声音柔软沙哑,带着些许贵气的温和。 “股东?” “我有这里35%的股份,算半个老板了。”陆韶迟一本正经地说道。 “35%的股份?那是不是说,我以后随时可以进去吃饭?不用付钱?”以陌两眼冒光地看着他,陆韶迟不禁莞尔。这个小笨蛋,从来不知道掩饰自己的情绪,每一次都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一看她那占足了便宜的得意样,他就忍不住想笑。 “恩, 以后你想进去吃东西,随时都可以。没钱付的话,我不反对你,以身相许。”他调侃道,尽管平时他不苟言笑,可是在安以陌面前,他从来不掩饰自己幽默的一面。 “话说陆大医生,你到底有多少钱?”陆韶迟是个有钱人,这个她一直都知道,可是他能一口气拥有这家顶级餐厅35%的股份,可不是简单地“有钱人”了。 “小财迷,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地暴露出你贪钱本性。我肚子饿了。这里的petrus很出名,到时候你不可贪杯。”陆韶迟轻松地转移了话题,不是他不想回答以陌的问题,而是在他的理财顾问把他名下的期货、不动产、存款统计完之前,他自己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波尔多八大名庄之首产的酒中之王,那些明星最喜欢收藏的petrus。”以陌的眼睛更亮了,她一扭一扭地就要往里冲。 “小姐,这里需要预订。”服务生不依不饶,安以陌歪着脑袋指了指身后的男人,然后得意洋洋地摆了进去。 “陆先生,原来这位小姐是您朋友。”门口的服务生一看见陆韶迟,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是女朋友。”不顾对方的惊讶,陆韶迟轻声强调。 “陆先生,今晚有什么安排,我们现在就去通知经理您来了。” 陆韶迟微笑着牵着以陌往大厅走去,这个小家伙两眼放光地到处张望着,眼中的欣喜一览无余。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不用看到什么都稀奇吧。陆韶迟心中暗笑,突然他的笑凝固在嘴角。他冷冷地迎上一道冰冷锐利的目光,对面窗户边贵宾席上的男子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们两。一看到那男子,陆韶迟浑身一震。是他!他心里不由得一阵慌张,牵着以陌的手,也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然而,即便心中再起波澜,这位以稳重自居的外科医生表面看起来依旧风平浪静。他随意地将手搭在以陌的肩膀上,身子微侧,就挡住了身后的男人。以陌被餐厅装修一新的堂皇装饰吸引,根本没注意到身后一直看着她的男子。陆韶迟带着她,一直走到最餐厅里侧的位置,那里有落地玻璃窗,缠绕着花朵的秋千,看起来如同世外桃源。 “tenez,gotez-moicetteliqueur.”陆韶迟举起了酒杯,冲以陌微笑了一下。 “fameux!”以陌尝了一小口,赞叹道。 “你居然听得懂我说什么!”陆韶迟吃了一惊。 “现在才知道 你的女朋友多么有才华吗?”以陌喝了一大口红酒,脸上立刻就飘起了两朵红云。 “红酒是要品的,你喝那么快当啤酒啊?小心点,别呛着了。”他微笑着擦去她唇边的一点酒渍,眼中的温柔让人沉溺。安以陌心里一震,曾几何时,有人也会这样帮她擦拭…… …… “tenez,gotez-moicetteliqueur.c’estbon,a.” “你吃错药了啊?叽里呱啦地说土著话?” “笨蛋,这是法国话。意思是让你尝尝这红酒。” “法国话?一定是你的发音不标准,所以我才没听懂。” “恩,英语很好的安以陌同学,咱们干杯。糟糕!我今天好象忘记带钱了。” “什么?”一激动,她将杯里的酒一下子灌了进去。 “你这个笨女人你在搞什么,哪里有红酒这么灌着喝的?瞧你喝得满脸通红,嘴角都是……又要我帮你擦!” …… “在想什么?”陆韶迟见她发呆,温和地问了一句。 “想起有一次去法国餐厅,那时候我还是学生,能去那种餐厅的都是有钱人。我忘记带钱,还点了几百块的酒,结果被老板追了两条街。原来高级餐厅的老板发起火来,也很野蛮的。” 跑单?陆韶迟勾了勾嘴角,还真像这女人会干的事情。记得有一次,自己陪着她坐地铁。她居然把地铁票给揉烂了。那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给“领”回去。后来地铁站执勤的工作人员接到他爸爸秘书电话的时候,一连说了十多句对不起。他窘得都快钻地底下去了,那女人却瞪着大眼睛,满脸惊喜地问:“陆医生,原来你是高干子弟啊!你爸爸到底是干什么的,你念大学是不是保送的啊?”害得他恨不得拿块胶布将她嘴巴给封上。只是,那次状况有他陪在她身边,那么之前呢?以她大大咧咧的个性,恐怕是吃了不少苦吧。 餐厅的冷气看得很低,以陌一口口地喝着红酒,企图让自己暖和一点。酒杯倒映出她略显得苍白的面容,她闭上眼,努力让自己从回忆中摆脱。安以陌,你简直没得救了,怎么又想起那个家伙?这里连装修都变了,你们也早就没了关联,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她看着四周华丽的装饰,突然有些不习惯这样高档的场所,她握紧了酒杯,有些拘谨地左顾右盼。突然,她死死地看着窗外。一两银蓝色的bmw飞驰而过,只是一个瞬间,她手轻 轻一颤,杯子倾斜,红酒洒了一桌。 “怎么了?”陆韶迟皱了下眉头,这丫头总是这样冒失。 “没事,没事,对不起,我没拿稳杯子。”以陌有些抱歉地擦着桌上的红酒。 “没伤着吧,怎么这么不小心?”看见她慌乱的表情,陆韶迟有些担心地站了起来。 “没关系,我只不过是有点喝醉了而已。”眼中浮起朦胧的水汽,面前的一些都变得模糊起来,以陌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鼻音,看来她是真的醉了。 “我送你回家。”韶迟一把推开椅子,急急地上前一步。 “我先去洗手间清理一下,混身都脏了。”以陌避开他的搀扶,有些迫不及待地往洗手间冲去。陆韶迟脸色微变,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若有所思。 水,哗啦地流着。以陌出神地双手撑着洗脸盆,看着镜子中自己湿漉苍白的脸。她的心猛地跳着,频率快得让她几乎要窒息。痛,心好痛。 …… “我们分手吧。” “安以陌,即便离开我,你也不会好过。” …… 暮寒,我真的很不好过。她猛地捂住心口,那一瞬间伤感的钝痛,如同一把锤子,敲得她心里支离破碎。记忆泉水般涌起,化做无边的心痛。此刻的她,就好象一个溺水的孩子,连挣扎都失去了力气。心脏在剧烈的跳动,每一下,都仿佛要将她震碎。她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拿出药,一紧张,药洒了一地。也顾不得算到底有几颗,那手中的一把药就被她全部倒进了口里。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慢慢地,药物起了作用,她的心情渐渐平复起来,好险! 镜子中的人,满脸苍痕。看不出到底是自来水还是眼泪,以陌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地给了自己一个笑脸。刚才一定是自己喝醉了,才会出现幻觉。刚才在bmw跑车里看到的男人,一定不会是他。六年了,记忆都开始模糊,为何心里的他却越来越清晰?安以陌,你真没出息,说好了不再难过的,可却还是这样脆弱。她低下头,眼泪如珍珠一样地落下,无声,却泛滥。六年前,当“分手”两个字在空气中裂开,她的心也跟着裂了。而如今,记忆的伤口被生生撕开,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绝望的夜,心开始溃烂发炎,疼得惊心动魄。 “以陌,你没事吧,你在里面很久了。”洗手间外传来了韶迟的声音,带着安定的力量。 “我没事。”以陌擦干眼泪,看了看镜中的自 己。她的命是韶迟救的,她的每一天都是多出来的,自己早已经没有了悲伤的资格。安以陌,你要永远那样阳光快乐!至于她辛苦不辛苦,孤独不孤独,是不是真的开心,那些都是奢侈的问题,没有人会问,她也永远不会答。 调整好情绪,以陌补好妆要离开洗手间。突然,身后传来了啜泣声,若有似无。她猛然地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了那半开半合的厕所隔间。 “不会这么邪门吧,难道是恐怖片看多了?南无阿弥陀佛!阿门!真主保佑!”以陌一会双手合十,一会在胸前划十字。厕所里的哭声更大了,以陌只好壮着胆子朝那声音走去。 门虚掩着,压抑隐忍的哭泣声从里面传来,听过去,很像管风琴的呜咽。以陌咽了口唾沫,觉得洗手间的空调温度特别地低,背后嗖嗖发凉。她颤抖地摸向洗手间地门,然后闭着眼睛,猛地推开。刚推开门,她就看见一个女子坐在马桶上,一边哭泣着,一边拿西餐刀就要往腕上划去。 “喂,你干什么!”以陌想也没想就冲上去死死地抱住那女人。 “你放开我,你让我死,你让我死!”那女人歇斯底里地叫着,西餐刀刺进以陌的手,以陌疼得倒抽了口气,可手却丝毫不放松。搞什么,连自杀台词都这么八点档! “死什么死,你知道多少要死的人多辛苦还活着吗?”生命,是那样奢侈而宝贵的东西。是她愿意花一切去交换的东西!可这个女人,却轻易地想结束! “你就算要死,也去我看不到的地方。我这辈子最看不得别人在我面前自杀!”以陌一使劲,夺下了那把西餐刀。由于用力过猛,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以陌一手揉着屁股,一手拿着匕首,然后气急败坏地打量着面前的女人来。乓!看清楚女人的相貌后,她惊手一松,西餐刀落地,发出一声脆响!她,居然是金恩彩!这个说着一口流利汉语,哭得梨花带雨,一心求死的人是韩国超人气偶像!虽然这里是云泽顶级餐厅,出没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这个躲在厕所里割脉的女人是韩国巨星,还是够震撼的。以陌皱着眉头看着她,这些韩国明星怎么动不动就自杀啊?莫非真是国家传统? “我为了他去学汉语,我为了他来云泽市,我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他,我不可以失去他……”恩彩自言自语道,她身上有浓烈的酒精味道,呛得以陌咳嗽了几声。 他?哪个他?难道是——他!想到那个人的名字,以陌还是忍不住 颤抖了下。 “你现在还为了他自杀,我拜托你,清醒点好不好。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比命更重要,爱情,事业,都没有活下去来得实在。”以陌吹了吹自己被割伤的手,开始推心置腹地劝说起金恩彩来。 “你根本不会懂!”金恩彩咆哮着,以陌皱了皱眉,什么不会懂,你韩国人都懂的她会不懂?没人比她更懂,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自己也曾有那样刻骨铭心的三年,有一段时间,她也曾经以为没有他活不下去,但是如今,她清楚地明白,谁没有了谁,都能活下去。 “我跟他认识六年,六年啊,人生有多少个六年?”恩彩突然抓住了以陌的肩膀,哽咽着说道。六年,以陌在心里重复着这个数字。三年爱上,六年遗忘,只是……她的生命还能支撑多少个六年? 第四章 初爱流年 初爱,不仅仅轻于流年,甚至轻于金钱,那么脆弱。…… “我们一直支撑着彼此走过了最艰难的六年,谁也替代不了!”金恩彩悠悠地说道,以陌心中一痛。是的,那是她和他的六年,谁也代替不了。的 她絮叨着讲起了自己的往事,以陌心念一动。突然想起了主编说的话。如果不能写出这个稿子,她就必须离职。不,她不可以失去这份工作!想到这里,她伸手,拿出了录音笔,轻轻地按下了录音键。 “当年,我认识他的时候,我还在夜总会坐台,我……” 以陌的手有些颤抖,她觉得自己很卑鄙,可是,对不起,她必须留在报社。尽管她并不爱这份工作,尽管那里的气氛她很厌恶,但是她必须留下。她有不得不留的理由,她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他是我的客人……” 她以前是夜总会小姐?一直以玉女形象出名的金恩彩,居然有这样不光彩的过去?如果这条新闻写出来,即便不提到云暮寒,也很轰动吧。这样自己就不用和他接触,以陌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过分,可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录了下去。 在金恩彩唠唠叨叨的叙述中,以陌渐渐理清了头绪。六年前,家境困难的金恩彩在首尔的一家娱乐会所坐台。因为长得漂亮,唱歌又好听,一直很受欢迎。当时在首尔大学攻读计算机课程的云暮寒经常去那家夜总会,每次都喝得醉熏熏的。一次,金恩彩被客人虐待,喝醉了的云暮寒居然冲出去替她教训了那个客人。那一晚,他喝了很多,受了很重的伤。金恩彩一整晚照顾他,可他却喊着另一个人名字将她压到了身下……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留在那家夜总会。云暮寒半工半读,一年的时间就通过了论文答辩获得了硕士学位,并且获得了去哈佛商学院念mba的机会,而金恩彩也去了科蒂斯音乐学院深造。毕业后,云暮寒和她在美国工作了一段时间,再之后两人一起回韩国。之后,只花三年的时间,这个天才少年已经成为了韩国数一数二的游戏开发公司的ceo,而她也是炙手可热的超级巨星。 她为了他学习汉语,她为了他背井离乡来到陌生的国家,来到云泽。可是他的爱,却如同地平线,看得到,碰不着。今天,他又抛下她,不做任何解释地离去。她惶恐,担忧,所以才会喝醉。 以陌心猛地抽痛了一下,胸口,如同被一把锈钝的刀划过一般,带着麻木的伤。如今裂口不见痕迹,但那些年华岁月,却早已经溃烂, 绝望得如同死亡。这就是云暮寒的六年吗?光彩眩目得如同传奇,只不过,这是他和金恩彩的六年,这六年里,没有她。自己的六年呢?考上一所野鸡大学,念了新闻系,靠着助学贷款拿到学位,然后在小报社做记者。普通得如同路人甲乙丙丁,那些和他的记忆,虚幻得如同一场梦境。云暮寒,他一直都那么出色,她知道的,离开了她,他只会活的更好。安以陌在心里苦笑,这算什么,为当年找借口吗?这世上本就没什么后悔药可以吃。从当年的她踏入酒店,瞒着暮寒见那个人开始,她就注定了会有这样的结局。 “我什么都做过了,你告诉我,我还能为他做什么?为了他,我甚至可以和别人……,他如果知道真相会更讨厌我的!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他了。”金恩彩哭着,因为醉酒,而有些神智不清。 “你还有你自己,你根本不需要为他做什么。如果他爱你,你受伤,他会跟着伤心、难过。如果他不爱你,即便你死一千回一万回,他也不会怜惜。所以,永远别问你能为他做什么,你只需要问问你能为自己做什么。”这么多年,她一直努力地活下去,因为她知道,就算她可以不为自己而活,她也必须为爱她的人而活。 “你懂什么!他不爱我,可是我爱他,你根本不明白我的感受!” “你喝多了,我扶你出去吧。”以陌叹了口气,和喝醉酒的人讲道理,真是自讨苦吃。她收起了录音笔,这种乘人之危的事情,她的确不擅长。将录音笔收进包包里,她上前搀扶金恩彩。 “滚开!啊——,好疼……”突然,她捂着肚子抽搐起来,面色痛苦。 “你怎么了?喂,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吓我!”安以陌迟疑地看着金恩彩,喝多了也不至于浑身冒冷汗吧! “韶迟!韶迟!快来人啊!有人昏倒了!”以陌猛地站了起来。在门外焦急等候的陆韶迟听见以陌的声音,再也顾不上其他,一把推开了女洗手间的门。 “喂,她怎么了啊?”以陌在旁边拉着陆韶迟的手臂焦急地问。 “我怎么知道?”陆韶迟看了安以陌一眼,她真当自己是天才?看一眼就能断病? “你不是历史上最青年才俊的医生吗?”安以陌怀疑地看着陆韶迟。 “那你认为我该怎么做?”陆韶迟又好气又好笑。 “你不给她把脉吗?” “是不是还要悬丝把脉?拜托,小姐,你以后少看些武侠电影!我不是学中 医的,ok?”陆韶迟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ok。那你总要想办法救她吧。”安以陌不服气地继续嘀咕,他可是她的男朋友耶“男朋友”不都是万能的吗?会修电冰箱,会急救,会赚钱,会变戏法。缺钱的时候负责给钱,出门的时候负责当司机,当然,危难时刻要负责当超人。 “我已经叫了救护车,应该快到了。你的手怎么回事?”陆韶迟语气突然冷了几分,他一把抓住以陌的手,上面一道深深的口子,翻卷的血肉触目惊心。 “刚才抢刀子的时候被扎伤了。” “你真以为自己是007?拜托,你下次帮人的时候先想想自己。一点也不爱惜自己。”陆韶迟拉着她,用清水冲洗她的伤口。听到他疼惜的责备,以陌吐了吐舌头,瞧吧,这就是现世报,刚刚还劝别人要爱惜自己,结果现在轮到她被数落。 “好疼啊!”流水冲过伤口,以陌疼得龇牙咧嘴。 “伤口感染了的话会更疼,再严重点,截肢都有可能!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强出头!该死,这里没有消炎药。”以陌看着他,他不是应该担心那个捂着肚子疼昏了的女人吗?自己不过是皮外伤,他怎么看上去那么焦躁? 陆韶迟心里烦躁,这个女人总是不知道照顾自己。看着她纤细的胳膊上,那深深的伤口,他的心不禁后怕,如果这刀扎在了别的位置?想到这里,他有些不满地看了蜷缩在地上的金恩彩。看她痛苦的动作,他已经隐约猜出了她是怎么一回事。一直以来,他对娱乐圈都没什么好感,自己平日里接触的明星也都不少,在他眼里,那些风尘女子没几个是清白的。倒是安以陌,这个天天和娱乐明星打交道的记者,单纯得有些愚勇。 外面救护车的声音传来,陆韶迟牵着以陌就往外走。 “哎呀,不是我!救她啊!”以陌嘟囔着,干什么搞得要送去抢救的是她一样。陆韶迟这才意识到自己把真正危险的“病人”给选择性忽视了,他叹了口气,脱下外套将金恩彩裹起,抱着她出了门。以陌看着他不经意的动作,心中有些感动,陆韶迟平时虽然喜欢板着脸,可却是很细心的。这样,金恩彩就不容易被人认出来吧。 救护车里灯光很满,透过车窗,云泽的夜色更加朦胧。金恩彩皱着眉,估计是因为醉酒的缘故,她已经是半昏迷状态。她痛苦地握紧手,长长的指甲掐入肉里。以陌第一次看到别人被抢救,她面色苍白地坐在一边,心里扑通扑通的。金恩彩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陌 生人,她都能这么担心。那平时,自己被送进医院的时候,陆韶迟又有多担心?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包里的手机响了。 “安以陌!你死哪去了?刚才打你电话你也不接!你现在给我听着,刚才有人说看到金恩彩在一家法国餐厅晕倒,还叫了救护车,她应该会被送往附近的医院。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立刻去附近的医院打听她是什么病!”主编的声音在电话里咆哮,以陌不由得将话筒离自己远了点。 “领导啊,我现在和朋友在一起。” “男朋友吗?你工作都快保不住了还有闲心谈恋爱!你没空是吧,那我让其他同事去查,也不指望你能干成什么事!” “喂,主编,我——”电话里传来了嘟嘟的声音,以陌怏怏地将手机放回包里。 “她是不是会被送到最近的医院?”以陌定了定神,问身边的陆韶迟。 “不,我叫的是仁心医院的救护车。”看见安以陌松了口气的样子,他将她挽在怀里。她的性格,是不适合做娱乐记者的。可她偏偏坚持着,从来不说理由,只是倔强得让人心疼。突然,他看见金恩彩正睁着眼睛看着他们。看来,一瓶生理水吊下去,她清醒了许多。 “小姐,你喝了很多酒,刚才在餐厅洗手间晕倒了。我是dr.lu,现在正在送你去医院的路上。你不用太紧张,我们可以帮你联络你的家人。”陆韶迟职业化的对白,让安以陌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还记得自己刚刚认识陆韶迟的时候,他也是这么介绍,他叫“稻根藤鹿(doctorlu)”。 陆韶迟当然知道这个女人在笑什么,当年她半喘着气拽着他领带一边翻白眼一边喘气问“稻根藤鹿先生,你送我去的医院能不能赊帐的?”的模样,他现在想起来还想笑。那时候的她已经穷困潦倒了吧,刚刚毕业没找到工作,身上没一分钱,无助得就好象流浪狗。 “我不要去医院,我没事。陆医生,你有没有巧克力糖?”金恩彩努力想撑起自己的身子,可却还是重重地跌坐了下去。 “巧克力糖?”陆韶迟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有些为难地看了她一眼。这种甜食,恐怕只有女生才会随身带着吧。身旁以陌的脸色瞬间变的苍白如纸。她默默地从包里拿出一个精巧的盒子,巴掌大小,很像筒装口香糖,她递给金恩彩。 “原来你也吃这个牌子的巧克力糖。”金恩彩话音刚落,以陌的脸色更难看。 陆韶迟安抚似地拍了拍以陌 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在不自禁地颤抖。她额头有稀薄的汗珠渗出,嘴唇也透着青紫色。以陌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手指也因为痉挛死死地拽住衣服。陆韶迟再熟悉不过这样的情景,这是以陌发病的前兆。 原来你也吃这个牌子的巧克力糖。金恩彩的话,轻描淡写,却字字都是割在心里的伤。有本书写过,初爱轻于流年。在没有自己的六年里,谁也没有权力要求谁守身如玉,那个人早已经把温柔都给了他人。安以陌这个名字,在云暮寒的世界里,已经历史。偏偏她不肯忘,不能忘…… …… “你每天都吃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些药妈妈吩咐过每天都要吃,那时候云暮寒看她成天一把把地往嘴巴里塞东西,表情还那么痛苦,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她。 “巧克力。”安以陌得意地晃了晃装药的巧克力盒子,小时侯她不肯吃药,妈妈就把药放在巧克力盒子里哄着她吃。装在盒子里的黑色药丸形状很像巧克力,只是味道糟糕得很。 “巧克力?你怎么吃了以后表情和便泌一样痛苦?” “云暮寒,你才便泌呢!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的,我的巧克力包治百病,心情不好可以吃,身体不舒服也可以吃。” “你这丫头是科幻小说看多了吧。那以后我买一箱子巧克力给你,你一天吃一斤,估计能拿世界冠军!” …… 他真的买了一箱子这种巧克力糖给她,可是她一颗也没吃。她一直没告诉他,医生嘱咐过她不能吃含兴奋成分的食物,这辈子,她都没有尝过巧克力糖的滋味。苦苦的药丸,装在甜蜜的盒子里,还骗自己说很好吃。安以陌,原来你从小,就学会了自欺欺人。 分手之后,她不再把药丸放在巧克力盒子里,却总会在包里放一盒子真正的巧克力。很多事情不需要理由,因为已经习惯。 陆韶迟看着以陌,他还记得有一此在在医院旁边的超市看见她,他一眼救认出了她就是那个在重病房讲笑话的女生,没来由的,对她有了些好感。那天母亲本来给他安排了相亲宴,命令他一定要买一盒子巧克力糖做见面礼。可当他把糖丢进购物车的时候,就看见她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转着圆不溜咚的眼珠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那时候才注意到货架上只剩下一盒巧克力了,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巧克力让给她的时候。对方却说了一句让他吐血不已的话:你能不能吃了这盒巧克力以后,告诉我,巧克力的味道是甜还是苦啊? 后来他调到心外科才知道这个女孩子有着特殊的疾病,不能吃含兴奋成分的食物。所以从小到大,她都不知道,巧克力是什么味道。之后以陌告诉他,他那天在超市挑选巧克力时候专注的样子,很像她以前的一个朋友,所以她才会忍不住开口和他说话。究竟是什么样的朋友?让她明明不能吃巧克力,却坚持购买巧克力呢?陆韶迟不是想不明白,却始终不愿意去想。以陌可以对什么都不在乎,大大咧咧,却会轻易地为一个名字崩溃。只是,那个让她失控的人不是他,韶迟,他终究是认识迟了她。 以陌知道,和她恋爱的那段时间,暮寒都会买巧克力给她吃。她把里面的巧克力都换成了药丸,很多时候,连暮寒也以为,她不舒服的时候,吃了巧克力就会好。怕是这样的习惯,也带给了金恩彩吧。今天,金恩彩病成这样,她却只想吃巧克力。云暮寒,你到底还告诉过她多少只属于你我之间的秘密?以陌想着这些,有些嫉妒起来。她怔怔地望着金恩彩手中的巧克力盒,赌气般地一把抢过巧克力盒,将巧克力倒了一地都是。然后她将药装进去巧克力瓶。但一不留神,药撒得到处都是。胸中的闷痛更加厉害,一口气提不上来,眼睛酸得想哭。她只是想像以前一样,为什么连这都做不到? 一双有力的手将她圈住,脸上是温柔的触觉。他的手替她擦干泪,摸索着将药送入她的口中。以陌团起身子,像只鸵鸟一样,有些可耻地缩在他怀中,只当不知道自己刚才有多失态。听见他结实的心跳,渐渐地,她平复了内心的紊乱。这个男人给人一种塌实的信任感,任何时候,有他,她都觉得安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救护车才驶到了云泽仁心医院门口。陆韶迟拉开车门,门外立着的是急症室医生陈楚洋,接到陆韶迟的电话,他早早地就守侯在这里,陆韶迟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将担架上的金恩彩抬出去。紧接着,他打横抱起面色苍白的以陌,也朝医院里走去。 “我不去医院!我不能去医院!”担架上的金恩彩挣扎着说了一句,随即又捂着肚子皱起了眉。 “普通病人病了自然是要去医院的啦,不过棒子国的人个个都是整过容的,这种非原装的病人用咱们原装进口药治疗,恐怕会水土不服哦!”陈楚洋懒洋洋的腔调让以陌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他一把将挣扎不停的金恩彩按在担架上,冲陆韶迟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里交给他了。陆韶迟担心以陌,也不愿意和金恩彩纠缠送不送医院的事情,他抱着以陌就往急症室走。 “ 你说陈楚洋左一句棒子国,右一句棒子国的,他为什么会那么讨厌韩国呢?”以陌刚刚发病,身体虚弱,可却半点也不安分,她勾起脖子,眨巴着眼睛问陆韶迟。 “可能是经常上天涯论坛吧,比较爱国。”陆韶迟敷衍地回答,对于这些事情,他向来不怎么关心。 “狭隘民族情绪?非也,非也。陆主任原来也有不知道的时候啊,看来你一点也不关心同事的生活。一定是陈楚洋的女朋友喜欢上了韩国男人。”进了急症室,以陌的脸色更加苍白,虽然医院来得多,可是她依旧是很害怕打针手术的。说点是非,调节下气氛吧。 安以陌转悠着小猫一般的圆眼睛,在说八卦的时候,她眼神中是晶亮的神采,那小女人的得意神态,让陆韶迟不由得好笑,看她的眼神怜惜中也多了几分宠溺。 “说你不是做娱记的我都不信,一转身就到处散播本公子的流言。你三天两头地被送医院,原来是喜欢上了我们仁心的院草主任。我告诉你,本大医生讨厌棒子国纯粹是爱国举动,你们这些黄毛丫头,就知道看韩剧,被棒子国民迷得没了原则。”陈楚洋拿出注射器,狠狠地给以陌扎上,以陌哇地喊了声疼,幽怨地看着陆韶迟。陆韶迟微笑着不说话,原来这丫头和陈楚洋有“宿怨”啊。以陌从来就怕疼,一点点小伤口就呼天喊地的,看来平时被送来急救的时候,又是电击又是注射的,这丫头怀恨在心呢。 “你不是负责金恩彩的吗?怎么又跑我的急症室来了?” “我才没兴趣理会那个棒子国女人呢!拽得要死!我说韶迟啊,这丫头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一时半活死不了的,根本不需要送急症室。这年头的急症医生是很忙的呢!特别是像我这样的青年才俊,平时约会排得很满的。” “就你这德行,也有人约?”以陌不可置信地望着陈楚洋,他是陆韶迟的学长,目前在急症部工作。每次看到以陌就要和她顶嘴,两人见面简直是冤家路窄。 “你这种没眼光的女人,怎么能发现本大医生的博爱和伟大呢?不要仗着自己的男朋友是心外科主任,就成天跑医院,浪费宝贵的医疗资源。就跟那个棒子国一样,你说她男朋友是不是有病啊,居然说要包下整个医院,以为医院是他们家开的啊!有钱有什么了不起的!” 金恩彩的男朋友,陆韶迟的心顿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去看以陌的反应。以陌依旧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他的心才慢慢地放了下去。 “有钱自然了 不起。”以陌的声音很小很轻,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他们说。有钱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还记得当年,那个人也是这样愤怒地说出这句话。当初她听到那句话的时候也是那样的意气风发,觉得有情饮水饱,却没有想到后来,的确是这世俗之物,轻易地催垮了她的爱情。初爱,不仅仅轻于流年,甚至轻于金钱,那么脆弱。 第五章 一吻定情 他的吻从她唇上移到了鼻尖,眉心,耳垂的那一吻让她浑身战栗。他的唇烙过她的颈脖,宽大的病号服扣子在他的触咬下绽开,细白的皮肤突然接触到空气,以陌不禁颤抖。 刚才以陌在急症室内说的那句话,虽然声音很小,可陆韶迟还是听清楚了。“有钱当然了不起。”她说那句话的时候习惯性低头,眼中是那样的哀伤无助。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第三次“遇见”她,那时候她已经几天没吃过饭,蹲在医院门口,傻傻地在面前立了个牌子,垂着小脑袋,那彷徨的样子就好象立交桥下面的等待工作的农民工。他走过去,牌子上写着的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几乎让他站不稳——要饭。用以陌的话说,她是饿极了,找不到工作赚不到钱,才会跑去医院门口要饭的。之所以挑医院,是因为自己饿晕了好歹医生不会见死不救。那天,她就是这么拽着自己的衣角,望着他,苍白的嘴唇颤抖着问他:“稻根藤先生,医院看病能赊帐吗?”那次之后,他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命中注定”。 从一开始认识以陌的时候陆韶迟就知道,她是一个整天把钱挂在嘴边说的女人。在和她拍拖之前,以陌总会说;“本姑娘生平最大梦想,就是被一个有钱帅哥终生包养!到时候他大笔一挥,写张支票说‘去,这一亿,拿去零花!’”说完这句话,她会一个人贼溜溜地笑,然后用猎人发现猎物得目光,盯着陆韶迟,看得他全身毛毛的。之后以陌说,她早就认准了他这个钻石级别的王老五,也不嫌弃他奔三的年龄了,最主要是有钱,好生养。弄得陆韶迟哭笑不得,明明是他这只大灰狼先看上她追求她,她却偏偏要摆出一副守财奴得样子来。他迷上了她偶尔流露出来的小得意,喜欢她毫不掩饰的虚荣,会为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迷茫而心疼,不自觉地想保护她一辈子。他轻笑,原来,这就是爱。 病床上的女孩已经睡着了,她向右侧卧,蜷缩着裹起了被单。她的睡姿很不好,总会把头埋进被子里。陆韶迟叹了口气,不厌其烦地帮她理好被子。 哐!窗外闪电划过,天空顿时亮如白昼,盛夏的雷雨总是很多。睡梦中的以陌听到雷声忍不住颤抖了下,将被子捂得更紧。医院的冷气温度很高,以陌的额头,脖子都沁出了稀薄的汗珠。陆韶迟轻轻地扯开她的被子,以陌突然地抓着了他的手,死死地。 “打……打雷。”她呢喃着,似乎陷入了梦魇中。 “我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以陌一直都害怕雷雨,闪电的时候总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哪 也不去。陆韶迟任她抓着自己的手,安慰似地拍着她。 “你说过……不走的。”以陌手上的力气更大,尖锐的指甲扎得他有些疼。他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只能坐在病床前陪着她。陪着她,从一开始他就不能走进她心里,但是至少他能为她挡风挡雨,至少任何时候,他都不会主动放开她的手。 “云暮寒,你混蛋。”她含糊地诅咒了一句,眼角有些湿意。梦里是他转身的背影消失在风雨里,还记得他许诺过,以后每个打雷的夜晚他都会陪在他身边。可是,那样一个雷雨之夜,她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亲人一个个地离她而去,恐惧是那样的深刻。她蜷缩在房间里,瑟瑟发抖,那个发誓陪她过每个雨夜的人却远在渤海另一岸。云暮寒,你混蛋!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 …… 阿啾!云暮寒打了个喷嚏,谁在说他坏话吗?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那个急症室医生指着他鼻子骂“有钱有什么了不起”的时候,他居然会想起那个女人的脸。他心里冷笑,那个口口声声说有钱没什么了不起的女人,其实是很贪钱的。 记得有一次,在网吧门口,他的自行车给偷了,他们一路走回去。看着穿梭来去的汽车,她恨恨地说:“有钱有什么了不起的,等咱发财了,我要买两栋房子,一栋用来住人,一栋用来养猪。咱吃饭每顿摆两桌,一桌用来吃,一桌用来看。等咱发财了,我还要买齐所有颜色的bmw车,星期一开白的,星期二开蓝的!星期三就开红的,咱一个礼拜不重复!”她握着小拳头,瞪着大眼睛,愤愤仇富的样子,很是可爱。特别是那句咬牙切齿的“等咱发财了”,让人忍俊不禁。 当时,他还看笑话般地问她,到底他们该怎么发财。那女人一脸小市民的奸诈笑容:“你不是会编程么,而我以后一定会是出色的游戏策划,以后我们一起开游戏公司,双剑合壁,谁人可敌?等咱们的游戏软件发行了,就一起到学校门口卖盗版,一天卖它个几百份!”那时候的他,被她傻乎乎的得意模样轻易迷惑,所以才会爱到失去了理智,所以才会输得一败涂地。谁又会想到,安以陌真的会把钱看得那么重,为了五十万,轻易出卖了他们的爱情。分手之后,他甚至还期待着能接到她的电话,哪怕是一句后悔,一句挽留都可以。可是电话来了,却只是那样淡漠的一句:“云暮寒,那五十万支票是你妈给我的,能不能还我。”瞬间,让他所有的期待崩塌。她怎么可以那样的绝情,在分手之后只问他要钱。 雨下得滂沱,噼里 啪啦地打在落地玻璃窗上。窗户衬不住雨珠,哗啦啦的地一缕缕地往下坠。他望着在雨中的城市,突然觉得胸闷。嶙峋的水光,仿佛海面上细微的波浪,悄无声息地将他覆盖,淹没。金恩彩已经睡了,他却定定地站在窗前。他是六年前认识金恩彩的,在夜总会。那时候的她带着稚气的憨勇,站在人群中低头瞬间的样子,很容易让他想起以陌。金恩彩的睡姿不好,会踢被子,喜欢蒙着头、侧着身。或许就是那糊涂的一夜醒来,看到身边女人蜷缩的睡姿,他才会和她继续交往的吧。 他有些愤愤,为什么伤害的人,可以转身走开。而被伤害的一方,却依然选择念念不忘。让他最气愤的是,每一次他告诉自己要去恨她,想起来的却偏偏都是她的好。她的小聪明,她阴谋得逞时候的笑,她沮丧时候撅起的嘴,她害怕时候眼中如同惊鹿一般的惶恐…… 哐!惊雷响起。 云暮寒习惯性地转身,却发现身后的人早已经憨然入睡。他自嘲地笑了下,多少年了,每一次雨夜他都会不自觉地担心。想那个笨蛋女人是不是又缩在角落里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实。只是,她一定不会再想起他吧。或许对她来说,把自己埋在钞票里就无所畏惧了!云暮寒紧紧地握住了拳。 “安、以、陌!你要的钱我已经给了你,可是你欠我的,还没有还。”灯火璀璨的云泽市在雨雾中朦胧了轮廓,云暮寒一拳打在了玻璃窗上。 …… “糟糕!”一大清早以陌就在病房内上演高分贝狮子吼,坐在床边的陆韶迟一夜警觉,睡得本来就轻,她这么一喊,自然就醒了。 “怎么了?”陆韶迟理了理外套,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地没形象。 以陌咻地一声坐了起来,歪着脑袋,睁着小狗一般无辜的圆眼睛。怎么了,她得想想,今天要干什么来着。陆韶迟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拍脑袋思索,以陌在迷茫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的神情,特别乖,一点也不像平日里那样地古灵精怪。 “现在几点了。”以陌虽然嘴上这么问,可却没打算让陆韶迟回答她,她抓起陆韶迟的胳膊,扯起他的袖子就看。 “糟了,九点多了!来不及打卡了,我的全勤奖啊!”以陌咬牙切齿。 “你那110块的全勤奖啊,真不是小数目。”陆韶迟抱胸在旁边取笑道,以陌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不安慰她就算了,还幸灾乐祸的。别人都说仁心医院的医生都是关心病人的模范,可在她看来,这里所有的“稻根 藤”都和陆韶迟一样,都是外表斯文内心阴险的腹黑男。 “反正你每个月都拿不到了,你干脆当没有这项奖金吧。” “陆、韶、迟!我要向仁心医院投诉你!”安以陌小拳头捏得噼里啪啦,这个大灰狼,一直都希望自己被报社早日开除,从来不支持她伟大的狗仔工作! “那你向院长直接投诉我吧。”陆韶迟笑得更加无害。 “你以为我不敢啊,我现在就投诉。可是……,院长好象是你妈妈。”安以陌抓了抓脑袋,从陆大医生迷人的微笑里,她感觉到自己好象又被耍了。 “亏你记得,我不建议你和未来婆婆多交流一些。” “你……”以陌心里悲愤,知道自己嘴巴上占不到他半分便宜。她眉毛一挑,心里有了对策。 “咿——”安以陌张大嘴吸一口气,突然她用手捂住胸口,表情痛苦。 “以陌!”陆韶迟脸色一变,“我真该死,明知道你不能生气还故意气你。” 面前的女人眼中散过一丝狡猾的神色,看见陆韶迟上当,她有些得意。陆韶迟立刻明白,自己被古灵精怪的丫头给耍了。 “下次不要拿这件事情开玩笑。”陆韶迟的语气有些冰冷,似乎还未从刚才的惊惧中抽脱。见他生气,以陌吐了吐舌头,乖乖地坐在他旁边,时不时地用眼角瞟他。陆韶迟不再看她,起身拿起床边的病情记录翻开。以陌心道不妙,陆韶迟这个闷葫芦,生气了都是冷战的。她连忙爬起来,屁颠地跑到他身边。 “韶迟啊,我觉得我最近身体好了很多。”以陌不及韶迟高,在他面前蹦蹦跳跳的。韶迟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去。以陌不甘心地探出小脑袋,在他面前张望着。 陆韶迟不理会她,继续低头看手中的病情记录。以陌的身体情况本来已经稳定,可自从上次金恩彩演唱会采访回来后,她就频繁发病。这让他不得不担心,他不敢想,如果哪天以陌发病的时候自己不在她身边,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活到三十岁,第一次爱上一个女孩,在他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懂得爱情是什么滋味的时候,以陌给了他最初的心动。和她在一起的温暖,一旦开始,就无法结束。 完蛋了,稻根藤鹿同学这回来真的了!以陌耷拉着脑袋,像只做错事情可怜巴巴的小狗般蹭到他身边。嘿嘿,她抬头露出一个笑脸。陆韶迟愣了一下,这女人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嘿嘿嘿,以陌笑得小脸有些僵硬。陆韶迟摇了摇头,每次 讨好他的方式都这么没创意,笑得这么假。 不理她?以陌索性一把拽过陆韶迟,点起脚,整张脸凑到他面前。趔嘴,微笑。嘿嘿嘿!陆韶迟一时间有些恍惚,他看着面前突然凑过来的小脸,心扑通地跳着。以陌并没有自己以前认识的女孩子漂亮,也没有那些名媛贵族的大家闺秀气质,可她那双大眼睛,却清澈得不带半点杂质。每次他注视到她眼睛的时候,都会被她目光中的纯净所感染。那是不被尘世污浊的女孩,对她来说,没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她是那样地珍爱自己的生命,就是那样不带一丝阴霾的生命力让他沉沦。如今,以陌就站在他面前,用那无辜的目光注视着他。 不会吧,还在气?以陌知道陆韶迟脾气其实很好,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她拿自己的病开玩笑。这次她真是踩到警戒线了,她咬了咬唇,心里正想着如何跟他道歉的时候,腰上突然一紧,一股强大的力道将她拉着更靠近他。在她脑子还没转过来的时候,唇上一热,人已经在他怀里。以陌有些眩晕,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陆韶迟的舌就灵巧地趁虚而入。和他平日里的温文尔雅不同,陆韶迟的吻带着霸道。他轻轻含着她的舌,纠缠,她微微有些吃痛,慢慢地适应着他的气息。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被他抱到了病床上,强大的压迫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韶迟才稍微放过了她的唇。 陆韶迟看着面前的女孩,长吻过后,她呼吸短促激烈,脸上飞着潮红,眼神有些好奇,又有些怯生生。陆韶迟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的初吻。虽然和以陌拍拖,但是他从来没有吻过她,拥抱和牵手就能让他满足,可这一刻,他却发现,她的味道,真好。 以陌被陆韶迟禁锢在病床上,有些不安地扭了下身子。她轻微的挣扎却让陆韶迟的身体僵硬了起来,以陌看着他,陆韶迟的目光深邃,让她止不住的慌乱。她再如何不懂,也不会看不出,一个男人露出这样的神情的时候,是想干什么! “韶迟。”以陌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哀求,她话还没说完,陆韶迟的吻又一次落下,这次比之前要温柔得多。哎,才第二次接吻,他就这么熟练,看来男人这种事情真的是无师自通。他的吻从她唇上移到了鼻尖,眉心,耳垂的那一吻让她浑身战栗。他的唇烙过她的颈脖,宽大的病号服扣子在他的触咬下绽开,细白的皮肤突然接触到空气,以陌不禁颤抖。的 第六章 棋逢对手 安以陌,他给你的,我也给得了!…… 病房内暧昧升温,陆韶迟的手落在了以陌的腰上,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啊”地一声呻吟出来。 “1326号病房的病人是昨天晚上送过来的……”门外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查房的医生已经到了这层楼。陆韶迟猛然醒悟,这才离开她,他的气息有些不稳,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狼狈。蓦然失却的温度,让以陌有些不适应,她红着脸,整理好病服。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陆主任,你怎么会在这里?”查房的医生看到陆韶迟愣了一下。 “天啊!他就是陆韶迟!好年轻!好帅啊!” “听说他十六岁就考上医学院,本硕连读才用了四年时间,二十六岁就拿到了哈佛大学的双博士学位。而且,美国首例利用体外循环将大部分静脉血绕道心脏直接引流到肺动脉的高难度先天性三尖瓣狭窄心脏病手术,就是他主刀的,三小时不到就完成手术,那病人现在活得和正常人没两样。据说当时的他,才刚刚拿到医生执照。陆医生,简直就是医学界的传奇,我们年轻医生的典范。”几个年轻的实习医生见到仁心医院传说中的天才医生,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声惊叹。查房的医生大姐回头瞪了眼小姑娘们,然后冲陆韶迟做了个抱歉的表情。陆韶迟不以为忤地笑了笑,背后的几个实习生被他的笑电到,又是一阵抽气声。以陌叹息着摇头,这些年轻的小妹妹就是太单纯了,没看出来这位陆大医生其实是个大灰狼么,怎么能轻易地就被他的外表给迷惑了呢? “安以陌是我的病人,我知道她昨天又入院,所以来看看。”陆韶迟看了眼安以陌,不急不缓地说道。真的是胡扯也不用打草稿的啊,也不想想刚才他是怎么对自己的“病人”的。 “陆医生好敬业哦!” “做他病人真的很幸福!” “我要是也生病就好了!” 几个女生小声议论,陆韶迟微笑了一下,显然是听到了她们说什么。以陌嘴角抽搐,果然不论什么年头,美色都是公害。 “今天是周末,主任不需要值班也赶过来,看来做您的病人真的很幸福。”查房医生看着以陌说道,以陌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你个医生大姐也学小女生凑什么热闹啊。等等,周末!周末不是不用打卡了?不用打卡也就不会被扣全勤奖了!陆韶迟,你居然不提醒我!看到查房的一帮人马都出了病房,以陌才像个斗鸡一样站到了陆韶迟面前。 “今天是礼拜六!” “我没说不是礼拜六啊。” “那你看我担心焦急也不提醒我,还乘机……”以陌脸上一红,有些结巴地说不下去。陆韶迟看着她,瞳中的颜色越发深邃,回忆起刚才的一幕,他意味深长地勾出了一抹笑。突然,他一把拉过以陌,托起她的头,深深地印下一吻。 还来?以陌一下子收了刚才的嚣张气焰,陆韶迟侵略性的吻,强迫她接收他的气息。过了许久,他才松开她。 “如果下次还敢拿自己的病开玩笑,我就这么惩罚你。”他嘴角轻扬,走出病房的时候摸了摸自己的唇,那里残留着她的气味,突然发现,这样的惩罚方式其实不错。他转身进了拐角处的电梯,看着电梯数字一路上升,他的心情也跟着飘了起来。 回到办公室,拉开窗帘,阳光射进来,他也不觉得灼热,只呆呆地看着雨后的清晨:经过昨夜的洗礼,窗外灼灼的花朵一夜落尽,院外的小路上落花重重,暗香浮动。这样的天气真是好。他拉开办公室衣橱,将之前弄皱了的西装挂回衣橱,上面还萦绕着以陌身上的香味,他知道自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舍得把这件衣服送进干洗店。他目光扫过衣橱里面形形色色的衬衫西服,然后随手拿了一套灰色的换上。等到收到以陌短信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平时那个自信满满,一丝不苟的陆韶迟。以陌发来短信说她在停车场等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寥寥几个字,一种幸福的感觉爬满了全身,仿佛自己已经结婚多年,楼下等待他的是温柔的妻子。 怕以陌等得急,他合上办公室门就加快了步子往电梯口赶。门开了,电梯里的人看到陆韶迟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平静。陆韶迟显然也认出了他,目光对峙的那一眼,已经是电光火石。 几个准备乘电梯的年轻护士在身后吸气,两个的男人撑着电梯,“深情”对视的场面让她们浮想联翩,更何况,这两个男人都是如此出色俊挺。恐怕不用多久,腐女们就能将这一幕衍生为各种活色生香的版本。 陆韶迟听见身后的动静,才恍然回神。这男人不简单!连自己都会震慑于他散发出的压迫力,看来他日后将会是难缠的对手。 “云总,你怎么在这里?”迎面走来的医生一眼就认出了从电梯里出来的云暮寒。 云暮寒这才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楼层,刚刚在电梯门口看到陆韶迟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走出了电梯。这些年在异国他乡打拼,什么样的对手没见 过,可电梯口的那个男人却让他感到了威胁。直觉告诉他,这个优雅微笑,举止涵养都堪称上乘的男人城府颇深。安以陌,看来你挑了只夹着尾巴的狼啊! “云总,你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昨天没休息好?”认识他的医生依旧不依不饶,云暮寒突然有些烦躁,他拧了拧眉心,头也不回地从新走入电梯,把那目瞪口呆的医生尴尬地晾在了身后。 刚才他在停车场看到了以陌。几乎一到停车场,他就发现了慌乱的她。她拿着汽车的遥控锁,估计是按错了键,她身边那辆黑色porsche警报响个不停。他嘴角扬了扬,觉得有些好笑,这个丫头还是那么冒冒失失的。他站在墙边,看着她一遍遍地试探电子遥控锁上的按扭。这辆porsche他一眼就认出是欧洲刚上的款,应该是直接从国外空运过海关的,所以遥控锁上的标识肯定是洋文。以陌一直以来外语就不怎么样。看样子她这些年没有半点长进,连遥控锁上的常识键都识别不了。 不,她长进了。云暮寒的目光落在了她白皙的脖颈上,上面鲜红的吻痕烫得他心都抽动了。满腔的愤怒在他胸口蔓延,如果不是他这些年炼就的隐忍,依着自己六年前的脾气,早就冲上去抓着她胳膊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他看着她有些狼狈从包里掏出手机,小心翼翼地发着短信,心里莫明地堵得慌。她一定是给那个男人发短信吧,那个挽着她出现在云泽最顶级法国餐厅的男人。他心里冷笑,云暮寒,六年你还看不清楚这个女人么?为了钱,她可以毫不留恋地从你身边转身离开,这样的女人有什么是不能出卖的?现在的她应该是如鱼得水,早已经忘记了自己。那天看见服务员对那男人殷勤的态度,他就知道她傍上的绝对不是得闲。哼,她可是从小就念叨着要嫁个有钱人的! 安以陌,你手段果然可以,什么男人都会落在你的手里。你连自己都可以出卖,还能露出这样单纯到有些傻傻的迷茫眼神,实在是演技过人。云暮寒看着她将手机放入包里面,心里愤怒更深。他认出了她手中的那款chopperbag,去年tod’s春夏系列的发布会上,他也曾眼都不眨地为当时的女伴定下这个系列的包。当天陪着他的是哪个女明星他早就不记得了,当初那个女人似乎在他耳边颇为暧昧地说,这个unique001限量版手袋系列每款都是世界唯一,代表了唯一的爱。他当初是颇为不屑的,随手签了一张支票就送出了“唯一的爱”。这辈子有送出过多少个“唯一的爱”,连他自己也数不清,都不过是 逢场作戏,唯一不曾更换的女伴也只有金恩彩了。 他有过这么多女人,何必在乎一个安以陌?可是当他负气地想对她不屑一顾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看到她的时候还是不能波澜不惊。这个女人轻易地就左右了他的喜怒,让他这么多年练就的内敛瞬间就化做狼狈。 他几乎是略带赌气地离开停车场的,之后就看见了陆韶迟。那个男人有些焦急地握着手机的样子,让他想起了以陌在停车场发短信的动作。安以陌你也算脱胎换骨了吧,以前自己省吃俭用买的几百块的裕泰福的泊金耳环就能让她两眼冒光臭美半天,现在她提着价值百万的名包却甩来甩去的好象提了一个买菜的购物袋。勾搭上了那个穿灰色armani,开黑色porsche的男人,总算是满意了,他有些刻薄地想着。 “喂,之前云泽电视台不是有个记者说要做专访么?你不用推掉了,告诉她,下礼拜一,我要全云泽的人都看到这个专访!”他拿出手机吩咐助理,挂掉手机的那一刻,他表情阴霾得如同雷雨天气。安以陌,他给你的,我也给得了! 第七章 曾经最美 (上) 那些我所拥有过的曾经,她给的,最美…… 星期一下午,安以陌早早就溜出了报社。她站在广电大厦门口,升长了脖子张望。这个鬼韩晓,一点时间概念都没有,她都等得快下班了,也没见人出来。 站岗的武警扫了她一眼,她心里赞叹,广电就是不一样啊,站岗的不是保安而是武警,电视台就是电视台,比起报社要雄壮多了。 “小姐。”武警皱眉开口,安以陌立刻稍息立正。她不禁想起了自己上次去中部某省采访,陪着韩晓去当地广电局剪片子,结果他们新闻部主任出来领人武警都不肯放她们进去。偏韩晓又是那火暴性子,气不过就要吵,还是被她拖着离开。韩晓回来就气得大骂,说总算明白了上次超女怎么会跟武警闹起来,瞧他们武警牛得,要是放咱云泽台,武警态度那才叫好呢! “小姐。”站岗的武警嘴角抽搐,再次提醒了下安以陌。安以陌看着面前皮肤黑黑,个子高高的兵哥哥,这才缓过神来。看来韩晓他们台的武警态度的确是好,见她神游天外都没发火。 “我是来等人的,她马上就出来了。”以陌一边赔笑一边向武警解释。 “我知道,可是你能不能站旁边去,你挡住我们摄像头了。”帅气的武警哥哥耐着性子解释道,这女人不但挡着了摄像头,还挡住了他看电视。以陌愣了愣,回头看了看头顶的摄像头,又看了看身侧的移动电视液晶屏,这才恍然大悟地让开。 以陌今天本来并不想来,无奈韩晓和赖开欣两个在电话里叽里呱啦地劝说,她总算答应来报考这个什么广电系统的编辑记者考试。 韩晓和赖开欣是以陌在大学时候上新东方认识的,当初为了补习方便,她决定在国定路附近租房子。刚好赖开欣是f大的,离那很近。暑假寝室里的同学都回家了,赖开欣就把寝室贡献出来了。韩晓是云泽交大的,陪即将出国的男朋友一起上新东方,她不是本地人,家境也一般,能省就省点。以陌是云泽一所名不见经传的野鸡学校的学生,英语差得可以,为了确保通过四级顺利拿到毕业证,才不得不上新东方。她本来就穷得够可以,看见赖开欣肯提供免费的宿舍,也乐意搬进去住。三个女人一熟悉,发现臭味相投,性格相近,于是就成了死党。 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三个人尽管不是一个专业不是一个学校,但毕业后都干了媒体这行。韩晓从电视台下调到电台,总算是混了一个正编。赖开欣在一家传媒公司做记者,也是风升水起。只 有以陌,记者证没考到不说,工作也岌岌可危。 看见以陌这懵懵懂懂的样子,两姐妹决定让她来广电考编辑记者资格证。一来广电总局的资格证比新闻出版总署的好考,二来日后申请记者证,韩晓也能帮上些忙。谁知道以陌在广电等了大半天,韩晓和赖开欣都没出现。 以陌无聊地东张西望,门外有豪华房车一排排地驶过,排场大得就好像黑社会大哥的追悼会。 “哇,电视台又请了哪里的嘉宾啊,你看那阵势!”以陌肩膀一疼,回头发现赖开欣同学双手抓着她的肩膀,一脸兴奋加激动。以陌总觉得开欣比她更有当八卦记者的潜力,对任何事情她都能保持旺盛的求知欲。 “怎么这么晚才来啊?”以陌觉得自己再等下去就成化石了。 “韩晓没告诉你吗?她被制片给喊去了,以我的经验推断,她被喊去训话起码要耽误一个小时的时间。”赖开欣看了看手表。 “有告诉我吗?”以陌这才查看手机,的确是有一条未查收的短信。 “你这女人还没改掉把手机当call机用的坏习惯啊,干什么不进去等啊?”赖开欣一脸疑惑。 “武警把关怎么进去啊?” “安以陌,你第一天当记者啊?连个门都进不去还是记者吗?没看见旁边的值班室吗?登记一下就进去了。”赖开欣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她,以陌皱了皱眉,她不就是不愿意去登记么!以陌懒洋洋地靠在一边等赖开欣登记,说实话,她今天压根不乐意来这里报什么编辑记者资格证考试。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的就是考试了。要她做卷子,简直就是要她的命。还记得以前月考前,云暮寒都押着她做习题,不做出来哪也不准去。他们就一直大眼瞪小眼,以陌还是不肯做题目。最后云暮寒火了,拍着桌子问她到底想干什么,她也急了,红着脸就回答,自己真的是一题也不会做…… 以陌甩了甩脑袋,没出息!怎么又想起他来了! “以上就是今天云泽新闻联播的全部内容,稍侯将为您播出《邹婷访谈》。”移动电视里主播微笑着合上了笔记本。有没有搞错!新闻联播都播完了,韩晓那女人都没出现! “我知道韩晓的制片为什么找她训话了!”登记完了的赖开欣看着电视,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为什么?”赖开欣这个女人可以说是记者中的另类,采访写稿从来不按章法做事。听说她是师承某一位被传媒界纳入黑名单的记者, 所以干任何事情都自有一套。不过,她这两年的确是写过一些颇有噱头的稿子,韩晓曾形容赖开欣,有着“狗一样灵敏的新闻嗅觉”。所以,以陌一点也不怀疑,赖开欣又“闻”出了什么苗头。 “韩晓被训话肯定是因为邹婷,而且绝对和今天邹婷访问的人物有关。”这么一说,以陌就明白了。邹婷是韩晓大学同学,据说是一齐喜欢上了f大的某美男。两人争了半天,最后是韩晓胜出,赢得美男心。谁知道从此以后,邹婷处处都和韩晓做对。当初考电视台,两人一起进了复试,可只有一个局聘名额,最后电视台挑了长得漂亮的邹婷,然后部聘韩晓做编导。韩晓哪里受得了这个歧视,一气之下宁可去薪水收入少一个零的电台做记者,也不愿意留电视台做一个“部聘”员工。也不知道是不是韩晓天生和邹婷犯冲,两个人都被分到了人物栏目组,都要采访名人。两人平时争得水深火热,这一次,肯定又是哪位重要人物答应了邹婷的采访,而拒绝了韩晓的采访。 “哎,韩晓这丫头的迷糊程度和你有得一拼,看来是斗不过邹婷了。”赖开欣在一旁摇头感慨。 “死丫头,你说谁斗不过她了?真搞不明白,我联系采访的时候酷游的公关部的确说他们ceo没空接受采访的,谁知道又答应了邹婷那边。刚刚我打电话去问,对方居然说是老总临时改主意了!”韩晓突然出声,吓了以陌一大跳。 “你说谁?coolgame的老总!ohmygod!你们没见过他们老总吧,我曾经陪师兄冒充清洁工进过他们写字楼,亲眼见过他们神秘的ceo,简直和电影明星有得一拼!那桀骜的眼神,似笑非笑的表情,太帅了。”赖开欣爆发出高分贝的尖叫,以陌立刻离她三米远。装成清洁工,恐怕只有她这样的记者才干得出来! 看来今天的报名是没戏了,以陌被韩晓她们拉进办公室看邹婷访谈。广电果然是广电,连电台新闻部办公室的墙壁上都挂着液晶电视,时刻锁定新闻台。这时候在办公室加班的记者们,正每人端着一个饭盒,直勾勾地盯着大屏幕。韩晓以云泽新闻台广告多展开话题,衍生到如今传媒机构惟利是图的竞争方式,最后在《邹婷访谈》的宣传片头中咬牙切齿地结束了演讲。 “各位观众,感谢收看今天的《邹婷访谈》。今天来到节目中的嘉宾是亚洲最大的游戏开发公司“酷游”的ceo——云暮寒。云先生,您好,欢迎来到我们节目当中。” 云、暮、寒!以陌战栗了一下,这才抬头看大屏幕 。屏幕上的男人让她有种陌生的感觉,让她几乎以前那些过往不过都是幻觉。这真是当初自己认识的云暮寒吗?一样的相貌,却带着她看不透的深奥。职业寒暄,礼貌微笑,拿捏到位,这个云暮寒,是她所不熟悉的,这样的“不熟悉”,让她的心情有些许的低落,仿佛丢失掉了某样很珍贵的东西。 “看到没,他身上这件可是versace的新款。这个颜色的衬衫不是什么人都敢穿的,也只有云暮寒才穿得出这个味道。”赖开欣的赞叹宛如一盆凉水将以陌从头浇到脚,瞬间,她清醒了几分。云暮寒,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会哄着她宠着她,为了她省吃俭用的寒酸小子了。如今的他功成名就,过去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错误的笑话。从那天金恩彩演唱会在后台的不期而遇,到之前在法国餐厅的擦肩而过,她都自欺欺人地希望自己认错了人。可这一刻,他谈笑风生地出现在电视节目里,她才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回来了,回到了云泽。他说过他一定会回来,说过不会让她好过。 她不好过,真的很不好过。云暮寒,你知道吗?这六年,她都是怎么过的?穷到沦落街头,为了几十块钱的稿子没日没夜地在明星别墅外蹲点,感冒不敢请病假,发病的时候几次差点丧命。这些他都不会知道,那个发誓要照顾她一辈子的男人,抛下她一个人去了首尔,连句告别都没有。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年,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是谁说“原来你也在这里”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句子?她却只想问,为什么你也在这里?为什么……你还要在这里! 第七章 曾经最美 (下) 要不是痛彻心扉,谁又记得谁 中央空调咝咝地吹着冷气,以陌盯着液晶屏幕,瑟瑟地发抖。 “以陌,你要不要穿我的外套。我们台冷气温度低,别感冒了。”见以陌脸色不好,韩晓连忙把外套递过去,她知道以陌一直身体都不怎么好,平时小小的感冒,别人一个礼拜就痊愈,她也要拖上个一两个月。 “谢谢。”外套裹在身上,暖意传来,可心里还是冰凉一片。 “云总,能给我们介绍一下这次酷游最新开发的剑侠游戏吗?” “这款‘陌上云’是我们专门为中国玩家打造的3d多人在线rpg游戏,这款游戏最大的特点就是融合了中国武侠文化,他有精美的画面,紧凑的剧情,支持多种角色扮演。游戏继承了coolgame以往开发的战略游戏的优点。玩家在其中不仅仅可以模拟人生,升级体验,而且可以组建帮派,最特别的是,帮派之间可以进行格斗。组队、布阵、团体pk,都是目前市面上任何一款网游不能比的。”云暮寒刚解释完,云泽电台新闻部就有人发出了惊叹声。 “居然有一款游戏能把wargame和onlinerole-yinggame结合在一起!听云总这么介绍我都想去注册了。据说这款游戏的总策划和总编程都是您,您是怎么想到这个构思的呢?” 以陌做了个深呼吸,这个访谈她不想再看下去了。可是赖开欣一脸的兴奋,半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因为我认识的一位故人,她对游戏很挑剔。以前玩游戏的时候,她总会有很多奇思妙想。”他居然能面不改色地说起他们的从前,看来,耿耿于怀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吧! “是吗?这位故人一定是云总非常重要的朋友。” “我们不是朋友。”云暮寒不假思索的回答让主播邹婷有些尴尬,好在她临场应变能力强,立刻转换了话题。啪!以陌碰倒了韩晓的水杯,滴答的茶水弄湿了一桌子的稿件。她有些慌乱地收拾着桌子,一下子,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她这里。 “你没事吧,魂不守色的,要不让开欣送你回家?”韩晓担心地看着以陌。以陌茫然地看了眼韩晓,似乎没听清她说的话。她满脑子都是云暮寒那句:我们不是朋友。虽然以前就不敢奢望自己和他还能做朋友,可真当这句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她还是感到了虚脱般的无力。 之后访问的话题都集中在这款游戏上,云暮寒也一一耐心 解答。当邹婷无意问起他有没有女朋友的时候,以陌才抬了抬头。云暮寒的回答模棱两可,无懈可击地打着太极。以陌心里有些失望,转而又有些窃喜,还没欢喜多久,她又忍不住自嘲,最后满心都只剩下怅然。 “节目最后,除了希望游戏成功外,云总有什么愿望呢?”出人意料的是,云暮寒并没有立刻回答,一抹痛楚划过他的眼眸,随即又消失在深邃的目光里。 “希望她能玩这款游戏。”云暮寒的声音不大,语速很快,很多人都没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 “什么?”邹婷脱口而出。为什么,以陌也在心底问。 “那些我所拥有过的曾经,她给的,最美。”云暮寒说完这句谁也听不明白的话,起身朝朝摄影棚外走去。 “各位观众,感谢您收看今天的节目,我们明天再会。”邹婷急冲冲地说完结束语,也追着云暮寒出了直播间。 “哈哈,想不到邹婷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不愧是云少,太有性格了,真的是半点也不给她面子,结束语还没说,人就跑了!”韩晓有些幸灾乐祸。 “太酷了,太个性了!我一定要给他写个专题!”赖开欣打了个响指,“以陌,你们那不打算写云暮寒吗?以陌!” 赖开欣和韩晓回头,才发现韩晓的外套搭在办公桌上,而安以陌……早就不见了。 “那些我所拥有过的曾经,她给的,最美。” 车窗外是闪烁的霓虹,将这个城市的夜晚,照得不够真切。 以陌坐在出租车里,看着车外的路灯,光芒连成一线,那温暖的黄,却烙得她眼发酸,瞪着眼,盯着车窗憋了半天后,以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这是6年来,她第一次彻底的痛哭。 “小姐啊,你是不是失恋啊?失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可别想不开啊。你是不是要去外滩?那些失恋的人没事就往外滩跑……”司机见以陌哭得厉害,出声安慰。 “谁说我要去外滩,我要回家!如果你敢绕路,信不信我投诉你!”以陌一边擦着鼻涕,一边凶神恶煞地冲司机喊道。司机碰了个钉子,怏怏地闭了嘴。这年头的姑娘,一点传统美德都没有,个个都泼辣得和街头泼妇一般。 云暮寒,你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开发这样一款网络游戏?如果没有那些曾经,她是不是可以没有这么痛,是不是可以微笑抽身?他用那款游戏残忍地勾起了那些过往,提醒着她,自己拥有的过去。 “下面我们来接进这位听众的热线,您好。” “我刚刚看了一个访谈,好感动哦!他说的那句:那些我所拥有过的曾经,她给的最美。让我想起了我老公。我要点一首《曾经的最美》送给我老公!” 车载收音机里传来了一个女人高分贝的声音,以陌含着眼泪,没好气地看了眼司机,继续哭她的。慢慢地,音乐声起,淹没了以陌的号啕大哭。 要不是痛彻心扉 谁又记得谁 只是云和月 相互以为是彼此的盈缺 不能哭喊已破碎 曾经的最美 独自一个人熟悉的街 别问你在想谁 …… 听着歌词,以陌哭得更加大声。司机皱了皱眉,将音量调大,一边摇晃着,一边跟着电台的音乐唱: 不去追悔已粉碎 爱过的机会 真实已粉碎 人事已非 还有什么最可贵 …… “我说你能不能别放这首歌啊!”听见司机陶醉“演唱”的以陌再也哭不下去了,她擦干眼泪,居然有这么破坏气氛的人! “我说小姑娘,大叔我比你多活20多年,什么事情没见过?你听大叔高歌一曲,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你别笑,大叔我可是麦克风……,那个叫什么来着,麦霸!你大婶就是被我这歌喉给迷住的,只要我一唱歌她就笑,对了,就像你这样,笑笑才好看嘛!” 以陌早已经憋不住了,眼泪还没干,就坐在车后座傻傻地笑起来。这位大叔用典型的云泽普通话唱歌的时候,她真有大笑的冲动。 有多久没有像今晚一样大哭大笑过了?记得小时候,妈妈总怕她会发病,不准她情绪激动。从小到大,家里对她都是淡淡的。真正的张扬地笑,放肆地哭,就是从认识云暮寒开始的吧。云暮寒,就是一个唱歌能跑调跑到爪洼国去的麦霸,每次和他那帮兄弟去k歌,她都会笑得趴在沙发上。 又想起了曾经,如果,那样一个午后,她没有在网吧遇见云暮寒,是不是一切就不是这个样子?6年来,安以陌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却从来没有答案。 第八章 此间少年 (上) 温柔的誓言美梦和缠绵的诗,所谓山盟海誓,只是年少无知…… 中学时代的安以陌,是老师口中的问题女生。不爱读书,不合群,成绩倒数。她的爸爸是新闻记者,忙起来没日没夜。她妈妈身体不好,经常住院,家里都没时间管以陌的学习生活。平时的她就好象野孩子一样,下了课就往网吧里冲。那时候的网络才刚刚兴起,大家去网吧一般就是上上聊天室,玩玩游戏。当时还没有《传奇》、《魔兽》这样的大型网游,以陌玩的不过是三国志、红色警戒、大富翁、cs这些单机或者联机游戏。 安以陌同学的数理化成不了才,但在网络游戏这块却无师自通。逐渐,她就迷上了这种在虚拟世界称王称霸的日子了。刚开始的时候,老师还会请请家长,教育教育。被人网吧里拽出来,成了家常便饭。再后来她看老爸并不责罚,就变得更加有恃无恐起来。以陌从小身体就不怎么样,所以,家里对她的学业要求并不高,管得也比较松。 初三毕业,以陌毫无悬念地考上了云泽的一所被称为末等生集中营的普通高中。她住的地方是高校区,f大这些名牌高校就在附近,所以网吧也相对比较多,为她创造了得天独厚的“堕落”环境,那一年的暑假,她是泡在网吧里度过的。 那年夏天,天气热得可以烤熟鸡蛋。网吧里除了像以陌这样无所事事的人以外,还有很多从f大跑来享受空调的留校学生。以陌像往常一样,随便挑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带上耳机,临时申请了个id,加入游戏。这个网吧有她最喜欢玩的联机游戏,游戏的设计非常上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f大高材生加入的缘故,今天的对手好像比以前要难对付。以陌咬着棒棒糖,扭头扫视了下周围的大学生们。 “shit!”网吧里有人气愤地捶桌子。 “有没搞错!”又有人一把推开了椅子。 “这不可能!”有人重重地搁了下鼠标。 “我们说你们几个,输就输了,别拿程浩家的电脑出气!阿浩,真想不到,在你的网吧还藏了这样的高手,他们几个当年玩这个可是创了咱f大不败纪录的!”站在电脑前的胖子激动地说道,那兴奋程度简直和找到了对手的独孤求败有得一拼。被唤做“浩”的男生,斜靠在一旁观战,他饶有兴致地盯着电脑屏幕。这样的“战术”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看来今天的对手很有意思。 “你到那边电脑上去,这里我来。”程浩不等对方答应,人已经 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天啊!浩,你多久没亲自出马了?看来对方还真不赖!”胖子扶了扶眼镜,在一旁摩拳擦掌。 “我负责领队指挥,你配合掩护,其他人协助我操作。”程浩利索地输入密码,吩咐道。 …… 在一楼杀得真欢的安以陌皱起了眉头,刚才和她“作战”的那一队人突然变换了战术,让她一时难以招架。 “拽什么拽,你会变我难道不会变?”以陌低声诅咒了一句,将棒棒糖塞进嘴里,手更迅速地移动鼠标,调兵遣将。不一会儿,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看目前的形势,她已经占尽了上风。 “yes!”以陌打了个响指,又让她赢了一个回合!她有些得意地哼着歌曲,手指轻松地敲着桌子,打着节奏。她有些得意地扫视周围的人,企图在他们脸上发现气急败坏的神情,以满足自己小小的虚荣。f大的高才生又怎么样,玩游戏,谁比得过她安以陌? 二楼的众人已经变了脸色,程浩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失败中回过神来。能够这样熟练的操控键盘鼠标,又如此熟悉这款游戏的,究竟是怎样的高手?他双手插进口袋,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下网吧进进出出的人。难道,真要找那个人来帮忙? “阿浩,怎么做?”一直一言不发的汪涛看了眼程浩。 “打电话给云学长。”程浩话音刚落,旁边的椅子哗啦一声,之前的胖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看到他滑稽的样子,众人也忍不住笑出声。 “你是说云暮寒学长?” “f大计算机系难道还有第二个云学长吗?”程浩的目光落在了电脑屏幕上,他很好奇,接下来,这款游戏的设计者和这神秘高手的较量会有多么的精彩。 …… 楼下的以陌并不知道她的对手请来了什么样的帮手,只知道从这局开始,她的形势急剧下降。对方包抄反攻运用得得心应手,以陌就像一直斗红了眼的小公鸡,挤着眼睛盯着屏幕。看着自己操控的兵卒全都被喀嚓,她恨得牙齿痒痒的。棒棒糖早被她咬碎,她嚼着塑料棍子,咬牙切齿地。突然,楼上传来了一阵喝彩声,以陌的电脑屏幕上也出现了“gameover”的标志。她的恨不打一处来,一股子无名火窜起,以陌摘下耳机,拍案而起,就朝楼上望去。刚才杀得她片甲不留的高手,一定在楼上。 “她在一楼。”短短一个回合的时间,云暮寒已经锁定了对方ip,知道 了她在哪联机。看见云暮寒站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唰唰地落到了一楼。 楼下的女孩子这时候也刚好站起来,她取下耳机,甩了甩被耳机线挂住的长发,然后回首。 以陌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众人中间的云暮寒,这个男人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让他即便在人群中,也不会被湮没。他身边站着一位黑衣少年,正若有所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轻哼了一声,元帅军师可都到齐了啊! 云暮寒看了看面前的女孩,她个子不高,面容清秀,看上去好象是个高中生。她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棍子,一双眼睛咕噜咕噜转个不停。她娇小可爱的样子,很难与刚才对付他们团队的神秘高手联系在一起。 看到云暮寒盯着自己看,以陌也毫不客气地抬头回视回去。她向来是不吃亏的,你看我,我就看你,看谁占谁便宜。接触到以陌勇敢热辣的目光,云暮寒倒有些不自在。这个女孩子的眼睛……好漂亮,就好象夜幕下的星光。她抬头和自己对视的时候毫不畏惧。并不掩饰自己的好奇,一直盯着他看,狡黠的目光中带着少女特有的俏皮与傲慢。 “好一个特别的女孩。”身边的程浩若有所思地说道,云暮寒心下一惊,自己方才……,居然也会有片刻的失神。 “你好,我叫程浩。有没有兴趣再比一局。”云暮寒没想到最先过去打招呼的会是程浩,那个平日里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男生,居然会主动去和她握手。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淡淡的失落。 “都是些手下败将,没意思。”安以陌瞟了瞟站在一边的云暮寒,这个男生为什么总是一脸酷酷的表情,他难道不会笑的吗?这个沉默的男人站在背光处,身后橘黄色的阳光,慢慢地铺开,仿佛调好的背景色一般,而他,就是油画中的俊美少年。咯噔,以陌心猛地一条,似被什么击中了一般。那时奇异的感觉,很久以后,她才明白那是盛大的幸福所带来的颤抖,那种幸福,叫做“一见钟情”。 “今天你赢了一局,网费全免。”一旁的程浩缓缓开口。 “你说真的?你打算帮我买单?” “不止,是以后都免费,我是这网吧的老板。” “yeah!我就觉得你们今天表现真不错,很少有人能够赢我的。各位哥哥好,我叫安以陌,请多多关照。”听说可以玩游戏不要钱,以陌立刻精神了。她露出谀媚的眼神,热情地跟大家打招呼。一旁的胖子又扶了扶眼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变色龙的。云 暮寒看了她一眼,嘴角浮起笑意,原来……,是个笨女孩。 “天气这么热,我请喝饮料。”云暮寒淡淡地说道。 “太好了,我要红豆沙。”以陌不客气地说道,此刻的她并没有料到,自己以后的十年,会在这一天转折。多年以后,当以陌问自己,究竟是哪一年,让一生改变的时候。总会想起这个下午,一群玩联机游戏的少年不打不相识,一个叫云暮寒的男子,走进了她生命里。 结局是大团圆,我不喜欢写悲剧。安以陌会有一个孩子,她的病会好。陈楚洋医生会追到自己喜欢的女孩,金恩彩的下场不会好。的 第八章 此间少年 (中) 他只输过两次,一次是输给云暮寒,另一次就是输给了安以陌。 不出几个月,以陌就和这帮人混熟了。他们都是f大计算机系的学生,程浩、汪涛还有胖子边伟,是准备升大一的预科生,云暮寒比他们长一届,马上升大二。f大是全国知名的高校,学生们都是高才生,在这里读书的人都很自负。特别是程浩这种家境优越、长相出众的男生,更是骄傲。程浩是这群学生中的“领袖”人物,由于家里是开网吧的,耳濡目染之下,他玩游戏的本事更是全校一流。这辈子,他只输过两次,一次是输给云暮寒,另一次就是输给了安以陌。云暮寒是f大颇具传奇色彩的天才少年,中学时代就展现了他编程方面的惊人天赋,大一就被f大计算机系确定为保研对象,而且还被挑选去协助教授,参与学校的一些权威科研项目的研发。输给他,程浩没话可说。倒是输给安以陌,他颇不服气,这个成绩倒数,脑子缺根筋的女人居然会赢了他。两人又一来二往地比试了几回,关系就变得和认识多年的朋友一样亲密了。 除了程浩之外,以陌最喜欢缠着的人就是云暮寒。以前,对于优等生,以陌的态度是敬而远之。不过,云暮寒是例外。虽然在f大,他是个极品高才生,不过在以陌眼里,他和自己一样,是个玩物丧志的问题少年。以陌坚信云暮寒和她一样不热爱学习,因为他每天有一半的时间是泡在程浩家的网吧摆弄电脑。这个大隐隐于世的游戏高手的出现,让以陌有了找到了同伴的兴奋感。 这一天,以陌正捧着她入校以来第一次“月考”的试卷唉声叹气。她沮丧地耷拉着小脑袋,一遍又一遍地用铅笔模仿家长“签名”。 “你再擦下去,卷子就要破了。”程浩一把抢过以陌手中的橡皮擦,盯着她的卷子看了半天,突然,他“噗嗤”一声,喷了一口茶水。 “你想死啊!居然喷脏我的卷子,我还要交回给老师的!”以陌瞪了一眼程浩,拼命地擦着卷子上的茶渍。 “这样才真实啊,相信你家长看到这张卷子一定也是这样的反应。17分!居然会有人考出17分的成绩!你们看看。”卷子递到了其他人手里,以陌郁闷得脸色都白了。 “全部都是基础题,这张卷子,放到我高中的班级,平均分应该是在90分以上,胖子你觉得呢?”拿到卷子的人摇头叹息了一声,将卷子递给一边打瞌睡的胖子,然后继续埋头背英语单词。 “啊!17分!太恐怖了!这张卷子有40分是选择题,可是你 居然会考17分!安以陌,你这个笨蛋!就算你闭着眼睛胡乱勾,也应该在20以上!云学长,你来看看这丫头是不是笨得没救了?”胖子被这张布满了红叉叉的卷子惊吓得睡意全无,赶紧把卷子传给一边玩着电脑的云暮寒。 “我懒得跟你们这些优等生说话!17分很低吗?才倒数第4而已,班上还有两个15分和一个12分的!”以陌噘着嘴巴嘀咕道,没有考倒数第一,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为了这次月考,她很长时间不进网吧。卷子的每道题目,她都认真思考过再填写答案,本以为最少能混个及格,谁知道还是考这么低的分。 “这个17分拿得很有技巧,每一道题目都写了,只不过,全写错了。”云暮寒拿起卷子皱眉道,请原谅他愚笨,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做出这样一张17分的试卷来。 “我懒得理你们!”以陌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一把夺过云暮寒手中的卷子,由于用力太快,哗啦一声,卷子被撕成了两半。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大家尴尬地立在一边,云暮寒看着手中剩下的一半卷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以陌手将卷子捏成了一团,她低了头,不出声,眼泪啪嗒啪嗒地就往下落。看见她哭,大家更加的不知所措。这些还未踏入社会的毛头小子,并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一个哭泣的女孩。更何况,这个女孩是安以陌,是平日里嘻嘻哈哈,对什么都满不在乎,永远乐呵呵的安以陌。谁会想到,向来不管学业的她,会为了一张17分的试卷,哭得这样的伤心。 “我帮你粘起来。” “不用,你们爱笑话就笑个够好了!”以陌狠狠地剜了云暮寒一眼,她愤愤地抓起书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网吧。 “她不会想不开吧!听说被伤了自尊的人最喜欢……”程浩的话音未落,他身边的云暮寒跟着以陌的脚步追了出去。连云暮寒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追出去。多年之后,他常常想:或许,早在那个暑假,她从人群中站起摘下耳机、轻甩长发的时候,他就已经爱上了她。 云暮寒是在河边的一棵树下找到以陌的,她正抱着腿蜷缩着,一只鞋子歪歪地甩在河边,远远看去,让他真的差一点就以为她跳河自杀了。 “你考试不及格的时候,你爸爸妈妈会怪你吗?”以陌将头歪歪地靠在膝盖上,小声地问他。 “我——,没有爸爸妈妈。”云暮寒觉得喉头有些发涩,他本来想说,我没有不及格过,可不知道为何,说出的是 那句:我没有爸爸妈妈。 听到云暮寒的话,以陌诧异地抬头往着他。她清澈如琉璃的双眸中还氤氲着水汽,那似婴儿般澄澈的双瞳让暮寒心猛地跳了一下。 “我爸爸是一个记者,经常出差。妈妈的身体不怎么好,家里的事情也不太操心。我从小就没人管,我一直以为,在爸爸心里,新闻事业比我重要。我常常觉得自己是被忽视的一个人。以前,拿着白卷给爸爸签字,本以为会被打一顿,可是他却只说了一句:下次考好点,说完就拿着采访本去上班。他忙得很,连去参加家长会的时间都没有。”以陌并不没有在云暮寒刚才的话上纠缠下去,她自顾自地述说起来。 “以前,我不好好读书,只是想惹爸爸生气,好让他注意到我。可是我没想到,自己,会闯大祸。上个月,妈妈发现了我放在桌上的摸底考卷子,突然捂着胸口昏了过去。我很害怕,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以前就算她身体不好,也不会那样疼得抽搐。爸爸从医院回到家,见到我就打了我一个巴掌,他说妈妈差一点……就被我给活活气死了。他说他后悔生了我这个女儿。在医院看到妈妈瘦了好多,我觉得自己真没出息,我决定以后都不惹妈妈生气了,我每天认真读书做题。可是……,我真的成了末等生,怎么努力,都上不去了。” “你爸爸只是担心你妈妈,他不会真怪你的。”云暮寒想了很久,只想到这一句安慰她的话。 “不是的,你不知道他那时候的眼神。我觉得,他真的要放弃我了,放弃我这个没出息的女儿。我是不是真的很笨,那么简单的卷子,居然只考了17分。我该怎么做,才能把学习搞上去?”以陌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云暮寒,像一直受伤的小兽。 “我教你。”云暮寒不假思索地说道。 “真的?算了,你还是教我打电动吧,学习上的事情,我请教程浩好了。”看起来,这个云暮寒也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天天沉迷游戏,估计会越教越烂。 “什么!”云暮寒没好气地看了安以陌一眼,这女人有没有脑子啊?多少人想被他云暮寒辅导,他都懒得教。现在这个劣等生,居然怀疑自己的能力。 “三个月时间,我让你这个学期末,进入前10名。”云暮寒一把扯起安以陌,望着她的眼睛,坚定的承诺。以陌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最后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重重地对他点了点头。云暮寒又是一阵懊恼,这笨蛋女人,用得着摆出这种“视死如归”的表情吗?三个月,恐 怕根本不需要三个月。这么简单的高一课程,他三天就看完了! …… 真正开始辅导安以陌,云暮寒才懊恼地发现,让这个女人成才,比编程都难。他不得不感叹,人脑和电脑构造毕竟是不同的,特别是安以陌的小脑袋里,根本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 讲课的时候,她不是聊漫画书,就是谈电视剧,要不就是说说最新出的游戏,反正无法专心地学习。有几次,连云暮寒自己都被她带跑了题,和她争论起了《灌篮高手》的剧情。等到他醒悟过来的时候,早就忘记自己要讲哪一题了。 没办法,为了三个月的约定,云暮寒只好天天守着她。朝夕相处下来,他发现,以陌是那种很简单的女人,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常常会做一些可爱的小动作,有着笨笨的心机。 如果不是她的那句话,云暮寒大概会一直把她当成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妹妹。 那一天,暮寒陪着以陌做习题,大概是晚上着了凉,他每讲解一句,都会轻微地咳嗽。 “云暮寒,你帮我看看,这条辅助线应该添到哪里?”以陌抓着习题册,就往云暮寒身边蹭。云暮寒退后了两步,掏住纸巾递给她。 “干什么啊?感冒到流鼻涕的是你又不是我。”以陌眨巴眨巴眼睛,不解地望着他。 “让你捂着嘴巴听我讲,免得被我传染啊!”这女人每次开口都是不气死他不罢休,谁流鼻涕了!云暮寒没好气地擦了擦鼻子。 窗外有温暖的阳光投进来,带着冬日里的暖意。云暮寒的轮廓在光线的照耀下,忽明忽暗。以陌呆呆地看着他,他有着长且翘的睫毛,笔挺的鼻梁,深不见底的双眸……,她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打量云暮寒,这才发现,他长得居然比女生还好看。他刚刚,递纸巾给自己,是怕自己被传染吗?第一次,有人这样细心地关心她,第一次,有了被重视的存在感。 “暮寒,你有女朋友吗?”鬼使神差地,她问出了这一句。 “没有。”对着以陌凑进的脸,云暮寒没来由地紧张,呼吸也变的急促起来。以陌的眼睛很漂亮,明亮不带半点杂质。她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毫无防备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居然会感觉到眩晕。云暮寒,你在干什么,她只是一个高一的孩子而已! “那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说完这句话,以陌恨不得砸自己一脑袋。说话怎么不经大脑,人家堂堂f大的大二学生,怎么可能找你一个野鸡学校的末 等生做女朋友? 云暮寒彻底地愣在了那里,回答好,还是回答不好?接受,理智告诉他不可以。拒绝,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舍不得。 以陌见他不回答,哧溜哧溜地转着眼珠子。小脑袋开始想对策。 “我想起来我约了程浩补习英语,我先走了!”算了,这么丢人,还是走为上策吧。以陌低着头拿起书包,落荒而逃。她跑出云暮寒的家,靠在楼下的墙边呼呼地喘着气。刚才的“表白”让她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幸亏云暮寒给她面子,没当面拒绝她。就这样算了吧,以陌在心里对自己说。自己情窦初开,第一次求爱,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以后,该怎么面对云暮寒,尴尬死了。 云暮寒捡起地上的钢笔,她刚才就这样跑出去,不给他回答的机会。“约了程浩补习英语”,想起她刚才说的这句话,他心里有些发堵。程浩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么认真了,平时也没见他对哪个女生长情,可他偏偏宠惯着以陌,坚持每天给她补习外语,这让云暮寒很不是滋味。就这么算了吧,小女生哪里懂得爱情?自己居然会为了一个中学生失魂落魄的,要是导师见了,估计要失望了。 云暮寒深深吸了口气,将钢笔丢进了垃圾筒。 第八章 此间少年 (下) 宝马,bmw,bemywife。 “八国联军是,英国、美国、日本、西班牙……” “错了!是意大利!不是西班牙!” 云暮寒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心里有些烦躁。一不留神,电脑里输入的代码又错了。他有些气急败坏地按着“backspace”键,将刚刚编写的语言全部删空。这些天,以陌都没有找他补课。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觉得如此最好,免得两人尴尬。谁知道,这丫头开始天天缠着程浩给她讲解,半点也不注意影响。有一次,胖子屁颠地跑来问他,以陌是不是和程浩拍拖了,他居然气得想揍这死胖子一顿。 “想不想我告诉你,最简单方便的记忆法。”程浩用书本敲了敲以陌的脑袋。 “有吗?”以陌讨好似地看着他,小脑袋不由自主地凑了过去。 “我跟你讲个故事吧,有个学生,每次考试都是第一。所以大家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每日一号’。他说,那是因为他得到了好的学习方法。‘因我得法,每日一号’!明白了吗?” “不明白。”以陌眉头纠结到一起,她又没有好的学习方法,哪里来的“一号”? “你脑袋是糨糊做的吗?因我得法,每日一号。这个故事讲的就是八国联军!英俄德法,美日意奥!” “程浩,你的脑袋是电脑变的吗?一定是装了人工智能芯片,这么厉害的记忆法你都能想到!”以陌一脸崇拜地看着程浩。 “恩,我是机器人。我们接着下一题!甲午战争是哪一年?” 你是机器猫!云暮寒在心里冷冷地回了一句!今天程浩和以陌,都穿着米白色的开司米毛衫,乍一眼望去,还挺像情侣衫的。云暮寒为这个发现懊恼不已。他重重地敲了一下键盘。程浩回头看了眼云暮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这么难,谁记得住!”以陌做了个晕倒的姿势,本来还打算选文科的呢,看来她不但理科烂,文科也无出头之日。 “提示一下你,‘一把揪死’。”程浩微微笑着。 “我知道了,是1894年!”以陌兴奋地站了起来,这时候程浩正低着头注视着她,两人不留神,脑袋就撞到了一起。听到声音的云暮寒又朝他们往去,刚好看到程浩帮以陌揉着额头,他轻哼了一声,脸色比之前还难看。 “不疼了吧,咱们继续答题,答对了有奖。”程浩目光中带着呵护和宠溺,这个 粗神经的姑娘每次露出迷茫的眼神的时候,真的非常可爱。 “什么奖啊?”听说有奖励,以陌立刻精神抖擞。 “保密。先回答问题,马克思是哪一年生的?又是哪一年死的?” 这算什么狗屁问题,云暮寒戴上了耳机,听不见,心不烦。这两个家伙,想闹就随便闹吧。 “又是年份,我怎么可能记得那么牢,要能背下来,我历史就不会不及格了!” “我提示你吧,一爬一爬,一爬爬上了山!” “马克思的生卒年是1818、1883年!奖励,快给奖励!”以陌打了个响指,一爬一爬,一爬就爬上了山,真是太好记了! “闭上眼睛。”程浩微笑着,心里开始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紧张。以陌期待地闭上眼睛。云暮寒余光看到了两人,突然,他猛地站了起来,捏紧了拳头。 程浩看着以陌,她皮肤很白,看上去有些贫血。长而翘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小小的鼻翼也随着呼吸轻轻地动着,嘴唇轻抿成线。他低了头,缓缓地朝以陌吻去。还未碰到以陌的唇,一股巨大的力道就将他拖开。 “安以陌,你还有半个小时去学校!”云暮寒严厉的声音吓了以陌一大跳。她睁开了眼睛,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的愤怒从何而来。程浩若无其事地看着两人,目光更加深邃。以陌看了看手表,好象真快要迟到了,她也顾不得细想云暮寒失态的原因,匆忙地将课本塞到书包里,慌乱地朝网吧外走去。 “我送你!”程浩追了出去,从云暮寒身边走过的时候,他轻扬嘴角,露出一抹挑衅的冷笑。 …… “以陌,上车,我载你!”程浩从车棚骑车出来,冲着马路边飞奔的女孩喊到。 以陌看见程浩,连忙跑过去。就在此时,另一辆自行车猛地冲了过来,横插在他们中间。 “程浩,怎么才一会儿功夫,你就把衣服给换了。”以陌跳上了车,疑惑地问道。她扯了扯程浩的衣服,这衣服怎么这么眼熟,看上去好象刚才云暮寒穿的那件。 “啊!怎么会是你。”等看清楚了车上的人的时候,以陌吓出了一身冷汗,刚才她明明是跳上了程浩的车,怎么会坐了云暮寒的车?难道自己思念过度,已经思维混乱了?等到她回头,发现程浩正远远地看着他们的时候,她突然又明白了些什么。难道……,云暮寒是故意拦下她的?这个想法,让她有些窃喜。 “坐稳点,屁股不要扭来扭去的。还有,不要露出这样诡异的笑容!”云暮寒侧过头看了看正傻笑着的以陌。 “我哪里有诡异的笑?”以陌嘴硬道,看着她偷笑的模样,云暮寒也勾了勾嘴角。 “上次在我家,你说的事情……” “什么?”听见他提上一次,以陌的脸就发烫。 “我说,以后表白的事情要交给男生来做!我决定给你一次机会。”云暮寒微笑着,不用想,身后的女人一定乐开了花吧。 “风太大了,我听不见!”以陌喊道,她心跳有些加速。刚才,云暮寒好象说要给她一次机会。 “安以陌同学,请问,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什么?” “我说,你以后不准再跟程浩补习了,所有课程都由我来教。” “哦。那游戏呢?”以陌嘟起了嘴巴。 “我教。” “不准和其他男生走得太近,我会按时接你放学。” “云暮寒,我可不可以不答应?”怎么感觉不像是在找男朋友,而是给自己找了个“家长”? “不可以。”云暮寒咬牙切齿地回答。 “可是我后悔了怎么办?” “忍着。” 后悔也能忍着吗?以陌懊恼地扯了扯云暮寒的衣服,她这算不算上了贼船呢? …… 此后的日子,安以陌都是以云暮寒女朋友的身份出现。云暮寒打篮球,以陌就会在场上加油,比较倒霉的时候,不知道躲避的她,会被篮球打。 云暮寒晚上上课,以陌就在一旁听,话说她连上自己的课程都没这么积极。有时候被教授点起来回答c程序的相关问题,她通常都是眼皮一翻说:“这个问题好复杂,我要求场外观众的帮助——云、暮、寒!” 当然,云暮寒也不是好惹的。他会每天会准时守侯在安以陌学校门口等她放学。他常常穿着抠了洞的牛仔裤,点着一支烟,靠在他的破自行车边,浑身只透露着一个信息:我是痞子!以陌通常都是用书包挡着脸,在同学的议论纷纷中跳上云暮寒的车。 都说爱情是伟大的,在云暮寒的“教诲”下,以陌的成绩上升了不少。文理分班之后,她直接从末等生变成了优等生。用程浩那帮子人发明的“谐音记忆法”,以陌在文科班混得如鱼得水。随着以陌成绩的提高,老 师对她的关注度也越来越高。这不,出了名的差学校难得来了个天才尖子生,好歹要重点培养一下。 重点培养的结果,就是以陌被请进了老师办公室。班主任老师语重心长地跟她谈起了早恋问题。用老师的话说,你的未来不是梦,来日方长,可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 以陌一脸无辜地看着班主任,说,恋情没有早和晚的区别,只有爱与不爱的区别。说完了还睁着亮闪闪的大眼睛问:“老师,听说你还没找对象哦?”刚巧她的班主任是个年近30,天天相亲都嫁不出去的女人,听了这话大受刺激,决定再也不和以陌谈关于爱情的问题。 “云暮寒,老师问我是不是早恋了。”下了课,以陌颇为得意地跟云暮寒炫耀老师对她的重视。 “你怎么回答。”云暮寒忍住笑,看着以陌,这丫头什么时候会在乎老师的话了? “我说啊——,我觉得咱们两,恋得实在太晚了。”以陌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云暮寒想笑。相见恨晚,恐怕就是这个意思吧。 “那是不是该庆祝一下咱们相见恨晚呢?要不晚上去卡拉ok?” 听到云暮寒的提议,以陌打了个冷战。云暮寒可谓跑音天王,唱歌,这种事情还是别干了。 “去吃火锅吧。” “火锅店很远。”云暮寒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不用担心,听说程浩老爸给他买了辆桑塔纳2000,我们可以让他负责解决交通问题。” “瞧你那眼冒金星的样。怎么?后悔了?当初没选他这个开小车的?”听到程浩的名字,不能说不介怀的。当时那小子那个还未落下去的吻,让他完全失态,至今想起这件事,依然觉得浑身不舒服。 “我没有后悔,是我男朋友吃醋了。桑塔那2000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告诉你,等本姑娘有钱了,我就买7个颜色的宝马车,一天开一个颜色,一星期都不重复。”以陌得意洋洋。 “就你那点出息,有钱的话,还开宝马那个层次的车干什么?”云暮寒笑着摇头。 “我就喜欢宝马。bmw,bemywife。我觉得,最浪漫的人,都会开着宝马车求婚的。” “好吧,以后看在宝马的份上,我会答应你的求婚。” “云暮寒,求婚是你的事好不好!” “好吧,我骑一匹马来求婚。” “云、暮、寒!” …… 宝马,bmw,bemywife。 宝蓝色的bmw在云泽的街道飞驰,穿梭过无数霓虹。 童话终究是童话。多年之后,他买得起无数辆bmw,可最终“bemywife”这句话,不是说给那个女孩听。云泽交通台放着老歌,周治平用怅然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唱着:“温柔的誓言美梦和缠绵的诗,所谓山盟海誓,只是年少无知……”的 安以陌,这才刚刚开始。 云暮寒烦躁地关掉了音响,加大了油门,朝夜色中冲去。 第九章 情非得以 (上) 傻丫头,就算有一天我们分开,你要相信,我们只是暂时弄丢了彼此,地球是圆的,兜兜转转,我们总会遇见。只要你还在原地,我一定会找到你。…… 拜云暮寒那期访谈所赐,安以陌昨晚睡得极其的不塌实。她做了一个很遥远的梦,梦里的自己和云暮寒的妈妈见了面。暮寒说他没有爸爸妈妈,其实并不是真的没有,只是,暮寒的妈妈忍受不了贫穷,嫁给了云泽有名的地产商江贵仁。而他父亲却从此一病不起,最后因病去世。暮寒讨厌一切贪钱的女人,对他妈妈更是敌视。知道以陌见过他妈妈以后,他发了很大的火。然后,他们提到了分手,以陌难过得想哭。哭到最后,梦就醒了,半夜睁开眼的时候,她发现脸上冰凉,伸手一摸,枕头也湿了一块。 卧室前的窗帘拉得不严实,对面施工工地的灯光打了进来,亮堂堂的。以陌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再也入不了睡。于是就翻出碟来看,鬼使神差地,就挑到了那套《流星花园》。 “你有十通留言……” “衫菜,你现在在哪?听到留言赶快和我联络……” “重听请按‘一’,听下一通留言请按‘二’。” “杉菜,我是道明寺,你这个笨女人,你在搞什么。快回我电话。” “本大人耐心有限,快打电话给我!” “我已经快被你弄疯了!快打电话给我!” “衫菜,你到底在哪,无论多晚,听到留言请回我电话,道明寺!” “衫菜……,衫菜……,衫菜……” 以陌有些怔怔地看着电视里的男女主角拥抱哭泣,曾经也有那样一个男人,骄傲得有些霸道。可却答应了她,无论何时,只要听到她的呼唤,他就会出现。她看向窗外,夜空如洗。可她却觉得恍惚,眼前的黑夜开始模糊,恍然变成了那个燥热的下午…… …… 那是一个沉闷的下午,窗外的云,低沉得仿佛随时会亲吻地面。安以陌把一堆复习资料全部踢到一边,自己闷闷不乐地趴在床上,抱着枕头看《流星花园》。这套碟还是云暮寒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虽然他对她的审美品位抱有怀疑,但还是硬着头皮在音像店里跟着一群女中学生后面排队买碟。电视自然看了无数遍,剧情她也几乎能倒背出来,可依旧是百看不厌,衫菜爱的是道明寺还是花泽类,她并不感兴趣。重复的看一部电视剧,有时候爱上的并非是剧情,每次听到流星雨,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音 像店里,云暮寒有些尴尬地伫在学生们中间,他们手上拿着的都是f4的海报和影碟,这些回忆,让她觉得甜蜜。 这个季节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窗外还云幕低垂,安静得没有一丝风,现在却是狂风扫叶,吹得窗棂直颤。以陌急忙去关窗户。 轰隆! 在关到最后一闪窗户的时候,一声巨响,惊得以陌手抖了一下。滚雷在阴沉的天空中撕了一道口子,闪电游蛇一般地在乌云中穿行。雨说下就下,就仿佛忘记关闸的水坝,一瓢瓢地浇了下来,铺天盖地,砸在玻璃上,劈啪作响。以陌咬着唇关好窗户,一道雷又一次炸了过来,压抑黑暗的云层被闪电耀的明亮,她看见玻璃窗上倒映的自己,苍白的脸色忽明忽暗,如同鬼魅。她吓得啪地栓上了窗,拉上窗帘的时候,以陌看到楼下奔过的人影很眼熟。 砰!砰!砰! 短促的敲门声比这雨来得还急,以陌心里突地一下,难道是爸爸忘记带钥匙了?糟糕!被爸爸发现自己高考前还在看碟的话,暮寒送的《流星花园》估计就要报废了!她磨蹭着摸到了门边,颤悠悠地透过猫眼观望门外。 哗啦——,以陌猛地拉开了门。云暮寒立在门口,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得到处都是,他喘着气,不说话,只是盯着以陌看。被雨水浸透的白色t恤紧紧地贴着他身上,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起伏。他一只手扶在门框上,即便是这样狼狈的时刻,也透着模特般的性感与优雅。不知道怎么回事,此刻看到云暮寒,以陌就会忍不住想到他的优秀,不自觉地就会想起他为自己放弃留学的事情,若不是认识了她,优秀如他,会有怎样的未来? “我打你电话,你没有接,外面下很大的雨,我知道打雷的时候,你一个人……会害怕。”他伸手拉她进怀里,动作自然得如同牵手一般。她的侧脸吻着他的胸膛,听到他结实的心跳,他的衣服是湿的,可她的心却是暖的。 “我手机没电了。”以陌喃喃说道,这个年代有手机的人不多,但是云暮寒却为她买了,他说过,无论何时,他都希望和她,保持通话。 “暮寒,你会像道明寺一样吗?找不到我的时候,一直找下去?”她的问题有些孩子气,带着点不确定,他拍了拍她的脑袋,用更有力的拥抱给她答案。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一直找下去。傻丫头,就算有一天我们分开,你要相信,我们只是暂时弄丢了彼此,地球是圆的,兜兜转转,我们总会遇见。只要你 还在原地,我一定会找到你。” …… 只要你还在原地,我一定会找到你。是啊,地球是圆的,兜兜转转,他们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她冷笑一声,关掉电视,拿出手机调到收音机功能,选着台听夜话节目。手机和当年云暮寒送的一样的品牌,是nokia,上面还挂着卡通熊。有些习惯是不会变的,比如习惯了某个品牌的手机,习惯了半夜睡不着听夜话节目。有人说过,夜话节目就是把内衣晾到大马路上,没什么不妥,但是极其不雅。可她偏偏喜欢这些没营养的东西,一群无病呻吟的都市夜归人,打进电话去和主持人聊一些很私人的感情话题,大家,都很寂寞。 刚才有个大学生打电话,说她和男朋友分了手,絮絮叨叨地跟主持人扯了一大堆两人以前的幸福时光。一起去食堂吃饭,他帮她买早点送到教室里,她去旁听他的课,一起晚自习,一起拍大头贴。听着听着,以陌骤然觉得心痛。原来……,但凡是少年时的爱情,情景都一样,结局也差不多。以陌突然有股子冲动,抓起床头的电话就想给交通台拨过去,然后狠狠地把云暮寒给臭一顿。可对着按键,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这节目的电话号码。以陌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神经兮兮的? 主持人挂了那女孩的电话,放了首周治平的《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所谓山盟海誓,只是年少无知”,这歌词真应景。以陌听着歌,模模糊糊地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第二天一早,以陌是被手机劈里啪啦地“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的铃声吵醒的。听到这首铃声,以陌顿时清醒了几分。她睡眼蒙胧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抖枕头,翻衣服,扯被子,千辛万苦,终于在那扭成一团的被子底下找到了那个“害虫害虫”咆哮个不停的手机。她拿起手机,咪着眼睛说领导早上好,电话那头主编的河东狮吼震得她耳朵发麻,一刹那,她睡意全无。也不知道大清早主编发什么火,她还没听明白个大概,手机滴滴响了几声,提示电量低后自动关机。以陌拿着黑屏了的手机感慨万千,哎,早知道就不用手机听广播了!收音机功能真是害人不浅! 两个小时之后,以陌顶着乱蓬蓬的头发,睡眼朦胧地站在主编面前。 第九章 情非得以 (下)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迟到!早退!没有新闻纪律!而且还敢挂我电话!”主编狠狠地拍了拍桌子,唾沫星子从她血红的嘴唇中喷出来,以陌连忙退后两步。 “我手机没电了。”怕主编不相信,以陌掏出手机展示给他看。 “手机没电了你不知道充电的吗?你忘记部里的规定了吗?所有记者必须24小时开机,如果有急事找不到人者,扣奖金50元!” “可是也没什么急事啊!而且我并没有耽误采访!”50元!50元可以吃一个礼拜的盒饭了! “顶嘴就加到80元。”主编扬了扬眉。以陌顿时偃旗息鼓,像一朵被打蔫了的咸菜一样歪着脑袋站在一边。 “嘴巴里嘀咕什么,是不是不服气,在心里诅咒我?”主编看了以陌一眼。 “绝对没有!我是在忏悔!”以陌瞟了瞟涂秋,心道,怎么我诅咒你你都知道,难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100块!”主编冷冷说道。 “啊!”以陌刚想抗议,可一看到主编那张黑臭着的脸,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算了,再说下去,这个月就白干了。 “昨天那《大瓷商》的稿子是你写的?”主编淡淡地问,以陌努力地想从她语气中捕捉一些喜怒,可惜对方是老江湖,隐藏得太好了。 “是。” “为什么稿子到晚上才传过来?” “因为——,因为我觉得多修改几遍比较保险!”以陌微笑了一下,说道。其实是因为,她昨天从广电回来才记起自己的稿子还没写! “你自己看看,你都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稿子!”主编将一份报纸推到了以陌面前。 “国内首部反映中国瓷商的电视剧《大瓷商》开拍,据透露,剧中主要演员有刘德华……”以陌瞄了主编一眼,乖乖的隆,她搞什么歪歪啊?明明是刘德凯,怎么写成了刘德华了呢?昨天晚上把照片和稿子传到邮箱,忘记校对了。这回可闯祸了! “知道刘德凯和刘德华有什么区别吗?”主编忍住气,努力地“心平气和”。 “知道,最后一个字不一样。”以陌低头回答。 “不仅仅是最后一个字不一样,是完全不一样!安以陌,你是不是采访的时候睡着了!昨天你去干什么去了?半夜才发稿子来,夜班编辑根本来不及校稿!” “不是还有早班编辑吗?”以陌小声嘀咕。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个月,工分全扣!”主编发狠道,气死她了,皱纹都被气出来了。 “不是错一个字扣50吗?”以陌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好象不对啊! “这不是错一个字的问题!” “可是我明明只错了一个字啊!”以陌撑着桌子,委屈地看着主编。 “是,你是只错了一个字,可是——”涂水秋深吸了一口气,自己好歹一个娱乐部主编,干什么和安以陌站着争论这种没技术含量的问题?她抽出纸巾擦了擦汗,这女人真是快把她气得冒烟了。 “领导,那——,奖金全扣,那之前关手机扣的100块是包含在这个月奖金里的吧。”以陌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安、以、陌!” “主编,我先回去工作了。”看面前极度注意保养的女人青筋爆露的样子,以陌知道自己得赶快溜。 “站住!金恩彩神秘男朋友的事情,你调查得如何了?” “我……,有点眉目了。”听见主编突然问起这个,以陌有些紧张。她的手放在了包包上,那里有她录的关于金恩彩的资料。如果金恩彩曾经做过坐台小姐的新闻交差,她是不是就不用牵涉到云暮寒了?这个念头仅仅在她脑袋里一闪,就被她否决掉了。做娱记做得这么没道德,会被人唾弃的! “你抓紧点时间。对了,我们这有同事打听到了,金恩彩现在在云泽仁心医院。你现在就去仁心医院,就算挖地三尺都要把她的神秘男朋友抓出来。我的直觉告诉我,金恩彩的神秘男朋友一定会在仁心医院出现。据外界传,她去看的,是妇科。” “要不领导你亲自去吧。”不是吧,陆韶迟本来就不喜欢她做狗仔。要是知道她主意都打到他家开的医院头上,他不是要气得吐血三尺? “你有听说过堂堂报社的主任编辑,亲自冒充孕妇,混进医院,做这种三流狗仔做的事情吗?” “没有听过。” “那就对了。” “不对啊,领导。你一直教导我,做娱记要有敬业精神,敬业精神就体现在牺牲精神上。” “安、以、陌!” “领导,我知道了,你是在给我们新人机会,您真是太照顾我了。”眼见面前的女人又要发火,以陌立刻挤出天使般的笑容。 “可是——,您刚 才说,扮孕妇是什么意思?” “你要想办法拿到第一手资料,最好就是进到医生的办公室,然后拿到金恩彩的诊断记录。我觉得你冒充去检查的病人是最好的,经过我们研究决定,你比较适合装扮成意外怀孕的未婚少女,这样就算你遮遮掩掩,神不守色,别人也只会认为你是害羞愧疚。”主编丢给以陌一本伪造好的病历,以陌瞪大了眼,原来做娱记武器真的很先进,看来她以前还真是小儿科! “还有什么问题?” “没没问题,不过,不未婚先孕,行不行?”这个,太牺牲形象了。而且还要冒着被陆韶迟抓个现行的危险。 “行。子宫癌!宫颈癌!输卵管癌变!”主编面目狰狞。 “还是孕妇比较健康点。”以陌颤抖了一下,原来世界上有这么多恶毒的病。 “你每天恍惚皱眉的样子,很像得了产前忧郁症的孕妇。我们想的方法,一定是最适合你的。快去吧。”涂水秋微微一笑,又恢复了她的好涵养。这个安以陌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经常气得她提前衰老。不过等两个月她采访不出金恩彩,这个女人就能滚蛋了。 你们是害虫,你们是害虫!以陌在心里抗议,她一脸悲愤地看了眼桌上那份病历,垂头丧气地走出办公室。早知道还不如把那份录音交出来呢,她为什么要为了金恩彩的名节牺牲掉自己的名誉? 刚走出办公室,同事就同情地凑了上来。 “以陌,几个月了?” “没确定。” “三个月以内不用塞枕头,超过三个月以上要塞枕头。”同事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们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扮孕妇这个采访手段比较常用。” “买枕头的钱,报社给报销不?”以陌含泪看了眼大家。 “呃——”众人无语,可这丫头真的有说出一句话就把她给噎死的本事! “我知道了,我还是三个月以内吧!”以陌握紧了拳头,再一次体会到了做娱记的不容易。只要再坚持一年就好了,以陌在心里说道。她抬头看着报社二楼,那里是日报社的新闻部,也是爸爸生前工作的地方。爸爸,我一定会努力,在一年后的晋升考试中争取有出色的表现。她绝对不可以,这个时候离开报社,绝对不能错过一年后的内部晋升机会! 第十章 节外生枝 (上) 此时,此地,此景。他和她,居然重逢在医院的产科诊室,明明是这样的可笑剧情,可为什么,她却难过得想哭? 云泽仁心医院,妇产科在三楼。 安以陌贼溜溜地看了看四周,该死的仁心为什么要这么火暴,人都被挤到电梯口了!她紧张地把衣服领子拉高,但愿不要被陆韶迟给抓到! “喂,小姑娘,你一个人来检查吗?你老公呢?”旁边一位陪女儿来检查的大妈无聊地问以陌。 “我是圣母玛利亚,我的宝宝是耶酥,我不需要老公。”以陌机械地扭了扭脖子,看了那多事的大妈一眼。主任就是上帝,上帝是万能的!上帝一句话,全娱乐部的记者都可以当孕妇! “小姑娘你别想不开啊!哎呀,你来检查是不是瞒着家里和学校啊?你是准备做人流的吧,我说现在的小男生真是造孽啊!”大妈见以陌面目狰狞,表情悲愤,心里猜想她肯定是云泽哪所大学意外怀孕的女学生。 造孽啊!以陌在心里应了一句。娱乐部就是一摧残祖国花朵的地方!让她安以陌来这破地方排队,主任,你简直罪孽深重!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突然,一阵尖锐的手机铃音传来,以陌猛地震了一下。她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陆韶迟”几个字,心里一慌,想也不想就挂断了电话。 “是你小男朋友打来的吧。”旁边的大妈不死心地继续问以陌。 “大婶,我觉得你很适合干我这一行。”以陌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别说她不尊老爱幼,当八卦记者遇到了更八卦的大妈,也照样会发火的。 叮!三楼的电梯门开了,以陌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深吸一口气,连忙蹲了下去。电梯啊电梯,求你赶快上行吧,把陆韶迟带到楼上去! “一百三十三号,安以陌!安以陌来了吗?一百三十三号,安以陌!”护士的嗓门可真够大的! “安以陌!安以陌来了没?”护士有些不耐烦。 “嘘——”好不容易挤到诊室门口的以陌,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安——以——陌——来——了——没——”护士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凑到以陌耳边问道。 “我——就——是——安——以——陌——”以陌也用最小的声音回答,她回头看了看身后,陆韶迟乘坐的电梯已经上去了,她这才松了口气。瞧这记者做的,真是辛苦! “来了就进去!像你这样未成年妈妈我见多了!以为说话小声就没人知道你被人搞大了肚子吗?磨磨蹭蹭的,后面多少人排队知道吗?”护士突然放大嗓门,以陌被耳边骤然变大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她眼泪汪汪地看了那凶巴巴的护士一眼,病人就是上帝难道你不知道吗?知道我男朋友是谁吗?当心我投诉你!以陌腹诽着,然后低着头,乖乖地进了诊室。的 进到诊室,以陌有些慌张,其实,她是很不喜欢单独面对医生的,记得几年前,那位心外科医生就是在诊室内,面无表情地告诉她,如果不做手术,她只剩两个月的命。 这间产科诊室内的墙壁是淡绿色的,医生的办公桌上摆着盆栽,冷气的温度开得不低,以陌的心跳渐渐地平缓下来。 “你好,请坐,我是dr.wu,仁心产科主任。”对方是个中年女子,看过去很和蔼。 “我看过你的病历了,之前你在一附院做过检查,为什么又换医院?” “因为我主任……,因为我主要是不放心,多看一家医院比较保险,而且仁心医院在云泽名气很大。”因为那是主任伪造的病历,以陌在心里回答。 “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医生问道。 “我失眠,睡不着觉,总觉得自己会被解雇。”以陌耷拉着小脑袋,她每天都不舒服。 “恩,还有呢?”医生用笔记录着,继续问道,这时候,诊室内的电话又响了。 “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喂,对,我是。陆主任啊,对对,我们有个即将生产的孕妇有心脏病史,我们计划对她实施剖腹产,这需要你们部门的合作。病人的资料待会我给您送去吧,哦,您现在过来拿,好的。” “还有什么觉得不适的?”医生放下电话,继续问。 “非常的不适,我现在心跳很快,很紧张,很害怕,很不舒服。我想休息一下,请问这诊室,还有没有其他房间?”陆韶迟要来了吗?这不是被逮个正着。 “恩,刚好,有个医生来,我们要谈一点事情。你先到我里面的办公室坐一下吧。” “吴医生,你真是好人,我觉得自己现在舒服多了。”以陌乖巧地回答,转身进了隔壁的办公室,然后小心地把门关好。坐进办公室,以陌这才想起自己的采访任务。 以陌无聊地做在办公室里东翻翻,西翻翻。那些印着洋文的资料,看得她头疼。陆韶迟温和的声音,隔着一扇 门传来,他的声音有种安慰的力量,以陌微笑了一下,她这个男朋友还真是颗定心丸,听到他的声音,以陌突然觉得自己工作上受的那些委屈,都不怎么重要了。 啪!就在以陌走神的时候,一叠化验单落在了地上。她有些慌张地将化验单捡起来,放回原处。 金恩彩。 其中一张化验单上姓名栏里的三个字,让以陌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这算不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以陌掏出包里的手机,迅速地抽出那份化验单,按下了拍照键。 喀嚓!化验单里的内容全部存到了手机里,只要她将这张照片添加到彩信栏发给主编,自己就完成任务了。可是……,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她盯着屏幕上的图片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将它发送。算了,还没搞明白上面都写了些什么,暂时别传了。万一,这不过是普通的化验单,主编又会怪她卤莽了。还是先存下照片,等搞清楚上面写了什么再说吧! 为自己找到了借口,以陌心安理得地将手机放回包里。 等了大概十五分钟,陆韶迟才离开了办公室。以陌打开门,探出一个脑袋,看到吴医生对她微笑招手,她跑回了原来的座位,继续回答医生的问题。 “紧张,焦虑,这都是第一次怀孕的女性的正常表现。你可以买一些保健类的杂志,休闲的时候就翻一翻,有助于缓解压力。还有,要经常和孩子的父亲交流。下次来复诊,我希望他能陪你一起来。” “这个要求有难度,我看下次我也不用复诊了。”到哪里再找一个托,陪着她一起演戏?这年头,请个孩子他爹配合她,经费很高的!还好,金恩彩的化验单已经到手了,她也用不着再装孕妇。 “这——,难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吴医生同情地看了以陌一眼,作为女性,她很能够理解一个不被祝福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它的母亲将有多大的压力。看样子,这应该又是一位意外怀孕的少女。 “这由不得我啊!”以陌嘀咕道,这个要看主编的要求。 “人流术对母亲的伤害很大,以后也很难恢复。对方,真的不打算负责?”原谅她吧,她不是八卦,她只是关心自己的病人。 “要她负责,比登天还难。”以陌眉头都拧一块去了,买枕头的费用都不给报销,不知道这次的挂号费会不会给报销!负责,主任,你必须对我负责!以陌在心里呐喊。 “这——” 吴医生望着以陌,眼神更加的怜惜,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以陌身后,“云云云总,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金小姐的化验报告我正打算让人给您送过去。” “我敲过门了,你们聊得太投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传入以陌耳朵里,以陌差点没从椅子上翻下来。 她有些笨拙地回头,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慌乱。那个男人,就站在她身边,离她仅仅一步之遥。他咄咄逼人地望着她,目光中是如严冬般的寒意。以陌身体不自觉地颤抖,她感觉自己就快在他的注视下冻僵了。面前的男子,熟悉中带着陌生。以陌舔了舔嘴唇,张口想到底要说什么。 此时,此地,此景。他和她,居然重逢在医院的产科诊室,明明是这样的可笑剧情,可为什么,她却难过得想哭? 以陌低着头,目光垂下来,落在了云暮寒的皮鞋上。这不是她当年认识的云暮寒,当年的云暮寒喜欢穿球鞋,一身的休闲装。如今的他,职业打扮,皮鞋亮得连半点灰都不见。有钱人就是不一样,鞋子都比别人的亮堂,不知道踩上一脚又会怎样?以陌有些不平地想着,老天总是会特别厚爱一些人,哪怕当年他曾经做错过事,老天又会不小心怠慢一些人,哪怕当年她已经受到过伤害。 云暮寒看着安以陌,她神不守色,嘴唇轻动,不知道又在嘀咕什么。她的眼垂得很低,长而翘的睫毛有规律的轻颤着,他看不到她的眼神。该死,这女人就这么地不待见他,连个正眼都不给他? 以陌等着云暮寒开口,当年他就这样地丢下她去了首尔,不闻不问,就是六年。他是不是会内疚?他身边已经有了别的女孩,他可曾会对那个女孩讲他们以前的事情?这六年里,以陌常常会想,自己和云暮寒重逢该是怎样的情景。设想得最多的情形是,云暮寒苦苦寻找,终于在云泽市找到了她,然后对她说,以陌,对不起。当年,真的对不起。然后她很平静,淡然地对他说,云暮寒,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 第十章 节外生枝 (下) 电梯门开开合合,停在了六楼。以陌的身体一半还在电梯外,在昏迷前的一刻,她看到云暮寒和金恩彩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只要他回头,就能看到自己,可是他没有回头,没有看她。 如今他们真的重逢了,可是云暮寒并没有开口道歉。他们两一个愤怒地望着对方,一个恍惚地看着地板,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暮寒——”以陌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她先开口,本来想喊他云暮寒,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多年的习惯改不掉,说出口的,依然是那样亲昵的“暮寒”。 “暮寒——,好久不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这都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安以陌,你应该上去踩他一脚,然后说,云暮寒,你给我滚开,咱们两六年前就拜拜了! “安以陌!”云暮寒粗暴地将她的话打断,“以前的事情,不要提了。” 什么?以陌猛地抬头。情形怎么反过来了?凭什么是他说以前的事不要提了,他当年狠心离开,她受的那些伤害,他一句别提了就想一笔勾销?他凶什么凶!看他满脸愤怒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在气些什么!自己为什么要低着头好像做错了事?以陌越想越觉得自己亏,想着想着,一股子怒气就往脑袋里窜。 她狠狠地剜了云暮寒一眼,转身就往诊室外走。云暮寒一把拉住了她,他目光凛冽,以陌看出来了,他正压抑着怒气。 “见到我,一秒也不想多待?安以陌,这么多年不见,你不请我喝杯咖啡吗?”这女人在别人面前唯唯诺诺的,可在他面前却敢耀武扬威,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这样。 “没钱。” “那我请你。” “没空。” “安以陌,你给我过来。”云暮寒拉着她就往诊室外走,这女人真快把他给气疯了。 “云先生,安小姐有两个月身孕了,您千万小心,别伤着孩子。”吴医生好心提醒。 “闭嘴。”以陌和云暮寒同时对医生吼道。 吴医生拿出纸巾擦了擦汗,她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到了。酷游网的总裁怎么会和这个意外怀孕的少女认识呢?而且看样子两人还有旧怨。看云暮寒的表情,好象恨不得掐死这个女孩。这医生拿起电话,犹豫着要不要报警。万一出什么事情,可是一尸两命啊! 吴医生将电话拿起来又放下,等她抬头的时候,那两个剑拔弩张的人已经离开了诊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打电 话叫护士通知下一位病人。 以陌被云暮寒拖到了走廊上,一路上她挣扎着,而他却不肯放手。周围的人都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他们两个,之前的八卦大妈也若有所思地望着以陌,眼神暧昧。对以陌来说,这的确是最糟糕的一天。云暮寒这个人,相见不如不见。何况是在这样尴尬的地方相遇。 “云暮寒,你放开我!你闹够了没有!”以陌奋力地挣扎着,该死,现在她成全产科的焦点了! “为什么?”云暮寒看着她,目光锐利得让人不敢正视。 “什么为什么啊?”以陌被云暮寒推到墙边,他撑着墙,将她禁锢在自己面前。以陌看着云暮寒,他眼圈微微发红,目光中带着伤痛。 “我问你,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你为什么又会在这里?”她还想问他,为什么要回云泽,回了云泽,为什么又要让她遇见?每一次见到他,回忆都好像一场凌迟,一刀刀地割得她体无完肤。 “是不是他的孩子?那个……男人。”云暮寒觉得自己喉咙有些紧,问这话的时候,他很无力。 “你见过我们?”难道,云暮寒见过陆韶迟和她在一起?以陌心里有些不自在,虽然她和云暮寒分手六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想让他知道陆韶迟的存在。她和韶迟现在很好,不想被打扰。从知道云暮寒回云泽的那天开始,她就很恐惧,恐惧,自己会不够忠诚,会对他还有妄想。 “你们?那个男人是个有钱人吧,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贪财,终于傍到大款了吧。他为什么没有陪你来检查?刚才听医生说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我看是他不想要吧。”云暮寒恶毒地说着,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觉得很解恨。这个女人终于遭到报应了!可是为何,看到以陌眼中受伤的表情,他的心会隐忍地抽痛。 “我跟谁生孩子关你什么事!我贪钱怎么了!云暮寒,我就算被男人包养也跟你没关系!”以陌怒道,该死的云暮寒,以前抛弃她就算了,现在还污蔑她为了钱跟男人乱搞弄大了肚子!以陌赌气地说出那些话,却发现,周围的人都看着她,窃窃私语。 “那个一定是她男朋友,真可怜。这女人水性扬花,绿帽子都罩头顶了,我看她一定是被有妇之夫包养的!”周围的议论传入两人耳朵里,云暮寒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不想被人参观就跟我过来!”云暮寒拉过以陌,从人群中走过,他带着她进了电梯。以陌看着电梯上行,停在了六楼。 六楼是产科的病房,全部是独立间,为贵宾准备的。以陌不知道云暮寒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她只是本能地,任凭他拉着自己走。 “这间房是你的,以后你的治疗费,住院费都记在我帐上。”云暮寒将她推进了一间病房,以陌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这男人是不是撞脑袋了?她又没病,住什么医院? “我不要你付住院费,我也不需要住院!”真是气死她了! “安、以、陌!你非要跟我做对吗?你怎么那么不知道爱惜自己?你一个大肚子到处跑什么!就算你现在是一个残花败柳外加弃妇,你也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折磨自己!”云暮寒几乎是咆哮着说出这几句话的。以陌刚想反驳他,可是却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难道说,自己其实是假怀孕真调查? 以陌和云暮寒僵持着,谁也不肯让步。 “暮寒哥,你回来了啊?这位是——”就在那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走廊另一头的病房走出一个女子。她穿着蓝色的病号服,看起来气色却很好。 金恩彩!以陌和云暮寒脸上都闪过一丝尴尬,刚才,她都听到了什么。 “我记得你了,你就是上次送我来医院的女孩子。我还来不及谢谢你呢。你好,我叫金恩彩。暮寒哥,你这么快就查到了我的那位恩人了啊,不介绍给我认识下吗?”金恩彩自然地挽过云暮寒的胳膊,微笑着对以陌说道。 “你好,我叫安以陌。你真人比电视上漂亮多了,普通话也说得好,和男朋友……真的很配。”以陌客气地回答,这里的空气压抑得她想立刻离开。金恩彩的出现提醒了她,云暮寒和她已经是过去了。 “不是让你在病房等我的吗?为什么到处乱走?”和金恩彩说话的时候,云暮寒很温柔,根本不像刚才对她那样蛮横。 “我想你了嘛。”金恩彩甜甜一笑,此时的她半点没有天后巨星的架子,娇憨得如同小女孩。 不生气,不难过,要冷静。以陌在心里默念着。她做了个深呼吸,不去看他们俩卿卿我我。她一把推开云暮寒,转身朝电梯口走去。云暮寒伸手想拉住她,可手刚刚伸出去,金恩彩就抓住了他。 “暮寒哥,我订了草莓蛋糕,你陪我一起吃好不好。”金恩彩望着他,目光带着恳求。云暮寒看了眼以陌的背影,又看了看依偎在自己身边的恩彩,他皱了皱眉,似乎在下决定。 “好。”他捏紧了化验单回答道,声音依旧温柔,温柔得客 气。 听到暮寒的回答,金恩彩笑了一下。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消失在电梯口的以陌,眼中的笑容逐渐敛去,安以陌,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那一次云暮寒醉酒,抱着她的时候,嘴里喊的就是这个名字。六年,这个名字就像是扎在她心里的刺,不除不快。 那个金恩彩的香水味道也太浓了,她一定是被呛到了才会有想哭的冲动的。以陌晃了晃脑袋,努力将他们亲昵的情景从脑海里甩去。胸口一阵阵地抽痛着,以陌慌忙去拿药,糖衣药片,包裹着苦涩的心,就像她一样,有着伪装的快乐与坚强。 哗,药瓶落地,那些药丸也滚得到处都是。以陌咬了咬唇,扶着墙,想蹲下捡药,但胸口的疼痛却让她使不出半点力气。电梯暗绿色的门,将她苍白无血的脸倒映得扭曲。该死,居然这个时候发病!以陌咬牙,用尽力气撑着墙,不让自己倒下去。电梯上的数字模糊不清,她心里祈祷着电梯赶紧开门。走廊里,金恩彩笑得很大声,那尖锐的笑,仿佛一把利刃,扎得她心疼。 笑什么笑,玉女不应该都含蓄点的么!笑这么大声,不怕被狗仔队听到吗?以陌在心里骂了一句。电梯门终于开了,她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在她意志松懈的刹那,心痛如海浪般绵延不断,以陌脚一软,摔倒在了电梯里。 安以陌,你怎么这么没用!她不甘心地想爬起来,可只有手指能够轻微地活动。这是为六楼贵宾提供的专用电梯,只在三楼诊室、四楼产房、和六楼停靠,平时根本没人乘坐!也不会有人来救她,她不能死在这里。 电梯门开开合合,停在了六楼。以陌的身体一半还在电梯外,在昏迷前的一刻,她看到云暮寒和金恩彩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只要他回头,就能看到自己,可是他没有回头,没有看她。 第十一章 命悬一线 以陌,你常常问我,为什么会爱你。每次我都不回答你,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爱你,就好象呼吸一样理所当然。可是——,我可以屏住呼吸,却不能停止爱你。…… 中午十二点,陆韶迟看了看手表,他关掉了电脑屏幕,拧了拧眉心,将思绪从那堆心电图中抽出。今天他有些莫明的烦躁,总是无法投入到工作中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以陌一直没接他电话的缘故。发了一上午的短信,她一条也没回。这丫头平时总是大大咧咧的,把手机当call机来用。常常当天给她发的短信,她隔了个三五天才回。每次他收到她那些莫名其妙的回信的时候都哭笑不得,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问她为什么要几天后才回他短信,那女人的回答让他哭笑不得:你的短信真的是三天前发的吗?可是我刚刚才查收! 安以陌,就是这样一个迷糊的女孩,迷糊得完全不知道保护自己。真不知道认识自己前,她日子是怎么过的!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伤,碰过多少壁?每次想到这些,陆韶迟都忍不住心疼。他轻轻摇了摇头,都这么晚了,那丫头不知道吃了东西没。他拿了车钥匙,准备去报社找她。刚拉开门,就看见陈楚洋提着两个便当站在门口。 “陆主任,这么早收工,不像你的作风啊!又打算陪女朋友吃饭啊?真是二十四孝男朋友!我说你什么时候陪我吃顿饭!好歹我也是你学长,你入学时候主动帮你提过行李箱的。要是医学院那些女生知道,当年从来不谈恋爱的陆韶迟,居然会准时陪女朋友吃饭,是不是要心碎。” 陆韶迟微笑着看了陈楚洋一眼,陈楚洋心道不妙。别看他这个学弟主任平时温文尔雅的,但是,当他眼底透露出危险的信号的时候,你可千万当心了。这家伙整起人来,手段可真是不赖。 “如果很闲的话,我打电话通知急症室主任,让他安排你加班。”陆韶迟依旧微笑着,陈楚洋却变了脸色。 “喂,小子,我可是好心来请你吃饭的!你安排我加班,会有更多女人因为无法和我约会而心碎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好歹师兄弟一场,你别不近人情啊!我听说,肖院长已经回国了。而且,欣颜也快回来了。”陈楚洋赔笑着将便当递给陆韶迟,当年肖仁心去美国进行两年的交流考察,大家都以为她会带陆韶迟一起去,可最后却带走了医院的另一位医生——莫欣颜。害他饱尝了相思之苦。 “你说我妈和欣颜要回国了?”陆韶迟吃了 一惊,他倒是忙得糊涂了,院长回国的消息都传到了急症室,可他却不知道。 “是啊!你说欣颜回来,我该给她买什么礼物好呢?你和她关系最好,这个便当孝敬你的,透露点机密资料给我吧。” “她喜欢的东西,你给不了。”陆韶迟淡淡地说道,莫欣颜是他导师的女儿。陈楚洋喜欢她很久了,当时他们三个人常常在一起玩。他母亲误以为,自己喜欢的是欣颜,她带走了欣颜,好让这段感情冷却。他母亲,连高学历的莫欣颜都看不上,怎么可能接受安以陌呢?这次她回来,未必是好事。况且,莫欣颜……,韶迟在心里重复这个名字,看来,麻烦才刚刚开始。 “大学的时候你就帮我追欣颜,她喜欢什么你没理由不知道的啊!而且她那么在乎你,你说什么都听,你千万要在她面前多说我的好话。喂,你怎么这副表情,你有了安以陌,就不要以前的朋友了?”陈楚洋气愤地说道,那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的安以陌,果然把他这个师弟给迷得不正常了。 “我不跟你说这些了,以陌到现在都没接电话,我打算去报社找她,这丫头一定又忘记吃午饭了。” “如果有百分百男友选举,我一定投你一票。”陈楚洋拍了拍陆韶迟的肩膀,他这个学弟不是那种玩弄感情的人。他一旦认准了什么事情,就是一辈子。这是这么多年来,陆韶迟第一对女生用心,他就是那样的人,对感情一丝不苟。总是礼貌地和异性保持距离,不玩暧昧,不给对方予任何幻想。除了和妹妹一样的莫欣颜外,韶迟几乎不和任何异性接近,陈楚洋曾一度以为,这个学弟一辈子都不会找女朋友了。想不到会出现一个安以陌,打破了所有人对陆韶迟的猜想。 叮铃铃,叮铃铃。 就在陆韶迟踏出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的电话催命一般地响了起来。同一时候,陈楚洋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喂,好,我马上到。”陆韶迟皱眉听完电话。 “知道了,我现在就来。”陈楚洋也挂断了电话,“有病人晕倒在六楼的电梯口,初步怀疑是心脏病,病人情况很糟糕,随时有生命危险。” “我知道,他们已经在电话里说了,我陪你赶过去。”看来又不能陪以陌吃饭了,陆韶迟低头,边走边给以陌发着短信,虽然他也不确定这个女人能否看到。 …… “准备过床,one!two!three!” 等到陆韶迟赶到急症室的时候 ,医生们都准备就绪。 “病人情况怎么样?”陆韶迟让助手准备手术刀,这种突发心脏病的病人,随时有可能要动手术。 “病人是心脏病突发,发现得比较晚,目前情况很糟糕。没有bp,ecg停止。”急症室医生看到陆韶迟赶了过来,略微地松了口气。 “准备defi!200joule!”陆韶迟吩咐道。 “陆主任,ecg还是直线。陆主任,陆主任!”年轻的医生注意到陆韶迟的脸色很难看,呼吸有些紧促。陆韶迟在仁心是出了名的临危不乱,即便手术时候病人情况凶险,他也能冷静解决,可今天,为什么他的手在颤抖? “韶迟,我来吧。”看到病床上的安以陌的时候,陈楚洋也吃了一惊。他有些担心地看着陆韶迟,面前的人的脸色似乎比病床上的安以陌还要苍白。 “300joule,clear!”陆韶迟一把推开陈楚洋,狠狠地吩咐旁边那慌乱不已的年轻医生。 “陆主任,病人还是没反应。” “360joule,clear!”陆韶迟手死死地扶住担架,他觉得有些头晕,难道是缺氧? “没有任何反映。怎么办,陆主任,已经过了三分钟了!” “360joule第二次,clear!”陆韶迟冷冷地吩咐,可声音却不自觉地颤抖。 “韶迟!这里交给我!”陆韶迟眼中是深深的绝望,仿佛在黑暗中挣扎的困兽,再这么下去,他一定会崩溃。 “你滚开!” “主任,她已经没有心跳了!” “谁让你停的!继续!360joule……,第三次,clear!”不可以,安以陌,你给我醒过来!你答应过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你怎么可以,不声不响,连告别都没有,就这么……走了? “以陌,你不是想去游乐场吗?我答应让你坐摩天轮,我会一直陪着你。你别睡了好不好!你说如果你有天不在了,就把你忘掉。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会一辈子记着你,念叨你,让你到哪都不安宁,你最好乖乖给我醒过来。你醒了,我就不反对你做记者,你要是不醒,我就打电话去报社帮你辞职。” 陆韶迟的声音有些哽咽,以陌来医院是来找他的吧,他如果早点下班,早点去接她,她就不会昏迷不醒。 “以陌,你常常问我,为什么会爱你。每次我都不回答你,因 为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爱你,就好象呼吸一样理所当然。可是——,我可以屏住呼吸,却不能停止爱你。以陌,你睁眼,好不好。” 急症室安静了下来,年轻的医生不知所措地看着陆韶迟,几个助理护士不由自主地泪流满面。 “ecg有反应了,主任你看!”年轻的医生兴奋地指着心电图说道,陆主任太棒了,不愧是天才医生,连死神都怕了他。 “bp、pulse?”陆韶迟松了口气,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满头大汗,如果以陌一直没有动静,也许他真的没有办法走出急症室。 “bp60,over30。” “有pulse,sao2正常,升到96。这回真的是连operation都省了,陆大国手,名不虚传。”陈楚洋擦着汗,当了这么久医生,头一次这么紧张。安以陌啊安以陌,你差点害得大家都心脏病发! “陆主任,陆主任,你到底是怎样做到的。你冲着这位女病人叽里呱啦地讲了一大堆大家都听不太明白的话以后,她就有心跳了。请问,这是什么医学原理?”年轻的医生哪里肯放陆韶迟走,他拉着陆韶迟请教,看他两眼冒光的样子,显然是把他当做偶像了。 “做急症最主要的是冷静,迅速,还有——,不到最后一刻,永不放弃。”陆韶迟微笑着回答,也不知道这个小医生听懂了没,其实……,这些废话,连他自己也是搞不明白的。 “我明白了,就好象您刚才一连给她做了三次defi!这就叫永不放弃!” 陆韶迟点了点头,不错,他都不明白的这个家伙就明白了,后生可畏。 “小伙子,别怪前辈没有提点你。知道刚才陆主任英勇救病人的医学原理是什么吗?”陈楚洋看出陆韶迟已经被这家伙问得不耐烦,他勾起对方的脖子,笑咪咪地茬开话题。陆韶迟冲他点了点头,然后迅速离开急症室,尽管以陌已经脱离了危险,可是他依然放心不下,只有陪在她身边,一直看护着她,他才能安心。 “哎呀,这个医学原理,就叫——奇迹!好了,前辈我肚子饿了,现在要去吃饭。”看见陆韶迟走了,陈楚洋伸了个懒腰,也走出了急症室。 “前辈,前辈!我请您吃饭,你告诉我奇迹的医学原理吧!” 新来的小医生真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陈楚洋拍了拍额头,他怎么就招惹了这么号人呢! 第十二章 新欢旧爱 陆韶迟也会露出赌徒一般的绝望,绝望中又带着孤注一掷的悍勇。 在重症加护房呆了一个礼拜的安以陌,终于能够活蹦乱跳地下床了。 转入普通病房的那天,以陌胃口大好,一口气喝光了一碗豆浆,吃掉了三个面包。终于能够离开icu那鬼地方了,她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她安以陌一定是有老天关照,永远都能逢凶化吉。这是第几次住icu,她还真的记不清楚了。如果有对抗病魔英勇不屈奖,她一定能够获终身成就奖。 事实证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自从她“死”过一次以后,陆韶迟对她多了些纵容,少了些管束。现在,他不但不逼她去见家长,还答应中秋节陪她去坐亚洲最高的摩天轮。以前,大家都怕她畏高,心脏负荷不了,不准她坐摩天轮,现在她终于可以尝试一次飞上天的感觉了。 陆韶迟给以陌安排的病房是独立间,房间里只有些不疼不痒的保健类书籍。电视机给拔了有线,明摆着,不准看。以陌郁闷得每天面壁画圈圈,常常咬着手指头找对策。最后实在没办法,以陌一气之下把医院的电话给拆了,拿着两根电话线自制天线,接收无线信号。记得以前大学的时候,学校到了时间就掐掉有线信号。为了能看到世界杯,大家想到了这个对策。以陌内心无比感谢那个发明了电话“天线”的同学,终于可以告别无声世界了。 不过电话线“天线”的接收信号真不是一般的差,能接收到的台也就那么几个。有一次陆韶迟来看她,一推开病房的门,就看见以陌卖力地用双手举着两根电话线,像只蛤蟆一样手舞足蹈地接收信号。电视里放的居然是她以前最嗤之以鼻的《还珠格格》,此刻她却上演高难度动作,凑在电视机面前兴致勃勃地看小燕子抓鸽子。陆韶迟心里好笑,所谓饥不择食,恐怕就是这个道理。 自从陆韶迟发现以陌偷看电视以后,病房里就多了台dvd机。尽管陆韶迟送来的影碟都是无聊到极点的《百家讲坛》,不过有得看总比没得看好。安以陌就靠着生病的时间,恶补了下文化知识,总算知道了易中天和于丹都讲了些什么。 在普通病房住了一个礼拜,以陌的清修生活越来越枯燥。她撑着脑袋,一边想着《命中注定我爱你》更新到了第几集,一边念着《黑塔利亚》出到了多少册。 发呆发了一上午,以陌闲不住了。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游游荡荡地逛到陆韶迟的办公室找他。她手里抓着一个米老鼠的手机链,这是她利用住院时间绣的,丑 是丑了点,不过陆韶迟一定不敢嫌弃。陆韶迟的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以陌玩心大起,悄悄地闪到门后眯起眼睛偷窥起来。 “你真的打算去美国相亲?”办公室内传来了陈楚洋的声音,以陌手一抖,相亲?跟谁相亲? “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凯瑟林她只是我大学同学,我这次找她有正经事。”陆韶迟的声音透着一些不耐。以陌把身子往后缩了缩,什么凯瑟林?听都没听韶迟提起过。 “能够和加州小姐做大学同学,你小子艳福不浅啊。听说,你们两在哈佛的时候,曾是一个课题组的。”陈楚洋言语中带着羡慕。 “我没空跟你罗嗦,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帮我照顾好以陌。她要是少一根头发,你当心你的年终考评。”陆韶迟语气依旧平静,旁边的陈楚洋却按奈不住了。 “陆韶迟,你卑鄙,阴险!从大学就压迫我到现在,我一定要揭穿你这个腹黑男!”居然用年终考核来威胁他。 “别摆出一副被我抛弃后的怨妇样,如果你真的很闲的话,就多带几个实习生。”陆韶迟打印出以陌的病历,放入了身边的公文袋内。 “你你你……”居然说他是被抛弃后的怨妇样,自己这么正直善良却一直找不到女朋友,而陆韶迟这么阴险腹黑却一直深受欢迎。他的内心太险恶了,太会隐藏了。可恨的是,一直以来,陆韶迟都是完美形象出现在大家心目中。在教授心目中,他是勤奋刻苦的好学生;在领导心目中,他是积极上进的好同事;在病人心目中,他是和蔼可亲的好医生;最过分的是,在女人心目中,他是优雅高贵的好男人!难道只有他这个学长才知道这小子的阴险么! “我去美国见凯瑟林的事情,你最好保密。如果你敢在以陌面前透露半个字,你知道后果的!你就跟她说,我需要出差一段时间。” “你这小子太过分了吧,你自己不会跟她说啊!你不会打算就这么跑去美国找那洋妞,连告别都不告别一下?”陈楚洋难以置信地看着陆韶迟,真是个薄情的男人。 啪!他身后的门突然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陆韶迟和陈楚洋诧异地回头望了下,这风也太诡异了。 “我中午的飞机,还要回家收拾一下行李,我不跟你扯了。以陌就交给你了。” “当代陆世美!”陈楚洋感叹一声,陆韶迟无奈地笑了一下,他这个学长,这么夸张,当演员比当医生更适合。 “发泄够了?好好照顾以 陌!”知道陈楚洋和他一样心疼以陌,把以陌交给他,他也就放心了。 “陆韶迟,你他妈的怎么变这么不负责了?你不说清楚不准走!”陈楚洋一把拽住了他,为什么他会在陆韶迟眼中看出托付的意味?难道这小子打算一去不回?他一直把以陌当成亲妹妹,他不能让他就这么离开云泽。更何况,当年凯瑟林曾动用她州长老爹的权利强留陆韶迟在美国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 “我中午的飞机,你不要耽误时间好不好?我不去跟以陌告别,是因为我不想对她撒谎。”陆韶迟叹了一口气,从公文袋中取出以陌的化验报告递给陈楚洋。陈楚洋盯着报告看了几分钟,脸色唰地黯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陈楚洋不可置信地望着陆韶迟,“之前,病情明明很稳定的。” “不能吃喊咖啡因的食物,只有动物才会这么脆弱,你知道这些年,以陌活得多辛苦吗?她的发病越来越频繁,我救得了她这次,那下一次呢?如果不动手术,她可能连三个月都活不了。” “所以你去找凯瑟林?你确信她会帮你?” “这种病,人类患病几率非常少,很少有专家研究这种病。凯瑟林,是医学院的天才学生,二十三岁那年就拿到了医学博士学位。她父亲一直以来都为她提供了最好的实验室,我看过她近期的论文,我可以肯定,她和她的研究团队可以帮到我。她的新药和我的手术方法,是唯一能够救以陌的。我没有选择,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接受。” 陆韶迟的眼中透着坚决,那种坚决让陈楚洋都觉得震撼。平时的陆韶迟是绝对不会在他面前讲这些的,在他印象里,陆韶迟是从不示弱的人。而这一次,他却在他眼中看到了不惜一切的孤勇。陆韶迟也会露出赌徒一般的绝望,绝望中又带着孤注一掷的悍勇。只有安以陌,才会让他这样!他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安以陌不在了,陆韶迟会变成什么样子?越是他那种沉着收敛的个性,恐怕越是难以释怀。 第十三章 机关算尽 (上) 以陌回头,看见云暮寒站在一边看着她,幽深的眼底,猜不出情绪。 以陌拿着米老鼠手机链,漫不经心地走在走廊里。她刚才听见陈楚洋说,陆韶迟要去美国,见一个很漂亮的美国女人。韶迟说,不要告诉她。韶迟从来不会瞒着她什么,为什么要对她隐瞒,为了那个美国女人吗? 她心不在焉地扭着手机链,心里觉得空荡荡的。连韶迟也要离开她了吗?别看她平时乐呵呵地,摆出一副不怕死的样,其实她比谁都怕死。发病时候,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她永远不想尝试下一次。黑暗中,无人应,无人理,孤独得好象一缕游魂,她真的很怕有一天自己会陷入那孤寂中,不再醒来。 安以陌,其实你就是胆子小得可怜的女人。不漂亮,工作也不出色,身体也不好,你怎么配得上陆韶迟呢?韶迟要离开她,他瞒着她去见别人。他一定很在乎那个女孩子,否则,不会刻意隐瞒。心里有些酸涩,感觉很奇怪,突然,她猛地抬头,她这样……,是在吃醋? 这个想法,让以陌思维混乱。她一直以为,自己忘不了云暮寒,自己和陆韶迟在一起,只是依赖。可是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在不能忘记云暮寒的同时,也开始很在乎陆韶迟。难道,她是个水性扬花的花心大萝卜?这样的自己,让她有些讨厌和慌乱,她魂不守色地走进电梯,也不知道自己按了第几层,走到了哪里。她靠着走廊墙壁,若有所思。 “安以陌!真的是你啊,我们又见面了。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分呢!”谁的声音这么刺耳?以陌烦躁地抬了抬头,看清楚眼前的人是金恩彩。她觉得有些狼狈,该死,对方容光焕发,自己却凄凄惨惨的。 “嗨,真的挺巧的。”以陌的态度透着冷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云暮寒的缘故,对于这个女人,她带着本能的反感。陈楚洋说得没错,这个棒子国女人,真讨厌,奇怪,自己以前居然会听她的唱片,真是品味出错。 “暮寒哥知道我喜欢吃火龙果,他一口气买了很多给我,我之前还担心吃不完,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你到我病房坐坐,陪我一起吃嘛。”金恩彩没有半点明星的架子,她拉着以陌热情得像个孩子一样,以陌心里有些排斥,但出于礼貌,不好发作。 “我不喜欢吃火龙果。”其实她很喜欢吃火龙果,以前火龙果很贵,云暮寒总是省下吃饭的钱买给她吃。这些,她不愿意想起,偏偏却被金恩彩提起。这个女人,是来示威的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 是吗?你不喜欢吃,他为什么经常买?”金恩彩冷笑一声,她本来就不喜欢这种淡而无味的食物,可云暮寒总以为她喜欢。到底是以为她喜欢,还是记着另一个人喜欢,谁也不知道。 “什么?”见金恩彩语气冷淡,以陌愣了一下。 “我是说,你不喜欢吃还有别的吃的嘛。你来陪我聊天好不好,暮寒总是担心会有歌迷骚扰我,把整个六楼都给包了下来。听说为了包病房的事情,还和医院吵了一架。我知道暮寒是心疼我,可是这样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金恩彩略带责怪地说道,在以陌听来,却是相当地刺耳。云暮寒什么破眼光啊,嗲成这样的女人他也喜欢? “你还是早点休息吧,聊天,万一累坏了身子,你男朋友可要心疼了。”以陌嘲讽地说道,她承认自己是小肚鸡肠,装不了大方。 “怎么会累坏身子呢,大夫说了,聊天也是胎教的一部分。暮寒每天都来陪我聊天,但是他实在太忙了,我也不想他为了我耽误工作。” “胎教?”以陌睁大了眼望着她,云暮寒,居然要当爸爸了?以陌心里堵得慌,尽管她知道,暮寒早不是当年的暮寒,他不属于她,没有必要为她守身如玉。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和别人,结婚生子。 “我还没有决定要不要这个孩子,你知道我的身份。如果有了孩子,我可能要退出娱乐圈了。不过也没什么,女人能找到一个真心爱自己的男人,比什么都重要,你说是吗?”金恩彩表情幸福得像个小女人,以陌郁闷得想揍人。 “你不想让媒体知道,为什么要告诉我?”以陌戒备地看了她一眼。这女人是不是故意在她面前炫耀幸福? “你又不是那种八卦记者,我自然相信你。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我们两投缘,你不觉得吗?”一点都不觉得,以陌在心里反驳。 “哎呀——!”金恩彩说着说着,突然捂住肚子,神色痛楚。 “喂,你干什么?你没事吧!我去帮你叫医生。”以陌吓了一跳,就要跑去叫医生。 “不用了,我休息一会就没事。我现在走不动,你扶我进病房好吗?”金恩彩恳求地看了眼以陌。以陌勉为其难地搀扶起了她,该死的云暮寒,连自己的女人都不好好照顾。真想推她一把,让她流产。 “明星都不是有助理的么,你这么红,好歹叫个小保姆什么的照顾你啊。”以陌不禁纳闷起来,难道韩国明星真像传说中那样凄惨,钱都被公司给抠着 ,自己一穷二白? “暮寒哥也这么说,但是我觉得不用麻烦别人了。其实我是那种特别要强的人,平常都是我照顾别人的。记得以前,暮寒哥的公司刚刚开始,他到处寻找投资公司,忙得总忘记吃饭。我那时候坚持给他送饭,他特别喜欢我做的寿司。你们中国人不是有一句话,叫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前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吗?以陌,你做饭一定很棒哦。” 云暮寒难道没告诉过你,以前都是他给我做饭的么!以陌心里恨恨地想着,自己不会做饭,笨手笨脚的,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哪里比得上眼前的大明星,屈尊降贵地伺候他!金恩彩仿佛没有察觉以陌的冷淡,她讲着自己和云暮寒的点滴细节,很是陶醉。以陌有些不耐烦了,对于他们的故事,她没有任何兴趣知道。 “暮寒哥……” “呃,金恩彩小姐,你怀孕了应该多休息,别说太多的话了,我先走了。”以陌挤出一个笑容,打断了金恩彩的述说。暮寒哥,需要叫得这么亲热吗?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这么亲热地喊陆韶迟呢?韶迟哥……,以陌想到这个称呼,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陈楚洋说得没错,离这个韩国女人远点,千万别被她给影响了。 “你就再陪我一会儿吧,等暮寒哥回来再走好不好?我这一住院,把很多戏都给耽误了。糟了,我想起来有个重要的电话要打给公司,可是我手机没电了。”金恩彩看了眼以陌,目光中带着恳求。 “你病房里的电话呢?” “之前嫌吵,让护士给拆了。”嫌吵?医院病房的电话有谁会打啊?以陌狐疑地看了金恩彩一眼,名人就是娇气些。 “走廊里面有公用电话。”以陌瞟了她一眼,她并不乐意借自己的手机给这个女人用。 “走廊回声太大,这个电话不方便在那讲。” “算了算了,用我的。”以陌不情愿地掏出手机,真看不下去,不就是个电话么,这女人也小心成这样。 “谢谢,这个电话不方便有人——” “那我出去等,你打完电话叫我。我手机也快没电了,你别聊太久。”电话费很贵的呢,报社又不给报销。 她站在病房门外,无聊地蹭着地板。她本来也不愿意在病房里听金恩彩讲她和云暮寒以前的事情,现在被赶出了病房,倒还耳根清净。金恩彩居然怀孕了!云暮寒,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饥渴?以前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再冲动,他都会适可而止, 现在居然跟金恩彩未婚生子!混蛋!她在心里骂了一句,眼中渐渐地起了雾。心又开始抽痛了,她倒出一把药,放进嘴里猛嚼,似乎这样,才能解恨。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干什么?”以陌回头,看见云暮寒站在一边看着她,幽深的眼底,猜不出情绪。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以陌心猛地跳了一下,啪嗒,她手里的米老鼠手机链掉在了地上。她俯身去捡,云暮寒却抢先了一步。 第十三章 机关算尽 (中) 安以陌,你为什么要这么糟践自己。你要钱是吗?我有很多钱,你是不是可以不再……离开?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干什么?”以陌回头,看见云暮寒站在一边看着她,幽深眼底,猜不出情绪。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以陌心猛地跳了一下,啪嗒,她手里的米老鼠手机链掉在了地上。她俯身去捡,云暮寒却抢先了一步。 “绣给那个男人的?安以陌,你巴结人的方式不错嘛!这个老鼠不像老鼠兔子不像兔子的东西,你花了几个晚上绣?扎了几根手指头?你以为,靠这些孩子的玩意,就能抓住男人的心。” “你还给我!” 以陌咬了咬唇,以前十字绣流行的时候,她也会学其他女生绣这些玩意。当初她还绣了一个心形的枕头套想送给他,可是根本没来得及送出去,云暮寒就去了韩国。现在他却漫不经心地取笑她,取笑她的笨拙,取笑她的不自量力。是的,这能抓住谁的心?当年,他不也是头都不回地走了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终于肯让你住院了?你在哪间病房?预产期什么时候?”看着以陌还穿着病号服,云暮寒皱了皱眉。 “我没孩子!我下午就出院了,以后也不用见到你。”以陌昂首挺胸,千万不能让云暮寒看出她的失落。 “你真打掉了那个孩子!安以陌!你一定要这么作践自己吗?”云暮寒一把抓住以陌的胳膊,他毫不掩饰眼中的愤怒。 “你神经病!不知所谓!”以陌一把推开她,她走进金恩彩的病房,看到自己的手机在桌子上,想也不想拿了就走。 “你去哪里?” “你管不着!”他有什么资格问她去那里?她一个人难过哭泣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她身无分文蹲在医院门口要饭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当年没有任何理由地离开,如今又在她面前炫耀恩爱。他居然还好意思问她要去哪里! “暮寒哥——”病房里传来金恩彩的声音,以陌看了眼里面的人,又看了看云暮寒。她什么也没说,冷冷地转身。 云暮寒狠狠地踹了下诊室的门。是的,他管不着。这女人,只要给她钱,她就能为别人怀孕,为别人流产。他何必为这种女人担心,为这样的人心痛!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不知道,她说她想来看看我,还问我什么病,我就把诊断结果告诉她了。” “你告诉她你怀孕了?”云暮寒吼道,金 恩彩眼中依稀有泪花。 “她答应了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金恩彩低了头,声音有些哽咽。 “你居然会相信她这种女人!算了,你早点休息。”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愿意以陌知道金恩彩怀孕的事情,更不想让以陌误会他是个随便轻佻的人。 “暮寒哥,对不起。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我会把这个孩子打掉,不会让你为难。” “不可以,医生说了,你的身体很弱,如果堕胎会很危险。对不起,我刚才语气重了些,我没有生你的气。”看到金恩彩悲伤绝望的眼神,云暮寒只好软下口气来哄她。 “你根本不需要安慰我,从我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完了。他是个孽种,根本不该出生。”她哭泣着蹲下身来,云暮寒烦躁地推开她,她急忙冲上去,死死地抱住他,“暮寒哥,你去哪里?” “我报警。”他眼中闪过狠辣,看得金恩彩胆战心惊。 “不要啊,暮寒哥!是我的错,全部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不要为我跟他起争执了,都是我活该!我不该自作主张去找他,但……这件事情不能传出去的,当我求你,不要报警……” “我真该杀了他!”云暮寒一拳打在了墙壁上,雪白的墙壁,顿时出现了鲜红的血印。 “不要,他是你爸爸啊!暮寒哥,是我不好,都是我活该。你要气就生我的气,你从今以后再也不要见我我也认了,求你,你不要跟他起冲突好不好?” “他是我爸爸?我受不起!我爸爸永远都只有一个,dna也改变不了什么!如果不是你拦着我,我当天就报警抓他了!” “对,是我拦着你。我真的很傻,你的资金周转不灵,我居然为了你去求他。你报警好了,让全世界都知道金恩彩被她男朋友的爸爸□,而且还有了孩子。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见他喝多了扑过来的样子。我知道你恨他,你一直以为当年你妈妈贪钱改嫁给他,气死了你爸爸。你根本接受不了他才是你亲生爸爸的事实。你恨他好色,恨他龌龊,恨他毁了你的童年。但是,你以为我不恨他么!那些医生为什么要救我,那天让我割脉死了多好!” “恩彩!对不起。我答应你,不报警,不去找他。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了。”云暮寒抱住了情绪激动的金恩彩,恩彩哭倒在他怀里。他安慰着她,将她抱上床,哄她睡觉。等金恩彩终于睡去后,他松了松领带,疲惫地关上病房门。在走廊中,他燃了一 根烟,他欠恩彩的实在太多了。一个女人,为了他,付出到这种地步,可他却什么也不能做。 江贵仁! 云暮寒在心里狠狠地吐出这个名字。因为这个男人,他的母亲抛夫弃子,让他过早地做了孤儿。而安以陌,也因为他给的五十万,和自己分手。一想到这些,他就感觉自己像有条钢锯在心里碾过般地疼。他最爱的女人,因为他最恨的男人离开他,明明该恨得入骨的,为什么,想到以陌,他却无法绝情?刚才以陌的样子很憔悴,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扛不住了。一想到她为了那个男人牺牲如此之多,他心里就堵得慌。那个米老鼠手机链在他手中缠来绕去,她手指上的伤口那么明显,她为了讨那男人欢心,居然用这么笨的方法。安以陌,你为什么要这么糟践自己。你要钱是吗?我有很多钱,你是不是可以不再……离开? 第十三章 机关算尽 (下) 她就这么一直坐着,满脑子都是刚才云暮寒那厌恶的眼神,他叫她滚。 在医院呆了一段时间,以陌终于出院。陈楚洋把她送到家门口,欲言又止。以陌也不问他关于陆韶迟的事情,把他给憋得半死。最后,他还是打电话来,唠叨着说韶迟只是去外地培训,因为是封闭式培训,可能不能跟她联络,让她有什么事情记得找他。以陌轻轻“哦”了一声就挂了电话,陈楚洋心里忐忑不安,觉得有负韶迟所托。 以陌打电话给报社多请了几天假,在家里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的。金恩彩怀了云暮寒的孩子的事情,像只苍蝇一般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自从云暮寒回来,她的情绪就变得低落。大家眼里的开心果安以陌,每天就好象被晒蔫的茄子,垂头丧气的。每次金恩彩仿佛无骨的水蛇一般倒在暮寒怀里的时候,她就有按捺不住的冲动,想立刻汇报主编,把她曾经做舞女的事情抖出来。但每当回忆起云暮寒担忧的表情,她又会怏怏地放弃。如果发了稿,对云暮寒一定会有影响吧。她不想伤害他,无论以什么样的名义。 犹豫再三,以陌终于按下了录音笔的delete键,把之前偷录的东西全部删除。做完这件事情后,她突然觉得全身都轻松起来。等再过几天她就跟主编汇报,说这条新闻采不到。她推开窗户呼吸新鲜空气,心里有些愤愤地想:云暮寒,我能为你们做的,就这么多,仁至义尽。 陈楚洋隐约觉得以陌的情绪有些不对,只得没事就往以陌家里跑。万一这女人生了陆韶迟的气,等那小子回来,不要扒了他一层皮?以陌倒也不客气,看陈楚洋那殷勤样,干脆就把家务都丢给他做,自己抱着笔记本看《命中注定我爱你》的更新。在厨房做菜的陈楚洋,总能听到客厅里以陌爆发出的笑声。但有一次,他端菜出来的时候,却发现以陌窝在沙发上,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情节,居然笑得泪流满面。 “这个编剧真的很搞笑,分开那么多年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再在一起?就算曾经的伤害可以一笔勾销,可是,欣怡早就不是当年的欣怡,存希也不再是以前的存希。”以陌喃喃自语,偶像剧,果然都是骗人的。 陈楚洋从来不看台湾偶像剧,也不知道该发表什么评论。吃过了饭,他洗好碗就匆匆告辞。 这样的日子过了许多天,他提前感受了下班后立刻赶去一个女人身边为她烧菜做饭的妇男生活。每次晚上以陌送他下楼,他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只是,当他去取车 的时候,他总能感觉到身后有道冷冷的目光,默默地注视着他。 以陌住的地方并不算高档住宅小区,房子密密挤挤的,陈楚洋每次来都要抱怨停车位不够。以陌不以为然,说以前陆韶迟都是把车停在离这里二公里处的停车场,然后步行来。陈楚洋心里愤愤:那个是你的男朋友,而我不过是你的代理男佣。 在这样类似“贫民窟”的小区里,陈楚洋的大奔车格外惹眼。每次以陌送他下楼,看门的大妈表情都很暧昧。以前陆韶迟从来都不会给她招惹这种麻烦的。 最近这些日子,以陌总能在这个小区看到bmw。那宝蓝色的车,刺得她眼疼。这一天,送走了陈楚洋,她又在楼下看到了那辆bmw。她淡淡地扫了眼那车,头也不回地就往楼上走。 “安以陌!”身后的人终于忍不住了。 “云先生,有何贵干?”如果她是陈欣怡多好,直接拿着家伙就把面前的男人狠狠地揍一顿,然后报警抓走他,眼不见为净! “这就是金屋藏娇的地方吗?也太寒酸了吧。”云暮寒的话语很刻薄,以陌只当自己听不见。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里很乱,招待不起你。”她嘴巴一翘,摆出一副送客的神态。 “贵公子一出差,你就勾搭上了开大奔的大叔。安以陌,你还真是饥不择食啊。”云暮寒似笑非笑地说着,说完,他满意地看到了以陌脸上的愤怒。他受够了安以陌那淡淡的表情,好象对一切都满不在乎,好象自己的出现可有可无。 “云暮寒,你够了。”以陌侧过脸,嘴唇轻动,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她肩膀轻轻颤抖着,在他眼里,自己就如此的不堪? “安以陌,我说过,离开我,你也不会好过。”云暮寒死死地盯着她,玩味地看着她眼中闪过的痛楚。 “云暮寒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以陌的声音带着疲惫,她看着云暮寒,他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云暮寒,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暮寒愣了一愣,是啊,他到底要干什么?每天守在她楼下,看着她送那个男人下楼。看着她穿着拖鞋去报刊亭买报纸,看着她蹲在巷子口喂流浪猫,看着她乐呵呵地跟邻居们聊天打招呼,他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寂寞。那还是他的以陌,永远热情高涨的以陌,那又早已经不是他的以陌,她可以轻易地对别人投怀送抱。 “你开个价吧,做我的女人。他给多少,我给双倍。”云暮寒有些吃惊,自己居然会说出这样 的话。他看着安以陌,心里开始不安。第一次,他期待以陌给他一巴掌,狠狠地拒绝。可内心,却又希望她答应。 “好啊,你打算给多少?如果价格满意,我可以考虑。”以陌微微一笑,看着云暮寒。他的话,比刀子还要锋利,刺得她心在滴血。他居然开口要她给一个价钱,云暮寒,你真的够残忍。 云暮寒看着安以陌,她答应了!她眼中的轻佻轻易地刺痛了他。她就是那种为了钱什么都能出卖的女人,他早在六年前就看清了她,为什么自己还不甘心,还放不下? 六年了,六年前的他,误会自己是个贪财的女人。他不给她机会解释,转身就走。今天,他又要如此,毫不留情地说出伤害的话。只是,已经过去了六年,为什么他的质疑,还是能将她的心碾疼? 云暮寒捏紧了拳头,突然,他一拳打了过去。以陌吓得后退一步,那拳头不是打向她,而是打向了她身后的墙壁。鲜血,顺着墙壁流了下来,一滴滴地落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到楼上我给你处理下伤口。你这样不能开车。”看见他流血,以陌的担心超过了气愤。 “滚。”云暮寒一把将她甩在了地上,头也不回地开着跑车离开。 安以陌呆呆地坐在地上,她看着云暮寒把车门甩得啪地一响。那个决绝转身的背影,像极了六年前的那一天,他冷漠离去的身影。天色渐暗,冷风吹过,她穿着单薄的睡衣,在风里颤抖了一下。她就这么一直坐着,满脑子都是刚才云暮寒那厌恶的眼神,他叫她滚。 六年前,他也是这样,叫她滚。她咬紧了唇,直到苍白的嘴唇渗出了血丝,才把眼眶里的热气逼了回去。她在夕阳里轻轻抬头,眼中的水光倒影着点点金辉。安以陌,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以为你是谁,还当自己是云暮寒掌心里的宝吗,不自量力。她挤出一个潦草的笑容,带着几分轻慢与自嘲,那满不在乎的笑容在落日下,苦涩凄惶。 天渐渐地暗了,小区里的灯一盏盏地亮了起来。以陌不理会路过的人的诧异目光,一直坐在原地。入夜的晚风带着寒气,她打了个喷嚏,觉得有些冷,也不知道是身上冷,还是心冷,寒意一直升到脑门,她眼前一阵阵发黑,眩晕的感觉袭来,人就有些支持不住。以陌在心里骂了一声自己笨蛋,心想自己八成是被气傻了,居然折腾自己来赌气。想到这层,她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或许是坐久了,腿脚已经发麻,站起来的时候使不了力气,身下一软,又跌了下去。这次是直 跪下去,摔得可不轻。膝盖摩擦过凹凸不平的水泥地,到小腿处蹭掉了一层皮,鲜血淋淋的,甚是骇人。以陌疼得龇牙咧嘴,心里狠狠地骂了云暮寒几句。她咬牙爬起来,按着伤口,一瘸一拐地地上了楼。 以陌的房间很少收拾,她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包扎伤口的纱布。要是陆韶迟在这里,一定能变魔术一样把这些医疗药品给找出来。她这才想起,自己这两年,每次有什么磕磕碰碰,陆韶迟都会赶过来。他简直比她自己还熟悉她家,那些柴米油盐瓶瓶罐罐的位置,他了如指掌。现在离了他,她的生活就好象没头的苍蝇一样变得一团糟。找不到药和纱布,以陌只得自暴自弃地用自来水冲洗伤口,冷水刀子一样地淋过翻卷着的皮肉,以陌疼得直哆嗦,她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陆韶迟,你到底死到哪里去了。 因为脚疼得厉害,以陌干脆连晚饭都不吃了,倒在床上就睡觉。 夜里,她睡得极不安稳。一会儿梦到少年时候的自己,妈妈心脏病发去世,爸爸从楼上跳了下去。她害怕得不得了,唯一想到的就是给云暮寒打电话。电话那头,云暮寒的嘲讽让她几乎崩溃。他挂断了她的电话,她就那么地缩在墙角。风从窗户口吹了进来,翻卷的窗帘毫不留情地抽打着她。她一直哭,一直哭。那一天,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然后,再失去了云暮寒。转而,她又梦到了陆韶迟,他笑咪咪地挽着一个洋妞的手,对她说,他要留在美国,他找到真爱,不再会傻傻地等待她了。 以陌惊得从梦里醒来,云暮寒的冷嘲热讽和陆韶迟的欲言又搅得她心乱如麻。她猛地扯过毯子,把自己裹在毯子里,缩成一团。气象台说今天会变天,风吹得窗格子啪嗒啪嗒的响。她开着灯,用毯子蒙住头,开始数绵羊。陆韶迟常常说她蒙着头睡觉的习惯很不好,但是她却习惯了这样的睡姿,似乎只要把自己埋起来,就会觉得安全。半夜,她觉得特别的冷,仿佛寒气都要渗进骨头里了。现在还是夏天,怎么会这么冷,她摸了摸自己的前额,触手滚烫,原来真的是发烧了。本想起床泡一包板蓝根,但她懒洋洋地不想动,只好就这么撑着继续睡觉,也不知道数了多少只绵羊,才昏昏沉沉地又一次睡去。 寂静的夜里,只有沉重的咳嗽声。间断着,打破宁静。以陌缩在被子里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她连咳都咳不出来,嗓子疼得连喝水都费力。昨天晚上也不知道烧到多少度,才会冷得那样厉害。由于发烧烧得全身筋疲力尽,她便懒得起床吃早点,索性将窗帘一拉,隔绝阳光,继续 迷迷糊糊地睡她的觉。 就这样神志不清地睡到了下午,直到赖开欣的电话把她吵醒。以陌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懒洋洋地爬起来接电话。她干咳了几声,晃晃悠悠觉得自己人是飘着的,连走路都像踩在棉花上。 “安以陌!快开电脑!”赖开欣的声音在电话那头跟鞭炮一样响着。 “大清早你吵什么啊!”以陌费力地打起精神,揉着眼睛,翻开笔记本盖。 “清早你个头啦,都下午了!你日子过傻了啊?我说你这家伙不得了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赖开欣,你撞猪上了吧!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以陌吸了吸鼻子,掏出纸巾来擦鼻涕。 “呸呸呸,你才撞猪上了呢!我说安以陌,搞了半天你失踪半个月,电话也不接,是因为去做卧底了啊。你这新闻真劲爆,我看你们主编要把你当菩萨供起来了!” “电脑开了,说吧,你要我干什么。”以陌有些不耐烦,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睡觉。 “你点开新浪看看!”赖开欣的声音透着兴奋。 以陌揉了揉眼睛,打开新浪。突然,她整个人愣住了一般看着娱乐头条。 金恩彩怀孕,揭开背后男人神秘面纱! 握着鼠标的手,开始不受控制。 她颤抖着点开这条新闻,映入眼帘的图片,居然是自己上次用手机拍摄的化验报告。 以陌迅速地扫过那些文字,刻薄的语言,恶毒的重伤,句句都针对金恩彩。 而那条新闻的作者,赫然写着:安以陌。 第十四章 笑饮砒霜 (上) 不好了,六楼有病人割脉。 新浪,雅虎,搜狐,网易,腾讯,msn…… 一时间,所有的门户网站娱乐头条都转载了金恩彩怀孕的消息。以陌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什么时候她的报道转载率这么高了? 手机一个劲地响个不停,以陌把它丢在床上不管它。 还没到五点,窗外就阴得厉害,看样子是要下雨了。以陌坐在电脑前刷新着网页,还好,各大网站都没有提到云暮寒。大家都在猜测着金恩彩到底怀了谁的孩子,那篇署名安以陌的报道更是犀利。字里行间都暗示金恩彩曾被人包养,或者是金恩彩曾经参与一些权色交易。安以陌看了忍不住想笑,自己什么时候也懂得运笔如刀了?这枪手可比她更适合当娱乐记者! “安以陌小姐在吗?”急促的敲门声将以陌的思维打断。谁?她这里平时可没访客。 “安以陌小姐是吗?我是送外卖的,有位陈楚洋先生替你订了餐。他说今天医院很忙,他抽不开身,不能给你做饭了。他打了一下午电话你也没接,让你务必回一个电话给他。” 以陌接过外卖关上门,看来陆韶迟给她找来的代理男佣还是挺称职的。她抓起电话,果然发现有一堆未接来电全部是他的。以陌吃着盒饭,开始查收短信。 同事说,好样的,以陌,终于有点像娱乐记者了! 主编说,以陌,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吧。让你在医院潜伏这么长时间还是很有成效的,你发来的那张化验报告我早收到了。本来想等你回来连文字稿一起交掉,但是结果你一病就病了那么长时间。所以我让实习生配了文字今天早上见了报。效果真是相当好,听说我们今天的销量翻了一倍,全靠你啊。你好好休息,继续查出孩子的爹是谁! 原来是实习生写的稿,可化验报告呢?化验报告明明在她手机里的,难道她什么时候不小心按了发送键?管他呢!反正主编的任务完成了,娱乐记者不报道明星绯闻难道还报道民生新闻?她这么做,也没什么错!以陌做了个深呼吸,继续查看短信。 陈楚洋发来短信说,以陌,今天医院出了些事,我赶不过去了,我帮你叫了外卖,你慢慢吃吧。 最后一条短信是个陌生的手机号,里面只有短短几个字:安以陌,你太让我失望了。 短信没有署名,以陌对着手机发了好一阵呆。这样熟悉的语气,不用猜,她也知道是谁。任何人都有资格对她失望,他有 什么资格? 以陌刚想赌气把手机给关了,手机就响了起来。她一看,是陈楚洋。 “我不是让你给我电话吗?怎么之前打电话也不接!外卖吃了没有!”陈楚洋的声音显得有些不耐。 “正在吃呢,下次排骨记得多点肉,我是无肉不欢的荤食动物。对了,你那里怎么那么吵?”以陌甩了甩脑袋,怎么这么晕? “别提了,都是那棒子国女人惹出来的事!现在那些记者把医院都给围起来了!韶迟和肖院长又不在这里,医院正讨论怎么处理呢!你等我一下,别挂电话啊——” “喂,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有钱有什么了不起!有钱就能随便派救护车吗!那是救人用的,不是给你们明星当保姆车的!”电话那头传来了陈楚洋的咆哮声,以陌依稀听到有人在和他争吵,声音很熟悉,是云暮寒。 听暮寒的语气,好象遇到了什么麻烦。以陌觉得头更晕了,但电话里的争吵声喋喋不休,却仿佛突然给了她力气般,她咬了咬牙,披了外套拦了辆车就往仁心医院去。为什么要去,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 医院的门口早就被闻讯赶来的记者堵得水泄不通,以陌挤了半天,也挤不进医院。 “啊——,金恩彩!”以陌想了想,突然指着身后刚开过去的一辆车喊道。 “什么,金恩彩!金恩彩在那边!” “追上前面那辆别克商务车!快——” 一下子,人潮就转变了围攻的方向。大家朝那辆商务车追去,以陌被几个心急的记者撞得摔了一交,不只扭了胳膊,手掌还蹭掉了一块皮。 “不用这么敬业吧!”以陌看着大家你追我赶的样子,不由得感叹,自己之前真的是太没娱乐记者的专业态度了。 “小姐,请问您哪家报社的?”刚刚走进医院,门口的保安就将她拦住。 “你觉得我像记者吗?”以陌做了个深呼吸,看着那保安大叔。 “像。” “我当记者这么久,第一次有人觉得我像一个记者!我有预约的,你可以打电话去问问陈楚洋医生,就说云泽都市报安以陌小姐来了。”以陌冲保安笑了笑,其实她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腿上的伤还没好,自己还发着烧,如果不是云暮寒出了事,她估计会在房间里睡到死。 “看来我真的是小看你了。开大奔的医生是你的采访对象?这么说, 你带他回家,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恩彩的化验报告了?不知道安大记者还通过这样的方式发过那些大稿?”刻薄的话语在身后响起,即便不回头,以陌也知道是谁在说话。按照她一惯的脾气,她应该是会气得立刻翻脸,但现在听到他的声音,她却松了口气,幸好,他没事。 以陌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云暮寒,他看起来有些憔悴,头发凌乱,衬衫上满是褶皱,看起来有些狼狈,想必是为了金恩彩的事情担心才会弄成这样。 “那些记者发现追错了车,肯定会再回来的,你还是带金恩彩快走吧。”她不去理会云暮寒那些伤人的话,只希望他尽快离开,因为……,她头已经胀得支持不下去了。 “你不用再假惺惺的了!装孕妇,套内幕。故意接近恩彩,你什么手段不用?安以陌,你还有没有良心,恩彩把你当成救命恩人,她信任你,你居然出卖她。” “我没有!”以陌话刚说出口又后悔了,笨蛋,真是发烧烧坏了脑袋,连话都不会说了,你到底是在说没有做过,还是承认自己没有良心啊!罢了,既然他早给自己落实了罪名,她又何必浪费唇舌?六年前的事情,谁都不会轻易忘记,如今想起,又怎能不介怀? “不好了,六楼有病人割脉。”正在两人沉默着想各自心事的时候,值班室内突然穿来呼叫。以陌和云暮寒同时愣了一下,随即一起往电梯口奔去。以陌焦急地按着电梯,该死,韩国人怎么那么喜欢自杀?电梯缓慢上行,云暮寒不耐烦地按着门口的按扭,最后生气地踹了下电梯门,转身朝安全通道奔去。以陌也只好,拖着一瘸一拐的腿,慢吞吞地爬六楼。 第十四章 笑饮砒霜 (中) 他们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了。他,不再爱她了。他的温柔和呵护,可以给任何人,惟独,不会再给她。 “不好了,六楼有病人割脉。”正在两人沉默着想各自心事的时候,值班室内突然穿来呼叫。以陌和云暮寒同时愣了一下,随即一起往电梯口奔去。以陌焦急地按着电梯,该死,韩国人怎么那么喜欢自杀?电梯缓慢上行,云暮寒不耐烦地按着门口的按扭,最后生气地踹了下电梯门,转身朝安全通道奔去。以陌也只好,拖着一瘸一拐的腿,慢吞吞地爬六楼。 一口气跑到六楼,就看见金恩彩坐在门口哭。医生已经帮她做好了包扎,云暮寒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将她揽入怀里。 “为什么这么傻?” “公司说,如果我不能解释清楚这件事情,就要和我解约。我的广告代言也会被取消,那些记者都说我是被包养的,说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谁是孩子的爸爸。” “傻丫头,没事的,都过去了。”云暮寒安慰着她,以陌站在一旁,想走,可腿却像注了铅一般,迈不开半步。 “暮寒哥,如果不能再继续唱歌,我宁可死了算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没脸见人了!”她低声啜泣起来,那声音压抑着,仿佛从缝隙里漏出的悲伤,隐忍却疼痛。以陌突然想到了自己,当年的她,一个人抱膝哭泣的时候,又有谁在她身边。那种寒彻心底的恐惧和悲痛,至今她都不敢回忆。 “不就是不能唱歌么,这也寻死,我都不知道该死多少回。”以陌觉得不耐烦,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云暮寒显然听清楚了她说什么,他狠狠地瞪了以陌一眼,目光中的警告,让以陌的心,骤然一痛。 “是她,都是她干的!你让她滚,我不要见到她,滚啊!”金恩彩看到以陌,突然疯了一样地扑了上去。她尖锐的指甲抓破了以陌的手臂,那疯狂的样子,像一直失控的母兽。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你吓到她了。” “那么容易被吓到,她的心难道是兔子做的吗?”以陌腹诽道。 “恩彩,我抱你进去休息,伤口还痛不痛?我帮你吹吹。”云暮寒轻轻地吹着金恩彩手腕上的伤口。别人明摆着不想见到她,以陌也懒得再说什么,一瘸一拐地往回走,每走一步,脚的伤就疼得钻心。最疼的自然是心,胸口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一团乱乱的荆棘给扎了,明明很痛,却找不到伤口的位置。从前,她和暮寒也曾经这样的亲密。 …… “暮寒,三分球!yes!我男朋友真是太厉害了,嗷!”那时候的以陌总是会在球场为云暮寒加油,别人打球,她总是倒霉地被球打。 “以陌,没事吧。” “你被球砸脑袋瓜试试看,你看,躲球的时候还被擦伤了。”以陌噘起嘴巴,伸出手臂。 “吹吹。”以陌泪眼汪汪地看着云暮寒,装可怜她最在行了。 “吹什么啊,很多人看着呢。”云暮寒看了看身后看热闹的兄弟们。 “我妈妈说了,受伤吹吹就不疼了,你给我吹吹。” “自己吹!” “不要!”以陌死命地拽住云暮寒,身后已经有人起哄。 “喂,云暮寒,你不会被这个高中的小女生给吃定了吧。还吹吹,那是小孩子过家家才干的事情。” “你们这些光棍是羡慕我有这么好的女朋友吧,下次敢拿球砸我女朋友,我云暮寒就用球砸扁他脑袋!”以陌看着暮寒为了她出头,心里甜蜜蜜的。他说“这么好的女朋友”,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夸她好呢。 暮寒小心地帮她挽起袖子,细细地吹着她手臂的伤口。他温热的气息,喷得她手臂发痒。身后的人口哨声更大了,暮寒却不在乎,只是心疼地问她疼不疼。那时候的暮寒,满眼都只有她,只要她愿意,他会将全世界都送给她。 手早就不疼了,以陌却贪恋这种温暖,总是说这疼那疼的,最后云暮寒定定地望着她。这个女孩子真是狡猾,指挥着他吹来吹去的。 “我知道你还有哪疼。” 不经意,暮寒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唇上。他的唇是温暖的,他的吻有些生涩。他们都不会接吻,他的舌探求着与她纠缠。午后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那个肇事的篮球,早就不知道滚到了何处。 再黑的夜晚,都会过去,转身,必定会等到天明。以陌实在没力气对自己笑,只能用q精神自我安慰:自己比金恩彩年轻,没了云暮寒,还有陆韶迟,以前的事情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去想就ok了。他们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了。他,不再爱她了。他的温柔和呵护,可以给任何人,惟独,不会再给她。 第十四章 笑饮砒霜 (下) 书上说的,有生之年,谁是你的砒霜,谁又是你的蜜糖。或许,云暮寒就是那杯毒药,可她宁愿含笑饮砒霜,甘之如饴。 窗外的雨,劈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就好像散在地上的豆子。今天出门太急,忘了带伞。她就这样傻傻地站在六楼的走廊里,看着窗外的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雨水顺着玻璃窗蜿蜒出古怪的符号,如同一声细长的叹息。以陌看着那倾盆暴雨,就仿佛看着两个世界对峙而立。头实在是昏得厉害,她只好靠在墙上休息,把身体地重量,都转给墙壁。 “你怎么还在这里!”从病房里出来的云暮寒看见低着头蹭地板的以陌,冷冷地问一句。该死,今天变天,她怎么就穿着件单衣靠在墙边打盹。这女人到底有没有脑子,会不会自己照顾自己。 “她没事了吧。”以陌没睁眼,听着旁边的声音是云暮寒,她懒洋洋地问了一句。 “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如果她有事,我不会放过你们报社。”提到金恩彩,云暮寒的语气又差了起来。若是其他小报记者,他倒不至于这样气愤。可她是以陌,他曾深爱过的以陌。她怎么可以轻易地就利用了他,怎么可以为了她所谓的新闻,就将他出卖?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你别告诉我,你良心不安,打算在外面陪着恩彩吧。”看着她虚弱单薄的样子,他有些心疼,但嘴上说出的话,却是责怪。 “我就爱站这里,你不爱看就走远点。去病房陪你老婆去,别在旁边跟唐僧一样唠叨。”以陌没好气地说道,不是她不想走,但是她现在浑身酸软无力,实在是挪不开步子。 “你!”迟早会被这丫头给气死,云暮寒做了个深呼吸,“我管不着你,你爱站这里吹冷风,随便你。” 云暮寒不再看她,转身朝金恩彩病房走去。砰!身后沉闷的声响迫使他立刻回头。 “以陌,你怎么了!以陌!” 她的身上和烧红的烙铁一样,滚烫的温度灼得云暮寒缩了下手。该死,这女人发烧烧成这样,居然也不吭声。云暮寒的触碰让以陌疼得拧眉,他焦急担心,却根本不知道她哪里疼。他握紧她的手,让她躺在他怀里。她的手很小,仿佛这几年她就没有长大过。只是,掌心的茧是新长出来的。一个女孩子的手,怎么会这样?这些年,她都是怎么过的?那个男人,不会什么家务都要她来做吧? “云暮寒,你好吵。”不过是一时眼前发黑没站稳而已,为什么他紧张成这样。以陌想推开 他站起来,却使不出力气。 “我去洗把脸,回去睡一觉就好了,困死了!”以陌扶着额头说道。 “安以陌!你是不是笨蛋!你平时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吗?跟我去急症室!”云暮寒抱起她就往电梯走去。 “喂,感冒而已,不用送去抢救的,你放我下来!”以陌看着云暮寒,他也太小题大做了。 “如果不想我扛着你过去,你就老实点。”云暮寒语气中带着一丝懊恼,她居然这样马虎,如果不是他发现,她是不是打算就这么死撑着不看医生? 陈楚洋看到云暮寒,怒气又冲了上来。 “都说没有救护车了护送你那棒子女人离开医院了!你不要再吵了!……,以——,以陌。你怎么了,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他干什么抱着你,你怎么了?是不是这小子欺负你了。” “她发烧了,还不叫你们医生都过来!” “我看病需要你教么,要是以陌有什么事,我第一个不放过你。以陌,你等着,我让护士打吊针……” “你们好吵啊,我不要打针,我要回去睡觉。”以陌呢喃着抗议,这两个大男人吵得她的头更疼了。打针?怎么又要打针!明知道她最讨厌打针了,还要她打针!感冒而已,又不是病入膏肓。 “她不像是感冒引起的发烧,以陌,你哪里受伤吗?”看到以陌的神智越来越模糊,陈楚洋有些焦急地拍了拍她。 “好烦啊,昨天摔了一交。蹭破了一点点皮而已。你们不要再说话了,我睡觉。” 陈楚洋立刻卷起以陌的裤角,她的腿已经肿得老高。从膝盖到小腿,伤口翻卷,肉色苍白发亮,一些似脓又似血的浆液浮在伤口,看起来有些吓人。 “她怎么会这样?”云暮寒吓了一跳,自己昨天才和她见过面,她看上去还好好的,怎么一天时间会伤得这么严重。难道是……,他突然想起自己昨天上车的时候气愤地推开了她,莫非是他害她受了伤? “这丫头肯定是伤口处理不卫生,也不知道她从哪扯来的脏布缠伤口!幸亏发现得早,不然截肢丧命都有可能!你帮我按着她,我要帮她把感染了的伤肉清除。” “喂,你不会不注射麻药吧?”以陌那么怕疼,怎么受得了。 “如果病人能够坚持,我的建议是,最好不注射麻醉剂。你按牢她!” “乖,一会就好了,等处理好伤口我们去吃夜宵好不 好?”云暮寒感觉以陌轻轻挣扎了下,他更用力地抱紧了她,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以陌在他怀里轻颤了一下,没有抗拒。以前,她在医院怕疼,他都是这样蒙住她的眼睛。云暮寒,他把她当做了当年的安以陌了吗? 陈楚洋有些震惊地看着这两个人,这样熟稔的动作,这样亲昵的话语,连傻子也看得出他们关系不一般。云暮寒是以陌的什么人,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陆韶迟知道不知道。他心里闪过无数的疑问,却始终问不出口。 整个过程,以陌都出奇地安静。她没有吭一声,但暮寒感觉到她在发抖。看到她疼,他的心也跟着揪起来,恨不得那个鲜血淋漓的伤口是在自己身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担心,为什么会像从前一样地哄着她。只是现在,以陌在他怀里,就好象从前一样。他不想揭穿,不想清醒。就让他把这一刻的情不自禁延续,不要提醒他,以陌早已经成了过去。 以陌疼得浑身冒冷汗,全身不自禁地发抖。她甚至能够感觉到锐器触碰到骨骼的冰冷,但她不敢动,不敢喊。她怕自己一动,就会惊醒云暮寒,这是她思念了六年的怀抱。尽管她知道,这个怀抱有多短暂,但她依旧贪恋着此刻的温暖。他的手,挡在她的眼前,她所能看到的地方,就是他掌心的距离。这时候,她没有陆韶迟,他也不曾记得金恩彩。就让这一瞬间,他们唯一,感觉彼此。 六年,在她都以为自己可以遗忘的时候,却发现,记忆不但没有被时光擦去,反而打磨得更加的深刻。如今她才明白,云暮寒早已经在她心里画了一个圈,那是他给她的紧箍咒,让她再也走不出从前。 有时候,她自己也会问。云暮寒到底有什么好?他霸道,他骄傲,他会让她受伤,让她疼痛,让她快乐,让她崩溃。但即便如此,云暮寒并不是她的理想,却是她的爱。书上说的,有生之年,谁是你的砒霜,谁又是你的蜜糖。 或许,云暮寒就是那杯毒药,可她宁愿含笑饮砒霜,甘之如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以陌能感觉到药水流进血管的凉意。她从来没有哪一刻这样希望,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因为药物的关系,以陌比之前清醒了些,身上的烧也退了,她埋着头,有些怅然若失。 “等吊完这瓶药,就可以出院了,记住,伤口不能碰水,定期回来换药。听见没有!”陈楚洋“恶狠狠“地吩咐道。 “知道了,你个陈大妈,真罗嗦。”以陌转悠着眼睛,低声嘀咕。 “安以陌,千万别得罪我,不要在心里说我坏话,不然下次换药的时候有你受的。我去药房看看,你老实在这里打针。” “快走快走,没见过你这么凶的医生。”以陌冲着陈楚洋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突然想起云暮寒还在身边,她红着脸,尴尬地吐了下舌头。 “外面在下雨,你带了伞吗?”云暮寒并不在意她古怪的表情,而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发。 “谁记得那么多啊,老天爷真是的,早不下雨晚不下雨,本姑娘一出门就下鱼。”以陌不满地撅起了嘴,这丫头自己忘记带伞就怪罪老天爷,这么多年还跟个孩子一样。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记者,围在医院门口很有意思吗?有什么采访比身体更重要?如果淋病了怎么办?”云暮寒低声责怪着,“等下坐我的车,我送你回去!” “哦。”以陌随意地应着,心里却生起一丝怯喜。她抬眼看了眼云暮寒,却发现他表情淡淡的,根本不像她一样激动。 云暮寒将以陌变幻来去的表情收入眼底,兴奋的,雀跃的,失望的。这个丫头还是像以前一样半点不懂得隐藏自己,开心不开心都浮在表面。真不知道她这样的性格如何在社会上立足。自己当年,就是被她这样的表情吸引吧。那样澄澈如婴儿的双眸,不带一丝尘埃,还有那一天之内变幻无数次的表情,不知道多可爱。 只是,他越来越迷惑。这个女人可以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为什么又能狠心地将他践踏?她怎么能够一边表现得毫无城府,又一边伤害金恩彩?她到底是伪装得太好了,还是自己哪里错了? 第十五章 但为君故 (上)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安以陌,也不会有云暮寒。 不顾以陌反对,云暮寒怎么也不肯让她下地行走,他打横将她抱到车上。看到她被包扎得和馒头一样的腿,他觉得心疼又好笑。以陌看见他眼底的笑意,顿时满脸通红,她羞窘地别过头,赌气不理他。慢慢地,倦意袭来,她歪着脖子就睡着了。云暮寒帮她扣好安全带,她似乎极疲倦,轻轻地哼了一声,蜷缩着继续睡。暮寒把车开得极慢,将冷气调小,生怕会惊动了睡梦中的她。 车里很安静,只能听见雨刷规律性滑动的声音。以陌睡得很安稳,她睫毛很长,闭上眼睛的时候,安详得像一个天使。以陌抿了抿唇,习惯性地寻找着依靠,安全带勒得她有些不舒服,但她依然没有醒。她靠着车门,缩了缩身子。 暮寒尽可能地放慢车速,路过外滩的时候,他把车停了下来。收费的工作人员敲了敲车窗,暮寒伸出食指,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他付了停车费,示意对方不用找了。 大概那位收费的大婶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阔气的车主,她笑咪咪地将钱收入挂在脖子上的口袋里,然后乐呵呵地走了。云暮寒冷笑一声,钱果然是好东西,可以轻易地买来快乐。可为什么,如今的他,却更加的不快乐? 雨已经停了,云泽的夜空出奇地明亮。暮寒打开了车顶棚,将两人的椅子调平。以陌蜷了蜷身子,似乎很享受突然宽敞起来的空间。暮寒脱下外套,小心地为她盖上。看着她轻轻地吧嗒了下嘴巴,他笑了笑,不知道这小家伙是不是又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江滩的风,一阵阵地吹了过来。云泽的夜晚总是热闹的,特别是外滩。这里也算是云泽出名的景点了,滚滚的江水,高耸的酒店,立于塔顶的旋转餐厅,七彩霓虹。外地人来云泽,总喜欢在这里拍照。就好象去北京一定要去长城,来云泽必定要来外滩,多好玩并不见得,只不过回去多一些谈资罢了。 隔着行行色色的人群,伴着闪烁不定的灯光,云暮寒几乎快忘记,外滩的星空真实的色彩了。 他躺在畅篷bmw上,注视着夜空。被雨水洗涤过的星空,更加的澄澈。墨蓝色的夜,如同镶着钻石的丝绸,深邃而优雅。他的目光,扫过那一颗颗的星辰。牛郎星,织女星,北斗七星,曾经,他也和她并肩躺着,数着星星。那时候,她的眼睛,比这漫天的星辰还要美丽。 “四颗在一起的是猎户座,暮寒,你看我画得对不对?” “笨蛋,你这样,下次 地理考试,还是不及格!” “谁说的啊,我就是自然地理差一些,我区域地理学得很好的。暮寒,你是什么星座的?”那时候和云暮寒偷跑来外滩看星星,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情。当然,暮寒会以“学习为重”拒绝她的约会,可是以陌总是可怜巴巴地说,就当为她补习天文地理,暮寒只好答应她。以陌当然不会老实地补习,对于云暮寒给她讲解的月亮周期,上弦月,下弦月,她根本一点兴趣都没。 “你考试要考我什么星座吗?”暮寒敲了敲她脑袋,碰到这个满脑子不装正经东西的女人,连他这个优等生都没了法子。 “问一下嘛。哦,我知道了,你是光棍节出生的,那就是天蝎座了。”云暮寒白了以陌一眼,什么叫光棍节出生的? “你是水象星座,我是火象星座,怎么办,我们两不配耶!” “恩,那是不是该分开一下呢?”暮寒忍住笑,看着她苦恼地皱起眉毛。真是小女生,居然相信星座这种东西。 “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的。你休想离开我!”以陌懊恼地说道。 “我也永远不会让你离开我,绝对不允许。”云暮寒刮了刮她鼻子。 “暮寒,我们真的可以一直在一起吗?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呢?”以陌躺着,看着星空。都说天上的星星是死去的亲人,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呢? “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了安以陌,也就不会有云暮寒。以陌,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呢?” “我会等你。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老师也不可以!”听见以陌信誓旦旦地保证,暮寒忍不住笑出声来,在她心目中,他们之间最大阻碍,就是老师吧。 “那你记住,在原地等我。你这个小路痴,最容易迷路了。找不到我的时候,就呆在原地,我一定可以找到你。”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以陌,记得,在原地等我。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安以陌,也不会有云暮寒。 可是,以陌,你依然还在,只是不属于我。兜兜转转,你早已经不在原地,而我,连当年的自己都找不回了。 云暮寒无力地靠在车椅上,以陌就在他身边安静地睡着,就好象当年一样。可是,他们谁也回不去了。 第十五章 但为君故 (下) 再美的梦,都是要醒的。 江风吹在身上,暮寒感觉有些冷。江滩卖花的姑娘,可怜巴巴地蹲在路边,夜已经很深了,不会有人再去买她的花。暮寒的眼眶渐渐地湿了,面前娇小的身影慢慢地模糊,心底的身影却逐渐清晰。 …… “卖花,卖花!玫瑰花,百合花,新鲜的花!” 江滩的女孩搓了搓冻红的鼻子,圣诞节,别人和情侣在散步,他的以陌躲到这里来卖花。卖花就卖吧,这女孩子偏偏把本该浪漫的推售,变成了街头卖菜。 “先生,价钱好商量,你就买一朵吧。”以陌沮丧地耷拉着脑袋。 “你这花放了多久啊?” “很新鲜的,才存了一个礼拜而已,我每天都用水养着,你看,都没怎么烂掉。” 准备买花的女孩皱了皱眉,拉着男朋友走开了。以陌懊恼地蹲了下来,手里的花都耷拉成了咸菜,任谁都不会买了。 “卖花也挑一些好看的花,你居然拿着蔫了的花出来卖。”云暮寒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 “暮寒,你在这里?”以陌吃了一惊,她并没有告诉暮寒,她来外滩卖花。 “圣诞节女朋友失踪,我打算到这里看能不能捡到个女孩陪我过节。” “你敢!” “为什么到这里卖花?”他帮她搓着手,她的手冻得发紫,小脸也通红,看得他一阵心疼。 “我想送你一台电脑做圣诞礼物,这样你就不用和他们在机房抢机位了。我知道,你一直想有台自己的电脑。” “所以,你来卖花?傻瓜,你就算卖光了这些花,也买不起电脑。”暮寒的声音很轻,面前的女孩子犯了错一样低着头,真是傻得可以。 “够的,我已经在肯德基打了一个月的工了。每个晚上做到十一点有五十块!后来我听说卖花赚钱,我提前一个礼拜就进货了,本来以为可以多赚一些。结果花都烂掉了。现在卖不掉了。” “这花多少钱,卖给我好不好?”暮寒捏了捏她鼻子。 “啊?”以陌不解地望着他。 “你花这么多心思为我准备圣诞礼物,我是不是该送你礼物。”暮寒变魔术一样地拿出一条铂金项链,以陌眼睛都被点亮了。她小心地打开项链上的小扣,里面是她和暮寒的合影。 “每天都要带着,不准摘下来。”暮寒将 她拥入怀里,他拿到世川良一奖学金,第一件事情,就买下这条项链。 “我永远都不会摘下来的,云暮寒就在安以陌的心里。”以陌孩子气地举手发誓,“这些花,就当我送你的礼物好了,圣诞快乐。” …… 云暮寒看着以陌白皙的颈脖,她没有带那条项链。他心里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说不清楚是失望,还是失落。 他推开车门,径直朝那卖花的女孩走去。他买下了所有的花,放在车后厢,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深夜的玫瑰,带着暧昧的颜色,那浓郁的红,像极了她轻抿的唇。 云暮寒轻轻俯下身,吻住了那一点瑰色。 双唇柔软的触感,提醒着他内心的渴望。他为自己内心的奢望而不齿,云暮寒,她早就不是你的,你何苦,不肯放手? 以陌轻颤了一下,她从梦中醒来,清楚地感受到他落在唇上的温度,就好象岩浆流淌,那么灼热,灼到心伤。 他吻了她,像从前一样。 她能感觉到他的挣扎与不甘,他……,还爱着自己吗? 如果是,为什么当年要那样绝情? 如果不是,为什么,刚才的触碰会那样的疼痛? 放开她,云暮寒发现,以陌已经醒了。怀里的女孩,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满天的星辰都倒映在她的眼眸里,如同黑耀石一般闪亮。 他怔怔地望着她,意乱情迷。他慢慢低头,再次吻了下去。以陌战栗了一下,随即闭上了眼。 他的唇并没有再覆上来,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动作,云暮寒接起了电话。 “恩彩。” 暮寒的声音如同一盆冷水,让以陌瞬间清醒。 再美的梦,都是要醒的。 云暮寒讲着电话,他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转身回头,发现以陌已经下车。以陌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单腿跳着在路边拦车,她受伤的腿没有穿鞋,那夜色里的孤单背影坚强得让人心疼。他挂断电话,重重地按了下喇叭。以陌心头一震,却没有回头看他,她坐进了一辆计程车,司机迫不及待地将车子驶离。 云暮寒发动汽车,返回医院。在他身侧的坐椅上,安静地躺着,她的发丝。 —————————————————————————— 我总是问自 己,以陌到底爱谁,是不是要写这样一个女孩,会不会惹人讨厌。 我也总问自己,到底一个人能不能在爱一个人的同时,并为另一个人心痛? 也许爱过的人会懂得,放手并不是两个字那么轻巧。 第十六章 破茧成蝶 (上) 赢了,放爱一条生路,输了,就和他从此陌路。 窗外艳阳高照,天空蓝得如同上好的青花瓷。夏季到了谢幕的时候,更加的热了起来,仿佛连气温也在做垂死挣扎。看这烈日当空,谁还想得起那一天的夜雨?外滩的一切,就好象一场梦,醒来之后,再找不到存在过的证明。自从那一晚之后,云暮寒再也没有找过以陌。以陌还是和往常一样,向报社请了假,每天窝在家里看卡通片,等着陈楚洋送一日三餐。在陈楚洋的治疗下,她的腿伤好得差不多了。伤口结了痂,不复当日的疼痛,只有那略带灰亮色的疤痕像挖掘后又被遗弃的沟壑,提醒着她曾经的伤害。 这一天,以陌起得很早,是疼醒的:天未亮,她就觉得腹部绞痛难当,一看床上的血渍,才知道是生理期到了。她拍了拍脑袋,怎么每次都这样狼狈?于是起来,洗衣服,洗被子,等折腾完,已经是上午十点了。以陌看了看日历,想起来,请的假都满了,今天该去报社消假。 赶到报社的时候,都差不多是下班时间。主编提了包准备去吃午饭,刚好碰到了傻站在门口的以陌。以陌吐了吐舌头,硬着头皮等着她一顿臭骂。出乎意料,主编并没有发脾气。 “以陌啊,你来得正好。下午的新闻发布会,我想还是你去比较合适。” “什么新闻发布会啊?”怎么一回来就有活干? “金恩彩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孩子父亲的身份。而且,据说,她还要宣布婚讯。”主编将写好了会议地点的传真交给以陌,却发现她迟迟没有去接。 “我突然想起来下午约了别的采访,还是叫别人去吧。”婚讯,暮寒和她,要结婚了吗?云暮寒,从来就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他怎么会让金恩彩背这么大的黑锅。以陌挽了挽头发,早该料到有今天。 “不行,金恩彩的稿子一直是你跟。临时你让我去哪找记者?新闻发布会,你拿了通稿就走不就行了!我说安以陌,你是不是采了条新闻就开始摆谱了啊?我都叫不动你干活了?你如果真不想干,以后干脆就不要干了!” “不是,我很想干。”以陌咽了口唾沫,立刻站好做立正稍息状。 “现在有空去下午的采访了吗?” “有空。采访一下午都没关系。”以陌挤出笑脸,等主编轻哼一声离开的时候,她翻了翻白眼。失恋也要工作的,云暮寒去结婚,陆韶迟去私奔,只有她安以陌要干活领薪水。 回到座位 上,打开电脑。各网站的娱乐头条,都是金恩彩即将公开孩子父亲的身份。以陌觉得憋闷,关掉了网页,干脆打开土豆看喜剧片。从周星驰电影系列看到《武林外传》,以陌都没有笑一句。 现代人的笑点正的是太高了,以陌在心里感慨道。 午餐时间已经过了,以陌觉得肚子疼得厉害,也没心情吃东西。她无聊地点开一个又一个视频,看着面前的菜单弹出一箩筐,她觉得有些解恨。最后办公室退化了的电脑终于不堪重负地死了机,以陌长长地舒了一口,仿佛解脱了一般,长按启动键,强行关了机。 离下午4点发布会还有一个多小时,以陌实在找不出什么事情打发时间了。她抓起包包,走出了办公室。包包在空中划了个弧,利落地落在了她的肩上。主编总是叮嘱她,不要再背一个像书包一样的双肩包,看上去像个没长大学生,影响报社的形象。陆韶迟送了她很多好看的包包,她却极少用。她总是改不掉那些习惯,习惯性地将双肩包背在右边肩膀上,习惯性地将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习惯性地走路低头不看前方,习惯性地边走边听mp3里的音乐。 不知道是念旧,还是太懒。她是一个习惯了就懒得换的人,用了6年的诺基亚手机,键盘都磨得看不清了,如果不是后来实在开不了机,她也不会换新机。去挑新手机的时候,她想都没想,还是选了诺基亚的直板机。赖开欣曾嘲笑她的固执,韩晓也曾感叹她的坚持,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用不惯而已,那些东西都是很好很好的,只不过,她用不惯。 以陌听着mp3,低头走着,有几次差点撞到了迎面而来的行人。路过一家网吧的时候,她停了下来。网吧门口贴着巨幅的宣传海报。那是大型网络游戏陌上云的公测海报,以陌看了看时间,走进了网吧。 云泽一年一个样,只有网吧没变。除了把电脑更新换代成了液晶屏外,还是一样的热闹。一瞬间,以陌有种时空错乱的错觉。 她挑了台机,注册了帐号。 这款游戏带着明显的云暮寒风格,很像她以前玩的联机游戏。只不过剧情更丰富,设计更美观。 “喂,你智力值不要设这么高。你是不是想玩魔法师啊?你把灵活度设高一点,可以玩弓箭手!你会不会玩网络游戏啊?” 以陌才升了几级,身边就有几个小学生围了过来。 以陌有些不服气,自己玩cs,玩红警的时候,你们这些小屁孩还在娘胎里呢!现在居然来 指点她玩游戏。 “让姐姐我露一手给你们瞧瞧。”以陌看了旁边的小朋友一眼,轻轻地扯下了发绳,长发披了下来。她拿起耳机,隔绝了周围的一切声响。 格斗,组队,pk,打怪。以陌操控着键盘,一气呵成。 等她摘下耳机的时候,突然发现周围的人全部都围向了她。 她习惯性地抬头,却没有看到云暮寒的身影。 众里寻他千百度,寻到灯火阑珊处,他依然不在。 “小姐,你是我们网吧这么多天公测中表现得最出色的。酷游网将给您点卡优惠,还将送您vip帐号。”网吧工作人员殷勤地递过名片。 “云暮寒设计的游戏,我安以陌需要自己掏钱玩吗?”以陌扬眉看了对方一眼,不理会对方诧异的表情,她微笑一下,抓起包包走出去。 网吧外空气很好,好象刚才一场游戏将这六年来的郁闷全部发泄了一遍。她已经六年没有进过网吧,没有玩过网游。总是害怕那熟悉的场景,总是会想起那熟悉的人。 今天,她终于发现,原来,做回以前那个安以陌,并不是很难。 云暮寒,无论今天你是否要娶金恩彩,你都欠我一个回答。 …… “以陌,想不想再比一场,赢了,我娶你。” “那输了呢?” “输了,你嫁给我。” …… 安以陌,和自己比一场吧。赢了,放爱一条生路,输了,就和他从此陌路。 以陌扶了扶背包,对着阳光,给自己一个笑脸。 第十六章 破茧成蝶 (中) 等你做了我老婆……,这恐怕是他说过的,最动听的谎言。那时候的她,真的从没有怀疑过他有一天会结婚,只是她也从没有想过,他娶的那个……不是自己。 金恩彩的发布会真会挑地方,君悦是云泽市数一数二的星级酒店了。以陌看了看电梯里的那一长串数字,漫不经心地按下了金恩彩发布会的楼层。 和暮寒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经常一起来这里。因为在君悦可以俯瞰整个外滩。外地来云泽的人习惯性地乘电梯到顶楼,以为这样就可以将云泽掌握眼中。那时候顶层是要收费的,她和暮寒为了省五十块钱的观光费,总是不去顶层。以陌最喜欢的就是跑到酒店的八十七楼,把身子探出栏杆之外,俯瞰着向下盘旋着的楼梯,大声地喊云暮寒的名字。暮寒每次都紧张地把她拉回来,不准她做这么危险的动作。 “以陌,以后咱们两结婚,到这里摆酒怎么样?我看这吃饭的地方环境还不错。” “废话,你也不看看收费单,结婚在这里,你疯了吧,得花多少钱啊?你说君悦为什么这么高呢?楼层高,收费也高。” “安以陌,你怎么句句话都不离钱啊?正常的女孩子不是要害羞地说一声:谁要嫁给你!你倒好,直接就扯钱。” “可是我本来就想嫁给你嘛。暮寒,要是咱有钱了,就到kobachi吃寿司,去cucina吃木炭烤的匹萨,到patio喝洋酒,我要把君悦这些餐厅都吃个遍!” “你也就那点出息,成天就想着吃,也不怕长成猪。我说安以陌同学,我看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发财了。” “那怎么办啊?” “有办法,你死缠着我,赖着我,一辈子不离开我。等你做了我老婆,别说君悦,全云泽,全世界的顶级厨师我都能请家里来给你好吃的。” “没得吃我也嫁!云暮寒,你娶我吧。” “安以陌,女孩子要含蓄一点!表白和求婚都是男生干的!” 等你做了我老婆……,这恐怕是他说过的,最动听的谎言。那时候的她,真的从没有怀疑过他有一天会结婚,只是她也从没有想过,他娶的那个……不是自己。 “安以陌,你也来参加金恩彩的发布会啊?你那篇稿子真劲爆啊,说吧,是不是金恩彩叫你发的?” 以陌正在发呆,电梯里突然冲进来一个人,是一家网络媒体的记者。 “你开什么玩笑,金恩彩脑袋撞 了么,怎么可能是她让我爆料的?”以陌轻哼一声,这些娱记,也太能扯了吧! “怎么不可能,安以陌,咱们两谁跟谁啊!金恩彩今天第一,公布孩子的父亲,第二,发布新专集,第三,宣布订婚。这多像策划好了的啊,之前什么怀孕什么的,根本就是为新唱片炒作嘛。安以陌,你知道些什么,说来听听。” 他的身体靠过来,以陌后退两步。电梯里的空间本来就不大,偏偏对方装成很要好的样子往她身上蹭,让她说不出的厌恶。平时这些记者都摆出资深的面孔,连正眼都不瞧她一下。有时候她开发布会迟到,没有领到会议材料,问他们借材料抄一下,对方根本不理会。现在可好,主意都打到她头上了。 “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金恩彩再怎么宣传,也不会拿怀孕、被包养这种事情来臭自己吧。再说了,以她天后地位,犯得着吗?”以陌白了对方一眼,平时她还会尊称这些前辈一声“老师”,今天她是连应付的心情都没了。 “安以陌,你是真白痴还是假天真啊?金恩彩再怎么红也是在韩国,到了中国发展,不弄出点新闻怎么行啊?你第一天干娱记?为了上位,这些人什么不敢爆,自爆和导演上床的都有。不就是怀孕么,这些女明星还真怕自己怀不上呢!这不更好,逼着对方娶自己。奉子成婚,这手段,她又不是首创!” 叮!电梯门开了。 以陌没兴趣听一个大男人八卦,冲出了电梯。她是越来越不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了,记者嘛,就应该去新闻部,报道重大工程,揭露社会黑暗!天天扯些花边新闻,有什么意思? 她扯了扯背包,加快了脚步。 “这多像策划好了的啊,之前什么怀孕什么的,根本就是为新唱片炒作嘛。” “这些女明星还真怕自己怀不上呢!这不更好,逼着对方娶自己。” “奉子成婚,这手段,她又不是首创!” 刚才那记者的话,在她脑海里闪过。以陌停下了脚步,猛然想起金恩彩问她借手机的情形。能够用她手机把化验单发给报社的,除了她自己,恐怕也就只有金恩彩了吧。想到这里,她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回报社。 “喂,你能不能帮我在记者邮箱查一篇稿,对就是金恩彩的那篇。我想知道,那张图片,是什么时候传给报社的。” 挂上电话,以陌的脸色暗了几分。金恩彩,原来,是你。 第十六章 破茧成蝶 (下) 暮寒,我们还要错过多少个六年?你知道不知道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我真的很害怕,如果你突然想转身,而我已经不在。 在发布会现场,以陌看到了不少熟面孔。有几个记者跑来套她的话,她懒洋洋地回应着,对方见在以陌这也打听不到什么,只得怏怏地走开。 金恩彩的派头很足,以陌在媒体签到本上留下自己大名后,收到了厚厚的一个信封。她手指一夹,不用掂量都知道份量有多足了,想不到,安以陌三个字也有这么值钱的时候。旁边有记者在小声议论,说巨星就是巨星,媒体车马费给起来,半点不吝啬。 说是四点召开的发布会,拖到了五点二十都没有召开。以陌有些习以为常,这些明星就没一个准时的。她觉得无聊,挑了角落里靠窗的位置坐下,也不理会周围人鄙夷的目光,从包里掏出棒棒糖就往嘴巴里塞。 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那漫天灰蓝色上,有成群的鸽子,盘旋着。 很长时间没有在云泽的天空看到鸽子了,小时候家里养过鸽子,以陌喜欢趴在阳台听他们呱呱的叫声。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暮寒会带着玉米来她家来喂鸽子。在以陌的印象里,暮寒很喜欢那些鸽子,因为他来她家,永远都会带着一袋子干玉米。 …… “发布会就要开始了,暮寒,你还要多久到?” 云暮寒将车驶入了停车场,恩彩已经发了很多条短信来催他了。那天在外滩,他接到了恩彩的电话,唱片公司要和她解约,她说她一无所有。电话里,她哭得很厉害,声音颤抖中带着绝望。暮寒赶到医院的时候,她站在了医院天台,随时可能从上面跳下去。当时的他,想都没想,就说要娶她。 对于恩彩,他是愧疚的。自从自己在韩国和她意外度过一夜后,他再没有碰过她,也没有给她女朋友应该有的温情。恩彩从来没有怪过他的冷漠,相反,还一直对他很好。知道他的公司资金周转困难,她居然瞒着自己去找那个男人借钱,最后还…… 她为他付出这么多,几乎一无所有。他给不了她爱,只能给她婚姻与承诺。 走出停车场的时候,他看到天空盘旋的鸽子,一瞬间,他有些失神。 印象中的以陌很喜欢鸽子,她家里就养了一群鸽子。以陌喂鸽子的时候,会轻轻地撅起嘴巴,学着鸽子“咕咕”地叫,然后把玉米撒在它们面前。她还会在它们的脚上绑上鸽哨,对着它们大吼一声,惊得鸽 子飞起来的时候,天空中会响起一声声的哨声。那时候的她,带着一丝恶作剧成功的欣喜,笑咪咪地往他怀里蹭:“咕咕,咕咕,暮寒,暮寒,你听见没?全世界都是我在喊你的声音。” 他并非喜欢鸽子,但他总习惯带着玉米去她家。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他只是贪恋那时候的她,那样专注的表情,那样灿烂的笑容,美到震撼。 金恩彩的电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她有些着急,记者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暮寒简短地回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进电梯的时候,他做了个深呼吸。这是六年来,他第一次回到云择君悦。以前和以陌一起的时候,他就对自己发誓,一定要和她在这个酒店办婚礼,他要给她最奢华的回忆。如今的他,资产足够买下整个君悦,却再没有资格给以陌任何承诺。 路过发布会现场的时候,他看到了坐在窗户边的以陌。她有些迷茫地望着窗外,和其他记者比起来,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这丫头,六年了,喜欢发呆的习惯倒是一点没变。 以陌出神地咬着棒棒糖,听到周围的声音突然嘈杂起来,才发现是金恩彩出现了。她丢掉棒棒糖,站了起来,看着台上那位打扮得体的女人。她撇了撇唇,走出了发布会大厅。 “感谢各位媒体界的朋友出席这次的新闻发布会。” “之前,有部分不负责任的记者,发布关于我的不实传闻,并恶语诋毁中伤我。对此,我保留追究的权力。” 追究?那请把自己关进牢里吧!听到恩彩的话,以陌嘲讽地笑了笑! “这次召开发布会,我的未婚夫将和我一起面对各位媒体界同仁。之前,我并不愿意将我个人生活和我的事业混淆,但是一些不好的传言,让我爱的人受到了伤害。我想说的是,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我身边,鼓励我,支持我,相信大家对他很熟悉,他就是……” 喀嚓。 突然,整个发布会现场一片漆黑。 会场拥挤的人群中发出了尖叫声,将金恩彩下面的话淹没。 而这场混乱的始作俑者——安以陌,正慵懒地靠在墙边,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大家忙成一团。 “我这是节能环保,给你来个拉闸限电而已。”以陌打了个响指! “你玩够了没有?”以陌还想捉弄下金恩彩,身后一个冷漠的声音让她身体一僵。 “刚才停电,我就出来逛逛,刚好路过这里,顺便来检查一下,是不 是跳闸了。”看到云暮寒冰冷的脸色,以陌抵死不认帐。 看到她目光闪烁不定,一副被人揪住了小辫子的模样,云暮寒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以陌从来就不是那种嚣张跋扈,胆子很大的女生。可偏偏她又耐不住寂寞,喜欢弄些小动作捉弄别人,每次被发现了,她都是低着头,埋着脑袋,找各种借口推脱,实在被逼急了,她也会破罐子破摔,摆出一副“是本姑娘干的又如何,要杀要剐随便你,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表情来。 云暮寒轻声叹了口气,伸手去开电源,以陌猛地抬头,抓住了他的手。 “安以陌!你到底在搞什么!”记者们还在等着,恩彩的发布会就快被这丫头给弄砸了! 以陌看着云暮寒,死死地咬着唇,就是不让他开电源。她的手死死地抓着他,带着些傻傻的憨勇。 “放手!”暮寒看着以陌说道。 “不放,没错,我是故意破坏金恩彩的发布会。可是,是她先利用我来公布她怀孕的消息,是她故意借我的报道来逼你跟她结婚……” “安、以、陌!够了!恩彩从来没有逼我娶她,结婚是我提出来的。请你……不要中伤她。” “我中伤她?云暮寒,你是被这女人迷得脑子糊涂了吧。她可以利用我,也就可以利用你。说不定,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你的,你自己做了便宜爸爸都不知道!” “如果你再说这样的话来污辱恩彩的话,我会让保安请你出去。” “你……说什么?”尽管云暮寒的语气平淡温和,但在她听来却如同利刃般伤人。 “恩彩不像你。我认识她六年,她是个非常单纯的女孩子。她从来没有欺骗过我。” “你之所以相信她,不信我。就是因为我曾经骗过你。如果我告诉你,六年我之所以会收那50万,是因为……” “不用说了,安以陌,你最好不要跟我提当年。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情,就是离开你。拜你所赐,我才有斗志去争取今天的一切。别告诉我现在你后悔了,想回头,不要让我看不起你。”她怎么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地跟他提当年,他真想切开她的心看看,这个女人,到底还有没有心? 暮寒的话,字字都好比重捶,捶得她的心支离破碎。胸口一阵阵袭来的痛,几乎压得她无法呼吸。她身体一软,几乎站不稳。她努力地撑住墙,不让自己倒下去。乘着她身体偏开的空隙,暮寒拉起了电源总闸。 他转身朝发布会现场走去,没有看到身后以陌苍白如纸的脸色。 “暮寒……,不要进去,我真的后悔了,不要进去。”以陌的声音在颤抖,似乎还带着恳求。如果他们一定要有人让步,那她让步好不好?她缓缓地蹲下,双手抱头,把自己埋藏在痛苦的回忆里。六年前的事情,每一次回忆都像是一场酷刑。她永远不愿意想起,自己当初是怎样屈辱地接过那张50万的支票。可是让她终于有勇气,向对他解释当年,他却再没有兴趣倾听。 暮寒没有再看她,径直走进会场,进门的时候,他重重地关上了会场的门,仿佛只有如此的用力,他才能让自己狠下心来。对不起,以陌,你还有陆韶迟,还有未来,而恩彩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能辜负她。以陌,你永远不会懂,恩彩到底付出了什么。那孩子不是我的,可我却更加不能对她弃之不顾。哪怕……,这么做会伤害了你。与你在外滩的那一夜真的太美,美得我至今都不舍得回忆。但是我已经决定了娶恩彩,我必须让自己……对你死心! 以陌看着云暮寒走远,他们的距离,又何止这一扇门,他们隔了六年,隔了金恩彩,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暮寒,为什么我能够感觉到你的爱还在,却再也不能抓住它?我真的没有力气再去阻止你, 扩音喇叭里,传来云暮寒宣布订婚的声音。以陌拿出手机,找到云暮寒的名字,然后……,按下了删除键。 暮寒,我们还要错过多少个六年?你知道不知道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我真的很害怕,如果你突然想转身,而我已经不在。 第十七章 山雨欲来 (一) 就是她,真不要脸!住楼上病房的! 知道自己患上罕见的心脏病,随时可能一睡不醒,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坟墓都见过,那么他的人生,还有什么畏惧的呢?可是她真的很畏惧,很害怕,每一次撕掉日历,就仿佛撕掉自己所剩无己的生命。自从六年前第一次发病,到如今,她每一天都当是最后一天来过,要开心,要坚强,要对得起自己。 六年前,那一天,妈妈病重不治,爸爸接到电话一声不吭。后来有很多警察,拼命敲着他们家的门。而爸爸,最终从楼上跳了下去。那一夜,她蜷缩在房间里,不敢去想自己已经失去了两个亲人。她打电话给云暮寒,他只是说,他在韩国,以后,他们都不会再联系了。 心,痛到无法呼吸。 她终于理解了“痛彻心扉”这个词的含义,生命之中最重要的部分随着心跳一起停止,胸口碎裂一般地痛楚。医生说,她的病过了潜伏期,一旦诱发,就会频繁发病……直到死亡。真是狗血的韩剧情节,唯一遗憾的是,至始至终,她都不是女主角。 但是,她不甘心。 爸爸可以放弃生命,但她不可以。《薰衣草》里说,只要用力呼吸,就可以看见奇迹。但是,这个世界真的有奇迹吗? 这是第几次躺在病房?记者会上,云暮寒毫不留恋地弃她而去之后,只要想起他决绝的背影,她的心就会撕裂般地疼。淡绿色的墙壁,浅蓝色条纹装的病号服,雪白的床单,还有穿着粉红色的护士服行走的女孩,一切都没有变。和六年前那夜她醒来时看到的一个样。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对白,他转身离开,留给她背影。f大,外滩,君悦……,她重温了云泽的所有记忆,才发现,原来兜兜转转,自己不过是在走一条重复的路。只是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在行走,她还能路过谁? 安以陌,六年了,你真的一点都不长进。以陌在心里嘲笑了一声。 “我不要打针,医生最讨厌呜——” 同病房的小孩哭得厉害,护士被他的哭闹弄得手忙脚乱,以陌本来打算好好休息一下,但也被吵得无法入睡。她索性起床,朝那孩子走去。 “小朋友,有没有看过变魔术啊?姐姐教你好不好?”以陌在孩子面前蹲下来,掏出包包里的psp。 “这是什么啊?” “有魔法的盒子,可以变出你喜欢的东西。你喜欢音乐,还是游戏? 还是喜欢卡通片?”以陌晃了晃手里的psp。 “姐姐,这东西,真的玩什么都可以?”小朋友瞪大了眼睛看着以陌玩赛车游戏,一下就忘记了打针的恐惧。 “如果你能做到打针不喊疼,姐姐就借给你玩。”以陌站了起来,拍了拍这孩子的脑袋。回头,却看到了陈楚洋似笑非笑地倚在门边。 “这么小的孩子,你就让他玩游戏机,安以陌,你自己不求上进,现在还来毒害祖国下一代。嗷——,你不是病号么,掐人的力气怎么还这么大。”陈楚洋被以陌掐得龇牙咧嘴的,忍不住叫唤起来。 “陈大医生,毒害祖国花朵的是你吧。你给我做急救的时候,做那么多次defibrite,我没被你折磨死算万幸了。”以陌轻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你这女人,对救命恩人什么态度啊!对了,如果你觉得和小孩子一起住院比较吵的话,我可以把你转到单间去。” “千万不要,陆韶迟不在这里,少了个付医疗费的,能省则省。我看这孩子怪可怜的,家里人都不来看望他。” “他是个孤儿,父母因为车祸去世。这孩子生下来,心脏就有问题:右室双腔心、重度肺动脉高压。如果不做手术,他可能活不过三岁。”陈楚洋叹息了一声,身边的以陌,脸色微变。 “他跟我真很像,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你相信世界上有奇迹吗?”以陌看着那孩子,眼眶有些湿。 “才两岁的小孩,就能被你哄得打针不哭,应该也算奇迹吧。”陈楚洋翘起了大拇指。 “韶迟曾经对我说过,医生是个不断创造奇迹的职业。他认为这个世界会有奇迹,只要你相信。我觉得这孩不仅能活到三岁,而且还能活到老。我一直跟自己说,安以陌,你要撑下去,撑到医学进步,撑到奇迹发生,事实上,我一直撑到了现在,也算是个奇迹。” “没错,医学界充满了奇迹。我打听到了,心外科会为他安排手术。只要把他的双腔心修复成一个心腔,清除异常的心肌,加宽肺动脉,(??我是整理者:肺动脉高压一般没什么办法治疗,并不是肺动脉狭窄,加宽就可以的。)他就完全可以和正常孩子一样生活了,真活到一百岁也不是不可能。”陈楚洋笑了笑,以陌是他见过的最乐观的女孩,也是他当医生这么久,见到的最大的“奇迹”。 “对了,你来找我什么事?”急症室平时都很忙,陈楚洋一般不会在这个时候来病房找她。 “没什么,看你现在这样我很放心,你没有看今天的报纸吧。”陈楚洋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啊,我今天一直在病房,有什么八卦新闻吗?” “还不就是一些普通的八卦新闻,我是想提醒你,你身体不怎么好,报社的事情别操心。” 陈楚洋的态度让以陌有些起疑,自己大闹记者会的事情他没道理不知道。可是他这段时间连一个字也没问过她,而且那天他也看到云暮寒和她的亲密举动,难道他就半点不好奇他们的关系吗?自己这些天都没看报纸,也不知道上次金恩彩的记者会到底如何收场的。想到这里,以陌咬了咬唇,直接下楼,朝医院门口的报刊亭走去。 卖报纸的老头,将以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以陌被瞧得浑身不自在。她不就是穿着病号服来买了一本杂志吗?来这里买杂志的病人挺多的啊,至于瞧怪物一样瞧她么。 “小姐,你是姓安吧。”卖报纸的老头笑得有些古怪。 “什么?你认识我?”她安以陌在这家医院这么出名吗? “你和这家医院的医生都很熟的哦。”老头笑得很暧昧,以陌却一头雾水。 “这家医院的医生经常来我这里来买报纸的,看上去都挺正经的,想不到,嘿嘿。啊,我看你长得也不错,怎么会……” 莫名其妙,以陌不理会卖报老头的古怪言语,她拿过周刊,正要离开,迎面走过的几个护士看到以陌愣了一下,然后又窃窃私语地走开。以陌心里有些纳闷,总觉得今天遇到的人,都很古怪。 “就是她,真不要脸!住楼上病房的!”回到医院,几个路过的病人,好奇地打量着她,指指点点的。 以陌摸了摸脑袋,这些人怎么都怪怪的?难道她走错了路,到精神科了? 第十七章 山雨欲来 (二) 算我多事,安以陌,我看错你了!韶迟为了你,跑去美国求人救你。你知道不知道,韶迟答应了那个女人,无论你的病能不能治好,以后都要一辈子留在她的实验室,帮助她完成医学梦想。就是因为你,因为你只有三个月的命,他为了救你,赌上自己一辈子! 回到病房,想起刚才一路上人怪异的眼神,以陌越来越奇怪。现在的人真无聊,她摇了摇头,翻开杂志。 “美女记者牵涉医院□交易,cg掌门人冲冠一怒为红颜。”杂志首页,巨大的标题映入眼帘。 “美女记者安以陌,用特殊手段套取新闻线索。” “仁心医院高层均与其有过特殊交易。” “禽兽医生和美女记者,桃色无边。” “娱乐记者素质再度遭到质疑。” “多家娱乐周刊要求严惩安以陌。” 以陌的手一松,杂志落在了地上。她和云暮寒争执的照片,还有以前陆韶迟和她的照片,都被摆在了杂志的醒目位置。到底什么时候,她被这些记者盯上了? “金恩彩大方向记者承认怀孕,安以陌见事情败露,蓄意破坏整场发布会,并和金恩彩的未婚夫云暮寒起了争执,最后借口生病,躲在了仁心医院的保护下。” “云泽都市报主编表示,她并没有教唆旗下记者用不光彩手段取得新闻。安以陌的行为,纯属个人行为。” “金恩彩在记者会上表示,她并不认为安以陌牵涉色情交易,不过医院的管理制度,的确存在缺陷,她保留法律追究的权利。” 以陌将杂志放回桌边,突然发现手机里有一条未查收的短信。 你以后不用来上班了。 读完这条短信,以陌轻蔑地笑了声。 出乎意料的,她并没有很失落。一个早上,她觉得自己麻木了。爱了九年的男人和别人订婚了,一直在拼命坚持的工作也失去了。以陌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年岁老了的挂钟,明明知道慢了几个轮回,还坚持滴答地走着。等到一切都停摆,她才彻底地服气。有一种说法,叫哀莫大于心死,怕就是说她这类人。 接下来的几天里,以陌的生活很规律。她很积极地配合医生检查,打针吃药都很乖,不再抱怨。早晨的时候,她会在医院里散步,顺便买一份当天的报纸。医院里总有人鬼祟地偷看她,她却恍若不知。 这几天的报纸娱乐版,都是关于金恩彩和 云暮寒的传奇之恋。以陌常常抱着一袋子豆浆,边吸边看。这些记者的文笔都很好,把娱乐报道写成了爱情小说。故事里讲了一个热爱唱歌的贫困少女和一位落魄少年的相识相恋相许,最后双双实现梦想的故事。一朝晨暮,灰姑娘成为了公主,接受王子的注目。以陌觉得有些好笑,她并非不相信爱情,只是,她再不相信这个世界有童话。 以陌的平静,让陈楚洋有些忐忑不安。平常这女孩子受了什么委屈,那是天崩地裂地闹腾,怎么现在她被媒体这样诋毁,还丢失了工作,却好象没事的人一样?陆韶迟不在云泽,陈楚洋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的,时不时都要去看看以陌的动静,他真怕这女孩哪天想不开了,做了什么傻事就完了。 “以陌啊,报纸好看不?”几乎每天来,安以陌都在看报纸。实在找不到什么好的话题,陈楚洋只好问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傻气的问题。 “恩,不好看。”以陌的回答让陈楚洋几乎站不稳。 “不好看你还看什么!” “我在找工作。”以陌抬了抬头,这些天她消瘦了很多。她将画满了圈圈的报纸递到陈楚洋面前。 “你就开始找工作了?你——”你也表现得太正常了吧。陈楚洋把即将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太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云泽日报社今年会有一次统一招聘,我打算再考一次。”以陌用笔小心地在报纸上做了一个记号。 “你不是吧,你才刚刚被他们那解雇,现在还想着回去!”她是不是真的被气得脑子傻了,还是,她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我知道那些媒体这么一写,我在这行是混不下去了。现在我名声不好,找普通的工作都未必有人肯要。但是,有一点机会我都不想放弃。” “我真不明白,做狗仔队有什么好的?以陌,我知道你不甘心,但是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 “你不会明白的,去报社工作对我来说很重要。”没人会明白,云泽日报社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重要什么?去报社可以随时采访云暮寒,随时见他是不是?上次在医院,他抱着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你对金恩彩的稿子这么上心,其实是为了他吧。现在记者反而把一切都推到我们医院上来,你知不知道那些记者怎么写韶迟的?云暮寒除了有钱还能给你什么?你这么做,对得起韶迟吗?”陈楚洋见以陌淡淡的样子,恨铁不成纲地说道,以陌被他突然而来的愤怒吓了一跳。 “陈大医生,你管的未免太多了。”原来在所有人心目中,她都是一个水性扬花,什么都可以出卖的女人。知她者信她,她从来不需要去解释什么。 “算我多事,安以陌,我看错你了!韶迟为了你,跑去美国求人救你。你知道不知道,韶迟答应了那个女人,无论你的病能不能治好,以后都要一辈子留在她的实验室,帮助她完成医学梦想。就是因为你,因为你只有三个月的命,他为了救你,赌上自己一辈子!”陈楚洋一时冲动,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把不该说的都说了。 “你再说一遍,三个月什么意思?你不是说陆韶迟去培训了吗?”听到陈楚洋的话,以陌面色惨白。陈楚洋不再说话,刚才的话,已经他懊恼得很。以陌见他这样,也不再询问什么。陈楚洋的话,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并不是因为他说她只有三个月的命,事实上说她活不长的医生多着,她从来不会认命。但他说陆韶迟为了她,甘心奉献一辈子的时候,她心里有个角落猛然变得潮湿与柔软。她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带着点欣喜与心疼,不知是喜还是忧。她被这样的奇怪情绪弄得有些无措,之前在杂志上看到韶迟和她的照片的时候,她也是突然地愤怒,不是因为那些记者诋毁她,而是因为……她不愿意那些人中伤韶迟。 为什么会这样?她心里爱的,难道不是云暮寒么?为什么自己一边为云暮寒的决绝而受伤,另一边又为韶迟而牵挂。安以陌,难道,你真的是一个水性扬花的坏女人?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一直以来对我这么不满。我有些不舒服,出去透会儿气。”千丝万缕的情愫,让她剪不断,理还乱。她有些烦躁地披了件外套,走了出去。 “以陌——” 看着安以陌落荒而逃的样子,陈楚洋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怎么会用那样刻薄的话来羞辱伤害她?明明知道,整件事情,受痛最大的是她。明明知道,她一直是在强撑,其实心里很苦,可他偏偏还要在她伤口上撒盐。他狠狠地一拳打在墙壁上,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第十七章 山雨欲来 (三) “安以陌?陌上花开!”他脸色突然一变,然后深深地望向以陌,那眼神复杂莫辨,仿佛想从她的脸上找到谁的影子。“安逸和林陌,是你什么人?” 出来走了很久,天色渐晚,以陌没有回医院,而是打车去了云泽墓园。发生这么多事情,除了爸爸妈妈,她不知道还可以向谁倾诉。一路上,天都阴沉得很,仿佛随时都会下雨一般。计程车司机低声诅咒着这鬼天气,时不时地抱怨晦气,埋怨以陌给他添麻烦。以陌只当听不懂司机的指桑骂槐,趴在车窗看风景。 云泽的墓园在近郊,因为不是祭扫的日子,这里人很少,湿润的空气中泛起一丝丝阴凉的气息。远远望去,一排排的墓碑,随着起伏的山体,隐藏在一片淡而不见的水汽之中。计程车把她丢下后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傍晚时刻,谁也不愿意在这样的地方多呆。一阵风吹过,以陌打了个寒战,不由得搓了搓手。如今已是初秋,墓园里栽的花已开至阑珊,只有路边的松树依然枝繁叶茂,郁郁青青地遮挡了天边的光线。以陌加紧了步子,朝墓地深处寻去。 以陌父母的墓极其简陋,掩盖在一堆高高低低的墓碑中,很难找。以陌看着鞋子上沾着的泥土,心里有些内疚,她一直没能给他们找个好墓地,只能选最便宜的地方安葬他们。空气中有还未散去的香烛味道,偶尔风一吹过,燃尽的纸灰就扬了起来,呛得人直咳嗽。这种“贫民”式的墓地,几个月都没一个打扫的。 然而她爸妈的墓,却异常的干净,墓碑仿佛刚刚被擦拭过,几束菊花安静地躺着。就在那菊花旁边,还摆着几朵白百合。妈妈生前最爱的花就是白百合,难道有人来过?以陌皱了皱眉,这么多年,除了自己,还会有谁来拜祭他们? “对不起,老爸,我又让你失望了。我没本事进云泽日报新闻部,你要我做到的事情,我总是做不到。老爸,你别怪我了,这样好了,下次我带你最喜欢吃的桃酥饼来孝敬您好不好?” “老妈,你在下面要看着爸爸,别让他辛苦工作。对了,韶迟本来是要来看你的,但是他在美国有些工作要忙,来不了。您千万别生他的气,要保佑他身体健康,事事顺心!” “老爸老妈,我又遇到那个人了。但是你们放心,我不会再和他来往的。我会一心一意对韶迟的,等韶迟回国,我就跟他结婚,他要是不答应,我就绑架他去教堂,到时候带外孙给你们看好不好!” 以陌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着,她把水果食品一件件地在墓前摆好。一 个的对话,陶醉且投入,尽管听不到回答,但以陌却经常讲得嘿嘿傻笑。 秋季的雨,总是细碎缱绻,不易发觉。在墓地里站了好一会儿,以陌才发现衣服湿了,原来是下雨了。幸亏看天色不好,她在包里备了伞,不然估计要一路淋回去了。她傻傻地笑起来,脑海中浮现出陆韶迟担忧责怪的神情,他一定会说她不会照顾自己吧。突然,她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会想起陆韶迟? 下了雨的墓地更难走,泥泞润滑。慢慢的,蚕丝一般的雨渐渐密了,空朦的山色似水墨画般晕染开来,远方的一切似乎都粘在了一起,模糊难辨。以陌注意到前方有人在冒雨奔走,那人背影消瘦,身形挺拔,在雨中疾速行走的模样有些狼狈,以陌见他几次脚下打滑,险些摔倒。她撑了伞,加快步子,追了上去。 觉察到头顶的雨突然停了,那人停下脚步。他有些诧异地望着面前的女孩,她湿湿的刘海贴着额头,脚上的鞋也濡湿了,繁密的雨顺着她的伞往下坠,那是一柄青花瓷图案的伞,古茶色的伞柄握在她手中。她的手指瑟瑟发抖,显然是冻得不行。即便手指冻到僵硬,她也依然努力地将伞放高,举过他的头顶。 “叔叔,雨下得很大,要不一起走吧。”因为寒冷,她说话有些吃力,可以听到牙齿哆嗦的声音,可不知为何,这个声音在他耳里听来,却那般温暖。 “小姑娘,谢谢你了。” “不用谢啦,反正我一个人走这路也怪怕的。咱们得走快一点,这样才能赶最后一辆巴士回市区,要知道这里很难打得到车的。”以陌耸了耸肩,难得在这里看到有人,怎么也要拖着他一起走。 “我来撑伞吧。”见她撑得吃力,他接过伞。 “哦,你饿不饿?我包里有饼干,还有糖果,你要不要吃海苔?”她的包更像是哆啦a梦的百宝袋,乱七八糟的东西将手中的包包塞得鼓胀。这样不注重细节的女孩,他本该厌恶的,可看到这个小姑娘,他却生出了亲切之感。 以陌尽可能地走快点,她可不想晚上在墓地过夜。身边的男人惜字如金,一路上只听见她在嘀嘀咕咕。他修养很好,举着伞,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偶尔路滑,他会伸手扶一把她,带着绅士般的礼貌。 “对不起,您不让我们跟着……”刚走出墓园的时候,立刻有几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几把黑伞适时地递了过来,以陌觉得狂风被他们一挡,顿时暖和了许多。这些人个个撑着长柄黑色大伞,冷冷肃穆地 站着,看上去有些像黑帮电影里的场景。 “不碍。让小张把车开过来吧,小姑娘,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他转身对以陌说道。 “啊?我?”以陌看了眼开来的黑色轿车的牌照,不由得吞了口唾沫,难不成她碰到什么大人物了? “谢谢你借伞之恩,现在送你回家不为过吧。”男子轻笑了一下,严肃中透着和蔼。一见到以陌,他就有片刻的失神,她用是水果味道的洗发水,在这潮湿的雨天闻起来馥郁清甜,让人格外舒畅。 以陌木讷地点了下头,之后便又后悔了,她怎么能随便上人车呢?而且还是个陌生老男人的车! 车一路上朝云泽市区驶去,司机训练有素,把车开得很快,以陌不由得怀疑身边的人是不是有时刻和时间赛跑的工作习惯。在车后逼仄狭小的空间里,以陌尽可能地和身边的人保持距离。这个男人看起来有些面善,但未必就是好人。 “小张,让司机先去仁心医院。”男人在旁边低声吩咐,以陌却吃了一惊。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仁心医院?” “你的外套下面,是仁心医院的住院服。你是偷跑出来的吧。”他眯了下眼睛,眼底是洞悉一切的睿智。 “你简直应该去做侦探!就好象……金田一,就好象……柯南!”这男人的观察力也太强了吧。 “仁心医院我很熟,如果平时需要照顾的地方,尽管找我。”以陌嘿嘿地笑了一声,要说到熟,谁能比她更熟,院长的儿子都被她泡到手了。等等,干什么又想起陆韶迟来! “小姑娘,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安以陌,安逸的安,以为的以,陌上花开的陌。”她笑咪咪地回答,刚答完又想,自己干什么要告诉他?这怪大叔看起来和蔼,却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总让她有些害怕。 “安以陌?陌上花开!”他脸色突然一变,然后深深地望向以陌,那眼神复杂莫辨,仿佛想从她的脸上找到谁的影子。“安逸和林陌,是你什么人?” 第十七章 山雨欲来 (四) 放弃是为了更好地拥有。 正在啃饼干的以陌不小心咬到了舌头,味蕾上传来腥甜的触觉,疼痛让她眼中浮起一层水雾。她抬头仔细打量面前的男人,有些呆呆地回答:“是我爸爸妈妈。” 窗外的雨,如泪水滂沱,在玻璃上哀婉哭泣。 车内狭小的空间有些局促,他注视着以陌。这个女孩眼睛很大,细长的睫毛下,一双墨色的瞳明澈如点漆,闪烁的目光带着一丝顽憨,一如他记忆中的模样。 以陌被他探究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她不由自主地往往车门边靠了靠。她已经习惯了大家知道她爸爸妈妈是谁后流露出的惊讶和鄙夷,大学的时候还有人把她的家世透露给学校,害得她差点申请不到助学贷款。之前还和蔼的大叔,此刻却隐了笑容,他严肃的目光让她有些害怕,可她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懦弱,只能咬牙迎上他的眼神。 “你爸爸叫安逸,你妈妈叫林陌,你没有撒谎?”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威严些,询问的声音却不禁颤抖,真的……是他们的孩子? “是。你可以骂我,嘲笑我,但是我不准你看不起我爸爸妈妈。”以陌倔强抬头,六年前,她害得爸爸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最后自杀收场。亲戚朋友见她如同瘟疫,有一类孩子比穷人家的孩子更加悲哀,就是她这一些问题家长遗留下来的孩子。她已经学会了漠视他人的嘲讽和蔑视,学会了习惯和遗忘。 “你不用怕我。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有个会变魔术的高个子叔叔去过你家?”她胆怯却又带着一丝孤勇的表情让他心头一紧,当年的事情,受伤最大的必定是她吧。 “你是头条叔叔!会魔法的头条叔叔!”以陌努力地回忆着,突然她惊喜地叫了出来。原来是小时候对她特别好的那个叔叔。她不知道他叫什么,只记得自己几岁的时候,有个叔叔来她家,见她可爱就过来抱。她小时候怕生,被他抱手里只会拼命地挣扎哭泣。那叔叔似懂魔法,将手中的钥匙扣突然变没了,她看得有趣,也就不哭了。后来爸爸说,这位叔叔是当年大学新闻系的学长,据说是当兵的,部队送去念的大学,后来和爸爸分到了同一家日报社。是报社的首席记者,专门写头条。以陌就喊他:头条叔叔。 之后,以陌长大念书,头条叔叔却再也没出现。听爸爸说他因为材料写得好,被宣传部举荐,借调到市里给领导做秘书。后来,从了政,升了官,离开了云泽。如今想起来,有十多年未见他了吧。 爸爸 性格很内向,不善言辞,只知道埋头写稿,谈得来的朋友本来就不多,所以以陌对那个高个子的“头条叔叔”印象特别深刻。以陌本就是那种只要对对方有好感,就毫无防备的人。知道他是爸爸的老相识后,她一路上放松许多,唧唧喳喳地讲个不停,从自己一个人读书、生活,一直聊到刚换失业。 “头条叔叔你记不记得,以前我偷偷把你变魔术的钥匙扣藏起来,然后爸爸发现了还打了我一顿。说小时候就偷东西,大了怎么得了。那时候还是你在旁边拦着,不然我屁股就被打肿了!”以陌笑得没心没肺,那中年男子却只勾了勾嘴角。 “你爸爸向来严厉,对人对事都过于刚正,不善变通,最不擅长的就是圆滑的交际手腕。我常说他其实不适合做记者,有一次暴光的一家企业,还是报社的广告客户。”他感叹道。 “恩,我妈妈经常叫他呆子,不过她说她就喜欢呆子。她说以前很多人追她的,她都看不上,爸爸老实塌实,当时她就肯定,爸爸一定会一辈子对她好。”想到妈妈,以陌脸上露出了幸福的表情。爸爸妈妈的爱情,是她从小就向往的。那样专属的感情,包容、深刻。 “以陌,以你爸爸的性格,你相信他会收‘封口费’吗?” 以陌的笑容猛地静止在脸上,她手指拧着风衣外套,似乎在沉思。 “我不知道。”以陌呢喃地说道,说话的时候,她的头埋得很低。她可以接受任何人的歧视,却不想爸爸的好友也看轻他。 “据我对你爸爸的了解,你爸爸绝不会收那笔钱,他不可能为了五十万,放弃他坚持了多年的新闻理想!” “那五十万,根本不是爸爸拿的。”以陌喃喃自语,她的手不自觉地捏紧,连指甲刺穿了皮肉都不自知。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我是说,爸爸不会收别人的钱的。”以陌有些慌张地看了对方一眼,希望他没有听清自己刚才说的话。 “你再想想,在你爸爸去世的时候,还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发生什么,可能是爸爸不甘心被人冤枉,才会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还发生了什么?发生了太多,多得她根本没有勇气再去回忆一遍,至今夜半时分,她还会在噩梦里醒来,然后猛然想起哪些让她煎熬的片段。只是,那些事情太难以启齿,她也不愿意重复。 “任何人可以怀疑他,你绝对不可以怀疑他。他是一个好记者,我一定会 查清楚整件事情,还你爸爸一个清白。” 他说话声音不大,却带着坚定人心的力量。不知为何,他说出来,以陌就相信。 “爸爸临死之前,还跟我说,要我回到新闻部,把他没有发完的稿子发完。这是他的遗愿,可惜我不争气,没办法帮他完成,还被报社开除了。” “你做了记者?我记得你小时候,说想做游戏策划的啊!” “可是爸爸他……” “以陌,人生在世,必须为了活着爱你的人而坚持,却不该为了已经死去的人而固执。你对一份职业,没有爱,何来激情?我知道,你很想实现爸爸的心愿,但是,你自己的心愿呢?每个人,都有一些放不下的事情,但是我们必须学会放下。”他轻轻地叹息,这个孩子太像她了,放不下的,又何止她一个?自己何尝不是? “学会放下?”以陌不解地看着对方。 “如果,你有一杯喝了一半的可乐,但是你这时候却想喝果汁,你会怎么做?” “等杯子里的可乐喝光了,然后倒果汁喝!”以陌想也没想就回答。 “你有没有想过,等你喝完了可乐,果汁也被别人抢掉了。有些明明不适合你,可你偏偏不舍得放手。为什么不考虑倒掉可乐去喝果汁呢?以陌,不要让那些你不想要的东西把你的杯子占满,有时候,放弃是为了更好地拥有。退一步,海阔天空。” 放弃是为了更好地拥有。以陌在心里重复这句话,头条叔叔的话很深奥,她好象听明白了,又好象没有听明白。但是,心底最初的信念开始动摇,她真的需要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遗愿,而浪费这么多时间吗?既然做记者不是她的梦想,她又何必闷闷不乐呢?突然之间,以陌觉得豁然开朗,她感激地看向头条叔叔,是他教会了她自我救赎。 “以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来找叔叔。这是叔叔的电话,平时可能会是张秘书接。” “原来叔叔你也姓陆啊,和我男朋友一个姓呢。”看到对方递过来的一张纸上的“陆”字,以陌脱口而出。 “哈哈,小姑娘居然谈恋爱了,本来还想介绍你和我儿子认识,他也相当优秀的。但是他名字没取好,什么时候都迟一步。”头条叔叔有些惋惜地笑了笑。 “我男朋友也相当优秀的,别人都说他是二十四孝男朋友。而且,我已经决定跟他结婚了。”听见对方要给自己介绍对象,以陌连忙表示自己忠心不二。 “这么急着夸他,看来你很爱他。” “我很爱他?”以陌眼中流露出了迷茫的神色,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她很爱陆韶迟。 “你爱自己的手指吗?”看出了她的怀疑,他了然地笑了笑。 “啊?”以陌被这突然的问题给问愣了。 “或许你会喜欢一个名牌包,你会喜欢跑车和洋房,但是别人问你爱什么的时候,你永远不会回答你爱自己的手指。但是,这并不代表你不爱。大多数人很愚昧,追逐自以为重视的东西,那些东西有可能只是一段回忆,或者是一个遥远的梦想,却忽略掉自己真正想要的。我不会看错的,有些人不过是你喜欢的名牌包,你自以为是你的最爱。有些人却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你的爱早已经深入骨髓,无法和他分割,可是你却不自知。傻丫头,叔叔见过的比你多,你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心,以后你自然会懂。”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天边的夕阳呈现出薰衣草色的霞光。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似乎带着雨后特有的香甜,在光束中旋转可见。以陌打开车窗,做了个深呼吸。清凉的空气沁入肺腑,说不出的畅快淋漓。只一次顺风车的时间,她却感觉如一生般漫长。与智者的谈话,如醍醐灌顶,让她刹那之间,冰雪聪明。或许,对于今天的谈话,她依旧无法完全领悟,但她已经决定自己去寻找那个答案,头条叔叔说得对,人世间有些人是你的名牌包,你会渴望拥有,却并非不可缺少,而有些人却是你的血脉,若今生不能与他相共,人生就不再完整。她不会再为自己的摇摆而自责,爱上两个人并没有错,不过这一次,她一定会做出选择:爱其中一个,另一个用来怀念。 《陌上》更多的时候不只是一个故事,而是我对待爱情与人生的领悟。 第十八章 浴火重生 (上) 那是她永生不敢触碰的伤口,却被人无情地揭开,那种痛,比绝望更加的深刻。…… 以陌去报社办离职手续的时候,报社里正忙得鸡飞狗跳。看着昔日的同事在办公室走进走出,连头都没空抬,她突然觉得庆幸,原来摆脱这种生活,是她一直以来的渴望。没有人送别,大家仿佛把她当成了空气,从她身边穿梭来去,忙得快赶上美国总统。以陌耸了耸肩,默默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彻底告别自己的记者生涯。 “10点钟,金恩彩在君悦举行和新公司的签约仪式,你们谁去采访?”主编风风火火地走出办公室,轻轻击了下掌,大家停下了手里的活,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到了安以陌身上。 “主编啊,现在被她一弄,人家都把我们云泽都市报列入黑名单了,金恩彩这条线还怎么跟啊?” “是啊,去采访不明摆着被人轰出来么。” “这种擦屁股的事情我们是不会干的,主编,我正在跟苏天后的mv拍摄,没空跟别人了。” “这……”主编为难地看了眼大家,她的目光转到以陌身上的时候,明显多了几分责怪的意味。 “金恩彩一直是我跟的,这次交给我好了。你放心,我不会再闹事了。”以陌说道。 “千万不要,她已经不是我们报社的人了,万一再闹出什么事情来,我们可能会被人告的。”旁边的同事连忙阻止。 “对啊,现在全世界都知道她和那个仁心医院的心外科主任有色情交易了,我们还用她,不是自找麻烦么。” “你说什么?” “所有杂志都把你的事情抖了出来,你为了抢新闻,不惜和仁心医院心外科主任上床。现在不止是你丢工作,连他估计都要停职查办。我劝你聪明点吧,得罪谁不好得罪金恩彩。” “今天金恩彩签约中星公司?”她可以不计较那些杂志诋毁自己,但是她不能容忍他们中伤韶迟,不行,她一定要讨个说法。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的愤怒,仿佛不出这口气就不畅快。 “安以陌,你想干什么?我奉劝你不要再搞什么小动作了。现在你已经不是报社的记者,金恩彩的事情,你无权过问。” “我既然不是报社记者,那我的事情,你更无权过问。现在我就去君悦,做你说的小动作。你们爱报道,爱暴光,随便!”以陌夺门而出,刚才扬眉吐气地说完那番话,她心里好受多了。走出报社,她发现几个人影闪 到了街角。她笑了一声,以前做狗仔,现在被狗仔跟,这就叫风水轮流转,安以陌也有当名人的一天啊。 出了报社,她开始给陆韶迟打电话,听到的依然是留言信箱。说不清楚为什么,比起云暮寒的离开,陆韶迟的消失让她更加的烦躁。她从来没想过陆韶迟有一天会不在,以前无论她遇到多大的风浪,至少,他会在她身边。她一遍又一遍地打着韶迟的电话,听见语音信箱里他说:“你好,我是陆韶迟,我现在不方便接听你的电话,有事请留言。”他的声音天生有种让人安定的力量,听了一次又一次,以陌觉得烦躁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她给韶迟留言,说自己下午会去南江,去看传说中亚洲最高的摩天轮。她不确信韶迟会不会查看留言信箱,也不确定中秋节那天他会不会回来,不过她不想再做那个只懂得等待的安以陌了。她买了一张去南江的飞机票。想到几个小时之后,她就能站在那个江南城市的土地上,她有些小小的兴奋。 上飞机之前,她去了君悦。以陌承认自己不够大方,有些事情,她必须要做。 记者们看到以陌的时候,都吃了一惊。桃色丑闻的女主角不是都应该缩在角落里,然后大喊着“别拍别拍”的吗?怎么她却一身光鲜地站在闪光灯下,神气活现? 以陌看到突然拥过来的记者,有些不适应地后退了两步。他们个个兴奋异常,激动得好象中了彩票。她看着他们,就好象看着当年的自己。同事们都说她幼稚,她现在觉得这些人才真幼稚,每天对一些不相干的事情乐此不疲,浪费青春。幸亏她觉悟得早,不用每天对着八卦新闻荒废梦想。人总是有一些执念,比如她对云暮寒,比如她坚持留在报社,妄想着有一天能回到爸爸工作过的地方。等到放下执念的瞬间,她才意识到,以前的自己有多么的孤勇。 “请问安以陌小姐,有人说你用不正当的手段获取新闻资料,对于此事,你怎么看?” “这次传媒界的桃色丑闻,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你和陆韶迟医生认识多久了?” “你怎么看待如今新闻记者的职业道德?” 记者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问出,铺天盖地地砸来,以陌只觉得耳朵嗡嗡响,根本不知道该回答谁的问题。 “安以陌,你会不会为自己做出的事情感到羞愧?” “你觉不觉得自己玷污了娱乐传媒业?” “你觉得不觉得自己是个不道 德的记者?” 问题越来越尖锐,根本不给以陌回答和思考的时间。 以陌松了松背包的肩带,这些记者是不是搞错了,今天应该金恩彩才是主角吧。 中星股东之一的云暮寒正坐在签约席上,看到记者围向以陌,他脸色铁青,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身边的金恩彩突然拉住了他。她目光中有委屈,担忧,更多的是恳求。以陌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嘴角勾起嘲讽的笑。中星的工作人员有些尴尬,记者的注意力都被以陌给吸引走了,金恩彩反倒被晾在了一边。 “安以陌小姐,听说你一直都是用□手段取得新闻,你不做解释吗?” “据说陆韶迟医生已经离开云泽,是不是东窗事发,所以畏罪潜逃?” “你会不会为你的所作所为向金恩彩小姐道歉?” 电视台的一个记者,拿着话筒不停地往以陌面前凑。以陌不满的皱了下眉头,云暮寒终于忍不住了,他甩开金恩彩的手,大步地朝这些记者走来。 “那你会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向我道歉呢?”以陌看了眼这些记者,冷冷说道。 “你们很想采访我是吧,好,我回答你的问题。你问我怎么理解记者的职业道德,我认为,做记者当然要有职业道德。你是云泽娱乐台记者付卫吧,前辈你好,以前主任一直让我向您学习采访技巧,不过我认为幸亏我没有向你学习道德修养。新闻道德第一条,拒绝有偿新闻。有偿新闻是任何社会制度的新闻从业人员都不耻的行为。无论东方、西方,有偿新闻都是新闻职业道德所明令禁止的。这是”拜金主义”在新闻领域的反映,是新闻界的不正之风,它的存在和蔓延,是新闻行业的耻辱。付老师,你这个信封好厚啊!”以陌一边背着课本上的名词解释,一边将站在最前面的记者口袋里露出的小信封角扯出来。她掂量了下信封,一脸无辜地对着这位道貌岸然的记者大哥解释着她所理解新闻道德。 “啊,各位,过来拍下这张签到表。我不介意等你们对这件事情做出解释后,我再对我获得新闻的手段做出解释。”以陌拿下手机,拍下桌上的媒体签名单,上面每个名字后面,都写着金额。 “其实我很愿意和天涯八卦江湖的网友们来探讨下如今传媒记者的素质问题。我也不介意去研究一下,那位爆料我的记者收取了多少好处费。或者,我应该向新闻出版总署或者广电总局提交我的疑问。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以陌理了理被挤皱了的衣服,微笑 着问面前这些目瞪口呆的记者。 云暮寒停住了脚步,以陌和从前一样坚强恣意,她身边再不需要他的守护。 第十八章 浴火重生 (下) 以陌轻轻地推开云暮寒,她用六十天结束了六年的等待,不想长大的人,终于还是要接受成长。 云暮寒停住了脚步,以陌和从前一样坚强恣意,她身边再不需要他的守护。 酒店的灯光很耀眼,以陌苍白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单薄消瘦。她推开拦在面前的几位记者,没有看不远处的云暮寒,径直朝金恩彩走去。 金恩彩戒备地退后一步,以陌身上带着一种压迫感,让她惊慌。 “听说你签新公司,我祝贺你。”以陌笑咪咪地说道,上次在医院她不是很热情地跟自己套近乎么,怎么现在见了她却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 “以陌,你别这样,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不追究了。”金恩彩看见安以陌,侧身朝云暮寒怀里靠了靠,这个举动在外人看来,似乎是害怕以陌会动粗。 “真难为你了,挺着个大肚子,还在背后为我做这么多的事情。我真怕你会动了胎气,报应在孩子身上可就不好了。” “以陌,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哗!以陌突然拿起了准备庆功的酒杯,泼了金恩彩满头满脸。周围一片哗然之声,云暮寒的脸色更加地阴沉。金恩彩愤怒地瞪向以陌。以陌耸了耸肩膀,好象刚才的事情不是她干的。 “你说刚才,是不是也是误会呢?”以陌冷笑一声,挑衅地看着金恩彩。 “小姐,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立刻离开。”保安看到刚才的一幕,走上来,推推搡搡地要赶以陌出去。 “算了,她是无心的。”恩彩嘴角抽动了一下,她头上身上全部都是湿腻的酒水,一脸的妆容也都花了。她强压下怒火,微笑着回答以陌。和以陌的刁蛮任性相比,金恩彩简直可以说是温柔可人的典范了。 “安以陌,你不觉得自己很幼稚吗?”众目睽睽之下,云暮寒突然地拉过她朝后台走去。金恩彩脸色大变,记者们也瞪大了眼想知道这位愤怒的总裁大人会不会为了未婚妻教训安以陌。 “放手。”以陌冷眼看向云暮寒,他双手撑着墙壁,将她扣在面前。 “你到底想干什么?”见他不肯放开,以陌有些无奈。 “这句话换我问你,今天为什么要来签约仪式捣乱?安以陌,你不小了,拜托你不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云暮寒的语气带着责怪,听在以陌耳朵里,却是那样的刺耳。 “你是在教训我吗?云总,请问你 是我什么人?男朋友?未婚夫?老公?如果是其中一样我就听你的话。”以陌看着云暮寒,她明澈的目光,让人不敢直视。 “以陌,如果我以朋友的身份,关心你呢?”暮寒眼中是深深的悲哀,一步错,满盘输。他不能再给予以陌任何许诺,因为,他对另一个女人有了责任。 “那我用朋友的身份提醒你,离金恩彩远点。” “你为什么非要这样说恩彩?以陌,六年前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六年前?如果是六年前的云暮寒,选择相信的,必定是我。” “以陌——”暮寒有些惊慌,以陌眼中的寂灭是他不曾见过的,那是深深的厌倦和疲惫。 “暮寒,我谢谢你回来,让我看清楚自己这六年有多傻。认识我的朋友,都说我在拒绝长大。我真的以为,六年不算什么,我们都不会变。现在才知道,我爱的云暮寒,六年前就离开了我。”以陌轻轻地推开云暮寒,她用六十天结束了六年的等待,不想长大的人,终于还是要接受成长。 云暮寒看着以陌转身,他已经不了解现在的以陌,这一次,他真的是失去了她。 “以陌,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以陌正要离开,金恩彩突然叫住了她。看见以陌和云暮寒在一起,她的脸色很不好。 “正好,我也有话对你说。”以陌迎上她的目光,不卑不亢。 两人进了一侧的休息间,金恩彩反手将门扣好。 “安以陌,你什么都不用说,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不甘心,你一定在想,那些媒体为什么那么写你?为什么还要牵涉到你的朋友。我告诉你,这只是一个教训,让你知道你的行为可能会连累身边的人。所以,你自觉点,离暮寒远点。不要用什么有偿新闻来吓唬外面的记者,说起有偿新闻,谁比得上你爸爸。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爸爸为什么自杀,就因为他当年收了50万的贿赂……” “你知道些什么!”听到金恩彩说出这件事情,她脸色煞白,连声音都开始颤抖。 “你以为你还有秘密吗?安以陌,你所有的事情,我都清楚。你心里也很清楚,那50万是你收的,你爸爸是为了维护你,不把你的丑事张扬出去才替你背了这黑锅。是你,逼死了他。你不仅仅早恋,还做援助交际,对象居然是自己男朋友的继父……” 啪!以陌猛地打了金恩彩一个巴掌。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诋毁她的人格,她凭什么这样践踏她的伤痛? 被以陌打了以后,金恩彩愣在原地,突然间她好象意识到自己被打了,猛地惨叫出声,推开门捂着脸冲进了云暮寒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以陌依旧愣在原地,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刚才金恩彩,趾高气扬地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真怕自己会一时冲动掐死这个女人。只要她闭嘴,只要她住口!那是她永生不敢触碰的伤口,却被人无情地揭开,那种痛,比绝望更加的深刻。 “恩彩,你怎么了!安以陌,你居然打人!”暮寒不可置信地望着以陌,眼中是掩饰不住的震惊和失望。 以陌神情依旧恍惚,她也很想痛哭一场,但她哭不出来。她满脑子都是金恩彩刚才的话。不是这样的,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可为什么大家都认定错的那个是她!她再也不想见到和六年前有关的人,一个也不想!她猛地推开云暮寒,朝电梯口奔去。 “站住,跟恩彩道歉!”云暮寒喊住了她。 以陌停下了脚步,慢慢回头,那位窝在云暮寒怀里哭泣的女子,外表美丽如同罂粟花,内心也如此。这个女人知道什么是她致命的伤口,知道怎样可以让她屈服沉默。六年前的一切,她不能说不可说,这个女人却把它变成了把柄,刺得她无还手之力。 “对不起。” 她毫无生气地吐出了这三个字,心也随着这三个字枯萎死去。她捏紧了手中的机票,心里告诉自己要坚强,绝对不能就这样地被击垮。她没有再看云暮寒,而是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以陌,从前的一切都过去了,再也不能伤害你,从现在开始,你要为自己而活。 ———————————————— 棒子啊棒子,我想掐死她。 第十九章 一城晚风 (一) 只要她回头,她就能发现,自己从未走开,她从来就没有失去过他,因为他从不曾离开。 比起云泽,南江市更像她的故乡。 这里的道路,都有着很历史的名字。这里没有高架桥,没有漫街的豪华跑车,高峰的时候,不管本地车牌还是外地车牌,一视同仁地堵在那里。听着司机们一边按着喇叭,一边用听上去很凶狠的南江话诅咒着,以陌却觉得很亲切。这里让她感觉到真实,她承认自己是个带着点小资情调的小农,骨子里还有些小市民。她不喜欢云泽的商业化,不喜欢势利和冷漠。 或许是韩晓常常跟她提起南江市的缘故,行走在这里,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放松和熟稔。 “在民德路买蛋糕,到羊子巷吃夜宵,建德观的火锅还在烧,请客要去孺子路,买衣服我们逛步行街,到绳金塔喝汤,到青云谱感伤,。生活在别处,不如生活在南江,那是装满记忆、同学、死党,还有他的城市……” 每次韩晓用温情的电台播音语言,念出这段南江人对家乡的描述时,以陌都会很向往。 外滩、君悦、国定路的新东方、f大……,这些都是装着她记忆、同学、死党的地方,她把过去和怀念留在了云泽。只是南江……,她可以和谁一起分享。 这些天,以陌过得很自在。在江南三大名楼之一的楼阁上看落霞孤鹜,秋水长天;在象湖之畔观候鸟南飞,日暮西山。她享受着这里的亚热带季风气候,陶醉在秋季湿润的潮湿空气中…… 这些日子,她每天不务正业,游游荡荡,该去的地方都去过了。以陌看着手机里的日期,今天是中秋节。六年前开始,她就不再过这个象征的团圆的节日了。每次看到糕点店排队买月饼的人,她都会有些落寞,这个节日一直在提醒着她,她是一个孤儿,她没有亲人了。 “你好,我是陆韶迟,我现在不方便接听你的电话,有事请留言。” 电话拨了又挂,最后终于筋疲力尽地提示:手机电量低。 这个中秋节,陆韶迟失约了。 以陌看着黑掉了的手机屏幕,心里空荡荡的,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两年来,她已经习惯了陆韶迟的呵护。她把他的爱当成理所当然,可是这份依赖,也不再属于她了。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放不下的只有云暮寒,现在她才发现,原来陆韶迟也可以左右她的情绪。她突然理解了云暮寒和金恩彩,人并非无情的动物,那些朝夕 相对,冷暖与共的岁月,不可能一笔勾销,比爱情更强大的是时间。 安以陌,你不是个花心的女人,可你却是个贪心的女人。 你给不了陆韶迟的,却期待着他能给你。只有你自己知道自己多么地畏惧寒冷,所以才会舍不得放开手心的温暖。 只是,陆韶迟,他也不要你了。原来,真的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你可以放弃云暮寒,陆韶迟也可以放弃你。 以陌在心里笑自己,她拿起手机,狠狠地丢了出去。手机抛物线落入江水之中,只溅起了小小的水花,便没了痕迹。 她趴在江边的栏杆上,望着远方缓慢旋转着的摩天轮。传说中,摩天轮的每个盒子里都装满了幸福,当仰望摩天轮的时候,就是在仰望幸福。以陌轻轻抬头,仰望着幸福的角度。有人说过,摩天轮每转过一圈,地球上就会有一对拥吻的恋人。这座比英国泰晤士河边的“伦敦之眼”还要高的摩天轮上坐了多少对恋人?又转过了多少圈幸福的轮回?以陌撇了撇嘴,浪漫的传说真害人,把她从云泽勾引到了南江。她看了看手中的票,坐在世界上最高的摩天轮上转一圈的价格是五十元。 韩晓说过,来南江做摩天轮,一定要在黄昏的时候。 你可以直接看到这个城市白天和黑夜的距离,在离天最高的地方,看暮霭沉沉到漫天星辰。 以陌安静地随着摩天轮升上天空,她的目光落在了远处。 陌上云暮,倦鸟迟归。 这是她梦中希翼着的风景,只是风景看透之后,再不会有人,愿意陪她看细水长流。 “去他妈的云暮寒!” “去他妈的陆韶迟!” “我不要你们了!” 在离天最近的地方,以陌大声喊着。 云暮寒,陆韶迟。这两个名字在夜空就纠缠,又被风吹散。 “我不要你们了。”以陌低声重复着,一个人一生之中不仅仅有爱情,她的快乐会回来,她的幸福不需要寄托任何一个男人。 摩天轮转了一个轮回,又回到了原点。 走出舱门,以陌觉得风吹到脸上,有些凉。她惊觉自己流泪了,这些天,被云暮寒误会,被金恩彩陷害,失去工作,生死一线,她都没有哭。而在空中喊出那几个名字的时候,她却哭了。 安以陌,你真把自己当琼瑶戏里的苦情女主角了?她擦干眼泪,耸了耸肩膀, 根本不会有人观赏的泪戏,又何必矫情表演? 她没有发现,就在与她比邻的另一个太空舱里,有人一直在注视着她。 早晨在街边的凉拌粉摊,他坐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她吃着一大碗粉。在淡青色的雾霭中,她缓缓抬头,她的唇被辣椒泡成清透的红色,额头沁出汗来,吃东西的时候格外专心,表情陶醉。他知道,她从来都是知足的女孩,一块五毛钱的凉拌粉也能让她这样的满足。 上午的时候,她在路口的一家书屋看漫画,看着看着,她会不经意地笑起来。等到书屋老板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她才嘀咕着把漫画放回原处,一双眼睛还不死心地往书架上看几眼。那孩子气的模样,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下午的时候,她在广场逗着手推车中的小孩,帮来往的游客拍照。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宁静而美好。他就这样看呆了,不敢去打扰。 傍晚的时候,她在新城区,隔江眺望老城区。抬头的时候,他看见她露出白皙的颈脖,尖瘦的下巴。在一片暮色中,她像一只被遗弃了的宠物狗,眼中透着无助。他看见她将手机丢入江水之中,心中隐痛。 在摩天轮上,他听见她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说不要他了。 那一刻,他真不知道是该惊喜还是该难过。 原来,自己也会有这样患得患失的一天。两年时间,他都看不清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是什么地位。即便自己离开,他也不确定她是否会生气,会思念。一直以来,她能够做到宠辱不惊,他却不能做到去留无意。 他在她身后,她并没有发现。 他看见她流泪,却没有上前。 以陌,中秋节快乐。 他在风中默默地说道。 他没有失约。 他一直都在。 只要她回头,她就能发现,自己从未走开,她从来就没有失去过他,因为他从不曾离开。 第十九章 一城晚风 (二) “我一直都在这里。”韶迟扶住了醉熏熏的以陌,她憨态可掬的模样惹得他微笑。 从江滩玩回来,天已经黑了。以陌无聊地坐在索菲特酒店的西餐厅里,打量着周围。这里有些冷清,南江人很传统,还不习惯在酒店度过中秋节。她趴在桌子上,玩着面前的玻璃酒杯。南江的新城区漂亮是漂亮,可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吃饭的去处,这里没有小餐馆,只有大酒店。以陌看这家酒店装修还不错,才决定在这里解决晚饭。 隔壁桌,公关部经理正在向一对情侣推荐酒店的空中花园婚礼场所,欢声笑语总是不经意地传到她耳朵,听上去更像是一种讽刺。原来,全世界的酒店都能结婚,不仅仅是君悦。 “小姐,请问你要喝点什么?” “喝点……就给我放那的那瓶酒吧。”以陌懒洋洋地趴着,连菜单都不愿意翻,随手指了指前方玻璃橱柜里放着的红酒。 “小姐,那是hautbrion。” “啥?哈特啥?你不用告诉我名字,你直接拿来我尝尝好不好喝先!”以陌看了眼服务生,他怎么大惊小怪的样子。 “小姐你还需要什么?” “呃……,牛排七成熟……,不行我减肥,换蔬菜沙拉吧,再给我一瓶雪碧。” “小姐,你点过红酒了!” “你难道不知道红酒加雪碧比较好喝吗?”以陌微笑着,虽然他们都说只有不会喝酒的才用红酒加雪碧,不过没办法,她就喜欢汽水般的口感。 “hautbrion加雪碧?”服务生嘴角抽搐了一下,暴殄天物啊! “你——好——烦——啊!”点一个菜需要这么再三确认的吗?以前和陆韶迟,她也是这么点的啊,雪碧配红酒,陆韶迟都没说她没品味! “蔬菜沙拉,hautbrion、雪碧。好的,小姐您稍等!”服务生终于肯定了以陌点的单。 以陌调着红酒,听着悠扬的钢琴曲,很是放松。这琴师真的不错,就连她这种不懂音乐的人,都可以感觉到琴声中的柔情。缓慢的琴声,像恋人温柔的手,抚过心中的伤痕,让人沉静。 在琴声中,以陌食欲大增,一会儿就将沙拉消灭光了。她喝着红酒,打了个饱嗝。 服务生咽了口唾沫,有人这么喝红酒的么!红酒应该是吸吸地品味,慢慢地下咽,闻香赏味。这女人居然喝饮料一样猛喝狂灌,太浪费了! “小姐,谢谢,四千三百八。” 以陌迷糊地抬起眼睛,刚才那些酒下肚,她已经醉眼朦胧了。 “你欺负我喝多了是吧,是不是四十三块八啊?我才点了多少东西啊!” 服务生脸色一暗,这女人借酒疯想跑单! “小姐,这是你的帐单。四千三百八,谢谢。” “你休想……骗我。”以陌抓起帐单,眯起了眼,看了看。 “这里是不是多写了好多个零啊?” “hautbrion,的确是四千。”服务生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考虑是不是要报警抓住这准备跑单的小姐。 “四千!为什么不是四十!不就是葡萄酒么!还没有康师傅的葡萄汁好喝!”以陌哭丧着脸,陆韶迟从来没告诉过她,点一瓶红酒要这么贵的! “小姐,下次记得去小卖部,买醒目葡萄味的汽水,两块钱一罐。比你用雪碧对着hautbrion节省多了。” “我也这么觉得,可是你这里不准自带酒水。”以陌一脸委屈,服务生嘴角抽得更加厉害了。 “你是刷卡还是付现金?” 我不想付行不行啊?以陌在心里嘀咕一声。一瓶子葡萄汁加酒精就要四千,那简直就是抢钱啊。 “这位小姐,看来我们只能交给警察处理了!” 旁边的钢琴似乎到了□,盖过了服务生的声音。一连串的音符响起,又归于死一般的寂静。 服务生和以陌都被这突然扬起的琴声骇住了,他们扭过头,看向琴师。 琴师,在黑色的钢琴边抬头,他站了起来,从灯光深处走向以陌,除却光华,他的身影逐渐清晰。 “我一定是喝多了。”以陌喃喃自语,为什么她觉得那个男人……好象陆韶迟? “这位小姐今晚的消费,全部记在我帐上。” “是,陆先生。” 听见陆韶迟这么说,服务生对以陌的态度立刻恭敬了几分。有钱人的确是有奢侈的资本,这不叫暴殄天物,而叫生活情趣! “陆……韶迟,你怎么会在这里?”以陌晃了晃晕晕的脑袋,她一定是在做梦。 “我一直都在这里。”韶迟扶住了醉熏熏的以陌,她憨态可掬的模样惹得他微笑。 “我肯定是醉了。”以陌咬牙切齿,将身体全部重量交给他,“琴 师怎么会变成韶迟呢!陆韶迟,我发现我醉了的时候看你,你……特别的帅。” “是,你醉了。我也醉了。”他打横将她抱起,她没有挣扎,安静地躺在他怀里。她的脸微微发红,低声呢喃着,时不时地还抱怨他不曾告诉她原来红酒是这么贵的。陆韶迟轻声笑着,若他不在,恐怕她真要跑单了。安以陌,真是个迷糊的女孩。他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 第十九章 一城晚风 (三) 不择手段也好,乘人之危也罢,他陆韶迟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一次机会,把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以陌的酒品很不好,喝多了就胡言乱语。hautbrion的后劲很足,之前她还只是脸上发红,现在就已经完全醉了。陆韶迟抱她去客房,她在他怀里挣扎呢喃,片刻都不肯安分。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她扯乱的领带和衬衫,韶迟尴尬地笑了笑。服务生大概第一次看种场景,努力地憋着笑意,恭敬地领着他去客房。 “云暮寒,你为什么要去首尔。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为什么要帮金棒子来欺负我?”以陌抓着陆韶迟的领子,含糊不清地问道。陆韶迟身体一僵,眼神黯淡了几分。 “我不是云暮寒。”陆韶迟淡淡地纠正,云暮寒,他在心里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温柔不再。 “你不是云暮寒,你是安以陌!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稻根藤鹿先生!哈哈。”陆韶迟皱了下眉毛,这丫头真是醉糊涂了。 以陌见他不答话,皱着眉头沉思起来。过了片刻她又说:“安以陌,你这样是不对的,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这个笨蛋,你居然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喜欢谁。看到云暮寒你难过,陆韶迟走了,你又总是想起他来,你心里不安,恨不得也飞到美国去。你明明就动心了,还傻傻地不承认,你真是个大笨蛋。” 陆韶迟轻轻摇头,怀中女子红着脸蛋,嘟着嘴巴,一本正经地模仿着自己说话的语气,让他哭笑不得。以陌歪着脑袋打量着他,见他一直不说话。她气恼地将眉头拧成了老太婆。 “安以陌,你太笨了,我决定不喜欢你了,不陪你过中秋了。听着,我稻根藤鹿,不要你了。”她撇了撇嘴,用手指捅着陆韶迟的胸口,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醉酒的缘故,她说话颠三倒四,可陆韶迟却听得一清二楚。他勾了勾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他不得不承认,以陌刚才那番“表白”他很受用。 “我不要你们了,谁也不要了”以陌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有些哽咽,她往陆韶迟怀里蹭着,那里,有她想要的安全感。渐渐地,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她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在他怀中沉睡。 这一夜,很是漫长。陆韶迟不敢惊动以陌,他独自站在酒店落地玻璃窗前,燃了一支烟。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看沉睡着的以陌,掐灭了香烟。窗外夜色空旷,丝丝晚风吹散了他的倦意。 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南江,这个城市并不算发达, 比起云泽来说,经济环境并不算好。可来到这里,却让他萌生了安定下来的念头。他打了电话回医院,告诉母亲,他打算在南江建分院。母亲并没有反对他的意见,对于他,她从来都很放心。 南江的星空是墨蓝色的,就好象旧电影中女子锦绣的旗袍上的暗花,有着柔软的颜色。 陆韶迟抬头望着这绸缎般旖旎的夜空,皓月当空,这样的夜纯净得看不到一点星辰。远处摩天轮的灯光闪烁着,这就是她一直期待的风景吗? 在大洋彼岸,他也常常这样,独自一个人站在窗前,左手插在口袋,右手端着清咖,透过实验室的透明玻璃窗,注视着夜空,一站就是一夜。那时候的他,习惯了香烟和咖啡,失眠多梦。新药试验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他把自己锁在实验室中,脾气暴躁得很。他不敢开手机,不敢上网,甚至不敢去呼吸实验室外的新鲜空气。那时候的陆韶迟,懦弱且狼狈。 分开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爱以陌。本以为是他在呵护着她,其实是自己在依赖她。知道他们两关系的人,都认为以陌高攀了他,只有他自己明白,陆韶迟其实是配不上安以陌的。他好强,从未有过失败,也绝对不能让自己失败。即便再愤怒,他也会让自己优雅微笑。 他讨厌自己的身份,那样优越的家世,那样显赫的背景,让他必须谦虚有礼,必须从容不迫。记得小时候,他和幼儿园的小朋友打架,母亲被幼儿园老师喊了过去。在老师面前,母亲表现出了惯有的涵养,礼貌道歉,看着老师眼中赞叹的目光,他在心中冷笑。回到家,母亲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巴掌,让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在外面给她添乱。 从那之后,他就学会了隐忍,学会了控制欲望,学会了波澜不惊。那样一个完美的陆韶迟,存在于人前,梦幻得不够真实。他讨厌这样虚伪的自己,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不再扮演王子的陆韶迟,应该是什么样子。 以陌的出现,让他发现自己原来也会开怀,会嫉妒,会贪婪,会恐惧。感觉到冰封已久的七情六欲又回到了他身上,他才觉得自己像一个正常人。陆韶迟,并不完美,为了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他可以将所有的缺陷隐藏,欺人欺己。在他快要丢失自己的时候,他的世界,出现了一个安以陌。 爱上以陌,对他来说,是一场救赎。 他不会,也不能放手。 若不是母亲说医院出了事,急着回国,他也不会上网,不会知道以陌在云泽遭 遇的一切。网站上是以陌背着包被记者包围的照片,还有那些铺天盖地的诋毁和漫骂。那些记者居然说他的以陌以色情手段获得新闻,他们用最残忍的字眼,极力抹黑她的清白和尊严。他不敢想象,承受着那样的骂名和打击,以陌会有多难过。他当初怎么可以,将她一个人丢在云泽?在她最需要的他的时候,他却不在她身边。她所面对的侮辱和责难,根本不是一个年轻女孩所能承受的。 打开手机,跳出来的全部都是以陌的语音留言。她的语气,一次比一次低落,一次比一次绝望。他有些恨自己,怎么会这样的愚蠢,蠢到将她推远。 他是连夜回到云泽的,他看着她从酒店里走出来,轻轻地回首看身后。她咬着唇,微微低头,眼中是掩饰不了的落寞。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她,无精打采,仿佛被抽掉了一半的灵魂。 在飞往南江的航班上,他坐在她身后。看着她望着窗外的云朵,眼中装满了好奇。下了飞机,她跑上跑下地参观南江新机场,雀跃得好像一个孩子。 他不想打扰,那样一个安以陌。没有云暮寒,没有陆韶迟,那时候的她,为自己的快乐而快乐。 看着她和小朋友嬉戏,和老人攀谈,他不忍心上前打扰,生怕自己的出现会打破这种宁静美好。 直到她将手机丢进水中,在摩天轮大声喊他的名字。 他才猛然明白,踌躇不前,也是一种伤害。 不择手段也好,乘人之危也罢,他陆韶迟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一次机会,把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床上的以陌翻了个身,熟睡的她,并未发觉身后深邃的目光。 第十九章 一城晚风 (四) “昨天的事情,你真的不记得了,你让我别走的。”陆韶迟的声音略带失望,受伤的神情一闪而过。 醒来的时候是清晨,以陌觉得头仿佛灌了铅一般昏沉。 她侧了侧身,目光落在了床前的落地玻璃窗处。 窗外细碎的阳光在云层后抬头,粉色的云彩大朵大朵地镶在澄蓝的空中,很像小时候吃过的棉花糖,更奇特的是,天边还有几只风筝,在风中飞舞。这里的风景是流动的,只有江边的摩天轮,沐浴在晨曦里,静穆安然,不复昨夜的旖旎。 这里是什么地方? 以陌调整了一下睡姿,这床可真舒服。她躺在床上,打量着房间,努力地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 昨天,她等了一天没有等到陆韶迟。于是一个人去了江边,傍晚的时候去坐摩天轮,之后,她去晚饭,吃了什么不记得了,总之,醒来的时候,自己就在这“风景这边独好”的房间里。 自己在这里住了一夜吗?现在几点了?她伸手去摸手机,她有不好的习惯,总把手机放在头边。陆韶迟也提醒过她很多次,辐射对人体不好,可她却总是不习惯将手机放远。 咦——,手机呢!以陌摸了个空,难道她手机被人偷了?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思索着这古怪的一切。 “糟糕!”她眼睛一亮,猛然想起,手机被自己丢进了江水里。 “该死的陆韶迟!”以陌捶了一下床,自己怎么会因为打不通他电话就把手机给丢水里了呢?虽然早已经是用了多年的旧款,但现在是失业女青年,省吃俭用才是王道。臭稻根藤!连累她把手机给丢了! 她咬着唇,一脸懊恼地坐在床上发呆。突然,床头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您好,现在是早餐时间,请您到莱斯西餐厅用餐。”电话里总台小姐的声音职业美妙,听在耳朵里好比小调乐曲。 “好的。”以陌懵懂地点了点头,真不错,还有早餐准备。等等,用什么早餐!难道她在宾馆?她迅速地扭过脑袋,目光在床头柜扫了几下。《服务指南》!ohmygod!她居然在索菲特住下了! 以陌一个激灵,脑袋总算清醒了些。她终于想了起来,自己昨天是在索菲特吃的晚餐,还点了瓶红酒兑着雪碧喝,喝到最后,服务生告诉她那酒售价四千多。那时候她已经醉了,还迷糊地把琴师看成是陆韶迟。再之后……,再之后就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难道……她昨天发 酒疯,包下了酒店的客房?难道她把卡里的钱都刷掉了! 这是哪位天使姐姐开的玩笑啊! 她是失业没错,可是她没想过要靠刷爆银行卡来发泄。 以陌小心地抓起电话,拨了总台的号码。 “喂,小姐您好。请问下,我的客房,是多少钱一晚的?”以陌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给您查一下。小姐,您住的是两千七一晚的行政江景套房。” “两千七!”以陌失声喊出来,如果她现在问服务台,自己喝醉了可不可以不付帐,她会不会被人给丢出去? “您是酒店的vip客人,可以享受五折优惠。”接线小姐的话,峰回路转。 “哦,少损失了一千块。等一下,我什么时候成了vip了?我是第一次住这里!”她是第一次来南江!平时是打死她,她也不会进这种烧钱的酒店的!vip,那是哪辈子才能享受的待遇? “太太,您虽然不是vip,可是您先生是vip客人啊。”接线小姐的声音依旧礼貌。 “太太!先——生!”以陌哆嗦了一下! “有什么不对吗?”接线小姐询问道。 “非常不对。”以陌啪地挂掉了电话,她警觉地竖起了耳朵,客房的卫生间配合地传来了水声!有人在洗澡! 难道,她被什么人带到了酒店开房? 如果她一直没醒过来,那人很可能会溜掉然后让她付房钱。 她居然沦落为“先失业后失恋再失忆接着失身最后失财”的可怜女人! 以陌用手夹起被单,眯着眼睛看了看自己。 啊!她换了睡衣!还是粉色带蕾丝边的可爱款式,衣服上还有kitty猫的图案。 以陌狂燥地抓了抓头发,重重地吐了口气! 这个色狼简直变态,一定是个恋童癖!loli控!她欲哭无泪,心中更似有团烈火在烧。 如果给她一把刀,她一定把那色狼给阉了!以慰藉她受伤的身体和心灵。 不过,奇怪,第一次不是该很痛么?为什么她一点异样都感觉不出来?难道是酒精把她麻醉得太厉害了? 幸亏没感觉,不然真是和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叮咚!门铃不合适宜地响了起来。 “太太,您先生的衣服已经烫好了。”服务员礼貌地递上 一套男式服装。 “放下吧,你可以走了,等下听到什么动静你都不用管!”以陌恶狠狠地接过衣服,表情狰狞,服务员被她凶巴巴的样子吓了一跳,连连点头。 她看了眼手中的衣服,居然是armani! 糜烂的贵族生活!风流的有钱男人! 虽然在云泽,和她一样大的女孩子很多都喜欢玩一夜情,听说一夜情的对象也多是成功男士,不过她可是守身如玉,洁身自好!现在就被卫生间里洗澡的那无耻男人给破坏了!可恶,她安以陌好不容易重生,可美好的新生活就这么毁了。 以陌咬牙切齿地想象着,那男人该是什么样子? 一个猥琐奸笑着的中年大叔形象在她脑海中飘荡! 她猛地打了个冷战。 太恶心了。 混蛋!王八蛋!姑娘娘和你拼了。 以陌抓起桌上的花瓶,就站到了卫生间门口! 看到门把手一动,以陌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花瓶砸了上去! 砰! 看见门口露出浴袍的一角,以陌就按奈不住,冲上去,抓着花瓶就是一顿猛砸。 “我打死你个色狼。” “砸死你,看你死不死!” “你个变态!恋童癖!审美低级!无耻下流的恶心男人!” 面前的男人轻哼了一声,并没有反抗。 以陌越打越起劲,顺便手脚合并的配合运动。 “你去死吧!” 狠狠地再砸了一通以后,她累得气喘吁吁。等她靠在墙边,打算休息一下的时候,她突然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有些眼熟。 “你是——” 她还没问出口,面前的男子微微侧首,露出了完美的脸部轮廓。 “韶迟!” 乓!以陌惊得将手中的花瓶抛到了脑后。这简直比知道自己失身还要恐怖!她,怎么把陆韶迟给揍了顿呢! “韶迟,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哪个混蛋王八蛋拿花瓶砸我?”陆韶迟闷哼了一声,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呃——,那个混蛋王八蛋从窗户口爬走了!”以陌咽了口唾沫,陆韶迟居然会骂脏话,糟糕,他一定是被自己砸成了神经衰弱。 “韶迟,你还好吧。” “我当然没事啦,我以前在纽约唐人街一个人打十几个黑人都没事,怎么可能被一个花瓶给砸得有事。”陆韶迟抬头看以陌,轻轻一笑。那笑容依然是优雅得如同王子,可看在以陌眼里却是无比诡异。 一个满头是血的男人,冲你笑着说没事,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平时一丝不苟,仪态万千的陆韶迟! “和黑人打架?陆韶迟怎么可能和黑人打架!”看来他是被砸傻了,以陌哭丧着脸,她不是故意的。她怎么会想到,这个从浴室里出来的变态色狼,居然是稻根藤鹿先生呢? “我打电话叫救护车!”失神片刻后,以陌终于想起来叫医生。就在她起身的瞬间,身后的人将她拉入了一个怀抱。 “不要——”陆韶迟将她扯回,顺便整个人扶在了她身上。 “我不要去医院,我也不想看医生。” “那你想干什么啊,你在流血。”再下去,以陌真的会哭出来,她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我想你陪着我,哪也不去。”陆韶迟将身体的重量都交给了以陌,跌跌撞撞之下,他的浴袍微微畅开,以陌的手不小心触碰到了他胸膛,掌心的温度烫得她把手缩回去。她呼吸有些急促,身边环绕着的都是他特有的男性气息。 “好,我哪里也不去,就陪着你。”以陌心里内疚,对陆韶迟是百依百顺 把陆韶迟扶上了床,她半跪在床边检查他的伤口。额头擦破了一些皮,其他地方倒没看出有伤。这样更可怕,估计是内伤。 陆韶迟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不禁觉得好笑。他是医生,自然知道身上只是一些外伤,没什么大碍。这小女人的爆发力的确是无穷的,如果不是他懂得格斗技巧,会保护自己,恐怕真会被愤怒的她打成脑震荡。 动动脚指头也知道她到底误会了什么,想到这里,陆韶迟勾了勾嘴角。 以陌看着陆韶迟,即便是被揍得满头的包,他依然能笑得这样勾魂摄魄。他刚洗过的头发还挂着水珠,半敞的袍子中露出强健的身体。摘掉了金边眼镜的他,目光看起来更加的深邃,一眼望去,就会被他浩瀚的目光所吸引。 以陌脸一红,不再看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以陌将脑袋埋得很低。 “不是你发短信让我来这里的吗?”看见她的窘态,陆韶迟笑意更深。 “哦。”以陌傻傻 回答。 “那你为什么和我一间房。”问出这话的时候,以陌有些紧张。他们没做什么吧!陆韶迟可是个正人君子,和他住一起,应该是安全的。 “不是你让我留下的吗?”陆韶迟突然起身,靠近床边的以陌,轻轻说道。他的声音沙哑动听,温暖的气息喷得她耳朵发痒,这样的距离……太暧昧了。 “我,我叫你留下的。”以陌懊恼地摸了摸脑袋。 “昨天的事情,你真的不记得了,你让我别走的。”陆韶迟的声音略带失望,受伤的神情一闪而过。 天!以陌在心里尖叫了一句。 她忘记什么了! 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为什么陆韶迟的表情那样失望。 为什么他的神色有些哀怨? 为什么她感觉很内疚,觉得自己才是该被揍一顿的那一个? 安以陌,你怎么这么可怜! 第二十章 爱情早餐 (一) 掌心中是那枚特意订做的钻戒,上面刻了以陌的名字。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栓住以陌一辈子。他已经没有时间等待和浪费了。…… 在误伤了陆韶迟后,以陌心里很内疚。特别是被当她打得胡言乱语的陆韶迟,微笑着,用无害的目光望着她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干了件不能原谅的事情。 “昨天……”以陌润了润唇,虽然她不想提昨天,可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又是两人回避不了的。 “昨天的事情你不记得就算了,不要再想了。你饿了没有?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小傻瓜,干什么呆呆地看着我?我已经没事了,你别忘了我是个外科医生,这点外伤算什么!doctor陆可不是吹出来的,没什么毛病难得倒我。”陆韶迟宠溺地摸了摸以陌的头发,这个女孩子眼中的愧疚一览无余,在他面前,她永远透明得像一面镜子。她还不懂得隐藏,什么情绪都让他捕捉得到,常常,他觉得自己是一只陪在小白兔身边的大狐狸。 “韶迟,其实我昨天……” “不是说了,昨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记得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不要强迫自己去想。”陆韶迟有些心疼地看着她,这个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永远乐呵呵的女孩,眉头深锁的样子让他有些心疼。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算了呢!”以陌不满地翘起了嘴巴,她这脑袋瓜真白长了,学习不行,工作不行,就连初夜都给忘了! 陆韶迟不会骗她,既然他说是自己让他留下来的,那就一定是自己干的好事!自己到底做过什么?是乘着醉,把他扑倒□了,还是借着酒劲,施展媚术把他给勾引了? 两年的相处,安以陌能够肯定陆韶迟简直能和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相媲美。如果他们发生了什么,自己估计还不知道用了多不堪的手段来引诱他呢。 “呃,你一提吃东西,我还真饿了。我们去吃早点吧。”想到此处,以陌顿觉脸上如火烧一般。她干咳了两声,拉着陆韶迟就要出门。 “现在还不能出去,你衣服还没送来。昨天晚上,你把我们衣服都弄得没法穿了,我让服务员给你买了新衣服,应该快送来了。”陆韶迟将她拉了回来。 以陌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卡通睡衣,两只手在衣角那不安分地拧来拧去。 什么叫“你把我们的衣服都弄得没法穿了”,这简直太黄太暴力了! 就算陆韶迟长得很引诱人犯罪,但是自己也不能把罪犯 得这么彻底。她居然……,把他们的衣服都弄报废了,可以想象,昨天晚上,他们两有多激烈了。成何体统?简直不成体统!安以陌,好歹你也是受了高等教育的,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看着以陌满脸悲愤的表情,陆韶迟觉得心里好笑。别看这丫头平时耀武扬威,总是“稻根藤鹿”、“陆大叔”地喊他,一到做错了事的时候就摆出哈巴狗的可怜样。昨天晚上,她喝得醉熏熏的,在他怀里倒下。他把她抱到宾馆的时候,半醉半醒她拉着他的领子叫他不准走。她柔软的身体往他怀里蹭,一时间,他差点把持不住自己。谁知道,这笨女人才把火给点燃,自己刚想吻下去,她就吐个不停。 看着两个人身上的污秽,陆韶迟也没心情再干点什么了。于是叫服务员帮她换衣服,伺候她喝水睡觉,一折腾就折腾到第二天早上。 一夜没睡的他,毫不容易找了个空闲去洗了个澡,出了浴室就被她打得快变脑残。 这女人肯定想歪了! 既然想歪了,就让她继续歪着想好了。 陆韶迟嘴角不经意地上扬,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咚咚咚! 敲门声解救了以陌,让她在尴尬中找到了点事情,好躲避掉陆韶迟深意的目光。 “太太,您的衣服。”门口的是年轻的酒店服务生,胸前还挂着实习的牌子。她探头探脑地望了望房间里的陆韶迟,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以陌狐疑地看了看对方,接过衣服。这些小姑娘,鬼鬼祟祟的。 “还有,早晨打扫房间的时候,这个,忘记给你们换了。”服务生毕恭毕敬地递上一个粉红色的长条形包装袋。 以陌看着包装袋上的字,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更换就没更换,用也用不着!不必这么劳师动众地跑来给他们送免费提供的安全套吧! “你们记错了,我们不需要提供新的,房间里我们没有使用过。这个,应该是别的房间的。”陆韶迟挽过以陌,微笑着将安全套还给服务生。 “哦,明白。”服务生看了看两人,眼中的暧昧更加明显。 “那,谢谢了。”陆韶迟关上门,以陌脸已经红得像一个大苹果了。 “韶迟,真对不起。”换好衣服的以陌吞吞吐吐,哭丧着脸。哎,自己害得陆大帅哥失身,罪不可恕。 “这件事情,你也是无法控制的,你就不要再自责了。人在喝醉的情 况下,做出一些行为来,也是可以理解的。”陆韶迟宠溺地看着她,恩,不就是吐脏了他的衣服而已么,喝醉了要呕吐,这件事情是理智无法控制的。 以陌脑袋垂得更低了,陆韶迟真的是深明大意。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还能这样为她考虑。更何况,自己还把他当成色狼给打了一顿。最该打的应该是她的吧,陆韶迟绝对是个正人君子,乘人之危的事情他是不会干的。和他恋爱这么久,他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越轨的事情,给她的也都是理解和包容。可现在,他们却发生了一夜情。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自己发酒疯,把他给霸王硬上弓了。 哎,人家陆大少爷,把珍藏了30年的初恋,初吻,初夜都交给了她,她还把人家给打了一顿,安以陌,你真的是太不像话了。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们去吃早点。再晚一些,自助餐厅可要关门了。”陆韶迟刮了刮她鼻子,自从“昨夜”之后,他好象比以前还要宠她了。以陌猛地甩了甩脑袋,不想了不想了,不就是一夜情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第二十章 爱情早餐 (二) 这个手术……成功机会不超过三成。” 走进自助餐厅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以陌觉得熟悉。 这里布置得很好。进门处花木扶疏,枝叶交错缠绕得颇有一番韵致。身侧是落地长窗,阳光透过稀薄的窗帘,在靠窗的餐桌边留下一排暗影。桌上铺着金黄色的亚麻桌布,周遍还点缀着小麦色流苏,食物早铺了一长串盘子,等待着客人来食。餐厅的另一侧,是透明的开放式料理间,可以看到戴着白帽子的厨师,敲碎一个个的鸡蛋,烹饪煎烤,动作如行云流水。 以陌捧着托盘,站在料理间的玻璃窗外,出神地看着师傅们制作糕点。 她不喜欢吃蛋糕,却很喜欢看人做蛋糕。记得暑假的时候,云暮寒会留校勤工俭学,工作的地点就是f大附近的蛋糕店。以陌会偷偷摸摸地跑去看云暮寒做蛋糕,暮寒总是趁店长不注意,让漂亮的服务生给以陌打一碗冰粥。以陌一边吃着免费的冰粥,一边还会对暮寒挤眉弄眼,怪他不该向服务生放电。隔着玻璃窗看云暮寒做蛋糕,宛如欣赏一件艺术品的诞生。当决定忘记的时候,记忆却总是无孔不袭,只是她已经学会接受这些回忆,然后将他们珍藏。 “小姐,您要的煎蛋是要单面还是双面的?” “单面吧。”以陌接过煎好的鸡蛋,开始折腾调料。 自助餐,以陌算是吃得很多了。记得自己学生时代,自助餐都很贵,好点的酒店都是七八十一个人。云暮寒会省下钱带她来吃。 后来做了记者,开什么发布会都是吃自助。有啥吃啥,速战速决。吃了两年自助餐,她不得不承认,真难吃!她还是喜欢热呼呼的汤面,辣丝丝的拌粉,这样的早点才带劲。 原来,很多东西都会变,会腻味,会厌倦。 她端着托盘,对着那一长排的食盘皱眉头。到底吃什么呢,面包还是蛋糕? “韶迟,你要吃什么?” 以陌习惯性地问,却没有人回答她。她回头的时候发现,陆韶迟已经离开很久了。 这家伙,跑哪里去了。以陌有些焦躁,为陆韶迟的突然消失。身边少一个人,她觉得空落落的。这时候服务生交给她纸条,展开是陆韶迟的字,刚劲有力:等我。 温暖从心底生起,慢慢地荡漾开来。她将纸条放进牛仔裤口袋,抬头的时候,看到窗外细密的阳光,凝成一条条的光束,耀眼眩目。 真是个很好的早晨。 “以陌,过来,趁热吃。”不一会儿,陆韶迟提着大袋小袋出现在餐厅里。 “你……,出去买小笼包?”以陌看着满头大汗,样子狼狈的陆韶迟,努力地憋着笑。 “我刚看到这里的点心都不合你胃口,所以就到附近买了些刚坐好的早点,这样你食欲好些。”陆韶迟拉着她在桌边坐下。 “刚好,我知道你喜欢流质的煎鸡蛋。叫师傅帮你做了一份。”以陌将鸡蛋推到陆韶迟面前。 “恩,那我要谢谢安以陌小姐了。” “不客气,哎呀,好烫好烫,这汤包真带劲!”以陌搓了搓手掌,夹起包子就往嘴巴里送。结果吃得太快,呛得直咳嗽。 “慢点,又没人跟你抢。”陆韶迟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一边责怪道。 “你是饱汉不知道饿汉饥啊。”以陌含着包子一边说一边猛灌了几口牛奶。 陆韶迟眉头一皱。 你是饱汉不知道饿汉饥啊。这句话,两年前以陌也对他说过。那时候她拿着写着“要饭”两个字的木牌,蹲在医院门口,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看着来往的人。那是自医院、超市遇到她之后的第三次相遇,几乎每次,这女孩都会做出让他大跌眼镜的事情。来往进出的人,没有一个伸出援手。她也不说话,只低着头用鞋子蹭着台阶。那时候,他掏出零钱递给她。她却突然抬头,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她笑咪咪地舔了舔嘴巴,站起来死死地拽住他的衣角。将那要饭的牌子努力地举到他面前。 “先生,你不认识字吗?要饭,不是要钱,是要饭!”她估计已经饿得不行,说话有气无力地,但是态度却依然凶狠。 “既然这样,那把钱还给我吧。”他强忍着笑,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给我了就是我的,怎么能要回去呢,我看你这个人也是读过书的,知道礼仪廉耻吧。嘿嘿,我看你心肠好,我已经两天没吃过饭了,你请我吃饭吧。”她在狠狠地教育他送出的钱不可收回后,又讨好地望着他,请她吃饭吧。也不知道怎么地,他鬼使神差地就点了头。 在餐馆她吃得很用心,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可以有这么大的胃口。 当她看出了他的疑惑的时候,只是若无其事地说,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你怎么会这么饿?” “没钱当然饿啊。” “你钱呢?” “给 医院了,就是养你们这些稻根藤去了。大叔,我跟你说,钱是用来买药的,药是用来救命的。吃饭是很奢侈的,能少吃一顿就少吃一顿,顺便减肥。” “你从小这么长大的吗?” “从小这么长大能活得到现在吗?大叔,问问题要动脑子。我爸妈死了以后我就上大学了,有助学金,看病有学生保险。现在我毕业了,欠学校一屁股债,我成绩又不好,什么奖状都没混到,现在找不到工作,失业在家。”她擦了擦嘴巴,眼睛继续搜索还有什么可以下肚的。 “你辛苦吗?” “你很罗嗦。本姑娘福大命大,不怕告诉你,我得的病那是世界罕见的,全世界都没几个人得。你以为我很惨啊,你想想看,我爸爸妈妈去世够悲惨了吧,刚好我考上大学,学校一口气把我看病住宿都解决了。现在毕业了失业很惨吧,刚好我又病发送医院了,免费吃免费住。虽然现在我被轰出来了,不过指不准哪天我又运气好给送进去呢。我坚信,我死不了!我,安以陌,一定会长命百岁,然后嫁个英俊潇洒温柔多金爱我比爱他自己还多的绝种好男人,对,就是像你这样的。” 往事在脑海中划过,就是那样一个坚强乐观的笑容让他万劫不复的吧。以陌,她可否记得说过要嫁一个像他一样的好男人。如果他现在求婚,她是否愿意答应?面前的女孩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小笼包,她薄薄的嘴唇被油点缀得闪闪发亮,就好象涂了唇彩。这样的以陌让他心疼,到底是怎样的过去,让她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度过?她怎么会父母双亡,又如何会流落街头?那个叫云暮寒的男人,当初怎么舍得将她抛却六年,不闻不问?在他捡到她的时候,她穷困潦倒,被病魔折磨得死去活来,她没有一个亲人,住在病房,甚至连探望的朋友都没有一个。在她卖力微笑的时候,心里有多苦? “以陌,除了南江,你还想去那些地方?” “多着呢,我想去芬兰,那是我最爱的f1赛车手kimi的家乡。哦,我想想而已,我知道我心脏不好,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过些日子,我带你一起去。” “啊?”以陌看着陆韶迟,不知所措。 “放心,你走不动的话我可以背你。你要是觉得不舒服,还有我在身边照顾你。”陆韶迟伸手,轻轻擦去以陌唇边的面屑。 以陌呆呆地看着他,他说他背着她去。她有些慌乱地低了头,不知道是热腾腾的包子蒸汽太重,还是其他原因 ,以陌觉得眼睛有些湿润。 “我去下洗手间。”以陌放下筷子走了出去。 看着她消失在出口,他默默地拿出一个红色的盒子。啪地打开,又合上。以陌,会不会答应他?第一次,他这么地不确定。不确定她的态度,不确定自己的份量。突然,尖锐的手机声打断他的思绪,是陈楚洋打来的。 “喂,韶迟,你快回来吧。医院都快闹翻天了,肖院长知道以陌盗取金恩彩化验单的事情很生气。她说要让司法机关立案呢!” “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是以陌做的,我相信她。他们要查就去查吧,最好早点查出真相。医院的事情,你不用向我汇报了,以后医院的事情与我无关。” “不管了?有人说肖院长发这么大火,是因为你递交了辞职报告,不会是真的吧?你小子是不是疯了!” “其实我觉得南江这城市挺好的,在这里发展也不错。”陆韶迟没有回答他的话,他看着玻璃窗外的风景,喃喃自语。疯了才好,他就是讨厌自己太镇定,太冷静。 “你开玩笑的吧,以陌小丫头不懂事就算了,你也想学她退隐江湖?南江那种乡下城市有什么好的?你在云泽大有前途啊!” “乡下也没什么不好的,重要的是和谁在一起。” “陆韶迟,你小子去美国被黑人打爆了头吗?你满脑子装了些什么啊,你的冷静理智到哪里去了!你居然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算你说中了,我是被打爆了头。”陆韶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阵苦笑。今天早上,他刚刚被以陌给打爆了脑袋。 “我真被你气疯了,你最好立刻回云泽。不然肖院长问起来,我可全招了!” “凯瑟林答应了再过三个月来国内为以陌做手术,这个手术……成功机会不超过三成。”陆韶迟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电话那头突然死一般的寂静,那一瞬间的安宁,让陆韶迟以为自己的心跳也静止了。 “以陌是我妹妹,你不准欺负她。你们两玩得开心点,云泽这边就交给我吧。”陈楚洋做了个深呼吸,听得出来他声音有些颤抖。陆韶迟也不说谢谢,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掌心中是那枚特意订做的钻戒,上面刻了以陌的名字。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栓住以陌一辈子。他已经没有时间等待和浪费了。 第二十一章 可乐戒指 (一) 梁静茹的嗓音,甜到伤。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他们相拥而吻。韶迟,我也不需要你的誓言,只希望,你能记得此刻,你眼里我的样子。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还能想起今晚,你为我戴上可乐戒指。…… 洗手间里,以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红润得有些不正常,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就好象乐队鼓手突然的一阵敲打般突然。 刚刚看到满头大汗的陆韶迟,提着热腾腾的早点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心跳加速得厉害。那一瞬间,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心动,还是感动。 韶迟,你能不能对我坏一点。 以陌懊恼地想着。 “我说啊,江景套房那位客人,真的是帅得没话说。你没看他笑起来的样子,太迷人了。” “我知道,你还故意跑去送了免费避孕套。我说人家都是vip客人了,肯定自己买贵的避孕套了,他们都喜欢草莓香型的,巧克力香型的,谁稀罕你这免费的避孕套?” 洗手间隔间里传来了对话声,听得以陌脸更红了。陆韶迟,昨天你用了草莓还是巧克力! “不过我要是有这样的老公,真是死了也值。今天早上,他居然问我附近有没有早点铺子。我说很远,这里很难打车的,他这种外地客人没车不方便。你知道他怎么着,他居然跑去坐2路公交车!” “那辆车很挤。” “可不是么,你瞧他一身的名牌,居然要去挤公车。不就为了帮太太买早点么!” “你就想想就好了,我在酒店干了这么久,也没遇见一个这样的男人。” 以陌微微一笑,陆韶迟挤公交车,会是什么样子?她实在很难想象,西装革履的他,点起脚被人挤在角落里,手上还拼命护着几个包子,是什么样子。 大家都以为她这辈子很不幸,不过她倒觉得老天很眷顾她。年少的时候,有云暮寒的呵护,失去了云暮寒,又遇到了陆韶迟。生活很美好,上帝,很关照她。 回到座位上的时候,以陌容光焕发,兴致勃勃地计划着一天的行程。 “以陌……。”陆韶迟打断了她的话。 “啊?”她睁大了眼睛,等待他说话。 “我……我……我有礼物想送给你。”是不是每个男人求婚的时候都这么紧张,以前拿医学奖,美国总统给他颁奖的时候,他也没这么紧张过。 “韶迟, 中秋节已经过了。” “我知道。” “今天不是我生日。” “我知道。” “今天也不是我们恋爱纪念日。” “我知道。” “你不是,因为我打了你,你打算和我分手吧。” “什么?”这女人脑袋瓜里都装些什么啊? “《新扎师妹》里,杨千桦和吴彦祖分手的时候,她就送了一个娃娃给他做分手礼物。”以陌无辜地解释道。 “我不是那个笨蛋女人。”陆韶迟咬牙切齿。 “那你为什么送我礼物啊?” “我!我……,你先打开看了再说。”陆韶迟突然觉得自己嘴拙,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我看看啦。” 以陌拿过那红色首饰盒,好奇地打开。 躺在里面的,是一枚钻戒。 以陌顿时觉得脑子空白一片。她手足无措地抬头,触碰到陆韶迟热切的目光,又立刻低头。他眼中滚烫的眼神,无一不诉说着期待。 “韶迟……,太贵重了。”心里漾出一丝甜蜜,她的眼眶又湿了。他在向她求婚,她以后不会再是一个人了!这样突然的感动,让她手足无措,她想立刻答应,却又担心自己对云暮寒心中那些不曾放下的情感,会让自己的爱不够纯粹。这个男人对她这样的好,她怎么能带着不完整的爱嫁给他?他配得起更好的。 “以陌。”陆韶迟的表情坚定认真,深邃的瞳中映着执着。他在等一个答案,可她却无法给他这个回答。 心中是一阵阵的隐痛,以陌闪躲的目光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韶迟……” “傻丫头,你在想什么啊?你不会以为我在求婚吧。这只是普通礼物,我在美国看到漂亮,就买下来了,不值钱的。” “真的?看起来很闪的。”听陆韶迟这么说,以陌有些失落,原来不是求婚,安以陌,你不会成了结婚狂吧,想嫁人想疯了。 陆韶迟看着以陌收下戒指,心乱如麻。真是个笨丫头,若不是他有心求婚,怎么会把戒指随身带在身上。从美国回来,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和她一生一世。如果她在乎自己,怎么会发现不了他目光中的深意?不值钱,只有她会相信他,有谁会随便买下12克拉克拉的钻戒,只因为觉得它好看? 陆韶迟,你终究是个害怕被拒 绝的人。所以,在她开口拒绝前,你就找到了借口。你心里有多少不甘和嫉恨,只有自己知道。 …… 酒店在新城区,吃完了早点,以陌就兴致勃勃地拉着陆韶迟坐车去老城区。 一路上,以陌都坚决不打车。和陆韶迟挤在摇晃的公交车里,隔着窜动的人头看窗外的风景,以陌觉得幸福且真实。她玩心大起,干脆就不扶扶手,哼哼唧唧地随着车子摆来摆去,几次刹车的时候,她都差点摔倒,惊得陆韶迟心脏超载,只得用身体护住她。 “以前我去过一次广州,也是坐这种双层巴士。当时爸爸带着我,还给我买了炒田螺,结果我一边吃田螺一边在楼梯上爬上爬下。后来一刹车,我就从车上滚了下来。之后,每次坐公交车,爸爸都会护着我,就好象你这样。” 以陌没有说,云暮寒也会这样地护着她。她靠着陆韶迟的胸膛,听见他的心跳。陆韶迟环着她,除了在美国读书的那些年,他已经很少坐公车了。看着怀里的以陌,他突然觉得,原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辛苦也是一种幸福。 第二十一章 可乐戒指 (二)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还能想起今晚,你为我戴上可乐戒指。 以陌没有说,云暮寒也会这样地护着她。她靠着陆韶迟的胸膛,听见他的心跳。陆韶迟环着她,除了在美国读书的那些年,他已经很少坐公车了。看着怀里的以陌,他突然觉得,原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辛苦也是一种幸福。 “哇,有章鱼小丸子!”一到步行街,以陌就冲去了路中间的小食摊。 “你真奇怪,那么多大商场你不逛,就知道吃这种路边摊。”陆韶迟看着她吃得满嘴都是辣椒,递给她纸巾。 “商场有什么好逛的,这些店还没南京路上的大呢。要买衣服哪里没得买,云泽的旗舰店本姑娘都看不上眼。” 以陌已经端起了酸辣粉,一边吃,一边发表自己的购物论。正吃着,有人用手指捅了捅她。以陌抬头看见一个中年女人望着自己,手中拿着一叠报纸,身上挂着一个牌子,写着她是残障人士,请买份报纸,献爱心。 以陌忙去掏钱包,她向来粗心,钱也不知道塞到包里哪个角落。看着她翻来翻去的着急样,陆韶迟抽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那女人,那女人连忙点头哈腰地说谢谢。 “稻根藤鹿先生,你难道不知道路边给钱必须给零钱的道理吗?”安以陌瞪大了眼睛,叉着腰教训道。 “都是做善事,有区别么?” “有啊,你可以想想自己还有多少百元大钞。”以陌伸手,指了指陆韶迟的身后。 陆韶迟转过身,突然发现身后聚集了一排乞丐,有大有小,有男有女,伸着黑乎乎的手,将他围住。 韶迟吓了一跳,看以陌的时候,却发现她咬着唇,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 他摇了摇头,刚掏出钱包,就被以陌一把抢了过去。 “还拿什么钱啊,跑啊。”以陌拉起他,就朝人群外冲出去。 “喂,我们都是穷人,你们给她不给我们……” 后面传来了叫骂声,以陌拉着陆韶迟,将那些咒骂丢到了脑后。 等确信后面的乞丐不会追上来了,以陌才靠着街灯,大口地喘着气。 “你没事吧,你心脏不好,不能跑这么快的。”陆韶迟担心地看着她。 “不跑,难道你真打算一人给一百?现在的乞丐真嚣张,居然追着人骂。” “其实他们也挺可怜的。” “ 呃……,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年所有人都不搭理我,你会把我捡走了。有你这种笨蛋在,世界上最幸福的职业就是乞丐!” 看着以陌笑得甜蜜,陆韶迟心中隐约觉得抽痛。她总是这么轻易地提当年,时刻地说服自己那段屈辱的日子并不算太糟。但是她又不会真正地隐藏情绪,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又让他读出了她心里的不开心。 “反正,你以后看到乞丐,特别是女乞丐,立刻转身走,千万不准请她们吃饭。” “怕她们像你一样赖上我?” “我可没赖上你。”以陌挑了挑眉,低头看刚才买的报纸。突然,她的笑容慢慢隐去。 “以陌。”看到她脸色大变,陆韶迟有些担心。 “韶迟,我们回云泽吧。” 以陌突然说道,陆韶迟看清楚了报纸的标题:君悦上演盛世婚礼——酷游ceo下月迎娶天后。 “好,我订明天的机票。”原来,她是这样在意。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都会对她造成影响,而他,却无能为力。 “韶迟,离开前,今晚再陪我去坐一次摩天轮好吗?”阳光下,以陌轻轻扬起下巴,她对他微笑,语气中带着些恳求。在刚才的报纸上,云暮寒和金恩彩结婚的消息旁边,是一条不起眼的新闻:美国医学博士凯瑟林破译心脏密码,独创心脏手术成功率达30%。 韶迟,他在美国真的找到了治疗方法吗?如果是这样,她愿意接受手术,无论成功率多低,她都要尝试,因为她要和他永远在一起,不是一天,一年,而是一生一世。她一定要活下去,不让爱她的人失望,因为她深刻体会过,那种失去挚爱的伤,比死更残忍。 …… 从摩天轮里看傍晚天空,是紫水晶的颜色,就好象触手可及实则却遥不可及的幸福。 童话里说,当摩天轮升到最高点的时候,相爱的人如果接吻,他们就可以一生一世。 摩天轮游乐场里放着流行音乐,一对对的情侣在歌声里依偎。梁静茹的声音,在潮湿的空气晕开,深情的女声,一遍遍地重复着: 你把我喝完的可乐来换当作戒指 轻轻套上了我手指 你问能不能一辈子 那一秒突然爱上了你傻傻的固执 …… 以陌看着陆韶迟,夕阳落在他脸上,轮廓分明。她心里突然一动,期盼时光可以在 这一刻停止,她愿意就这样依靠他的肩膀一辈子。 “韶迟,这首歌很好听。” “恩,这歌叫什么名字,下次买碟给你。”韶迟并没有注意到在放什么音乐,他只是看着以陌,目光宠溺。 “可乐戒指。”以陌轻轻回答,她咬了咬唇,“你有没有见过可乐戒指,我给你做一个吧。” 以陌突然兴奋起来,她从摩天舱内的冰箱里取了可乐,撕下拉口,抓过陆韶迟的手,想给他套上,无奈“戒指”太小,以陌只好将它塞进他的手里。 “我没钱买钻石,拿这个顶替了下,不准嫌弃,不可以不要。” “谁说不要了?不要白不要。”陆韶迟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先申明,要了,就是一辈子。”如果,她还有一辈子的话。 “好,一辈子。不过戒指这么小,适合你戴,我给你戴上。”他过来抓以陌的手。 “不要,我有钻石戒指,才不要带铁皮戒指呢。”以陌挣扎着,韶迟突然低头吻住了她。摩天轮升到了最高处,,江滩上有人放烟火,烟花在窗外开成花朵,爆裂的声音掩盖了歌声: 我不要你解释 我不要你发誓 我只要你记得此刻 你眼里我的样子 …… 梁静茹的嗓音,甜到伤。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他们相拥而吻。韶迟,我也不需要你的誓言,只希望,你能记得此刻,你眼里我的样子。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还能想起今晚,你为我戴上可乐戒指。 以陌浅浅微笑,眼里依稀有泪光。舱外的烟火熄灭,透过未散开的烟雾,她看到有成群的鸽子飞过。 那是梦里才有的旖旎风景:陌上云暮,倦鸟迟归…… 第二十二章 不堪回首 (一) 恐惧,在他心底蔓延。他只觉得全身彻骨地寒冷,他从来没有这样地害怕过,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以陌。他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这个即便面对死亡也没有软弱过的女孩,此刻却脆弱得不堪一击。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残忍地,要将她逼疯?…… 以陌和韶迟是搭第二天一早的班机回云泽的。起飞的时候,她的脸贴着玻璃窗,看着窗外宽大的机翼,滑过跑道。远处,原本高大的建筑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小点,最后消失不见。眼下是白茫茫的浮云,一朵连着一朵,就好象雪色的海洋。 以陌想起小时候去北京,坐那种很慢很慢的空调列车,一路上她晕车,吐了两天。回云泽的时候,她再也不肯做火车,家里扭不过她,买了飞机票。那是她第一次坐飞机,很好奇地一次又一次地按椅子前的按扭,一次又一次地把漂亮的空姐喊来给她加饮料。 “陌陌,你看到没,下面一个个的盒子,其中有一个,就是咱们的家。” “爸爸你又骗人,小盒子怎么会是我家呢!” 还记得飞机降落的时候,爸爸指着眼底的云泽城,笑咪咪地哄着她。她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云泽,心中涌出陌生的熟悉。曾经,这个城市有她的家。可,几乎是一夜之间,她就家破人亡。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痛楚,浮上心头,记忆就好象一把生锈了的刀,带着缓慢而麻木的疼痛。 以陌感觉有些胸闷,她问空姐要了开水,开始服药。一旁的陆韶迟有些担心,问她要不要下了飞机去先去云泽医院做个检查。本以为以陌会拒绝,想不到她却一口答应。 “顺便去见下你妈妈吧,前段时间我在云泽出了些事,还连累到了你。本来如果是我自己倒霉,丢了工作就算了,我不能让伯母误会你的。我想跟她解释。”那些记者这样写陆韶迟,也不知道对他的事业会不会有影响。听人说,韶迟可能会被停职,她不想他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 “小新闻而已,妈妈会处理的。”陆韶迟握住了她的手。 “什么小新闻啊,你是云泽最有前途的医生,这些新闻会让人质疑你的专业操守的。你看他们都写了些什么,说你靠着妈妈的关系才当上主任,说你私生活不检点,说你和我有不正当关系。我不可以让他们污蔑你,我知道,被人抹黑冤枉是什么感觉。” 我知道,被人抹黑冤枉是什么感觉。 以陌不经意的话,却让陆韶迟手指突然地收拢。他犀利的目光落在了 远处,他的确不该这样大方,轻易地退步,让人得寸进尺地伤害以陌。 “以陌,答应我,保护好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别一个人扛。”他并不介意那些记者抹黑他,他只是心疼以陌,这个女孩表面坚强,其实很容易受伤。 以陌点了点头,心里浮起一丝暖意。前些日子的连续的打击,的确让她无从招架。她就好象一个绷紧了的皮筋,突然的断裂,可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若不是这次的事情,她不知道,原来她这样在意韶迟。她不确定这是不是爱情,但是两年多的陪伴,他亦父亦兄的照顾,让她早把他当作了自己的家人。她可以依赖他甚至利用他,却不能容忍其他人对他伤害。她更用力地回握韶迟的手,再大的困难,她也会和他一起面对。 …… 想到要见陆韶迟的母亲,以陌有些忐忑。岂料,韶迟心里也是打着鼓,紧张得不行。到医院的时候,以陌刚要下车,陆韶迟拉住了她。 “等等,你的衣服皱了。” “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啊,我去见你妈妈,又不是去见老虎。” “我妈妈这个人很挑剔的,你第一次见未来婆婆,自然要留下个好印象才行。” “行了,你这个二十四孝好男朋友的妈妈一定是百分百好母亲啊,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更何况本姑娘人见人爱,你妈妈想不喜欢都难啊。”以陌做了个鬼脸,“快去停车啦,我不等你了!” 以陌将陆韶迟推回车里,小跑车朝以陌方向去。她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一辆黑色奥迪车的车窗正缓缓摇下,车内的中年男子冷冷地看着她,眼中露出了嘲讽的表情。 “江总,全部都安排好了。” “很好,看来明天的报纸会很好看,替我打电话给金恩彩,说这是我送她的礼物,她知道该做什么。” 车里的男人吩咐完,深吸了口雪茄,看向以陌的表情,更是玩味。安以陌果然比他想象得要坚强,本以为六年前她一定会被打击到不死也疯,但想不到她居然活得好好的。若不是她大闹金恩彩的发布会,他还不知道这个女人居然还留在云泽。这一次,他不会手软,绝不让对自己有威胁的人存在! 第二十二章 不堪回首 (二) 恐惧,在他心底蔓延。他只觉得全身彻骨地寒冷,他从来没有这样地害怕过,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以陌。他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这个即便面对死亡也没有软弱过的女孩,此刻却脆弱得不堪一击。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残忍地,要将她逼疯? “是安以陌!真的是安以陌!” 以陌刚走到医院门口,就被突如其来的闪光灯晃得睁不开眼睛。她本能地用手挡在面前,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怎么回事?医院门口居然守了这么多记者? “安以陌小姐,请问你是不是为了逃避法律责任才离开云泽?” “您对此次的□贿赂案有什么看法?” “有人指出和你有染的除了急症室医生,还有医院的高层管理人员。您不辩解一下吗?” 记者的话筒探到以陌面前,以陌猛地抬头,狠狠地瞪了眼对方。 “有媒体指出,你的每一篇报道都是通过类似方式获得资料。而你,陆续跟不下二十个男人有不正当关系……” “你才跟不下二十个男人有不正当关系呢!你最好当心你的言行,不然我一定起诉你!”以陌没不理会这些人的纠缠,推开挡在面前的记者就往前走。她有些担心,这些记者都围着医院门口,等会韶迟来了,他们是不是也会问他这么难堪的问题。 “安以陌小姐,说说陆韶迟收了你什么好处吧!是不是……” “我警告你,如果你再一直拦着我的话,我不客气了。” “你打算怎么不客气呢?” 记者们显然不会被这个瘦弱的小女孩威胁到,他们一齐包围上来,强烈的闪光灯晃得她眼睛都疼了。以陌忍无可忍,抢过那快要贴到她脸边的照相机,和面前的记者,怒目而视。她恼羞成怒的动作,让大家更加的兴奋,大家拼命地按着快门,以抢拍她愤怒时候的丑态。 “这么说安以陌小姐并不否认通过□易获取新闻资料,只是对报道的具体人数有疑问。” “你们真的很恶心!”以陌强压住内心的烦躁,努力让自己不被这些记者激怒。她明白他们等着她失控,只要她犯一点点错,就会被无限的放大丑化。她并不害怕被这些人诋毁伤害,她只是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会因此而难过。 “安以陌小姐,你大三那年,有人揭发你高中时曾做过援助交际,你因此差点申请不到助学贷款,请问有这件事情吗?”人群中不知道谁问出了这一 句,以陌的脸色猛地一变,她咬唇不回答他们的问题,肩膀忍不住地颤抖。她屈辱的表情让记者们很满意。她不做理会,他们就逼问她是不是默认,或者是心虚。她要是奋起反抗,他们就问她是不是被说到了痛处,所以脑羞成怒。 “安以陌小姐,你不回答是不是无言以对?您父亲也是位记者吧,可是却因为收授贿赂被揭发而畏罪自杀。您的职业操守是不是受父亲影响?”轰!这个记者的问话,如同一道闷雷炸响,以陌脑子猛地一片空白。那些被她埋藏遗忘的记忆,被无情地挖出,就好象多年的伤口又一次被撕裂。 不要怕,以陌别上当,不要被他们激怒。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但那捏紧颤抖的拳却暴露出了她的脆弱。紧咬的嘴唇已经成了青紫色,可以陌却不肯松口,只有疼痛可以让她坚强。 “被我们说中了是吗?你和你父亲一个样,一个为了钱不惜出卖道德,一个为了新闻不惜出卖肉体……嗷!” 尖利的讽刺,层层散不开的记者,像极了六年前的一幕幕。成群的记者,呼啸的警车,父亲的冷漠背影,还有那被推开的窗户,在风中翻卷的窗帘。是他们……逼死爸爸的!悲痛、愤怒、仇恨、悔恨,种种情绪在心中纠葛,心脏加速跳着,但胸口一阵阵的抽痛无法平息内心的痛苦。以陌猛地抓起手中的照相机,狠狠地朝那个喋喋不休的记者脑袋上砸去。她已经无法冷静思考,只有一个念头,让他闭嘴。只要他别说下去了就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不准污辱我爸爸!你给我道歉!” “快拉住她,她在干什么!” “道歉,我要你道歉!道歉,你听到没有!你有什么权利说他,你什么都不知道!他是一个好记者,你们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你们凭什么胡说,没有资格做记者的是你们,是你们!” “这女人疯了,快拖住她,她会打死他的!” 以陌狠狠地砸着面前的人,周围有人在拖她,尖锐的指甲将她的手划出一道道血印,却没有人能让她停止下来。有的记者却更加兴奋,拿起了照相机给她拍着特写。这些照片刊登出去全部都会是头条,每一张都可以将她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保安冲上去,企图制止以陌。他们手中的棍子落在她的身上,可她却仿若不知。 “全部给我住手!” 陆韶迟停好车,刚走到医院门口就看到了这一幕。近乎崩溃的以陌疯狂地用照相机砸着面前的记者, 而身后的保安则暴力地要制止她。她衣服已经凌乱不堪,全身是一条条的血痕。周围的娱乐记者们,却亢奋地举着照相机,努力地捕捉她的每一个表情。 恐惧,在他心底蔓延。他只觉得全身彻骨地寒冷,他从来没有这样地害怕过,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以陌。他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这个即便面对死亡也没有软弱过的女孩,此刻却脆弱得不堪一击。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残忍地,要将她逼疯? 第二十二章 不堪回首 (三) 全是我一个人的错,我以为不去想就没关系。是不是我死了,一切就好了?” 医院门口一片嘈杂,可在以陌的眼中,周围却如同死亡一般寂静。陆韶迟扯开围住以陌的记者,上前一步,将还在不停砸照相机的以陌护在怀中。 保安的棍子收不住,全都砸在了他的身上。棍子和他的西装外套碰撞,陆韶迟能感觉到那清晰的钝响,还有那撞击带来的疼痛。他轻皱了下眉,没有哼出声。他们下手很重,即便穿着西装外套,他都有些承受不住,何况是穿着单薄衣衫的以陌?她又挨了多少棍子?他环着她,努力抓住她挥动的手,她的手臂上是一条条的青痕,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出血,想必是刚才别人制止她的时候将她划伤了。这些伤口就好象鞭子一样啃咬着他的耐性,陆韶迟轻轻抬头,目光扫视过这些记者。 站在前排的记者被他的眼神吓住了,他的目光中并没有火般的暴躁,而是异常的冰冷。记者们后退了一步,只有后面那些不知死活的记者,依然在按着快门。在陆韶迟怀里,以陌已经逐渐安静下来,可是她依然颤抖得厉害。她大口呼吸,身体和精神的忍耐都到了极致,听到她用力地抽气,陆韶迟心也跟着抽痛。 “他不是畏罪自杀,他根本没有受贿!”都怪她,全部都是她的错。她该死,最应该死的是她! “以陌,我相信你。别怕,没事了,你饿不饿,我们去吃东西好不好?”陆韶迟轻声安慰她,生怕自己说错一句,会吓到面前的女孩。 “安以陌小姐,还有一件事情。”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冷漠的声音,带着几份幸灾乐祸。 “请问你有没有看过这份报纸?就在你父亲自杀前一天时间,这张报纸发表了一篇内容。我想,也许你说的没错,你父亲不是为了自己受贿的事情自杀,而是因为你!是你,让他没有颜面生存下去。” 一份旧报纸递到了安以陌面前,陆韶迟刚想伸手去阻止,以陌已经一把抢过了报纸。她怔怔地看了几秒钟,眼神空洞,突然,她将报纸狠狠地撕碎。 “不是我!不是我!”她双手抱着头,尖叫着后退。 “你是哪家报社的?”陆韶迟轻轻拍着以陌的肩膀,安慰着她。他看着那一脸不屑的记者,真可笑,明明一直在伤害他人,为什么还要摆出一副为民出害的英雄样? “怎么,想威胁我?我可不是你医院的医生,不需要看你的脸色。” “我不管你是哪家媒体的 ,也不管今天是谁让你们过来的,如果你再骚扰我女朋友的话,我一定告到你失业为止!我警告你,不要激怒我。要对付一个你这样的小记者,我绝对能办到。”陆韶迟死死地盯住那记者,对方脸上闪过一丝惶恐,却又极力地掩饰着。不得不承认,愤怒的陆韶迟会有一种威慑力,谁都看得出来,刚才的警告,不是开玩笑。 “你这是威胁,我一定会写进稿子里!你女朋友敢做为什么怕别人说,一个高三的学生,为了多些钱买漂亮首饰,居然去做援助交际。难怪她现在,会习惯性地用这种手段取得新闻!”对方冷笑着,冰冷的话语让以陌猛地战栗了一下。陆韶迟一脸煞白,这个记者刚才说什么! “我不是为了买漂亮首饰!是他们联合起来骗我,是他想□我!还不准我说出去,不可以说……我不是贪财为了钱什么都能做,我什么都没有做过!暮寒,你相信我,相信我!” “以陌,你看着我。我是韶迟,陆韶迟!稻根藤鹿!你看清楚,是我,没有人可以伤害你,可以欺负你。我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她的话,让他震惊。他从未听以陌提过自己的从前,她永远那么开心开朗,若她不说,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心里埋藏着这么重的伤。 “韶迟……,你会永远相信我对不对?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不会放弃我是不是?你不会像他们一样,一个个都不要我的对不对?”以陌抓着他的胳膊,就好象握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她的眼神空洞又绝望,陆韶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她,他心痛,却无能为力。 “我相信你,不会离开你。” “是我气死了妈妈,如果不是那张报纸,妈妈不会死的。是我把她活活气死的,我还害死了爸爸,都是我的错,是我。最该死的其实是我,我为什么没死!” “以陌,你看着我。你听我说,不关你的事。我们不听他们说,好不好?” “全是我一个人的错,我以为不去想就没关系。是不是我死了,一切就好了?”她低声呢喃,那一刻,她的确希望自己死去,不去想,不去听。 “我女朋友需要看医生,如果你们还不让开,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看到以陌的情绪越来越糟,韶迟打横抱起她,那些记者还想再拦着他。却发现他犀利的目光,透着危险的信息。 “陆韶迟医生,你这样维护她,是否证实了我们的猜测呢?”记者们不甘心地将矛头转向他,企图在他的私人作风上大做文章。怀里的女孩已经是半 昏迷状态,陆韶迟的忍耐也到了极限。 “猜测?这是诽谤。我是仁心医院的医生,你们现在阻止我的病人进行抢救,请你们立刻让开,否则我会报警。”陆韶迟话音刚落,警笛声就响起来了,众人慌乱地散开,韶迟有些疑惑地回头,仁心医院的院长肖仁心正站在医院门口。 “我已经报警了,这里是医院,不是记者招待会。你们已经妨碍到其他病人了。”肖仁心冷冷地说道,她的目光扫过陆韶迟和他怀中的以陌,眼中难分喜怒。 第二十二章 不堪回首 (四) 对于将来……,他和以陌还有多少天的将来? 医院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浓烈的药水气味。以陌往陆韶迟怀里钻去,她害怕这个味道。有些记忆已经淡得没了痕迹,可有些气味,却注定刻骨铭心。 医生要来给她检查,可刚碰到她的身体,她就颤抖不已。她急促地呼吸着,头深深地埋在陆韶迟的西装外套里,陆韶迟只能轻声哄着她。她脸上有晶莹的汗,身体却毫无温度,那孤惘的目光投向他,眼底的绝望像根极细的绣花针,扎入他心底,锥心刺骨地疼,可却找不到伤口。 “你别走,不要不理我。”她像一个孩子一般苦苦哀求,那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是他未曾见过的。 “我不走,乖,我给你打针,然后你睡一觉好不好?”陆韶迟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他捧着她的脸,轻轻地将自己的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他要她看着他,他要她心安。 “那,睡醒了,你是不是就不在了?”她不确信,她是否会被再次遗弃。每一个曾经对她好的人,最后都是厌嫌地转身,将她独自留在黑暗里。 “不会,我保证,你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我。” 陆韶迟望着以陌,却捕捉不到她的眼神。她固执地将自己封闭在回忆里,脆弱得如同一个婴儿。 护士给她注射药物,针管扎进皮肤的时候,以陌战栗了一下。不像以前一样撒娇着说痛,不像以前一样抱怨护士的注射技巧不高,不像以前一样大声说着陈楚洋欺负她,只会让她打针,她太乖巧。以前那个耀武扬威活蹦乱跳的以陌,像只脱了线的玩偶一样机械麻木。这样的小心翼翼,低声下气,不仅让他心疼,更让他害怕,他害怕她走不出梦魇,永不醒来,他害怕失去。 “这里有护士就行了,韶迟你跟我进办公室,我有话对你说。”身边面色阴沉的妇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她神色中已经有些不耐,那命令的口吻让陆韶迟不由得皱起了眉。 “我要陪着以陌,如果她醒过来看不到我,她会害怕。” “这个女人疯了,你也打算陪着她一起疯?” “她没有疯。疯了的是外面那些人。我不想和您讨论这个问题,病人需要休息,请您先出去。”陆韶迟将以陌抱上床,他淡淡地回答身后的人,连头都没回一下。 “你这什么态度!从小到大你都没有忤逆过我,现在你为了个女人跟我大呼小叫的顶嘴?我养你多少年?你认识她几年?你了解她吗?你知道她 都干过些什么吗?” “对不起,这些事情以后再说,您吓着以陌了。”听到肖仁心的咆哮,以陌往被子里缩了缩。 “以后再说?你知不知道那些媒体怎么写你的?我肖仁心的儿子,医院的心外科主任,居然和个不三不四的女人纠缠不清,你让我怎么面对那些闲言碎语?” “以陌不是不三不四的女人,她是您未来的儿媳妇。”陆韶迟显然不满她的称呼。 “你为了一个□,这么对我!儿媳妇,不可能!我肖仁心绝对不允许我儿子娶一个妓女!” “够了!”陆韶迟一声厉喝,打断了母亲的咆哮。他看了眼立在门前的母亲,眼中泛着血丝,额头上青筋也微微突起。肖仁心似乎被这样的陆韶迟给吓住了,她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是妓女。” “她不是妓女是什么?她就是个下贱的女人,她贪图你的钱财,她为了报道不择手段甚至利用你!” “好吧,她是妓女,您儿子是嫖客,她下贱,我也高贵不到哪里去。如果在您眼里,我们的关系就是一场交易,那我告诉你,我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被她利用。” 啪!清脆的声音在病房中裂开。陆韶迟冷笑着抬头,青红色的指印在他脸上逐渐清晰。肖仁心看着自己的手,她……居然愤怒到打人。 以陌猛地睁大了眼睛。她不是看不到,不是听不到。陆韶迟从来没有这样愤怒地和别人说话,这样的韶迟是她所不了解的。 他在说什么?为什么那个看起来斯文的女人,会愤怒地给他一巴掌?她不想听清楚,可他们说的一个个字,都那样的清晰,她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她是妓女,是个下贱的女人。 不!她不是妓女!她不是! “你看看这些裸照,这是一个好女人拍出来的照片么?幸亏这些照片没到那些记者手上,不然有她受的!她爸爸收受贿赂,最后警察找上门就畏罪自杀,现在她又盗窃医院病人的资料。这样的女人,你还维护她!” “妈妈,您知道些什么?”陆韶迟警觉地看了肖仁心一眼,她丢出来的照片,每一张都很露骨,看得他手都在发抖。她怎么会有这些照片,以陌的从前她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你现在是在质问我?这些照片是私家侦探给我的,不错,我是派人调查她,那也是为了你好。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值得你把一切抛下飞 去美国搞那个见鬼的研究。” “谢谢您为我好,谢谢您的那巴掌。”陆韶迟嘲讽地笑了笑。 “你简直不可理喻!”肖仁心又气又怒地举手指着陆韶迟,气得手都开始打颤。她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以陌,眼神很复杂,咬牙切齿的,仿佛是在看着多年的仇人。 “果然是狐狸精生出来的,这些男人一个个都疯了。”她咬牙切齿离开,将病房的门甩得砰地一声响。听到门响,以陌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以陌,没关系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你,我也信你。”陆韶迟蹲在床边,将她挽在怀里。以陌不回答,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湿润了枕巾。陆韶迟的话,她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他说他信她,他看了那些照片以后,他依然选择相信她。这个世界中,终于有个人肯站在他身边,哪怕背叛全世界。安静地哭泣,成了低声的啜泣,压抑已久的情绪喷涌而出,哭声越来越大,最后简直歇斯底里。也许,她需要一场彻底的痛哭,把这么多年的委屈全部哭出来。 “韶迟,我妈妈和我一样,有严重的心脏病。当时她住的也是仁心医院,医生说手术费需要50万。为了给妈妈治病,爸爸把房子都卖了,我们家一直租房子住。我们不知道到哪里去找那么多的钱。后来,有人说可以帮到我,说她和仁心医院的院长很要好,可以帮我找医生。我信以为真,可我不敢告诉暮寒,因为暮寒很恨那个人,我怕他知道我见过这个人。所以,那一天,她约了医生,和我,在宾馆见面,说先谈谈妈妈手术的事情。我想都没想就去了。”哭了很久,以陌突然止住了哭泣,她看着韶迟,目光不带半点迟疑,她慢慢地诉说那个她一生也不愿意再提起的往事。 “当时她不在房间,服务员给我开了门,我在房间等她。后来,一个喝醉了的男人,冲进房间就撕我衣服。我用书包砸他,他很生气,就打我,狠命地打我。我很害怕,喊救命,他就掐我脖子。我以为我快死了,结果那个人就来了。她看到我就给我一巴掌,说她好心帮我找医生,我却不要脸勾引她老公。她……”以陌将脸埋进枕头里,肩膀耸动,那些回忆,说出来都是一种折磨。 “以陌,别说了,什么都不用说。你好好休息,过去的都不重要。” “如果我不告诉你,以为我都没勇气再说出来。韶迟,我以前不说,不是我想骗你,我真的……”她咬住唇,心中一阵悲怆,嘴唇颤抖得厉害,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她说他们在云泽有头有脸,这件事绝不可以传扬出去。她打电话叫人来,说要教训我,我好害怕。后来,来了几个男人,我不知道他们要带我去哪里,我感觉他们很凶,很可怕。他们身上有文身,我只在电视里看过这样的人。他们要我跟他们上车,我不敢不去。他们把我带到仓库,然后……然后……” 她突然揪紧了枕巾,目光落在远方,全身颤抖得更厉害了。 “以陌,别往下说了,都结束了,忘记它!” “没有结束,我以为我忘得了,我以为只要我每天开开心心,那以前的一切都可以抹掉。可是不是,这件事情一直缠着我,梦里也缠着我,至死方休!在仓库里,他们逼我拍了很多照片,然后给了我50万。我不肯收,我怎么可以收,我收了钱那算什么,我算什么!我不收,他们就一直打我,打了我一个晚上,他们说我不收钱就不会保密,拿了钱他们才相信我会守口如瓶。后来我……真的收了那些钱。” “你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再怪自己。”他帮不了她,只能看着她沉浸在痛苦里,却无法拉她出来。 “我还撒了谎,我说我一晚上没回来和暮寒在一起。我没想到,那天我和那些人上车的照片会被偷拍,那些记者还那样说我。爸爸很生气,说没生过我这么不要脸的女儿。但是我不敢说出真相,我真的很怕,是我怕死,我早该说出来,只要我站出来说出真相,一切都不会发生。是我害死爸爸妈妈的,是我气走暮寒的,全是我一个人的错!对不起,韶迟,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以陌,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早一点认识你,让你受这么多苦。以陌,你看着我,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们报警……” 以陌身体一震,一把推开了陆韶迟,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她紧咬着唇,一句话也不肯说。看着她这样恐惧的样子,陆韶迟的心猛地抽痛。 对于那来不及参与的过去,他不想追问。 对于将来……,他和以陌还有多少天的将来? 第二十三章 一往情深 (一) 情之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以陌,你可知道你是一个天使?是这个世界变化得太快,早已经容不下你的澄澈美好。陆韶迟俯下身子,浅吻她的额头。其实,我也配不上你。安以陌,这三个字弥足珍贵,我又如何能够不珍惜?…… 医院床头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 以陌在他怀里睡着的时候,陆韶迟想起了肖仁心。她甩门而去的时候,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从来没有想过,以陌的过去会和她有什么关系,但他却不得不怀疑,如果一切真像以陌说的一样,那肖仁心绝对不可能从私家侦探手里取得她在仓库拍的那些裸照。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当年的事情,会不会和母亲有关。那个说要帮以陌的母亲找医生,那个和仁心医院院长相交甚好的人到底是谁。 一个人,怎么可以狠心到这种程度。究竟是什么原因,要让他们对一个高中生下手?他不敢想当时只有十几岁的以陌,究竟承受了怎样的痛楚。差一点被人□,被逼拍裸照,被人殴打,威胁,最后还被人中伤,抛弃。她心里那么苦,却一个字也不敢说,哪怕被人冤枉被爱人误解,她也只能强忍着不透露一个字。那时候的她,不过是个孩子…… 他深知母亲的个性,绝不轻易妥协。她是个极要面子的人,会将一切做得漂漂亮亮。即便要对付谁,也从来不需要自己出手。她手中的那些照片,足够给以陌最致命的一击。 下一步呢?他若不放弃,她就不会罢手。 稀薄的寒气,在病房的玻璃窗上结了层白霜。以陌咬着唇,固执地蜷缩在被子里。陆韶迟企图让她放松,却发现她戒备地收拢了身子。即便是在睡梦中,她依然缺乏安全感。 他的手中,是刚才肖仁心留下的一叠照片。他一张张地看着,照片里的女孩,发丝凌乱,清澈如新生的孩童的双眸里写满了惊恐,那咬唇含泪却不肯哭泣的样子,坚强得让人心疼。她白皙的皮肤上,是深浅不一的伤痕,即便是被羞辱,她也始终流露出那自尊的表情。 从前的她,和现在比起来,几乎没有变化,铅华濯净。唯一的区别是从前的以陌,有着肉肉的娃娃脸,她长得很甜,嘴角在不笑的时候也自然地上弯,如蜜糖般让人沉醉。而现在……,陆韶迟目光落在她尖尖的下巴上,心不由得浅痛。 其实这么多年,以陌从未改变。还是带着学生气。会撒娇,会生气,会小心眼。不喜欢办公室应酬,常常得罪了人都不知道,喜欢用自己孩子气的方式去处理 问题。是他太粗心,没有发现,以陌从来没有走出过从前,她一直活在记忆里。她爱的人早已不在,她的朋友都在成长离开,只有她自己,留在原地,固执地拒绝长大,拒绝走开。 以陌,你可知道你是一个天使?是这个世界变化得太快,早已经容不下你的澄澈美好。陆韶迟俯下身子,浅吻她的额头。其实,我也配不上你。安以陌,这三个字弥足珍贵,我又如何能够不珍惜? 医院床头的案几上,是泛黄的都市报。报纸上有着怂恿的标题,配图加文字,极具卖点。图片中的女孩,神色之间尚带着懵懂,她单肩背着一个双肩包,和一群男人拉扯中,坐上了一辆宾利车。之后是连环的偷拍图片,豪华酒店,纸醉金迷。衣衫凌乱的女孩,死命地拽紧了自己的胸口,走在一群男人之间的时候,她把头埋得很低,那单薄身影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陆韶迟轻轻地用力,报纸在他泛白的指间枯萎,皱成了一团废纸。他可以想象出那些记者怎样地道貌岸然,请出心理学家分析青春叛逆期的少女。学者们口口声声说着大道理,谈古论今地讲着中外各地的援助交际。而所谓的关怀,都成了指控,安以陌就是那迷足深陷的不良少女,等待着各位专家学者道德卫士的拯救。连审判都没有,就直接定了罪。 人言可畏,陆韶迟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鼻梁。六年了,她比从前还要清瘦,几乎一个巴掌,就能覆盖她整个轮廓。他不敢想象,那段时间,她是如何活下去。不过是个高中生的她,如何去面对那些逼问和指责?这些记者,下笔如刀,她必定是体无完肤。 给他看这些照片,是想让他知难而退,而并非想让他猜忌。肖仁心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儿子,她知道他不可能放弃,所以,这些只不过是警告。如果他继续,以陌将会面对更多难堪的事情。 可是,她错了。 她不了解如今的陆韶迟。以前的陆韶迟,善于将一切隐藏,万事会权衡利弊,会妥协成全。可认识了安以陌的陆韶迟,不可能,也绝不可以放弃以陌。以陌,是他唯一不可让步的坚持。 看到这些照片,他只会心疼,会怜惜,会更加的珍爱。 他只恨自己来得太迟,不曾在她最需要的时候走入她的生命里。那么将来,他不允许她再受任何伤害。 他抿紧了唇,拿出手机,飞快地按了几个号码。 “喂,李部长吗。对,我是韶迟。听说您最近抱孙子了,恭喜恭喜。没 什么,您是我爸的老战友,晚辈问候一声应该的。对了,您的体检报告已经出来了,明天想约您吃顿便饭,大家见面详细谈,我已经定好了君悦,到时候您一定要赏光。” 打电话的时候,他依然微笑。可挂断电话的那一刻,房间的空气似乎也随着他瞬间骤冷的表情而凝固。 “喂,我是陆韶迟。替我在君悦定好酒席,全部按最贵的标准。明天,我要全云泽所有报社、杂志社的主编、电视台、电台的台长都到场!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立刻去办!” 他陆韶迟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以陌,他们欠你的,我会让他们一个个双倍奉还。 第二十三章 一往情深 (二) “韶迟,我们结婚吧。” 窗外的雨下得稀稀朗朗,车辆带起水雾,腾了一马路。深秋的雨不大,风却刮得很猛。细密的雨丝被甩在办公室落地玻璃窗上,哗啦啦地往下坠。陆韶迟定定地站在窗前,单手插在口袋中,背对着身后的人,沉默不语。 他不说话,大家也不敢出声,谁都知道陆主任心情不好。 “为什么约不到杂志社的主编?为什么电视台的领导全部都忙?吃饭时间忙什么?” 砰!办公桌上的雕漆笔筒被他狠狠地甩到地上。被训斥的人吓得哆嗦了一下,平时温文尔雅的陆主任发起脾气来,简直和院长大人有得一拼啊。 “陆主任,我可以再约——”宣传处的小干事擦了擦汗,面前的男人阴沉着脸的样子,简直比午夜凶铃还恐怖。那冰冷的目光至少轻轻一扫,他就后背发凉。 “再约?对着院长你也是这么应付的吗?打电话给你们主任!” “主任被院长叫去办公室了。” 陆韶迟眼睛轻轻地眯了起来,弧度里敛着危险的气息。他的手落在桌子上的文件上,手指慢慢地握拢,指关节因为用力,泛起了青白色。文件纸也因为他掌心的力量,皱巴巴地拧成了一团。 咔!纸张发出轻微的碎裂声,陆韶迟这才松开了手指。他清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窗外的阳光在他墨色的瞳中沉淀出料峭的寒意,不怒自威,说的就是现在的他吧。 不,他很愤怒,傻子都看得出来,他们的陆主任,很生气。 “我现在就再打电话去电视台——” “不用了。即便打过去,他们也没时间陪我吃这顿饭。” 陆韶迟抓起椅子上的西装外套,甩门出去。一路上他走得飞快,差点撞翻小护士端着的托盘。直到他愤怒地冲进院长办公室,大家都没反应过来,这个人莽撞的人,是陆韶迟。 “是你,让记者们不赴我的约?” 肖仁心正在看医院的财务报表,见到儿子进来,她轻轻地放下手中的文件夹。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如果你是在跟你的母亲说话,你应该懂得礼貌。如果你是在跟院长说话,你应该懂得恭敬。现在你这么推门进来,别人会认为我肖仁心的儿子没家教,也会认为我们仁心医院的医生没素质。” 她理了理身上的套装,即便是在盛怒之下,她依旧保持着一贯的从容和涵养。 “我不是来跟您讨论这些的。你只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从来没想过要阻止你和记者们吃饭。因为我根本没想到,我的儿子会为了个妓女,不仅仅动用了你父亲的社会关系,惊动了宣传部长,而且还企图贿赂各大媒体的负责人。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把你送去国外读书,我让你从小就学会隐忍,你都学了些什么啊!” “这么说,真的是您做的。我很遗憾地告诉您,您做再多,我都不会退步。从小到大,我都没机会选择自己的人生。这一次,我只会走自己的路。”陆韶迟甩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站住,你给我站住。”肖仁心猛地撑着桌子站起来,陆韶迟却并没有停下脚步。 看着陆韶迟消失在门口,肖仁心有些气急败坏。她狠狠地抓起电话,迅速地按下几个号码。 “你说电视台那帮人很忙?是不是忙着陪韶迟吃饭啊?我不管,你要把他们约到。总之,不要让安以陌这个女人再缠着韶迟了。” 她放下电话,胸口起伏。该死的,这女人简直阴魂不散!自己死了,还指示自己的女儿来骚扰她儿子。宣传处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办事的,连几个记者都约不到! ……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陆韶迟回到以陌的病房。 阳台的窗户是开着的,风夹杂着雨水卷进房间。病房里已经是一地的水,以陌赤脚蹲坐在地砖上,脚已经冻成了青紫色。湿漉漉的窗帘,拍打着她的身体,随着风,舞得有些狰狞。她安静地坐着,双手环在膝盖上,头扭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陆韶迟再也忍不住,大步地走上去,将她抱住。 她满脸是水,不知道是雨还是泪。窗外天黑压压地,云朵低得仿佛下沉的铅块。可天色再如何不好,也不及此刻陆韶迟的脸色阴沉。 “你想干什么,你知道不知道自己是个病人。你希望自己病还是希望自己死?安以陌,你给我清醒点!” 陆韶迟觉得有一腔火在胸口燃烧,一口气憋闷得无处发泄。以陌依然是安静地坐在原地,她将身体往玻璃窗边移了移,脸朝窗户贴去。顺着她的目光,他看到窗外行人的伞,红的、黄的、蓝的,开了一朵又一朵。风挂得窗户一阵阵地摇晃,她的身体是凉的,隔着湿透了的布料,刺骨的寒意,割得他生疼。 “安以陌,你究竟想怎么样?你不肯吃饭,我给你打点滴。你不肯说话,我 陪着你说话,我为了你,不惜和家里闹翻,你现在算什么!自暴自弃?你看着我,我陆韶迟,真的不值得你好好活下去吗?” 他的语气急促凶狠,他用力地抓着她,掰着她看向自己。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以陌愣了愣,突然开口说道。 他呆了一下,随即松了手。可是已经迟了,她的腕上是清晰的红印,他留下的痕迹。 他居然……对她咆哮,还伤了她。他心疼又懊恼,他居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比自己死了还难受。 “那天也是下雨,爸爸就从窗户口跳下去了。我蹲在窗户边打电话给暮寒,他说他不想再见到我。那天还打雷,雷声很大,我很怕。我坐窗边等了好久,他们都没有回来。记者不停的敲门,周围很吵很吵,可是我却什么也听不清,听不见。” “这几天我真的是胃口不好,早上其实我想吃东西的。我手上没力气,没端住碗,才会把粥全洒了。我看出来你在生气,你让医生给我打点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我扛不住。可是我真的怕打针,所以才会抗拒。” “我听到你骂护士,你从来不会发脾气,是我惹你不高兴了。你走了以后,开始下雨。每次下雨,我都会变得一无所有。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韶迟,我不是故意要这样,摆出这样的姿态。我只是想坐在这里,看你上班下班。韶迟,……对不起。” 以陌的声音暗哑平静,虚弱中带着一丝倔强。她早已经习惯了被伤害,也习惯了自我疗伤。多年的伤口已经结痂,这一次,那些记者将它狠狠撕开,她又一次地痛不欲生。可再疼,她也能自我康复。她以前从来不会道歉,明明是他误会了她,她却急着说对不起。这样的小心翼翼,看得他心疼,让他更恨自己刚才的莽撞。 陆韶迟将外套把她裹住,。他是太在乎,才会失控。她害怕失去,他又何尝不是?看到她坐在玻璃窗前,那模样,就好象她处在另一个世界,虚幻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给你信心。以陌,你要相信,只有你离开我,而我,永远不会先离开。无论生死,我都会做最后走的那一个。”他坚定地说着,说给她听,同样也说给自己听。 以陌轻轻抬头,她看着他凌厉的轮廓,清朗的眉目,还有那敛在双瞳中深情坚定的目光。他眼底的热切灼得她猛然移开了目光,她看到窗外,一个孩子的伞被风吹得变了形状,孩子急切地去追 那把不成形的伞,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世界,这样美好。 她该庆幸,他爱着她,并承诺生死。 小时候看《牡丹亭》,被汤显祖的文字感动得落泪。记得最深的就是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就是他的一往情深。温暖在心里绽放,她不再颤抖畏寒。原来,她还没有遗忘,如何再去爱上。 韶迟惊了一下,不知道为何她突然会笑。她看着自己,眉目也明媚起来。 “以陌……” 他小心翼翼地喊着她。 “韶迟,你那枚戒指,真的没有其他的意思吗?我送你可乐戒指,是有含义的哦。” “啊——”他一时错愕,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韶迟,我们结婚吧。” 窗外的雨还在继续下着,她的声音在风里听得不是那么真切,可在陆韶迟心里,那七个字,却那样清晰。 她没有重复。 他更不许她反悔。 韶迟,我们结婚吧。她居然说要结婚。 “不可以。”他微笑着回答。 “啊?”这次轮到她错愕。 傻瓜,因为我还没有求婚呢。 第二十四章 剑拔弩张 (一) 以陌喜欢甜食,喜欢碳酸饮料,喜欢鸽子,喜欢rpg游戏,她的这些喜欢曾经是他专属的珍藏。可现在不是了,身边的这个男人和他一样了解她,成为了她新的喜欢。…… 虽然没有约到各媒体的负责人,但以陌的事情已经基本摆平。陆韶迟和云泽市委宣传部部长相谈甚欢,部长很爽快地答应压下此事,并保证从此不会有人再拿以陌从前的事情翻出来报道。 送部长出君悦的时候,几个人上前来打招呼。部长一一为他介绍,这是新闻出版局的梁局长,这位是电视台的杨台长,这位是都市报的王社长,还有这位,是娱乐周刊的江主编。 陆韶迟目光淡淡地扫过众人,之前都说忙得脱不了身,不能赴他约的人都在君悦,不知道是陪了哪位身份显赫的人?面前的几位中年男子看着陆韶迟,表情有些尴尬,再看看他身边的宣传部长,尴尬的神色中就带了几许慌张。陆韶迟勾了勾嘴角,对他们的不自在仿若无睹,他礼貌地和他们握手,笑得无懈可击。 “今天你们怎么有空,聚集一起啊?”部长话音刚落,众人又情不自禁地看了看陆韶迟,支吾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李部长好久不见。想不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您,今天是我们公司新游戏的发布会,本来邀请您参加的,前几天跟您秘书通过电话,您贵人事忙,我只好打算过几天再去拜访您。”大堂里响起的回答,让陆韶迟眉毛跳了一下。 原来是云暮寒请了这些媒体的老总们,千料万料,以陌应该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会这么做吧。 “原来是云总,新游戏发布是好事啊,咱们自主创新的民族产业就该多宣传宣传,不要没事就把注意力放到一些绯闻丑闻上。奥运虽然结束了,但是我们的报道还是该以正面宣传为主,主旋律的东西不能丢,方向感不能错,舆论导向的事情可开不得半点玩笑啊,你们说是吧。”部长一脸慈祥,一句话说完,众人连连称是。 陆韶迟抬头看了眼李部长,姜还是老的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他今天请他办的事情传达下去了。 “李部长您说得是,今天咱们和云总也谈到了这个话题呢。最近啊,我们一些记者的关注点,的确是有些狭隘了。央行六年来首次下调利率,咱们云泽企业受益最多,还有马上要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咱们台也密切关注着呢,到时候我们打算做个系列报道。”电视台杨台立刻陪笑着接话。 “是啊,经济问题是根本!现在我们有 几个贫困区今年财政收入突破20亿,我觉得这件事情就可以重点报道下嘛。还有,上个月陆书记回云泽视察的时候,不是特别提到了经济要上去,必须带动全民创业。像咱们云总这样的本土企业家,就是全民创业的典范啊,你们就该多报道,多宣传。报社可以做人物通讯嘛,电视台做几个专题片,杂志社可以登人物专访,这些好事大事,报道的时候就该不计版面不计成本的!” “部长您过奖了,我这样的小公司,是多亏了云泽政策好,才成长得这么快。” “你不要谦虚了,你交的税可不像小企业啊。是国家政策好,才吸引你们这些海归学子返乡创业。给你介绍,陆韶迟,不得了啊,医学博士,后生可畏。美国政府当年为了留他可没少花心思。” “陆先生你好,云暮寒。”云暮寒伸出手,他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下陆韶迟。面前的男子儒雅俊秀,笑起来的时候,金丝边眼镜框,挡住眼中淡泊的眸光。只是这样一个温和的男子,却带着不可亵玩的疏离高贵,让人不自主地敬畏。 “你好,陆韶迟。”陆韶迟握住了他的手,手上不自觉地用了几分力道,对方也毫不客气地暗中使劲。上一次见到这个男人,还是在医院的电梯前。陆韶迟看着他,面前的人眉目清俊逼人,有着利落的面部轮廓,相貌精致得如同刀刻。他清朗犀利的目光掩藏在长长的睫毛之下,让人不自主地感觉到压力。 “你们可都是咱们云泽的骄傲了。我就说了,媒体就该报道这样的人才,至于那些俗不可耐的新闻,根本就不该报。媒体,要有社会责任感。我赶时间,你们也别送我了,韶迟啊,暮寒啊,你们年轻人多聊聊。” “陆医生,云总,我们也先回报社了。”大家纷纷告辞,一个接一个钻进了门口的那排房车里。 “外面雨下得很大,要不我们去顶楼喝一杯?”云暮寒提议。 陆韶迟看着门外潺潺的水帘,远远望去,江水连天,整个外滩在水雾中若隐若现,高耸的建筑,绰约如海市蜃楼。听到云暮寒的话,他转身,对上那双深黛的眸子。 两个男人心领神会地注视着对方,虽未曾开口问候,眼神却已经交锋数次。心中电光火石,面上却不肯显山露水。 “好啊,我也正想喝一杯。”陆韶迟爽快答应。 第二十四章 剑拔弩张 (二) 这个男人那样深奥,让他琢磨不透。可他却仿佛透明,被他一眼看透。这种感觉,太可怕。 窗外天色低沉得仿佛随时都要亲吻江面,餐厅内巨大的照明灯投下暗橙色的光线。陆韶迟和云暮寒,隔着尘埃似的光亮注视对方,眼神中也沾染了些细密的暗黄。 “这里的红酒不错,我请,算替以陌谢谢你。”陆韶迟举杯,云暮寒的眼神突然黯了一下。 替以陌谢谢你。这句话让云暮寒觉得很不舒服,他凭什么替以陌谢谢他?他又怎么会稀罕他的感谢?餐厅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让人觉得燥热。窗外雨覆盖了整个城市,玻璃上结了寒霜般的白气,一眼望去,心里却是冰凉的。 “你不用谢我,我没有为她做什么。我让媒体停止对她的报道,只是不想我在婚前还有什么负面新闻。至于投给他们的那些广告,的确是新游戏宣传预备支出的经费。你也不错啊,连市委常委都能请出动。”云暮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稳冷漠,他不想让面前的男人看出,他在紧张以陌。 “是父亲的旧友,只是一顿普通的中餐而已。我想提前告诉李伯伯,我和以陌的婚讯,小时候他把我当儿子看待的,好消息自然要早点通知他。”陆韶迟摇晃着酒杯,杯中暗红的液体在灯光下显得更加透明。 云暮寒手一倾,杯中的红酒差点就洒了出来。他有些庆幸这家餐厅昏黄的灯光,不至于令他的失态都暴露无遗。 …… “暮寒,你大学一毕业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不好,你不要念大学吗?” “念大学哪里有做云暮寒的老婆好?那这样,等我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 “安以陌,你的笨蛋脑袋到底在想什么啊?小小年纪,天天想着嫁给我,好吧,等你大学毕业,我就勉为其难娶你做老婆吧。” ……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记忆抹不去 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午后雨微沉,这个时候就餐的人散得差不多,餐厅里逼人地安静。餐厅一角,有年轻的歌手弹起吉他,在客人疏离的时候用略显低沉的嗓音轻弹浅唱那首《当爱已成往事》。 想到以陌的时候,云暮寒脸上凌厉的线条慢慢舒展开来,目光在灯光下泛起温柔的鹅黄。他将杯中的酒饮尽,红酒太过醇厚,不够毒烈,不够让他 宿醉一场。一直说服自己,不用去想那个女人,是她先背叛,他应该毫不怜惜的放弃,可真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他会舍不得。爱上的人,的确擅长自我催眠。常常告诉自己,恩彩比她好上千倍万倍,她温柔她专一她单纯,不似安以陌任性世故虚荣。可为什么,他即将娶她却并不开心?而听说安以陌要结婚,心中却会不可遏止地疼痛?就好象完整的生命被切割,一些最不愿意割舍的珍贵在远走,就好象下一刻,自己即将一无所有。 “爱情它是个难题 让人目眩神迷 忘了痛或许可以 忘了你却太不容易 你不曾真的离去 你始终在我心里 我对你仍有爱意 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 为何你不懂 只要有爱就有痛 有一天你会知道 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 餐厅的驻唱歌手模仿着张国荣,把歌曲唱得怀旧凄迷。云暮寒仿佛忘了对面坐着陆韶迟,他一杯接着一杯。学生时代的以陌在对他笑,说要嫁给他。如今她要嫁人了,嫁的对象却不是他。 陆韶迟的胃口却很好,点了一份烤薯条,一份水果比萨。之前只顾着和李部长谈事,一顿午餐吃得心不在焉,下午茶自然要好好享受。而对面的男人显然不懂得安逸,用昂贵的红酒买醉。 “怎么,这些点心不合胃口,要不停地喝酒?”陆韶迟用叉子叉了小块比萨,尝了尝味道。 “怎么,你没带够钱买单?”听见陆韶迟的提醒,云暮寒猛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不是不想醉,而是,他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 “再喝十瓶都没问题,只不过你喝我不喝似乎说不过去,可我喝了酒再开车,以陌会担心的。你明白,那丫头平时自己粗心大意,可碰到在乎的人,总是一惊一乍的。我要是晚点回去,她准唠叨得和祥林嫂一样。” “她从来都是这样的。怎么,你还不习惯吗?”云暮寒冷笑着望着陆韶迟,想要在他面前炫耀幸福,可别忘了,他是先遇到的那个。 “我以后有的是时间去习惯。” “看来安以陌挑了只狐狸。”云暮寒不客气地说道,陆韶迟绝对不是温柔的小白兔。他有爪子有利牙,只不过隐藏在笑容背后,是只不折不扣的笑面狐。 “狐狸比狼要好,因为他们不仅用爪,更懂得用脑。”对手并不简单,重要的是以陌对他并未完全忘怀,不过怕什么,他有的是时间让她去忘记过去。 “你隐藏得再好,狐狸尾巴也会露出来的。” “即便如此,也轮不到一匹狼来慈悲提醒。更何况,那匹狼都已经没有了角逐的资格。” 云暮寒猛地站起来,他死死地盯着陆韶迟。陆韶迟正低头将番茄酱抹在薯条上,对他的愤怒,仿若不知。云暮寒突然觉得心惊,创业到今天,他第一次感到了背后发凉的惊慌。陆韶迟远比他想象中难以对付,他不动声色就找到了他的弱点,是的,他还有什么资格来指责他的手段,他以什么身份,却阻止以陌嫁给这只狐狸? 这个男人那样深奥,让他琢磨不透。可他却仿佛透明,被他一眼看透。这种感觉,太可怕。 第二十四章 剑拔弩张 (三) “以陌永远都不会是我的赌注。” 从餐厅下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边的云彩带着傍晚特有的粉紫色,就好象孩童时候的水彩,一条条地澄澈透亮。夕阳洒在脸上,温热中似乎能听到阳光亲吻皮肤般细碎的声音。外滩的行人多了起来,趴在栏杆上看江面未散尽的水雾袅袅,在夕阳的余辉下变换出霓虹般的七彩。 “居然这个时候还有人出来跑步。”云暮寒看着外滩上慢跑的几个老年人感叹道。 “年纪大的人不习惯健身房,平时都在外面跑步。这几天下雨估计憋坏了,雨一停就出来了。” “有没兴趣,一起?”云暮寒看向他。 “就咱们这样?”陆韶迟看了看两人西装革履的模样,皱了皱眉。 “附近就有nike,怎么样,怕跑不过我?” “跑完再说!” 夕阳钻过香樟树那些圆润叶子,落在湿漉漉的水泥上。两人白色的球鞋被路面积留的水渍溅得斑斑点点。他们穿着宽松的运动服,脸上浮起晶亮的汗珠,显得年轻活力,有些像还没毕业的在校大学生。深巷逼仄,陆韶迟在小卖铺卖了两瓶矿泉水,递给云暮寒一瓶,自己靠在电线杆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底朝天。云暮寒将手中的空矿泉水瓶捏得劈啪响,朝着对面的垃圾桶一丢,矿泉水瓶准确地砸进垃圾桶。 哐当一声,垃圾桶内又多了一个矿泉水瓶子。几个放学的女中学生看着晚霞下慵懒的美少年,也不禁尖叫。 “准头不错啊,去打球啊,是个好对手。以陌以前经常给我加油的。” “我倒不知道以陌有这样的爱好,她平时很懒,赖在床上就是大半个上午,拖都拖不起来。算了,我今天也累了,球就不打了。”陆韶迟含义莫明的话语,让云暮寒有了薄怒。 “累了?陆医生,才跑一个小时而已,你不行啊。” “年纪大了,不像你们二十多岁的人。锻炼身体,靠的是持之以恒,不急在这一次。有些事情,坚持到最后的,并不是开始冲在最前面的。”陆韶迟不急不缓地说道,他倚在电线杆上的身体微微挺直。阳光被他隔绝在背后,勾勒出暗色的剪影轮廓。他抬头看那一排排的民房,亮若游丝的光晕亮在他眉角,衬出和煦的气度。云暮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寂静的小巷中有人养了鸽子,一群群的鸽子扑扇着翅膀在屋檐上落了一排。他心不自觉地颤动了下,就好象失调的琴弦,无意被人拨弄,嗡嗡地只能颤出 暗哑声响。 “以陌很喜欢鸽子。”陆韶迟轻声说道。 “我们走吧。”云暮寒心里有些堵,以陌喜欢甜食,喜欢碳酸饮料,喜欢鸽子,喜欢rpg游戏,她的这些喜欢曾经是他专属的珍藏。可现在不是了,身边的这个男人和他一样了解她,成为了她新的喜欢。 大概是到了放学的时候,巷子里背着书包的学生多了起来,横冲直撞的。大概是觉得站在一旁的两人过于地好看,总有人会停下脚步,好奇地朝他们张望。 有些学生直接冲进了街边的网吧,云暮寒想起了以陌,那时候的她也是这样迫不及待。 有女生小声议论着他们两,时刻爆出什么“攻”“受”的字眼。陆韶迟挑了挑眉头,他知道她们在议论什么,因为以陌和她们一样满脑子装的都是这些。以前吃饭的时候,她抱着不知道从哪租来的四格漫画看得津津有味,害他不得不提醒她吃饭看书有害健康,可她依旧屡教不改。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把漫画抢来,想看看这丫头脑袋里装了什么。可画面上的内容差点没让他把口里的汤喷出来。以陌却并未察觉他的尴尬,她色咪咪地盯着他,然后用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说:稻根藤鹿,你有小攻的身段,又有小受的脸蛋,不错不错。 “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一想到以陌那花痴的模样和这些背着书包的女生如出一辙,他就不禁摇头。 “以陌她也很喜欢玩网络游戏,不过看陆医生家教这么好,一定不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云暮寒显然是误会了他,以为他是看不惯学生沉迷网络才感慨。他旁敲侧击地暗讽道,连他自己也觉得这样酸酸的挖苦过于幼稚,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这只冠冕堂皇的狐狸在以陌身边,他就浑身不舒服。 “你说这些游戏,以前是不太玩,不过总被以陌拖去组队,接触得也不少了。云总是做游戏的,据说你的新款游戏打破传统,很受欢迎。” “是吗,咱们pk一局如何?” “也行啊,不过要快点,以陌那丫头常常不吃饭,我得回去陪着她才行。” “要不赌点什么吧,如果我赢了,你离开以陌如何?” 陆韶迟眯了一下眼睛,隔着眼镜,云暮寒依然能够感觉到他可以压抑着的愤怒。 “以陌永远都不会是我的赌注。”陆韶迟一字一句地说道。 第二十四章 剑拔弩张 (四) 这款游戏是属于他和以陌的,它不仅仅是一场娱乐,更是他们的记忆。 网吧里有着浓厚的烟草味道,不知道是由于空间太过于拥挤,还是烟雾过于灰沉。四周的气氛有些压迫。云暮寒和陆韶迟两人都过于显眼,往电脑前一坐,总显得和这喧闹市井格格不入。陆韶迟操纵着鼠标和键盘,心中倒抽了一口凉气。一进入游戏主界面,他就感觉到这款游戏是为以陌量身定做的。绚美如日本卡通的3d人物,丰富的角色选择,模拟人生的剧情,强大的组队和pk功能,都是以陌平常玩游戏时常常提到的。这个男人果然没有对以陌死心。 这款游戏梦幻得如同少女漫画,打拼到激烈处,主角翩然出尘如雪,半点不血腥残暴。可即便是屏幕上冰川万里,翩翩公子凌波而立的美景也冲淡不了两人剑拔弩张的火药味。火药味迅速感染了网吧内其他人,大伙聚集而来,七嘴八舌地开始观战。云暮寒挑了挑眉,依稀记得自己和以陌就是这样相识,隔着茫茫人海,她在电脑边缓缓站起,取下耳机,对视上他的眸。那一眼,仿佛看尽万年,让他在梦中也不愿意移开。 以陌喜欢读武侠小说,他的游戏场景就够武侠。大漠风沙万里扬,河山被马蹄踏碎,残阳如血,苍山如铁。那是以前,她缠着他一遍又一遍描绘的旖旎国度,策马江湖,如诗如画。当时的他,还嘲笑她的孩子气,可后来,这些描绘却成为六年来他设计完这款游戏的唯一动力。这款游戏是属于他和以陌的,它不仅仅是一场娱乐,更是他们的记忆。 游戏里,云暮寒的角色是少年将军。银甲金履,腰悬三尺长剑,在马上骄傲抬头,指挥着千军万马布阵冲杀。陆韶迟的角色是黑衣侠客,面染风尘,长衫在猎猎风中飞舞,显出几分落拓。前方是他指挥的侠士弟兄,懒懒地排开,等待着敌方士兵冲锋陷阵。刀剑相向,耳机中传来震撼的音效,两人不禁都皱了皱眉头。 厮杀声起,刀光剑影之外,站着的是绝世红颜。天青衣裳,淡紫罩衫,芙蓉胭脂笑,环佩如水襟如月。片刻,她微笑,上了侠客的马,将军只能静静望着,看着他们一骑绝尘。 赔了夫人又折兵,江山美人都转眼空。虽只是游戏,结局也依然让人唏嘘。 “这不可能,你为什么会赢!”云暮寒猛地站起,没人比他更熟悉这个游戏。谁都可能会输,他怎么可能?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会赢,而不问自己为什么会输。”陆韶迟关掉屏幕,瞬间,那旖旎繁华的虚幻国度化为一片 黑暗。 “这款游戏是你设计的,可是你未必是最了解它的。正如你以为你和以陌有过那么多过去,可是你不了解她。” “你说什么?” “之前你问我,你赢了的话,我是不是会离开以陌。如今我赢了,你是不是还赌得起?” “我告诉你,以陌不会是你的赌注,她也不会是我的赌注。你想都别想!”云暮寒极力控制自己,不会一拳头挥过去。 “你到底在自信什么?我比你更擅长等待,你和她有多少年的记忆?没关系,我可以等她忘记。”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暮寒怒目而视。 “我想说,我很恨你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对她。云暮寒,你没资格喜欢以陌!我没空陪你玩游戏了,以陌还在等我。”陆韶迟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不早。 云暮寒狠狠地将没挥出去的拳头砸向电脑。这是第二次,他感觉这样挫败。第一次,是大四的那天下午,他和以陌的那次争吵。以陌说,云暮寒,我们分手吧。她转身的时候,甚至没有回头看他,那样决绝,那样狠厉。空气中他只听到,分手两个字,清脆裂响,好像打在他脸上的耳光般辛辣痛楚。 今天陆韶迟说,你到底在自信什么。是,早在六年前,他就已经一败涂地,他到底还在自信什么?这样的羞辱,只想让他逃开。网吧的空气浑浊,他加快了步子,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压抑的房间。 刚走到门口,网吧老板就拦住了他。要他赔偿被他砸坏了的液晶显示屏。他身上未带现金,问了句能否刷卡。老板愤怒地说你小子耍我是吧,网吧消费还刷卡吗?云暮寒不想和他纠缠,只好拿出支票本签了张支票,上面的数字足够买几台顶级电脑。谁知道老板不认支票,依旧不放云暮寒走。他抓着他的衣服,大喊骗子,弄得他十分狼狈。 “你放手不放手?”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被人无理取闹一下,他就更是火大。 “你小子得意什么。”网吧老板骂道。 云暮寒猛地抬头,火红着眼睛盯着对方。那样轻蔑的语气,让他仅存的理智瞬间崩溃。一拳头挥出去,一声闷响过后,网吧一片骚乱。保镖冲出来将云暮寒围住,他不知道自己是在被打还是打人。总之,等到警察来时,他和周围的人,都是鼻青眼肿。上了警车,他本想掏出手机打电话找律师,可想起今日之事,他自暴自弃地关了电话。 听着警笛呼啸,透过警车看云泽。云暮 寒从未料到过会有这么一天,失控全是为了那个叫安以陌的女人。他揉了揉青紫了的嘴角,多长时间没和人打架了?原来,现在的他,也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第二十四章 剑拔弩张 (五) 在梦里,他听见她喊他的名字,真的只是幻觉? 离开网吧的时候,陆韶迟的脚步有些浮躁。换做从前的他,绝不可能和云暮寒说那些话,更不会如今日一般失态。秋意料峭,他只觉得冷。赢了云暮寒,他却半点不开心,甚至感觉极不光彩。这个游戏,从操作到策略,他都很熟悉。因为自从游戏公测以来,他就被拖着陪以陌闯关。当初不是很在意,后来才知道,软件工程师居然是云暮寒。 在君悦取了车,他一路上开得飞快。到了十字路口,抓拍违章的摄像头闪光灯亮了几下,侧面一辆大卡车笔直朝他冲了过来,大卡车把喇叭按得劈啪地响,听来嘈杂刺耳。一时间,他有些失神,居然忘记了打方向避开。 刹车声仿佛指甲抓过玻璃般令人毛骨悚然,卡车疯狂地打着转向,虽然没有直接撞上他,但车尾却将他的车扫了出去。保时捷一下失了方向,在路边转了几圈后,狠狠地撞上了路边的绿化带。安全带勒得陆韶迟的肋骨撕裂般地痛,他听到耳边爆炸般的声响,安全气囊重重地弹开,巨大的冲力仿佛一座山般砸在他身上,喉头有腥甜的液体涌出,他努力地睁眼,可眼前却只有白茫茫地一片。 “以陌,你要相信,只有你离开我,而我,永远不会先离开。无论生死,我都会做最后走的那一个。” 耳朵里嗡嗡做响,可他分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样坚定地承诺,永远不做第一个离开的。生死一线,眼前猛然闪过的,是以陌。她笑咪咪地望着他,嘟着嘴巴,圆圆的娃娃脸看上去像一个熟透了的大苹果。 稻根藤鹿,稻根藤鹿。她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叽叽喳喳地如同夏日里的知了。他笑着说他听到了,可她却依旧不肯停下来。稻根藤鹿,稻根藤鹿地喊。她望着他,眼中逐渐有了泪,声音也越来越空洞。稻根藤鹿,她喊得那样不舍,他听出了诀别的意味。恐惧在他身边凝聚,他抓着她的手,生怕她会离开。他明白那种恐慌来自何处,就好象小时候奶奶去世时,也是这样喊着他,韶迟,韶迟,那样坚持地唤他的名,仿佛要用尽一生的力气。 稻根藤鹿,稻根藤鹿。 一遍又一遍,如同梦呓。她轻声唤他,声音却越来越远。他无能为力,左边胸口,是锥心的疼。 “doctorlu.doctorlu.你能听到吗?”眼前逐渐有了光亮,看到的,却不是以陌。他的意识逐渐恢复了清醒,记得自己闯了红灯,撞上了卡车。这里应该是云泽医院,正在 给他做检查的医生曾经是他的下属,现在他却躺在病床上任人摆布。 “您出了车祸,昏迷了三天。我们给您做了全身检查,具体的报告下午才能出来。目前来看,您昏迷主要是脑部受了震荡,那个……那个其他的身体机能,那个……”年轻的医生查阅起了记录。 “报告出来直接给我看就行了。这段时间,就你们在这里?” “是的,您送急症的时候可把院长吓坏了,特地吩咐要为您安排特护病房。” “恩,你说我昏迷了三天?你把这三天心外科病人病情变化情况给我,我现在去心外科住院部看下。” “不行,您还要观察,不适合下床走动。陆主任,您还是休息一段时间,别急着上班。”年轻的医生擦了擦汗,陆韶迟果然是铁人转世。 “你是主任还是我是主任?你知道不知道心外科的病人每天都可能出现意外,我应该只是轻微骨折,没什么问题。”他支吾的态度让陆韶迟有些疑心,他出车祸后送的是自己的医院,这事医院里上上下下肯定都议论开了,以陌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他睁开眼,却看不到她? 在梦里,他听见她喊他的名字,真的只是幻觉? 第二十五章 微光森林 (一) 心里,有点点微光,如同天尽处的晚霞般不肯妥协,苦苦支撑着,也要破云而出。他的爱情,就好象这点微弱的光芒,即便是即将离场,也绝不放弃。…… 透过阳光班驳的窗台看玻璃外的天空,蔚蓝澄澈,恍若咫尺。病房里暖气开得十足,干燥的空气,仿佛随时都能碎裂成粉末。窗前立着的女孩,对着阳光举起了手,光线从指缝中流出来。女孩出神地看着手掌,陆韶迟甚至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寸寸地跃过指骨上清晰繁复的纹路,跃过圆润的指关节,然后落在了无名指间。箔金镶钻指环,复古的镂刻云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以陌。”陆韶迟扶着门轻声唤道,因为车祸的原因,他的腿目前行走不是很方便,说话的时候,头会眩晕。 “韶迟。”女孩转身,隐藏在黑暗里的侧脸逐渐明亮起来。但陆韶迟却感觉心一寸寸地暗了下去,暗到绝望。精致的瓜子脸,如画眉目,唇红齿白,那样健康的气色,面前的女人,不是以陌。 “戒指怎么会在你这里?”那是他送给以陌的戒指,上面的每一笔花纹都刻在他心里。隐藏在纹理间皇冠图形的是他亲笔画出的“l?m”,那是专属他们的。可现在,它却出现在别人手里。他在以陌的病房,找不到以陌。昏迷中的记忆排山倒海般地袭来,暖气十足的房间,他感觉异常的冰冷,从后背隔着皮肉,一直冷到了心底。 “你还玩神秘啊,这不是你预备给我的礼物吗?你的伤怎么样了?肖阿姨说你出了车祸,吓得我一夜没睡,一早就飞回国。有没有很感动,不过好在你有良心,知道送我这个戒指,也不枉我辛苦一场。话说回来,这枚戒指真的像为我量身定做的,m,莫欣颜,老实交代,你设计了多久?”莫欣颜笑咪咪地端详着手中的戒指,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眼。 “这枚戒指我设计了两年,m不是莫欣颜,是安以陌,我的未婚妻。从和她交往开始,我就在等那么一天,把戒指戴到她手上,向她求婚。所以,请你还给我。”陆韶迟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如果不是长期的克制让他学会了隐藏情绪,现在他绝对不可能平静地站在这里和她对话。 “安……以陌?”莫欣颜呆滞了一下,她自言自语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笑容在她脸上瞬间冻结,慢慢地,唇间溢苦色来。 “你说这戒指不是给我的?你说它,它是给什么安以陌的?”莫欣颜咬着唇,声音有些颤抖。 “是。” “为什么,陆韶迟 ?”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韶迟心不在焉地回答,他心里很乱,以陌一定出事了。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越来越强烈,她去哪了?她的手机早就丢了,现在该如何找到她? “不明白?你知道不知道,肖阿姨把这份礼物交到我手里的时候我有多开心。我等这一天,我等了多久你知道吗?我当时真的觉得,我放弃一切回国是值得的。谁知道,真的是我太傻。从一开始,我就知道陆家是我这种女孩子高攀不上的。但我天真得以为你们不会那么市侩,不会介意身份和背景。我太相信爱情,我相信你会像以前一样坚持,无论肖阿姨多么反对,也会坚持和我一起。我以为真爱可以跨越一切,我努力地学医,努力到仁心工作。可是我没想到,我在努力的时候,你放弃了,和其他女人订婚了。” 她狠狠地取下钻节,丢在陆韶迟身上。 “十二克拉的钻戒,那么重,我戴不起。你拿去哄那些名媛贵族小姐们吧。” “欣颜,我想你误会了。我们之间,从来就不曾有过爱情。” “你说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就算你想娶别人,你一句话就可以。你怎么可以把我们过去抹杀掉?如果不是爱情,为什么以前要对我这么好。肖阿姨为了分开我们,还故意把我送去美国培训,你现在告诉我,我们以前没什么,是误会!” “我不认为对朋友体贴有什么不对,欣颜,你配得起更好的。”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我以为阿姨催我回国,把戒指给我是她肯接受我了。没想到她是想用这个方式羞辱我,让你亲口令我死心。我早该料到,我一个教书匠的孩子,凭什么要求别人的爱。” “欣颜,即便我不爱你,但你依然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不希望你因此,就否定掉自己获得幸福的权利。我说过,你配得上更好的。” 莫欣颜抬头,她从陆韶迟的眼中读不出一丝敷衍。他的眼神毫不躲闪,直接坦白。是的,他不爱她,不爱得光明磊落。这让她更加的可悲,陆韶迟,为什么你要这样坦荡,不给她半点奢望的余地。 “欣颜,世界上不仅仅只有一个陆韶迟。感情也不仅仅只有爱情,你难道真的感觉不出来,谁才是对你最好的那个吗?”说完这句话,韶迟转身就往外走,他走得太急,受伤的腿让他的脚步不稳,有些趔趄。妈妈一定知道以陌的下落,他昏迷的三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 因为走得太快 ,脚上的伤口又一次裂开,白色的纱布外露出点点猩红,触目惊心。嶙峋的面孔微微泛白,可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因为心里有块地方比伤口更痛。那种疼痛,叫失去。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的那一刹那,他已经耗尽了所有耐性。 “以陌在哪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冰冷得不带半丝温度,如果站在面前的不是自己的母亲,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受伤了就不要到处乱走,你自己也是医生,怎么这么不小心,万一留下后遗症怎么办?”肖仁心上前一步,扶起了他。 “以陌,她在哪里?”站在面前的是他的母亲,无论她做什么,他只能承受,不能责怪。 “她有手有脚,去了哪里我怎么知道?” “戒指,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她还给我了,也许她自己也知道配不上它。或者,她突然不想陪你玩下去了。韶迟,我知道以前我是干涉你太多了,这次小颜回来,你多陪陪她。我以后不会反对你们在一起。”肖仁心有些不耐烦,她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为什么把她找回来,为什么把我送给以陌的戒指给她?你以前,不是很讨厌我们走得太近的吗?现在,这么做又是为什么?” “谁说我讨厌小颜了,我讨厌她当初怎么会送她去美国呢?她爸爸是我们医院的得力干将,也是你的授业恩师,我怎么可能讨厌她。你以为,个个女人都像那个安以陌一样龌龊吗?” “做这么多你不累吗?无论如何,以陌没人可以替代。就算其他人再好,对我来说,那都是‘别人’,不是她。” “你非要和我吵么?韶迟,你不是青春叛逆期了,你需要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吗?你只要冷静想想,那个安以陌是什么背景,爸爸是个受贿被革职的记者,自己是个做过援助交际的女人,而且她还干出盗窃医院机密资料的事情来。别说是我,换任何一个妈妈都不会接受自己的儿子找个这样的媳妇!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势利,以为我是门户之见。如今只要你带任何一个背景清白的女孩子回家,我都不会反对,可你偏偏喜欢这样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你让我情何以堪?” “到底是以陌人尽可夫,还是你对她有偏见。你对她做过些什么,你究竟为什么讨厌她?” “你胡说什么,我以前根本不认识安以陌,怎么……怎么可能对她有偏见。”听见儿子的质问,肖仁心脸色大变,言辞都变得闪烁 起来。她突然转变的态度让陆韶迟有些疑心,难道以陌以前的事情,真的和自己的母亲有关? “我最后问一句,以陌在哪里?” “我不跟你说这个话题,晚上约了莫家的人吃饭,你和小颜早点到,你伤没好,不能开车,我让司机送你过去。”肖仁心语气软了几分。 “以陌在什么地方,她是不是出事了?” “莫教授待你如亲生儿子,晚上想请你一起吃顿饭,你都不肯么?那个女人有那么重要么?” “我一定会去看莫教授,不过是带以陌一起去拜访他。我谢谢你帮我拿回了戒指,我还欠以陌一个慎重正式的求婚。你不肯告诉我以陌在什么地方,我去问陈楚洋。” “陈楚洋不在云泽。” “不可能,欣颜回来,楚洋绝不可能这个时候离开。” “是我把他派走了。我不知道你们三个搞什么,他去北京封闭式培训了,不可能接你电话。” “那我去北京找他。” 陆韶迟转身离开的时候,看到门口的莫欣颜。她呆呆地望着他,神色如同将落的暮照般漂浮。他看了她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她应该已经听到了他的话,也许她会受伤,会难过,但这些都不重要。他不习惯暧昧的摇摆,坚定的拒绝,有时候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走廊里,陆韶迟边走,边将缠在手上的绷带一圈圈地解开,随手丢弃在垃圾筒里。他径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拉开衣柜,随便拿了套衣服就换上。外套勾动伤口的时候,他眉头皱了一下。 “小刘吗?我陆韶迟,替我订今晚飞北京的机票,越早越好。” 第二十五章 微光森林 (二) “你没有去接回以陌?你来北京干什么!以陌出事了!” 飞机起飞的时候,陆韶迟烦躁的心渐渐的平静下来。想起肖仁心愤怒的眼神、莫欣颜受伤的表情,他有些无奈,原来自己并不是一潭死水,总有一些事情会让他方寸大乱,风度尽失。以往,并不是和母亲没有过冲突,他或妥协或漠视,总能够将事情不露痕迹泰然处置。他一声冷笑,陆家的人都极爱面子,他也不例外。今日肖仁心将莫欣颜带到他面前,将往事一件件扯出来撕破脸质问他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和她的间隙已经这么深。从前的老成持重,从前的骄傲从容,不过都是幻想。原来,以前的和睦相处,并不是因为他的处理方式有多么的精彩完美,而是因为这个世界大多数人习惯了粉饰太平。这世上,又有几个人会如以陌一般,爱恨都写在脸上,固执地拒绝长大,拒绝一切的世故。正因为如此,她不懂得奉承,即便是索求什么,也只知道孩子气般撒娇讨好。这样的女孩,肖仁心又怎么入得了眼?这样的女孩,他又如何放得开手? 几乎是从有记忆开始,他就失去了撒娇的资格。从小的教育,让他时刻提醒自己是陆家人,自重自强,不可示弱半分。父亲母亲,不是承欢的对象,而是仰望的权威。他们需要的不是调皮闯祸的孩子,而是一个可以让他们骄傲自豪的陆韶迟。而他拥有的,绝不是宠爱惯溺,而是那样近乎苛刻地教育培养。当以陌可怜巴巴地举着要饭的牌子,拉着他衣角时,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同样可悲的自己。他喜欢她孩童式的算计,不舍得揭穿,喜欢她撒娇无赖的霸道,不忍心拒绝。他一味的宠溺,只因为贪恋她的依赖。他就好象一条从小就失去同伴的鱼,逆流而去,即便再如何高高在上,对那生而或缺的亲密却有着天生的渴望。 他轻轻地靠向坐垫,闭上眼,仿佛还能看见她一蹦一跳地窜到自己面前,喊他“稻根藤鹿”。还记得刚拍拖的时候,她第一次去他的公寓。她站在衣橱边,把他的西装拿出来,小鼻子凑到领口闻。然后装出妒妇般滑稽的表情不怀好意地说,好象有香水的味道哦。他使坏般地将衣服扑簌抖动,细小的尘埃浮了起来,她皱着眉头连连几声哈啾。陆韶迟,这件西装你多久没穿了,她捏着鼻子问。他笑着取笑她,买回来一直没机会穿,还能闻到香水味,真是狗狗的鼻子。她叉着腰说,衣服买来不穿,都快被虫子咬出洞来了,陆韶迟,你就这么打理这些的么。他清楚记得自己那时候是如何回答的,他说,没办法,谁叫他家缺一个替他打理的女主人呢。 原来,那么早开始,他就想和她过一辈子的。其实她不会照顾人,煮饭能把饭煮焦,烧菜能把菜烧糊,洗衣服的时候要拿着说明书来操作洗衣机,洗碗的时候会不小心把碗摔烂把手割破。她甚至不会照顾自己,会忘记吃药,会不小心吃到过期的药,会突然晕倒,太多的,他都不敢去想。这一次,以陌不告而别,让他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他和以陌,已经没有时间去耽误。本来,他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以陌接受了他的求婚,答应做他的新娘。可偏偏在他感觉到自己一步步走到她心里的时候,一切都被打乱。 以陌,你在那里? 他看向远方,眼前是成片的云海,巨大的机翼压着夕阳,生生地将天空切割成了蓝黄两色。一点薄如蝉翼的光亮,在云与天之间,喷薄而出。黄昏时分,在飞机上看云暮迟落,居然是这样震撼的壮丽。他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点微光,如同天尽处的晚霞般不肯妥协,苦苦支撑着,也要破云而出。他的爱情,就好象这点微弱的光芒,即便是即将离场,也绝不放弃。 以陌,你听到没有。无论如何,都不要先放弃。 他握紧了手中的钻戒,坚硬的钻石,割得他掌心隐隐发疼。 飞机冲破云层,缓缓下降,眼前的光亮更加的盛大起来,一团团的金黄,如画卷般铺展开来。首都机场光亮如黎明,走出机舱的那一瞬间,陆韶迟压抑着的心情,突然找到了释放的出口。以陌无论你在哪里,我一定会找到你。 未做停留,他直接打车去了陈楚洋培训的地方。等到了陈楚样宿舍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陈楚洋此刻也正焦躁不安,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看到推门而入的陆韶迟,他猛地站了起来。 “韶迟,你怎么来了?你的伤怎么样了,你那天真吓死我了!欣颜回来了没有?你见到她了没有?”他抓着陆韶迟打量个不停。 “先别说这些,我问你,以陌在什么地方?”陆韶迟不想浪费时间在寒暄上,他问得有些迫不及待。 “你没有去接回以陌?你来北京干什么!以陌出事了!” 陈楚洋也有些气急败坏,以陌出事了,这句话,印证了一切不好的猜想,陆韶迟心猛地沉了下去 第二十六章 寂寞伤城 (一) 幸福永远都是在离她最近的时候,突然转身。那是怎样的一种恐惧?母亲,父亲,云暮寒都离她而去,如今又轮到了陆韶迟。她亏欠他的太多,在他昏迷的瞬间,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不醒来,她也不要独活。那个念头那么强烈,强烈到现在回想起来都心惊。 房间里很干燥,也有些冷。她就这样抱着膝,用一种婴儿怀念子宫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她头轻轻地埋在臂弯里,黑色的刘海垂了下来,刚好挡住她的眼睛。 “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负责审问的警官有些无奈地看了看坐在地上的人。他只不过出去倒了一杯水,她就从椅子上移到了墙角,无论怎么劝说都不肯挪动半分。似乎,那冰冷的角落里,才是她温暖安全的归宿。 “你最好和警方合作。如果你不肯说,我们帮不到你。” “放我走。我男朋友在医院,生死未卜。”过了许久,她才木讷地开口,她唇上有浅紫色的裂痕,是刚才太用力紧抿唇的时候伤的。 “我们已经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你冒充记者,盗窃医院病人的机密资料。诈骗、盗窃、敲诈等多项指控,这些都是刑事罪,很抱歉,我们不能放你走。” “有证据你们就告我,何必来问我?”她轻声咳嗽了一下,这几天,她不吃也不喝,声音变得暗哑无光,每说一个字,干燥的喉咙深处似乎有爆裂般的灼痛感。 “你还是不肯交代么?” “我不知道该交代什么!”她冷漠地抬头,一双眼睛因为消瘦而深陷。但那双眸深处的洞悉,却让人背里发凉。交代,明明是要把她逼到绝路,却偏偏假装慈悲地让她申辩,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早已经被剥夺了话语权。 她该如何交代,交代为什么报社在出事之后,立刻对外宣称她是报社的实习生,编外人员。宣称她是个没有记者证,打着报社名义到处招摇撞骗的假记者? 她又该如何交代,交代为什么金恩彩一边在媒体面前炫耀幸福,说着一切过往概不追究,一边又让经济公司起诉医院? 她该怎样交代,曾对外宣称要查明真相的医院高层,却一口咬定她盗窃病人资料,企图敲诈勒索? 她又该怎样交代,这些口口声声说公正无私,要还她清白的警察,此刻却咄咄逼人地要她认罪交代? 这些她无法交代,他们在这么做的时候,就已经把她罪名落实了不是吗?她也无法解释,为什么那些她见过的 ,没见过的,甚至是听都没听说过的人,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控诉,说她曾经如何卑鄙地利用记者身份敲诈过他们。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个世界太冷漠,雪中送碳的没有,落井下石的却不少。 审讯室内灯光昏黄,面前的警官有些不耐烦地转着手中的笔。他们静默着,齐齐地看着固执的她,沉默让肺叶里的空气都变得压抑起来。这是一场拉锯式的心理战,这些都是有着多年审讯经验的警察,他们用略带警告的口吻说,他们已经掌握了很多证据,足够她判上个很多年。如果她肯坦白,他们可以向法官求情,让她减刑。可偏偏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子有着强大的内心,劝说和威胁,到她这里都石沉大海,不起半点涟漪。 对警察的问话,她有些心不在焉,低头专注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指。纤细的手指单薄得仿佛可以看见淡青色血管,曾经无名指上住着一颗戒指,有个男子对她承诺终身。如今戒指的印记早已经淡去,她甚至找不到一丝他爱过的证明。 这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慌乱,生怕自己和他的过往,都成为一场虚无的记忆。那天傍晚,她换了好了衣服,准备出院,她看着窗外,等他来陪自己一起吃晚餐,可最终等到的却是急救室陈楚洋的电话。他说,韶迟出了车祸。当时,她满脑子都是空的,根本捕捉不到“车祸”两个字的具体含义。冲到急症室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快要停止了。韶迟浑身是血地躺在那里,生死未卜。胸口一阵阵地抽痛,疼得快要裂开。她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直到声音沙哑。 幸福永远都是在离她最近的时候,突然转身。那是怎样的一种恐惧?母亲,父亲,云暮寒都离她而去,如今又轮到了陆韶迟。她亏欠他的太多,在他昏迷的瞬间,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不醒来,她也不要独活。那个念头那么强烈,强烈到现在回想起来都心惊。 如今的她,真的不愿意再去承受,那一次又一次地被遗弃的感觉。面前的警察,有些气急败坏地说,如果她不老实交代,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她觉得有些好笑,判多少年对她来说有什么意义?自己的命本来就是多出来的,多一年少一年,都毫无意义,她本就没剩几年可以活。 “你为什么要多次潜入云泽医院?这次你在云泽医院又是在干什么?” 警察的问题有些可笑,她一个心脏病,不在医院还能在哪里? “你问过很多次了,我也回答过很多次,我男朋友是云泽仁心医院的医生,我在医院有什么问题?” “男朋友?我们调查的结果是,你勾引医院的医生,为了获得当红影星金恩彩的诊断报告,目的是为了敲诈勒索金恩彩。而你却一相情愿地认为,自己和他是正当的恋爱关系?” “只要是身份悬殊的感情,在你们眼里都这样龌龊,你们根本就不懂爱情。”对方讽刺质疑的语气让她浑身不舒服,全世界都以为她是一相情愿!以为是她勾引陆韶迟,以为她是那种手段用尽,人尽可夫的女人!那一天在医院,肖仁心当着很多人的面让她取下戒指的场景,至今回想起来,她都觉得屈辱。 第二十六章 寂寞伤城 (二) 云暮寒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冲上去,踢开审讯室的门。 …… “是你把韶迟害成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做他的女朋友?你不就是看准了我陆家的地位么,你想要多少钱,你开个价,像你这种女人,我肖仁心见多了!” 在医院里,一向保持着风度的肖院长在看到自己儿子昏迷不醒的样子后终于爆发了。她刻毒地望着她,咬牙切齿地指着她的鼻子说,如果她的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定然不会放过她这个狐狸精。 她没有理会对方的歇斯底里,只是固执地守在陆韶迟的身边,一声声地喊他的名字:稻根藤鹿,稻根藤鹿…… 相比于肖仁心的嘲讽,陆韶迟的安危更加的重要。她喊他,希望他可以睁眼看自己。甚至在心里说,如果他醒来,她可以放弃一切。可没有等到他醒过来,却等到了一群警察,站在自己的面前说:安以陌小姐,我们要带你走。 “我求你们,让我等他醒过来,他醒了我一定跟你们走。”她近乎卑微地恳求这些人,让她陪在韶迟身边。 “这个女人和我儿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不过是在找借口拖延时间。警察同志,你们不要被她给骗了。” 她有些慌乱地抬头,刚巧迎上肖仁心的目光,那刀子一般的厌恶和憎恨让她打了个冷战。她居然这样地讨厌自己,迫不及待地想赶她走。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肖仁心对她恨之入骨,从那冰冷的目光中她似乎看到了6年前,另一个人也曾经这样地看过自己。 “把你手上的戒指拿下来!立刻滚!” “这是韶迟送给我的礼物,我不能给你。” “你还说不是贪图富贵,我们陆家的东西,你凭什么拿在手里!你还想带着它去坐牢?” “这无关富贵,它只是一枚戒指。” “无关富贵,安以陌,你口气倒不小。一亿五千万新台币订做的戒指在你口里一文不值?”周围发出一阵唏嘘声,她咬着唇不说话。她知道陆韶迟送她的东西一定不便宜,可却完全没想到都是天价。如今被肖仁心拿出来质疑她接近韶迟的目的,她觉得羞辱。 “不过就是一枚戒指,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只看到它值多少钱。我还给你,但是韶迟的心,我还不回去了。”以陌耸了耸肩膀,嘲弄地笑了笑。她突然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心里不由得一阵凄凉。 “这件衣服不能还给医院了,真的 很抱歉。”她调侃地说道,看向陆韶迟的目光却是无尽的悲哀。她看了看脚上的拖鞋,上面有仁心医院的标记,她咬了咬牙,将鞋拖掉。 “我们走吧。”她赤足走到警察面前,朝还在发愣的警察说:“我现在同你们回警察局。”, …… 深秋,空气都带着料峭的寒意。 以陌蜷缩得很深,审讯房没有开暖气,她赤着的双足,已经冻得浮出浅红色。她努力地往墙角靠,似乎之有这样,才可以听不见自己因为寒冷而瑟瑟打颤的牙齿碰撞声。 长时间没有吃东西,饥饿让她更加的寒冷。 “云先生,实在对不起,我想是我们的警员没有查清楚才会有这样的失误。网吧打人的保安我们一定会处理的,您受伤了,要不要帮您请医生?” “不用了,我有私人医生。” 门外传来了对话声,以陌眼突然亮了一下,这个声音是云暮寒!她猛地站起身,因为长时间地保持一个姿势,她的肌肉有些僵硬,站起来的时候使不出力气,她脚一软,又跌了下去。 “你想干什么?”她的举动吓了审讯的警员一跳,这个和木偶一样沉默的女人,怎么会突然站起来? “抓住她,她想逃跑!”他们以为以陌想要逃走,几个人将她制住。 “放手。”以陌挣扎着,努力甩开抓着她的警察。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蹲警察局,明明是什么都没干过,偏偏要被这些人当坏人一般拘留。她看着门口,门外站着的是云暮寒,仅仅一门之隔,却让她觉得如同几个世纪般遥远。 门外的云暮寒轻轻地揉着已经青了的嘴角,表情冷漠如霜。律师已经帮他办好了手续,他可以随时离开警察局。在得知他是coolgame的ceo后,这些警察态度立刻殷勤了很多。之前还对他呵斥的警官,此刻不停地赔着不是,连声说这事只是误会。态度转变快得如同安东?巴甫洛维奇?契诃夫笔下的“变色龙”。 他已经习惯了财富和地位给他带来的便利和荣耀,即便是和人打架斗殴,尊贵的身份也会让人觉得无理取闹的是对方。就好比这次,是他砸坏了人家电脑,然后又给了对方一拳头。可警察依旧相信他有苦衷,认为网吧老板以多欺少,本就不对。不但立刻把他放了,警官还亲自向他道歉。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绝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从小他就和人打架。记得小时候,因为父亲的贫穷,他母亲丢下他改嫁他人,自己 总被同龄的孩子取笑没有妈妈,愤怒的他和对方打做一团。可老师却总是护着那些家境殷实的小朋友,对他不冷不热的。他受够了贫穷带给他的屈辱,发誓有一天会出人头地,但真正等到他能够翻手云雨,他却发现富贵并不能带给他快乐。 此刻,财富赋予他的尊贵,他嗤之以鼻。众人的奉承和推崇,他不屑一顾。因为自卑,所以骄傲,可如今有了傲视天下的能力,却突然对那臣服的天下失去了兴趣。心中始终不快乐,只有他自己知道,世界有些东西是他最渴望拥有的,可却永远地失去了。 “放开。” 审讯室里传来了低沉的女声,听起来还有些虚弱。云暮寒停住了脚步,身边的警官吓了一跳,即便是自己的下属凶神恶煞地审问他的时候,他的脸色也没这么难看。此刻,云暮寒阴沉的表情,让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云暮寒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冲上去,踢开审讯室的门。 第二十六章 寂寞伤城 (三) 她是要感谢肖仁心的,那个女人用羞辱给她上了一课,让她明白了自己差一点错过了什么。他们以为这样的羞辱,是一把匕首,可以让她伤让她痛,却不知道,这把匕首同样可以成为披荆斩棘的武器,让她坚强让她坚持。 他紧紧地握住了拳,眼前的一幕让他血液沸腾。胸口一腔火猛地窜了起来,而眼中却是冰冷一片。 “云总,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商量——” 看到他如此可怕的表情,一旁的警官忙出言劝道。可身边的人,明显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他一把拉开拽着以陌手的警察,毫不犹豫地给了对方一拳。 “暮寒,不要。”还想再打时,以陌小声地提醒,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该死,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尽管提醒了自己无数次,这个女人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自己不该为她乱了方寸。可每次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样子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心痛。她很冷,看她单薄的衣裳,发紫的嘴唇他就知道她几乎冻僵。他脱下衣服将她裹住,她的手指像铁一般的凉,凉得他不自禁地把手一缩。 “这里有没有有暖气的房间,混蛋,你们想弄死她么!”他打横抱起她,狠狠地瞪了身边的警官一眼,“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去你办公室!” …… 办公室里很安静,以陌甚至可以听见空调吐出咝咝气息的微妙声响。暖气被调到了最大,办公桌前的玻璃窗上结了层雪白的水气,房间里有些闷热,云暮寒的衣领微微畅开,他额头已经沁出汗珠。以陌穿得很少,她并不觉得热,身体逐渐苏醒的温度唤醒她的理智。她知道自己正躺在云暮寒的怀里,她可以听见他铿锵的心跳,可以感受到他胸膛的热度,就好象从前一样。 可她知道一切都变了,之前在听到他说话声音的时候,她条件反射地站起,第一个念头居然是逃走。若是从前,他是她的依靠,她可以在他怀里任意地撒娇耍赖索求眷宠,可如今,她只希望不要让他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 “你好点没有,还冷不冷?”他的声音依旧带着急切的担忧,但以陌却不似从前那般贪恋这种呵护。 “我要去医院,送我去医院。”她的语气平淡坚定,一字一句地清晰明了。 “郭律师,接你的车一用,我送我朋友去医院。”暮寒以为她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他轻皱着眉头,语气中夹杂着焦躁。 “等等,云先生,安以陌是嫌 疑犯,她不能离开警察局。”之前审问以陌的警察拦住了云暮寒。 “什么嫌疑犯?她犯了什么罪?你没看见她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吗?你这是逼供,现在是法制社会了,就算是犯人也不能这样虐待的。她穿这么少,看样子几天没吃过东西了,你信不信我告你们……”看见这些警察,云暮寒不由得火大。以陌虚弱的样子,像一把刀子扎在他心里,一刀刀地割得他心疼。 “云先生,我知道你是酷游公司的ceo,也知道你有司法界赫赫有名的私人律师。但是我的确是按程序办事,绝食是她自己干的,我们绝对不可能暴力逼供。” “安、以、陌!”云暮寒又气又恨地看着她,这个笨女人都干了些什么!她怎么能这样折磨自己? “她可不笨,这年头的女人手段可真高明,云先生,你可要当心啊!你知道吗,她居然不把一亿五千万新台币的钻戒放在眼里,听说她从头到脚,衣服包包都是男朋友送的,像这种靠男人的女人,可不简单。”年轻的警察,提醒中带着几分讽刺。 “你从来没有送过你女朋友礼物吗?你觉得,宠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给她全世界最好的一切有错吗?一个女人接受男人的礼物就是功利,就是不自立?我谢谢你的提醒,不过,请你注意你的措辞,不然,你再这样诋毁我朋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云暮寒愤怒地看着对方,警告道。 “我现在要带她走,郭律师,帮我办手续。” “云先生,安以陌牵涉的是刑事犯罪,而且我们手中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可以定她的罪。对不起,她不能被保释。” “你们有没有人性?你没有看到她脸色很不好,很不舒服吗?我现在送她去医院怎么了!” 办公室里针锋相对,以陌听着他们的争吵,觉得有些头疼。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原来在别人眼中,已经成了一个贪财好利,依附男人生存的骗子。当陆韶迟的妈妈,指责她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得委屈,她只是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他。那天,肖仁心说她贪图富贵,拿着一亿五千万的戒指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陆韶迟溶入了她的血脉。她把他的宠爱当作是理所当然,他的,自然也是她的。一切,不需要思考,习以为常。在她眼里,钻戒只是钻戒,无关克拉,无关价格。 只是这些人永远不会懂得,只会用最肮脏龌龊的思想来猜测她和韶迟。只因为他的优秀,只因为她的渺小。而她也是慢慢地才懂得,原来 她是这样的幸福,有一个人比她自己更懂她。 她是要感谢肖仁心的,那个女人用羞辱给她上了一课,让她明白了自己差一点错过了什么。他们以为这样的羞辱,是一把匕首,可以让她伤让她痛,却不知道,这把匕首同样可以成为披荆斩棘的武器,让她坚强让她坚持。 安以陌,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幸福。她一定会活下去,撑下去,因为,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以陌环视着四周,目光中是倔强和坚定。胸口依旧如巨石压迫般气闷,她能感觉发病前,异物梗迫的疼痛感。她做了个深呼吸,最近她犯病越来越频繁,多亏了陆韶迟在她身边。她甚至已经习惯了,醒来的时候,躺在单调寂寞的加护病房里。特殊的疾病,让她比普通人更加地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无论是开心还是伤心,她都不会让自己激动。唯一的几次失控,都是因为那些刻骨铭心的过往,因为云暮寒。 此刻,即便是这样窘迫的处境,她也不会痛苦难受。她依旧能无所谓地对待,坐牢?身败名裂,这些,她早就不在乎了。她最在乎的东西都已经失去,其他的,威胁不了她。若问这世上,她还有什么是在乎的,有什么不想失去,那只能是,只应该是……陆韶迟。 第二十六章 寂寞伤城 (四) 以陌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他又提起了当年,当年自己吞下所有的委屈,守着一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真相。如今,所有人都可以拿当年来指责她,指责她的无耻。 “暮寒,韶迟出车祸了。你能不能,帮我去医院看看他。他醒来看不到我,一定会很担心。”以陌看着云暮寒说道,暮寒猛地僵直了身体,韶迟……,原来她在警察局,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心里念着的还是陆韶迟!她那样自然地喊他暮寒,不带一丝怨恨,仿佛他们是多年的朋友。这样的语气,让他觉得可怕,她真的,开始慢慢把过往淡化,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和他做朋友吗? 云暮寒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的以陌,已经不在了。面前不再是那个会撒娇喊疼,小气巴巴,有些无理取闹,胆小又虚荣的安以陌。而是一个疲惫、沉静、淡漠、礼貌的女人。这样乖巧的她,让他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安小姐究竟犯了什么罪?”一旁的律师询问道,他已经看出云暮寒和这位小姐关系非同寻常,此刻,他已经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金恩彩小姐怀孕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金恩彩的经济公司正式起诉云泽仁心医院泄露病人资料。云泽医院怀疑有人冒充病人,用诈骗手段盗取病人资料,并企图靠这些资料牟取暴利。而我们调查发现,安以陌在云泽都市报实习期间,曾经伪造虚假病例,冒充孕妇,用手机偷拍了病人的机密资料。我们也和金恩彩的经济公司取得了联系,不排除安以陌曾经敲诈勒索金恩彩的经济公司。”一边的警察说着,云暮寒的脸色更加的阴沉。 “我想单独和安小姐说几句话。”云暮寒看了眼旁边警察,尽量保持礼貌。警官赔笑几声,忙示意几个警员离开办公室。 “安以陌小姐,他们已经离开了,作为你的代理律师,我想知道,对于这件事情你有什么要说的。”郭律师看了眼云暮寒,这个案子可比他的案子棘手多了,这小子专给他出难题。 “我的确是冒充孕妇,然后偷拍了金恩彩的病历照片。但是,我绝对没借照片勒索金恩彩,也没有在勒索失败后,将照片传给报社。事实上,照片不是我传的,而且,我的身份也并非报社传的那样,是什么实习生。你们可以查阅从前的发稿记录,我都是第一作者,我是云泽都市报正式聘请的记者。” “这样就好办多了。我国并没有出台《新闻法》。记者的行为没有严格的法律规定,所以,一旦你的记者身份被证实,你 就是采访需要。这个案子就和敲诈勒索无关。也就不牵涉刑事,民事案件很好大。就算需要起诉,也可以把责任推给报社。” “这么说以陌没事了,我就知道这种案子难不倒郭大状!” “安小姐,这个案子的重点,就是你是否是一名娱记。你是为了工作,还是为了其他。如果你获取金恩彩的资料,只是为了发报道的话,之前那些警察的假设就不攻而破了。你只需要一口咬定,自己将图片发给报社,是为了工作就ok。” “我没有发过那些图片。” “安小姐,你是说,发那些图片的另有其人。” “没错。”以陌看了眼云暮寒,她没有把金恩彩的名字说出来。 “如果你不肯承认自己发过图片,你的口供的可信度会很低。法官会认为,你一直在撒谎。” “我不会承认。没做过的事情,我不想背黑锅。” “安小姐,目前金恩彩的公司已经提供了对你很不利的证据。我希望你配合我,如果这案子按照敲诈勒索来判的话,你可能会坐牢。” “敲诈?是金恩彩说的?我曾经威胁过她吗?那她有没有说过,我勒索了一百万,还是一千万?” “以陌!”云暮寒喝住了她,“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这是经济公司的行为,恩彩并不知情。” “你凭什么认为我在这里和她毫无关系?” “我凭我和她认识六年,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绝不可能没有被人勒索过,面对诋毁和暗伤,她从来没有追究过。以陌,你对恩彩有偏见,并不了解她。她并不是你想得那样复杂。” “对,她不复杂,她单纯嘛。复杂的是我,敲诈勒索的也是我。你根本不用急着为她辩解,没人会抓她来审问,现在在警察局的是我,那个势利虚伪小气贪财的安以陌。你大可放心。”云暮寒的维护,让以陌莫明地愤怒,尽管她知道,这样的争吵毫无意义,幼稚可笑,可她依然忍不住要激怒他,仿佛这些尖刻的讽语可以让自己心里好过点。 “安以陌,你非要这么对我说话么。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这么幼稚。你以为现在是在开玩笑么,你何必拿自己的前途来赌气?承认错误就那么难么?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玩火?” “没做过为什么要承认!如果我说,一切是金恩彩自导自演,那张化验单是她自己传给报社的,你信不信?”冲动的话一出口,就再也收不回。云暮寒看着 她,眼中满是失望。她怎么可以,这样地信口开河? “你要我如何信你?你刚才说的话,你问问警察会不会信,上了法庭法官会不会信?我曾经无条件相信过你。当年,你托程浩来跟我说那番话的时候,所有的承诺和相信,都被你践踏得一文不值。”云暮寒冷冷地说完这句话,拉开办公室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以陌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他又提起了当年,当年自己吞下所有的委屈,守着一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真相。如今,所有人都可以拿当年来指责她,指责她的无耻。 第二十六章 寂寞伤城 (五) 云暮寒,也从兢兢业业的技术研发者变身开拓疆土的企业创始人,他每一步走得精准得如同教科书上的范本。他的传奇经历,无懈可击,在无数有着创业梦想的it青年心里,markyun(云暮寒)已经和当年的billgates一样成为了一个符号,一种象征。 走出警局,云暮寒一拳打在了路边的一棵法国梧桐上。用力之猛,让枝叶轻了一下。树叶缝隙间一闪而过的阳光晃着了他的眼,他不自觉地闭了眼,一旁的郭律师分明从他眼底看到落寞。 郭律师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作为coolgame的首席法律顾问,他和云暮寒合作已经多年了,今天的云暮寒,太反常了。平常,这个素以冷静著称的ceo,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他的喜怒哀乐,即便是上次他的未婚妻金恩彩晕倒住院,在办公室突然接到电话的他,依旧能从容不迫处理一切。但是,今天……,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纳闷了,和人打架,冲女人发火,烦躁地甩门而走,都不像是他认识的云暮寒会做的事情。郭律师自嘲地笑了笑,看来他并不了解他的老板。外人眼中的云暮寒,恐怕和那些人物杂志的报道般肤浅。 云暮寒,该是什么样子? 和所有从技术岗跳跃到管理层的成功者一样,这个27岁的男人,有着惊人的耐性和冷静。正是因为这样的忍耐力,让他能够在面对一大堆复杂烦琐的程序语言的时候,依然保持清醒的头脑。没有一般搞技术的人惯有的内向木讷,云暮寒虚心却不失野心,有着管理者不容质疑的魄力,这几年,coolgame不是没有经历过风浪,但任何危机都在他领导的管理团队的处理下化解了,让人不得不佩服云暮寒的洞察力和决策力。 从单亲家庭中长大的贫穷少年,到f大高材生,从普通的计算机系留学生,到世界知名软件公司的天才程序设计师,又从it企业高层,到自主创业大军中的一员,云暮寒成功之路,堪称完美。辞去高薪职业,和朋友一起创立coolgame网,代理韩国网游《神奇》,一年内创造营业额一亿美金的神话,获得国际知名风险投资的青睐,又转站中国,自主研发本土游戏……,在他的带领下,coolgame利用网游迅速崛起,三年内实现了在纳斯达克上市的目标。 云暮寒,也从兢兢业业的技术研发者变身开拓疆土的企业创始人,他每一步走得精准得如同教科书上的范本。他的传奇经历,无懈可击,在无数有着创业梦想的it青年心里,markyun(云暮寒)已经 和当年的billgates一样成为了一个符号,一种象征。 任何人都可以幼稚,卤莽,只有他不可以。因为他那样的骄傲,骄傲到不允许自己失败。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曾经的贫穷让他发誓要站到世界之颠,付出再多也再所不惜。可是什么让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方寸大乱。郭律师扶了扶眼镜,云暮寒从回到云泽开始就不太对劲。之前他还以为是这个海龟不习惯国内靠人情办事的潜规则,可后来才发现,一切并不这么简单。云暮寒的失态,难道是因为,那个警察局里的女人?他倒有些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把冰山融化,让睿智冷漠的酷总裁变成莽撞暴躁的理智尽失的男人? “她的案子,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云总,如果您朋友真的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发送过那张照片,案子就会变得复杂。她的话会变得不可信,我建议不要冒这个险。如果她肯承认,我有十成的把握打赢官司,这不过是记者采访越界的普通纠纷罢了。” “我问你还有没有其他办法,既然她不愿意承认那这官司你就按不承认来打!” “事情没那么简单……”郭律师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冷静的男人蛮不讲理起来也是难缠的。 “简单的事情需要你去处理吗?” “也不是没有办法,这事情是仁心医院报的警,肖仁心和政法委书记关系这么熟,我们想走捷径恐怕不行,但是……” “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我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 “我说过,这个案子其实很简单,狗仔跟踪明星爆料,根本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不牵涉敲诈勒索就没什么。但是安小姐非要坚持要说她不曾发过那份化验单给报社,影响她口供的可信度,把事情变得复杂。照片是从她手机发出去的,她的坚持毫无意义。” “我可以告诉法官,照片是我自己不小心泄露出去的。如果我出面的话,可信度应该很高吧,以陌曾经救过我的命,无论她做过什么,我都不想她有事。何况这次,我的经济公司也要负责任。”郭律师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声音就打断了他。 戴着墨镜的金恩彩站在车边冲他礼貌性地笑了下。 “你怎么过来了?”云暮寒有些意外,她听了多久他们的对话了?自己居然一直未发觉。 “公司到现在才告诉我你进了警察局,我肯定第一时间赶过来了。以陌的事情我知道了,是我和公司缺乏沟通,我还 和高层为这事情吵了一架。以陌只是太敬业了,什么假记者啊,敲诈勒索都是网上瞎传的,以陌根本没威胁过我。我的歌迷被媒体误导,才会在前段时间弄出什么‘人肉搜索’之类的,把以陌以前的事情拿出来说,让她那么难堪我真过意不去。这次如果能补偿什么,我很愿意。” “郭律师,如果我跟警察说,是我不小心把医疗报告泄露出去,以陌是不是就不用承担责任?” “谢谢你,恩彩。”云暮寒轻轻地松了口气,眉头这时候才稍微舒展。 第二十七章 薄暮晨光 (一) 以陌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得睫毛弯成月牙弧。他也不言语,宠溺地迎接着她的注视,任她的目光扫过他略长的刘海,扫过他俊挺的鼻梁,扫过他薄如刀翼的嘴唇。 听到金恩彩要向法官求情的消息,以陌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她没有说话,漫不经心地抬头,晶亮的眼眸看着面前的女人,眼底没有厌恶,只有厌倦,那懒得搭理的神情是那样的直白。如此不加掩饰的流露,让金恩彩有些尴尬。 “以陌,你怎么瘦了那么多。我们都是来帮你的,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金恩彩紧皱着眉头,一副心痛的表情。她伸手去摸以陌的额头,以陌啪地一声,挡开了她的手。 “呵呵,你不唱而优则演,我都觉得可惜。金恩彩,镜头面前你装,镜头外你也装,你不累我都累了。收起你的好心,你少恶心我了。” “以陌!”一边的云暮寒刚想说什么,金恩彩连忙拉住了他,她冲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那体贴细微的动作,让一旁的郭律师都感动了。想不到,天后级的明星,是这么的温柔。 “你做过些什么你自己清楚。请你不要再在我面前摆出这种姿态。让我感觉像跳梁小丑。”以陌自认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她刻薄的话,让金恩彩眼皮跳了一下。 “以陌!你别太过分了。恩彩为了帮你,不惜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算了暮寒哥,以陌是心情不好。你别那么大声,会吓着他的。” “谁吓着谁还说不定呢,怀孕的女人还是本分点好。如果我要透露给媒体的话,你认为我只会说你怀孕的事情吗?我的过去再不堪,你以为你以前就干净了吗?你做小姐的事情,比怀孕生孩子更有新闻价值。我不介意把坏人做到底。” 以陌话音刚落,金恩彩顿时满脸煞白。看到她一瞬间的失神,以陌心中一声冷笑,原来这个女人也会害怕。 “你怎么会知道的?”云暮寒一把抓住了以陌的手。 以陌没有回答她,她轻蔑地将目光移开,定定地看着窗台上的仙人掌,一根根叶针,森森地映入眼帘,扎得她眼疼。她就像这尖锐的植物,包裹着潮湿和柔软,那样伤人的外壳其实不堪一击。 “以陌,别和自己过不去。郭律师打这类官司很厉害的,你就听他的话吧。当年他可是一建的法律顾问,帮江总打赢过很多官司的,你应该听说过吧。”忧郁只在金恩彩脸上停留了几秒,顷刻之间,她又笑呵呵地俯下身 子。听到“一建”“江总”几个字,以陌突然握紧了拳头。她屈辱地看向金恩彩,却发现金恩彩的笑容里多了几份狠辣表情。 “别固执了,安小姐,我们是为了你好,想帮你。”郭律师在一边劝说道。 “她不需要别人来帮,你们的好意,心领了。”低沉且干净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如同突然被人按下的钢琴重低音般突兀却美好。 以陌淡漠的表情开始生动起来,她的眉目舒展开来,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意,她回头看向警局办公室门口,惊喜在她瞳中扩散。门前立着的男子,正侧脸看着她微笑。灯光如刀般勾勒出他周身的轮廓,在光影之外,是迷离的虚影。此刻的他,单手插口袋倚门而立的动作,有着欧式的闲散和优雅。 以陌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得睫毛弯成月牙弧。他也不言语,宠溺地迎接着她的注视,任她的目光扫过他略长的刘海,扫过他俊挺的鼻梁,扫过他薄如刀翼的嘴唇。 “陆、韶、迟!你怎么变得这么丑了!你居然不理发,刘海都长到鼻子上了,而且胡子也没有刮。面色苍白,营养不良,而且瘦得眼睛都陷下去了!你以前很帅的!”以陌冲上去,她的手捏了捏他因为消瘦而越发轮廓分明的脸,语气中夹杂着一丝责怪。 “因为在想你。”陆韶迟抓住她的手低声说道,暗哑低迷的嗓音带着蛊惑的味道。她在担心他,他含笑,心中的幸福满了胸腔。 “想我!你居然这么晚才来看我!”她嘴唇一撇,用拳头打在陆韶迟的肩膀上。 “嗷——,我都一身伤了,你还这么用力!真的是想你,昏迷的时候听到你喊我名字,我心里想的急的都是你。醒了以后看不到你,我念的盼的还是你。你看我腿还没长好呢,就来这里了。”他低头,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以陌脸唰地一下红了,以前的陆韶迟,从来不会对她说这样直白得令人耳根发烫的话。一旁的云暮寒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陆韶迟将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把以陌揽进怀里。 “那天,你真的吓死我了,我以为……”那一刻的恐惧,至今她仍心有余悸。 “你还没嫁给我,我怎么舍得死。”韶迟完全不理会身边射来的锋利目光,他轻轻地脱下外套,包裹住以陌,云暮寒的那件外套,被他丢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穿这么少,很容易生病的。” “知道了,稻根藤鹿先生,你罗嗦的职业病什么时候能改掉。”她懊恼地勾着脑袋,脚 不安分地在地板上蹭来蹭去。 “小笨蛋,牙尖嘴利的。”陆韶迟摸了摸她的脑袋,旁若无人的纵容那样明显,那言语间的热度灼得身边的人皱了眉。云暮寒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只觉得房间的空气闷热异常,身上一阵阵地发燥。 “韶迟,我不想呆在这里,看到一些不相关的人。” “那我们走。” “等等……,你们……”听见他们说要走,一旁的金恩彩才急切地开了口。 “怎么了,金恩彩小姐?你不是说出了真相么,既然事情都是你做的,还我未婚妻还留在这里干什么。”陆韶迟似笑非笑地看了金恩彩。 “你——”恩彩被他一句话堵着说不出来,气得脸涨红。 “陆先生,这……”一旁的郭律师犹豫着开口阻止。 “不要对我说不合规矩的话,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既然这些警察都不干涉我们离开,你最好什么都别说。你以前是江贵仁公司的律师吧,打过不少官司了,妨碍司法公正的官司你打过没有?你利用你的人情,在明知道罪名有多可笑的情况下,扣留她。又不惜误导云暮寒,企图逼以陌认罪。接着通知金恩彩来配合演戏。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你跟金恩彩到底是受谁指使要陷害以陌。但是,我警告你们,立刻住手。我已经给过政法委书记打过电话,他一定会撤查这次违规操作的警员。如果你不想被你的云总开除后又吊销律师执照,最好不要惹我生气。”陆韶迟走到郭律师身边,俯下身,对他耳语。 “你以为把她扣留下来就能逼她认罪?你没想到以陌这么固执,宁可受苦也不肯被冤枉吧。所以转而求其次,让金恩彩来上演出大仁大义的好戏?然后让云暮寒以为以陌不识抬举?听着,别以为江贵仁在云泽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陆韶迟,有本事让他一败涂地,所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你们好自为知。” 以陌看着陆韶迟,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一旁的郭律师立刻面色苍白,满头大汗。金恩彩也同样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一旁的云暮寒却并没有注意到郭律师的异样,他只是……直直地瞪着以陌,触碰到他目光的以陌立刻扭过头去,那眼神中的伤痛如此的明显,刺得她心猛地一疼。原来,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啊。 “你刚才跟郭律师说什么啊?” “没什么,郭律师刚刚从专业角度研究了下你的案子,他说这事完全是个误会,是吗,郭律师?”陆韶迟回 头冲他一笑。 “是,是,误会,误会。”他一边笑着回答,一边擦着汗。 “可是刚刚说话的明明是你啊。”以陌抬头,眼神澄澈中闪动着疑问。 “有吗?你看错了。”陆韶迟一脸无辜。 “是吗?估计是饿昏了,那我们赶紧去吃东西吧。”以陌纳闷地摸了摸脑袋,难道真看错了。刚才看郭律师的表情,真像是陆韶迟恐吓他,一定是看错了。 想到要去吃东西,她立刻豁然开朗,一下子恢复了精神。拉起陆韶迟就往外走,就在她走出办公室的刹那,云暮寒终于一拳砸在了办公桌上。 这才是真实的以陌,她的笑,她的调皮,她的傻气,都不属于他了。在他面前,她冷漠安静,只有见到另一个人,才全然绽放出她不设防的孩子气。 第二十七章 薄暮晨光 (二) “我们住一起。”陆韶迟漫不经心地说道,云暮寒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在前面的十字路口的红灯处停了下来。 “这个世界真是色彩斑斓啊。”走出警察局的以陌做了个深呼吸,伸了个懒腰,心情格外舒畅。 “如何色彩斑斓了?”看她眯着眼睛,文绉绉感叹的样子实在可爱,陆韶迟不由得产生了戏谑之意。 “呃——”面前的女孩,五官因为费力的思考而皱到了一起。陆韶迟努力地憋住笑,他分明从以陌脸上看到了一个大大的“囧”字。这丫头平时就不擅文墨,要她把面前秋色暗淡的景色描绘得色彩斑斓,还的确是个大难题啊。 “灰溜溜的马路,半黄不绿的树叶,蓝天,白云,红太阳,还有……稻根藤鹿同志青黑的脸,够色彩斑斓了吧。”听到前面几句的时候,陆韶迟还暗自好笑,到最后一句,才知道这丫头是在取笑他,他作势抬手要往她脑袋上拍下去,她害怕地缩脖子闭眼,却是感觉陆韶迟的手轻轻地在她鼻子上弹了一下。那一瞬间,仿佛琴师拨弄琴弦,她明显地听到自己的心,“铛”地一声,颤抖不已。原来,这就是书里写的:拨弄心弦。她睁开眼,看到陆韶迟深墨色的双瞳,倒映出她的身影。那一刻她清楚地听见了,爱情光临的声音。 “韶迟啊——,我们站在这里这么久,等什么啊?”以陌身上穿着陆韶迟的西装外套,衣袖比她的手臂长出许多,她站在一旁,有些不耐烦,于是自顾自地学唱戏人甩水袖的样子,把陆韶迟的西装袖子甩来甩去。西装外套的长度刚刚好盖住她膝盖上方,露出半截保暖裤,陆韶迟怕她冷,轻轻地将她拥入怀里。 “等计程车。”陆韶迟回答。 “你车呢?” “撞了。” “呃——,那……”以陌眼珠一转,生生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其实她想说的是:稻根藤鹿你那么有钱,为什么不再买一辆。 “我的腿,不能开车了。”陆韶迟淡淡地说道。 “……”以陌脸一红,为的是被他看穿心里想什么。随即,她脸色又突然苍白得仿佛被人抽去了所有血色,什么叫不能开车!他的腿怎么了?她震惊地往着陆韶迟,这才发现,他的笑容里带着隐忍的神色,仿佛在压抑着巨大的痛楚。她颤抖着,蹲下去,伸手握住了他的腿脚,陆韶迟发出细微的抽气声。只是这么轻轻地碰,他也会疼成这样吗? 该死,她在发抖。陆韶迟扶上以陌的肩膀,感觉到她肩膀 轻轻耸动。她抬头,居然是满脸是泪。一瞬间,心中的震撼难以言喻。他是过于担心她,才会不顾腿伤地赶来,因为匆忙,连拐杖都忘了用。此刻,腿已经疼得无法忍耐了。如果不长时间休养,怕是会留下后遗症,短期内是不能开车了。怕是自己的回答,让她有什么误会。只是,他没想到,她会这样的难过。 “以陌,其实我……”其实我很好,其实一切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然而,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因为,她说…… “韶迟,我搬你那去住吧。我我我的意思是,反正我现在没工作,以前为了上班方便所以才租房子。你的公寓那么大,我可以住客房。其实,我可以,照顾你。我不是说你需要照顾,我只是……”以陌拍了拍脑袋,怎么说才可以不让陆韶迟为腿的事情难过,不伤害到他呢。 “好。” “啊?” “我们回家。” “家?我们?” “你不是说搬过来住吗?那我们回家啊。”陆韶迟忍俊不禁。 “怎么这么久还没有车啊,这地方是不是打不到车啊。”以陌红着脸岔开话题,我们回家,这句话真够暧昧的。 “这里打不到车,需要送你们一程吗?”正在两人对着马路一筹莫展的时候,一辆bmw跑车停在了他们身边。 听到问话的声音,以陌笑容立刻消失了。她看了眼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礼貌地邀请她上车的金恩彩,转身就想走。陆韶迟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冲她点了点头。以陌想起陆韶迟受伤的腿,只好放下心底的厌恶,怏怏地转过身。 “那就多谢了。”陆韶迟也不客气,拉开车门就上车。 “去哪里?”云暮寒语气并不友好,开车出警察局的时候,他就看见两人举止亲密。若不是金恩彩说要请他们上车,他真想装成什么都没看见尽早离开这鬼地方。 “去汤臣。”陆韶迟接口道。 “你呢?”云暮寒问以陌。 “汤……臣。”看到金恩彩暧昧的目光,以陌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我们住一起。”陆韶迟漫不经心地说道,云暮寒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在前面的十字路口的红灯处停了下来。 “那的公寓楼不错啊,靠近江边,风景很好,就是私人空间少了点,以后有了孩子还是不适合那么多人住一起。买套别墅好点,我前段时间去看了套,打算结婚以后住。你知道,暮寒 打算把事业定在云泽,买房子是肯定要的?”金恩彩在一边说个不停,车内的三个人却都不再说话。 一路上,云暮寒都没好脸色。以陌低着头,觉得车内空气闷得人想大吼几声。车开到公寓楼下,还未停稳,她就逃似地推开车门,跳了下去。由于没站稳,她身子朝前冲了几步,在后视镜中看到这一幕,云暮寒立刻松开安全带,打算下车。可陆韶迟已经抢先下了车,他不停地询问以陌有没有伤着。云暮寒冷冷地将解开的安全带又扣上,猛地踩了一脚油门,将车子飞快地驶离。 第二十七章 薄暮晨光 (三) 鼻间全是他淡淡的古龙水气味,她困惑抬头,眼神迷离,即便离得如此近,她也只能看见他模糊英俊的轮廓。脑中是空白的意识,只有唇间恣意深入的舌猛烈得那样清晰,这样缠绵的触觉,让她无法忽视。这样的陆韶迟,是她不曾见过的。疯狂、辗转、强势而灼烈。 陆韶迟的公寓在三十五楼,透过客厅外的开放式全景阳台,可以看到整个江滩。因为昂贵的租金,这栋公寓楼全楼也不过几户人家,而且不少是长年到处飞的金领。入住率低,是他租下这套房的主要原因。他不喜欢住宅区喧哗,又讨厌别墅区的偏僻,对于生活,他有着挑剔的品位。繁华区齐全的配套,绝对安静的专属空间,五星酒店所没有的归属感,这些,正是他需要的。 夜幕沉沉,陆韶迟静默地俯视着云泽,滚滚江水倒映着灯火璀璨染就一片繁华。厨房里传来劈啪的油烟声,瞬间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听见这么充满了人情味的声音,陆韶迟勾了勾嘴角。这里是他的家,有个人在为他准备晚餐,还有谁比他更幸福。这几天,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种幸福,心就开始有些贪心的希望:也许他该买套房子,布置一个真正属于他和以陌的家。 “开饭了!”客厅里传来以陌的声音,此刻的她正拿着一个锅盖,俯身去嗅汤的香味,表情陶醉且满足,连陆韶迟站在她身后都未曾发觉。 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陆韶迟有些哭笑不得。番茄炒蛋、水蒸蛋、辣椒炒荷包蛋,香葱蛋饼,紫菜蛋汤……,这丫头为什么总跟他冰箱里的鸡蛋过不去? “尝尝我的拿手好菜。”看到身后的陆韶迟,以陌讨好似地搬开椅子。 “拿手好菜……拿手好蛋。安以陌小姐,你已经连续做了一个礼拜的鸡蛋套餐了。让我想想,第一天吃的是蛋炒饭,后来是苦瓜炒蛋,再后来……” “可是你昨天不是才说我炒的蛋很好吃么。”以陌小声嘀咕了一句,没办法,谁叫炒蛋是最简单的菜呢。 “吃一顿没什么,可是天天这么个吃法,非胆固醇超标不可。从医学角度来说,人体摄取的……”陆韶迟开始滔滔不绝,以陌立刻满脸黑线地低头。稻根藤鹿同学的职业病又犯了。自从她搬来了他的公寓,她就被迫改变了以前的不良生活习惯。早上,他会拉着她去江滩散步,晚上他会催促着她早睡。有时候半夜躲被窝里用mp5看电子书,会被查岗的他抓住,然后收缴“作案工具”,害她郁闷个老半天。 “怕胆固醇高,以后晚饭你来 做。”以陌赌气道。看陆韶迟那表情,仿佛早已经受够了她这几日的伙食款待,要不是她每天鸡蛋不断地给他补充营养,不然他的腿能好得那么快么。 “好。以前你不也一直吃我做的菜么。”陆韶迟笑咪咪地答应下来,留学的那段时间,他练就了好厨艺,他就是这种人,即便再辛苦,也绝不亏待自己的身体。吃不惯洋人生冷的食物,只有自力更生,对自己的胃好点。倒是以陌,尽管她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可这么多年她也没学会照顾自己。以前在大学,还能去食堂吃饭,毕业之后,她就终日与泡面、炒饭为伴了。若不是自己把她“捡”了回来,她估计早已经严重营养不良了。这两年里,他总是不厌其烦督促她吃东西,不然这女人肯定又是泡面打发。以陌,是个对生活相当容易满足的人。尽管她常常吵着要吃哈根达斯,但其实一根绿豆冰就能让她乐开花。这样随意的态度,让一向对生活品质要求苛刻的他,心生羡慕。 “不行,还是不能交给你,我立志要做贤妻良母的,不能动摇。我就不信我不能做出好菜来!” “噗嗤——”陆韶迟刚刚喝到嘴里的紫菜汤喷了出来。 “贤妻——良——母?”他强调性地再说了这个词,“你确定?” 他眼睛微眯,狭长的眼眸里闪动着光芒。以陌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尴尬得满脸通红。自己怎么又说错话了呢,女孩子要含蓄的嘛,老天,给她个地洞,让她钻进去吧。 看到她羞怯窘迫的表情,陆韶迟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觉察到他眼底的笑意,以陌这才发觉,他是故意的,明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可却故意曲解,让她难堪。 “陆韶迟!吃完饭你去洗碗。”她没好气地说道。 “可我是病人耶。”他身体本来就好,腿伤在她的照顾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她涨红脸的样子实在可爱,让他忍不住继续逗她。 “我看你好得差不多了。”以陌伸手捏了他腿一下,陆韶迟倒抽了口凉气,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怎么了?是不是我弄到伤口了?我打电话给骨科梁医生……”以陌有些慌乱,该死,他受了伤,她怎么还能乱碰?就在她手忙脚乱地翻电话本的时候,身后一股强大的力道将她带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陆韶迟撑着餐桌,将她锁在面前。这样的距离太过接近,以陌不自觉地往后缩去。因为紧张,她面色潮红,胸口起伏着。看着她微嗔噘起的唇,陆韶迟突然觉得有些口干。 无意识地,他的手指就抚上了她的唇。嘴上传来温热的痒感,以陌脸上更烫了,她紧张地绷直了身体。面前的男人那样热切地看着她,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欲望。如火的渴望透过手指的温度传到她心里,她莫名地感到恐慌。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以陌心里一急,直接就张嘴咬住了他不安分的手指,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制止他。陆韶迟全身一震,在他看来,含手指这个动作,简直就是挑逗。以陌大概没有料到自己做了什么,她只是呆呆地望着他,看着他眼眸中越来越深的颜色。 呆了几秒后,以陌猛然地意识到这个动作太过轻佻。她仿若被烫一般,突地松开了口。然而,陆韶迟几乎没有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抽出手指的那一刹那,他猛地俯身含住了那片柔软。 鼻间全是他淡淡的古龙水气味,她困惑抬头,眼神迷离,即便离得如此近,她也只能看见他模糊英俊的轮廓。脑中是空白的意识,只有唇间恣意深入的舌猛烈得那样清晰,这样缠绵的触觉,让她无法忽视。这样的陆韶迟,是她不曾见过的。疯狂、辗转、强势而灼烈。的 下章少儿不宜,请未成年读者,自动回避…… 第二十七章 薄暮晨光 (四) 落地玻璃窗外,霓虹闪烁,星海沉浮。以陌抬眼,看到那漆黑的夜中的万家灯火,温暖得如同这十丈红尘。他在她的身体里,这样密不可分的亲近,让她不再畏惧寒冷的长夜和无尽的孤独。过了今夜,他们不再是从前的自己,拥抱让他们没有距离。爱情这样美好,让她幸福地哭泣。她终于懂得,世间的情爱原来是如此艳丽旖旎,让所有男女前赴后继。她感谢上苍,在她等待二十二年后,终于有那样一个男子可以给她毫无保留的宠爱。 呆了几秒后,以陌猛然地意识到这个动作太过轻佻。她仿若被烫一般,突地松开了口。然而,陆韶迟几乎没有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抽出手指的那一刹那,他猛地俯身含住了那片柔软。 鼻间全是他淡淡的古龙水气味,她困惑抬头,眼神迷离,即便离得如此近,她也只能看见他模糊英俊的轮廓。脑中是空白的意识,只有唇间恣意深入的舌猛烈得那样清晰,这样缠绵的触觉,让她无法忽视。这样的陆韶迟,是她不曾见过的。疯狂、辗转、强势而灼烈。 “以陌,以陌……”他的唇离开她半分,轻唤她的名字,声音那样低,却短促热烈,让她无法思考。未等她缓过神,他的吻又一次落了下来,不同于刚才疯狂的侵略,这一次,他吻得小心翼翼,缱绻婉转。微醺的气息,潮水般将她淹没,他一遍又一遍喊她的名字,醇厚的嗓音带着诱惑。 酥痒扩散开来,渴望让人战栗,一声低不可吻的呢喃从她唇中溢出,瞬间,胭脂般的红色晕染开来,羞怯让她眩晕,然而他的气息却又让她无处可逃,也……无法拒绝。 过了片刻,以陌觉得那强烈的压迫感稍有缓解。陆韶迟轻轻地放开了她,他手撑着桌子,她依然在他所掌握的方寸之间。她轻轻地颤抖着,他的呼吸也仍旧急促。他望着她,眼中焚烧的欲望非但没有退却,反而因为一直的隐忍有了一触即发之势。他深墨色的瞳,纠结着企盼,就好象荒漠跋涉者突然看到了绿洲。 “以陌,给我。”暗哑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压抑,然而语气中的焦躁却明显透露出了他的煎熬,他的忍耐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以陌咬着唇不回答,她朝后缩去,即便餐桌嗑疼了后背也不自知。 “以陌……好吗?”他犹豫着,却又希翼着。 “那饭……还吃……不吃了?”以陌声音细弱如蚊蝇,脸红得似乎能透出血来。 “你说呢?”他声音因为欲望而变得嘶哑,这丫头,连拒绝都如此的生 涩。 “我想……想吃饭,要不先……先喝……喝碗汤也行。”他的唇靠得太近,侵略性的气息让她无法思考。她在桌子后的手摸到了饭碗,突然像找到了救星一般将它横在陆韶迟面前。 以陌别过头,不敢望他。一碗饭都送到陆韶迟的鼻子上了。陆韶迟皱了皱眉,看到她紧张的样子,他心里又是怜惜又是好笑。 “啊——”就在以陌稍稍松了口气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身下一空,砰的一声,碗落了地,陆韶迟已经抱起她朝他的卧室走去。以陌惊呼出声,他及时地低头,将那声惊呼含进唇齿之间。舌叶如蛇般在她口中席扫,口中一阵阵酥麻的感觉让她顿时失了挣扎的力气。 铺天盖地的眩晕袭来,她身下一软,已经落在了席梦思上。他的吻缠绵不息,他的手重重地摩擦着她的衣料,隔着衣衫传来的力道那样凶狠猛烈,似乎不想给她任何考虑的余地。仅存的意识,被□吞没,她喘息着,发出细碎的呻吟。 亲吻变成了轻咬,从睫毛到耳畔再到脖项,衣服在他手指间零落,冰冷的空气让她不由得绷紧了身体。她不自觉地迎向他,微曲的睫毛因为眼睛紧闭的力度而轻颤着。他滚烫的吻在她身上烙下一个个属于他的印记。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完整地呈现在他面前,再无任何遮掩阻碍。 “以陌,睁开眼睛,看着我,说你爱我。”他轻喘着,撑起身子看着她,他的声音极力地放低着,在空旷的房间里听起来,粗嘎而压抑。 她睁开眼,眼神是那样的惶恐。她的手还落在他的背上,那带着薄汗紧致的肌肉烫得她全身都如火在烧。他温柔地看着她,墨色的眼眸中那炙热的渴求熠熠发光。以陌能够听到他狂乱的心跳声,原来,他也是紧张且不安的。可以吗?他那样呵护却又热切地询问她,一遍又一遍,她张了张嘴,却不敢回答。此刻,她眼里,心里,想的念的全是他。她是愿意把自己交给他的,可心里却又那么些害怕和不知所措。她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只能弓起身子,生涩地迎合着他。 感受到她的回应,陆韶迟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墨色越发的浓郁。他再不犹豫,狠烈地吻了下去。以陌逐渐习惯了他的爱抚,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在她心里升起。从此她再不是一个人了,再也不是了…… 喜悦的泪滑落,又被他吻干。她在他身下颤抖,他把全部的怜惜都化做了温柔。感觉到体内探入的手指的时候,她本能地要推开他,手却被他按住,害羞、害怕,她从来不曾在任 何人面前这样地完全地袒露绽放,因为爱他,她拼却了全部的勇气。只要他想要,只要她有,她就全部给他,毫无保留…… “别怕,有我。”他在她耳边低喃,她突然觉得心安。因为怕伤到她,他生生将冲动压下,更加耐心地引导她,私密处轻捻慢揉的试探,让她不再抗拒。终于,他不再压抑,挺身进入她。 “韶迟……,停……”她抓紧了被单,因为疼痛而面色苍白。身体仿佛不再是自己的,强烈的撕裂感将她淹没,她瑟瑟发抖,觉得自己恐怕会在那一刻死去。 该死。陆韶迟在心里骂了一声自己。明知道她未经人事,他却还是这样急切毛躁。她是那般的青涩,让他也慌乱起来。他握住她的手,用十指交缠的姿势给她力量和鼓舞。和她化为一体的感觉太过美好,好得他明知道她的痛楚,却无法停止。 “以陌,看着我的眼睛,你是我的,只是我的。”他那样坚定地宣告着他的拥有,这是第一次,她在陆韶迟身上看到那样明显且强烈的独占欲。心的某一处,柔软起来,一声微不可听的叹息在心中尘埃落定。寻寻觅觅,等待期盼,原来,是他。 肆意的撩拨,疯狂的进入,陆韶迟知道,从今天之后他再不会放手,再不可能在她身边扮演着守护的角色,他要她,要她的身体,要她的心。他要她从此只属于她,什么云暮寒,见鬼去吧!他绝对不能容忍,任何人,从他身边夺走她。若是有人企图与他分享,他不会再留情。以陌,你听到没有,从此以后你不准爱别人,不准! 她的发丝缠绕着他,他强迫她睁开双眼,看着他的拥有。因为羞耻,她的双颊泛出酒色的酡红,半闭的眼,极尽魅惑。疼痛已经淡去,她的意识被那颤栗的快感所控制,他一声声地喊着她的名字,她全情地为他奉献出美丽。他埋在她身体里,仿佛注入了她的灵魂,再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她是那样的温暖,湿润,这样的包容让他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幸福。等待了30年的爱,终于有了突破口,激情如同奔涌的江水,将两人淹没。 …… 落地玻璃窗外,霓虹闪烁,星海沉浮。以陌抬眼,看到那漆黑的夜中的万家灯火,温暖得如同这十丈红尘。他在她的身体里,这样密不可分的亲近,让她不再畏惧寒冷的长夜和无尽的孤独。过了今夜,他们不再是从前的自己,拥抱让他们没有距离。爱情这样美好,让她幸福地哭泣。她终于懂得,世间的情爱原来是如此艳丽旖旎,让所有男女前赴后继。她感谢上苍,在她等待 二十二年后,终于有那样一个男子可以给她毫无保留的宠爱。 激情过后,她依旧在他身下。他亲吻着她因为汗水而粘湿的发,她靠近他,将头埋进他怀里。陆韶迟翻了个身,让她趴在自己身上,他的手环过她光滑的肩膀,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此刻的以陌,乖巧而安静,她若有所思地蜷在他怀里,咬着手指,眼中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是不是还很疼?”他心疼地问她,眼中全是关切。 “奇怪,第一次在南江的酒店没感觉,怎么这次这么痛啊?”以陌自言自语道,因为想不出答案,她的眉头皱到了一块,眼中的神色更加的迷茫。陆韶迟一愣,随即想到了她在思考什么,浅浅的笑意浮上唇。 “陌陌。”他喊她,原来喊一个人名字,也可以这么幸福。 “啊?”她有些心不在焉,发觉陆韶迟在跟她说话,她困惑地抬头望着他。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太可爱了……”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笑着笑着,他的目光越来越深邃,熟悉的欲望再一次腾起,他一个转身,再次覆上了她。 “陆韶迟,你这个……” 她的抗议被掩埋在他铺天盖地的吻当中,话语逐渐变得细碎模糊,只有窗外的星光明亮如钻,恒久长远。 呃,这章其实比实体版要多一些,因为实体书被删了。当然,我也不知道jj会不会把这章给口口掉…… 第二十七章 薄暮晨光 (五)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深深地注视着她。目光热切火辣,以陌不敢直视他。看着这个女孩红扑扑的脸,他心中一动,身体里的热流又窜了起来。索性,便从手指开始,慢慢地纠缠过去…… 第二天早晨,韶迟破天荒地没有拉以陌起来散步。他睡得很安稳,以陌睁开眼,目光触及的是他紧闭的双目,还有那根根分明的睫毛。原来陆韶迟的睫毛这么长,想到这里,她仿佛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般地快乐。 “看够了没有,如果不够,我不介意你看一辈子。”他突然睁开眼,吓了以陌一跳,挑逗暧昧的话语,让绯色爬到了她的耳根。 “你今天不去医院做复健么?”以陌支吾着转移话题。 “昨天晚上,不是做了吗?” “有吗?”以陌纳闷,突然她猛然意识到陆韶迟说的是什么,顿时,她又是羞又是怒,只得狠狠地拧了他一把。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深深地注视着她。目光热切火辣,以陌不敢直视他。看着这个女孩红扑扑的脸,他心中一动,身体里的热流又窜了起来。索性,便从手指开始,慢慢地纠缠过去…… 和着晨曦的欢爱,似艺术品一般轻柔缓长。细碎的喘息声,被碾在了尘埃里,透过阳光,化做梦一般的光束。 结束的时候,以陌把自己埋在他怀里。 “陆、韶、迟!你变坏了!”她咬牙切齿,哪里有人大清早就这样的! “有些事情,是会上瘾的。”他笑着吻她,呵她痒痒,她惊叫出声,和他在被子里嬉闹。 “陆韶迟,你欺负人。”许久,她不满地开口。眼中带着些受委屈的表情,美得不可收拾。 “陌陌,我有没有伤到你?”他突然转过身,手肘撑在枕头上,俯首看怀里的她。她身体不好,他虽然够小心,但却依然担心。以陌抬头,迎上他的目光,他双眼中的温柔如同昨夜的星空,带着深墨色的包容。她连忙低头,心不禁扑通扑通地跳着,觉得自己仿佛要在这专注的眼神中坠落,沉没…… “伤倒没伤到,不过真的好饿啊。”她挠了挠头,嘀咕道,她昨晚还没吃饭呢! “馋猫,我去给你准备早点。”他笑她的可爱傻气,伸手夹着夹她的鼻子,语气纵容溺爱。 在他起身的时候,以陌猛地拉过被子盖过了头,看她都说了些什么啊!这回陆韶迟肯定会认为她是个只知道吃的傻妞了,按照姐妹们以前传授的,这个时候 ,她应该表现得娇羞温柔小鸟依人才对。想到这里,她时而皱眉,时而沉思,辗转反侧。在客厅里摆着盘子的陆韶迟,刚好透过半掩的卧室门,看到这一幕。正在独自懊恼,回忆自己昨天生涩表现,郁闷要快得抓狂的以陌,自然不知道自己在瞬间已经变幻了数种表情。陆韶迟将一切尽收眼底,眉角的笑意更深,他的以陌,干净单纯得如同孩子,叫他如何能不爱? 就在此时,床头的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以陌顺势接起。刚“喂——”了一声,就听见电话那头冗长的沉默。 “喂?”以陌纳闷地皱了下眉,陆韶迟很少告诉别人他家的联络方式,工作上的事情都是直接打他手机,这会是谁打来的? “请问,韶迟在吗?”停顿数秒后,那边才响起了一个女声,她声音柔软微卷,斯文有礼。 “哦,他在客厅,我叫他接电话。”以陌先是一怔,随即皱眉,韶迟?叫这么亲热干什么? “不用了,让他先忙。您一定是韶迟新雇的阿姨吧,我不在云泽的这段时间谢谢您照顾他。他腿受伤了,平时你多煲点骨头汤给他喝。他晚上是不是还常熬夜,让他少喝点咖啡,对身体没好处。我知道他对生活一向挑剔,您工作挺辛苦的,下次我让他给您加工钱。我不打扰你做事了,拜拜。”不等以陌回答,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阿阿……阿姨?”她的声音有这么老么!以陌狠狠地放下电话,咬牙切齿。居然说她是陆韶迟的保姆,太过分了。 电话刚放下,铃声又响了起来。 “喂,你阿姨不在!”以陌没好气地接了起来。 “请问这里是安以陌小姐家吗?这里是久久游戏公司。”对方显然吓了一跳,犹豫着开口询问。 “久久游戏?啊,我是安以陌。”以陌立刻收起了狰狞表情,满脸陪笑,前几天她投了份简历去久久游戏,因为没有手机,就留了陆韶迟家的电话。 刚把早餐准备好的陆韶迟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叫声,等他冲进房间里的时候,发现以陌正手忙脚乱地套好衣服,蹦蹦跳跳地如同一直兔子。她一溜烟地窜到卫生间,口中插着牙刷,手上握着梳子,这是这么多天来,他头一次看到这个爱赖床的懒猫这么有活力。 “他们通知我下午去面试,yes!我可以做游戏策划了!”以陌兴奋地猛地冲上去抱着陆韶迟亲了口,早把之前被人叫阿姨的郁闷事给忘了个精光。陆韶迟脸不自觉地泛红,眼中是隐藏不住的笑意 。客厅里的英式壁炉窝着的火,散发出点点热量,一下温暖了整个房间。她很幸福,他亦别无所求。 “下午我陪你去,先吃饭。”他微笑着说道。 以陌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回头望他,陆韶迟在她身边,就是她最大的信心和鼓励。她看中这份工作,因为这次是她真正想认真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从前的她并不喜欢做娱记,每日盯住他人的隐私,把事业的成功建立在他人的尴尬和痛苦之上,再多的稿费和赞誉都不是她想要的。不舍得离开报社,只因为想实现爸爸的遗愿,日日年年。她本就是这样固执的人,总以为一切不会改变,从前的才是最好的。如今,她才明白自己的坚持有多幼稚,她差点,就让幸福在自以为是中溜走。以前受过再多的苦她都不在乎了,陆韶迟,没有放弃她。原来,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那还有什么不满足? 韶迟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下午他开车送以陌去面试,路上的时候接到电话说医院有急事要先走。以陌独自去面试,也不怎么慌张。考官问的问题都有关游戏,刚巧以陌是百分百游戏迷,于是整场面试她对答如流,和面试官们相谈甚欢。面试结束时,她还不忘打听下久久新推出的游戏有什么新的特色,那可爱虔诚的模样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这一笑,双方心下都了然,就是对方了。 “那些报纸那么写我,你们真的不介意吗?你们不怕我会影响你们公司形象啊?”面试结束的时候,以陌反倒觉得有些忐忑不安,现在的她可谓是臭名远扬,很多公司都不会请她。 “如果公司请的是形象大使的话,一定不请你。不过现在请游戏策划,没谁比你更适合!以陌,这是公司即将推出的一款手机游戏方案,你拿回去研究下,人物剧情设置有没有什么需要改的,下周开会听你意见。” “下下下周?”以陌接过游戏方案,这么快就上班? “怎么了,如果嫌太慢了的话,可以提前来上班。以后你就是公司的一员,策划是综合岗,分工没那么明确,可能什么都要干,工作刚开始会有些辛苦。走,我带你去认识下同事,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找他们。不过我提醒你,外面那帮家伙很久没见过美女了。” 以陌噗嗤一笑,顿时觉得这些同事非常可爱,自己以后的工作会很快乐。 “哇,大块头你假公济私,招这么个美女来,让我们没办法安心工作。”以陌的出现,让办公室一片哗然。 “是不是觉得我中看不中用啊,本 姑娘玩游戏的时候,你们还在学校里乖乖念书呢。”以陌眉毛一挑,说道。 “宁得罪小人别得罪女人啊,你们以后可惨了。以陌你别介意,他们在高新区闷坏了,一年都没进过几次城。典型的高学历,高薪水,有钱没处花的好男人。别看他们都是传说中的‘张江男’,居家型,很专一,百分百好男人,可以考虑下的,还有,其实我也挺好的。”之前还严肃面试的考官此刻却露出了大男孩一般的笑容。 “哇,大块头,你把我们这些精英人士形容得如狼似虎,等老大来听到了,不灭了你才怪。” “本姑娘很遗憾地宣布,你们都没希望了。我有未婚夫,目前没‘出墙’打算。他快来接我了,我不跟你们聊了,下周见,拜拜。”以陌看了看手表,说道。 这些第一次见面的同事,让她觉得很亲切。对于新工作,她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等了很久,都没等到韶迟的电话。以陌索性自己回去,反正二线终点站就在附近,以后上下班直接坐地铁就行了,高新区也没大家想得那么偏远。出了地铁站,天色有些暗,倒想是要下雨一般。她突然有些思念陆韶迟车里的温度,原来依赖是这样不知不觉。两年的时间并不长,可两年的等待却是那样的漫长,她明白这份感情有多重,所以才会全然放心地将自己托付。想到昨晚,她脸有些发烫,可却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十一月的天,一阴沉下来,就好象要入夜一般的暗淡。以陌见韶迟依然没有给她打电话,猜想他是工作太忙。她将风衣裹紧了些,在路边拦车。她翻开钱包,手摩挲着里面的全家福。轻声对照片里的女人说:妈妈,生日快乐。她该满足,在最坏的时候,她遇到了一生中最好的人,如此,足够。 爸爸妈妈,你们该放心了,我不再是一个人了。 第二十七章 薄暮晨光 (六) 她嫉妒的同时,更多的是羡慕,安以陌,你可知道,你有多幸福?莫欣颜的心里浮起了淡淡的失落。那失落如同这寒冷的雨季,惆怅得漫无边际。 今天是陆韶迟母亲的生日,此时的陆韶迟正在商业街的一家店铺里陪着莫欣颜挑选送给她的礼物。他有些不耐地看着橱窗外越来越阴沉的天气,心里更加的着急。今天接到医院的电话,说他的病人病情突然恶化需要抢救,他二话没说就赶到了医院。却不料,原来是母亲的一个谎言,要他陪着欣颜去选礼物。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那么厌恶以陌,甚至扬言如果以陌出席生日宴,必将让她怎么来就怎么滚回去。他不想在她生日的时候与她争吵,只好选择妥协。 一路上,韶迟都有些心不在焉。从下午到现在,以陌的电话都是提示不在服务区,这让他心急火燎。打电话去游戏公司问过了,却告知她早就已经离开,这丫头,到底会去哪? “这个reuge的八音盒麻烦包起来,韶迟,肖阿姨好象很喜欢收藏这些东西吧。”欣颜笑咪咪地说道,她回头时却发现韶迟正站在靠近橱窗的位置,看着街边来来往往的车辆,不停地打着电话。她认识的陆韶迟向来沉稳,即便是急救的时候,也不曾露出这般焦躁的神色。他松了松领带,来回地踱着步,按电话的神情很专注,他动作不快,看似耐心十足,实则已经方寸大乱。 莫欣颜对着售货员保持着她礼貌性的微笑,心中未免有些怅然。她从小就很优秀,男生很少有谁能入得了她的眼。韶迟是她父亲的得意门生,那时候,她就有了不为人道的秘密,并为了这个想法,到仁心医院工作。当年肖仁心把她送出国培训,她并没有气馁,相反,觉得这是一个缩短自己和陆韶迟距离的机会。直到如今她才明白,横亘在陆韶迟和她之前的,根本不止是财富、地位、学识,还有太多太多。 …… 在一家饰品店里,陆兆坤挑了一条钻石项链,让售货小姐包好。肖仁心每年生日,他都会为她买一条钻石项链,例行公事一般。她一直喜欢钻石,百看不厌。不像林陌,对华丽的珠宝毫无兴趣,惟独偏爱水晶。今天……也是她的生日。 他让售货小姐再包起了一枚水晶百合胸针,明知道这是送不出去的礼物,可他却鬼使神差地买了下来。窗外云泽细雨绵绵,雨珠顺着玻璃一滴滴地落下。他不禁又想起了那日在墓地里遇到那个叫安以陌的女孩的情景,她撑着古色的伞,站在雨里。那窈窕身影,让他一刹那误以为是她复活,明知道是不 可能,可他心里还是清楚地跳动了一下。安逸,林陌,这两个相连的名字,注定生死相依,而他就如同当年一般,只能生生相错。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下来。透过商店的落地玻璃窗,他看到了那个焦急地拦车的女孩。依旧是撑着古色的伞,上面依稀可见青花瓷的图案。来往的车辆溅起水花,她冻得将风衣裹紧,表情带着些倔强。 “去哪里,我送你。”他毫不犹豫地推门出去,差点忘了今天是妻子的生日,他要早点到。 “头条叔叔!”今天天气不好,以陌在地铁站口站了半天也拦不到一辆车。她那山寨版的新手机又接受不到信号,无法跟陆韶迟联络,她正一筹莫展呢。 “头条叔叔,您真的好神奇哦。每次我非常苦恼的时候,你就会跟圣诞老人一样从天而降!”以陌不客气地坐进了他的车里,车内的暖气立刻驱散了寒冷,她搓了搓手,又开始鼓捣她那破山寨机。 “你家住哪里,我送你。” “回不了家了,我忘记带钥匙啊。这破手机也没信号,耶,有信号了。”以陌甩着手机,突然一阵清脆的铃声冒了出来,她看着显示屏上陆韶迟三个字,迫不及待地接起了电话。一旁的陆兆坤笑了笑:毫不设防,没心没肺,带着一些莽撞的憨顽,真的和林陌当年一样。他轻声叹息,他一定会好好对待她的孩子,如同珍爱自己的骨肉一般,那是他唯一能够做的了。 …… 陆韶迟已经不知道打了第几个电话了,每一次都是不在服务区。莫欣颜挑完了礼物,她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焦躁和慌乱。 “韶迟……” “对不起,我打个电话。”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失落,那礼貌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将她最后的风度与自尊划开。 “喂,你在哪里?”电话刚接通的那一刻,以陌就听到了陆韶迟气急败坏的声音。 “嘿嘿,我在外面。” “别嘻嘻哈哈的,为什么不接电话。”听到她说话,陆韶迟总算松了口气。还好她没事,他一直担心她会发病,担心她是不是走路又不看车出了什么事,担心了一个下午,现在悬着的心才有了着落。和以陌在一起的日子,感觉就像坐云霄飞车,一颗心七上八下,再这么下去,他怀疑会心脏衰竭的是不是自己。原来,这就是牵挂的滋味,似有慢火在炖雪梨,那么煎熬,却又甜蜜清凉。 这丫头却仿佛不知道自己犯了错,依旧笑呵呵 地跟他扯东扯西。她大大咧咧的样子,让他生气又心疼。开始打算好好地“教训”她一番,可到底还是舍不得对她说半句重话。 “我知道错了嘛,谁叫那破地铁站连手机信号都没有。你不要生气嘛,生气会长皱纹的,如果你没有以前帅,那我就不要你了哦。亲爱的,可爱的,最爱的稻根藤鹿同学,笑一个嘛。对了,我遇到了一个老朋友,多亏了他送我,不然就完蛋了。我说韶迟同学,你现在在哪啊,今天回来吃饭不?”她在电话那头如主妇般唠叨,之前还板着脸装严肃的陆韶迟,终于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很少听她喊他“亲爱的”,那略带撒娇的肉麻话语,怎么听起来那样受用。他在心里取笑自己,原来自己和世上千千万万的男子没两样,爱着的那个女孩说出的话语,比蜜还甜。 “今天……,我不回去吃饭了。你自己到外面吃,刷我的卡,不准吃泡面听到没有?”陆韶迟本想要以陌陪他去母亲的生日会,可最终这个提议还是没说出口。挂了电话,他突然觉得有些愧疚,为自己刚才的隐瞒。 “为什么不带她一起去阿姨的生日会?”莫欣颜有些疑惑,难道韶迟并不想她想象中那样地爱那个女孩? “我不可以冒险。妈妈一直不能接受她,如果她去,妈妈一定会想办法羞辱她。今天我爸爸回云泽,我不想以陌第一次出现,给爸爸留下不好的印象。我更不想,她去承担,那些冷眼和难堪。我等了这么久,我不介意多等一个晚上。过了今晚,我单独把以陌介绍给爸爸吧。对了,欣颜,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我们之间,需要这么见外吗?”莫欣颜心里有些嫉妒,她嫉妒他刚才讲电话时候的严厉语气,嫉妒他略带责怪的口吻。可他却对自己这样生分,请她帮忙都这样地小心。原来,客气也可以是伤人的利器,温柔到疏远,疏远得疼痛。 “今天晚上,做我的女伴。我需要在妈妈面前演一场戏,让她放松警惕,帮以陌赢取一些时间。我知道这个提议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你可以拒绝。” “韶迟,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从小到大,我有没有拒绝过你?你学医,我跟着你学医。你念临床,我也念临床。你进仁心,我也进仁心。你应该知道,无论这个要求多么让我难堪,我都不可能拒绝。”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哀,自己这么多年的痴念,就想那遥不可及的星光,微弱却恒久。为了这近乎卑微的暗恋,她将全部的梦想都赌上一场,最后却输得一败涂地。 她以为,陆韶迟对她是不一般的, 即便没有男女之情,但她一直天真地相信,不是她,也必定不是别人。后来才知道,每个人都会遇到那么个人,除了那个人,其他的全部都是“别人”。而她,终究也成了那个“别人”。爱上医学,终日陪伴药剂和冰冷的手术刀。远赴大洋彼岸,蓦然回首却发现……她的爱,飞不过沧海。 “欣颜,对不起。”陆韶迟话音刚落,就看到莫欣颜肩膀轻微地耸动了一下。她先是一怔,随即苦笑。原来这个世界,最无力,最心痛的三个字,就是——对不起。 “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有些事情,我认准了就不会放弃。可是我也不喜欢纠缠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便我们不能在一起,但你依然是我的好朋友,好拍档。所以,今天晚上我就是你的女伴,为朋友两肋插刀,再所不辞。不过到时候你们的喜酒一定要请我。”莫欣颜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话出口的时候,她觉得有些头晕,仿佛失重一般。原来,丢了自己的心,是这样的失落。 “欣颜……”韶迟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莫欣颜是个出色优秀的女孩,一开始他就知道,只是,很多事情是注定要辜负的。 “时候不早了,别让阿姨等。”莫欣颜知道他想说什么,可是她不想听。任何抱歉的话,都是一种无力的嘲讽,提醒着她的失意。她没有让他再说下去,径直朝店外走去。一拉开商店的玻璃门,铺面的寒气就涌了过来。少了玻璃窗上的水汽的阻隔,他面前的世界豁然清晰了起来,雨已经小了很多,冰冷的空气让她哆嗦了一下。陆韶迟转头看她,她缩着脖子,手躲进袖子里,冻得瑟瑟发抖。不知怎么地,他突然想起以陌来,那丫头也是这样,一冷就缩脖子。想到这里,心便软了,他脱下外套,递给莫欣颜。莫欣颜愣了一下,眼里熏了层薄薄的雾气,心中百感交集。 “谢谢。”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生分。这依然是她熟悉的陆韶迟,体贴入微,但在呵护的同时又适当地保持着距离,不给对方一点念想的空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配得起这样的男人。她嫉妒的同时,更多的是羡慕,安以陌,你可知道,你有多幸福?莫欣颜的心里浮起了淡淡的失落。那失落如同这寒冷的雨季,惆怅得漫无边际。 第二十八章 豪门夜宴 (一) 每个人都会遇到一个人,值得她无条件信任。对不起,暮寒。可惜不是你。…… 傍晚的时候,居然出了太阳。被雨浸泡了一下午的天空,异常的清澈。透过镀着防晒膜的茶色车窗望去,云泽的天空就仿佛打翻了一色的颜料瓶一般,全部都笼罩在淡青色的薄雾之中。远远望去,浮云饱满,落日的余辉也仿佛被过滤了一般,黄中透着青白的色调。 以陌趴在车窗边,好奇地朝外张望着。突然,她僵直了身体,左前方的车…… 隔得太远,以陌看不真切,但她可以肯定那车是陆韶迟的保时捷。她摇下车窗,将脑袋探出车窗外,陆韶迟的车开得很快,她只来得及看清楚他身边女孩的长发。那女孩和他靠得很近,感觉他们很亲密。以陌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女人,不知怎地,她突然想起了早晨的电话,那个喊她“阿姨”的年轻女声。那女孩叫韶迟别忘了下午陪她去挑礼物,她居然知道韶迟公寓的电话……,她是谁? 以陌猛地晃了晃脑袋,瞧她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如果韶迟不能信任的话,那全世界的男人都不能相信了。因为他是陆韶迟,所有她根本不需要担心。只是……是不是人一旦爱上,就会变得敏感多疑,患得患失?不可以吃醋,以陌在心里狠狠地叮嘱着自己。 “以陌,别把头伸出去,很危险的。把车窗关了吧,外面风大。”陆兆坤提醒道。 “哦。”以陌把脑袋缩回来,耷拉着脑袋。他不知道小姑娘为什么突然变得神情沮丧,心不在焉的,女孩子果然都是古灵精怪,心思难猜。 “这破山寨机,又没有信号了,早知道听他的话,买行货了。”以陌晃着手里的手机,似乎要把刚才的郁闷给发泄出来。 “再摇下去,你的手机真的要成山寨机了。要打给谁,用我的电话吧。”陆兆坤将电话递给以陌。 “谢谢,头条叔叔。”以陌脸色立刻雨转晴,她兴高采烈地开始按陆韶迟的电话。 “陆韶迟,你现在在哪里?”电话一接通,以陌的声音就提高了八度。她像一只被激怒的小猫一般,吹胡子瞪眼。 “不是说有些事今天回不去了么,怎么了?是不是想我了?还是没带钥匙了?要不就是没带钱包,要不要我过去接你?”陆韶迟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惯有的宠溺味道。 “谁说的,我像是那么没记性的么?我只是想说,今天早点回来。”以陌软蔫蔫地说道,自己到底还是学不来妒妇那套,连查 岗都查得像做错了事一样。陆韶迟又像家长一般叮嘱她要按时吃饭,回家要记得锁好门,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什么的。以陌一一答应着,时不时地给身边的陆兆坤做鬼脸。 “我男朋友真的和更年期的大妈有得一拼,我又不是小孩子,他要反复唠叨个两三遍。咿——,头条叔叔,为什么你的手机通话记录里会有陆韶迟的名字?”以陌惊讶地发现,陆兆坤的手机里显示刚才通话的并不是一长串的电话号码,而是陆韶迟的名字。 “因为你说的那个和大妈一样罗嗦的陆韶迟,是我儿子。”陆兆坤笑咪咪地看着以陌,那玩味的眼神,让她立刻想起了陆韶迟,果然是一家人,都是一群狐狸! “啊,不是吧。陆韶迟就是小时候,我爸爸经常提到的那个门门都满分的书呆子?我以前把他当头号假想敌的。”以陌嘀咕道,记得小时候爸爸经常说头条叔叔的儿子读书怎么怎么厉害,是市里的全a状元。不爱读书的以陌,心里颇为不服气,暗自称呼那个没见面的哥哥为书呆子。 “缘分,的确很奇妙。想不想知道韶迟今天到底在忙什么?” “想。”以陌不假思索地回答,她直白的态度逗得陆兆坤想笑。韶迟的眼光一直不错,看来他儿子是捡到宝贝了。 “那今天晚上就和我一起吃饭吧。司机,去酒店。”不等以陌回答,陆兆坤吩咐道。听以陌和韶迟讲电话,他已经明白两人已经住一起了。虽然他一直不赞成婚前同居,但一想到对方是以陌,他却开始佩服自己儿子的当机立断。这样的女孩,若不先下手为强,恐怕要被人抢走了。丑媳妇总要见公婆,都发展到这个程度了,韶迟那小子居然还把以陌藏起来,不带她出来出席肖仁心的生日宴,实在说不过去。 汽车在酒店门口停了下来,几个警卫迅速上前,将车子团团围住。以陌不等司机来开门,自己推开车门,一蹦一跳地下了车。陆兆坤下了车,警卫员侧过身,站在了他身后。 “陆书记,云泽几位市领导听说您来了,都在会议室等着。”秘书在旁边恭敬地说道。 “不是说这次回云泽别弄这么大动静么?这次回来主要是和家里人还有老朋友聚一聚,非要选酒店办,还弄得人尽皆知。”陆兆坤有些不满道,肖仁心浮夸的毛病怎么还是改不掉。 “本来市里说安排下午会见和宴请,考虑到您此次行程保密,所以媒体一家也没通知。放心吧,记者不会擅自报道的,让宣传部盯着呢。但是……,市长他们还在 会议室等您,您看……”男子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世上,最难做的工作就是领导秘书了。 “那就让他们等着。”他扫了身边的秘书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责怪他办事不利。秘书知道他素来严厉,只得心里叫苦。以陌在旁边看着他们大眼瞪小眼,心里开始回忆,陆韶迟的老爹到底啥官职,连云泽市长都要给他面子。不过这个疑问并没有在她脑海里维持很久,因为她饿了。肚子很不给情面地呱呱叫了起来,以陌咽了口唾沫,满脑子的想法只剩下食物了。 “以陌,你先进去。叔叔和几位熟人打声招呼就过来。到餐厅等我,自助的。”看到以陌因为饥饿不由自主地撅起嘴巴然后满包包翻起了饼干,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俯下身嘱咐她,手朝餐厅的方向指了指。以陌心领神会地眨巴眨巴眼,头条叔叔真是和蔼可亲的好人,可为什么刚刚看他沉着脸的样子,她会觉得害怕呢? “等等,这是送给你的礼物。”陆兆坤拿出了刚才买的水晶百合胸针,别在了以陌的风衣。看到她欢喜的表情,他心头一动。以陌,真的很像她。 “谢谢头条叔叔。”以陌也不推辞,她真的已经饿了。 守在一旁的秘书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刚才陆书记那样明显的纵容是他从未见过的。要知道他们的这位领导平日里极为严格苛刻,连对自己的儿子都要求做到礼仪有度,小时候就有家长不到,不准开席的规定,可现在,他却让她去餐厅先吃东西!还亲自为她别胸针。这个有着军人般严谨作风的男人,怎么会对一个小女孩如此地宽容,宽容得近乎宠溺。看着在酒店电梯口东张西望的以陌,这位跟随领导多年的秘书露出了担忧的表情。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孩会带来些意想不到的事情,甚至会改变自己这位无可挑剔的老领导。 以陌自然不知道大家在想什么,她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餐厅里的美食吸引。她端着盘子夹着水果,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人诧异的目光。周围有人开始小声议论,大家猜测着她的身份。 在餐厅的一旁,莫欣颜久久地注视着以陌。这个女孩子的太过引人注目,她没有穿晚礼服,可打扮却让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她的风衣外套分明是出自设计师alessandrafhti之手,价值连城,可她却半点不爱惜,上面还沾上了蛋糕屑。她手中的hermes的包包塞的鼓胀变形,那些一眼就认出名牌的贵族太太们都瞪大了眼,露出惋惜的神色。这女孩,简直是暴殄天物。在以陌心里,这些奢侈品哪里 比得上美味糕点,她尝尝那个,又吃吃这个,完全没发觉衣服弄脏了。但是让大家最吃惊的却不是这些,而是……所有人都知道今晚的寿宴主人对礼仪要求苛刻,谁也不敢私下去拿东西吃。而她,却那样明目张胆,旁若无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来的这里?警卫呢?都到哪去了?”正在莫欣颜纳闷的时候,一个愤怒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第二十八章 豪门夜宴 (二) 为何总是在她下决心抛却过往的时候,他却出现,恰似风吹皱一池春水,不让她平静。自己在最狼狈的时候,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就是云暮寒。爱情不是粉笔擦,轻轻一抹就可以清除过往。记忆,是刻在胸口的伤,即便重新爱上,重叠的伤口也不能抹杀曾经的疤痕。对云暮寒,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来的这里?警卫呢?都到哪去了?”正在莫欣颜纳闷的时候,一个愤怒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伯——肖院长?”以陌转身,看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伯母”两个字在肖仁心杀人般的目光下生生咽下。 “见到我别笑得那么假,比哭还难看!”听到她的话,以陌哗啦一下,堆起的笑全部垮了。她眼珠一转,心里暗骂了声老巫婆。可表面上却依旧是低着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谁叫这女人是陆韶迟的妈妈呢?看在稻根藤小陆同学的份上,她也要大度点,让着未来婆婆一点。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肖仁心最见不得以陌这模样,那撅着嘴巴的样子让她回忆起了记忆中的某些人,这些不堪的过往让她的涵养全失,恨不得这丫头立刻消失在眼前。 “是陆……”是陆叔叔带我来的,要知道你在这里,我才不来呢。以陌心里不满地嘀咕了一句。 “我不是让你离开韶迟了吗?你有没有羞耻心?廉耻两个字怎么写你知道吗?你这么纠缠下去有意思吗?我还以为你明白道理!”肖仁心认定了是韶迟带她来宴会,心中更肯定是以陌离间他们母子,纠缠不休。 “喂……”以陌刚要跳起来反驳,一个窈窕身影窜到了面前。 “肖阿姨,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生气?这位姑娘是……”莫欣颜走过去,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肖仁心看到她过来,强按下心中的怒火。以陌眉头一皱,这个女孩的声音那样熟悉……,分明是早上打电话来的人。而且她的身影,也好象在哪里见过,她咬着唇,回忆起了今天陆韶迟车里的情形。 “这是我和韶迟挑了一下午才买到的极品血燕,阿姨记得要炖着吃,别生气了,生气了容易张皱纹的。”看出肖仁心对以陌的讨厌,莫欣颜微笑着转移她的注意力,替以陌解了围。 “你是和韶迟一起来的?他人呢?”肖仁心看了以陌一眼,目光中带着探询,难道她不是韶迟带来的? “他在停车场,一会儿就过来。”莫欣颜微笑着说道,她看到以陌眼角跳动了一下。这个女孩,就是 韶迟喜欢的人吧。几乎是第一眼,她就肯定了这个想法。欣颜的目光朝以陌的手指间望去,那颗钻戒安稳地停在她的无名指上,尖锐的光芒刺得她眼疼。 “你认识陆韶迟?”刚问出口,以陌就觉得自己的问题可笑。若不认识,怎么可能一起去挑选给他妈妈的礼物。 “韶迟是我爸爸的学生,我叫莫欣颜,现在是仁心医院心外科的医生。”莫欣颜怕以陌误会,解释道。 “欣颜是韶迟的未婚妻,他们从小就认识。他们念的都是医科,欣颜表现非常出色,仁心医院送她去美国进修了两年。现在欣颜终于回来了,一些不相干的人也应该识相一些,别纠缠着不放,破坏别人的幸福。”肖仁心慢悠悠地说道,她特意地咬重了“两年”这个词,果然,以陌脸上顿时毫无血色。 “肖阿姨……”莫欣颜有些震惊,肖仁心居然会说她是韶迟的未婚妻。她明明知道韶迟不喜欢她,却不惜用这样的谎言来让以陌知难而退。 “欣颜,韶迟今天带你来宴会是不是打算向亲戚朋友宣布你们的婚期?” “我……”莫欣颜有些焦急,今天明明是假装是陆韶迟的女伴,在亲戚朋友面前演一场戏。可谁知道以陌会出现,她如今是骑虎难下。 “你……和韶迟,认识很久了吗?比两年……要久很多年吗?”心中有种空荡荡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和对金恩彩的厌恶不同,站在莫欣颜身边,以陌只觉得自惭形秽。这个女孩自信优雅,彬彬有礼却不咄咄逼人,浑身散发出知性的涵养。有时候她会产生一种错觉,觉得她和韶迟才是一类人,他们有着一样的修养和风度。 “有的人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自己做了别人两年的替身都不知道。”肖仁心看着以陌苍白的面容,心中一阵畅快。 “不会的,我不会相信你。”以陌想都没想就否决了肖仁心的说法。 “你!”肖仁心气结,她本以为以陌会羞愧地走开,或者一气之下迁怒陆韶迟,可此刻她才发现,以陌比她想象中还不识好歹。 “这里不欢迎你,立刻出去。”看到大家朝这边望过来,肖仁心刻意地压低了嗓门。 “请我来的不是你,你没权利让我离开。”莫欣颜的出现,让以陌心里堵得慌。她耷拉着小脑袋,没好气地顶撞着肖仁心。 “今天是我的生日宴,你不请自来。看来你是跟踪韶迟来这里的吧,你也看到了,韶迟的女伴是欣颜,你早点离开,大家面 子上也好看一些,别让大家难堪。” “以陌,你脸色不太好,要不,你先回家休息一下。晚上,我和韶迟一起去看你。”韶迟应该就快回来了,如果让他看到以陌,恐怕今天大家努力维持的“和平”就要被打破了。 以陌心里一紧,“我和韶迟”这四个字,听起来格外刺耳。看来所有人都希望她这个不速之客有多远走多远。她做了个深呼吸,努力挤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走就走!什么破宴会,她安以陌,压根不稀罕。 “以陌是我的女伴,肖阿姨急着让她离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以陌肩膀一紧,一股霸道的力量,将她圈入了一个臂弯。身后的男声让她瞬间僵硬了一下。砰!她手中的餐盘一个不稳,落地开花。巨大的响动惊动了在场所有的人,大家纷纷侧目,有的人掩唇偷笑,看以陌的眼神全是轻蔑。但看到她身边男人略带警告意味的冰冷目光后,大家又纷纷将头转回去,不敢再看她。 他怎么来了?以陌蹲下身子,低头去收拾那些碎碟片,心乱如麻。为何总是在她下决心抛却过往的时候,他却出现,恰似风吹皱一池春水,不让她平静。自己在最狼狈的时候,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就是云暮寒。爱情不是粉笔擦,轻轻一抹就可以清除过往。记忆,是刻在胸口的伤,即便重新爱上,重叠的伤口也不能抹杀曾经的疤痕。对云暮寒,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以陌。”他在后面喊她的名字。 以陌手一抖,破碎的碟盘就刺进了肉里,血顿时涌了出来。疼痛,让以陌瞬间清醒了过来。安以陌,早该忘记了,即便那些拥有的痕迹再美,都只是曾经。 从这一章开始,改动会特别的大,以陌的身世在下一章会揭开。 所有的真相都会清楚明白,顺便预告下,《锦凤成凰》里的男主角江凤夙同学,会在下章中客串以陌的心理医生。他果然是头号龙套啊,每本书都要跑跑龙套…… 第二十八章 豪门夜宴 (三) 云暮寒的吻带着烟草和酒精的气味,不同于学生时代的青涩,他的吻凶狠猛烈。以陌的挣扎,让他更加的肆虐,不满足于浅尝辄止,他的舌撬开她的唇,舌尖上落下一点咸味,他不知道那是她的泪还是自己的。 “以陌。”他在后面喊她的名字。 以陌手一抖,破碎的碟盘就刺进了肉里,血顿时涌了出来。疼痛,让以陌瞬间清醒了过来。安以陌,早该忘记了,即便那些拥有的痕迹再美,都只是曾经。 “你这个笨女人到底在干什么!这些事情交给服务生就ok了!”看到她流血,身后的低声责备着,声音有些气急败坏。他一把拉起她,抓着她的手检查伤口,她迫不及待地要抽回手。僵持之下,她觉得尴尬,而他,却觉得愤怒。 “跟我来。”不顾周围的注目礼,他拉起她就往旁边的休息间走去。进门的时候,他顺手将休息间门锁上,动作霸道得不容人商量。 “你放开我。”她想挣脱开他的手,可他的力道却大得厉害。 “安以陌,你给我安静点!”他在休息间抽屉里取了药箱,小心地替她处理伤口。眉眼间的焦虑和担心丝毫不掩饰。以陌心里一痛,以前她每次弄伤自己他都会生气,原来这么多年,他的习惯未曾改变。他依然有着温柔的霸道,她也依旧会感动和刹那失神,只是……这其中总是横亘着什么,他们再也无法亲密,回不到从前。 “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他呢?在你被人羞辱的时候,他在什么地方?” “你问我为什么在这里?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的金恩彩呢?你去陪她吧,我用不着你管。”听他提到陆韶迟,以陌本来就焦虑的心就更乱了。她有些生气地抬头,却发现云暮寒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情绪,他看着她的脖子,目光灼如火。以陌猛然发觉他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吻痕,她顿时满脸通红,把脑袋勾得很低。 “安以陌,我是不是太高估你了?为了这些名牌衣服,包包?你什么都可以出卖吗?宁可委屈自己和一个有女朋友的男人在一起,做第三者这样的事情,你也肯?” 以陌突然颤抖了一下,刚才肖仁心的话,他都听到了吗?云暮寒说出的话,字字句句都直指她的畏惧。她不知道陆韶迟和莫欣颜是什么关系。莫欣颜的优秀让她害怕,害怕自己真的只是填补了韶迟的一段空白,害怕那个破坏的人是自己。 “如果不自重,怎么能期待别人尊重自己?安以陌,这些昂贵的包包根本不适 合你!为了钱,你连尊严都可以不要吗?”他希望以陌像从前一样跳起来反驳他,可她没有。她低着头,眼神闪烁,那副默认的表情让他没来由的愤怒。 “我是不是小三不关你的事。今天就算她们羞辱我,这也是我自找的。用不着你好心帮我解围!”她慢慢地抬头,冷冷地抛出一句话,呛得云暮寒哑口无言。别说了,求你别说了,她不想听。内心的恐惧那样强烈,从一开始陷入这段感情,她就变得不安。她知道自己一无所有,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虚荣,胆小,遇到问题只会做鸵鸟。那些不光彩的过去,就好像一道擦不去的污渍,所有人都反对她和韶迟在一起,她不知道这样的孤勇还能坚持多久。人一旦在乎就会卑微,她已经把自己放到尘埃里。任何一点怀疑,都会让她把自己否定。她真的害怕,如果一切是她猜想的那样,那该怎么办?她已经无法再承受一次失去,一辈子,被放弃一次,已经足够! “是,我管不了你。我根本没资格去理会你,今天是我自取其辱!我们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我他妈的是被鬼迷了才会站出来帮你说话!”云暮寒一拳打在旁边的墙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失控。看到她被她们指责的时候,他会忍不住上前。明知道为了她不值得,他却无法放任她被人伤害却不管。看到她脖子上的吻痕的时候,他嫉妒得近乎疯狂。 以陌沉默地看着云暮寒,每一次,当她期待可以和他如普通朋友一样交谈的时候,都是不欢而散。他们谁也无法冷静,争吵,讽刺,残忍地伤害彼此。这样无休止的重复,让她觉得疲惫。曾经相爱的人,真的连朋友都做不了吗? 以陌看着手掌心包扎好的伤口,透过厚厚的纱布,早已经找不到伤痕,可疼痛却丝毫不减。云暮寒就是那刻在手掌的伤,指指连心,让她疼痛无常。但再深的伤口都会愈合,终究会有另一个人,和她血脉相融,让她牵挂思念。 安以陌,你要相信陆韶迟,他绝不会辜负你。以陌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每个人都会遇到那么一个人,值得她无条件信任。 对不起,暮寒。可惜不是你。 …… 休息室外传来了喧哗的声音,看来是宴席已经开始了。以陌做了个深呼吸,她看了看云暮寒。雨后青涩的夕阳,映染过窗帘,与灯光交融出奇异的惨白色,云暮寒的脸也显得更苍白。他深深地望着她,眼神平静得让她害怕。他眸中的色彩越来越深,如同湖面缓缓扩散的涟漪,这让以陌觉得危险。她迅速转过身 ,整理了下拉扯下皱了的衣服,拉开门,往外走去。 “韶迟,怎么停车停了这么长时间,欣颜等了很久了。”门外传来了肖仁心责怪的声音。 “刚好碰到爸爸,陪他一起和几位叔叔伯伯打了声招呼。欣颜,饿了没有?要不要吃些水果?”门推开了一条缝,以陌的手僵硬在那里。透过门缝,她看到莫欣颜挽过陆韶迟的手,动作自然娴熟。陆韶迟微笑着和大家打招呼,表情没有任何异样。酒店的灯光暧昧且富丽堂皇,以陌看着他们逆光的影,如同被修剪过般,完美和谐。这样默契的画面,让她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没有推开那扇门。就在她迟疑的瞬间,身后一股蛮横强大的力量将她拽了过去,云暮寒扯过了她的胳膊,猛地把她推向了墙角。疼痛让她的眼,蒙胧有了雾气。 “你疯了吗?”因为不想让陆韶迟看到自己,她压低了声音。 “以陌,为什么?”暮寒的声音沙哑,语速有些快。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以陌淡漠地推开云暮寒的手,可他挟持的力量却更重了。 “为什么当年要离开我?为什么要背叛我?”他手撑着墙,将她锁在自己身前。她的抗拒,让他痛苦,她的恐惧与排斥,仿佛一根针般扎得他心疼。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前的事,已经不重要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提以前?”她花了那么大力气从当年走出来,他为什么不肯放过,偏偏要让她跌回那个她永生不愿意回顾的噩梦里。 “你说什么,你给我说清楚一点!你说不要提,你凭什么要求我不要提。当年做错事的是你,我却连提起的资格都没有吗?”云暮寒抓着以陌的肩膀,不由得用了力。那些他最不堪回首的往事,原来早被她习惯性地忘却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知道当年伤害了你,你告诉我,要我怎么做,才可以消你心头之恨?”以陌闭起眼睛,努力挥散那涌上脑海的记忆。肩膀被暮寒捏得很疼,却不及心里的伤痛与耻辱。 “我只想知道,六年前那一晚你究竟在哪里?那50万的支票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你要对你爸爸撒谎,说你那晚和我在一起?六年前,你到底做过什么?安以陌,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只要你说,我就相信!”云暮寒握紧以陌的肩膀,强迫她看着他。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六年前,我为了钱,出卖了自己。就好象你今天看到的,我为了钱,可以做第三者。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女人,是你自己太傻。云 暮寒,拜托你别再纠缠我了,我好不容易吊上了陆韶迟,你别影响我可不可以?”以陌嘲弄轻佻地看了云暮寒一眼,云暮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用最恶毒的字眼来形容自己,只有这样的自伤,才可以让她麻木。六年前,那些不可见阳光的秘密埋藏得太久,久得只要提起就会撕扯开皮肉,牵引出疼痛。 “安、以、陌!你的心是不是被狗给吃了!” “骂够了吗?如果你想跟我上床,你给钱就ok了。云暮寒,你把话说摊开来说吧,是不是我陪你睡你就放手?你想去哪里,你家,我家,还是酒店?” 啪,清脆的声音战栗般在空气中碎裂。 以陌摸了摸火辣辣的脸,嘴角沁出腥甜的味道。云暮寒失了魂般呆在原地,他……打了以陌。他居然……亲手打了她。她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他伸手想触摸,可刚碰到她,她就疼得一哆嗦,身体不自主地后退。她的目光闪烁不定,像只受惊的兔子,可明明是怕极了,她却强做镇定,摆出无所谓的轻浮表情来。安以陌,你到底在想什么? “打完了,你出过气了。云总,你是有钱有地位的人,别和我这种下贱的女人浪费时间了。我不打扰你了,请让开。”说话的时候,她浑身颤抖得厉害。如果不是强撑住,她怕自己会随时失控。记忆嘶咬着她,提醒着她那不堪的过去。那些恐吓和□仿佛依然在继续,不死不休。眩晕袭来,她觉得寒冷,腿肚子瑟瑟地抖着,若不是云暮寒在此,她恐怕会跪下去。她担心自己会失控,再也不敢久留,就在她落荒而逃的时候,云暮寒突然拉过了她,将手伸到了她脑后,将她托起,不顾她的震惊,他的吻落了下去。他舔着她红肿的脸,舔着她嘴角的血迹,她很甜,甜到忧伤。 云暮寒的吻带着烟草和酒精的气味,不同于学生时代的青涩,他的吻凶狠猛烈。以陌的挣扎,让他更加的肆虐,不满足于浅尝辄止,他的舌撬开她的唇,舌尖上落下一点咸味,他不知道那是她的泪还是自己的。 “暮寒……放开……求你……”她的声音支离破碎地淹没在他疯狂的吻中,那根本不是吻,而是占有性的撕咬。他要她疼,要她记得自己曾受过的伤。明知道她在哭,明知道她的恐惧与痛楚,可他依旧无法停止。六年的等待与煎熬,矛盾与挣扎都化做了此刻的绝望。为什么当年要说分手,为什么要离开他,为什么要爱上别人?他把那些纠结在心底的疑问都变成了这一刻的折辱。 —————————————————— 这一章的云gg的确很欠扁啊…… 呃…… 第二十八章 豪门夜宴 (四) 她曾经那么接近幸福,却发现那不过是海市蜃楼。昨天,她还甜蜜地以为自己是最幸运的人,今天,一切就天翻地覆。 “暮寒……放开……求你……”她的声音支离破碎地淹没在他疯狂的吻中,那根本不是吻,而是占有性的撕咬。他要她疼,要她记得自己曾受过的伤。明知道她在哭,明知道她的恐惧与痛楚,可他依旧无法停止。六年的等待与煎熬,矛盾与挣扎都化做了此刻的绝望。为什么当年要说分手,为什么要离开他,为什么要爱上别人?他把那些纠结在心底的疑问都变成了这一刻的折辱。 “不要……”他的唇是火热的,可她却觉得寒冷。羞辱,气恼,委屈,慌张……种种情绪纷涌而来,似潮水般将她淹没。那种令人恐惧的窒息感又一次涌上脑海,让她呼喊不出,眼前的人免得模糊不可辨,她觉得自己的神智已飘离开意识之外,周围是无边的黑暗,她似溺水者一般无助,没有人听得到她的求救…… …… “别碰我,你放开我!” “你喊啊!装什么纯洁!云暮寒可以碰,我为什么碰不得?你有本事把你那多事的老爸喊过来,给他女儿发个头版头条啊!哈哈哈哈!我打死你个贱人!” …… “你们在干什么!不要脸的东西,拖累暮寒不能去韩国留学这笔帐我还没算,你居然勾引我丈夫!你别指望我会给你妈妈介绍好医生,你听着,以后不准和暮寒来往!” “不见棺材不落泪,我现在就叫人来,教训你这死丫头!” …… “不打你你是不会乖的,叫你脱衣服又怎么了,敢咬人!真是条母狗!还咬不咬?我踢死你,怎么不哭了,继续哭啊,哭大点声音!兄弟们最爱听女人的尖叫和哭声了!” …… “这些照片很精彩,如果不是江夫人有吩咐,我真想尝尝你的味道。兄弟们,走,去找几个小姐降降火。我警告你,小姑娘,今天的事情你要是敢透露半句!当心你全家人的命。” …… “说,那天晚上去哪了?你跟什么人上了车?那些男人是做什么的!你还敢撒谎,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 “我问过云暮寒了,那天他在单位实习,陪同事出差,你到底说不说,你那晚做了什么?五十万是哪里来的?我没给你钱花么,你要做这种下贱的事情赚钱吗?滚出去,我安逸没你这种女儿!” …… “你妈妈心脏病发死了,你满意了,她是被你活活气死的!你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让记者写出来,好得很,你害得我们全家没脸见人。从今天开始,不要再叫我爸爸!” …… 为什么会这么地吵,衣服被撕碎的声音,巴掌落在脸上的声音,男人女人的叱责,劈里啪啦地在耳边炸开。她的头很疼,下意识地要将一切挥走。走开,不要再骂她了。她不要想起来,她不要再和从前有任何关系! 砰! 两人挣扎着,到了门前。本来就虚掩着的门,承受不住力量,猛地被撞开了。 世界在这一刻静止,酒店所有人都呆住了。陆韶迟僵直了身体,握住酒杯的五指紧紧收拢。乒!玻璃杯居然被他直接捏碎。他一言不发地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那个背影再熟悉不过。莫欣颜也震惊了,她和陆韶迟站在一起,从他们的角度看去,看不到以陌的表情,更看不到她努力要推开面前男人的挣扎与痛楚,他们只能看到一对热烈拥吻着的“恋人”,看到云暮寒歇斯底里地投入与掠夺。他们太过于“沉迷”,所以才会这样地不顾场合,旁若无人! 陆韶迟冷冷地注视着两人,他握紧了拳头,碎裂的玻璃片刺进皮肉里,鲜血顺着指缝流出,一滴滴地落在暗色花纹的地毯上。 “韶迟,你怎么了?”莫欣颜低声惊呼,她伸手要去检查他手上的伤口,可还未碰到他,就被她甩开。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今天碰到的朋友?”陆韶迟上前一步,一把拉过了以陌。周围发出一片唏嘘声,大家纷纷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得极缓慢,似乎耗尽了心力来问出那句话。他朝前走一步,以陌就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她本能地害怕他探询的目光。他的眼神太过可怕,布满血丝的眼眸中涵盖了太多情绪:伤心、失望、痛楚、愤怒、疲惫……,那样的眼神似曾相识,每一次有人这样看着她的时候,就注定着她要失去些什么。 她只能看到那双眼睛,却再也无力思考究竟问她话的是谁。她的头很疼,她心中惧怕,却不知道恐惧的来源。 韶迟死死地望着她,她的沉默和逃避像根极细的刺,深深地扎进他心里。他慢慢地侧头,看到云暮寒挑衅般的目光。 “是又怎么样?我和以陌在一起,你有资格责怪么,你今天不也是带了其他人一起来么?”云暮寒看到了他的愤怒,这样恼怒的陆韶迟让他 觉得有些解恨。他早就想撕开这个虚伪男人的面具,他总是装成波澜不惊的模样,让人不知道他的底线究竟是什么。 “云、暮、寒!你他妈的混帐!”陆韶迟的目光转向了云暮寒,他嘲弄的眼神让他的怒火似决堤的洪水般找到了宣泄之口,他迅速上前一步,猛地给了云暮寒一拳头。 周围的女眷发出尖叫声,谁都没想到陆韶迟会先动手。莫欣颜半张着嘴,陆韶迟……,居然会……打架!云暮寒抹了下唇边的鲜血,似笑非笑地望着陆韶迟,这小子下手居然这么狠。若不是他懂得格斗,会躲避,估计刚才就被打得满地找牙了吧。不过,他也不是省油的灯!砰!云暮寒突然直起身子,狠狠地还了他一拳。 “这都怎么了!快别打了!叫警卫,快把他们两拖开!”肖仁心看见儿子受伤,吓得面色苍白。她求助似地望着身后的陆兆坤,却发现他的目光根本没有落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她顺着他的眼神望去,看到的却是……安以陌!以陌颤抖着,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别打了,别打了!”以陌低声呢喃,拳头声此起彼伏,和她的心跳一样缓慢沉重。 …… “别打了,别打了!爸爸别打了!” “下次再敢在我们家门口拍照,我见一次打你一次!” “安逸,有本事你打死我,你女儿敢做,怎么不敢让我写?” “你少装清高了,报社已经打算停你的职!怪就怪你生了这么个丢人的女儿!” …… 为什么那么多人在打架,爸爸打了那个拍她的记者,大家一起打爸爸,她想躲起来,却躲不开,闪光灯一直在追着她。她很想云暮寒,可他却不接她电话,不再理睬她。谁可以告诉她,怎么样才可以不难过?才可以忘记? “不要再打了,韶迟,不要再打了!”鲜红的血,刺痛了她的眼。看见韶迟受伤,以陌的心里咯哒一下,意识瞬间回到了现实。几乎是拼尽了力气,她上去抓住了陆韶迟要挥过去的拳头。 发现以陌抓着了他,他的手僵硬在空中。然而,在他迟疑的一瞬间,云暮寒一拳又挥了过来。陆韶迟来不及躲开,顿时脸上青了一大块。被袭击的羞辱再次将他激怒,他不再看以陌,冷冷地推开了她的手。 瞬间,以陌满脑子一片空白。那仅存的冷静和坚强,突然崩溃。往事,如潮水般将她淹没。那些痛不欲生的经历,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一般地在脑海中回旋, 尖锐的画面狰狞地重复着,似乎要撕裂她的心脏。 他推开了她,他居然推开了她。韶迟也不要她了吗?就好象当年一样,她也是这样地拼尽力气去抓住爸爸,那时候她还很小,她以为只要死死地抱住他,他就不会离开。可爸爸却推开了她,然后从楼上跳下……,她颤栗着,就好象当年的小女孩一般地无助。她还记得那天冰冷的雨水,她躲在墙角,云暮寒对她说分手,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这个世界没有童话,只有天生的丑小鸭。而她,就是那只被诅咒的丑小鸭。注定,一直要被放弃。所有的人,最后都会厌恶她,遗弃她。她曾经那么接近幸福,却发现那不过是海市蜃楼。昨天,她还甜蜜地以为自己是最幸运的人,今天,一切就天翻地覆。 ———————————————— 我是亲妈……,虽然这章有点点小虐,不过下章,马上就好了。 大家要相信陆韶迟gg啊…… 第二十九章 爱得痛了 (一) 习惯了虚伪的人连自我都无法救赎,又如何赐予他重生? 十六岁,如花季节,这是最值得眷顾的年龄。而安以陌,老天给她的赠礼,却是父亲的死亡。她在最美的年华,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她亲眼看着,他从窗户口跳下去,折断了古槐树枝,撞翻了自行车棚。狂风吹得窗帘翻卷,雨打得一地都是。她就一直蜷缩在窗户口,不理会外面激烈的敲门声,雨水将她浇透,地板被积水泡着,而她就坐在水里,如果寒冷可以让她忘却,她宁可溺死在这雨水里。 窗外,是父亲躺在凌乱的自行车中。鲜血被雨水冲淡,空气中氤氲着槐树的芬芳。以陌站起,看着楼下的父亲,他仿佛已经熟睡。她的眼被雨水模糊,透过雨光,她似乎看到母亲的微笑。妈妈,你是不是,不再怪我了? …… 陆兆坤终于在酒店顶层找到了以陌,他不知道这个女孩怎么会来这里。他一上天台,就看到了那朝着栏杆处走去的单薄身影。顾不得许多,陆兆坤冲上去,抱住了以陌。她的身体出奇地冷,像井底的月光。 刚才诡异的情景让他心有余悸,他不敢想,如果他迟那么一步…… “你怎么这么傻?”他的语气严厉责怪中带着怜惜。 “妈妈,她来接我了。”以陌指了指陆兆坤身后,他回头,看到的却是墨色的虚空。 “爸爸妈妈在等我,晚了,他们会生气的。”她语气带着固执,挣扎着又要朝天台边缘走。她的表情,让陆兆坤背后一阵发凉,他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不会的,你和头条叔叔一起玩,他们不会生你气的。”他放下身段哄着她,如同哄着一个孩子。 “会的,他们很生气!他问我为什么一个晚上不回去,可是我不可以说出去的。如果我说出去,那些人会打死我的,还会杀了我们全家……”她的情绪突然变的激动起来,眼泪夺眶而出。 “谁?谁打你?谁威胁你?”以陌的话让他警惕起来,这个女孩,受过什么样的打击? “不可以说的,谁都不可以说。我是个坏人,我不要脸,我做了丢脸的事情,这就是你们知道的‘真相’。嘘——,真正的真相,是不可以说出去的。”以陌悠悠地说道,她的目光涣散无焦,这样失魂落魄的安以陌让陆兆坤有些陌生。 “以陌,告诉我,他们是谁?” “他们是……”她注视着远方,突然她瞳孔睁大,目光中流露出恐惧。她的 指甲抓破了陆兆坤的手,她挣扎着尖叫着,如同一只发狂的小兽,“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打我——” “好,我们不说,以陌,冷静点,你看着我,我是头条叔叔!你不认识我了?”她看着他,眼中依旧是恐惧和陌生,仿佛沉浸在某一场梦魇之中。 “陆书记……,终于找到你了。楼下不得了,再打下去都要送医院。这……”秘书战战兢兢地跑上天台,他正要说什么,在看到陆兆坤怀里的女孩时,他的声音噶然而止。 “你吓到她了。去查一下,那个男人是什么人。”陆兆坤的话语没有温度。 “他叫云暮寒,f大毕业后去韩国留学,在美国工作过一段时间,之后回云泽创业。最近媒体暴光率很高,是网络热议的学生偶像。至于……,今天的事情,可能是有误会。”秘书担心陆兆坤看见儿子被打,会迁怒云暮寒,只好小声地在一旁解释。 “年轻人创下一番事业,靠的就是冲劲,不过冲劲变成冲动就不好了。查清楚,他和以陌是什么关系。让云泽最好的心理医生到城郊的别墅等我,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陆兆坤叹了口气,希望这次可以查得水落石出。 “以陌,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怀中的女孩身体一阵阵地抽搐,她抓紧了他的衣领,仿佛抓着救命的稻草。 “心跳不规则、呼吸困难、大汗、口唇绀紫,这是心脏病发病的前兆。放心,她身上有药,一时半活的她死不了。”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陆兆坤皱了皱眉。 “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你一直跟着这个女孩,魂不守色的。怎么,我打扰你们的好事了吗?狐狸精就是狐狸精,跟她妈妈一个德行!” “肖仁心!你说够了没有!” “我一说林陌你就心疼了?也对,今天也是她生日,没理由你会不记得。水晶百合的胸针,我记得林陌喜欢水晶胜过于喜欢钻石,她的品味果然很有问题。所以她当年选安逸那个廉价货而不选你。你很失落,现在想在她女儿身上找安慰吗?”肖仁心冷笑一声,走到他们面前。 “我没你想得那么龌龊。你想干什么!”他看到她蹲下来,解开以陌的衣领,立刻伸手制止她。 “不想她死的话,就托着她的头,让她头部后仰。别这么看着我,我是很讨厌这个女人,但我也是个医生,不至于见死不救。怎么,一直觉得你老婆是个恶毒的女人,我不介意 你这么看我。心里有愧的那个,是你。”肖仁心冷笑一声,看向陆兆坤的眼神中多了几份不屑。“怎么,我说错了吗?你喜欢自己好兄弟的女朋友,最后却娶了那女孩同月同日生的好姐妹。我之所以厌恶她,因为我一看到她就想到自己的丈夫有多不忠!她和林陌一样虚伪,装得多清纯,可实际上却是狐狸精!” “这丫头命硬,受这么大刺激都没发病。不过我不怕告诉你,她也活不了多久了。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我来是想告诉你,你儿子就快送医院了,你却有空在这里搭理不相干的女人!”喂以陌吃完药,她轻蔑地笑了一声,转身离开。在走进出道口的时候,她冷笑着丢下一句话,“别把她送来仁心医院了,看她这个状况,应该送精神病院。” 陆兆坤看着她离开,他轻轻皱起眉,活不了多久是什么意思? “书记,现在该怎么办?” “按我说的做,带她去别墅。联系美国的心脏病专家,越快越好!还有,这件事情,别让任何人知道。” “但是,书记,我们这么做,是软禁啊。会不会不合规矩?” “她爸爸安逸就是六年前调查土地招标案的记者,她一定知道什么!我必须让她开口,说出真相。无论,用什么手段。” “明白了书记,我立刻去办。”安以陌就是揭开黑幕的钥匙,而陆兆坤这次来云泽,目的就是调查六年前的案件。秘书看了眼安以陌,摇了摇头,这个孩子太可怜,明知道揭开过去对她来说太残忍,甚至可能让她精神崩溃,他们也不得不去做。利用一个人不堪回首的往事来查案,虽然不光彩,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对不起,以陌。为了让你爸爸妈妈不至于白死,我必须这么做。希望,你足够坚强,能挺过去。”陆兆坤喃喃自语,不知道是说给以陌,还是说给自己听。 在天台墙壁的角落里,莫欣颜咬了咬唇。肖仁心阻止韶迟和以陌在一起,难道另有内情?她该不该把今天看到的,告诉韶迟?她已经不再恨以陌,今天一天的观察,她终于明白了,陆韶迟喜欢的是怎样一个人。 陆韶迟和自己是一类人,所以才会被另一类人吸引。这个叫安以陌的女孩,从来不知道该如何掩饰自己的懦弱,即便是伪装出的坚强也那样生涩,让人一眼就看穿她的胆怯和无助。可偏偏她又有那么点倔强,企图让别人觉得她是乐观的。这样的女孩,天生就是陆韶迟这种人的致命伤。在陆韶迟挥拳的瞬间,她就知道自己毫无希望 。习惯了用冷静、成着来掩饰自己的他,居然会卸下防备,表露出真实的愤怒。让他改变的不是自己……,习惯了虚伪的人连自我都无法救赎,又如何赐予他重生? 原来,高攀的那个,不是安以陌,而是陆韶迟…… 第二十九章 爱得痛了 (二) 原来,在爱情面前,无人可以幸免。他,也做了一次彻头彻尾的傻瓜。 仁心医院急诊室内,陈楚洋有些手忙脚乱的。倒不是因为这次的病人特殊,而是因为这两个病人实在不得安分,除了治疗外,他还得花心思让他们冷静下来。 护士的海绵碰到陆韶迟的嘴角的时候,他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现在知道疼了,打人的时候可没见你皱一下眉头。”陈楚洋递给韶迟几片消炎药,没好气地说道。 “如果不是那帮警卫拉着我,我真想打死他。”陆韶迟咬牙切齿地说道,大概是头一次看到他这么气急败坏,陈楚洋居然觉得有些好笑。安以陌啊安以陌,你真是他的克星,石头都能被你整成孙悟空,你简直比紫霞仙子还牛。 “对方好象是个练家子,你学生时代好歹也是跆拳道黑带的水准,居然也会受伤。那男人不简单啊。”陈楚洋玩味地看了他一眼,玉树临风的陆韶迟见多了,熊猫眼的陆韶迟还真是比国宝还少见。 “你少在我面前提他,那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练散打的,下手这么狠!”陆韶迟揉了揉伤口,疼痛的感觉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人和你一样,都是和美国黑人干过的,身手了得。还散打呢,要不是强行把你们分病房,估计你们两都要被打散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两为什么打架啊?”陈楚洋话音刚落,韶迟的脸色突然一变。 “以陌呢?她有没有来医院?”韶迟的心突地跳了一下,心里隐约觉得不安。 “那是你女朋友,你居然问我!幸亏那丫头没来医院,不然看你被打成这样还不修理惨你!那丫头平时牙尖嘴利,看过去跟个小豹子似地,只有你才受得了她。”提到以陌,楚洋一惯地很损。不过,其实他是很佩服这孩子的。从第一次把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他就不得不记住这个女孩。她有那么旺盛的生命力,让他觉得急诊室是个神奇的地方,而她就是那个奇迹。和她斗嘴,听她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大难不死,看她找各种理由来抗拒打针,她会为了病房里重病死去的老人家难过好一阵,会看着刚出生的宝宝忍不住微笑。他并不意外自己那个冷静到可怕的学弟陆韶迟会因为她而改变,因为在医院这种地方,没有人会不被她灿烂生动的表情打动。安以陌,就好象开在悬崖边的花朵,虽然普通,却又难得的温暖美好,那是生命的美好。 “你一直没看到以陌?”陆韶迟神色一变,窗外,夜沉如海,却不及此时陆韶迟低霾 的面色。 “我一直在急诊室,上哪去见她?陆韶迟,你伤口还没包扎好,你去哪里,你给我站住,你想我被院长扣奖金吗?”陈楚洋话还没说完,陆韶迟就冲出了急症室。走廊里响起了陈楚洋的埋怨声,陆韶迟却顾不得了。 “连陆韶迟都不正常了,幸亏这个世界还有我这样的青年才俊的医生可以独当一面。”陈楚洋扶额感叹,抬头时候却看到莫欣颜一脸焦急地站在急诊室门口。一看到她,他立刻收起了那轻佻模样,眼中多了几分怜惜。 “这么晚了,还当班吗?欣颜,你脸色很不好。” “韶迟呢,我打他电话他不听,我找他有急事。”莫欣颜根本没有注意到陈楚洋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以陌被韶迟的爸爸带走了,她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韶迟他刚走,要不你给他留口讯?” “恐怕来不及了。我出去找他!”莫欣颜脸色微变,她忧郁的神色让陈楚洋心疼。 “我陪你一起去,外面风大。”陈楚洋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在值班,他抓起外套就追着莫欣颜出了急诊室。 夜色浩瀚,松柏清冷,陈楚洋追上了莫欣颜将外套给她披上,自己却冻得哆嗦。莫欣颜却根本没觉察他的不适,他心里一阵泛苦。原来,在爱情面前,无人可以幸免。他,也做了一次彻头彻尾的傻瓜。 …… 夜色蒙胧,车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着,最后晃成了一条条彩色的光影。自从上次车祸后,陆韶迟很少开快车。可这一次,他却嫌车速不够快。车速表的指针不停地转动,油门踩到了底,但,这凶猛的加速度丝毫缓解不了心里的焦急和害怕。 轮胎摩擦过水泥地面,发出尖锐的声音,黑色保时捷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处猛地停了下来。陆韶迟双手撑住了方向盘,身体因为急刹车而急速前倾,安全带紧紧勒住了他。这种感觉仿佛濒死体验,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失去节奏的心跳声。 他知道自己在害怕,今天看到云暮寒吻以陌的时候,他无可抑制的愤怒。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对以陌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他是不是……伤害了她?一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情,他就心烦气燥。以陌的电话无人接听,他心里更急了。他把手机丢在一边,漫无目的地在云泽游荡。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上面显示是莫欣颜。他不理会,专心开车。电话响得更加勤了,吵得他烦躁,他一把抓起手机,想也不想,就从车上丢了出去。他想起了云暮寒的质问,他说他 不也带了别的女伴么,他回忆起以陌那苍白得泛青的脸,心中更加地恐慌。 陆韶迟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为什么要失控,为什么要伤害以陌。从前他可以默默等候,守侯坚持。可自从昨晚之后,他就变得奢望占有,不肯放手。他比从前……更害怕失去。原来,再冷静自持的男人,一旦妄想拥有,就会失去耐性和理智。爱,果然让人无处可逃。 —————————————————— 其实我很喜欢陈楚洋,尽管给他的笔墨少得可怜,但每次看到他,我都觉得这个角色很生动,并不亚于主角。这也是我为数不多的,比较萌的配角人物。就好象当年写神偷的时候迷星释同学一样啊。 第三十章 往事如烟 (一) 她带着原罪,上不了天堂,那这地方,必定是地狱了。 这个城市已经步入深秋,深浅错落的黄色爬满了树叶。吝啬的阳光,从寥落的枯叶缝隙中钻了出来。以陌醒醒睡睡,每次迷糊地睁开眼,就能看到这颓败的景色。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有几次,她甚至怀疑自己已经死去。她带着原罪,上不了天堂,那这地方,必定是地狱了。 陆兆坤站在房门口,看着目光呆滞的以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不说话,不吃饭,不喝水,靠着点滴瓶苟延残喘。他真怀疑,用不了几天,这个女孩子就会变成化石。 “她是不是真的疯了?”他轻声问身边的男子,这个年轻人是国内知名的脑外科医生,同时兼修心理学,有精湛的催眠术。陆兆坤动用了很大的关系,才将他从仁合市请来,希望可以帮到以陌。 “她是抑郁症。但是,如果她不能从痛苦中走出来,一直选择活在自己自我保护式的封闭空间里,迟早有一天会精神分裂。也就是你刚才说的,变成一个疯子。”男子语气冷淡,第一眼看到以陌的时候,他就看穿了她的内心。这个女孩习惯性地咬紧嘴唇,性格里带着倔强。她总是用抱膝的方式蜷缩侧卧,缺乏安全感。她并非脆弱得不堪一击,相反,她很坚强,懂得自我康复。她会强迫自己去感受快乐,忘却痛苦,知道怎样自我保护,不会自哀自怜。但,痛苦的根源已经扎在内心,自我麻痹并非拔去毒瘤的方法。如今,她的理智就好象弹簧压到了极限,瞬间她就被痛苦反弹得毫无招架之力。可她偏偏擅长将真实的自我封闭起来,要打开内心,让她直面记忆,必定不容易。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为什么,她好象变了一个人,不认识我了。” “人在觉得现实太痛苦的时候,会习惯性地自我逃避。把内心藏起来,不让人觊觎,自然也就无人可以伤害。但是,一天不直面伤害,她一天就无法康复。没有办法和外界交流,没有办法正常思考,就和你看到的一样。” “她以前很乐观的,怎么会这样?” “乐观就麻烦了,一个人遭遇了很多不幸的事情,还天天嘻嘻哈哈的,她不是在装,就是已经疯了。一个人在没有见过天堂的时候,就不会畏惧地狱。她以前可以做到自我控制,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在乎的东西,没什么可以失去,自然就无所畏惧。但现在,她有了在乎的东西,有了幸福,有了奢望,她就会害怕。害怕,再度失去,所以就逃避现实,就她这样。” “害怕?” “爱与惊恐,如影随形。”医生低头记录了下以陌的情况,他叹息着,说道。 “那该怎么做?” “她已经习惯性地认为,但凡她拥有的东西,注定会失去。其实,是一种非正常性的ptsd心理疾病,也就是我们说的‘创伤后压力障碍症’。首先,必须让她正视曾经受到过的伤害,而不是逃避和忘记。她的精神状况我没办法给她用沉浸式疗法,太暴露我怕她会崩溃。我尝试给她做催眠,让她回忆起从前,然后再做突破。”说完这句话,他径直走到以陌面前,轻轻地蹲了下来。 “你好,我叫江凤夙,很高兴认识你。” 见她不回答,凤夙也不生气,他回头看了眼陆兆坤,耸了耸肩膀。 “抱歉,催眠可能会涉及病人隐私,你能不能回避?” “可是江医生,我需要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等病人清醒了,你可以自己问她。如果,她愿意告诉你的话。” 江凤夙丝毫不给面前的高官情面,他砰地将门关上,突然的声响让以陌惊恐地蜷缩了身体。他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然后继续低头记录。 “你好,刚才关门太用力所以吓到你了,不好意思。让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放学以后,爸爸妈妈会买什么好吃的给你。听说你玩电脑游戏很厉害,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他翻了翻手中的资料,开始进入16岁的安以陌的世界。 “我叫……,我叫安以陌。”她木讷地抬头,透过江凤夙深色的瞳孔,似乎看到了少年时期的自己,娃娃脸上一双眼漆黑如杏核一般,笑颜如花,清秀如瓷。 …… 那是一个被风吹乱的夏天,安以陌从没想过,这个夏季与以往有什么不同。 高考在即,她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复习当中。她必须考到云泽市的大学,这样才能和云暮寒一直呆在一起。暮寒已经在市内找到了一份实习工作,每天都忙到昏天暗地的。爸爸好象在查什么大稿,经常不回家。妈妈病情反复,索性住进了医院。以陌放学后,都在程浩的网吧呆着,由程浩帮她补习。 “安以陌,外面有个美女好象是找你的。喂,你什么时候认识了个开畅蓬车的美女啊?”程浩从一堆考研习题中抬头,这家伙嘴巴一向不饶人。 “你满脑子就是美女,看你的gre去吧。真搞不明白,你们一个个都在准备出国 ,国内念不了计算机么。还是我的暮寒好,为我留在云泽。”以陌抓起一本书敲他脑袋,为什么她花这么大力气做习题成绩却上不去,有的人只需要随便翻翻书,就能够考高分。 “别再你的暮寒了,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知道暮寒学长干什么喜欢你,为了你居然放弃……,哎,算了,不说了。门口那女人一直看你,说不定真是找你的。” “我真不认识她,算了,我还是早点回家吧,不和你聊天了!”以陌抓起书包离开网吧,身边的畅蓬车一路跟了上来。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她从未见过这个陌生女人,但她一出现,以陌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安以陌,我有话对你说!我是暮寒的妈妈,我叫夏如华。” 以陌停下了脚步,她转身打量起这个女人来。她是第一次见到云暮寒的妈妈,云暮寒极少提起自己的母亲。她知道云暮寒的妈妈当年为了和云泽有名的富商江贵仁在一起,不惜抛夫弃子,后来还把暮寒的爸爸给气死了。为此,云暮寒非常憎恨他的母亲,以陌对这个女人也没什么好感。 “对不起,阿姨,我要回去做功课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以陌向来把喜恶都写在脸上,此刻她也没打算给对方面子,继续低头朝前走去。 “是关于暮寒的事情,他为了你,放弃了去韩国留学的机会,你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夏如华将车开到以陌身侧,焦急地说道。 “你说什么?暮寒,放弃了去韩国留学的机会?”以陌有些震惊,暮寒,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这些。 “我知道他不会告诉你这些,这孩子什么都藏在心里,要不……我们上车再说吧。”夏如华叹了口气,以陌咬了咬唇,犹豫了片刻,拉开了车门。 全书最最最压抑的章节,写得我快吐了…… 下面的章节高虐,怕有人接受不了,不想真相了的同学跳过吧…… 第三十章 往事如烟 (二) “真爱,是不会变的。爱情,应该是一生一世,从一而终的。”以陌猛地抬头,眼中一片澄澈清明,面对这样不染烟尘的目光,对面的女人居然不忍直视。 这个时间,来肯德基吹免费冷气的学生可真多。以陌挑了张最角落的桌子坐下,她不希望被人看到自己和夏如华在一起,更不愿意暮寒知晓。她紧紧地握住面前的玻璃杯,一杯可乐已经喝得见了底,只有几块冰块挤在一起,慢慢变小。玻璃杯外的雾,凝成了几行“泪”,在桌子上,落下了一圈痕迹。 “要不要再叫一杯?”面前的女人热情地开口,在她的友好面前,以陌有些不自在。 “暮寒不喜欢我和你见面,我还是先走了。”她起身想走,刚才还温柔地笑着的女人,眼中又露出了刚才的凶狠目光,但只是一瞬,她又恢复了温和。 “以陌啊,你还小,不懂的。这世界上,什么都能勉强,唯独感情不能勉强。我和你江叔叔是真心相爱,就像和你和暮寒一样。虽然暮寒爸爸是个好人,但是我们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我选择离开,对我,对暮寒爸爸都是好的选择。当年,我为了爱情,抛夫弃子,暮寒恨我是应该的。” “真的是爱情吗?暮寒说你是为了钱,图的是那个男人比他爸爸有钱!如果是爱情,那么当年你和暮寒爸爸难道没有爱情吗?没有爱情你们为什么要结婚?” “以陌,人是会变的。”这个女孩咄咄逼人的逼问,让她忍不住皱眉头。可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硬生生地将满肚子的怒火给压了下去。 “真爱,是不会变的。爱情,应该是一生一世,从一而终的。”以陌猛地抬头,眼中一片澄澈清明,面对这样不染烟尘的目光,对面的女人居然不忍直视。 “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也觉得爱情是一生一世的。既然你对感情这么有信心,为什么不放手,让暮寒去韩国?” “暮寒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他要去韩国留学。我会去问他,无论怎样,我都尊重他的决定。” “他的决定?他因为不愿意和你分开,拒绝了学校的推荐,甘心留在云泽。你们都太年轻,根本不会明白自己放弃的是什么。以陌,听说你妈妈病得很重,需要一笔钱做手术……” “阿姨,我妈妈的手术费不劳烦您来操心。无论如何,我绝不会离开暮寒的。他如果选择去韩国,我等他。如果他决定留在云泽,我陪他!”以陌一口干掉了冰可乐,可身上还是觉得发燥。她不允许 ,任何人,质疑她和暮寒的感情。她从来不敢想,如果她的世界没有云暮寒,会是怎样的光景。 “谁说要分开你们了?阿姨,只是想试试你,如果你真为了钱就放弃暮寒,我才要反对你们在一起呢。我这里有一份首尔大学的入学申请表,你可以去韩国先念预科,然后在那边挑个专业读书。阿姨很欣赏你的坦率,希望你们一起去韩国留学。”夏如华见以陌生气,她眼角跳了下,却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好风度。 “我也想陪暮寒一起去留学,只不过,妈妈的病情很反复,爸爸工作又忙。我想留在云泽照顾他们。”以陌拿着申请表,有些心动。看到夏如华这样诚心地帮她,她少了几分排斥。 “哎,要是暮寒对我,有你对你妈妈那么孝顺就好了。你妈妈的事情我都知道,如果手术费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来找我就行了,大家迟早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对了,你爸爸,最近在忙什么?”面前的女人抚了抚刘海,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他是做记者的,经常很忙。每天都是上网,写稿,查资料。对着电脑的时间比对着我的时间还多。” “男人忙,是借口不是理由。不是我吓唬你小孩子,你妈妈病成这样,他都不去看一眼。还整天忙啊忙的,你别怪我多心,我见过的人多了呢,也许,是他已经有别的女人了。” “不可能,阿姨,我爸爸不是这种人。他很爱我妈妈。” “那就最好,不像有的人,每天都用电脑里和别的女人聊天。” “才不会呢,我爸爸连电脑密码都是我妈妈的生日,他才不怕妈妈突击检查呢!在我妈妈面前他们根本没有秘密。”说到这里的时候,以陌有些自豪。她没有发现,在说到电脑密码的时候,对方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乖孩子,比暮寒懂事多了。对了,你妈妈是在仁心医院住院吧,仁心的院长和我关系不错,我可以让她帮忙安排一些好的专家来帮你妈妈。这样吧,明天下午6点,我会陪我先生出席一个重点工程的签约仪式,这是我酒店的房号,你先过去等我,我们再具体谈谈。” “要不让我爸爸去吧,专家什么的,我不懂的……” “你爸爸我自然是会约的,其实,明天我还想和你谈谈暮寒的一些事,你知道他很恨我,我一想起这些就难受,想说,也不知道对谁说。”夏如华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阿姨,你别哭了。我会劝劝暮寒的,这样吧,明天 我过去找你,陪你聊聊天。”见对方突然哭泣,她有些手足无措。刚才和夏如华聊天,她半点也不觉得这个女人有多坏。或许,暮寒真的是误会她了,感情的事情,从来就不是一个对或者错才说得清楚。也许……,她真的不是为了钱才嫁给江贵仁的。想到这里,以陌觉得对方有些可怜,她收起房牌号,安慰似地拍了拍夏如华。夏如华这才抬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第三十章 往事如烟 (三) 从前活蹦乱跳的安以陌,此刻就好象一个被扯断了线的木偶般,呆滞恍惚。 还未入夜,云泽的酒店就灯火通明。西装革履的人们进进出出,与其说这里是旅人栖息地,不如说这里是无聊的生意场。酒店门口立着大小指示牌,一行行地写着会议在哪里召开、仪式在哪里举行,用餐该如何走。以陌很少到这种地方,她不自觉地扶了扶书包肩带,小心地向前台打听房间号。 前台早就接到吩咐,热情地为她开门,让她在房间里等。以陌放下书包,打开冷气,拉开窗帘,几道强光刺了过来,她皱了皱眉,才初夏,太阳就这么烈了? “江总,你今天怎么回事啊,才喝那么几杯就醉了?不是你平日的量啊!” “谁说我喝醉了?我没醉,再喝一斤都行,改天,继续喝。” 以陌正要把窗帘拉上,突然听到门外有响动,她瘪了瘪嘴,男人喝了酒以后真失态,管他是政府官员还是企业高管,醉了都一样讨厌。这个城市的醉生梦死,都是因为这些酒精的缘故。醉鬼都说自己没醉,就好象疯子一直都说自己没疯一样! 嘀—— 门锁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电子报警声,一个走路歪歪扭扭的男人推开了房间门,他把房卡丢在床上,一边嘟囔着冷气怎么没效果,一边脱衣服。 “喂,你什么人啊?你在干什么!,你这个酒鬼再不出去,我打电话叫人了!”以陌见他旁若无人地将西装、衬衫丢得满地都是,禁不住惊叫出声。 “这家酒店的小姐,素质还真高,清纯得跟中学生一样。”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以陌,摇晃着朝她走过来,突然,他一把拉过她,就往她身上靠去。 “你滚开!你想做什么!我报警抓你!救命啊!”夏阿姨呢?为什么房间里会出现一个陌生男人?以陌退到了窗户边,她摸到了身后的烟灰缸,紧紧地抓在手里。如果他敢乱来,她就和他同归于尽! “报警?这里是我江贵仁的房间,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对方瞳孔的颜色越来越深,似乎要将面前的女孩生吞活剥。 江贵仁?以陌不由得怔住了,江贵仁不是暮寒的继父么?难道他妈妈口口声声说的真爱,就是眼前这个满身酒气的胖男人?汗味夹杂着酒味和口气,在空气里散开,以陌胃里一阵翻腾。面前的男人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拉着她就要亲,她强忍住恶心,挣扎着推开他。 “你别乱来,我爸爸是记者,你敢乱 来,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记者?老子他妈的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那些自以为是的记者!敢动我!试试看!” “你别过来,是夏阿姨让我来这里的。我是云暮寒的女朋友,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听到云暮寒三个字,他停下了动作。江贵仁眯着眼睛,扫视了一下以陌,那阴戾的眼神看得她浑身发凉。 “云暮寒?那小子碰得我为什么碰不得?你是他女朋友,那你一定是安逸的女儿?你爸真他妈的有种,我几十个亿的盘子他也敢掀!当我江贵仁这么多年是白混了?他敢搞我,我就搞他女儿!你今天还真别想走了!”他边说就边开始解皮带,以陌脸色一变,连书包都顾不上拿,就往门口逃去。可是,人还没走到门前,她只觉得头皮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扯着她的头发就将她摔到了床上。 “放开我,别碰我!你这个酒鬼,变态,疯子,色狼……”以陌猛地将手中的烟灰缸朝他砸去,血腥味混杂着酒精味,令人作呕。江贵仁吃痛,脑羞成怒,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巴掌。清脆的裂帛声在空气中炸开,以陌觉得胸前一凉,前襟的衣服,已经被扯掉了一大块。她从来不曾受过这样的对待,他扇着她耳光,嘴里不干净地骂着,酸臭的唾沫喷了她一脸,她奋力挣扎着,即便被打也不觉得疼痛,心中被恐惧占满,她……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你喊啊,把你那本事的老爸喊过来,顺便给他的乖女儿发个头版头条!哈哈哈哈!你还未成年吧,小小年纪学人家出来卖,这条新闻多好?”他边说边又甩了她一个耳光,以陌觉得喉咙里一阵辛甜,似有咸腻的液体要涌出。宾馆房间里的空调,嘶嘶地吐着冷气,吹得窗帘轻摇。以陌紧紧地咬着唇,直到鲜血染红了嘴唇。那一刻,她感觉到了绝望。 他拖着她往卫生间走,皮肤摩擦着瓷砖,留下血印。 “我让你反抗!臭□,知道得罪我的下场吗?”他将水开到温度最高的一档,滚烫的水从她身上淋过。以陌挣扎着,疼痛让她浑身抽搐。她死咬着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叫啊,为什么不叫,你死了吗?” 以陌死死地闭着嘴,告诉自己不可以哭。热水淋下,全身是滚烫的,可她的心却如枯井一般冰冷。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个地方。 “你们两在干什么!”突然,房间里冲进来一个女人,扑上去就扯开了衣衫不整的两个人。 一摆脱控制,以陌立刻 蜷缩在了角落里。她扯了块毛巾,包裹住自己。身上的皮肤,已经被热水烫得通红,但她却仿佛很冷一般,不停地哆嗦着,用毛巾将自己裹得严实,生怕会露出一点皮肤。夏如华冷冷地看了眼那个受惊过度的女孩,她走了过去。以陌本能地往后缩着身体,在她还沉浸在恐惧中的时候,啪!啪!夏如华来回地给了她两个耳光,打得她眼前发黑,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才恢复视觉。 “安以陌,你对得起我儿子,对得起我吗?我好心帮你妈妈找大夫,你居然勾引我老公!不要脸的东西,拖累暮寒不能去韩国留学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你居然做出这种事!”之前还和蔼可亲的女人,此刻却狰狞如同猛兽。她指着以陌咬牙切齿地骂着,仿佛再恶毒的字眼也不解恨。 “我刚和市领导喝多了,我一回房间就看见她穿着这么点衣服躺床上,我当时真以为是你。我哪里知道房间里有别人,老婆,我对你的感情你还不知道么,都是这个女人……她故意引诱我啊,不知道什么居心!”江贵仁仿佛一时间清醒了许多,他厌嫌地看了以陌一眼,然后站到了夏如华身边。 “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勾引他。”以陌拼命摇着头,想把刚才的一切从脑海里挥去。 “你没有?今天晚上这家酒店来了很多记者,他们应该还没离开。我现在就带你出去,让他们看看你这副尊容。你衣衫不整地在我们的房间里,做的是什么勾当!我老公什么人,以他的身份地位,投怀送抱的女人多着呢!你这小贱人,用出这么无耻的手段,是不是想敲诈勒索?你说记者信不信你?”夏如华一把抓起以陌的头发,揪着就往门口拖去。 “不要,我不要出去!不要……”她无法想象,自己出去会遭遇什么。如果让记者知道,江贵仁和暮寒的关系,如果让暮寒知道,自己来这里找他妈妈,那一切都完了。她哭泣着,恳求着,挣扎着,而对方却显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不要?你现在知道羞耻了?你这种女人,居然妄想勾引暮寒。我警告你,你最好主动离他远点,别让我看到你们在一起!” “不,我不会和暮寒分手的!”以陌猛地抬头,异常坚定地说道。 “安以陌,我给过你机会了,你不识抬举,别怪我。让他们进来!” 夏如华打了一个响指,几个穿背心的男人走进来,他们手上纹着各色的图案。以陌刚想跑,其中一个人就拦住了她。 她低头看了看横在脖子前的匕首,匕首顺着她 □在外的锁骨,轻轻地往下。冰凉的触感,让她情不自禁地战栗。烫伤的皮肤,异常敏感,锋利的刀锋划过,血液就涌了出来,连疼感都没有。她深深地吸着气,明明已经恐惧到了极点,却连哭都不敢哭。 “这么漂亮的脸,如果被划上几刀,实在太可惜了。”为首的男子冷冷地说道,匕首摇晃着在以陌眼前比画,“这双眼睛真美,我很久没看过这么干净的眼神了。” 刀锋触碰到眼皮,尖锐的疼痛传来,以陌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这才乖,我喜欢看美女哭。我的耐心有限,拿好你的书包,跟我们走,立刻!” 以陌抱起书包,木讷地跟着他们走出去。没有人再拿匕首抵着她,但她却半点不敢反抗。如果不是其中一个人一直拽着她,她肯定会脚发软坐在地上。从前活蹦乱跳的安以陌,此刻就好象一个被扯断了线的木偶般,呆滞恍惚。 ———————————— 不是我虐,其实“误会分手”“别后重逢”这样的戏码从乌龟同学的何以笙箫开始就被无数作者用了无数次了。偏偏我比较喜欢这样的狭路相逢的狗血情节,这篇文才是这样的设定。 每次看书的时候,我总会想是什么样的误会,当年两个人解不开?是什么样的误会,非要等到十年后才来说出答案?经常看完了书以后觉得,哎,为这样的误会两个人分了,不值得了! 所以在写陌上的时候,从动笔开始,我就在想他们分手的理由。 必定是难以启齿,必定是无从解释的,必定是扎在心里的伤痛,即便是重逢之后,也无法释然地说出当年的。 想来想去,觉得,最最最无法说出口的,莫过于□和威胁,而这个人,必定要与云暮寒有联系,要让以陌有足够的,无法言说的可能。 后面发生的事情,我挣扎了很久。以陌被一群男人带走能有什么好事? 我把要写内容当时在读者群公布的时候,大家强烈反对我写以陌遭遇到轮暴。所以考虑再三,我决定放弃,用比较温和的方式,毕竟我不习惯写悲剧,再虐都有限度…… 大家放心好了,以陌还是亲白的,陆黑米吃亏 第三十章 往事如烟 (四) 以陌就这样静静望着从前的自己。一幕幕从眼前走过,就好象旧时的黑白电影,这么远,那么近。情节按照记忆行走,按部就班,无从更改。她似乎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蓦然回首,透过重重的迷雾,她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她回头,继续走进记忆深处,那里有咿呀学语的安以陌,有恣意飞扬的青春岁月,有她这一生珍贵稀少的快乐。尽管那些快乐转瞬即逝,她却不惜为了这短暂的光影,把自己封闭在记忆的盒子里,不肯出去。 如果可以忘记,她最想忘记的就是那晚发生的一切。可偏偏有些东西,你最不愿意想起,它却最深刻。你用尽一生,它也无法抹去,耻辱就好象胎记一般,深入骨髓。 以陌拿着那张50万的支票呆呆地站在太阳下,不知道是不是熟悉了仓库的阴冷气息,她居然有些畏光。她将支票揉成一团,这些钱,让她觉得羞辱。 爸爸问她一夜未归去了哪,为什么回来会穿男人的衣服。她低着头说在云暮寒家里,不小心弄脏了衣服,所以才换的。她没想到爸爸居然会打电话向暮寒求证,那一刻,她觉得这个夏天,比北极还要冷。 “昨天晚上你去哪了?为什么你爸爸说,我们一直在一起。”云暮寒工作很忙,但这一次,他还是溜出了公司。以陌站在公司门前低着头,像只丢了魂魄的猫。 “我可不可以不回答,暮寒,你相信我,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只是担心你而已。你手怎么了,什么时候烫伤的?你不处理伤口,很容易发炎的。”看到她手上的水泡,暮寒既心疼又生气,他拉过以陌,仔细地端详着伤口。可以陌却好象受了惊般挣扎,她尴尬地抽回手。啪,挣脱的时候,一张揉皱了的支票,落在了地上。看着暮寒弯腰去捡地上的支票,她更加的紧张起来。 “50万,以陌,你哪来那么多钱?”云暮寒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劲,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以陌,她甚至不敢看他。 “我不是为了钱,我不想这些钱,我不是那种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的人。暮寒,我把支票给你,我不要,只要你相信我。”她突然神经质般地抓着云暮寒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强调。自己怎么可要那50万,收了钱,她算什么?那张支票对她来说,就好象瘟疫一般,避之不及。 “你要我相信你不会说出去,那就乖乖地拿了钱,回去和你的小男朋友分手。不然,我真不敢保证这些精彩的照片会不会刊登出来。大家都是拿钱办事,你合作一 点,我们兄弟们也可以少干点活。不然……,到时候上面又找我们来做什么,你可没今天这么走运。” “听着,如果这件事情,你透露半个字。你当心,你全家人的命。到时候会出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你听说过被汽油活活烧死的人是什么样子吗?你们家是住f大附近的小区吧,那里那么乱,很可能会失火的。” 那些声音如同鬼魅一般在脑海里响起,以陌突然猛地推开了云暮寒,拦了出租车就逃回家。只留下云暮寒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捏着那50万的支票。 …… “你说什么,把房子卖掉了,还差50万?一个手术,需要这么高的费用吗?” 以陌刚回到家,就听见父亲在房间里讲电话。电话内容断断续续,她却听了个大概。妈妈要动手术,他们已经把房子卖了,可还是差了50万。真巧得很,刚好50万。她一声不吭地走到自己房间,关了门,埋头复习功课。课本上的字,她一个也看不进去。几乎是下了最大的勇气,她拨通了云暮寒的电话。 “暮寒,我们分手吧。那50万的支票,你能不能还给我?”没给对方回答的机会,她立刻挂断了电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下,她捂着唇,隐忍地哭泣。但哭声却压抑不住,越来越大。哀恸,排山倒海,几乎让她窒息,仿佛要把她的灵魂生生劈开。 过了许久,她才在尖锐的电话铃中止住哭泣。电话那头是云暮寒的声音,分不清喜怒。 “我现在在上班,支票我寄给你。” 原来,分手这样容易。支票他会寄过来,他甚至不愿意再看她。 云暮寒那么骄傲,自然不会追问她分手的原因。而原因如此明了,她选择了钱,放弃了他们的感情。以陌放下电话,没有再说一句话。 …… 之后媒体报道学生妹做援助交际的专题,她被摆在了醒目位置。那时候,她身上的烫伤已经好得差不多,疤痕都不是很明显。无论是同学的指指点点,还是爸爸的棍棒逼问,她始终没有透露过一个字。 只有一天夜里,云暮寒突然打来电话,久久不说话。 “以陌,为什么,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那一刹那,伤感决堤,以陌甚至不敢说一个字就挂断了电话。她知道,也许错过这一次,自己永生也不会再有机会向云暮寒解释。失去……,就是永远了。 心中的疼痛持续煎熬 ,那一夜,她突然忍不住,,半夜爬起床奋笔疾书。她没有勇气当面告诉暮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不愿意放弃。如果看了信,他还肯继续爱,那就算是死,她也要和他在一起。 …… 以陌已经不对自己的高考报任何希望,因为最后一门课,她交的是白卷。那天下午,医院通知以陌,她妈妈看到了关于她的报道,心脏病发,不治而亡。她回到家的时候,记者已经包围了她的家,追问着关于父亲受贿的事情。 爸爸是在警车押送下回的家,门外全部是记者。据说,爸爸已经认罪,承认他有做过,收过来历不明的钱。他向警察要求,要和以陌单独说几句话。 “我安逸,没你这种女儿。我真该在你出生的时候就掐死你,不然不会到头来害死你妈妈。” “爸爸,不是这样的。”以陌拖住他的手,跪了下来。 “我不想听,你以后给我好好活着,好好做人!我自认一生没做过亏心事,是个好记者,却不是个好爸爸,不会教女儿。你如果以后不老实做人,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安逸甩开她的手。 砰,窗外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以陌的惨叫,世界突然回归寂静。 雷雨来得很快,她呆坐在窗前,警察问完笔录就离开了,记者还是不肯散去。以陌缩在房间里,不敢出门。电话,是那时候响起来的。 “程浩,是你让他来找我的?” 是云暮寒的声音,以陌突然像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抱住了听筒。 “暮寒,你在哪里?” “我在机场,马上飞首尔。我只问你,安以陌,程浩是你让他来找我的?” “是……,暮寒,你都知道了?那你……”他的冷淡态度,让她有些畏惧,他知道了一切真相,为什么还这样冷漠? “我都知道了,谢谢你安以陌,你真够狠!我们完了。我云暮寒,再也不想看到你!” 电话突然挂断,只留下长长的忙音。以陌的心猛地掐疼着,胸口的位置抽缩起来,心脏陌生且猛烈地跳动着,她顾不得心口的疼痛,回拨电话。传来的却是云暮寒的电话留言: “您好,我正在飞机上,无法接听电话……” 意识越来越模糊,心的节奏也越发凌乱。以陌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手连握听筒的力气都没有。在她意识逐渐丧失的时候,她看到窗外的古槐树 ,枝叶嘲弄的笑脸。 …… 混沌的记忆,如同晃动的镜头,她始终捕捉不到方向。初看时,是云暮寒在网吧二楼看她,她挑衅地摘下耳机和他对视。那生动明亮的表情,割得她生疼。她知道,那是她轻于流年的初爱。再看时,对方又变成了陆韶迟,他朝她伸出手,拉起还在乞讨的她,他的笑容很温暖,仿佛一看就是一生一世。只不过,那些人,那些事,都比烟花还短暂。人生不会永远如初见,再美好,都不属于她…… 以陌就这样静静望着从前的自己。一幕幕从眼前走过,就好象旧时的黑白电影,这么远,那么近。情节按照记忆行走,按部就班,无从更改。她似乎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蓦然回首,透过重重的迷雾,她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她回头,继续走进记忆深处,那里有咿呀学语的安以陌,有恣意飞扬的青春岁月,有她这一生珍贵稀少的快乐。尽管那些快乐转瞬即逝,她却不惜为了这短暂的光影,把自己封闭在记忆的盒子里,不肯出去。 ———————————————— 当初看留言,有读者说,很讨厌以陌这种表面阳光内心阴暗的女孩子。 其实我并不想把她写成一个内心阴暗的人,其实她是非常向往幸福的单纯女孩。她一直很努力地去开心,即便是遭遇了这些,她还在努力坚强地用善意的目光看着世界。 第三十一章 秋日童话 (一) 没错,人贪生所以怕死。人因为想要拥有,所以才害怕失去。爱与惊恐,是一对孪生兄弟。你所害怕的,正是你最爱的。也许从前,你并不知道自己想什么,但是人的潜意识不会欺骗自己,安小姐,你最后想起了谁,那个人,就是你现在的最爱。 以陌从冗长的梦境中醒来,她觉得有些头疼,疼得她分不清自己记忆里的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梦里的境象都是黑白的,每个人都丑陋狰狞,大家张牙舞爪地向前,而她却迟疑着,停留着,扮演着过去的角色。那些模糊的境象,冷淡疏离,以致于她无法用色温从图象中分析一丝温暖。梦境的疼痛,让她彻底地痛哭。悲痛,是深扎在心底六年的刺,长期以来,她压抑着,那根刺被越埋越深,与皮肉相连。如今,伤口被撕开,利刺被扯出,她的心早已经鲜血淋漓,伤痕累累。一旁的心理医生默默地注视着她,心理康复的过程本来就是残忍的。就好象外科处理,惟独有剖开伤口,挖出腐肉,才能够彻底康复。这个女孩,终于肯直面过去,看到她不再强颜欢笑,他渐渐地舒了口气。那是才最真实的安以陌,被人伤得体无完肤,她需要一场发泄,流放走缠绕心底六年的阴霾。 窗外,暗灰色的天空被迸射出的朝阳挤得支离破碎,以陌慢慢地停止了哭泣,她在阳光中抬起头来,眼中逐渐生动起来。 “今天的天气很好,出去透透气,晒晒太阳有助于你的身体恢复。” 以陌望了望身边说话的陌生男人,她眯起了眼,“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陆先生的私人别墅,我是他请来为你做心理辅导的医生江凤夙。” “心理辅导?是你……,让我想起来那些?” “是你自己,你从来都没忘记,根本不存在想起。三天前,你不吃不喝,任何人跟你说话都没反应。告诉我,在醒来的最后一刻,你想到了谁?” “我……”最后一刻,她想到了谁。她想到了云暮寒强吻她,她想到了陆韶迟和云暮寒打架,她企图分开他们,可陆韶迟却将她推开,就如同六年前,她爸爸将她推开一样。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你不肯说不要紧,你最后想起的,是你目前最在乎的东西。或许,你觉得自己要失去,所以才会突然将自己隐藏起来,这是你这次发病得诱因。” “我最害怕失去的?”是陆韶迟吗?原来,他已经不知不觉地侵入她的记忆,成为她最新得不可或缺。 “ 没错,人贪生所以怕死。人因为想要拥有,所以才害怕失去。爱与惊恐,是一对孪生兄弟。你所害怕的,正是你最爱的。也许从前,你并不知道自己想什么,但是人的潜意识不会欺骗自己,安小姐,你最后想起了谁,那个人,就是你现在的最爱。” 江凤夙的话,如同醍醐灌顶。刹那间,以陌豁然开朗,原来那些惊慌失措,那些患得患失,那些猜忌和不自信,那些逃避与痛楚,都是因为爱上了那个人。 他说得对,爱与惊恐,如影随形。 “谢谢你,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会去争取,会珍惜。过去的事,永远抹不掉,但……已经不能影响我了。” “你能这么想最好,可是……你真的可以和过去一刀两断?” “人怎么可能和过去一刀两断?人生没有了从前,怎么都不会完整。我要谢谢你,让我有了回头看的机会。以前,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不是那么胆小懦弱,我把一切说出来,爸爸妈妈就不会死,暮寒也不会被我气得远走他乡。我经常觉得,最该死的那个是自己。大一那年,我患了抑郁症,自杀未遂。那一次,我梦到爸爸,他说如果我不好好活着,就这么死了,他更不会原谅我。所以我再也没有自杀,我每天强迫自己开心快乐,其实我真的很累。” “那现在呢?” “我明白爸爸的意思了,他希望我好好活着,就是已经……原谅我了。你放心,我以后还是会努力地开心快乐,不过不是为别人,而是为自己。人可以不为死去的人而活,却不能不为活着的人而活。其实这个道理,头条叔叔跟我说过,当时我以为自己懂了,其实现在才开始懂得。得到与失去,都不是我所能控制,属于我的,不喜欢,依然要学会接受。不属于我的,舍不得也要放手。人懂得舍弃与妥协,是一种感恩,更是一种福祗。谢谢你,让我用旁观者的身份,看到这六年的自己,然后领悟到这些。”以陌抚摩着手上的指环,失而复得的戒指就好象失而复得的幸福,耀目温暖。 “以后你打算怎么做?” “我还没有决定,不过我要先去找韶迟把那天的事情解释清楚。至于从前的对错,我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思考这些事情上。”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她回首看当年发生得事情得时候,她并非一无所知。如果夏如华仅仅是要逼她和暮寒分手,只需要威胁她就够了,根本不需要给她50万。不多不少,刚巧50万,和警察说她爸爸贪污得数额一样,和妈妈手术费缺得钱一样。一切巧 合得天衣无缝,醉酒行凶,仓库威胁,让她收款,然后诬告她父亲,爱女心切的父亲,为了维护女儿的名义,承认了受贿。误会不过是一场完美得设计。但真相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失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好吧,既然你已经康复,那我就告辞了。陆兆坤先生可能会问你一些问题,回答还是不回答,你自己选择。” “谢谢你这么帮我。” “你不用一直对我说谢谢,我是个医生,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更何况,陆书记那么支持我们的科研项目,这些是应该的。就送到这里吧,我想你男朋友应该等得不耐烦了。” “我……男朋友?”以陌有些疑惑。 “你再不下楼,恐怕他要发疯了。” 以陌微微愣了一秒,明白过来江凤夙的意思后,她顾不得身体的虚弱,立刻冲出了门外。 ———————————————————— 文里一句话:爱与惊恐,如影随形。 这句话的原作者并不是我,而是我母校的一位教授。她的作品我非常喜欢,让我十分佩服的是,和我一样商科出身的她,初涉文字,处女作《长门赋》就被评为了该年的中国最佳小说。今年她的作品和王安忆老师的作品一起进入小说学会评选出的中国小说排行榜前三甲。也因为这个奖项,让我对她有了不一样的认识。我当初形容她的文字有张爱玲式的美丽与哀愁,心里想象她的性格应该是清高冷漠的。不过那一次,和这些作家们接触,她是其中笑得最开心的一个,也是对网络文学和80后作者最包容的一个。 我很诧异,这么乐观的性格怎么会写出那样悲凉的文字。她的文字里对爱情非常悲观,但是言谈中她和丈夫却非常幸福,至今丈夫还会送花给她。 她的丈夫也是我母校物理系的教授。他们的爱情在当时可谓相当传奇。她丈夫当年是清华大学物理系的高材生,而她是南开的商科学生。相识是因为一次英雄救美,相恋是因为她的一封“感谢信”。那封感谢信的文笔惊艳了当时在清华校报当主编的某男。从此,从北京追到天津,追求,相守。她为了他,考到北大改学了中文,他离开清华到北大念博士后。 之后他们两又一起离开了北京,一同到了我的母校当教授。 我一直觉得这个故事很梦幻,放在如今来看,依然是浪漫的。 在我问到她为什么要写那么凄凉的小说时,袁教授说,正因 为她太爱她丈夫,所以才害怕失去,爱与惊恐,如影随形。 写到以陌的故事的时候,很顺笔就写了袁教授的话。我想,以陌对陆韶迟,也应该是这样的情感吧,爱与惊恐,如影随形。 —————————— 扯了一堆与文不相干的故事,来说明下这句话的出处,不是原创哦。 hoho,今天我异常兴奋,因为偶家亲爱的匪的《来不及说我爱你》开机了,主角是我最爱的钟汉良啊!希望出来的效果和匪的文一样好看,当时我可是把匪作为原创文学的代表推荐给袁教授的(米敢说偶自己也写文,只好拿匪的来推荐) 顺便打滚,如果是小钟演我的《陌上》我就死而无憾了,继续滚…… 第三十一章 秋日童话 (二) 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和以陌的感情,还该如何继续? 会已经开了一个上午,所有的人都有些疲惫。已经有人耐不住性子,开始专注巨大落地玻璃窗外的楼宇车流。陆韶迟喝了口咖啡,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他身边是面无表情的肖仁心和埋头记录的莫欣颜。心外科的主治医生们和几个洋人大眼瞪小眼,沉默让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weshouldscheduletheoperationassoonaspossible.”陆韶迟打破了僵局,再次申明了自己的观点。一旁的肖仁心皱了下眉头,露出了不悦的表情。她正准备开口,会议桌另一头的金发美女却抢先出声。 “imgoingtohavetheoperationnextmonth,areyouavable?”这个女人就是美国年轻的医学博士凯瑟林,是专为以陌的手术而来。她说话的时候看着陆韶迟,被冷落在一旁的肖仁心顿时被她的嚣张态度激怒了。 “no!你们告诉她,这个手术不能做!仁心绝对不允许这种……” “院长,我认为我们的方案已经非常健全。上个月,我专门去美国找过凯瑟林,研究出了最适合病人的方案。我们经过了缜密的试验,将手术风险降到了最低。虽然这个手术在国内并不多见,但在美国已经有先例,而且美国的手术主刀就是凯瑟林。仁心的设备是国际领先,凯瑟林带来了美国最权威的心脏专家,我不知道您有什么否定的理由。”陆韶迟看了眼自己的母亲,有些疲惫地拧了拧眉心。一旁的莫欣颜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惹肖仁心不高兴。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别以为拿来一堆美国媒体的报道就可以说服我,美国的成功只是侥幸!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医生,难道还不知道什么手术能做什么手术不能做吗?凯瑟林是博士又如何,美国权威专家又如何!你上次跑到美国去找她,把这边的手术给推掉了,我还没找你算帐呢!我绝对不允许,你拿自己的医学前途来陪这些所谓的专家疯!”肖仁心合上计划书,一字一句对陆韶迟说道。 “我从来不会拿病人的生死来走赌注,但是如果冒险可以有一线生机,我也绝对不会因为所谓的前途而放弃希望!” “这个会没有开下去的必要了,我说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们再说无用。” “对不起,我今天并 不是来征求您的同意的。”陆韶迟冷冷地冲肖仁心说道,他翻了翻手头的工作安排,对凯瑟林承诺道,“astheappointmentbookindicates,iwillbefreenextmonth!” “absolutely!”得到陆韶迟确切的答复,凯瑟林不再和肖仁心纠缠,她和一众医生一齐起身准备离开。 “陆韶迟,你敢!” “肖院长,这个手术我一定要做。如果你不同意,我今天就辞去心外科主任的职务。从此,仁心,不再有什么陆医生。” “你居然威胁我!” “肖阿姨,你相信韶迟和凯瑟林吧,如果没有把握他们不会提出这个方案的。对于病人来说,希望再小好过没有希望,我赞同做这个手术,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我日后都不做医生了。我们一定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在一旁沉默了很久的莫欣颜也忍不住开口。 “急诊会全力配合好手术,不会让手术出一点差错!”陈楚洋看了眼莫欣颜,接口道。 “好啊,你们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一个个很伟大?随便你们!这个世界不会有奇迹的,她这种病,没几个能活长的,你们希望她早点死,要亲手送她一程,我不反对!”肖仁心甩下手术方案,甩门而出。 看到母亲的态度这样激烈,陆韶迟有些疲惫。他揉了揉太阳穴,最近发生的一切,都让他身心疲惫。 “韶迟,你不用难过。肖阿姨她也是担心你,担心医院才会反对做这个手术。你放心吧,手术成功率这么高,以陌一定没事。如果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可以随时找我。”看到陆韶迟憔悴的表情,莫欣颜不自觉地心疼。她上前想安慰他几句,可陆韶迟却根本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他猛地站了起来,朝会议室外走去,只留下莫欣颜一个人呆呆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这小子玩什么,你为了他都跟院长杠上了,他居然还心不在焉,爱理不理的!不行,我让他跟你道歉。”陈楚洋有些愤愤不平,这些天,陆韶迟的精神很不好,莫欣颜几乎是寸不不离地照顾他。而那个安以陌,此刻却玩起了失踪,不知去了何处。 “楚洋,你的心意我明白。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管?韶迟只是担心以陌的安慰,你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莫欣颜的话让陈楚洋脸色煞白,他死死地盯着她,最后他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莫欣颜于陆韶迟,就像他于莫欣颜,注定都 是被忽略。 …… 走出会议室,陆韶迟松了松领带。这是他头一次在公事上和肖仁心针锋相对。他不得不承认,父母的地位,为他今天的发展铺好了锦绣道路,他只需要顺着路走,就能比别人更顺畅地到达终点。这一次的手术,成功率很低,如果失败,他失去的不仅仅是医学前途,更有以陌。他……,绝对不可以失败! 以陌已经失踪了三天,从那次宴会结束后,她就不知所踪。打她电话,无人接听。家里她的东西依然还在,惟独少了她一个。想到这些,他就忐忑不安,生怕她已经出事。他好不容易争取到了这个手术,可以陌却在此时失踪。 砰!想到这些,陆韶迟烦躁地踢了一脚身边的垃圾捅,铁皮捅子发出清脆的声响,远远地在走廊地回响。 “陆医生怎么拿垃圾桶出气?你这么暴躁,实在不适合干这一行。” “你怎么来了?”陆韶迟皱了下眉头,居然在这个时候,听到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我来复诊的,上次我差点被你打到内出血,这几天我没去工作,公司股价就跌得不像话。我真难想象,你的拳头居然这么狠。”云暮寒搓了搓嘴角的瘀青,公司的事太多,他没办法住院治疗,只好坚持复诊。 “咎由自取。你不爱她,就不要再纠缠她。”陆韶迟看着云暮寒,一字一句地说道。 “陆韶迟,你真可笑!我和以陌的过去你又知道多少?你这种从小就被人捧在掌心,从来不需要为生计担心的人,又懂什么叫‘爱情’?你跟以陌,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能给她什么?你的家庭又能给她什么?”陆韶迟轻蔑的话唤起了那天的记忆,那天他们疯狂地挥着拳头,或许只有身体的疼痛,才能让心里的痛苦变得麻木。那些从前的甜蜜,就像是戒不掉的鸦片,以陌,就是他的瘾。而那些痛彻心扉的伤害是种在心里的毒,爱有多深,恨就有多重。安以陌,他放不开,忘不掉,即便恨到骨髓,却依旧渴望拥有。或许,只有陆韶迟冰冷的拳头,可以让他恢复清醒,让肉体伤痛时刻提醒他,安以陌是什么样的女人,一切,不值得。 “我和以陌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需要你来提醒。云暮寒,我和你最大的区别就是,你只是用来路过,而我会陪她走完全程。你给我听清楚了,即便全世界都放弃了安以陌,陆韶迟也一定会陪在她身边,哪怕……放弃全世界!所以,我最后警告你,离她远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 是吗?真伟大,陆韶迟你脸皮的确够厚!我告诉你好了,那天,是我强吻以陌。她一直在反抗。如果不是你跟那个叫莫欣颜的女人纠缠不清,我也不会出来替以陌出头。所以,别在我面前,提你有多在乎她。你敢说,当时,你真的没怀疑过她吗?”陆韶迟的自信,让云暮寒彻底地愤怒了,他冷笑一声,说完就走。 陆韶迟呆里在原地,满脑子都是云暮寒说的那句话: 你敢说,当时,你真的没怀疑过她吗? 他有没有怀疑过以陌?他努力地回忆着她失踪那天发生的一切,一遍又一遍。他推开了她,他居然无视她绝望的眼神,他居然……不信任她。 这个念头让陆韶迟出了一身冷汗,回忆起以陌当时受伤绝望的表情,他心里一阵阵恐惧。以陌此生最害怕的就是被人误解,她不擅长解释,她曾有过那样的创伤,可他却偏偏也在伤口上撒盐。那时候,她有多疼? 是因为这样,你才生气离开,让我至今找不到你吗? 陆韶迟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他宁可是以陌生气离开,也不愿意去想那个令他恐惧的理由:她出事了。 他拿出手机,不停地拨以陌的电话,心里期盼着她会突然接听,可电话那头却只是一如既往地忙音。突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一闪而过!电话! 以陌失踪那天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显示的是父亲的号码!当时他根本没怎么注意,此刻,那些被忽视的记忆清晰起来。云暮寒说以陌那天并非和他一起去的酒店?那么以陌为什么会在宴会的时候出现,难道,那个以陌说的老朋友,是他爸爸陆兆坤,而并非云暮寒!所有的疑问纠结在一起,成了缠绕不去的困惑,陆韶迟顾不得许多,脱下白褂,就朝医院外走去。 “韶迟,等等,我有话对你说。”看到陆韶迟朝医院外走,莫欣颜加快了脚步。 “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陆韶迟没有看莫欣颜,尽管以陌和爸爸在一起应该没什么事,但这么多天她不接自己的电话,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慢着,我要说的事情是关于以陌的,我知道她在什么地方。”犹豫了片刻,莫欣颜开口道。 “你说什么?”陆韶迟停住了脚步,他猛地抓住了莫欣颜的肩膀,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你早就知道以陌在什么地方!” “对不起,这几天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那天以陌很吓人,她和疯了一样,谁都不认识。我看 到她去了天台,差点就跳了下去。然后,我看到陆伯伯救了她,而且,我还听到,他和肖阿姨说的话……” 莫欣颜提到哪晚的情景,依然心有余悸。以陌的爸爸妈妈,陆韶迟的爸爸妈妈,这些上一辈的恩怨,就好象80年代的电视剧般老套。但这些肥皂剧一般的情节真真切切地发生的时候,谁也笑不出来。陆韶迟听得越来越心惊,他猜的是正确的,原来,妈妈真的和以陌家人的死有关…… 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和以陌的感情,还该如何继续? 第三十一章 秋日童话 (三) 室内馨香满屋,一窗海棠,摇曳出潮湿的花影。影下是一对璧人,怜惜彼此,在心头打开一片日月,盛满光辉。雀鸟在松枝上鸣唱,和着屋里动人旋律,恰如某一世牵扯出的缘分,在今生触碰,奏出那一晌贪欢。以陌微笑,她知道,那是幸福光临的声音。 按照莫欣颜的描述,陆韶迟找到了陆家在远郊的别墅。他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爸爸不肯放人,他只好硬闯了。 看到韶迟的时候,陆兆坤吃了一惊。他从未想过,一向以冷静闻名的孩子,居然会如此凌乱地出现在他面前!此刻的陆韶迟,头发未理,胡须没刮,看上去,就好象是外地来的偷渡客。 “爸爸,你知道不知道以陌的下落?”陆韶迟顾不上喘气,一进门就问道。 “她在楼上。”陆兆坤并没有隐瞒陆韶迟,看见陆韶迟就要往楼上冲,他伸手拦住了他,“你要有心理准备,她患了抑郁症,可能认不出你来。” “抑郁症?”陆韶迟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这个词,他是医生,自然知道,这个病代表着什么。 “以陌是个很单纯的孩子,她一直把父母的死归结于自己。你前天和云暮寒动手,吓到她了。我从来没看过你那么生气,韶迟,我想,我们都太不了解你了。” “爸爸……” “你让我说完。”陆兆坤制止了韶迟的申辩,他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韶迟,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不合格的父亲?因为工作的原因,我没有办法在一个地方长呆。怕影响你的学业,我把你留在了云泽,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让孩子跟着转学。并不是我不想让你陪在身边,而是……你让我太放心了。你做错了,我只要批评过一次,你便不会再犯。只是,我觉得我以前都错了,我并不了解你。或者说,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人了解你。” “对不起,爸爸,让你操心了。”陆韶迟转过身,看着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棂,落在身上。他突然有些疲倦,这样的父子对话别扭古怪,他并不想花力气去应对。 “我们之间,需要这样客气地说话吗?我很喜欢以陌这个孩子,我不想否认,我曾经喜欢过她的母亲林陌。那时候,我和她的父母是校友。而你母亲,是医学院的高才生。她是地道的云泽人,有天生的优越感。她不能忍受我对她的漠视,然后为了接近我,故意和林陌交朋友。为了让自己对兄弟的女朋友死心,我答应了你母亲的结婚提议。那个年代的一些决定很荒唐, 你未必能理解。任何事情都可以任性,惟独感情不可以。韶迟,我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 “您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陆兆坤从来不曾这样开诚布公地和他谈过他和肖仁心的感情,尽管肖仁心有些专制,但韶迟还是不愿意听到父母不曾相爱这样的事实。 “韶迟,你不是不相信以陌,而是不相信自己。你不相信自己有能力让她忘却六年前爱过的人,所以才会怀疑。不要以为所有的推测都理所应当,任何事情都可能有多种答案。你越在乎,就越容易被蒙蔽。无欲则无怖,我和你聊这么多,就是想让你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必须保持清醒。你要明白自己的心,到底要什么。你告诉我,你爱以陌吗?” “我爱她。”陆韶迟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她快乐。”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那天那么愤怒?你何必那么在乎,自己的得失?”陆兆坤指了指楼上,“上去吧,我请了个有名的心理医生来开导她,也许她看到你会好点。” 陆韶迟点了点头,爱一个人就是让她幸福,何必在乎自己的得失。道理虽然明白,但爱到深了,要他放手,又谈何容易。世界上最艰难的两个字,就是“成全”。他低头上楼,每一步都迈得沉重,原来爱这个字,是如此不能承受之重。 …… 听说韶迟在楼下,以陌几乎是飞奔下楼的。由于几天没进食,她的脚步有些虚浮。跌跌撞撞地下到楼梯拐角处,就撞进一个人怀里。抬头对视的那一刹那,她有片刻的失神。 他看着冲进他怀里的她,那样的突然,让他惊喜却又担忧。她显然也是有些吃惊,睁着一双如溪流般澄澈的眸子,忽闪忽闪地看着他。几天时间,她更瘦了,露出了尖尖的下巴,靠在他身体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他屏住呼吸,生怕一眨眼,她又会如同精灵一样消失不见。他伸手,想抚上她的脸,可手却不敢放下去,只怕一切都是一场梦境。她明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却感觉遥远得如同横亘了一个光年。 “我这些天做了个梦,梦见你推开我不要我了,吓得我都想哭了。”她像个小猫一样一边抱怨着,一边往他身上蹭着。他不说话,只是心疼地看她。她仰着头,腻在他怀里,声音有些小小的娇气。 “做梦而已。”心里像被什么烫过一样地疼,那天,虽然只是瞬间,到底还是伤了她。 “做梦也 不可以,你说梦里的陆韶迟是不是很坏?”她玩弄着他的衣服扣子,傻傻望他。 “恩,陆韶迟很坏。”他抓住她不安分的手,久违的冲动从腹部腾起到胸口,心中有一团明火,灼得他心隐隐作痛。 “大家说梦都是反的,韶迟才不坏呢。你答应我,永远不能丢下我。”她把脸贴在他的胸前,轻轻呢喃,小心翼翼。 “好,我答应你。”他跟着她说着孩子气的话,若是医院其他员工看到陆主任居然会这样哄人,恐怕会笑出声来。可是他却笑不出来,他更加用力地抱紧她,唇吻在她的发间,“你也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做梦都不要。” “好。”她在他怀里轻轻回应着,喉咙突然觉得干涩发紧,再也说不出别的话。记忆里的种种,都是梦而已,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以陌,当做了一场噩梦吧,以前的人和事,别想了。陆韶迟的怀抱很温暖,她紧紧靠着,舍不得放开。 “韶迟……,其实那天,我和云暮寒……唔——”她的话还未说完,他突然低头吻住了她。所有的话语都被他温柔地含进了唇里。她瞪大了眼睛,显然不适应这突然而来的热情。 “什么都别说,我全知道。”他手撑着楼梯一侧的墙壁,将她禁锢在胸前。刚才的长吻,让她面红心跳,她轻喘着气,扶着韶迟的肩膀,胸口规律地起伏着。 “为什么打赤脚?”陆韶迟看着以陌,突然沉下了声音,她还没学会照顾自己,居然赤着脚就走了出来。 “我听说你在楼下,一时太激动了,就忘记穿鞋子了,啊——”以陌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扭着衣角。本以为陆韶迟会训她一顿,谁知道他居然打横抱起了她,直接朝楼上的卧室走去。 “放我下来,陆韶迟!你爸爸在楼下呢,我自己可以走过去。”以陌压低了声音抗议,如果被头条叔叔看到了,多难为情? “谁叫你不穿鞋子?下次看你敢不敢!”不理会她的抗议,他加快了脚步。 “放我下来,我要上洗手间。” “我抱你去!” “你——”以陌听到他暧昧不清的话,脸顿时红得和烤好的番薯一样,她有些愤愤不平,“医生都很坏,所有稻根藤都很坏。” “恩,陆韶迟最坏。”陆韶迟一脚踹开了卧室的门,听到楼上巨大的响声,陆兆坤问了声怎么回事。以陌顿时吓得死命掐陆韶迟,韶迟随便答了一声,就将她丢在了床上。 “陆韶迟,你你你,你别过来,你想干什么。大白天的你别乱来,喂,你爸爸还在楼下呢,他会听见的!”见他覆了上来,以陌顿时慌乱起来。 “他会很乐意我这么做的,他等抱孙子等很久了。”本来只是调侃,想逗弄下以陌,她害羞的样子的确很可爱。可肌肤摩擦的那一刻,突然如触电般带起美好的触觉,韶迟做了个深呼吸,他有些迷醉了。不想再等待下去,韶迟轻吻着她,感受着她的颤抖。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以陌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热切与渴望。她心中突然柔软起来,似阳光融化了寒冷,拥抱时,有阵阵暖意。 他含住她的唇,轻咬吮吸,微微的疼痛和酸麻,让呻吟溢出。但刚发出的声音,立刻被他的吻掩盖。断断续续的轻响,如同小提琴般悠扬,在晨曦下的温存,细暖绵长。他就像那琴师,手指轻落,就弹奏出旷世绝响。 她依旧如初夜般生涩,带着少女特有的芬芳。他就和尝过糖的孩子一般,迷恋着她身上的甘甜。他恣意地索取,让她有些惶恐。但身体的感觉远比思想更加地诚实,她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男人,无论身还是心,一旦禁锢,无法救赎。 “韶迟,韶迟,韶迟……”她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剧烈的感受让她情不自禁地抱紧了他,指甲刺进他的肩膀里。疼痛阻止不了他的动作,快感深入骨髓,让他无法停止。 “韶迟!”在进入的瞬间,她突然睁大眼看他,那样坦诚的双眸,让他无法转开目光。她望着他,如此热切,“韶迟,我是不是不动手术就会死?” 他的身体一顿,低头吻她,怜惜得仿佛她是易碎的瓷器。 “谁说的,我不会让你有事。” “我不会有事,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韶迟,答应我,不要放弃我,只要你不放弃,我就不会有事。”她一字一句,承诺生死。生相陪,死相随,不离不弃。她会活下去,为了他,她永远不会让他尝试失去的痛。 “我不会放弃,永远不会。以陌,我爱你。”他握紧了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他在她体内绽放,爱,如此眩目。颤抖,战栗,全部不由自主。在彼此的承诺中,他们一起感受灵魂的□,从此,他们将不分彼此,生死相依。 …… 陆韶迟看着枕着他手臂睡去的以陌,微微笑起来。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乖巧,她长长的睫毛轻轻闪动,美得仿佛不属于这个尘世的精灵。于是心中缱绻万千,不由自主 地伸手撩拨她,她皱眉轻哼,抗拒着纠缠。 “别闹,韶迟,困。”她含糊不清地呢喃,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已是多年的夫妻。她调整睡姿,头发摩擦过他手臂,那针扎般的麻痒触碰着他的底线。 “以陌,我们明天去登记好不好?”也不知道她听见没有,他靠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喷着她的耳垂,她觉得痒,迷糊中伸手推他,却被他扣住无法动弹。 “明天我要上班。”以陌含糊嘀咕,刚才的动静,让她有几分醒了。可睡意却未完全褪去,她侧过身,被子滑过光洁的背,潮红一直延伸到耳后跟,看得韶迟有些澎湃。 “你不是失业在家么,上什么班啊,去登记好不好?”他不罢休地纠缠,以陌被他闹得厉害,回过头来怒目看他。 “我刚找到一份游戏策划的工作,我已经推迟三天报到了,再不去上班,估计要被开除。喂,你不是想不支持你老婆我的伟大工作吧。”以陌下巴一抬,假装生气。 “可惜,我伟大的老婆还没过门,就转性做了女强人。”韶迟感叹道,安以陌居然热爱工作起来,人心不古啊。 “你吃醋啊?我一向爱情至上的,你信不信?” “难以置信。”陆韶迟微笑调侃。 “那要怎样才可以相信呢,这样可以吗?”她侧过身吻他的唇,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就放。 “不行,要这样才可以。”他俯过身,将她覆在身下。热烈的吻再次涌来,她的手抚上他的肩膀,热切回应。 室内馨香满屋,一窗海棠,摇曳出潮湿的花影。影下是一对璧人,怜惜彼此,在心头打开一片日月,盛满光辉。雀鸟在松枝上鸣唱,和着屋里动人旋律,恰如某一世牵扯出的缘分,在今生触碰,奏出那一晌贪欢。以陌微笑,她知道,那是幸福光临的声音。 ———————————————————————————————— 少儿不宜,本章证明我素亲妈…… 第三十二章 冬季恋歌 (一) “你好,云暮寒。”云暮寒仿佛不认识以陌一般,伸手和她握手。他陌生的语气让身旁的程浩皱了下眉,以陌也不自然地僵硬了身体。 去公司上班的时候,以陌心里有些忐忑。因为前几天的病,自己比原定的上班时间还晚了些时日。第一次上班就失约,毕竟是不好的,何况,这是她那么在乎的工作。 “以陌,你来得刚好,老大召集大家开会,有紧急事情宣布。” 以陌还没来得及解释不来上班的原因,就被同事给推进了会议室。 “大家都知道,上个月coolgame收购了我们久久游戏,尽管换了新老板,但是工作照旧。这个月,我们有一笔大单。总公司计划推出一款大型的手机网络互动游戏,初步定为是陌上云的手机版。‘陌上云’横扫全亚洲,创造了国内网游同时在线人数的最高记录,是目前最炙手可热的大型网游。这次总公司把同款手机游戏交给我们做,我们不可以放松。今天coolgame的ceo云暮寒先生特意来到了我们公司,大家可以听听他的指示。云总,请——” “感谢大家对工作的热诚,游戏是个充满了激情的行业,你不热爱它,就无法做好它。久久在手机游戏上,经验很丰富,所以我相信‘陌上云’的手机版必定会更成功。全世界的通讯商都对我们这款游戏感兴趣,如果可能,这款融合了中国古典文化的游戏很可能走出亚洲。金恩彩小姐的新单曲会以我们‘陌上云’的剧情作为mv的背景,这是一个宣传的机会,策划部的同事需要配合下mv的拍摄。大家有没有其他问题?” “放心吧,暮寒,咱们多少年的朋友了,我带的团队你放心。对了,听说策划部新招了个女同事,是不是啊?” “是啊,老大,她已经来了,以陌,你站门口发什么呆,快进来。我介绍下,这是我们老大,久久游戏的创始人程浩,这是coolgame的总裁云暮寒,以前他们可是校友呢。以陌,你是不是看到帅哥看傻了,怎么不说话。嘿嘿,她是我们新招进来的同事,安以陌。” 以陌看了眼立在面前的两个人,世界真的很小。兜兜转转,狭路相逢。她从来没想过,会在这里看到程浩和云暮寒。一颗心沉了下去,又浮了上来,跌宕不安,为什么每次碰到故人,心都无法平静。 “你好,云暮寒。”云暮寒仿佛不认识以陌一般,伸手和她握手。他陌生的语气让身旁的程浩皱了下眉,以陌也不自然地僵硬了身体。 “你好,安以陌。”以陌舔了舔干燥的唇,艰难地伸出了手。 他们之间,已经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连寒暄都如此地生分与客气。这样也好,他们之间只有工作,无关风月。 …… 整个会议,以陌都开得心不在焉。云暮寒礼貌地给她交代了工作,她低头应着,像所有下属对待上司一般小心翼翼。 开完会,公司安排了饭局,算是欢迎云暮寒。 以陌借口身体不舒服推脱,无奈同事们说她是新人不可缺席,她只好硬着头皮去。餐桌上,云暮寒坐了主位,程浩也不知怎么想的,硬说要女士优先,把云暮寒身边的位置让给了以陌,他则坐在另一侧。 这样的位置本来就尴尬,这顿饭吃得就更加的痛苦。以陌有些心不在焉,只想着饭局尽快结束就好。 “倒满倒满,这感情深,一口闷,小妹你听我说,工作好不好,就看酒喝得多和少。这杯酒,你无论如何要干掉。” 既然是聚餐,酒是免不了要喝的。以陌虽然平时会喝点酒,但酒量却不大。眼见着这么一杯酒推到了面前,她有些胆怯。可自己是新人,对方又太热情,不喝就是不给面子,喝了,恐怕就要被抬回去了。 “我喝一半好了。”以陌皱了皱眉。 “不行,干杯怎么能只喝一半呢?我说,女孩子要不就不喝酒,一旦喝酒,酒量可不能小瞧。工作不到位,那是酒没到胃。来,这杯,你得干了。” 对方一套又一套的劝酒词,说得以陌不知道如何招架。她只好硬着头皮去拿杯子,可刚要端杯,两只手同时扶住了杯子。 “这杯酒,我替她喝了。” 程浩和云暮寒同时说道,话一出口,全桌都安静下来。以陌扶着额头,心道这都唱哪出呢。喝酒便喝酒呗,这两人跟着凑什么热闹。这不,两人这么一说,气氛就更加暧昧起来。程浩和云暮寒对视一眼,眼神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见他们两如此,大伙也不敢劝以陌的酒了。大家只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给云暮寒敬酒。程浩敬得最凶,一口口地干杯。云暮寒也不推脱,喝得洒脱。以陌怕他这么喝受不了,想制止,却又开不了口。 “我问你们,钢琴为什么叫piano?不知道了吧,我的程氏记忆法告诉你们,piano,就是劈按罗,弹钢琴是怎样的,又劈又按,哈哈。暮寒,你说是不是,以前咱们经常这么给以陌补习,你忘记 了?你怎么可以忘记,怎么可以忘记?” 程浩酒量不如云暮寒,没灌倒他,自己先醉了。他胡言乱语地喊着,说得两人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以陌再也坐不住,找了个借口,抓起包就出了酒店。云暮寒也不拦她,看着她跌跌撞撞地出去,酒意都散作了寒意,冷到彻骨。 第三十二章 冬季恋歌 (二) 安以陌,原来,你又被抛弃了。 以后的工作倒还顺利,云暮寒很少来公司,程浩和以陌渐渐地又混得和以前一样熟。大家都绝口不提六年前的感情,守着一个共同的秘密,心照不宣。 策划部果然是最忙的,以陌是新人,处理的都是一些细小杂碎的事情。比如设计兵器的名称,设计人物对话,设计剧情,还有一些关卡的设置。以陌突发奇想,决定为每件兵器写一首古风词,把兵器名融进诗剧里,代替传统的兵器介绍。同事们大为赞赏她的提议,写词这么艰巨的任务自然交给了她。 她没日每夜地在电脑前奋笔疾书,陆韶迟看了有些心疼。有时候,他实在看不下去,会强行关了以陌的电脑,抱她去睡觉。以陌尽管抗议,但每次都抵不过他温柔的纠缠,开始的挣扎最后都会变成恩爱温存。渐渐地,以陌就发觉,陆韶迟是吃定她了。 过了一个月,以陌没精打采起来。她顶着个熊猫眼,混混沌沌地去上班,同事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安以陌,你真是拼命三娘,咱们这些哥们都得被你整下岗啊。” “行了,你们程序设计什么的我都不懂,不就做做文案么。我才抢不了你的饭碗呢!” 以陌已经习惯了和他们的调侃,大家熟得和一家人一样,这工作虽然辛苦,但她却喜欢。 “以陌,你提议在游戏中增加书院和武馆,规定角色必须通过修习和考试来增加智力值。把学习的知识和考试的内容和赞助商的产品介绍广告联系在一起,上面觉得很有创意。领导特地点名表扬了你,决定采用你的提议。”程浩从办公室走出来,看到以陌的时候,他的神色有些古怪,尽管说的是褒奖的话,但他却表现出欲言又止的神态来。 “真的,太好了。想不到我的提议还真管用。” “以陌……,上面还有些安排。他们希望你跟随金恩彩到黄山拍摄游戏宣传mv,并随时修改剧情。因为这块你比较擅长,所以上面觉得你可以胜任。以陌……,你……” “我去。”看到程浩为难的表情,她知道他担心什么。逃避永远不是办法,再讨厌金恩彩,总归是要见面的。更何况,一切都是为了工作。 “其实可以换人的,以陌,如果你……” “不用换人,我知道该怎么做。我去准备下,什么时候出发?” “下午,金恩彩身体情况你知道,她不能太劳累,还需要你照顾一下她。 到时候,我和暮寒也会过去。” “行了,我明白。我是新人,协助公司宣传是应该的。我一定照顾好金恩彩,你们放心。”以陌拍了拍程浩的肩膀。 她赶回家随便收拾了点东西,飞机起飞前,她给陆韶迟打了通电话,说自己要去黄山,算是先斩后奏。她吐了吐舌头,电话那头,陆韶迟还在唠唠叨叨,以医生的口吻命令她下飞机。她早猜到是这样的结果,这段时间她病情还算稳定,支撑到出差回来应该问题不大。她撒娇般地承诺,出差回来立刻休假,好好养病,准备手术。两人争论了半天,谁也不肯让步,最后是空姐提醒她关机,她这才如释重负地挂了手机。关机的瞬间,她想象出陆韶迟皱眉的表情,不禁扑哧笑出声。 …… “安以陌,帮我把化妆包拿来下!” “安以陌!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谁让你拿这套服装的?” “安以陌,你知道不知道金恩彩小姐的时间有多宝贵?让你拿个棕色的发套你拿褐色的,你是不是色盲啊?” “你们coolgame是不是没有人才了,她总出错,我们没办法拍!” 几天的拍摄,金恩彩的助理都没停止过她的咒骂。同事投来了同情的目光,谁都知道以陌以前是娱记,得罪的恰恰就是金恩彩。这次她们摆明了针对她,想让她知难而退。谁知道以陌偏偏是弹簧性子,越压越有力量。瞧她整天跑上跑下不觉得累,一被主管教训,就别过头冲其他同事做鬼脸,收工以后,她还在宾馆里学主管发怒的滑稽样子,逗得大家把疲倦都给忘了。 经过几天没日没夜的赶工,拍摄工作进入尾声。由于金恩彩怀孕,大家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助理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以陌伤害她,每次都把她支得远远的,让她拿道具换服装,干得是最累的体力活。 “好了,我们准备收工。安以陌,我们在山上还有些布景,你去拿下来,我们准备下山回宾馆。”助理吩咐道。 “我?一个人去?太阳都快下山了!”以陌看着崎岖的山路,心里有些发颤。她转身看了看忙着收拾东西的同事们,有些为难。 “让你去你就去,不就一些碎布什么的吗?你再这样磨磨蹭蹭下去,天真的要黑了!是不是不想干了,不想干就辞职!” “我立刻去!”以陌立正稍息,心里嘀咕,这个助理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若不是看金恩彩的面子,coolgame的主管何必怕个小小的明 星助理。 她一路在心里抱怨,嘀嘀咕咕地去山上取了一些布景道具。看到这些道具,她心里就有些愤愤不平,不就是一些破布么,需要这么劳师动众地去取么!下山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走到拍摄点,以陌突然愣住了。 拍摄地一个人也没有,所有的车都离开了。她心嗡地一声,脑子一片空白。以陌慌乱地拿出手机打电话,可在山里手机却没有信号。 她瘫软地坐下去,有些垂头丧气。看着拍摄现场遗留下来的凌乱道具,她苦笑一声,安以陌,原来,你又被抛弃了。 今天去参加省青少年法律知识竞赛,刚好坐在一个选手旁边,他是财经大学的学生,拿到了2等奖。 坐下,这位dd问,小mm啊,你的带队老师呢? 偶说……偶米有带队老师。 他说,啊,难道你不是选手,是观众? 我说是啊是啊,我是观众。 结果他看到我的采访话筒,然后说,你别告诉我你是记者。 我说我为什么不可以是记者。 他说,记者啊,我们最怕记者了,记者太可怕了…… 囧。我是很乖的捏,为啥大家都说防火防盗防记者,我已经不做暴光类新闻好多久了……,我现在都很安分了……大家8要防我撒,打滚。搞得跟过街老鼠一样。 第三十二章 冬季恋歌 (三) 她说她一直在等,等了多少年,三年,六年,或者更多的时间。他答应过她,只要她还在原地,她一定能找到他。他们只是暂时丢失了彼此,总有一天,会再在一起。可当年的承诺,都成了泡影。他不曾回头,也回不去了。 “干杯!” “大家辛苦了,mv终于杀青,大家今天可以睡个好觉。我们这里最辛苦的就是恩彩了,她克服了身体状况,一直坚持拍摄,我们才能这么快完工。大家一定要敬她一杯,不过她有宝宝了不能喝酒,所以,我们一起要敬准爸爸云总一杯。今天他是特地从云泽飞回来,这份感情真是感天动地啊!” 庆功宴上,大家都喝得有些高。云暮寒一直笑得很敷衍,他在酒桌上搜寻一个人身影,却迟迟不见她。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患得患失的,也许安以陌根本不想见到他,索性连庆功宴都不参加了,他却和一个傻子一样,暗暗期待不可能的奇迹。 宴会结束的时候,他突然拉住了金恩彩的助理。“安以陌,怎么没来今天的庆功宴?” “她?我让她干一点活就耍大牌,恩彩都没她大牌,也不知道她是仗了什么后台,什么活也不愿意干,一点苦都吃不了。今天我让她拿道具,她不愿意,发脾气回去了。不是我背后说人,这样没责任感,怎么做事。” 助理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就去找金恩彩。听到以陌被人这样评价,云暮寒有些不悦,却不好发作出来。只得走开,燃了一支烟,他掏出手机拨以陌的号码,思索着要对她说什么。像一个上司一样指责她不该不负责任,还是像朋友一样,问她发生了什么事。突然,他觉得自己说不出口,无论以什么样的立场。电话接通了,温柔的女声提示着对方不在服务区,云暮寒挂断了电话,心里嘲笑自己自寻烦恼。 夜晚的月光,带着些料峭的寒意。由于是在山区,这里的气温比其他地方更低一些。云暮寒觉得脖子上有些凉,抬头一看,居然是下雪了,纷纷扬扬地,越来越大。他想起和以陌以前去看雪,她总是高兴得手舞足蹈,说自己是平安夜出生的,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圣诞节下雪。不知道今晚,她是不是也在这里,和他看着同一片雪染过的夜空。 看着夜色不早,他踩灭了烟头,准备去找金恩彩。可刚走到房门口,他就停住了脚步。 “你说你把她一个人留在山上,你疯了吗?” “我也不知道今天会下这么大的雪,黄山这么陡,你说,她不会出事吧。” “你玩笑开得太大了,会闹出人命的。天文台说,这么大的雪,这里一定要封山。到时候她一个人下不了山,没吃没喝……,你这次做得这么过分,被人知道了你就完了。” 砰!门突然地关上了,两人吓了一条。金恩彩推开门,看到的是云暮寒冲出去的身影。 “糟了,暮寒哥一定是去找那个女人了。下这么大雪,他开车太危险了,你赶紧报警,我让人去追他!”金恩彩看着云暮寒开着那辆bmwx5离开,她有些焦急,刚想追出去,无奈腹部突然疼了起来,她气急败坏地喝了助理一句。助理本来就心虚,此刻更担心会闹出人命,立刻跳起来抓起电话就报警。 …… 云暮寒是在拍摄地点的一颗大树下找到以陌的,她已经冻得嘴唇发紫了。在她身边,有一些枯树枝,和一些烧糊了的火柴梗。 “我是不是很像卖火柴的小女孩……,我……我真的……挺笨……,宾馆里的火柴……都烧完了,还……还……还没点着树枝。”看见云暮寒,她努力地挤出一丝笑,想给他一点安慰。但只这么一句话,就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瘫软下去,云暮寒及时抱住了她。 “你别说话,保存体力。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树下坐着?附近有没有避雪的地方?” “你说过……,只要呆在原地……原地,等你……等你来找我,无论……无论我们分开多久,你都……都能找到我。我等……等得太……太久了……,我等……不了了……” 她迷糊地说完这句话,就支撑不住,昏死在他怀里。云暮寒抱紧她,突然泪流满面。她说她一直在等,等了多少年,三年,六年,或者更多的时间。他答应过她,只要她还在原地,她一定能找到他。他们只是暂时丢失了彼此,总有一天,会再在一起。可当年的承诺,都成了泡影。他不曾回头,也回不去了。 雪越下越大,以陌全身冰凉,他恐惧得无法呼吸。他低头看到地下的累起的冰,这样崎岖的山路,地上又有冰,宝马suv的性能再好,他也不能冒险。他背着她,寻找避雪处,他能感觉到她在他背上冷去,脆弱得随时可能消失。他第一次感到这样无能为力,他救不了她。这种无力是如此地撕心裂肺,仿佛最亲密的部分被人生生挖走,疼得牵扯灵魂。滚烫的泪,落在积雪上。他第一次,痛哭得如同一个孩童。 …… 以陌在昏迷前,依稀记得最后看到的是云暮寒,可睁开眼,见到的 却是陆韶迟。 他一直守在床边,面容憔悴,他握着她的手,看见她苏醒,布满血丝眼中顿时流露出惊喜。以陌张了张嘴,却觉得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你觉得怎么样?” “我这是在哪里?” “仁心医院在当地的分部,你身体还很虚弱,别多说话。幸亏这次你没有发病,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以后不准任性,你不知道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有多害怕。” “是啊,陆医生连夜搭机飞来的。你知道那种小飞机多不安全,他也顾不得了。安小姐,您真是命大,多亏了那位先生拼了命地护住你,不然,救援队赶到都晚了。”身边正在倒开水的护士,插嘴道。 “先生?谁?” “是云暮寒。救援队在你们摄制组临时搭建的木屋里找到你们的时候,发现他把身上能御寒的衣服都给你穿了。你们两个送来医院的时候,都是重度昏迷。你应该已经没事了,他……,还没有度过危险期。”陆韶迟犹豫了片刻,没有隐瞒真相。 “不行,我要去看他。” “你现在不能下床,还需要观察几天。放心,他身体一直很好,一定可以扛过去。” “我要去看他啊!”以陌突然咆哮道,她激动的表情吓了陆韶迟一跳。陆韶迟不再说话,给护士使了个眼色,护士给她打了镇定剂,他看着她睡着,才退出了病房。在走出病房的时候,他觉得眼前发黑,一个趔趄,居然有些站不稳。 “陆医生,你要不要去隔壁休息一下。你这几天连着做手术本来就没休息好,昨天夜里你连夜飞回来,到现在就没合过眼,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啊。” “没关系,我没事。以陌已经脱离危险了,我要赶回云泽,还有几个重要的会要开。” “陆医生,你这样不行的。” “我挺得住,你帮我照顾好她。”陆韶迟用冷水泼了泼脸,他必须赶回云泽,部署以陌手术的事情。以陌一定要尽快做手术,她的情况,越来越让他担心了。 ———————— 我一直认为这一张是在美化云暮寒的形象,为嘛大家都说我在美化陆黑捏? 有一件事情,我解释一下吧。有网友很愤怒地指出,我这本书是抄袭匪我思存。其中是有一些误会。相信有这样想法的读者是读过匪大的一本书《香寒》,实体书的封面上有这样一段文案:“很多时候,我们离天堂的幸福其 实只有寸步之遥。而我曾有过的一切,你给的最美。而重到旧时明月路,袖口香寒,心比秋莲苦。”b0989662211f61edae2e 《香寒》这本书我看过,而且确实是在写《陌上》之前。基本上匪的每本书除了《当时明月在》我全部都读过。 不过《陌上》里这句“我所拥有过的曾经,你给的最美”并不是引用自匪我的“我曾有过的一切,你给的最美”。而更确切地说,是我们同时化用了一首经典歌曲《雪侯鸟》。 里面的歌词是这样的“我不想南飞,泪一滴一滴地坠,我空虚的双臂,你让我包围,我有过的一切,你给的最美” 这首歌算是熊天平除了《火柴天堂》外另一首代表作了,我还是小时候看电视剧《千秋家国梦》,听着这主题曲长大的。相信和我一样的80后一看到这句话,就知道出处在哪。 《陌上》里用了很多歌词,王菲的《流年》,再比如林嘉欣的《恋之风景》,再比如《曾经最美》,《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因为都是耳熟能详的歌词,并未特别注明出处。 还有很多话,都是我们80后的口头禅,相信很多人平时开玩笑都说过,比如“买两套房子,一套住人,一套养猪。”“一亿拿去零花,被有钱帅哥终身包养……”“bmw,bemywife”(其实还有一个版本是‘别摸我’) 这些话,至于到底是最早是谁发明的……,我还真不知道,所以也不知道怎么把这些生活里的话来特别注明出处…… 另外有一些话是其他书里的话,我在写文的时候,也特地地在文里,特别写了“书上说”“书里写过”几样的话来区别。引用“初爱轻于流年”这句话的时候,我有特别地请示了《初爱轻于流年》这本书的责编曹姐,在征求了她的同意之后,我才落笔。并且在最初连载的时候就已经说了下出处,“爱与惊恐如影岁形”本是我和老师聊天的时候她说的,相信我不特别说出来,倒可以冒充我原创,不过我也有特别地告诉大家出处。 凭良心说,我在尽最大努力,尊重他人的劳动成果。但是依然有不够周详之处,请大家谅解。 由于我的不够严谨,不知道很多读者其实没有听过《雪侯鸟》,没有特别注明出处,导致读者误把歌词当做我的原创,后面还有一些误会,实在是很抱歉。 由于因为平时阅读量过大,了解我的知道我每周必定会在blog里写读后感,每天 都会保证一定的阅读。如果,我读过某些印象深刻的句子或词汇,无意中用了却不自知的,希望读者帮我指出更正。但是我可以人格担保,陌上绝对不可能会有故意的抄袭行为。我早就已经戒掉了写文的时候翻摘抄本的习惯,所以绝不会出现某段描写和某句话撞车的事情。 我一直认为,老套的情节设定可能撞车,一到两个句子和比喻撞车也正常,写过文的朋友肯定理解,毕竟谁都可能记忆混淆,把一两句印象深刻的句子当成脑海里自己想出来的。但是描写的段落和长句,如果一样那概率可以为零。如果我的《陌上》里出现哪段话和人家写得一样了,那要杀要剐,任凭你们处置。 所以如果大家对《陌上》里,但凡有涉嫌“抄袭”的问题,完全可以把疑虑提出来。 《陌上》是我心血之作,尽管文笔比较拙劣,我很不愿意大家随便一读就说。这本书是抄袭那个谁谁的《**》。 另外,《温暖的弦》在《陌上》结束之后,我特意去读了。发现除了男女主角少年恋爱,误会分手,有男友后重逢之外,并无雷同之处。所以,也请说我抄袭《温暖》的读者,能够认真比较两本书。有些设定,我只能说我和安宁刚好想到一样了,至于信不信我,我没办法控制。 吐槽完毕,语无伦次了点,大家将就着看吧……背景音乐就是《雪侯鸟》,大家可以听听。 第三十二章 冬季恋歌 (四) 为什么,这个时候来告诉她,一直以来是她辜负了云暮寒。伤他最重的是她,他恨她恨得理直气壮。 经过几天的调理,以陌的身体逐渐康复。但云暮寒,却是时醒时睡,情况不好。 “以陌,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程浩几次来探望过几次她,每一次都是欲言又止。以陌不知道他到底在挣扎一些什么,她总是尝试着去开一些玩笑,但他却依然愁眉苦脸。 “以陌,你和暮寒,真的不可能了吗?”憋了很久,程浩总算问出了口。 “你说什么啊?我跟他,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我们是朋友。没错,我是很担心他,但是,那也是感谢他救命之恩,和感情没关系了。”以陌听见他突然提这个,有些尴尬。 “如果没感情,他就不会连命都不要去救你。以前我看你们工作的时候都很客气,我也以为你们没感情了。但是这次,我知道不是,他还爱你,甚至比以前更爱你。” “你别开玩笑了,我们在六年前分手的时候就没感情了。如果有感情,当年,他也不会去韩国。” “不是,当年你们分手就是误会。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没有把那封信交给他,我去机场找他,告诉他你和我在一起,不会喜欢他这种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是我,欺骗了他,所以他才和你分手的。”程浩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头发,内疚,就好象一把锯子,每天都拉扯一次,成为他心里的毒。见到以陌的时候,他有些吃惊,他安慰自己,暮寒和以陌都找到了幸福,这样也很好。但直到云暮寒舍身就以陌,他才知道,原来,云暮寒一直都深爱着以陌。这一次,他终于有勇气说出真相。 砰!以陌正要喝水,突然杯子没握稳,落在了地上。她难以置信地转头,看着他,迟迟地回味不出他刚才话里的含义。 “我把真相写在信上,我信任你,托你交给暮寒。当天暮寒打电话找我,问我,程浩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以为他问的是那封信,我说是。……但是,其实你什么也没给他,你告诉他,我因为觉得你有钱而选择跟你在一起。你让云暮寒亲口从我这里证实,你说的都是真的?程浩,你知道不知道,我们两都把你当兄弟,当最好的朋友!你知道不知道,云暮寒有多痛恨那些为了钱放弃爱情的女人,你让我跟他妈妈当年一样伤害他,然后让我一直把他当作负心的那一个,你告诉我,你这么做是为什么!”以陌望着着面前这个忏悔着的男人,为什么,她最好的朋友,要这样 地对待她和暮寒? “就是因为我敬重云学长,我觉得他应该有更好的前途。以前,我看他喜欢你却不肯追,我故意接近你,让他吃醋。后来,我知道他为了你放弃去韩国留学的机会。我故意气他,想让他去韩国。我以为,你们之后会联系,会解释清楚,到时候顶多把我教训一顿。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那么多误会,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后来才看到报纸,知道你家出了事。我去过你家找你解释,但是……,他们说你们家为了给你妈妈治病,把房子卖了。你再也没回过家,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可以选择,一直不告诉我真相。”以陌闭上眼,为什么,这个时候来告诉她,一直以来是她辜负了云暮寒。伤他最重的是她,他恨她恨得理直气壮。 “我后来偷偷看了那封信,我才知道你吃了多少苦,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后来,暮寒和金恩彩在一起,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对不起,我派人查了你,我知道你有严重的心脏病,我知道你最难的时候去要过饭,我知道你曾经有抑郁症尝试自杀。对不起……以陌,真的对不起。你和云学长,能不能在一起?” “如果我们复合,你是不是会好过点?你知道不知道,我可能活不过今年?你知道不知道,我浪费了六年的时间,在等一个人?程浩,我和他,回不去了。这辈子,我注定是要辜负他的。我……已经爱上了另一个人,一切都太迟了。你把真相告诉我,只是让我觉得更加亏欠暮寒。我变心了,你知道吗?他舍命救我,我全知道,他还爱我,可我变心了。这一次,我真的背叛他了,你让我怎么面对他,你又让我怎么带着对暮寒的愧疚去爱韶迟。程浩,我真的,很恨你!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为什么!” 以陌擦干眼泪,不理会呆立在原地的程浩,甩门而去。她朝云暮寒的病房走去,真相是如此残忍,她宁可永远不知道,一直粉饰太平。 …… 云暮寒躺在床上,以陌隔着玻璃门注视着他。之前,他那么精力旺盛,整日加班也不会觉得困。他把他们曾经的梦想变成现实,他为了她,创造“陌上云”。可最终,她却辜负了他。原来世界上最无奈的三个字,就是“对不起”。 “暮寒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他都病成这样了,你居然现在才赶来。” “我好歹是堂堂二建的总经理,公司里我走不开啊。” 听到走廊里传来的对话声,以陌突然打了个冷战。那两个声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此刻侵入耳膜,让她不由得全身发抖,突然而来的恐惧让她胃里一阵阵地翻腾。在看到江贵仁肥硕的身躯出现在走廊口的时候,她忍不住想吐。原来不曾忘却,那天的记忆已经沁入骨髓,每一次撩拨,都是耻辱的伤。她立刻闪到了墙后面,不敢让两人看到自己。 “都是那个安以陌搞出来的事情,暮寒不是为了救她,就不会这样。我当年就该让那些人把她给办了,如果不是看她对暮寒有那么点真心,我当初也不会心软,以致酿出今天的祸事。”夏如华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冷漠的语气听得以陌背后发凉。 “那帮兄弟还抱怨你当日不让他们尽兴。我就搞不明白了,当天你为什么说只让拍照不让碰,吓吓她让她收下那50万就行了。看得碰不得,你不折腾他们么。” “当年我也是怕闹大事嘛,我看那孩子心挺实的,一时心善不就没让他们碰她。” “这事怨不得我们,谁让她爸爸那么紧咬着咱们不放。过个亿的盘子,就快被他给搅和了。设个圈套,让安以陌乖乖收钱,我们再让纪检查查她爸爸,多完美的计划。当时你让记者那么写那丫头,安逸还能不替女儿背了这黑锅?不过……你说陆兆坤突然来云泽是干什么。是是上面知道了些什么苗头?前阵子市国资的副主任不被查了么,他可没少收我们好处的。万一他嘴大说漏了什么,把当年的事抖了出来……” “怕什么,他傻了才把我们抖出来呢,抖出来他不罪更大么!暮寒那孩子以前把你当杀父仇人一样,现在知道你才是他亲爹了,才对你脸色好点。安以陌这丫头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不然他还会认你么,到时候没儿子送终你可怨不得我!” 云暮寒……,是江贵仁的亲生儿子!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炸得她满脑子空白。她的爸爸是被江贵仁害死的,可为什么偏偏,那个人要是云暮寒的父母。 “放心,有金恩彩在,安以陌坏不了什么事。” “那韩国女人可靠吗?虽然说当年是你安排她在夜总会认识暮寒的,但事情过了这么久,她说不定早就不服你管了。” “金恩彩若不是我,能有钱去美国念书?到现在她还在那鬼地方陪男人睡呢!她不就是一个坐台的么,我这些哥们的生意,她哪个没做过?我已经警告她了,伺候我儿子可以,想嫁到我们家来,不可能!别以为随便找个人弄大肚子就行,等陆兆坤的事情过去了,我要好好修理这不听话的死丫头。”江贵仁不屑地说道。 金 恩彩……,是江贵仁安排在暮寒身边的饵!以陌倒抽了口凉气,江贵仁,居然连自己的儿子都算计。她将拳头捏得紧紧的,心里一阵纠葛。暮寒从小被母亲抛弃,一直都没有感受过什么温暖。只要别人对他好一点,他就会全力回报。所以他才会这样维护金恩彩,因为她在他最难的时候与他相依为命。但……,如果他发现,全部都是假的,那他会有多痛心! “你还是想想怎么对付安以陌那丫头吧,你儿子快被她给害死了!”夏如华没好气地说道。 “你放心好了,这事恩彩会办妥。她还巴不得看那女人怎么死呢!” 阴郁的语气,让以陌从脚底心凉到了脑脖子,她朝后退去,一时害怕,她踢到了身边的垃圾捅。 “什么人!” 江贵仁大喝一声,就要来查看。以陌捂住嘴巴蹲了下去,他会杀了她的,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她必死无疑。 “暮寒醒了,是暮寒醒了!老头子,你还磨蹭什么,快叫医生来!” 以陌狠狠地松了口气,她瘫软在墙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云暮寒,又救了她一次。 —————————————————— 大家都说云少偏激,说云少不信任以陌。 其实以云少的身世,他已经给了她最大的信任与包容。 第三十三章 相濡以沫 (一) 刚走出公司,啪地一声,一个黑色的物体抛物线从天而落。以陌觉得额头剧痛,有温热的液体流下。她一摸,知道那是血。 离开云泽去黄山,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可这半个月,以陌却觉得已过了半生。回到云泽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有些畏惧,从前,她以为自己才是被辜负的那个,所以她可以淡忘云暮寒,重新找到属于自己的爱情。可如今,她知道了真相,原来从头到尾,被伤害的那个就是云暮寒,她还有什么资格摆出高姿态,心安理得地面对他? 幸亏,云暮寒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否则她更加无法安心。在公司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好在两人都懂得避讳,每次见面都装做不见,心照不宣,避免了尴尬。游戏策划是以陌很喜欢的工作,短短的时间,她的提议就被广泛采用,嘉奖不断,同事笑着说她离升职不远。事业的顺利,弥补了心里的创伤,以陌索性什么都不想,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 陆兆坤找过她几次,多是询问她当年的事情。她隐约知道了,父亲这个昔日故友已经开始怀疑什么,这次回云泽,怕是有大动作。但她不愿意卷入其中,每次他问,她都是笑呵呵地避开话题,问急了索性说不记得。不是明哲保身,而是……,不想江贵仁栽在自己手上,只因为,他是暮寒的亲生父亲。 都说父仇不共戴天,可她真的没想过要报仇,哪怕这样很不孝。她承认自己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不奢望大富大贵,轰轰烈烈。活着,本来就是老天对她的恩赐,每一天,她都当最后一天来过,就这样平淡走过一世,最好不过。 可偏偏,有些人,就不爱让她好过。 这天在办公室,以陌和平常一样,上天涯娱乐八卦区找乐子打发时间。一条标题赫然眼前:“欺负恩彩姐姐的无耻记者,我已经把她人肉出来了!”。这条帖的回贴已经翻了几十页,半天的时间,就成为当日最热帖。以陌握住鼠标的手,轻轻地颤抖了下。 帖子被点开,她看到了自己的照片、电话、家庭住址,qq,全部资料都显示在醒目位置。她草草地瞄了下介绍,那些人把她描绘成了不择手段的不要脸女人。把她和韶迟的爱情,说成是套取内幕的交易。里面还大肆地写了她父亲是如何地品德败坏,讽刺挖苦,能用的语言都用了。 “这么没新意,这些爆料,当时记者都写了。”以陌冷笑一声,关掉了页面。 才一会儿,她的手机就响了,是陌生的号码。以陌迟疑着接起电话,哪知道还没 反应过来,对方就开始破口大骂: “安以陌,你不得好死。你和那么多男人搞过,你不怕得爱滋病么!你要不要脸,你凭什么那么欺负恩彩姐姐?你被报社开除是活该,你还想做游戏策划,我和同学都商量好了,但凡你策划的游戏,我们都不会玩!你快去死吧。” 以陌将听筒拿远了点,听声音,这个咒骂她的应该还是个学生。 “我策划的游戏是你恩彩姐姐代言的,你可以选择不玩。还有,我睡过的男人,可不如你恩彩姐姐多。”说完这句话,以陌啪地挂断了电话。之前在医院听到江贵仁的话的时候,她就知道金恩彩会对付她。但她没想到,她居然会公开她的资料,还利用单纯的粉丝来伤害她。 嘀嘀嘀嘀嘀……,以陌刚登录qq,就有一串喇叭在响,持续的声音短促急迫,以陌猛地捂住了胸口,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样尖锐的声音,她的心就不受控制地收缩,仿佛被什么东西勒住了一般。她猛地关掉了音箱,怎么回事,又有发病的征兆? 系统信息全部都是好友申请,以陌皱了下眉,自己什么时候她这么受欢迎了? “安以陌,你这样的女人,不会有好结果的。” “不要脸的安贱人,中国有你这种人简直是耻辱。” “姓安的,你应该被分尸。” “为什么中国比不上人家韩国,就因为有你这种贱女人。” “他妈的,安以陌你活在世上,简直污染空气!” 一条条的好友申请消息,激烈的言语,句句透露出的怨毒和憎恨。不用想,一定又是那人肉搜索惹出来的祸。看来这次黄山之行,金恩彩已经恨她入骨了。 受这事情影响,以陌没心情再写策划方案了。她索性关了电脑提前下班。 刚走出公司,啪地一声,一个黑色的物体抛物线从天而落。以陌觉得额头剧痛,有温热的液体流下。她一摸,知道那是血。 “不要脸,打死她。” “欺负恩彩,不得好死。” 以陌看了眼刚才拿高根鞋丢她的学生,那凶悍的样子,仿佛她是她的杀父仇人。公司门口已经被疯狂的粉丝包围,张江这个偏僻的高新园区头一次这么热闹。以陌在心里调侃自己,但显然,这样的架势让她放松不下来。这些孩子都在气头上,万一真动起手来,可是没法讲道理的。 嘀嘀嘀!不远处突然传来了持续的喇叭声,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跑车冲向人群。粉丝们立刻尖叫着躲散开。以陌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车上的陆韶迟已经将她拽进了车里。等粉丝反应过来陆韶迟要干什么的时候,他已经迅速调转方向,将他们狠狠地甩到了车屁股后面。 “你……怎么会来接我?”想起刚才的情景,她还心有余悸。 “我不来,你可能真会出事。这些天你说我哪离单位远,坚持住宿舍,我不拦你。但……,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对不起。”自从从黄山回来,以陌就觉得没办法面对陆韶迟。每一次和陆韶迟在一起,她都会有负罪感,觉得对不起云暮寒。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内心的负疚,让她一直躲避他。 “行了,你工作忙我知道,不用跟我道歉。今天是平安夜,也是你生日,我有礼物送你。” “啊?礼物?”这生日过得可真够特别的,瞧她忙都忙忘了。 “先去医院止血,你不用担心那些捣乱的人,这事情交给我处理。”陆韶迟总能冷静处理每一件事,他的话,一直都让她安心。只要把一切交给他,她就可以后顾无忧。 ———————————————————— 下一章,陆黑好浪漫啊…… 第三十三章 相濡以沫 (二) 那是他的安以陌,是交付,也是承担。 也不知道陆韶迟用了什么方法,那些疯狂的粉丝,果然没有再骚扰他们。 韶迟不说话,不询问,只是轻轻地牵着她,慢步在国权路上。走过昔日熟悉的道路,以陌突然有些想逃。陆韶迟拉住了她,她只好低头跟他走,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带她来这里,但每一次走这条路,她总会觉得思念与落寞并存。 “韶迟,我们回去好不好?” “我说过,我有礼物给你。跟我来。” 他拉着她,走过槐树下。她一时间记忆恍惚,就如同走入了时光里。不再排斥与惶恐,她在街头巷尾疾步行走,手摸过班驳挂满了草苔的墙壁,如同触摸自己半生的年华。顺着破旧的楼梯,拾阶而上。窗外的阳光,顺着镂空的墙壁洒进来,可以闻到楼梯边脱了漆的扶手,那带着铁锈的香味。以陌顺着楼梯,左转,右转。这条路,熟悉得如同掌心的纹路,即便是午夜梦回,她也能熟悉地背出这里的一草一木。 “每次数完64阶,就可以看到家门口。”以陌喃喃地数到六十四,她望着面前咖啡色的防盗门,颤抖着推开了门。进门的悬关上还依然贴着小时候她的大头照,客厅的墙上,还有圆珠笔写的“圣斗士安以陌”字样,以陌脸一红,继续往里走。弯过回廊,推开阳台的窗户,成群的鸽子扑扇着翅膀,飞起时,有质感的扑哧声。 “喜欢吗?”陆韶迟在她身边开口询问,温柔低沉的话语,将她拉回到现实。 她突然泪流满面,双手覆脸,深深哭泣。 那是她的家,16岁那年消失掉的家。当搬离这里的时候,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回到这里。更没有想过,这里房间的摆设,楼下的草木,都不曾变化过。就好象昨天还住在这里,今天只是回家。 “买你房子的那家人移民,一直搬进来住过。我打听到了他们在哪里,就联系他们买了下来。这里所有的布置格局,都没有改变过,算是我擅做主张一次,以陌,告诉我,你喜欢吗?” 她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不停地点头。 怎么会不喜欢,那是她的家,梦里一直渴望回来的家。他费劲心思,只为了换来她一句喜欢。有人送她如此特别的生日礼物,她怎能不珍惜?远处,鸽群穿过云暮,落在了屋檐上。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那迟归的倦鸟,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家。 “以陌。”陆韶迟突然牵过她,目光深沉热切。 他握着她的手,望着她,轻轻地单膝跪下,“以陌,答应我,嫁给我,这里就是我们的新房。” 他摊开手,掌心是一枚可乐戒指。她眼泪像珍珠一样往下坠,她拼命地擦,却怎么也擦不干。突然而来的幸福,让她一时间丧失了言语,她只有望着他,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哭。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楼下突然传来了起哄的声音,以陌有些惊喜,那是她的老邻居们。他们在阳台探出头,一声声地喊着“答应他”,她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以陌,我们从小看着你长大的,难得这小伙子不嫌弃咱们这里寒酸,愿意跟你住这里。这可比豪宅住更塌心啊。”楼下有人喊道,陆韶迟朝她使眼色,以陌狠狠地捶了他一下。 “你考虑清楚了,稻根藤鹿,这里一住可就是住一辈子的啊。”以陌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 陆韶迟呆了一下,等意识到她话里的含义的时候,他立刻站了起来,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原来真有这么一个人,你抱紧她的时候,连灵魂都会疼。他从未这样地感激,感激以陌的承诺。平安夜的烟火破空而起,他抱着她抬头观看,那礼花就仿佛为他们量身定做的,绚烂瑰丽。 她点起脚尖,主动吻他。不要再考虑了,就是这个人,安以陌,认准了就不要后悔。 她在心里微笑,用全部的力气去拥抱他。他也热烈回应,漫长的吻,淹没在烟火爆裂声中。掺了爱情的□,浓烈得那样不可思议,就好象加了伴侣的咖啡,甜香葱郁。她是这样陶醉,热切,疯狂,只渴望将他放入自己的生命里,从此不离不分。他给了她最好的礼物,给了她内心无法盛满的幸福。她只想燃尽自己去回报这份厚重的爱。 她任由他将她放倒在餐桌上,沙发上,席梦思上……,他们那样地渴望彼此。这段时间的短暂和疏离,让思念更远更长,若不是犹豫挣扎,怎么知道对方的重要?拥抱越是深入,就越接近灵魂。韶迟吻着她,他爱她,恨不得将她一片片地撕碎珍藏,渴望,让他几乎窒息。 在午夜的钟声中,她突然推开他,透过月光,她的一双眸子闪烁如星。 “新年到了。”她轻轻喘息,在他的注视下,她有些难为情。 “许个愿吧,以陌。”他又吻她,只恨不能把她给吃了。 “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 三毛在除夕的钟声中许下十 二个愿望,句句都是但愿人长久。可荷西最终离开了她。以陌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会不会离开陆韶迟,她希望这一刻就这样定格,她可以陪着他,一直走到宇宙尽头。 “我们一定可以天长地久。”他看出了她的顾虑,轻声安慰她。在最后一声钟声敲响的时刻,他进入到她深处,那不自禁地战栗,诉说着他的拥有。那是他的安以陌,是交付,也是承担。 —————————————————————————— 挖哈哈,挖哈哈,结婚了 结婚了,打滚…… 最后祝云暮寒同学生日快乐,虽然今天这章一定会让他不快乐…… 顺便祝孟和平同志生日快乐,虽然匪我同学也让他很不快乐…… 再祝所有单身的朋友们快乐,早日找到自己的mr.right! 第三十四章 相忘江湖 (一) 都结束了,全忘了吧。山盟海誓,不过是年少无知。所谓的风花雪月,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相濡以沫,果真不若……相忘于江湖。 金恩彩出事了!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以陌正在收拾行李。她要随韶迟飞去纽约做心脏手术,有三成的机会,她可以活下来。 没想过金恩彩会落得这样的结局,她以前做舞女的经历,被人登在了头版头条。那样不堪的过去,是一个明星无法摆脱的噩梦。这些娱乐杂志,就好象变色龙一样,之前还把她描绘成才女玉女,此刻却恨不得将她说成是淫娃荡妇。在董事会的压力下,coolgame终止了和她的合约,云暮寒也不得不推迟婚期。 神通广大的娱记,居然会查到金恩彩在黄山差点害死以陌的事情。天涯的人肉事件,也被指出是金恩彩一手策划,甚至当年爆出怀孕秘闻,也不过是她为了出名,自导自演。大家对以陌最初的诋毁,变成了深切的同情,甚至有电视台给她打电话,希望她现身说法,来指控金恩彩的罪行。以陌觉得无聊,这些人当初能够怎样地抹黑她,就能够怎样抹黑金恩彩。换了几个月前的她,或许还会义愤填膺地乘机踩她几脚,但现在,她早学了乖,何苦落井下石,为电视台增加了谈资。 以陌把这些印有花边新闻的报纸通通丢进了垃圾桶,这些日子,陆韶迟总和各大媒体的主编打交道,她不问,他也不解释。但她知道,这件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金恩彩的事情光那些娱乐记者,根本查不到这么详细。陆韶迟做过些什么,她都知道。陆韶迟平时虽然温厚,但狠起来却半点不留情。金恩彩不该踩他的底线,而他的底线就是她安以陌。若不是她闹出人肉事件,连累自己受伤,恐怕,他也不会这样地不留余地。 看到金恩彩落得如此凄凉,她本该解恨,但现在她却觉得索然无味。她心疼韶迟,为了她,他不惜变得凶狠。她已经开始懂他,懂他的优雅掩饰,也懂他的含蓄深敛。她爱他的深藏不露,爱他的温柔,更爱他的凶狠。一旦爱上,就无从逃脱。对于金恩彩,她根本没兴趣知道她会有多悲惨,更不会同情。但对于云暮寒,那始终是她心里最深的亏欠。若这些伤害是韶迟种下的果,那也是她起的因,他们注定要不分彼此,一起承担。 她微笑着将鲜红色的结婚证放进行李箱,看到安以陌和陆韶迟两个名字摆在一起,她就觉得幸福。 “一个人傻笑什么?”陆韶迟在身后环住她的腰,低头吻她的头发。 “我觉得民 政局好亏哦,连复印办手续在一起才花了那么十几块钱,就给了我们两本证,做工还这么好。”以陌嘿嘿笑着。 “傻丫头,结婚又不是买菜,哪里有亏和赚?”她一直那么傻气,偏偏他就喜欢她的孩子气,不可自拔。 “当然有啊,我觉得我就是赚了。” “恩,我也赚了。”他附和她,“快点收拾,下午就要飞了。天气寒,记得多穿点衣服。” “你好烦啊,稻根藤陆!” “恩,你叫我什么?”他装做不高兴地皱眉头。 “知道了,你好罗嗦啊,老公!”以陌吐了吐舌头,突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低头看,是一条没有署名的短信:安以陌,我在外滩等你! …… 以陌赶到外滩的时候,云暮寒已经等在那里。他靠在广场的栏杆上抽烟,远处江面的汽船,呜呜地发出汽鸣。他看起来很不好,英俊的脸上布满胡渣,很是憔悴。 “听程浩说你辞职了。”他冷漠地开口。 “恩,可能我就这个性吧,干什么事情都干不长。” “不够长但够狠!我说得不对吗?” 云暮寒的直接的话语让以陌脸色有些苍白,她知道他在怪罪些什么。是她理亏,无法辩驳。 “暮寒,我们能不能不要提不开心的事情。下午我就和韶迟去美国了,也许……我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以陌低头,不敢直视云暮寒的眼神,她怕他看出她的脆弱。怎么能不怕呢,有70%的概率,她会长眠在那个陌生的国度。每一次睡着了,她都担心,自己永远不会再醒来。 “你当然开心!去美国,安以陌,你以前不是说国外没什么好的,连吃都吃不惯么?现在有机会去别的地方做二等公民,你倒是挺热情的啊!你可以远走高飞,把一切都丢下!你有没有想过恩彩,你把她逼上绝路,为什么!” “我没有!” “每一次你都是这种无辜的表情,六年前你也是这样,好象做错事情的人是我一样。恩彩的过去,你早就知道,可我没想到你会把这些告诉记者!你敢说,从头到尾,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没有吗?” “我……”她怎么能说和她没关系,如果不是因为她,韶迟也不会这么做。说到底,就是她的缘故。 “是我又怎么样?暮寒,你也看到那些新闻了,金恩彩那么对我,即便她落到今天的下场,也是咎 由自取!” “安、以、陌!我真是错看了你!就算恩彩她再错,孩子是无辜的!你收手吧!当我求你和陆韶迟,放过她。你何苦要设计那场意外,让金恩彩连最后的亲人都失去!” “你说什么,什么意外?不可能!”韶迟绝对不可能这么做! “恩彩阼天早上出了车祸,流产了,差一点命都没了。安以陌,我希望,自己这辈子,不要再见到你!滚!”云暮寒不再看她,转身决绝地离开,只留下以陌愣在原地。 “也许,让你恨我,是最好的结局。”她做了个深呼吸,也许云暮寒说得对,他们真没有机会再见了。安以陌,除了陆韶迟,你已经一无所有。 别了,暮寒。 别了,云择。 再见,或永不见…… ———————————————————— 好吧,我承认云少这章比较可恶…… 8过大家不要怪他啊…… 第三十四章 相忘江湖 (二) 他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将她放弃,他是她唯一的光明,可他却亲手将遍体鳞伤的她推向黑暗。以陌,告诉我,那时候,你有多痛?有没有我现在的心痛? 回到公司,云暮寒狠狠地踹了一下墙。 “云总,怎么跟吃了火药一样?” “别说了,金恩彩出了那样的事情,他能不伤心么?” 云暮寒自嘲地笑了一声,背后的议论声音很小,可他还是听到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为金恩彩伤心,只有他知道不是。他恨的是安以陌的绝情心恨,他更恨自己到现在,还会放不开,为那个女人伤心难过。 “暮寒,你回来了。你劝回了以陌没有?陌上云的手机版就要上线了,她不该在这个时候辞职。这个游戏是她和大家的心血,我可以为她保留下职位,等她从美国回来了可以继续在这里工作的嘛。”看见云暮寒回来,程浩一把拉住他询问。 “回来?我看她是不可能回云泽了。”云暮寒冷冷地说道。 “你说什么!云暮寒,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一定会回来的,一定。”程浩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凭什么那样说以陌,以陌一定能平安回来。 “帮她把辞职手续办了,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安以陌这三个字。” “云!暮!寒!你发什么疯,我是让你去劝以陌不要辞职的,你怎么一回来就跟个疯子一样!你今天到底跟以陌说了些什么,为什么这么生气?” “我说了些什么,我跟她说,我云暮寒这辈子不要再见到安以陌,我让她滚,让她消失得越远越好!” 砰,一声钝响,程浩已经挥出了他的拳头。云暮寒突然被袭,他愤怒地看了眼这个好兄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突然动粗。 “云暮寒,我知道六年前是我不对,可对不起你的那个人是我不是她,是我把她写给你的信藏起来,还骗你说她和我在一起。以陌会对你撒谎,是因为不想让你受伤。” “程浩,我知道你跟她关系好,但是现在,我希望你闭嘴,不要再提她,更不要提什么从前!”云暮寒一把推开他,直接朝办公室走去,程浩转身拉住了他,云暮寒的冷漠态度,让他替以陌不值。 “不提当年?云暮寒,如果可以,我一辈子都不想把她经历的事情说出来,她有多苦,她为了你付出了多少,我觉得复述一遍都很残忍。你爸爸□她的时候,她才16岁!她不能对你说,她被你妈妈拍裸照威胁。你们一家人 ,设计陷害她,逼死了她爸爸。你有什么资格理直气壮地在这里这样指责她!她这次去美国动手术,只有三成的机会可以活下来!她那么努力地说服自己去做这个手术,你却希望她消失!你有没有想过,她听了会有多痛。那个人是你啊,是她爱过的云暮寒,她直到现在还怕会伤害到你,你却诅咒她死!” “你给我说清楚点,什么动手术,我和以陌当年的事情,和江贵仁有什么关系!”云暮寒一把扯起程浩的衣领,一个可怕的念头盘旋不去,他不敢去想,更加恐惧知道真相。 “以陌知道你是江贵仁的亲生儿子,她宁可被你继续误会下去,也不肯透露一个字。她连江贵仁都可以放过,你认为,她会纠缠金恩彩吗?她和她妈妈一样,有先天性心脏病,一旦发病,就随时可能再次复发。她第一次发病的那天,是你上飞机的那次,她妈妈心脏病发去世,她爸爸跳楼自杀,而你,去了韩国。你和金恩彩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以陌过什么样的日子,你根本想都想不到?同学都排挤她,学校甚至不批她的助学贷款,她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她有抑郁症,吞过安眠药的!毕业以后,她找不到工作,银行催她还钱,她就蹲在医院门口要饭!” “你撒谎!” “我之前也不敢相信,以陌是那样活过来的。六年前,以陌给过我一封信,她让我交给你,但是我没有。你看过了,什么都会明白……”程浩放下信,埋藏在心里的秘密,终于可以完全公开。这也是他唯一能为以陌做的了。 云暮寒迟疑着,打开了信。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让他失神。信纸上有点点泪痕,他的心猛地揪了起来。他不知道她是怀着怎样复杂的心情来写这封信的,时隔六年,他也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挣扎、痛楚、惶恐、无助……,她孤注一掷地写信给他,用尽了勇气,来告诉他真相。他是她唯一的希望,可他却转身离开,把她留在黑暗里。 信纸滑落,云暮寒发现自己的手,居然颤抖得握不住一张纸。 他抬头,前方办公室上的标牌在他眼睛中模糊,字影重叠,他无法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他知道自己在哭,也知道来往的同事在窃窃私语,但其他人怎么看他云暮寒,他已经不在乎了。以陌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与云泽诀别的呢,她伤的那么深,可他却只会在伤口上洒盐。 云暮寒揪着头发,慢慢蹲下。为什么偏偏要是江贵仁,就是因为他这个自己恨透了的父亲,他一步步地把以陌逼远。她是为了他才将真相隐瞒,她做的全部都是为了 他,却自己走向万劫不复。他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将她放弃,他是她唯一的光明,可他却亲手将遍体鳞伤的她推向黑暗。以陌,告诉我,那时候,你有多痛?有没有我现在的心痛? —————————————————————————— 可怜的云少,打滚! 终于要完结了,hoho,我承认这个背景音乐很狗血…… 第三十四章 相忘江湖 (三) 都结束了,全忘了吧。山盟海誓,不过是年少无知。所谓的风花雪月,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相濡以沫,果真不若……相忘于江湖。 云暮寒,你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你居然会自以为自己才是受伤最深的那个,你居然会以为……以陌和你母亲一样会为了钱而放弃自己。你是个懦夫,你不自信,你害怕被放弃,所以宁可先放弃!你那可笑的自尊,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云暮寒靠着墙壁,泪流满面。他不介意所有人都嘲笑他的软弱,如果哭泣可以让他忘记悔恨,他宁可泪流成海。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伤心吗?为什么他甚至感觉不到心的跳动?可笑的是,今天的他,还理直气壮地指着她叫她滚,还质问她为什么要伤害恩彩,他说今生不要再见她。若不是这样彻底地伤害过她,他又怎么会这样恐惧,恐惧自己会一语成谶,恐惧今日把她赶走,就会是永别…… 程浩说她是去美国动手术,成功几率不足三成。程浩说她每一分钟都活得很辛苦,经常会捂住胸口疼得面色苍白满头大汗,却还偏偏要强颜欢笑地让身边的人开心。程浩说她会看着日历发呆,计算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程浩说她会在公园里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露出羡慕的眼神。程浩说她把自己剩余的生命都浪费在等待他身上,可偏偏等来的,却是他冷漠的眼神。 为什么全部都要是程浩说?为什么她那么难过,他却视而不见。为什么每一次,他所能想起来的记忆,都是他对她的伤害!他希望程浩说的是假的,第一次,他期待以陌是真的背叛了他,期待这一切都是以陌为自己找的借口,他宁可自己被辜负被抛弃,也不愿意去相信真相。可他知道,程浩说的都是事实。他的以陌,早已经伤得体无完肤。 “暮寒,你说过,只要在原地等,你就会找回我,可我等不了了……” 她无奈的眼神在脑海中回放,他知道,她转身凄然离开的身影会是他这生都挥之不散的梦魇。自责深入骨髓,他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悔恨,永无超生之日。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他要去美国找以陌,无论她是否原谅,他都必须找到她。但他刚走出公司,几个便衣就在门口拦住了他。 “云先生,我们是警局的,有个案子,希望您能陪我们去协助调查。” “对不起,我现在没时间。”他有些气急败坏,此刻,他满脑子都是以陌苦笑的神情,根本没心情和警察纠缠。 “抱歉,这案子是刑事案件,性质恶劣。一个小时前,金恩彩小姐从医院离开。有人目睹她和二建的江贵仁总经理激烈争吵,两人争执之下,发生打斗。金恩彩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螺丝刀,朝江贵仁的太阳穴刺去……江贵仁当场死亡。” “你说什么?”云暮寒难以置信地看着警察,他说恩彩,杀了江贵仁! “由于犯罪嫌疑人和受害者都和您有密切关系,而且这件事事发后,您的母亲就不知所踪。所以,我希望您能配合警方,协助调查。云先生,希望您合作。” …… 在警察局见到金恩彩的时候,云暮寒差点认不出她来。她眼神涣散,披头散发,根本没有半点明星的样子。她的眼睛深凹进眼眶里,憔悴得如同一个吸毒贩。尽管他从不曾爱过这个女人,但是她在他最难的时候陪他走过,她就想他的责任,此刻看到她这样,他心痛得很无力。 “是我杀了他!是他先想杀我的,他叫人开车撞我,如果不是我跺得快,我早被他撞死了!他怕那些娱记查我的底会把他也给查出来,他居然狠心叫人下毒手!他害我没了孩子,孩子没了,暮寒不会要我的!”金恩彩突然哭泣起来,她那时笑时哭的样子,让人觉得骇然。 “暮寒已经知道以前是我陷害安以陌,他生气了,不要我了。他不知道,是江贵仁要我教训安以陌的,是他让我煽动歌迷去骚扰她的。他把我安排在暮寒身边,威胁我如果我不听话,就告诉暮寒真相。我一直被他威胁,我心里很难过,我只是想和暮寒在一起,一辈子,我有什么错!” “你说江贵仁要你陷害安以陌,为什么?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警察看着她疯狂的样子,惋惜地叹了口气。 “江贵仁,哈哈哈哈,他算什么东西。他死有余辜!他是靠什么发家的?还不是靠那些黑心的钱么,六年前的招标案,他和国资的那些人,操纵地价,非法竞标。安以陌的爸爸都查到了证据,但是却被他和他老婆设计给害了。呵呵,你们不相信吗?你们找到他老婆就行了,她老婆当年怕他翻脸不认人,手里可握了些证据保命呢。” “恩……彩……”云暮寒不敢相信,她会变成这个样子。那么轻佻,带着点歇斯底里。 金恩彩听到声音,哆嗦了一下。她抬起头看云暮寒,表情空洞。 “你是谁啊?干什么盯着我看?你信不信我也捅死你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恩彩,你……” “恩彩是你叫的么?我要回韩国,你们这些人凭什么软禁我,我是韩国人,我要回国!”她突然疯狂地挣扎起来,几个警察冲上来将她按倒在桌子上。她时而哭,时而大笑,有时候又诅咒江贵仁,不停地重复着之前说的那些话。云暮寒看得心惊胆战,胃里翻腾,有种呕吐的冲动。 “云先生,谢谢您和我们警方合作。你也看到了,我们很难给她录口供,我已经请了精神科的专家来了,她可能因为失去了孩子,精神受了严重刺激。” “你说恩彩,是精神病?” “现在还不能肯定,如果证实她杀人的时候神智不清醒的话,量刑可能会放宽。您可以放心,您继父的事情,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的。她这个样子的口供,我们是不会采用的。” 警察局长安慰死地拍了拍云暮寒的肩膀,云暮寒却半点都放不下心来。他知道,金恩彩说的……全是真的。 冥冥中,是否有天意安排?命运早已经设计好了规程,他只需要按部就班。这个世界,果然是有报应的。他看着窗外落干净了的树叶,感觉到深深的倦意。他累了,什么都不想去想了。在知道一切的时候,他听到心里有个声音,细微地碎裂了。与此同时,他的世界,也跟着轰然崩塌。 寒风凛冽,他身边的人一个个地离开。寂寞像噬骨销魂的毒,将他勒得窒息。 都结束了,全忘了吧。山盟海誓,不过是年少无知。所谓的风花雪月,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相濡以沫,果真不若……相忘于江湖。 ———————————————————————————— 感tv,感谢mtv,感谢万达影院,感谢沃尔玛感谢陪我吃零食的阿朱,感谢赞助我电影票的不知道名字的警察gg,偶终于可以很幸福地看完《2012》。(灵希mm很bs地说,陌陌同学,2012是你拍的么,你怎么像领奖一样?)b 场面非常壮观,带着老美特有的个人英雄主义色彩,有着典型的美国灾难片的元素:破碎的家庭,可爱的孩子,不得志的男主。个人觉得美国人的灾难片还是很有人文情怀的,小人物的命运更能够打动观众。 看到网上说这片子辱华的评论,觉得是不是某些人太敏感了一些。我们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世界大片都要向国人致敬,所以我们也应该可以有足够的自信,相信老美是真的觉得中国才能拯救世界。 总的来说,的确拍得 很不错。值得一看。 #### 宣布一下,《陌上》下一章就是尾声,打滚……终于尾声了。打开上一章看大家的评论,然后听到某句狗血的歌词:“谁知道又和你相遇在人海……”,然后突然眼睛就不自觉地湿了。呃……,话说我觉得这本书压根不伤感,哎,难道是背景音乐太沧桑了? 脑子里总浮现出羽毛同学做的mv里的场景,想到小哇。再回头看这个mv,难免怅然。所以再贴了一次mv,哎,可惜一本书不可以有两个男主角。 顺便预告一下,新文《光年之远》即将在晋江连载,不打算加vip,挖卡卡。一个关于复仇、爱与遗忘的故事。依旧是灰姑娘,依旧很狗血,依旧会很雷,依旧会有很多多金的帅哥,情节会老套得不能再老套。hoho,大家戴好避雷帽。 另外,《神偷》,呃,应该也快发文吧。hoho,这本书真是偶期待已久的恶搞文啊。 第三十五章 尾声?倦鸟迟归 (一) 其实,她很幸福,狠狠爱过,狠狠地被人爱过,这一生,早就没有遗憾了。 春天来得如此突然,仿佛一夜之间,窗外的积雪就融化了。天空是悠然的蓝,如同被漂洗过般纯粹。空气中是百花混杂的气味,香得那般浓郁,拨都拨不开。 以陌正在花园里试婚纱,手术以后,她调养得很好,之前选的那套婚纱,有些紧了。她有些泄气,心里暗下决心要减肥。谁让这几个月,陆韶迟总是把她当小猪一样喂,弄得她的下巴都圆了起来。 紧紧的婚纱把以陌裹得和粽子一样,她终于决定放弃,将婚纱换下来递给服务员去改。下周就是她和韶迟的婚礼了,中国人就是这样,打了证盖了章,尽管在法律上是一对了,可没宴请宾客昭告天下的话,每次亲热都还是感觉和偷情一样别扭。 以陌窝在沙发椅上,一边翻报纸,一边等裁缝修改婚纱。手中拿的是几个月前的旧报纸,里面的新闻戏剧性地组合在一起。 “凶杀案引发房产地震,纪检调查组雷霆出击,彻查六年前招标疑案。”头版头条的新闻,标题很是怂恿。里面配有金恩彩和江贵仁的图片,新闻写得精彩好比故事会,只是不知道当事人看到这个故事,会有怎样的心情?头条叔叔到底还是把六年前的事情查了个清楚明白,也为爸爸平了反。什么事情都是老天注定了的,若不是金恩彩那样对她,韶迟也就不会把恩彩的从前给查出来暴光。若不是金恩彩的不堪往事被揭发,江贵仁又怎会气急败坏地想杀人灭口,怎料,失去了孩子的金恩彩会疯狂地杀了他。夏如华知道东窗事发,携款潜逃,可没逃多远,就被抓了回去,于是一五一十地交代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真相总算大白。但还有一些真相,永远都不会公开,比如肖仁心当年因为嫉妒林陌,故意配合着自己的好友夏如华演了出戏,把手术费提高到某个数额,逼以陌收钱。她早就知道真相,却始终守口如瓶,整日担心以陌会抢走她儿子,日子过得索然无味。 以陌笑了笑,如今自己的婆婆总算认清现实,良心的折磨让她开始对儿媳妇不错,或许,这就是一个好的结局。 “中美国医学专家联合破解心脏密码,完美手术震惊世界。”以陌微微一笑,想不到那些记者把韶迟抬得这么高,恨不得立刻给他灌上诺贝尔医学奖的头衔。报纸上,躺在病床上虚弱的女孩自然就是安以陌,她皱了皱眉,怎么选了个这么丑的角度? “大型网络游戏‘陌上云’推出手机版,全球数十家通讯机 构争相购买版权。”以陌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在上面看到了云暮寒。半个版面的专访,他侃侃而谈中国游戏产业的振兴,神采奕奕,半点看不出家庭变故留下的痕迹。记者一直认为云暮寒和继父母亲关系不好,又以为有钱人和明星不过是露水情缘,只有以陌知道,他隐藏了多少情绪。云暮寒,你一定很不快乐…… “以陌。”身后的一声呼唤,惊得她手中的报纸飘落。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云暮寒。 “以陌,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 “谢谢。我们早就结婚了,只是补一个婚礼。” “定了地方吗?” “周末,在君悦。”以陌回答道,云暮寒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以前就约好在君悦结婚,可惜,陪她到最后的,却是别人。 “以陌,对不起。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不期待你原谅,但是……对不起。” “都过去了,韶迟快下班了,他会来试西装。你……” “我只是来看你一眼,等会还有个产品发布会,我呆一会就走。”看到她的抗拒,他隐约心痛。在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涌起一阵冲动。 “以陌,跟我走。不要嫁给别人,跟我一起走,我知道你对我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 “你放手,暮寒,你别这样。我们回不去了!”以陌被他拉住手腕,挣扎了起来。 他突然抱住她,死死地。仿佛要把她勒进血肉里。以陌轻轻地叹息,不再挣扎,她感觉到他的无助,那是她不可救赎的伤。 “就一会儿。当是朋友的祝福,让我最后抱一会儿你,让我记住现在的感觉,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点记忆。只要一小会就好……”他恳求道,脆弱得像个孩子,“以陌,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不,我承认。暮寒,我依然爱你。但是,在我最难最难的时候,是韶迟陪我走过。再没有那么一个人,疼我宠我如他。如果没有他,安以陌早已经死了。我的命是他给的,我只能选择他。”以陌闭上了眼睛,第一次这样真诚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暮寒,我爱你。可是,现在的我,爱他比爱你更多。” 生命中的两个男人,一个用来忘记,另一个用来相守。她不否认掉自己的任何一份情感,云暮寒是她青春记忆里最美的一笔,而陆韶迟,则是她毕生的托付。她爱云暮寒,可她更爱陆韶迟。这,就是答案。 “谢 谢你,我明白了以陌,我祝你幸福。”他更用力地抱了一下她,然后放开,“以陌,我也会很幸福的。” 以陌眼眶有些湿,心存感激。她知道云暮寒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知道她会内疚会牵挂,所以他一定会好好活着,活得幸福,不让她难过。云暮寒,真的谢谢你,这样爱过我…… “你会来参加我的婚礼的哦?” “一定。” 他转身离开,不让自己有时间去眷恋。原来,爱到深处,真的可以做到坦然祝福。其实早在以陌动手术的时候,他就向老天许诺,如果以陌能够活过来,他愿意放弃这段感情。 看着云暮寒离开,以陌会心微笑。其实,她很幸福,狠狠爱过,狠狠地被人爱过,这一生,早就没有遗憾了。 第三十五章 尾声?倦鸟迟归 (二) 一个声音在心底问她,安以陌,你的世界毁了吗? 时间行色匆匆,不经意,日历就翻到了终点。云暮寒看着请柬上那红色的日期,心里暗自苦笑。只为了让以陌放心出嫁,他要装做欢喜地到君悦,对她说那声:恭喜。 今天的以陌很漂亮,她穿着雪白的婚纱,站在水晶门前与往来宾客握手,那灿烂的笑容,是他这一生看过的最美风景。曾经,他想过自己有这么一天,亲手为她挽上发髻,牵着她的手,对她说:我愿意。 但这一切,都轮不到他。早在六年前,他就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幸福。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人,慢慢靠近,然后带她走远。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陆韶迟迟迟没有出现,让她一个人站着,独自应付宾客。一想到这些,他在心里就忍不住责怪起陆韶迟来。这小子,这个时候了,难道还要忙公事吗? 正午时分,太阳都晒到头顶了。陆韶迟都没有出现,看以陌的神情,显然是有些焦急了。她对着来往的宾客,敷衍地笑着。突然,莫欣颜跑向她,焦急地递给她一张纸。不知道她们两说了些什么,只见以陌脸上顿时没了血色,若不是莫欣颜及时扶助她,恐怕她会立刻瘫软在地。 他隐约感觉到不对,立刻朝以陌小跑了过去。 “以陌,怎么回事?” “韶迟也不知道搞什么,今天突然……”莫欣颜看到是云暮寒,立刻焦急地解释起来。 “韶迟他病人有突发情况,所以要紧急手术。他来不了,不过没关系,婚礼继续。”以陌打断了莫欣颜的话,她扶着墙,努力地站稳身子。一双嘴唇因为牙齿的紧咬而泛出惨白色。 “以陌!”莫欣颜震惊地看着安以陌,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她还要说这样的话。 “我是新娘,这里我说了算。韶迟只是暂时来不了,婚礼照常进行。我会跟宾客解释的。”她提起婚纱的裙摆,款款地走上红毯。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宣布婚礼开始?”她看了眼目瞪口呆的司仪,冷冷地吩咐道。云暮寒对她这样的神情再熟悉不过,明明就是痛到了极点,却不肯示弱半分。那样强装出来的坚强,像一触即破的烟花,让人疼在心尖。 司仪显然是经验老道,大肆地吹嘘新郎有多么敬业,在大婚当日还在手术室救死扶伤。以陌一直在旁边僵硬地笑着,只有双眼中流露出的哀伤那么明显。云暮寒不禁唏嘘,他的以陌……终于长大了。她强韧得如同峭壁上的蔷薇 ,无论他在不在她身边遮风挡雨,她也能迎着风雨,开得那样恣意,恣意却……疼痛! “既然新郎不在,那这杯酒自然是要新娘喝了。大喜日子,一定要喝。” 到了敬酒的时候,以陌被人团团围住。那些都是陆韶迟以前的同学,大家没想到一直对女生没什么兴趣的高才生,居然会找一个这样乖巧灵气的女人做老婆。他们一看到以陌就忍不住兴奋,一个个地劝着以陌喝酒。一旁做伴郎和伴娘的陈楚洋和莫欣颜有些看不下去,连忙说以陌动过大手术,绝对不可以饮酒。谁料以陌也很爽快,举起桌上的一杯满的五粮液,笑呵呵地说她替韶迟喝。 云暮寒看到她举杯,那杯酒足足有二两。她那样的身体,怎么经得起这样干杯?他二话不说,刚想上前阻止,岂料刚走到以陌旁边,就听到酒杯落地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以陌仰头朝后倒去,云暮寒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抱住了晕倒的她。 “叫救护车!” “送医院,快!” 婚宴现场顿时混乱成一片,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新娘会突然晕倒。云暮寒抱着她,莫欣颜蹲下身为她做急救。以陌安静地睡着,周围很吵,可是她听不见。她满脑子只有陆韶迟在信上说的那句话:对不起。一个声音在心底问她,安以陌,你的世界毁了吗? …… “到底怎么回事?”急救室外陆兆坤有些气愤,他不停地打儿子的电话,但电话那头却是提示:已关机。 “韶迟到底搞什么?结婚当天玩失踪?还把以陌给急昏了过去。他不小了,这种玩笑怎么开得?”亲戚朋友也纷纷指责,逃婚这样的事情怎么也不像他会干的。大家纷纷看向陆兆坤,谁不知道安以陌是陆兆坤好朋友的女儿,难不成是他以老爸身份逼陆韶迟娶这个女人,而一向听话的陆韶迟终于奋起反抗?看这个女人,瘦瘦小小的,毫无过人之处,怎么配得上陆韶迟。大家想到这一层,对以陌多了几分轻蔑。 “我们也不知道韶迟到底怎么回事,他突然就参加了‘medecinssansfrontieres’,而且没有告诉我们。今天上午,他和志愿者上了飞机,我们才知道这件事情。而且他挑的还是战乱最多的肯尼亚。”莫欣颜担心地皱起了眉头。 “都是那个女人,我儿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肖仁心已经气得破口大骂。 “大家安静点,不要吵到以陌,她现在很虚弱。”陈楚洋从急症室出来,摘下口 罩。 “她怎么样了?”云暮寒迫不及待地问道。 “她怀孕了。不过……她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生孩子。”陈楚洋话音未落,云暮寒已经冲进了病房。 ———————————————— bs我吧,我就是爱天涯侠医,偶就是故意的,偶就是要让陆韶迟去当无国界医生,偶就是要最后狗血一把,雷雷更健康,原谅偶的恶趣味吧…… 陌上的结局也是团圆啊团圆% 话说我有报应了,今天采访冻成了小冰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下班去健身房,跑了半小时跑步机就眼发黑,偶还不知道死活地去跳有氧操,结果跳了半小时满脑子冒星星。偶依然很不死心地继续跑去玩器械,然后我很成功地吐到胆汁都出来了……报应啊报应…… 第三十五章 尾声?倦鸟迟归 (三) “从前的我,不懂得什么是成全。可这一次在美国,看到你生死一线。我突然对自己说,只要你好过来,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云暮寒已经知道真相,你们之间也没有了阻隔,我不该成为你们的负担。我不想你因为感激我,而选择我。我知道,如果我亲口去问你,你一定会说你爱的是我,我不要你为了报恩而放弃真爱。以陌,我到现在才明白自己比想象中更爱你。比起失去你,我更害怕你会因为我而不幸福。我愿意,离开你,成全你的幸福。以陌,谢谢你,这段时间这样陪过我。但我依然不够大度,不能够微笑着在教堂祝福你和暮寒,所以我选择离开,也许是永远地离开云泽。以陌,对不起。陆韶迟。” 以陌安静地躺在那里,枕头已经湿了一半,听到云暮寒的脚步声,她并没有抬头,只是喃喃自语。 “那天试婚纱的时候,他其实一直都在。他看到你抱我,他听到我说,我爱你。他没有听完,他以为我是因为感激他,所以才和他在一起。他决定放手,决定成全。他说你会对我好,可是他没有大度到,可以看着我和你在一起。所以他走了,去了肯尼亚,他说他要在那边做一辈子的无国界医生,直到忘记我。” “你相信命运吗?它一定是一个淘气的孩子,喜欢把人送入云霄,瞬间又抛入谷底。” 信:(内容如题记) 云暮寒拿过陆韶迟留下的信,他突然觉得可悲。原来强大如那个男人,在爱情面前,也会这样的不自信。因为他的懦弱,他伤害了六年前的以陌,而因为陆韶迟的不自信,以陌又再一次受伤。此刻,没有人比他更懂得陆韶迟,他相信那个男人是真爱以陌的,因为只有爱得那样深刻,才会如此惶恐。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才抽身离开。 “以陌,别哭了。你不是一个人,你要做妈妈了。哭多了对孩子不好的,你不用担心,我会去肯尼亚,找回他来。” 以陌,这也是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为了你去求另一个男人回来,为了爱你,而将你拱手相让。 云暮寒轻轻地抚过她的发,然后转身走出了病房。他的身形有些僵硬,为什么他们三个,会是这样的结局? …… “你要做妈妈了,哭多了对孩子不好的。”云暮寒的这句话,以陌记在了心里。她常常会和朋友们说笑,任凭谁也看不出,她是个被丈夫遗弃了的女人。她的孕前反应很大,只要一吃她就会吐,经常吐得死去活来,但又要继续吃。有时候连肖仁心都看不 下去,让她多休息。可她却总是笑咪咪地说,多干活,以后好生个勤快的宝宝。看见她这么看得开,所有人都放心了。 “以陌,‘陌上云’第三部的人物设置你想好了没有?明天开会要讨论呢!” “行了,你真的很烦耶!你这叫虐待员工,你不知道我身怀六甲,下个月就是预产期吗?”以陌挺着个大肚子,示威一样站在云暮寒的办公室。 “是你自己不肯放假的,你说要是孩子生下来像你一样泼辣,怎么办?”云暮寒调笑道。 “像我一样才好呢,不过像韶迟也不错。韶迟回来,刚好赶上给他取名字。” “以陌……,韶迟他,不会回来的。”听见以陌这么说,云暮寒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他敢不回来,我去肯尼亚抓他回来。放心,他一定会回来的。”以陌并不介意云暮寒刚才说的话。几个月前,云暮寒从肯尼亚回到云泽,说他没有劝回陆韶迟,他说韶迟在肯尼亚爱上了个美国志愿者,打算常驻肯尼亚,不会再回云泽了。谁知道以陌听了非但不伤心,反而哈哈大笑,说云暮寒说的是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她说她知道陆韶迟绝对不可能爱上别人,因为她也不可能爱上别人。他们除了彼此,再没有更多的精力去爱另一个人。 以陌的坚定,让云暮寒欲言又止。 “糟糕,我宝宝又在踢我,一定是又饿了!云、暮、寒!” “行,我给你去拿面包!” 听见以陌的咆哮声,云暮寒立刻起身去拿面包。他真搞不明白,明明吃不下任何东西,她还是坚持一天吃七顿。女人怀孕了以后,真的愿意牺牲这么多?不惜把自己喂成个猪宝宝,也不肯让孩子饿着。 看着云暮寒冲出办公室,以陌吐了吐舌头。这些人,不准她看电视,不准她上网。理由是,这些辐射对胎儿不好。她都快闷死了,她灵机一动,立刻坐到了云暮寒的位置上。打开百度,输入了“肯尼亚”“无国界医生”的字样。 突然,她的手指僵硬在鼠标上。 一条新闻毫无防备地冲入眼帘,穿透视网膜,直击内心。胸口左边的位置隐隐作痛,如同被刀刺破。夕阳落在了屏幕上,以陌眯起了眼睛,才看清楚那些狰狞的字样。她疯狂地搜索着这条消息,希望这不过是一场恶作剧。但越搜索下去,她就越无力。 她终于明白,云暮寒每次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是什么。她终于明白,永远不回云泽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也终于明白,幸福,不过是这世界上最大的幻觉。 在云暮寒去肯尼亚的那个月,南苏丹发生动乱。反政府武装分子逮捕了当地的平民,而一些驻守在当地的无国界医生也不能幸免。因为没有答应武装分子的要求,这些人质,已经全部被杀害。网络上是一长串的遇害者姓名,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办公室的门动了动,在云暮寒提着刚买来的面包进来的时候,以陌立刻关掉了网页。 “以陌,你在看什么?”看到以陌上网,云暮寒有些紧张。 “填申请表啊,我申请了去肯尼亚支教。既然韶迟那个大坏蛋不肯回云泽,那只好我去找他罗。大不了,一辈子在那个荒凉的地方住着,气不过的话就嫁给黑人!”以陌打了个哈欠,不动声色地关掉了最后一个页面。 “以陌!我跟你说过……” “他会回来的!我会等他。” “如果他真的不回来呢?” “那我等他一辈子。” 云暮寒看着她,仿佛并不认识这样的以陌。以陌在说一辈子的时候,目光是他从未见过的孤绝。那是一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愚勇。以陌不理会他的目瞪口呆,抢了他手中的面包,独自走到办公室的观景台边看日落。 点点余辉落在她的长发上,勾勒出一个寂寞的侧影。云暮寒不知不觉就看呆了。她趴在阳台慢慢地吃手里的面包,每咽下去一口,她眉头就会纠结在一起,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吐出来。那样的辛苦,让云暮寒的心也跟着纠结起来。可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她。他突然觉得凄凉,即便陆韶迟不在了,他也无法再走进以陌的生活里。怎么会想到,明明是自己先遇到,可最后迟了的那个却是自己。 以陌将面包狠狠地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咬着。怀孕的期间,她把自己变成了饕餮大胃王,强迫自己多吃一些,这样孩子也能长得壮实一些。从云暮寒的办公室朝外看,可以看到傍晚放学的孩子。有背着书包,扎着马尾的女孩,跟在一群男孩子后面跑着。落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声声的笑传来,以陌的眼睛渐渐地湿润。看着他们,她就好象在看着从前的自己,恍若隔世。 原来,她曾经那么的接近过幸福…… “你们看楼上,好多鸽子,好漂亮啊!” 楼下的孩子们突然抬头,朝以陌站的方向看来。 原来,以陌手中的面包屑落在了阳 台的栏杆上,吸引了成片的鸽子落下啄食。她突然笑起来,咯咯地学着鸽子叫,把手里的面包分给他们。她身后的云暮寒也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来看她,那一瞬间,他们都好象回到了六年前。她看鸽子,而他在看着她。 放课的学生们看着以陌指指点点,她一身白衣,抚着肚子。鸽子在她身边盘旋,一片片地,煞是好看。 她身后,是玫瑰色的天空,仿佛被土耳其蓝的画笔抹过,带着点胭脂紫。 那是梦里希翼过的景色:陌上花开,云暮低垂,倦鸟迟归。 只是孩子们不会明白,为什么那个刚才还在笑的女孩,会突然哭泣起来。而她身后的男子,也早已经泪流满面。 (全文完) —————————————— 终于大功告成,后面会有番外送上,不要说我是后妈,我绝对的亲妈亲妈亲妈…… 虽然这个结局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的6f3ef77ac0e3619e98159e9b6febf557 不过,依然是那句话,爱与惊恐,如影随形。 当陆韶迟自以为自己已经得知以陌的心意以后,他能够抽身离开,已经是一种慈悲。 若要他为以陌打点一切,再亲口从以陌口中证实,怕是为难。 正如他所说,比起失去以陌,他更害怕以陌会因为他不幸福。 陆韶迟是个从未失败过的人,这一次,已经算是他人生最大的挫折。放手比握手更需要力气。 陆韶迟番外篇?肯尼亚夜未眠 如果有一个人,跋涉千里,只为与你重逢。如果有一个人,相隔万里,也愿意等待。那他,就是你的真命天子。相爱的人,不会丢失彼此。就算他们暂时分离,总有一天,会找到对方。 “这是我在肯尼亚支教的第二个月,我已经搬到了这个叫mathare的地方。这里有传说中的非洲大草原,也有贫民窟,到处可见低矮的房子。孩子们很喜欢我带去的巧克力糖果,看到我的时候,会很兴奋地跟我打招呼:wowchinese! 我很喜欢我住的地方,因为这里的黄昏,特别美。推开门就可以看到积雪的山顶,当地人喜欢到这里来看日出。从前很喜欢一部香港电视剧,叫《天涯侠医》。我没想过,真的有一天,我会为爱走天涯。的 明蓝色的天空,葱翠的草原,还有……关于他的记 忆。我想,我可能会在这里住一辈子。周二的时候,我会和其他中国留学生一起去附近的小学给孩子们上课。这里有个叫tom的小孩,非常可爱,他居然知道成龙,会表演中国武术。 这里的治安不是很好,我不敢在街头拍照,因为怕被抢掉照相机。但我总会习惯性地拍下自己走过的路,因为每一次看到这里,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他是不是也来过这里? 拍照,写日记,看他曾经看过的风景,这就是我的生活。 我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爱过的那个男孩,冥冥之中牵着我的手来到这个地方。而我要做的,就是去到该去的地方,遇到该遇到的人。我曾经抱怨过生活,它总是在我最幸福的时候,夺走我的一切。此刻,我明白,幸福,是抢不走的。我可以在一个城市,通过空气与爱的人拥抱。他没有走开,一直住在我的记忆里。而我,一路拾捡着他的回忆,一便便地拿出来温习。 韶迟,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我很想你。” 最近网络上,一个名叫“陌上云暮迟迟归”的博客大受欢迎。点击率已经超过千万,博主用图片与文字,来追忆她的丈夫。留言的很多,有感动的,有祝福的,当然也有质疑的。大家猜测着,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曲折的爱情,明明很接近,却又隔了几个世纪。博客的背景音乐,是那首《恋之风景》。博主仿佛并不在意那些留言,她只是依然行走,拍摄,然后记录。 以陌更新完一篇新的日记,然后伸了懒腰。她看着博客上的留言,微笑。 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可以让她暂时忘却烦恼。这里战乱横行,爱滋病感染几率很高,但她并不害怕,因为她爱的人长眠在这里。在这里,连呼吸,她都觉得可以彼此依偎。 她每天都会把生活记录下来,用日记的形式发到网络。她只是写故事,写她和陆韶迟的故事。很多人都留言,问她笔下的文字是真是假。她含笑过后,却并不回答。 他们没有被人这样珍爱过,自然不知道,原来世界上真有这样的感情,只求付出,不奢望回报。岁月荏苒,你都不会忘记那个人。记忆,只会被时光,打磨得更加深刻。 如果思念能随时间累积 创造另一个天地 风景一定好美丽 恋爱的风景过去比现在还要拥挤 我在这里你在哪里没关系 我的回忆在哪里 让你代我 去忘记 直到我忘了爱上过你 我才拿出来温习 你的回忆在哪里 让我为你好好收集 那已经成为我唯一活下去的动力 …… 音箱里,还飘荡着林嘉欣略带沙哑的声音。以陌总是很固执,面对网友的抱怨,她也不肯更换掉背景歌曲。习惯了听一首歌,想一个人。她很少和网友直接聊天,很多人都在猜测,那个网名叫“陌上花开”的女子,是怎样的冷漠疏离,又是怎样的深情不二。 博客上有个叫“l”的网友,总会让她发一些肯尼亚当地的照片。他是以陌唯一一个会回复的朋友。不知道为什么,他总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名字里的“l”,或许是因为他说话的语气,很像另一个人。 人总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地理由,去接受某一个朋友。隔着虚拟的网络,她看着“l”在留言里喊她陌陌,那一刹那,她会有片刻地出神,以为是另一个人在喊她。她不喜欢别人喊她陌陌,但“l”却始终不肯更改。 她问对方,你为什么要叫“l”。对方开玩笑说,因为他觉得她会喜欢《死亡笔记》里的l。她突然心动,想起自己拉着陆韶迟陪她黑灯瞎火地看死亡笔记的动画片。她说她喜欢l,陆韶迟问为什么,她说,没有理由,她就是喜欢名字里有l这个字母的人。 那样直白的爱情,这辈子再没有力气来一次。 这一天,她查看博客留言。看到“l”说,他即将离开自己呆的地方,以后可能不会上网了。她突然觉得失落,有淡淡的惆怅,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就好象,再一次被人放弃一般。这样的孤独让她恐惧,她鼠标轻点,在好友里将他删除。她突然有点理解韶迟,原来这就是惊恐。害怕被放弃,所以先抽离。韶迟听到了她说爱云暮寒,所以才会选择放手,也放自己一条生路。 生活如此寂寞,就如同苦行僧一样。她的生活,有一半的时间用来记录,另一半的时间,用来思念。前几天她收到一封电邮,邮件的内容是陈楚洋和莫欣颜已经订婚,问她什么时候回云泽庆祝。她说看情况,不是不想回,而是害怕回。所有人都成双成对,惟独她,宁可在一个陌生的国度做孤家寡人。 她关掉电邮,将他们放进了垃圾站。突然,她身后响起了急切的敲门声。以陌皱了下眉,打开了电脑摄像头,拿起了身边的电棒。在肯尼亚的日子,她比以前更懂得自我 保护。以前陆韶迟总是说她不懂得照顾自己,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照顾好自己。她在mathare并不认识什么当地人,除了房东不会有人在这个时间来找她。但房东太太这个月去看自己在城里务工的儿子,是谁,这么晚还敲门? 她小心翼翼地移到门前,透过猫眼朝外看。 砰!看到门外的人的时候,她手中的花瓶自由落体。 她使了最大的力气拉开了门,冲出去,死死地抱住面前的人,就好象稍微慢一点,他就会消失一般。他也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她那么瘦弱,生育过后,身材也没半点改变。 “告诉我,是你。”她在他怀里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是我。” “我是不是在做梦,我可以不可以不醒过来。韶迟,我好怕,为什么我梦不到你,我怕自己会忘记你。”她抱紧他,泣不成声。那是她用生命去思念的一个人,此刻他就在她身边,抱紧她,亲吻她。 “傻丫头。”他吻她的发,声音也在颤抖。 “韶迟,我爱你。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生怕他听不清楚。 “我知道,我一直在等你说爱我。到肯尼亚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我在等你来找我,亲口说爱我。你知道吗,被武装分子抓去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不能死。我死了,你怎么办?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傻瓜,居然会放开你。陆韶迟,其实是个懦夫,以陌,以后再不会了,我不会离开你。” “我也不会让你离开!陆韶迟,你听清楚了,不准离开!”她有些霸道地说,他替她擦眼泪,都是做了妈妈的人了,还哭得像一个小花猫一样。 “韶迟,你是人,还是鬼?” “你怕我吗,告诉我,你害怕吗?” “我更害怕会失去你。”她望着他,含泪说道。 “反政府武装本来要处决我们,营救人员前来,他们一直开火,他们首领受了重伤。我按照无国界医生守则,救了他。无论当地人的政治立场是什么,我都要救他。他也许并不是坏人,只不过信仰不同。最后,他释放了我。我是唯一获救的人质,他们并没有在给半岛台的资料片里,提到我生存的消息。所以,大家都以为我也遇难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因为这些……”陆韶迟将背包放下,里面全部是以陌发布在博客里的照片, 一张张地,都被啊清晰地标注着汉字。 “这条路,是你每天给孩子们上课会路过的。” “你说过,从你住的地方推开窗,可以看到山顶。你喜欢在这里看日出。” “每次去集市,你会路过一片低矮的民房,每天都有一个黑人音乐爱好者,站在自家的屋顶唱歌。我刚刚也遇到那个男孩了。” “你说礼拜二会去托儿所做义工,从这里过去,不过十分钟的路程。” “你看,这些全部都是你在博客贴的照片。这里是你家门前的小路,这里是你路过的风景,还有这里,是你门前的植物……” “韶迟,告诉我,你准备了多久,这些照片,这张地图,你准备了多长时间?”太多的惊喜,让她感动哭泣。 “我回了云泽,陈楚洋被我吓了一大跳。我看到了我们的孩子,我妈妈和爸爸抱着他,我第一次看他们两老人家这么默契地做同一件事情。他们告诉我你在肯尼亚,你不知道当时我多担心你。我怕我们又会错过。我在网上,看到了你的博客。你不知道每次看你在博客上写的那些话的时候,我有多心痛。我对自己发誓,我一定要亲自去找你,跟你说对不起。我一定可以再找回你。” “l是你对不对?”以陌突然迷茫地抬头,看着韶迟。他轻轻点头,低头吻她。 “以陌,他们很想你。”他低声呢喃。 “我们可不可以,暂时不要回去?” “啊?” “在这里,可以生好多个小韶迟和小以陌。”她点起脚尖,在他耳边说着她的坏心思。他会心一笑,再不犹豫,低头吻了下去。在抱紧她的时候,他还不忘记伸手,关掉了电脑边闪烁的摄像头。 陌上花开后来在她的博客“陌上云暮迟迟归”中写道:“如果有一个人,跋涉千里,只为与你重逢。如果有一个人,相隔万里,也愿意等待。那他,就是你的真命天子。相爱的人,不会丢失彼此。就算他们暂时分离,总有一天,会找到对方。地球是圆的,不是吗?” l在那篇文章后回复:“耶苏说,信我者得永生。她曾问过我,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奇迹。我说,只要寻找,只要相信。我一直相信,兜兜转转,相爱的人一定还会在一起。” 很久以后,以陌问陆韶迟,如果她那时候已经离开mathare,他会怎么办? 陆韶迟回答,他会找寻,并一直找寻下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