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似锦江南梦》 妖女 若天朝是一华贵的装饰品,江南就是这装饰品上的美玉。 四季如春,温润如玉,江南总是能吸引到各色各样的人来鉴赏这块美玉。 唐有白居易‘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宋有苏东坡‘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亦有黄庭坚‘炉烟郁郁水沉犀,木绕禅床竹绕溪’。 而今也有诗人大赞江南之景。 江南之景古已有名,而江南之情也不下于其景。 江南的女子都继承了她们的家乡,她们的容貌是诸神细心雕琢而出。一颦一笑都都带着特有的温柔,特有的灵动,能不为所动的只能称为圣人。 现今各式各样的人聚集江南,或是柳岸河旁吟诗作对;或烟花之地寻欢作乐;或举杯谈笑共谈未来之事。 江南的繁华已非一日两日。 却是今日,江南的人又多了几倍。 不是因为别的,只因大事都赶到了今年。 武林盟主花似锦不知什么兴趣,突然召集群雄召开武林大会,说是赢得头冠之人可成下任盟主候选之一。这条件已引得各路英雄好汉跃跃欲试,而名妓陈渺渺要去助威的消息不径而走后,原本由于的人士都下定决心去了。 千金难见陈渺渺,可见她是多么有名的了。天下男子,谁不想一睹陈渺渺芳容? 据说见过陈渺渺的男子,如痴如醉,甚至连工作都不能。这样一位女子,谁不想见见? 江南中最繁华的地方当为‘烟雨巷’。虽它名巷但其实并不是巷,它是一条街。而这街上有驿站、酒馆、客栈等地方,此街在江南中间,四通八达,是出入江南之人必经之地。而它繁华,却也不仅是这样。 烟雨巷最有名的就是烟雨楼,听这楼的名字不说也能猜到就是那烟花之地。而陈渺渺就是其中的花魁,可里面除了陈渺渺外也是美人如云,妖魅的鬼魅、清纯的燕燕、柔美的诗吟。。。简直集天下之美眷,不管你喜欢什么样的都能挑到。 而就是这天,烟雨巷里来了一个女子,此女子却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先不论她倾国倾城的长相,只说她周身的气质就让人不敢动非分之想。就像是神圣的清莲只能观望,而不能亵渎。 微风轻起,柳树扭动起了窈窕的身躯,小摊上的帆布也摇晃了起来,女子乌黑的发丝也被吹起。。。 周围的人倒吸了口气,忍不住向后退去一步。 那女子,虽生的绝美,可左脸颊被发丝盖住的地方,本应白皙的皮肤却被暗红的疤痕遮住了。蜿蜿蜒蜒的在那脸颊上,说不出的诡异与。。吓人。 女子似丝毫不在意的向酒楼走去,可却抬起手缕了缕发丝,而纤细的手也以极好的角度掩饰了脸上那抹红晕。 她走到靠窗的位置刚刚落座就有店小二殷勤的过来。 女子只是要了桌与她旁边客人一样的饭菜,还有几个馒头,就不再说话。 店小二是察言观色的人,她不说,他也就不多问,到了厨房报上菜色回来后才发现那绝美女子旁边竟围了几个醉酒的大汉。 “小妞,陪爷去睡睡觉如何?”带头的大汉抖动着他的赘肉,耳红脖子粗的吼出这句话。 那女子只是闭目养神,丝毫没有反应,安静犹如旁边并没有那些人一般。 带头的大汉见那女子连眼皮都没都不动,不觉恼怒了起来。他伸手去抓那女子,却还没近身,身体就有鼓酥麻感传来,顿时倒在了地上。 其他人见大汉倒了,都以为他是醉倒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其中还夹杂着嘲讽的语句。 可当有人要扶起他时,却摸到了暖乎乎的液体。将他翻转过来,才看到他口鼻流出黑血,已经死了。 见到血的人们顿时清醒了几分,掏出兵器就像那女子砍去,也不见那女子有什么动作。几个大汉就已经软绵绵的趴在地上。 只有离远一点的那人没事,颤抖着指向那女子,问道:“妖女!你是什么人?” 那女子听到‘妖女’二字睁开了眼,眼眸如水流过,初看时以为妖艳之极,可仔细看去,却发现清明无比,那是一双没有被世间污染过的眸子。她轻启朱唇,声音也如水般清灵:“洛柔青。” 而那要跑出去的大汉,在洛柔青话音落尾后也摔了下去。 短短盏茶的功夫,却死了5个人,酒楼里见多识广的江湖人士都继续谈笑自如。可当地不会武的人家却吓得倒在了桌子下面。 店小二季云虽然见得不多,但也知道他们这些江湖人的事管不得、惹不得,而几次的打打杀杀也磨练出了他的意志,他不慌不忙的将菜和馒头给洛柔青端上。然后继续去招呼其他人。 剩下的事情还是交给官府的好。 洛柔青平淡的将饭菜嚼咽下,优雅的姿态仿佛自己是处在绿意盎然、溪水淙淙的郊外,而并不是有着五具尸体的小酒馆。 说也奇怪,尸体味道总会招惹苍蝇之类的昆虫,更何况尸体上还有血迹?可是偏偏这五具尸体不仅没有腥臭的味道,更甚于还有种淡淡的清香,虽然不浓重,但却让人心凝神往。 洛柔青再次举筷,可这次她却迟迟没有夹上。离的近些的人,可以看清,她正在努力夹向一个丸子。可是那丸子偏偏不随她意,她夹东侧,它便向西侧划去,她夹西侧,它又回了东侧。 季云在不远处招呼别的客人时,无意间看到了这一幕。不一会,洛柔青的面前就多了一个汤匙。 她抬头,看到季云后,放下筷子,结了账,走出门去。 而季云掂量着手里明显过多的银子,也没有说些什么,将其收到了账柜之中,并在账本上标记好:巳时,女客,青衣,未找银,一两三钱。 洛柔青离去后,在场的人原本以为她会迅速离开案发现场,而刚刚的淡然也不过是假装。却没料到全都想错了。她步速和进来的时候丝毫没有变化,而且目的地就是对面的客栈。 刚刚客栈里的小二原本就在无意间看了这‘热闹’,本来摆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却没料到洛柔青竟向他所在的店里走来,顿时惊慌不已。 相较于季云,这小二只是一个刚从家乡出来的新手。所有的事情都不大了解,双腿不自觉的打颤了起来了。 而洛柔青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走进了客栈。刚刚‘无意’目睹对面酒楼事件的老板财千万连忙出来迎接。 他以前是号称‘一毛不拔铁公鸡’的江湖杀手,而年纪大了些后就退隐了江湖,在这江南开起了客栈,日子过的倒也自在。而江湖上知道他名号的人自然也不少,以至于他这客栈一直都是平平安安的。 做了那么久的杀手,即使不是什么值得高傲的职业,但也是水里来火里去的。难免有几分自傲,对江湖小辈甚是不屑。 然而洛柔青刚刚那杀人于无形的手法,连他当年风头正起时都比不过。虽然若硬拼也不至于拼不过,但两败俱伤的事情对于他这生意人,还是不要的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 财千万直到把洛柔青送到了房间,才放下了心来。刚刚她是怎么杀人的,或者其他人看不出,但他总是老辈,知道她若是发怒,会导致什么后果。毕竟。。那样的杀人法轻易而广泛。 “狗子,收拾了桌子,今晚要有贵客来。”财千万清了清嗓子,喊吓的湿了裤子的小二去收拾,却没想到狗子一动不动,心里不由的一惊,快步走到狗子面前,“狗子,喂,狗子!” 这个时候狗子才颤颤巍巍的转头,声音满是恐惧:“老。。。老板。。。我腿软。。。动不了了。” 财千万一听,伸手打了小狗子的头一下:“死狗子,吓死你老子我了。” “老板你不是我老子。。。” 财千万瞪了狗子一眼,拿起算盘:“竟然敢顶嘴的话,这个月的月钱再扣五钱。” 狗子一听,立马站了起来表示抗议:“老板,不带你这么敲诈的,本来就没俺多少工资,让你这扣扣、那扣扣,俺没钱娶老婆了。” 客房里的洛柔青听着大堂的喧闹,嘴角有着淡淡的笑容,她品着手里已经凉掉失了味道的绿茶。 茶面倒影着她浅茶色的瞳孔,淡淡的瞳孔,似水流动。可是,真的很淡,那浅褐色的瞳孔比普通的人更加浅,即使炎黄子孙的瞳孔都是褐色的,但她的瞳孔却仿似被泡过很多次的茶梗,失去了以前的颜色,只剩下浅淡。 刚刚,有一瞬间似乎吃出了味道。 明明已经失去味觉很久了。 是不是,吃了这里的食物就可以恢复味觉?是不是,在这里就可以再交到朋友? 大堂中财千万与狗子还在口水战,洛柔青听到后心里有了些暖暖的感觉。那些常年而来的寂寞与孤独,似乎被冲淡了许多,不再那样凉透心扉。 然后,她看向对面的酒馆,刚刚那一丝甜味、半点苦涩,是在那里尝出来的吧。不是平时带着血腥的味道,而是真正的甜味和苦味。 她视线所及之处,季云已经带人收拾了起来那几具尸体。。。 店小二 酒楼的店小二季云见那美貌女子走后,就带人收拾那几具尸体。 即使这江湖过客,见惯了打打杀杀,但是店里死了人,影响总是不好的。 季云虽说是店小二,但却也可以说是这家酒馆的管事,老板虽然开了酒馆,却许久都不见来一次。而这店几乎就是季云管着的了,酒楼之中的杂役都极其听他的话,仿若他才是这酒楼真正的主人。 本来,杀人这些事是应该报官的。可见到那女子有恃无恐的样子,季云就知道报官,那根本没用。官府对这些江湖人士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若是报了官还是给自己找麻烦。 下人刚刚要抬起那尸体,季云突然抬手制止。 他看着那几具尸体眉头微皱,季云本来生的就姣好,这样一皱眉,徒然添了几分冷淡、几分威严,身上那冷漠的气质完全被凸显了出来。 虽然季云不是江湖人士,但那几具尸体血为黑色,而且尸体竟然散发出摄人心神的淡香。 而且。。。季云看着一只苍蝇悠悠慢慢的飞在尸体旁边,而突然。。。掉了下去,一头扎进了黑色的血中,再也不动。 其实,这尸体旁不是没苍蝇,而是全部都是死苍蝇。 这几个人是被毒死的! 可这样,叫他怎么清理尸体? 在季云沉思的时候,已经有人嫌麻烦伸出了手。季云来不及阻止就看着那只手摸到了尸体。 “快松手!”季云清冷的声音响起,那人还来不及反应,手上就传来了酥麻感。再看去,手指已经变成了黑色。 那人吓得大叫了起来,在场的人也向那个方向看去,却看见了一副奇异的情景。 原本应该是店小二的季云,手上竟不知何时多出了几根银针,他准备迅速的封住了那人手臂的几个穴道,冷声道:“你在这等着。其他人也不要动这些尸体。” 然后,他起身,大步向对面的天福楼走去。 洛柔青收回视线,将手里的茶杯放回桌上,起身走到了门前。她打开门,而门前刚好是举着手的季云。 季云有些尴尬的收回手,低下身子作了个揖,有些文人的气质,却掩饰不住他身上的冷傲感:“洛姑娘,还请你把解药交出。” “解药?”洛柔青浅淡的眸中仍是如此清明,笑的轻柔,让人感觉舒畅,可声音却如她青色纱衣般清冷,“我身上只有毒药,并无解药。而且,我没有对你下毒。” 季云秀气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在店里那么久也是听过的,用毒杀人的人一般身上不会带解药。但是,她们身上的毒药往往就是解药。 季云开口,换了一种说法:“那请洛姑娘将身上可以以毒攻毒的毒药拿出来。” 洛柔青笑意僵在了嘴角一秒,转身走回桌旁坐下,抬手将茶倒入杯中:“这位公子,不过来喝喝茶润润口么?” “在下只是区区店小二,不敢与姑娘同席。”季云的声音不卑不亢,黑色的眸子里丝毫卑微的意思也没有。 将茶饮下,洛柔青笑了起来,声音如银铃轻摇:“店小二?公子谦虚了,你若只是小二,那杂役刚刚就没命了,也不可能撑到现在。” “在下只是幼时在山中和师傅学习了些医术,若是能再精些,也犯不得现在在这里求姑娘。”季云声音里带了些许恼火,为平时冷清的声音添了些许威严。 洛柔青轻叹了口气,风从窗口吹入,带起了她左边的发丝,露出了那蜿蜒的疤痕,血红的痕迹,宛如凝固在脸上的血泪。 季云看见那痕迹,心里惊讶了下,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心里不觉惋惜了起来这清美绝色的脸蛋。 若没有那道疤痕,这位洛姑娘和那名妓陈渺渺到底谁更胜一筹呢? “那么小二兄,你的名字是?”洛柔青将被吹起的发丝顺好,转头看向季云,眼里似有霞光流过,潋滟的迷人。 “区区贱名,不足挂齿。”季云顿了下,最终还是公式化的回了洛柔青的话。 洛柔青手拖住脸颊,眼里是看一件有趣玩物的神色,末了说道:“和我做朋友,怎么样?” 季云被这眼神看得十分恼怒,却不好发作。 “在下不敢高攀姑娘。”他的声线是一惯的清冷。 “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那么珍贵的毒药我怎么好给你呢?”洛柔青看够了,就收了视线,却在暗地里撇了撇嘴,但是她把玩杯子的手,极好的掩饰了那一动作。 “季云。”季云咬咬牙,才吐出了自己的名字。 洛柔青拿起刚刚季云没有喝的茶,给他端了过去:“季公子,你站了那么久,喝口茶润润嗓如何?” 季云看着那茶半晌,端起来一口喝了下去。 本来应该已经无味的茶水,此刻竟然有了淡淡的香甜味。季云愣了片刻,开口道:“谢姑娘的解药。” 洛柔青笑而不语,未曾看仔细的眸中却闪过了恶作剧的光芒。只是快的让人看不清,还以为是眼波流动而来的勾人滟色。 季云转身的时候,她才开了口:“季公子,解药亦为毒药。你当真是不要性命了?” “如若姑娘想要我的命,我季云早已命丧黄泉,既然不要,应该另有打算吧?”季云头也没回,向对面的酒馆走去。 洛柔青关上门,嘴角的笑意消失,冲着季云离去的地方做了个鬼脸。然后迅速的向四处张望了下,整理了下衣襟,再次走到到圆桌旁,拿起茶水,淡然的坐定,仿佛刚刚那一幕没有发生般,似是无意的看向对面的酒楼。 季云走到对面,用刀子将自己的手腕划破,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白皙的手腕留了下去。 他将血喂到了已经昏迷的杂役口中,不宵一刻,那杂役手指上的污黑就已褪去。 真是,十分有意思的人啊。可是,也很不会看人。 至少他刚刚就没看出来,他的酒楼差点就要关门大吉了。 洛柔青自小与毒物为舞,方才也许他人没看出来那几个醉汉身上的不对劲,她可是感觉的清清楚楚。 那些‘醉汉’所喝的是名为‘千步不倒,一步而亡’的药酒。这种酒,在洛柔青幼时有接触过、也差点因为其丧命。 酒名之所以叫做‘千步不倒,一步而亡’,是因为喝了它的人是不会中毒,而且反应和醉酒之人毫无差异。但是会带着奇异的香气,只是那种香气普通人闻不出,只有他们常年接触此类东西的人才能辨别。可是一但喝了此酒的人再次饮其他的酒,就会马上毒发。 而这次毒发,身上的香气就会散的很远,凡是闻到这味道的人都会中毒。虽然不至于死亡,但轻者会武功尽失、浑身软弱无力。重者则是全身瘫痪,终身在床。 虽然不知道是谁下这样的毒,但是那些人进去酒楼也明显是再去喝酒的,所以她就杀了他们。 或许这样做不是最好的,但是最快的。 可是却好像没人理解她… 洛柔青看着那湛蓝的天空,有些郁闷的鼓起双颊,然后又笑了起来。青色的纱衣在空中飞舞,眉目间笑意如花,与春意盎然的江南如出一彻。 季云将尸体处理好后,天已经暗了下来,他感觉头昏沉沉的,四肢无力,就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一般。 是在自己身体里的毒开始发作了吧? 杀人于无形的快速毒,克星竟然是发作如此缓慢的毒,这世界上的药理就是如此奇怪。 正在这时,洛柔青走进酒馆,坐到了午时她坐的地方,抬起眼来就看到了脸色苍白的季云。 他的皮肤本来就是比较白皙的,而现在添上了苍白的颜色后,竟没显出病态,反而因为降低了冷漠的感觉,而出现了书卷的文人气息。 由于中午时发生的事,酒楼中就没人敢去招呼洛柔青了。 只有季云敢去招呼她,可他却浑身虚弱无力。闭了闭眼,他凝聚了些力气,向洛柔青走了过去。 洛柔青看着他迈出一步后要摔倒的样子,嘴角染了些笑意。 “客官要些什么?”季云的声音虽然听起来还是那样冷清,可是仔细听的话却不难发现他的声音里细微的颤抖。 眼前的事物有些模糊,季云不由得用手撑到桌角以支撑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倒下。 洛柔青的笑声隐隐的传到他的耳中:“你为什么不找我要解药呢?” “若你想给也就给了,不必我放下尊严去乞求。”季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许多。 洛柔青很奇怪,季云他身上明明是粗布白衣,可是却能完美的凸露出他的身材,在夕阳的映照下,竟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纤尘不染,如若神祗。 洛柔青并没有动,像午时一样。只是季云的力气渐渐恢复了,他低低的到了声谢,却不料再走开的时候让洛柔青拦了下来:“救命之恩怎么能一声道谢就了事呢?” 季云的眉头又皱在了一起:“那洛姑娘还想怎么样?” 洛柔青想了想说:“我在江南的这些日子你要负责我的饮食。” 季云看看她,又看了看这一屋子的人,最终答了个‘好’字。 他感觉,如果他不答应,那这一酒馆的人,都是他拒绝的祭品。 娃娃亲 既然已经答应了,季云就亲自去下厨了。不一会袅袅的饭菜香味就飘了出来,酒楼的老客都为此着迷,已经有多久不曾吃到那非凡的美味了? 洛柔青坐在窗边继续闭目调息,虽然她看起来没什么事,但是毒的反噬和来江南前受的内伤,已经让她有些支持不住了。 而因为中午的事,酒楼里不管是武林高手还是无名鼠辈,都被她的用毒能力震慑住了,不敢再轻举妄动,就连敢从她旁边过的人都没有。 洛柔青坐在那里,只有偶尔微风拂过她的发梢,带起墨黑的长发,形成了好看的弧度。 直到她眼前突然黑了许多,才意识到竟然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她的面前。而她竟然才捕捉到! 此人定是武林高手。 这是洛柔青的初步判断,而当这个意识出现的时候,她已经准确的拿起了筷子,准备作为暗器。 可等她睁开眼睛后,那个动作就硬生生的停住了。 落入眼帘之中的是一副让女人都自惭形愧的容颜。 白皙的皮肤仿佛吹弹可破,高挺的鼻梁却线条柔和。细狭的桃花眼半眯着,里面似乎有波动的湖水映着岸上的花枝,灵动勾人。然而那双漂亮的眼睛却似乎有迷雾一样,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发丝如墨,披散在肩头,似乎连发髻都是懒的扎的人,可是这样,竟然没有一丝杂乱,反而让他的气质邪魅了很多。就连他嘴角那抹笑容都是恰到好处的,似乎与人很贴近,实则却那么疏远,风雅邪魅却拘礼不越的笑容,可是那样的笑容,竟显得如此温柔。 明明是那样一副吸引人的面孔,然而洛柔青只是看了眼,将筷子放回,便再次闭上了眼睛。 “柔青,那么久不见都不打个招呼,太让人伤心了。”男子声音万分委屈,可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洛柔青睁开眼,疏远的距离感却消失了,身旁柔和许多,就连她的声音都是懒懒的:“小世子好。” 男子微笑,眼里有着淡淡的宠溺光芒是让人无法忽略的,声音也极尽温柔:“怎么?不叫我小柿子了么?” 谁都不会想到,这样如桃花一般的男子,内敛却是十分温柔的。若要一个比喻,便是包着桃花外衣的柿子,如洛柔青曾经为他取的名字‘小柿子’。 就在酒楼内人的视线都被这面如桃花般的男子吸引时,在厨房的季云也已经走了出来。 当他看到洛柔青对面的男子时心里小小的惊讶了下。 然后再看到洛柔青那样放下自己冷清面具,与那男子攀谈时,眉头又微微皱了下。 但走近后看清那男子的面容时,他的惊喜又压过了一切。 “老板。”季云脸上染上了一抹微笑,他本来长相是属于清秀的类型。但是那抹微笑,如雨后散去乌云后的第一抹阳光,竟然是那样的耀眼。 茕夜看到季云后也还以微微一笑,然而看到他手中的食物时笑容就带了几分宠溺:“小云你是知道我要来么?竟然做了那么一桌好菜。” 季云微微摇头,刚要开口,话就被茕夜夺了过去:“来,小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洛柔青双颊微微鼓起,嘴里嘟囔着:“不用介绍了,我们认识。”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茕夜虽然那么说,但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别说脸上的表情,就连语气都没变半分。只是手不安分的向洛柔青鼓起的双颊进发。 “这整个江南还会有你不知道的事情?”洛柔青任由他捅自己的脸颊,在嘴里的空气消失后,声音显得有些闷闷的。 季云这才发现,原来他那样似乎总是隔着层膜的老板,也是会有亲近的人。而洛柔青那样的人…竟也会在老板的面前卸下自己的面具。 他们两个人关系好亲密。 洛柔青没有注意到季云有些探究的眼神,夹了口菜咽下肚,明明闻起来是那么好的味道,却仍是味同嚼蜡,本来开始的期盼顿时成了失望。 但就在菜咽下的一瞬间,清甜的感觉涌了上来,已经失去许久的味觉,竟真的复苏了些。 心情好了些,于是语气也好了些,洛柔青笑着赞叹道:“很好吃。” 洛柔青的笑,不是想象的那样妖艳,清淡的如一汪甘泉,丝丝甜入人心。 一直以来都冷淡的季云,这次竟然看呆了。 茕夜似乎不喜欢这气氛,轻轻咳了声。 季云这才反应了过来自己的失态,他说了声要去招呼其他客人,就走了。 而那背影,竟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茕夜嘴角挂着温柔的笑,静静的看着许久不见的洛柔青,当眼睛看到洛柔青时,才发现她眼里还是那样清明,似乎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刚那笑容的‘过分’。 茕夜将洛柔青鼓起的脸颊,再次捅漏气后,微笑着说:“虽然我不介意你和小云,但是你是要娶我的。” “娶你?那个娃娃亲?”洛柔青笑意更甚了,面容上清艳的感觉被冲淡许多,消失了那层隔离感的她,更让人想去亲近。 她拿起手边的杯子,透过里面清白的酒水,似乎在看些别的什么东西:“长大之后,我一定会来娶你。” 茕夜的笑容依然如初,眼里甚至也染上了点点笑意:“确实有这样说过。” 洛柔青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悦耳的声音飘荡在酒楼中,让人心情愉悦了许多:“那你就真的张了一副比女子还娇嫩的容颜等着我来娶啊。” 当初说‘长大之后,我一定会来娶你。’的那个人是洛柔青,而被说的对象却是身为男子的茕夜。 虽然洛柔青自身受伤很重,但还是和茕夜小酌了几杯,叙了叙旧。 谈话间酒馆外的天也已经黑了,茕夜看出了她的伤势,本来想让她住到他的府邸,但还是被洛柔青回绝了。 看了下外面没有连碎星也没有的天空,茕夜淡笑着叹了口气:“柔青,你还是那么固执。” 洛柔青却是伸手扯了扯茕夜嫩滑的脸颊:“你倒是变了不少。” 茕夜将折扇合上,用扇柄轻敲了下洛柔青的头:“你想太多了。” “就是有变啊~”喝过酒的洛柔青虽然没有耳红面赤,但是语气已经软了下来,声音听上去如撒娇一般,十分腻人,“小时候,如果我不答应你说的话,你总是缠着我的。可是现在才问了我一遍…而且性格似乎也变了…变得好温柔哦…我给你取那个名字是因为在柿子树下看到的你,不是想让你变成这样…” 说着洛柔青伸出一根手指在茕夜面前晃了晃:“就一遍,我回绝了,你就不问了。” 茕夜将洛柔青手中的酒杯拿过来,然后饮下。他抬头看向窗外,视线刚好落到了那水波粼粼的湖面。回忆就那么无预料的占满了他的脑海。 还记得那一日,也是有如此的湖泊。 那个时候,他们还在北方。 那一年的春天,来的相对是比较早的。梨花在四月已经开了。 梨树在湖泊的周围被种植,棵棵整齐的排列着。从远处看去圣洁的白色簇拥着,让人看后仿佛可以放松心情,放下一切烦扰。白似雪,却非雪。 而与雪的最大不同,便是那含苞未放的花苞,清雅的白色里,带着淡淡的粉色,犹如含羞的女子,不肯绽放她那一刻最美的微笑。 纯洁的白色中偶尔出现一抹粉色,还有那清淡的香味,让寒冷的初春多了似美好。 湖上的冰刚刚开始化去,却还有薄薄的一层,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映在那雪白的梨花上多了几分绚丽。 北方初春的早晨,还是同冬天一般冷。除了为了讨生计而不得不出来的一些小摊贩,街上几乎就没什么人。更不要说这看上去就让人寒颤的湖旁。 可是偏偏那日早晨有那么群小孩子凑在梨树下。前日晚上,他们已经约好了,早晨的时候要聚到树下比试。比试的项目是摘到树上的梨花,其实梨树并不是很高,但对于那些小孩子来说,已经有足够的高度。 聚在树下的几乎都是男孩子,而女孩子这个时候都在家中或睡觉、或学习琴棋书画、或认真的拿着针线刺绣、或请了夫子来教。 但若仔细看,却也能发现一个小女孩。她梳着羊角辫,脸和小手冻得红扑扑的,就连有些丰腴的身体也在此时显得如此单薄。 而那个小女孩就是洛柔青。 那个时候,她是洛家的掌上明珠,每天被人伺候着,乃至于体形有些偏胖。由于她跑起来慢,还有大小姐脾气,喜欢‘欺负’人,大家都渐渐疏远了她。 前日,她溜出家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许多小孩子都凑在一起。那个时候他们就是在商量这个比试,他们看到她后对她说,只要她能摘到梨花,他们就不会再疏远她。就算她跑的慢,也会带她玩。而且也会迁就她的任性。 被疏离久了的洛柔青十分珍惜这个机会,还没等人家说完,就已经答应了。 今日早晨就带着她的得力手下小柿子——也就是现在的茕夜来了。 先去摘花的是一个体形欣长的少年,他长洛柔青3岁,是这一块有名的‘才子’。他小小年纪就懂得包容,学识在同龄人里也算很多,而长相更不用提了,这个年纪就已经显示出了长大后的俊朗。口碑在大人中极好,也是孩子们的暗恋对象。 洛柔青也是他众多暗恋者之一。 他轻轻一跃就到了树上,摘了枝梨花后,再一跳就落到了地上。 孩子们除了小柿子,无不鼓掌赞叹的。 洛柔青见小柿子爱理不理的样子,用手肘拱了他一下,然后在他耳边问:“你们都是一个年纪,差异怎么那么大?” 小柿子依然是淡淡的笑着,也不见回应。 他确实也大洛柔青3岁,只是身体羸弱,动不动就生病,导致了他和洛柔青一样的身高,加上他红唇柳眉,很多人都认错他是女孩。 而那个少年显然也是那么认为的。他踱步到小柿子前,将手上的梨花献给他。却被小柿子一把打开,那是他第一次拒绝别人。 那少年愣住了,大概是他没想到小柿子会拒绝他,脸上满是错愕的神情,然而错愕的神情渐渐变成了愤怒,他扬起手打向小柿子。 ‘啪’的一下,小柿子的左半边脸很快肿了起来。 这一声将洛柔青对他的幻想也打破了。她跑过去护在小柿子面前,恶声恶气道:“你干嘛打人!”少年冷哼了一声,就离去了。 洛柔青的眼神追随着那个少年一会,最终下定了决心移开了视线。 少年走了,其他的孩子似乎觉得无趣了,也要离开。 洛柔青咬咬牙,向小孩子们走的方向喊道:“要是我摘下梨花,你们说的那些话还算不算!” 小孩子们回过头,开始有些惊讶的看着她,而后其中一个懒懒的挥挥手:“你能在辰时结束前摘下来的话,就算。” 小柿子仰头看着已经升起的太阳,阳光落到树上,斜斜的影子形成了罗盘。 距离辰时结束,大概不到半个时辰了。 而洛柔青竟然真的就去爬树摘梨花! 大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许多人都看着这早晨就开始爬树的小女孩,指指点点的。 有的甚至于已经认出了她是洛家的小姐,窃窃私语的声音最后上升到无所顾忌的说话。小柿子在旁边急的不行,可是只能看着洛柔青一次次爬到树上又一次次摔下来,丝毫忙都的帮不上。 而辰时…已经过了。 可是她固执的出奇,还是一次次爬到那颗对于大人其实并不算高的树上。在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以后,至少她已经鼻青脸肿了。她终于摘到了梨花。 可能是因为摘到花后放松了的心情,洛柔青突然从树上跌了下去,而这次…是跌入那一汪如寒潭般冷冽的湖水。 湖上的薄冰被她砸裂,她直直跌入了湖水里面… 岸上的人有的尖叫,有的彷徨,有的迅速跑开…可是却没有人去救她… 小柿子不谙水性,可最终下定了决心,跳了下去。 湖水很冷,像是冬日冷冽的暴风雪,刮的身子生疼。湖水很呛,让他无法呼吸,他有那么一瞬以为自己会死,而那瞬间…他想明白了很多事,决定了很多事。 再次醒来时,看到的是洛柔青焦急的脸庞与挂在她脸庞的泪水。 他想伸出手想擦去她脸颊的泪水,可是却一点力气都没有。然后她看见洛柔青安心的笑容,他听见她说:“你等着我,长大之后,我一定会来娶你。” 然后她就离开了,和她旁边的那个人。 而再见就是很久很久之后了…那个时候,她甚至不知道,他会说话了。他儿时因为体弱,是个哑巴,而在那次淹水之后,他奇迹般的会说话了。 可是他会说话那一日,她消失了,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了北方。整个洛家动用了所有的势力,却寻她不到,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的时候,只有他等着她。 他那个时候坚信,她会回来娶他。却不想这一等,发生了那么多事。 当初那个搓掌他的少年失踪了,可是却没有人知道他失踪的原因,只是他常在的那里,留下了一摊血与那血上染红了的梨花,纯洁的梨花,在那血中开的如此妖艳。 …而洛柔青自然连他的死讯也不知道。 小柿子他竟然也从下人摇身一变成了信王府的世子。而再次见她,也认不出来了… 烟雨楼 洛柔青从梦中醒来,她擦了下额头的虚汗。 似乎梦到了她与师傅离开家之前的事情,是因为很久没见小柿子的缘故么? 不过那个梦,到也帮了她。 她闭眼倾听四周的声音,除了虫鸣,还有那细微的脚步声。 如果不是这个梦让她惊醒,恐怕她就见不到早上的太阳了。 窗边一个人,屋顶上两个,门外三个,一共六个么?看来并不是官府的那帮废物。 洛柔青听着周围的动静,做了初步的判断。 虽然对洛柔青来说,那些人只是一些杂碎,但是醉意未退,加上她受了重伤,就算料理杂碎也是费事的。 不过—— 洛柔青动了下袖子,她的指尖迅速的出现了白细的粉末,若不仔细根本看不清那里是有东西的。 刚刚想将指尖的东西洒出,房间突然亮了起来。她有些诧异的回头,冲着来人笑道:“私闯女子闺房,季公子真是好兴致。” 季云看都不看她一眼,淡淡说:“醒酒汤放在这了,洛姑娘若还是醉意就将它饮下吧。” 这三言两语之间,屋外的人已经撤了,洛柔青不着痕迹的将毒药收起。走了几步到季云身边,将醒酒汤一口饮下。 “洛姑娘,若没有什么事的话,季某先退下了。”季云声音仍然是淡淡的,没有情绪。 “等等。”洛柔青伸手拦在季云面前,“我饿了。” 三更半夜,这样季云去哪给洛柔青找吃食?而他也不可能回酒馆之中给洛柔青做饭,那样会吵醒别人。于是他选择了沉默不语。 “你要管我三餐的,不准耍赖。”洛柔青突然换了个语气,一时间让季云没有反应过来。而他反应过来后,也将那样的表情动作归为酒未醒的原因。 “……” “如果你管不了的话,就陪我去一个地方吧。”洛柔青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调皮的笑容,那笑容落在那张清艳的脸上,竟然不显突兀,相反…竟然…很可爱? “你…” “嗯?” “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季云斟酌了许久,才吐出了自己的话。 客栈外的红灯笼孤独的闪着幽幽的红光,挂在那里显得十分阴森。 整条街上掩去了早上的繁华,显出了凄凉的感觉,走在街上就连这暖暖的天气,都显得有风刺骨。打更的声音在街周围响起,于是更加衬托了阴冷。 但是只要从这条街向前走到第二个口,然后转个弯—— 另一幅景象就映了出来。 女子们薄纱披肩,肌如凝脂,笑靥勾魂,细眉弯眼,霓虹灯下,尽显风骚。 莺肥燕瘦全数搜罗到这条街了。 这条街在晚上繁华之极,而聚集了最多男子的地方自然是烟雨楼。烟雨楼如其名,袅袅生烟,翠音似雨。从那里流露出来的,是迷惑,是放纵,是如烟般的生活,是似雨般的情愫。 魅惑的气息围绕在整个楼中,那是人类放荡出自己真实一面的地方。 尤其是今夜,想进烟雨楼中的人数竟增多到已经排到街外了,而其他楼中却显得空空荡荡,原因无他,只因名妓陈渺渺,决定在这夜献舞。 当下,洛柔青和季云就站在这人群之中。 洛柔青一袭青衫,手中纸扇摇的潇洒,头系青色丝带,头发绑成了男子的发髻,整个人如风流书生般鹤立鸡群。 季云仍然是蓝色长衫,可料子却不是他在酒馆时那粗布之衣。蓝色丝绸镶着金色边沿,银线勾勒出云彩的形状,配上那清秀的脸蛋,让人看去有眼前一亮的感觉——除了他现在像是生病般惨白的脸色。 这两身衣服是洛柔青潜入某处‘借’来的,虽然她确实受伤很重,但是轻功还是没问题的。 “季兄,我的计策如何啊?”洛柔青将声音放的低沉,笑起来眼弯弯的,映在里面的灯火光亮。都似乎赛过了晴天的星星。这一笑,吸引了不少女子向她看过来。 季云抿嘴不语。 所谓计策,就是季云跟着她来这吃吃喝喝,但却不算是季云的‘失职’,只当这顿饭还是他做的。 当时他并没想到她竟是要来这个地方,也就答应了下来,现在只能说——很后悔! 他怎么也料不到,一个女子,而且长相如此清艳,怎样看上去也是那种高洁的人,而她的思想,竟然会与外表如此不符,简直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太没有女子的矜持了!也太超脱纲常了! “这两位公子,请里面落座。”楼中迎来一女孩子,看上去15、6,处于成熟却仍有羞涩的年龄。她走到洛柔青与季云面前,声音脆甜。 洛柔青笑着说:“谢谢这位姑娘。”然后向前走一步,扇子回收,右手揽住了女孩的腰。 女孩的脸上浮出朵朵红晕,她们向前走了几步,洛柔青回头向还在原地的季云喊道:“季兄,快点跟上啊,君子一言…”说着,她用扇柄挡住自己的唇,笑着将头转了回去。 季云知道洛柔青指的是哪件事,即使再不情愿,还是跟了上去。 洛柔青和季云的‘后入为主’引起了公愤,楼外的人都开始吵吵嚷嚷了起来。 季云见状想出去制止,可刚站起来了,洛柔青就举筷将鸡丝放到他嘴边:“季兄稍安勿躁,不如吃点东西压压火,喝点小酒去去惊?” 他撇了洛柔青一眼,再次坐了下去,自然是没有吃那口菜。 洛柔青将鸡丝放入自己口中,拿出手帕拭了拭嘴角:“季兄,你若不满意的话可以喊鬼魅、燕燕、诗吟过来,虽然没有陈渺渺美貌,但也是不差的。” 季云不语,拿起筷子将刚刚洛柔青吃的那道菜送入口中一口,顿时感到过咸,连忙灌了口酒下去。却呛的咳嗽不止。 “季兄,你怎么了?”洛柔青听见咳声连忙回头。 季云摇了摇头,却在心里明了了几分。 如洛柔青的话,外面果然渐渐安静了下来,只因为…陈渺渺出来了。 她脸上蒙着白色的纱,隐约可见脸颊的轮廓。先不论长相,光是她的身材就能迷倒万千男子,更何况她眉目间风情万种,眼眸中犹如春水荡漾。 但是—— 季云转过头看向旁边女扮男装的女子,她丝毫不输给她,只是美的地方不同罢了。 “感谢大家在这里等着渺渺,渺渺真的很荣幸。”她的声音如敲落在薄冰上的水滴,低低的,脆脆的,又轻轻的,很是让人遐想。 说着她走到临时达成舞台的正中,旁边的侍女递上一铜盆,她伸出手将其中沾水玫瑰用两指夹了出来。 妖艳的玫瑰似乎是刚刚采摘下来的,仿佛上面的红色能滴下来般。水珠顺着玫瑰的茎流到了陈渺渺的腕上,映的人更比花娇。 “这里是渺渺刚刚采下的花,它的刺已经被渺渺剔去,而这花,希望给在场的某位公子。”陈渺渺将纱幔轻撩,艳丽的唇畔吻上了鲜红的花瓣。 场下一片吸气,一朵玫瑰,现在成为了在场之人的目标。 陈渺渺将花放到另一个侍女端上的盘中,笑道:“今渺渺想为大家起舞,只可惜没有伴乐之人,不知哪位公子愿为渺渺奏乐?” 在场的人开始私语起来,他们其中也不乏文人雅士,只是今都没带乐具过来,谁能知道陈渺渺竟会出这样一题呢? 不过若是极好乐器者倒是随身带着乐器,只是那样爱乐成痴的人,也不会到这种地方的。 “渺渺小姐,不知我可有此荣幸,为你伴乐。”站起来的是一个白衣公子,长相尽显阴柔之美,但却不缺少男子的阳刚之气,极容易看出他的性别。 季云看到那人后微微愣了下,而洛柔青的笑容也从脸上消失了。 那长相妖孽,笑容风流,却掩饰不过温柔的人,不是茕夜又是谁? “原来他指的有事,就是这件事。”洛柔青轻轻呢喃,转眼间,她又变回了平时的洛柔青。只是她看着茕夜上台,轻轻啜了口酒后也站起身:“只有琴,无箫岂不孤独?” 说着,她飞身上了舞台,将腰间的玉箫拿了出来。 茕夜看见她后,神色似乎微微一变,但仔细看去却什么也没有。 烟雨楼一时间琴箫争鸣,古筝潺潺如流水,箫声苍翠如水溅。 陈渺渺合着琴箫之音,翩然起舞。起如蝶,落如燕,衣袖纷飞,纱绫满间。其中的身影更是引人入胜。 莲步轻移,点顿不差,花瓣飞舞间,陈渺渺的身姿轻盈,在场的人那时候都不约而同的想到,恐怕连神仙,都无法舞出此舞。 也许,这可比杨贵妃当初迷倒唐玄宗的霓裳羽衣舞。 琴声与箫声十分默契的停止了,但仍然有余音缠绕,那舞也在最后一转后停了。 那一刻,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仿佛还沉浸在那琴箫和鸣,天仙舞曲的情境中。 传说,那日的琴箫之声在烟雨楼久久不散,最后竟然绕梁三日。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先鼓掌了起来。而后一波波,掌声如雷震。 “感谢两位公子,可这花只有一朵,不知两位谁想要?”陈渺渺向小柿子和洛柔青行了一礼,拿起盘中的玫瑰问道。 洛柔青淡然一笑:“我得以见渺渺小姐之容就已很满足,花的话,给那位公子便可。” 说完,她下了舞台,拽起季云向外走去。 茕夜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眼神一直追随到二人的身影埋没在了人群中,才收了回来。 陈渺渺自然也把这眼神,收在眼中。 可等洛柔青走后,茕夜仿佛变了一个人般,笑容从温柔变成了妖艳,和他的脸颊十分相配。眼神中也充满了莹莹笑意。像极了一朵盛开的桃花。 “这位公子呢?可稀罕渺渺的这朵花?”陈渺渺掩下了心中的惊讶,走上前去,将花举到茕夜面前。 茕夜右手执花,左手搂住陈渺渺的柳腰,薄唇轻吻她的额头:“比起这花,我更想要这位花中仙子。” 陈渺渺轻然移步,裙摆飘起,步伐轻盈,构成了一个优雅的回旋,不着痕迹的从茕夜怀中脱出:“渺渺十分荣幸能得到公子抬爱,只可惜渺渺非自由之身…”说着她抬起眼帘看向茕夜,眉目勾人。 茕夜浅笑,月牙似的眼中闪过一丝让人看不懂的情绪:“那怎样才能得到渺渺小姐的芳心?” 陈渺渺的眉目微弯,能看出她是在浅笑,然后她轻轻向后侧过身去。她这么一侧,原本在她身后被挡住印有牡丹的屏风就显露了出来。大朵大朵的红色牡丹,绣的栩栩如生,妖艳的就像是…吸食过人血一般。 在屏风后隐隐有个人坐着,这人在之前是没有的——至少在陈渺渺献舞前她不在。 屏风被旁边的两个丫鬟拉开,在桌旁软塌上的人就这样映入了人的眼帘之中。 她身着红色衣袍,身体略微消瘦,香肩隐隐露出,仔细看却也看不真切。虽然看上去已经过了妙龄,但是风韵犹存,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气质。 那人拿着长长的烟枪,烟嘴由银制成,烟杆上有这奇怪的花纹,在烟雾中若隐若现,看不真切。她吸了口烟,红艳的唇畔中吐露出薄烟。 那人从软塌上起身,红衫极地,向着茕夜的方向走来。 陈渺渺向着来人屈膝行礼:“妈妈。” 她那一声‘妈妈’将在场人的思绪都唤了回来,刚刚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人竟会是这闻名天下‘烟雨楼’的老板。 她会让人有不属于这样的感觉,只因为她身上那一丝无论怎么掩盖都无法遮住的贵气,那样的气质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青楼女子的身上——就连陈渺渺也是没有的。 她的嘴角弯出恰好的弧度:“若是有谁今晚看上了我家渺渺,只需——”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嘴角的笑容变了弧度,让人不禁窒息:“只需要当上武林盟主,便有这资格。” 这话未落音,场下就已经一片静谧,连屋外风过的声音也能听清。 他们想过要娶陈渺渺的条件:黄金无数、高高在上、绝无二心…,只是从没想过竟然会是那样一个条件! 而这样一个条件说简单亦简单,说难也难。 对于那些武林人士总是能有办法的,不管怎样他们都对自己的武功很有信心。而那些想去赶考的书生,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可能性了。 谁能想到,名满天下的名妓,确切的说应该是才妓陈渺渺,她要嫁的人竟然不是高官,而是那些打打杀杀的‘粗人’。 茕夜嘴角扯出抹奇怪的微笑,让人察觉不到他的想法:“如此,在下便告辞了。” 说完,他将手里的红色玫瑰插在陈渺渺发间:“这花在我手上也是糟蹋了,倒不如香花赠美人。” 待他走后,周围的人也三三两两的散了。有些一看就是习武之人的脸上有着兴奋的表情,显然是跃跃欲试。而书生装扮的几乎都是低垂着头,偶尔还会摇晃两下,嘴里念着之乎者也、孔夫子的大道理。隔天,这一晚的事情便以传遍了江南。绝大部分听到的是正确的消息,虽然可能有些夸张。但有一小部分人听到的消息就变成了这样:陈渺渺的心上人是花似锦。 后来两个消息越传越广,衍生出了多个版本,但不管那个版本最后都是指向武林大会,而因为这些消息,这江南之中有聚集了更多的人。 心性 一围红墙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各种消息,红墙内有个很大的园子,里面种植着各种不同的花,但所有的花都是一种颜色——白色。 也不知道是园子的主人酷爱白色,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梨花在风的吹拂下,抖下几片花瓣翩翩而落。在梨树下有一石桌,石桌旁边坐着一白衣男子,梨树的枝桠掩住了他的脸庞,让人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他薄艳的唇微微勾起,似乎在笑。 “主人,这是今年最新的花茶。”旁边鬓角已花白的中年人,将手中的托盘放下,取出在其中的白瓷印花茶具,熟练的将茶倒好退到了一旁。 男子没有去拿那茶,闭上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微风带起梨花飞舞,有些俏皮的落入了那瓷具之中。 “似锦~”远远的,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随着声音,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回廊之中,他走出回廊,有些苍白的脸颊映在了阳光之下。 刚刚沏茶的中年人看见他后,行了个礼便走了下去。 黄衫人直接坐到了那梨树之下的石凳上,一口喝下石桌上的茶:“花似锦我问你,你真的要那么做?” “有些事情,不做是不行的。”淡淡的声音飘起,磁性却空洞。 黄衫人望向头上的梨树,刚刚急躁的声音缓和了下来:“即使将来会后悔?” 似是停顿了下,而后单音节的‘嗯’字飘了出来。 有些事情,不做是不行的,即使将来会很后悔、很后悔。即使…将来会有杀了自己的冲动,也必须要做,至少现在,他不会后悔。 经过了一天的折腾,第二天太阳还未出完全,阳光朦朦胧胧映射到大地上时,季云按照平时的作息时间睁开了眼。 他坐起身,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了下疲劳感。 算了算日子,这日也是应该去街上采购扩充库存的时间了。 他习惯性的下床,拿起了在一旁叠好的衣服,刚刚要穿上,才发现自己身上仍然穿着那身洛柔青所给的衣服。 连衣服都没有褪下就睡觉,这事情鲜少发生在季云身上。可见昨日,他真是操劳过度了。 但是昏暗的灯光下他并没有看清,这衣服上除了银线勾勒出的云彩,还有节节松竹隐于云中,只是蓝线用得与衣服颜色极其相近,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的。 看到那竹子,季云对这衣服的感觉不在那么糟了,不知为何,他对于竹子有莫名的喜爱。不过他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将这不属于他的衣服脱下、叠好,换上平时自己的那粗布蓝衣。塞了些碎银子在荷包中,挂在腰带间系紧,便出了门。 虽说还是清晨,但温暖的气候还是将沉睡着的人们从睡梦中唤醒,来享受这晨间特有的新鲜空气。 小贩们早早的出摊了来,旁边的店铺也几乎都开了张,只有几家要盘出去的店还在闭着门户。又因为练武的人经常是早起的,大街上已经十分热闹了。 季云买了些菜,卖菜的人也几乎认识了他,都直接给了最低价。而更熟识些的,都拉着他说要给他讨老婆。他也都回以淡淡的微笑搪塞了过去。 “这个…”犹如淙淙流水拍打溪石的声音传了过来,即使喧哗,也能听的那么清楚。 季云一下就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和卖菜的商贩道了别,转头向前走去,没几步就看到了蹲在一个小男孩面前的洛柔青。而现在她眼神里有着少有的迷茫,看着小男孩手中的…糖葫芦。 “这个好吃么?”洛柔青看着这眼熟的小吃,回想记忆里那东西的味道,好象是…酸酸的? 小孩子把糖葫芦向前送了送,问道:“姐姐,你要不要吃?” 洛柔青闻见酸酸的味道,摇了摇头,然后站起来走开了。可是季云清楚的看到,她的目的地就是卖糖葫芦的小贩。 小贩感觉到有人来了,立马抬头。结果当看到是洛柔青这样一个清丽脱俗的美人时,就移不开眼了。 洛柔青淡笑,她这一笑,小贩的眼瞳更加没有了焦距,就像是失了魂一般。 “小哥,这个多少钱?”洛柔青的声线还是清清冷冷,只是她的右手却有些用力的攥着自己的裙子,绿色的长裙,被她攥出了些褶皱。 季云将这些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又清明了些许。 小贩有些混沌的伸出一个手指,洛柔青见他这样,从荷包中掏出一两银子搁在他手里,拿了窜糖葫芦离开了。 而她自然不知道…她付了那糖葫芦的价钱的1000倍——那糖葫芦,只是1铜钱而已。 季云见她走的云淡风清,显得对世事都了然于心,可实际上却不谙世事的样子。眉头微微皱了下,但随即又平静了下来,只是不着痕迹的跟上了她。 这一路上,洛柔青也没做什么。而周围的人不知是因为知道她昨日在酒楼的种种作为,还是因为她清丽绝俗的面容又或者是那不染污秽的眼眸。总之,小偷小摸或者是多要银钱的事情倒是没有,只是有时她会因为商贩不知所指的价钱而给多许多倍…然后再仿似熟知于心的走开。 而那样的行为发生在她身上…却又些滑稽了。 人人都说相由心生,可她这样的心性,却生出来这样的面容,实属不易。 玩了也不知有多久,太阳已经到了头顶,而风也渐渐稀少。按照树影来判断,大概已经午时了。 洛柔青的肚子有些不争气的叫起来,可是当她想去找季云时,转身却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走到哪里,似乎是迷路了。 热腾腾的香气顺着风飘来,不远处有两个摊子,一个卖着香喷喷的包子,另一个摊子只是卖馒头而已。 可想而知,包子摊前人是很多的,而卖馒头的摊子只偶尔有几个穿着不雅的人去买些,然后站在那里便吃了起来。而为那馒头铺更‘增色’的就是旁边那个小乞儿。那小乞儿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周围还围着些苍蝇… 说也奇怪,那馒头铺的主人竟然不去赶他走。 一般人会去哪个地方买吃食,是显而易见的。 洛柔青向前那里走去,看见她的人都让了个道,好让她早些买了包子。毕竟她的面容,在谁的眼里都感觉不是排队那种人。 可是她走到包子铺前还没站定,就转身走向了馒头铺那里。 她将手中咬下了一个红果的糖葫芦递给了小乞儿,然后找老板要了两个馒头。 卖包子的人只是惊讶了下,就再次继续卖他的包子。而看到这幕的人都暗暗佩服起了洛柔青的善心,却不知道她只是因为觉得吃东西没味道才去买馒头的,而那糖葫芦…也是因为丝毫味道未尝出,却不知怎样处理,正巧看见了那乞儿,所以给了他。 可是当洛柔青要付账时,才发现她的荷包已经变得空瘪瘪了。 她的神色仍然十分平静,只是心里想着要用什么去抵账。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头上那支钗子,只是那玉钗是她15时,师父下山回来送她的,对她来说是很珍贵的。 正当她决定了要用钗子作为馒头的钱时,身后一只手申了过来,看着那被洗的有些褪色的蓝布料,洛柔青回过了身,不出所料,替她付钱的正是季云。 “哦?季公子今日怎么有空在外面呆那么久?”洛柔青勾起唇角,唇角的弧度刚好形成了嘲讽的笑意,“该不会是和小柿子一样忘不掉渺渺小姐吧?” 季云知道她是对茕夜的事很在意,因此对她的嘲讽丝毫不在意,只是淡淡道:“洛姑娘上次来酒楼时多付了一两三钱,季某只是来还这钱而已。”说着将买完馒头剩下的一两二钱给了洛柔青。 洛柔青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她本来是想对季云说,他是应该管她饭的人,而馒头的钱应该他付。然后再找点别的事情挖苦他。可是到了最后也没说出来。 毕竟,他是他而茕夜是茕夜。 师父说过,不能因为一些事情而迁怒别人。那样是很不公平的。 季云看了看太阳的高度,大概估计了下时辰,才发现自己已经晚回去了很久。而菜,也已经不是那么新鲜了。他背好菜,向酒楼的方向走去。 洛柔青见他要走,连忙跟了上去:“……你……” “……” “你饿了么?”她有些不习惯的问出话。 季云本来是不想回答的,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的关系,他竟然听出洛柔青语气里有那么丝紧张,那么丝期待。 他摇了摇头,表示不饿。 “那你…累不累?”季云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动作就已经对洛柔青造成了极大的鼓舞。 本来十多年在山中的时间,让她十分害怕与人交往。可是…似乎和人交往也不是那么难。 季云仍然摇了摇头。 而洛柔青已经完全颠覆了她最初的形象,她就像是刚刚冲出牢笼的小鸟,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见到什么都要问一问季云,而季云也只是点头或者摇头,只在必要的时候说些话。 本来季云是不必这样陪着她的,可是他似乎有些无法抗拒洛柔青脸上的笑容,不是那种开始装出来的清雅笑容,亦不是那种带着嘲讽味道的笑容。而是那样不符合她年龄的笑,属于小孩子最纯真的笑,如她清澈的眸子一样吸引他人。 而这短短一路,竟又让他们走出了两个时辰之久。回到酒楼时,已经是黄昏了,周围都染上了暖暖的橙色。就像是洛柔青的心情一样,她的心情,在中午之后就变成了暖暖的。 酒楼外,季云幼时种下的几根早已长大的竹子,在夕阳的暖风下摇曳,似乎在迎接着他们的归来,又似乎…在暗示着有什么即将发生。 红衣男子 洛柔青回到客栈后浅褐的眸子就一直望着窗外的已经暗下来的天空,静静的思考着什么。 早上的时候,她刚刚到市集就听到了些关于那晚的消息,关于陈渺渺的事情。关于她要嫁给未来的武林盟主的事情。 但是如果那武林盟主是女的呢?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徒然泛上些恶趣味,比如说,是她。 如果那个武林盟主是她的话,陈渺渺还会不会嫁给她? 而这次出山,也是因为师傅吩咐关于武林大会的事情,他只叮嘱了不准胡闹,却没有说她不能参加这次武林大会。而且参加武林大会不算是胡闹吧? 这武林之中百年来没有一个女盟主,并不代表以后不会有,也不代表这个盟主不会是她。 古有女子贤淑、不文、不武为德的说法,可她偏偏要将其打破,因为她是洛柔青。而且小柿子他… 如果她当上武林盟主的话,小柿子就没有机会再娶陈渺渺了。他小时候明明是一直跟着自己的。 那次分别后,再次见面的情景是怎样的来着?天空似乎不似这般清明,很是阴沉,没有一丝星光… 那个夜里,她趁师傅闭关的时候偷偷出去,想去抓早上看到的棘蛇,那蛇可是极其少见的,据师傅所述要越海才可能见到,可是早上的时候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和师傅描述一模一样的蛇:淡褐色缀有深色箍环。 夜晚的树林寂静的吓人,只是有时会出现虫鸣和蟾叫或是草间稀稀碎碎的声音,而那稀碎声就是她要找的源泉。一般会有那种声音出现的地方,就有蛇的存在。 这片树林中毒物并不在少数,这些毒物有的是自然生长的,而有的是师傅为了锻炼她所饲养出来的。小的时候,她见到那些东西就会吓得跑到师傅的身后,那时师傅会对她淡淡的微笑,但是却很快的消失在自己面前,让她独自面对那些东西。 开始的时候,她总会以为师傅会来救她,但他从来只是在远处望着这里,却一步都不会移动。为了生存,她拿起身边的树枝和那些缠斗,每次都会弄得一身伤而且中毒很深,那个时候师傅就会帮她解毒,让她养伤。 可是好了后,她又要去面对那些东西。周而复始,她渐渐的习惯了,大了些后,她就能不受一点伤的全身而退。 再大些,那些毒物便不敢接近她了。 因为没有毒物是愿意靠近比它更有剧毒的东西。她身上从小到大中的毒,已经不知道有多少种了。无论是被那些毒物所伤的毒,还是为了解毒而用的毒,都在一点点堆积在她的体内。 她没死不代表她没毒,只是两相中和,不论哪边多了些,都是致命的。 深夜中,有很多毒物窥视着这在夜中而行的猎物,却没有移动一步。洛柔青作为‘猎物’,在让人寒颤的目光下,没有丝毫其他情绪浮现在她的脸上。 突然间,聚集着的毒物一哄而散,林中顿时热闹了起来,但很快却又安静了下来。 洛柔青有些好奇的回身,顺着鼻尖萦绕的的那丝血味的方向用轻功飞去。 洛柔青的轻功是极好的,所以她落到地下的时候并没有惊动到围成一圈的狼。 黑暗之中,狼的眼睛发出森森幽绿,十分骇人。但让人恐惧的并不是它的眸子,而是眸中残忍撕碎猎物的光芒,它们孤傲,却嗜血成狂。 洛柔青从高中隐隐看到狼群围着的中间,那抹纯净的白色。 乌云渐渐散开,月亮撒下银光。银光下,狼群中的男子傲然而立,眼中寒冷的神色有着不逊于狼群的残忍。 而那种残忍却只在月光出现时露了出来,瞬间后,他的眼眸温润如水,如映着桃花春水。与那漂亮的眸子相称的,是那张阴柔的脸颊,连洛柔青都是微微一震。 她开始的注意力,本来只被那眸子吸引,而当看到那脸庞时,有一刹那,她感觉到了月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一个男子,竟然有这样的面孔,而且…这面容竟然有一丝熟悉。 白色的长袍镶着银边,在月光下尤其显眼,纤尘不染,犹如他所在之处一直都是圣洁之地,而非这样黑暗泥泞的树林,而身边也没有着狼群,也没有…狼的尸体。 原本潜伏在草丛中想去与狼群分一杯羹的毒物们,再不敢轻举妄动,幽幽的眼眸与洛柔青一般注视着那里的情况,观察着之后的发展。 本来群聚,就非狼之所爱,但如今,同伴的尸体就在它们面前,于是它们躁动了,拱起背脊,作出攻击的姿势。 当第一只狼飞扑过去的时候,其他的狼一起跟随。电光火石之间,只见白光闪耀,如月光散落,不到眨眼的功夫,周围又再次寂静。 只是地上那些群狼的尸体是无法抹消的,可正中间的人,身上却是滴血未沾,就连那把剑,都没有血,那些狼是被剑气所杀。 此人武功之高,非等闲人可比。 这个想法突然就浮现在洛柔青的脑中,等她再看过去时,那人已经不见了。 冰凉的感觉触碰在她的脖颈之上,温润如水的声音潺潺从耳边流过:“你是什么人?” …… 脚步声打断了洛柔青的思绪,她凭声辨别出那些人就是前几天要偷袭她的人。于是她连忙将蜡烛吹灭,躲到了床底下,指尖已经备好了将要撒出去的毒药。 本来以她的武功,这些人根本就只能算是小卒,但不知怎么得。这一晚,身体里的毒素极不安分的在身体里顺着经脉乱窜,虽然不至于致死,但也是用不了真气的。 窗门和房门同时被打开,洛柔青听到了一个尖细的声音:“人呢?刚刚房间里的烛火还是亮着的。” “肯定没有走远!追!”这是比较粗旷的声音。 正在洛柔青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另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老三,你先别急。刚刚的时候烛火还是亮着,而咱们就在旁边,如果有人出去不可能感觉不到。这人,还在这房里。” 洛柔青皱了下眉,地面极快的将有人向她那里走去的声音传到了她耳中。她在那脚步声止住时,迅速从床底移了出来。而那床也在她出来的一瞬间崩塌。 那个砸坏床的大个子,又抡起双锤向洛柔青袭来。而除了他,还有其他五个人在场。 腰间有垂砸下,后脑有狼牙棒等着,向颈间而去的是细丝铁锁,而后心脏处有长剑续备,头前也有双锥等着她自动袭去。 在她出来前,他们早已计算好。 洛柔青用左手之地,身体向右侧去,右手在她侧身时将手中的粉末撒出。右边的人为了躲那毒药,掠向旁边,而洛柔青抓住那空隙,冲了出去。 她刚刚在的地方已经破成了一个洞…住在这房间底下的狗子闭着眼,双手合十祈祷着,身体紧向墙脚缩去。 洛柔青擦擦嘴角黑色的血,顺着窗户上跳了出去。只是脚步不稳,直直跌向了地上,好在底下有商贩铺在顶棚上的步,才为她做了缓冲。 正在看账的季云听见了响声,向窗外看去。 可是黑暗的夜色中,除了客栈门前挂着摇晃的红灯笼再没其他显眼之物。他似不禁意的抬头看向洛柔青的屋子。 已经没了烛光,大概是睡了吧? 洛柔青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而那六人就紧随其后。体内的毒素乱窜,洛柔青的身体如坠千金,速度也慢了许多。而在后方的人要追到她之前,前面就已经没路了。 栏杆横在了洛柔青面前,而它后面,是一条河。漆红的栏杆已经褪色,显得有些发暗,可是并没有影响这河的景色,相反,更添了些古感,河上有几艘点着花灯的船,从映在纸窗上的影子可以看出,船里的人正在把酒言欢,吟诗作对。 洛柔青刚刚想用轻功飞到船上,胸口就突然剧痛了起来。她捂着胸口,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口吐黑血。 而就在这时,后面的六人也已经追了上来。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洛柔青只能回过头和他们对持。夜风将她的发丝吹起,脸上蜿蜒的血痕将她沉衬得有些摄人:“我并不记得我和几位曾有过仇怨。“ 六人中站在最前方的鼠三,眯着如老鼠一样的眼睛,嘴里发出尖锐的笑声:“嘻嘻嘻,我们只是为民除害罢了。” 洛柔青擦擦嘴角的血迹,挑挑眉:“我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姑娘在客栈之中,不分青红的杀了那五人,难道不算是伤天害理么?”儒雅的白四缓缓道。 洛柔青屡了屡飞起的发丝,嘴角突然就有了抹嘲笑的味道:“几位当时也是在场的吧?如果真的想为民除害,当时为何不出手?” 洛柔青这原本只是随口说出,用来拖延时间的话,却让他们微微一愣。 其实,他们当时不管,也不想管这闲事。这样能杀人于无形的人,他是着实不愿意与之为敌。只是那天过后,江湖里突然有了秘密通缉令,要的就是这女子的一条命。而且那奖赏实在是不能不让人动心。金银珠宝,对他们江湖人来说并没什么用,但是那一本失传的武林秘籍,可就是人人必争之物。而他们也为了那秘籍插上了一脚。 “和她说那么干什么!大家上!”呆头呆脑的恶大大喝一声,将其余几人的思绪拉了回来。几个人连忙发动了进攻。 洛柔青此时却是连拿出毒药的力气也没了,只能闭上眼睛等死。 疼痛没有到来,多出的只是耳边的呼啸声。 洛柔青睁开眼睛,此时她正被人抱在怀里。由于背光,她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只能看到那人半敞着的宽大红衣下露出的白皙胸膛,那样的白,仿佛病态般的苍白。 “各位,此夜如此美景,何必打打杀杀呢?”带笑的声音自头上发出,洛柔青不由得抬头去看,结果嘴里却蹦出相驳的话:“今天没星星,没月亮,哪里美景了?” 红衣男子低头白了洛柔青一眼,可是由于黑夜并开不清他的眼神,然后他继续说道:“黑夜有时也是良辰美景,小娃娃不要不懂风趣。“ 洛柔青暗自努努嘴,这人的声音听起来和自己年龄差不多,怎么到她这就变成小娃娃了呢? “少说废话!把妖女给我交出来!”恶大喊着,就冲了上去,其余五人也紧随其后。 那红衣男子也不见有什么动作,竟已经抱着洛柔青到了那六人的身后:“哎呀呀,不要打打杀杀嘛,对这小娃娃的教育不好。” 恶大见他到了自己的身后,接着反扑过去。却被鼠三拦了下来:“这位公子,虽然不知你是何人,但是今日吾等就卖您一个面子,不在和这妖女计较了。” 恶大听完大喊:“凭什么?看我把那妖女和小白脸砸成肉饼!”说着,就抬起了那对大锤向着洛柔青他们砸去。 可那锤竟然在红衣男子的头上20寸处就再砸不下去。 恶大急得直出汗,那锤却怎样也不能再近红衣男子半分。连二急忙用索将铁锤套住,拽了回来。 “这位公子,我家大哥失礼了,后会有期。”白四向红衣男子微微鞠躬,拽着不愿离去的恶大,与其他兄弟一同离去了。 风吹了起来,将顶上的乌云吹散,露出了月亮皎洁的面容。月光撒到地面上,红衣男子将洛柔青放到地上,他的身形略显消瘦,脸颊如他的肌肤白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小娃娃,看够了?” 洛柔青抬起头,移开了在他胸膛上徘徊的视线,慢慢说:“你没穿里衣。” 红衣男子将抱着的手臂放下,那宽大的外衣随着动作又下降了几分,露出无限风光。他走上前,摸了摸洛柔青的头:“后会有期吧。” 随即他向河边走去。 洛柔青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是什么感觉? 等红衣男子消失在她视线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这是种——苍白感。那种无力的苍白感一直包围着那个男子。即使他穿着火红的衣服,还是掩饰不了那种苍白感。就好像……他的魂魄一直不在似的,他的眼里没有波动,他的笑容充满空虚,他整个人苍白的就如木偶般。即使就站在你面前也会给你一种不存在的感觉。 洛柔青摇了摇头,顺了下自己的气息,走回了客栈。 而这男子的事,也让她忘在了脑后。 污蔑 休息了一日后,洛柔青的精神明显恢复了很多。 第二日的清晨,是在喧闹声中迎来的。 透过纸窗,她能明显的感觉到阳光暖暖的温度,由于夜晚的奔波,她睡觉时并未宽衣,所以仅是整了整衣襟,便走向那嘈杂的源头。 此时,财千万正在客栈门前努力的平息这骚动,不管怎样,这些人实在是太挡他的生意。况且——这些人怎么看都是来找茬的。 “洛姑娘,您下来了啊。”财千万转头,对着在楼梯上的洛柔青挤出满脸商人式笑容。 或许其他人听不出洛柔青几近没有的脚步声,但是财千万他做了杀手那么久,再听不出,岂不丢人?更何况,洛柔青还是伤势未愈。 洛柔青透过门前的财千万和狗子看到了门外的形式。 外面有许多人背着不同的武器,穿着也各不相同,一看便知道他们并不是一个门派,只是‘凑巧’都聚集到了门前。不管男女,身上都散发着杀气,吓得凑热闹的人都在5尺之外不感近步。而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竹席,竹席上用白布蒙着什么东西。 “妖女!快点滚出来!”站在最前头的人,将后背的斧子拿了出来,明显就是一副要拼杀的样子。 洛柔青足尖点地,直接用轻功到了店门口,而在她落地的一瞬间,那名执斧的大块头,也倒了下去。在他身后的武林人士见状,都后退了一步,将兵器拿出。 “请问各位,今早如此这般动气,是为何?”洛柔青没有丝毫惧色,相反的还向前迈了一步,将倒下的那人踩在脚下。 一个女剑客似看不惯她这样,执剑走到了她身边,然后抬起减,用尖端指着她:“妖女!你竟连乞丐都不放过!你的心肠到底是什么做的?” 乞丐? 洛柔青皱了皱眉,此时一阵风挂过,正好将地上的白布掀开,露出了一颗头,口鼻都留着鲜红的血,只是这血,红的不正常。 而看他面色,已经死去一段时间了。而这个人…。 洛柔青脑中浮现出了,昨日自己给糖葫芦的那个小乞儿。而这具尸体,正是那个孩子的。 “我并没有杀害他。”洛柔青的语气稍稍软了下来,她看着这小小的尸体,竟是有些心疼。因为这孩子,即使是在作为乞丐的情况下,也是没有自杀的,即使…作为乞丐,他的眼里还是有对生命的希望。 在昨日,她还看见过那闪着希望光彩的眼眸,而今日,他已经成了一具尸体。而且,虽然不是她杀的他,但他是因为自己而死吧? 突然…洛柔青感觉到了,杀人和杀那些毒物,那些野畜是不一样的。先前她草草了结了那些人命…似乎是错的。 她的师父,那个温柔如水的白衣男子,却是什么为对,什么为错,都是没有教过她的。他交给她的只有如何生存,如何才能不受欺负。 思及此处,洛柔青的胸口再次痛了起来,她一个没控制好,口吐鲜血。 其他武林人士,见她如此,都执着各自的武器围了上来,将她围成了一个圈。 “呵呵…呵呵…”洛柔青突然笑了起来,竟有几分凄美的感觉,“我并没有杀他,如果你们不信,那我也毋须再多做解释!” 在场的人,绝大数都知道她并没杀那乞丐。而且,他们当然也不会为了一个死了的乞丐来讨伐她。乞丐只是一个开战的借口,他们要的是她的人头,是那隐秘于世的秘籍! 季云听得外面嘈嘈杂杂,走出了酒楼就看到了一群人,而那人群之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青色的身影。他身边看热闹的人,小声的讨论着这件事情。只是听了会,他便理事情的始末。 洛柔青,杀了昨日的那个乞儿?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她心性虽然如小孩一般,但是行事作风却古怪的很。 季云站在酒楼门口,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也没有要去上去帮忙的意思,更没有要去帮洛柔青澄清的意思——毕竟,他昨日是见了她给了那小乞丐糖葫芦,若是那时候下毒,对她来说根本是轻而易举。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或者单单是觉得好玩罢了。 洛柔青站在那大块的身上,自然在季云出来时,就看到了那袭蓝衣。 她见他只是静静的站着,并没有上前的意思,就知道了他也是不信她的。 原来,她做人那么失败,出山了将近一月,却连一个帮她说话的人都没有。就连…昨日的好友,不对,季云并不是她的好友。 她甚至没有一个朋友… 突然间,她不想抵抗了。曾经那么努力的和那些毒物周旋,究竟是为了什么? 现在,她已经搞不懂了… 她看着眼前的刀砍下,闭上了眼,迎接疼痛的到来。 “各位,似乎不应这样欺负一个弱女子。”熟悉的声音传入洛柔青的耳中,她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袭绣着桃枝的白衣。茕夜的手握着刀刃,扎眼的红色从他的手上滴下,一滴滴,打红那纯白的衣襟。 这个时候,洛柔青才发现,即使茕夜他长相阴柔,但他终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和她等高的小柿子。他的背脊比她宽阔,他也已经高了她一个头多。 茕夜将手上的刀刃一推,那把刀在空中转了个弯,插入地中。 茕夜笑了起来,让人如沐春风的笑,眼里的迷雾,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似乎这样不善妥当。” 刚刚首先用剑指着洛柔青的紫衣女子,质问茕夜:“你是什么人!” 茕夜转头看向她,而她在看到茕夜的面容时,脸上多了抹红晕,茕夜虽然在笑,但笑容已经降了些许幅度:“只是个路人罢了。” “那就不要多管闲事!”紫衣女子旁边,一粗布白衣男子,将剑抽出,刺向茕夜,而茕夜并没有动,那剑直直刺向了他。 洛柔青微微一惊,挡在了他面前。茕夜脸色微变,那剑刺入了洛柔青的身体里,不过还好是偏了些,只是刺入了她的肩膀,然而,仅仅是莫入了她的肩膀,那银剑却通体渐渐变成了黑色。 那用剑的男子,眼里也有了惊讶的神色,却不是因为那变黑的剑。可近处却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神色,也以为他是因为那剑色,而不知何时到了人群中的季云,很直接的捕捉到了这抹异样的惊讶。 那男子摇着头,后退了一步。 不对,刚刚在他接近那男子身旁一尺左右的时候,明显剑气有了阻碍感,可是那阻碍只是短短一瞬,而后剑又畅通无阻的刺了过去。 这周围,难道有什么高手要保护他们?可是,如果有的话,为什么不阻止他的剑到最后? 茕夜扶住洛柔青,表情虽然还是没有变,但是声音中有了微微怒意:“……还要再闹下去么?” 周围的武林人士,都为刚刚洛柔青挡剑那一幕有了多多少少的触动。一时间,竟没人再去攻击。 “如果她想杀你们的话…。。”茕夜抱好已经因为各种原因昏倒了的洛柔青,眼神平静的扫了一圈,声音淡淡的,“今日的事就到此为止如何?”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离开了。 茕夜说的对,洛柔青是用毒高手,而杀一群人最快的方法就是用毒。他们来时虽然都吃了各种解毒秘药,可是刚刚洛柔青还是轻易就放到了一个,可见他们的解药对她的毒来说,根本无用。 那时已经有些人褪却了,但碍于面子都没有走。可没想到,洛柔青竟然没有再用毒。但是,狗急了也会跳墙。若是她突然想拼个鱼死网破,那么他们不仅得不到好处,反而会丧了性命。而这次,茕夜到正好给了他们台阶下。 人都走后,茕夜喊一旁的季云:“小云,快去帮柔青处理伤口。” “那老板你呢?” 任何人对季云来说,远不如茕夜一根汗毛来的重要。 “这点小伤,我没事。”茕夜眼里有桃花漾水,淡淡流过。他抬头望向不远处,“而且,他们也来了。” 不远处,有细沙扬起。那细沙中一队官兵,带头的人扶着乌纱帽,脸上是急匆匆的神色。 他跑到茕夜面前立马鞠了一躬:“下官参见信世子。” “免礼吧,何必拘束过多?”茕夜淡淡的笑着,“还要劳烦范大人,处理一下…。” 说着,他向旁边侧了侧,露出了两具中毒而亡的尸体,还有一些血迹:“范大人…。您知道该如何做吧?”茕夜声音仍是温柔似水,但里面却多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范材连忙点头:“知道,知道。”然后,回头对那些官兵说,“还不赶快收拾了?” “是!” “那就谢谢范大人了,在下还有些事情,先告辞了。”茕夜撂下一句话,还未得到答复,就走进了对面的酒楼。 范材看着茕夜的背影,脸上冷汗直冒。他可是不敢怠慢了这位信世子,要知道信王爷是在所有王爷中权利最大的,而他只有信茕夜,这一子。 虽然,他现在的名字和他在王府中所用不同,但信茕夜终究还是世子,这是不争的事实。得罪了他,就是得罪了整个王府啊! 想到这里,范材连忙拭了拭额上的汗水,继续认真完成上面交代的事情去了。 坠崖 洛柔青咳了几声,慢慢睁眼。她第一意识就是:这里是哪里? 她所在之处,十分简陋。像是一个小木屋,而且这屋子里散发着霉味,似乎很久没有人用了。她忘了自己受伤的事情了,结果因为起身太快,扯动了伤口。她不禁咧了咧嘴。 这时,她才想起了晕倒以前的事情。 可是…她晕倒前在客栈之前,在城内…而现在怎么看,这里都是郊外。她甚至嗅到了在山中经常闻到的青草味,还能听到鸟兽低啼,虫蛙高唱。 “小娃娃,醒了?”打断洛柔青思绪的是一句带笑的话,这调笑的声音着实让她有些厌烦。 她有些无力的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摇摇欲坠的纸窗敞开着,窗沿上红衣男子随意的坐着,宽大的衣服与黑发在风中交汇到一起,他看着她,嘴角带笑,可是眼中什么都没有。 又是这种感觉,明明是在眼前,却又感觉不到他是存在的。 “你把我带到这的?”洛柔青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喉中也突然感到有些干渴。 红衣男子笑着用手中的扇子敲了敲自己的头:“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还有正事要做,” 所问非所答,洛柔青突然有种想把毒物扔出去的冲动。 红衣男子说罢,便做离去的样子,却始终没动,在僵持半晌后,他回过头问闭目养神的洛柔青:“你不留我?” “你若想留,自然会留下来。”洛柔青悻悻的睁开眼,声音也显得丝毫不在意,只是隐藏在黑暗中的手,悄悄的比了个胜利的姿势。 红衣男子这次真的跳了出去,只是看了看洛柔青,就抬步离开。 “喂,你等等啊…”洛柔青一惊,忙支撑着坐起,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刚刚起身的太快,竟牵动了自己身上的伤口。 她按捺着痛楚,声音有些虚弱:“小红,你别跑!” 红衣男子回头,嘴角仍然是那抹似乎存在,又似乎没有的微笑:“小红?” “你不告诉我名字,我只好那么叫你。”洛柔青扯出一个苍白的微笑,里面掩着淡淡的孩子气,竟然略显炫目。 “随你吧。”红衣男子竟然就接受了‘小红’这个别名,随着他的声音,他的身形已到了洛柔青的床边,他伸出手揉了揉洛柔青的墨发:“我是真的要走了,小娃娃你啊,多保重吧。” 说罢,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洛柔青的视野之中,连一丝痕迹都不剩。 ‘吱呀’摇摇欲坠的门板被推了开,在灰尘的背后,月光映着桃花的气息铺满了小茅屋。 洛柔青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映伤了眼,微微眯了眯:“小…柿子?” 白衣上的枝桠不知何时绣上了粉色桃花,在夜风中随着衣袍浮动,鲜活无比。他坐到洛柔青身边,脸上有隐隐的担忧,纤长的手指覆在洛柔青的额头上,带着丝丝凉意:“似乎烧已经退了,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 “我没什么事。”洛柔青的嗓子仍然有些嘶哑,茕夜将手指竖在她的唇畔上,制止她再说话。 “喝了吧。”他将另一直手拖着的荷叶举到洛柔青面前,喂她喝下里面的水。 喝过水后,洛柔青的嗓子也不在那么干涸了,声音也清润了许多:“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看着她,眼里的迷雾似乎又重了些,嘴角的笑容依旧温柔,吐出的字句犹如与恋人的密语:“私奔。” 洛柔青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那里清晰的映着她的倒影:“私奔…。是什么意思?” 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能把自己心里不知道的问出来,而不用明明不懂却去装懂。毕竟,她在世俗只待了五年,还是儿时那五年,后来和师傅进入山里,对这些事,确实是很不了解。 “私奔啊,就是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抛开世俗、抛开尘物…。”他仍然那样看着她,可是声音里没有丝毫的玩笑。 他掠起洛柔青散落在席上的发丝:“溪叶,你愿意么?” 溪叶是洛柔青真正的名字,而洛柔青是后来师傅给她取的。而洛溪叶那个名字取自父辈对母的恋爱,母亲单名一个‘叶’,于是取名为‘溪叶’。溪叶、惜叶,只是谐音罢了。 而那样一个名字,知道的人并不多。确切的说,知道那样两个名字,其实指的一个人的并不多。 洛柔青刚刚想答应,她愿意,和她的小柿子永远在一起。 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了口。她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来了那日烟雨楼发生的事情。就算她在尘俗呆的不久,但她毕竟不是痴儿,她能感觉出来有什么。 茕夜眼中的迷雾在洛柔青躲闪的眼神下,渐渐清明了起来。 他放开了洛柔青的发丝,仿佛放下了最后一丝眷恋般。之后走到窗前,言简意赅的说:“我们被追杀了。” 他们被追杀了。 事情的起源就是卯时的那场骚动。 那场骚动之后,将进辰时之时,酒楼后院,在苍翠竹子之中,隐约露出一间房间。从窗户看去,一位绿衣女子正躺在木质床上,额上有密密细汗,左肩被刺眼的红色染湿。 洛柔青在那里躺着,妖艳的面颊变得有些苍白,嘴角还有着一丝安详的笑意。昨日还在缠着自己问东问西的人,突然就这样安静的躺在了那里。季云的眼神飘到了那黯淡下来后,有几分形似记忆中的那张脸的主人身上。 那伤口深得已经隐约露出了森森白骨,季云眼光微沉,将浸好药水的棉布轻轻覆在伤口之上。 “小云。”茕夜仍然保持着小憩的姿势,只是已经睁开了眼睛。 季云将纱布的末端绑好,回头看向茕夜,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醒,茕夜的眼中只有淡淡的光:“你当了店小二多久了?” “十五年有余。” “十五年。。”茕夜起身走到洛柔青身旁,用衣袖轻轻拭下她额上的汗珠。衣上所绣的桃花随他的动作撒下一片碎影。 “酒馆来来往往,过客颇多。就算是开始有留恋,到了后来也就没了牵绊了吧。”茕夜在说这话时,屋外忽然起了小风,竹子的影子将他原本妖艳的脸颊凸显成了完整的温柔:“小云,习惯了之后,可是再有人使你有不同的感觉?” 光斑随着风细碎摇晃,衬得季云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早已不会。” 茕夜抬起头,看着清明的天空,却淡淡的说:“似乎,要下雨了。” 天空如茕夜所说的,渐渐阴沉了下来。只是雨还迟迟未来。这样阴郁的气氛中,他一直坐在洛柔青旁边,或为其擦汗,或看着她的面颊,若有所思。 时间就在这阴郁的天空下渐渐流失了,一直到未时左右的时候,本应该在大堂忙碌着的小二之一的大毛突然闯进了后院,而且他的脚步十分凌乱。 “掌柜,掌柜!快逃吧!“他人还未进门,气喘吁吁的声音先传了来。 ‘砰‘! 大毛慌张的推开了门,却被门槛绊倒在地,直接摔到在了茕夜脚边。 茕夜向他伸出白皙的手,声音也十分温柔:“发生什么事了么?” 似乎是不愿意弄脏茕夜的手,大毛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不,不好了!外面的人到处在找您和洛姑娘。说是清早来见洛姑娘的人,几乎都中了毒,说洛姑娘是妖女之类的…。。” 茕夜对他笑笑:“不用那么慌张。” “可是…” “掌柜。”正在此时,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这幕。季云看着仍然云淡风清的茕夜,慢慢的说,“马匹已经备好了。” 大毛张大嘴还不见合上,茕夜抱起床上的洛柔青,对他轻轻说:“那就拜托你和小云看店了。” 说着抱着洛柔青上了后门的黑马。 本来以洛柔青的身体来说,做马车比较正确。但是时下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能尽量不让她受到颠簸。 可是,尽管茕夜已经做好了后事,甚至散步了假消息。但仍然被发现了。不过,与其说是被发现,不如说,这整件事情,似乎有什么人在背后主宰着。 最后茕夜趁着夜色,将马放走,让他们按着蹄印走一段距离,而他则带着洛柔青从另一个方向去。而刚好看到了这废屋,于是便安了下来。 洛柔青听后,有些愤怒的鼓起了脸颊,而茕夜则是轻轻一戳。 “为何如此生气?”他轻笑,让月光都黯然了些。 “当然生气了,他们又冤枉我。”洛柔青刚想举起左手托腮,剧烈的疼痛让她咧开咧嘴。 纱布上触目惊心的红色,让茕夜皱了下眉头:“受伤着,就不要乱动了。” 说着,他将撕下了白袍的长袖,裂锦的声音,在夜色中分外清晰。由于时至夏日,又是在南方,他里面并未多穿,少见阳光的胳膊,暴露在了空气中。 洛柔青看着那截裸露的手臂,不禁用右手按了按。只是,那手臂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柔软,有些弹力的感觉,这是茕夜常年练剑所制。 而茕夜也没有制止她乱摸,稍感无趣的洛柔青,就看着他仔细的为她包扎的样子。 也许是夜晚所致,洛柔青总觉得他那妖艳的容貌,多了份说不出的迷人。 “我好看么?”茕夜回过头,语气仍然温润,只是他那张脸合着这句话,更显撩人。在月光的衬托下,他恍若天人。 而他那桃色的薄唇,也有了想让人咬一口的冲动。 可她不知道,在茕夜的眼中,她也是如此这般。 不知怎么回事,似乎是很不自主的,他们两个人渐渐靠近… “这里有人!”随着一声大吼,木屋旁突然被火光包围了起来。屋内的两个人马上反映了回来,只是洛柔青的脸上多了抹红晕。 茕夜就那样映着外面的大喝声,与越来越来亮的火光,站着。似乎外面对他来说丝毫没有影响。他像是在等待着些什么般。 洛柔青刚刚想说让茕夜把她交出去,门外就传来了一声嘶鸣——是马匹的叫声。 茕夜听到这声音后,将洛柔青抱住,向门外跑去。 被突然入侵的马匹搅乱的武林人士,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些什么,茕夜就已经将洛柔青带上马匹,向着不远处的深林扬长而去。 月色下,黑马的马尾飞扬,皮毛反着淡淡的光。它身上,白色与青色的衣衫纠缠飞扬,合着绝美的人儿,构成了让人难忘的画卷。 即使是在追杀他们的人中,也有不禁为此赞叹的,更有八卦者日后在江湖上传言了这一幕,一举让洛柔青和茕夜成了人们暗追的对象。 只是现在,他们再美,也敌不过那些中毒的人之重要。 叫嚣声从嘈杂变得逐渐远去,那匹黑马已经甩开了紧紧追着他们的人。可刚以为出了陷阱的他们来庆幸的时间还没有,就直直的向下坠了下去。 有谁能想到,如此茂密的深林,它尽头竟然是那残崖? 那样毫无预警的,向进入森林中的人伸出死亡的手掌…… 短暂的幸福 从灵魂的虚浮之处,那只能见得开满血红艳花的黑暗之处,先走出来的是洛柔青。倒不是因为她伤的比茕夜轻,而是因为她伤的比他重,重到身体上的疼痛逼着她从黑暗中醒来。 她睁开眼,想看清这是什么地方,可是却动不了,身上每一个部位都在叫嚣着疼痛,都在喧闹着罢工。连一根手指,她似乎都没法动。 她的眼前景象十分模糊,甚至连她的思路都是不清楚的。但仍然能分辨清明无云的蓝天,苍劲粗身的大树,还有那满树不知道沉淀多久,才会如此散发出沉绿色的叶子。可是,很静,除了淙淙流水的声音,再寻不得其他声响。只有偶尔天上有一只、两只鸟的掠过,为这不知名的地方添了几分生气。 不知盯着这不动的画卷有多久,她才听到了些别的声音。她的意识这才清醒了些,想到了茕夜的存在。 努力的转过头,看到得是坐起身揉着头的茕夜。一袭白衣沾染了地上的泥土,混着身上的血迹变得污浊不堪,只能辩得那上面隐隐的桃花。 “柔青。”茕夜转头,看见她,虽然声音还是如此温润,但是一直温和的嘴角,第一次有了僵硬的弧度。而那总是蒙着雾气的眸子,竟然也毫无掩饰的展现出了担心。 他站了起来,有些匆忙的向她走来,脚步有些慌乱——那样慌乱的脚步,洛柔青也只在他小时候听过几次罢了。 他抬起有袖子的那只手臂,试下洛柔青的脸颊,然后袖子染红了一片。不过,那不是洛柔青的血,她能知道自己脸颊是没受伤的。那血,是为她垫在底下的黑马的血。 可是一向冷静的茕夜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想到这,洛柔青的心里有些暖暖的。 在他的眼里,洛柔青看到了自己模样,肮脏不堪,浑浊难辨,就连那一袭青衣都被血染成了斑绞的红色,红红绿绿,看起来十分滑稽。 洛柔青本来想笑,可是却见茕夜轻柔擦拭着自己的左颊,一遍又一遍。 这时她才想到了什么,有些艰难的开口:“擦不掉的。” 茕夜似乎有瞬间的呆愣,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很痛么?” 洛柔青努力的摇了摇头,可是,她的意识在那温暖的怀抱里,又逐渐的流离,在闭眼的瞬间,她似乎看到茕夜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在不停的流血,一滴滴…。砸落在地。 再次恢复意识,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更不知道今日是何时。在感觉到温暖的时候,渐渐睁开了眼睛。 耳边有均匀的声,她下意识到自己是被茕夜以保护的姿势圈在怀里的。不自觉的,脸上竟然有些发烧般的热度。 她尽量不吵醒茕夜,环视四周。 周围是因为时间而堆积成的怪岩石,岩石的中央刚好形成了一个圈,静静燃烧的火堆就在其中间。而这里,似乎是一个山洞。 有些寒冷的湿气窜进洛柔青的鼻息,预示着,这里是荒废已经的地方。 “醒了?”有些懵懂的声音从自己身后传来,然后巨大的阴影笼了下来,“现在感觉怎样?” 洛柔青闻声,试着动了动,结果已经没有坠崖后的那样似乎要粉碎般的疼痛了。只是…她试着动了下自己的左臂,却发现,左臂似乎已经不是长在自己的身体上了一般,完全无法控制。只那样,瘫软在自己的身上。 也许是火光的影响,茕夜的眼睛似乎暗了很多,他温声道:“会好的。” 洛柔青笑了笑:“没事的。” 师父曾说过,如果有了痛苦,那与其接受完整,不如将它放在一个地方。而现在,她的左颊有伤痕,左臂不能动,也就是放在了左侧。她还有她的右侧,而且。。她的腿还是完整的。 茕夜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她旁边,静静的看着她。 她和茕夜渐渐的聊了起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心里隐隐的不安。 日子不知过了多久,洛柔青的伤势渐渐恢复,已经能自己行动了。 这些日子里,茕夜总是很早就出去,但是中午肯定会准时回来,为她带来一些从林子里找来的吃食。然后再出去,一直到晚上。 洛柔青也没有问他在干什么,不过想必,也就是找出口之类的事情吧。 竟然是从上面跌下,那这里应该是个峡谷才对。而且她第一次醒来时…朦胧中的景象,一直在预示着她这是什么样的地方。 其实,若说是出口…她应该是可以知道的,因为—— “小娃娃,能走路了?”带笑的声音从洞外传来,洛柔青头却是头也不回。 红衣男子走过来,像往常一样摸了摸她的头:“这么不欢迎我?” 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茕夜出去的那个早晨。 那个时候对洛柔青来说,重要的不是伤势,而是她早已咕咕叫的肚子。 就在她躺在茕夜弄来的草上,催眠着让自己睡觉时,这个不速之客就出现了。 而那个人出现的原因,竟然就是一句疑问句:“小娃娃,你怎么会在我办事的地方?” 当时的洛柔青,只是意识到了,他是过来办他的事情的,却完全没有察觉到他那漏洞百出的句子。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了,这个人,为了找到她,走了多艰难的路。 只是那个时候…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再也回不来了。 可是,红衣男子刚刚找到她时,最先办的事情,却是从衣兜里掏出了两个果子。 漂亮的果子,仿佛像洛柔青摇曳着自己的手臂,呼唤她去吃它们。只是,她努力靠近一分,那果子就退后一分,再靠近,就再退后…直到她肚子叫了起来,她终于生气的,不再蠕动了。 “你到底是给不给我吃啊,小红!”她当时似乎那样吼了,结果只换来一句,“挺有朝气的嘛。” 到了最后,她到底也是没吃到那果子,只能看着那红衣男子极其优雅斯文的将果子都咽进了肚中。甚至连果核都没有留给她。 最后出于气氛,她也并没有和茕夜说这件事情。 可是那红衣男子却三番两次跑来抱怨她妨碍他办事了,只是他不知道…那样多有么虚假,因为…他眼中依旧什么都没有,仿佛只是在执行什么任务一般。 洛柔青知道,他能进来,毕竟知道出去的路。但是,她不想…她竟然不想问他。她只觉得,如果出去了,就会面对什么事情。 而且是对她来说极其恐怖的事情…畏惧感将她淹没,让她甚至想永远窝在这峡谷里。 洛柔青思绪有些混乱,也没有理会红衣男子,便向外走去。 好久没有呼吸到的新鲜空气,现在她是那么渴望。而且她也想看看,这峡谷究竟是什么样。 可是,她刚走出几步,就停住了。 并不是这幽静的峡谷震惊了她,这里和她曾生活的地方很像,吸引住她的是她身旁那棵树。 那椭圆形,隐隐显出绒毛的叶子,还有那黄色的小花,全部告诉这洛柔青一个信息——这是颗柿子树。 她和茕夜相遇在柿子树下,所以儿时,她给予他的名字是小柿子。 而后来相认,也是因为柿子树。 那日,茕夜将剑架在她颈部,却不想她会用毒。掉以轻心的后果就是被洛柔青撂倒,只是洛柔青却拖着那沉重的身体,将他带回了茅屋里。 那几日正巧师父有事情下山,她就用药封住了他的内力。想让他陪陪她,毕竟,已经有十多年没见过什么外人了。 他却也是个能伸能屈之人,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醒了后,就陪着洛柔青。不过却很少说些什么,多数时候只是笑笑。 直到渐渐明白了洛柔青在冰冷外表下,藏着的那颗孩童的心,才与她讲一些世间俗世。 就那么过了几天,终有一天,茕夜看见站在柿子树下,仰望青色果实的洛柔青,才有些不自信的换出了她的名字——洛溪叶。 后来,他们聊了些,关于这几年的事情,关于他的新名字。 他笑着对她说:“我真的名字叫做…。” 红衣男子似乎觉得无趣了,又或者算准了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就离开了发呆的洛柔青。 茕夜回来后,看到的就是呆呆站在树下的她。他走到洛柔青面前,表情微微恼怒:“怎么不好好休息?” “我睡不着了,睡了好久了。”洛柔青拉住他的手撒娇,引来茕夜的大笑。 然后他溺宠的揉着她的头:“我找到出口了,明日…就回吧,武林大会,要开始了。” 洛柔青低垂着眼帘,似乎有些不满。但身体突然被环住,茕夜将头放在她的肩上。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那么温柔:“溪叶,等武林大会过了…我们就成亲…履行你要来娶我的那个承诺。然后…永远在一起,看着咱们孩子的出生…看着他们慢慢长大…好不好?” 洛柔青听见这样一番话,脸红了起来。 她喜欢她的小柿子,一直都是…从小时候开始。 她轻轻‘嗯’了声,抬起手,抱住茕夜… 柿树在风中摇曳着它的枝叶,沙沙作响,见证着一次又一次的相逢与分别。 归城 山谷中的最后一夜,就在夜风的轻喃中渡了过去。 第二日,洛柔青刚刚睁开眼,就听见了洞口的马匹嘶鸣,还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她顺着声音走了出去,先进入眼中的是已不负狼狈的茕夜。他站在柿树下,衣衫袂袂,崭新的白衣上桃花围边,朵朵飘扬。在他身旁的是枣红色的马匹,此时他正在用手顺理它的鬓毛,听见声音后回过头,对洛柔青微微一笑,霎那间,如桃花开满山谷。 和他比起来,洛柔青青衣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形成了条条诡异的花纹,头发也几天未梳理,杂乱非凡,脸上也沾满了灰尘,只有那双清澈的眼睛,依旧吸引人。 “柔青,该出发了。”茕夜帮洛柔青将散乱的发丝整理好,从马匹侧旁的袋中拿出一根玉簪,将她盘好的头发固定住。 他的声音在她的颈部飘过:“我竟是忘了让他们给你准备衣服,委屈你了。” 洛柔青摇摇头,视线落在了那匹马上,它红色的毛皮在阳光下耀耀生辉,仿佛就要彰显它的魅力一样:“这匹马…“ “这匹马是那匹黑马的兄长。”茕夜仿佛知道洛柔青要问什么一般接下她的话,“它们是同父异母所以才毛色不同。这是正配生的,可惜,当初王府中挑中了那匹黑马,所以让它流浪在外。前不久我在王府前小贩那里知道了这匹马的存在,才将它带回的。” 想到了那匹因为他们而死的马,洛柔青说道:“咱们去祭拜一下那匹黑马吧?” “不必了。”茕夜的声音里第一次参杂了些寒冷。洛柔青不由的一愣。 “武林大会很快就要开始了,时间上比较赶。”仿佛那寒冷的声音只是洛柔青的错觉,茕夜又恢复了一惯的温柔。 洛柔青‘嗯’了声,然后被茕夜抱到马上。 马匹在林中奔跑,开阔出了一条本来看不见的路。洛柔青被茕夜环在怀中,就像被抱着般。茕夜的鼻息在她耳边起伏,她回过头,撞进了茕夜满是温柔的眸子。 “不安么?”茕夜声音轻柔,仿佛是在和刚出生的孩子对话。 被看破心思的洛柔青放下了缴着裙边的手,点了点头。 “没事的,武林大会结束那日,就是我迎娶你入门之时…。”茕夜顿了顿,接着说,“相信我,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要相信我。” 有什么事情在洛柔青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可她还是忽视了,红着脸说:“我相信你。” 似乎是路上太过无聊,洛柔青开始说了起来:“我一直以为你长大后会比较清秀,爹说过,长大的样子和小时候是相反的,不过看来好像不对。” 茕夜微微笑出了声:“你爹说的没错,你就是与小时候的长相相反。” 洛柔青嘟了嘟嘴:“当上了世子,连对我爹的称呼都变了。” 以前明明是喊‘老爷’的。 “什么?”由于是在奔跑的马上,茕夜并没听清洛柔青的话。 “爹曾经还说面由心生,可是小柿子你的长相和性格一点都无关。”洛柔青打量那过分漂亮的脸蛋,再想了想茕夜那温和到仿佛不会生气的性格,不觉得歪了歪头。 茕夜听到这,伸出手挂了挂洛柔青的鼻子:“你不也是一样?” 她固执的摇了摇头:“才不一样,你不觉得我平时其实很清高、很孤傲的样子么?” “嗯…。”茕夜胡乱应着,可是脸上的笑意更胜,他眼中带笑的样子,仿佛四周在水中撒下桃花瓣一样,荡起浅浅的涟漪。 这一路就在他俩的打闹与笑声中过了去,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再拉长。却无法挽留这时光的一角…… 进城了后,洛柔青总觉得有些不对,半天才反应了过来,是态度不一样了。 那些武林人士对茕夜的态度似乎不一样了。他们没有再上来围攻他们,有的甚至对茕夜友好的抱拳打招呼。 洛柔青问茕夜这是为什么,茕夜只是浅笑着说,他们知道了他是世子的身份。 结果,洛柔青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大概人就这样吧?毕竟她好久没接触人了,而儿时的记忆也几乎模糊的没有了。 茕夜将洛柔青刚刚送到酒楼,就被人叫走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看起来很急。 “洛姑娘,许久不见。”身后凉凉的声音传了来,洛柔青差点被吓到。 她转过身,丝毫没看那个蓝衫男子,直直从他身边走进了酒楼。可她却在心里默默的腹诽着季云的见死不救。 季云也不勉强她,在她身后进了酒楼,只是他去的地方是厨房。 不一会,袅袅的香味就从厨房里传了出来,几日没吃好的洛柔青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她丝毫不在意的坐在窗边,右手摆弄着筷子。 在她面前摆好许多菜色后,她才开始吃了起来。细嚼慢咽,极有教养的样子。只是因为左臂不能动,只能用右手一口馒头一口菜,很是忙不过来。 季云看到这景象,嘴角微抿,他本是不想管闲事的,但等他回过神后,他的声音已经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你的左臂…?” 洛柔青懒懒的看了他一眼,十分平静的说:“瘫痪了而已。” 在不紧不慢的说出那话后,她继续拿筷子夹菜、放下筷子吃馒头。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季云鬼使神差的在她对面坐下,然后再鬼使神差的拿起她面前的馒头,在她吃完那口菜后,将馒头送到她嘴边… 他这一举动,不仅老客们愣了,就连他自己也露出了惊讶之色。 洛柔青掩饰的很好的本色,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了出来,她眼里清澈如同透明,嘴边一直挂着的讥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鼓鼓的腮,眼中也竟显疑惑之色。 季云第一次有了不知所措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干什么。是否要把馒头放下才好。 而就在这时,洛柔青将馒头咬了一口,然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亦如她对他敞开心扉那天:“我原谅你了。” 像是孩子一般,因为一些事情而生气,却不会记仇,然后再因为其他小事轻易说出了谅解。没有参杂一丝污垢,没有其他的算计在其中。 酒楼里有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还有些人直接恭喜季云追到了老婆。 ——显然,他们并没看出这污发垢面的人,就是当初他们喊打喊杀的洛柔青。 洛柔青在酒楼里人们的起哄中红了脸,还好有些脏的脸庞,没有让人看出来她脸色的变化。于是,她在他人的注视下急忙又吃了些饭后,抬步就向对面的客栈走去。 随着她的动作,有些闪神的季云才恢复过来。 刚刚是怎么了?怎么…心脏会突然跳的有些杂乱?也许…是这女子和以前见过的人都太过不同了吧。季云用‘新奇’这个理由搪塞过了自己。然后起身叫住已经到了门口的洛柔青:“洛姑娘,且慢。” 见洛柔青停下了,季云才继续说:“掌柜有东西让我交给你。” 沐浴、换衣。 虽然只是两个简单的流程,但等洛柔青完全弄好,也已经到了黄昏之时了。 洛柔青换好衣服好,到了季云的房里。此时他正在摆弄着花盆中的嫩笋。阳光柔和了他刚毅的轮廓,认真的表情,让他清秀的脸颊,变得更加吸引了人些。 一时之间,洛柔青找不出话,来打破这和谐的景象,最后房间中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洛姑娘?”季云被开门后映到房中的光线打搅到,微微转身,就看到了在门口站着的洛柔青。 洛柔青的头发湿湿的,水滴顺着她污黑的发丝砸落在地,似乎觉得有些麻烦,不由的将头发向后撩了撩。 季云若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将水盆架上一块蓝色的方帕递给洛柔青:“擦擦吧。” 洛柔青拿过方帕,随意的擦了下自己的头发,继而问:“小柿子说要给我什么东西?” 季云回神,在抽屉里拿出了个精致的盒子。上好的木盒,上面细细雕刻者花纹,古老神秘,却又显得十分优雅漂亮。 季云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简单的银钗。钗端是一朵桃花的样子,桃花下坠下两条细细的链子,链子底部是两个铃铛,当季云将其拿出时,环佩丁零,煞是可爱。 “这是?”洛柔青对那钗子有莫名的好感,却装得满不在乎的问季云。 只是,她眼睛一直不离开钗子的举动已经彻底出卖了她。季云却也不点破,只是淡淡道:“这是掌柜娘亲的遗物。” “遗物。。?”洛柔青微微怔了一下,才突然发现,她除了知道茕夜是世子之外,竟然对他其他的事情一无所知。 突然有莫名的恐惧感袭上了她的心头,她摇摇脑袋,将扰人的想法赶走。 “掌柜说,无论发生什么请你信他。”季云继续叙述茕夜让他转达的话,可是眉头却微微皱了下。这句话…怎样听都是有蹊跷。可是… 看着对面那露出和面容不符傻笑女子。季云顿时产生了种无力感,无力感…对他来说还真是少见。 洛柔青接过钗子,想将它插在头上。只是无奈头发未干,又只能动右手,根本盘不起来发髻。她只能失败、再来、失败… 重复了几次后,她终于有些怒了。看着季云桌上的那把因为补衣服为放起来的剪刀,就要拿它将头发剪去。好在季云阻拦了下来,才没有失去那美丽的秀发。 “洛姑娘,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季云将剪刀收回抽屉之中,顿了下,对她说道:“坐下吧,我帮你。” 洛柔青极其听话的坐到椅子上,由于季云屋里并没铜镜,她只是随便冲了个位置。 季云用被洛柔青胡乱丢在桌子上的方帕,细细的擦干她头发上的水珠,然后十分熟络的将洛柔青的头发盘好。 最后,用钗子固定好。而后,看到了她左颊的伤痕般的纹络,又将她左边的发丝放下了些,不多不少刚好遮住了那痕迹,却没显得散乱。。 一切动作,行云流水,似乎练习过千百遍一般。 洛柔青没有注意这些细节,用手轻轻摸了摸脑后的那个‘包包’,然后对季云绽开一个微笑:“以后,谁娶了你一定会很幸福。” 娶…。 季云的脸色稍微有些黑,不过洛柔青并没发现,仍然用她觉得是夸奖的话,说着季云。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越来越黑的脸色… 黄昏的颜色渐渐褪去,黑夜铺天盖地的笼了过来。似乎有倾盆大雨即将到来… 花似锦(1) 到了夜间,果然大雨倾泻而来,就如天空要发泄它的阴郁一般。 雨大的犹如倾泻而下的瀑布,就连天福楼都不得被迫提前关门。而拜这场大雨所赐,天福楼中已经完全满员,就连本来是做些小吃的一楼大厅都挤满了人。本来那些人,是应该在江上花前月下或者在哪个屋后辛苦练剑的人,只是这样一场雨,那些事怎样也无法干成了。 客栈里一直觉得自己最受奴役的小狗子,被派到后面马厩旁去关后门。 他顾不得撑伞,而这么短的距离他也没想那么做,毕竟他觉得自己就是个贱命,不然名字也不会起成这样。看那些大侠的名字,不是温文尔雅就是大气磅礴,果然什么人,什么名,什么名就什么命。 他边嘟囔着抱怨的话,边跑进雨中,雨声淹没了他的叹息。 狗子顶着雨,好不容易跑到后门,刚刚要拉上那有些破旧的门,突然被旁边马匹的嘶吼吓了一跳。 “干啥子啊,你再吓俺。。俺就。。俺就明天不给你草吃!”冲着旁边的马,狗子把被吓到的怒气全部撒在了它的身上。说来也奇怪,他那么一吼,马确实不叫了。 可是。。正在狗子再要关门时,顿时一个人影从他头上掠过。吓得他一下坐到了地上。 鬼…鬼…? 狗子咽下一口口水,刚要往回跑,就脚下一滑,再次摔倒了地上。 他捂着屁股,诅咒滑倒他的东西。结果起来仔细一看,那让他摔到的,竟然是个包子! 偷包子的鬼? 怎么可能! 狗子一下想通了,刚才那是个贼,才不是鬼。 不是鬼…那他胆子就大了。可是…会飞的贼,他肯定是对付不了,万一…万一…他还要娶媳妇呢!不过。。掌柜发现包子不见了的话,肯定也会查。。到时候查到他这,然后又扣工钱,那他就白干了! 想到这里,狗子站了起来,抄起旁边给马喂食时用得耙子,向门外走去:“俺。。俺拼了!” 到了门外,他环顾四周,周围哪还有一个人影? 正想着回去,和老板报告,突然一声凄惨的猫叫响起,狗子连忙把脚抬起来。而他脚下那猫,一下冲了出去,却害的他差点又摔了。 本来就又郁闷又害怕的狗子,顿时上来了火气。 “俺连俺村边那条大黄狗都不怕,还怕你一直小花猫不成!”说着,扛着耙子跟着猫跑了过去。而刚转过个弯,他就连忙停下了。 因为,在那个角落里蹲着个人,那人撑着青色的伞,身着青衣衣。看到的侧脸,简直极其了世上的光芒。这时狗子只能反应过来两个字:好看。 可是他马上就后退了几步…这个好看的人…这个好看的人…正是当初连眼都不眨就杀了五个人的女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雨中,洛柔青竟然没有察觉到狗子的接近。她只是专心的,把刚刚从客栈里找到的包子,掰开,分给那些小猫吃。 然后她伸出手,摸了摸那一看便知道受了惊的猫,对它笑了下。 也许是她的笑容起了作用,那猫也乖乖的走到她面前吃起了包子。 雨势太大,一把油纸伞根本撑不住,不过洛柔青显然也发现了。她收起了伞,用自己薄弱的身子给那一窝猫挡雨。 直到雨渐渐小了,她才起身,动了动麻痹了的身体,将伞给猫们撑开,足尖点地,飞身而去。 狗子不知道在雨里站了多久,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心里突然就出现了个念头:这如此照顾猫的姑娘,真的是那些‘大侠’口里的魔头? 洛柔青的目的地是季云的房间。不过此时季云已经出去了,当然,只是去其他房间睡。 她有些懊恼的将湿发放下,然后将钗子收好,准备换上身衣服,然后睡觉。 只是此时。。。 她有些恼怒的回头,红衣男子大大方方的坐在床上,红衣与黑发随意的散落在上。他嘴角仍然扬着那暧昧的笑,眼睛也是笑盈盈的模样,而那样的苍白感…也依然存在。 “小红,你不是要办事么,怎么我们刚到,你就回来了?”洛柔青将手中的东西扔向床上的人,那人笑眯眯的接过,然后张嘴咬了一口:“这天福楼的包子,果真越做越好。” 洛柔青眯着眼,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杀意:“你就不怕我下毒?” 红衣男子大大方方的一笑:“你不会的。” 洛柔青哼了一声,不再看他。 她是不会,至少不会再胡乱杀人了。 那日的小乞丐,即使后来她没提,但是也深深的在她心里留下了印记,就像一颗种子般,那种子渐渐发芽…渐渐的,洛柔青似乎都有些恐惧杀人了。 “那么大的雨,你来找我干什么?”洛柔青压制住被风一吹,就想打寒颤的身体。撇撇嘴,嘟囔着,“而且穿那么少都不怕冷。” 红衣男子手托住腮,问她:“你是想看我脱了衣服是什么样么?” 洛柔青回头,重重的点了点头:“好吧。”然后,她说,“小时候,爹不让我和小…茕夜一起洗澡,后来进了山里,师傅也不让我和他一起洗,我还没见过男子和女子有什么不一样呢?” 洛柔青没有注意到自己那么随意就把自己的身世暴了个光,只是纠结着,进城的时候,小柿子让她以后喊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太难叫了。 红衣男子的表情没有变,只是不着痕迹的换了个话题:“今天,我来找你是带你去玩的。” “去哪?” “我家。”他指了指旁边那叠青色衣衫,“换了再去。” 花似锦(2) 站在熟悉的大门前,洛柔青怎样也没想到这就是他说的‘家’。 红艳的灯笼,大门前的柱上刻着凤凰——这不正是那个闻名于世的烟雨楼! 洛柔青扇着手里的折扇,是的,折扇。现在她是偏偏贵公子的样子:“这就是你说的家?” 红衣男子仍然那样的表情:“是啊,这里是我家。”说着他轻车熟路的走了进去。 虽然现在下着大雨,但一点也没减少烟雨楼的生意,那里仍然袅袅生烟,翠音似雨,环佩丁玲,浅笑脆脆。 “哎呀,这不是少爷么?”正坐在一个人书生打扮男子身上,笑着的燕燕,在看到红衣男子的时候,软趴趴的打了个招呼。 听到这一声,楼里的姑娘几乎视线都集中了过来。 “哟,少爷回来了啊。” “呵呵,少爷还带了个俊俏的公子呢…” “少爷好。” …… 一时间,红衣男子和洛柔青成了楼里的焦点,不管是不是楼里的姑娘,视线都集中了过来。他们使劲的打量这个在烟雨楼被称为‘少爷’的人。 能有如此艳福住在烟雨楼,那便是众人羡慕的资本。 屋外红灯摇曳,一个人从楼上缓缓走来,她每走一步都仿佛花瓣落在了水上一般,丁玲的配饰,白皙的皮肤,勾人的眼眸,仿佛身上每处都是精雕细琢,就连毛孔都不放过——烟雨楼的招牌,陈渺渺竟然亲自出来了。 “少爷。”陈渺渺轻然行了礼,软软的声音,就像是在别人的心上抓了一抓。 红衣男子笑,而这里,洛柔青在他眼里看到了能称之为‘生’的光芒。 洛柔青用折扇掩住唇畔,请咳一声,抹去了自己的惊讶。 陈渺渺侧身让道:“少爷和这位…公子,里面请。” 然后她自觉的跟在了后面。在场的人,虽然高兴就这样看到了陈渺渺,但仍然是控制不了自己嫉妒的情绪,于是眼神一直跟随到,他们进了上面的一间屋子为止。 “哎呀,慕容公子,你看见了渺渺姐,就忘了燕燕呢。”燕燕仿佛不满的打着搂着自己的那人。 那人微微一笑:“怎么会呢?” 然后,烟雨楼中又恢复了见到‘少爷’前的境况。 吹笙演奏,不亦乐乎。 洛柔青进到房间中后,先不客气的找了座坐好,然后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这两个人。 红衣男子被她盯的竟然前所未有的一阵发毛,不由的脱口而出:“有什么好看的。” “啊啊,炸毛了!好像猫!”洛柔青拍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 “有那么好笑么?”红衣男子叹了口气坐下了,然后极其熟练的搂住陈渺渺,让她坐在旁边。 洛柔青使劲的点点头。 这可是她第一次看到小红眼里出现了情绪这种东西,不再是苍白得仿佛马上就要消失。 所以…他和这位第一美人,肯定有什么关系。 被洛柔青笑盈盈的眸子注视了良久,红衣男子终于忍不住摊牌了:“渺渺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唉?…那你?”洛柔青虽然久居深山,但是在来江南的路上,也是听说过关于陈渺渺的事情的…如果陈渺渺是‘小红’的妻子…那小红是… “我就是花似锦。”花似锦一摊宽大的袖子,一副随便你的样子。 洛柔青突然站了起来,指着花似锦就说:“你…你…你就是那个随心所欲,不问他人生死,武林大会想开就开的笨蛋?!” …。。“你这是哪听来的。”花似锦极力控制着自己将要抽搐的嘴角,和这个小姑娘混在一起,他可是好几次差点把形象毁了。 “江湖传言都这么说。”这次开口的不是洛柔青,而是花似锦旁边的陈渺渺。 花似锦有些溺宠的吻了吻陈渺渺的额头:“这话只能听,不能信哦,渺渺。相信的人才比较笨。” 洛柔青有些恼怒,她虽然在江湖上混的短,但是还是能听出来的,这花似锦就是在拐弯说她笨。 陈渺渺轻轻笑了起来:“洛姑娘和上次给人的印象真是不一样呢。” “唉?你能看出来我是女的?” “很好看出来的,若是要拌男装的话…”说着陈渺渺向隔帘后走去,不肖半盏茶的功夫,‘他’就走了出来。 完美无暇,偏偏美男子!一丝女子的样子都没有了。 而正因为她扮了男装,才除去了脸上的面纱,露出了那绝色的脸庞。 “渺渺的易容术,若是江湖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了。”花似锦自然的拍着自己未来夫人的马屁。 “那,花花兄,您找我来到底所为何事?不会仅为了让我看尊夫人一面吧?”洛柔青的脸上的笑又恢复了嘲讽的样子,整个人透着中孤傲感。 花似锦嘴角不着痕迹的抽搐了下,然后将手肘放在桌上,撑着脑袋:“你还是喊我叫小红好了。” “尊师让我将这个转交给你,说是可以缓解你的毒性。”花似锦从怀中拿出一个玉瓶交给洛柔青,玉瓶上的金色花纹让洛柔青辨别出了这个是真品。 “你认识我师父?”洛柔青眸色略微一沉,似在沉思。 花似锦轻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你要是想知道直接问你师父就完了,我呢,要和自己的夫人好好叙叙旧。” 洛柔青撇了他一眼,然后从窗户跃下。 花似锦送着她的背影走后,走到陈渺渺身旁,轻轻吻了下她的鼻尖,然后将头习惯性的搁在她肩上:“辛苦你了,渺渺。” 陈渺渺伸手抱住他,只是眼底有着深深的悲哀…但是,花似锦他看不到。 武林大会(1) 洛柔青的师父很爱喝酒,即使他的酒量那么差,每次仅仅喝一杯就会醉了。 而他在醉了后,常常对洛柔青说,宁错杀一人,也不要破环一段姻缘。那个时候,他平时温柔的眸子就仿佛就硬生生的切开,露出了不可抑止的悲伤。也因此,洛柔青刚刚从窗户出去了,其实,她真的很想找陈渺渺学易容。 而且…她竟然有了花似锦,那便不会喜欢上小柿子了吧? 由于武林大会即将开始的兴奋,洛柔青有些难以入睡。其实…不止于此,因为她的小柿子说,武林大会后便和她成亲。 然后。。他们就可以永远永远的在一起了,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等天荒地老。 师父长吟的那首诗怎么说的来着?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确实也想看看,等小柿子老了之后,容颜是不是仍然那么妖娆。 …。。迷迷糊糊的,洛柔青进入了梦乡。似乎梦到了什么一般,嘴角挂起了笑容。 次日,当她睁开眼时,外面有些朦胧… 似乎是下雾了。 梳洗好后,她将茕夜给的钗子带好。轻轻摇摇头,便能听得丁零作响,十分悦耳。 她傻笑了下,然后掩去那不应该出现在她脸上的笑意。挂着练了很久才学会的嘲讽笑意,眼里的情绪也尽数敛在了那浅色的眼眸后。 武林大会,武林的盛世。那积聚于江南的武林豪杰,等的便是这一刻。为了权势、为了美人,谁不在窥伺这下一任的宝座? 等洛柔青出屋后,平时热闹的酒馆早就少见人影,只有小二们坐在椅子上闲闲的偷懒,甚至于,连季云的身影,也找不到了。 “洛姑娘,您醒了?”新招来的小二并不知道洛柔青杀人的事情,见她来了,就收去了懒散的样子,勤快的招呼了起来。 洛柔青坐到平时那个位置,微微眯起眼:“…季云呢?” “啊,掌柜的他清早就出去了,让我将早点再您醒后端给您。”这新来的小二并不知道,季云并不是这里的掌柜,洛柔青也懒得纠正,喝了口米粥,还是温的… 由于食不知味,或者准确的说,只能吃出一点味道。洛柔青只是吃了几口,就走出了门外,向着人群集聚地走去。 武林大会,等了许久的武林大会。 终于开始了。 洛柔青昨日将花似锦给的药吃了下,身体好了很多。轻功对她来说已经不成问题。于是她飞檐走壁的向着那前几日搭好的擂台飞去。 由于隔着一层雾,还没等洛柔青看清楚人,就已经听到了喧哗声。 她悄悄的降在人群后,并未向前。寻了下四周,发现茕夜和花似锦都还没有来,便找了个能看清楚台上情景,又不会惹人注意的地方。 只是,武林盟主还没有到,台上却已然打了起来。 正在洛柔青有些纳闷的时候,风吹动了她旁边的纸张,她这才发现自己身旁竟然是告示板。红色的纸张上,点着星星碎金,上面用苍劲有力的字写着些东西。 只是…洛柔青看不懂。 她儿时,家里奉行着女子无才便是德。而大了些,师父也不管她,只是让她认认一些药草,她只知道那些草的名字,却是不会写。 简单来说,她除了自己的名字外,只认识‘一二三’怎么写,就连四…也需要分辨一阵时间。 当然,她是绝对不会去问别人的,那样太丢人了。而且…好像和形象不太符合,不过要是熟识一些的人在,她也许还会去问问的。 正在此时,她旁边的两个人谈论起了事情,洛柔青有意无意的听了些,才知道原来,这告示上写的是,让大家先开始比试,而花似锦就混在人群之中,等见了胜者,自然会露面。 不过…洛柔青确实怎样也没见着花似锦。按理来说,就算他换了身行头,但那鹤立鸡群的感觉也是十分好认的。也许…是陈渺渺帮他易容了吧? 台下,洛柔青还在纠结着,尽管她的脸上什么也没显示出来。 而台上,已经打的如火如荼。 这次比试的两人是苍山派和南海派的两人。 苍山派和南海派早在几百年前那一代,就有了恩怨,而经过了几百年,非但没有减退的迹象,相反,怨恨越来越深。 而这种怨恨,在南海派的大师姐和苍山派的师叔私奔后,正式爆发了。 所以,现在与其说他们是在互相比武,倒不如说,是在厮杀。两人的眼里,都是欲将对放除之而后快的光芒。 正在关键时刻,南海派派出的女子,不知因为什么而走了神,本来要命中对放要害的剑,就那样转了弯。苍山派的弟子,借此机会,用手中的断矛,将其剑挑开,用茅刃一头直向那女子胸膛刺去。 瞬间,当底下的人都以为要血溅当场时,那女子被拉了开。而拉开女子的人,只是用短箫一挡,那断矛竟直直飞了出去。 “点到为止既可,何必要玩的那么大呢?”杏黄衫男子语气调笑,仿佛只是在看两个小孩吵架一般。 苍山派的弟子——苍菜,愣在了那里。 虽然他功夫不精,但却没想到那么轻易的被人挑下了武器。等他回过神后,不由大声质问:“你是谁!难道不知道别人切磋时是不能插手的么?” 杏黄衫男子微微一笑,朗声介绍着自己:“在下慕容。” 慕容…? 洛柔青一惊,难怪她觉得这个人眼熟了。这不就是那个晚上还和燕燕厮混的人么? “慕容什么?”苍菜接话道。 “哎呀呀。”杏黄衫男子用笛子敲了敲那男孩的头:“我不是姓慕容,我是姓穆,名栄。这名字有那么好误会么?” “穆家的人!” “他竟然是穆家的人?” …。听到穆栄的名字后,台下从窃窃私语逐渐上升到嘈杂。 西北方,盘踞最大的势力,武林四大家之一,穆家。没想到他们也会有人出现在这,看来这次武林大会越来越好玩了。 洛柔青在肚子里念着,自己路上听见的他人‘事迹’。暗暗为武林大会又加了个分数。 本来她已经收起了要争盟主之位的念头,毕竟茕夜已经答应娶她了。可是…。现在她的好玩心又被挑了起来。 “能否看在穆某的面子上,就不要再…。”穆栄的话还没完,一直平缓的眉头就开始紧紧的皱了起来。额头上也开始冒起冷汗,似乎要用极大的力气才能勉强站住。 而他怀中和对面的人,已经倒了下去,口中流出黑色的血液… 穆栄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黑色的血珠在他的薄唇上犹显妖艳:“…毒。” 他有气无力的吐出一个字,用手撑住围栏,便不动了。看起来在运功驱毒。 没等他的话落下,台下的人也渐渐出现了一样的状况,厉害一些的就直接栽倒了。 武林大会(2) 最后,周围的人几乎全部都倒下了,只留几个勉强用兵器支撑站着的人,可是脸上的神情却十分痛苦的样子。 雾在此时,似乎淡了淡。渐渐的,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洛柔青的身上。这里,也只有她丝毫无事。 “洛魔头!”场中有不少曾见过她的,而其中,有人就这样认出了她。那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受剑伤的那日,所有人愤愤而立,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的样子… 而今,他们虽然倒下了,但身上的杀意,却闭起了落在树上的鸟儿。一阵‘叽叽喳喳’后,场中顿时安静了。 有的人在审视她,有的在运功驱毒。 被那么多人逼视着,此时,洛柔青却只能站在那里,赌上一丝希望,说:“不是我。” 她希望别人能信她,可是…又怎么会有人信她呢? 洛柔青站在那里,眼里有悲伤的情绪。带毒的血味散发着异香,阵阵刺激着她的神经。那个味道,和她当初在酒楼中用得毒是一样的,只是她的毒,血不会变色,速度也快很多。 味道还在蔓延着,洛柔青吸入那么多的气体,却依然没有中毒的迹象,很显然,她已经成为了众人所指的‘犯人’。 “妖女,解药交出来。”有些微弱的声音响起,随着那一声,周围渐渐共鸣了起来。即使身体还很弱,但千百人的声音,仍然淹没了洛柔青,她无力的站着,不知所措。 正在此时,薄薄的雾中透出一个身影,而那个影子渐渐清明了起来。翩翩白衣,桃花盎然。 “小…茕夜。”洛柔青嘴里嘟囔出那个名字,漂亮的眸中透着欣喜的光芒。 他来了…只要有他,那便什么都无妨了。即使所有人都不信她,他还会永远站在她这一旁。而且…这武林大会一过,他们便会成亲,再也不趟这浑水。 她向前两步,刚要大声呼唤他:“小…茕夜。。” “盟主!盟主来了!”洛柔青的话未落音,其他人的声音已经淹没了她喊出的名字。 花似锦? 洛柔青环顾四周,可是却不见花似锦的踪影,他并没有来啊! “花盟主,请您惩办了那妖女!救救在场人的性命!”离茕夜最近的一个人,勉强站着,向他道。 洛柔青怔怔的,嘴里不自觉的重复着她听到的那个词汇,花盟主。 什么花盟主?… 那明明是她的小柿子,会为了她跳到寒冷似冰的湖中,会为了她狼狈不堪,会为了她不惜与天下人为敌…说要娶她的小柿子啊! 而且…那日,他们再见的那日,他笑着对她说:“我真的名字叫做信茕夜,是信王府家的小世子。” 那时,他也并未提,他叫做花似锦。 而且花似锦,不是另有其人么?那个红衣苍白的男子… 洛柔青笑笑,可那笑,却比哭还难看:“小柿子,你是我的小柿子吧?” 现在的洛柔青,已经顾不得要喊他‘茕夜’这个名字了。只能抓住那能让她温暖的三个字‘小柿子’。 茕夜低垂着眼眸,没有人知道他那时候是什么样的情绪。但等他抬起眼皮后,眼里出现的是肆意的笑意,而不是属于‘小柿子’的温柔。 他说:“在下花似锦,与姑娘是初次见面。” 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很久很久才传到洛柔青的耳中。顿时,她觉得天地一片苍白,只有她置身其中。 然后她寻找起来。 没有…没有… 没有曾看见她和茕夜在一起过得人。 他们重逢那日在酒楼的人,全部都不见了。 洛柔青抬抬嘴角,想笑,但似乎不成功,于是终于放弃。不笑的她,面容清艳逼人,可是却掩饰不住苍白与眼里的脆弱。 “你…在开玩笑…吧?”洛柔青看着茕夜,眼里是满满的绝望,深深的,淹没在眼中。 茕夜仍然那样笑,那笑容仿佛极其了天地间的美好,只是落在洛柔青眼中,却:“这位姑娘,在下的确是第一次见你,请问,你能否交出解药?”然后,他眸光一沉,将佩剑取出,指着她眼中出现杀意,“要是不交,不要怪花某不客气。” 似乎,世界瞬间破碎了。 没有任何人愿意站在她身边,连那个小柿子也是。 那样宠着她的小柿子,现在站在对面,用剑指着她,和她说,他要不客气。 她为了他,去学艺那么久;她为了他,终日与毒物为伍;她为了他,甚至于连脸都因为用毒而毁了。 可是,那时她不在乎。因为…她知道她的小柿子也不会在乎。 但是现在,她的小柿子,说不认识她。 她的小柿子。。不要她了。 那她这些年究竟是为了什么放弃了疼爱自己的爹娘。她甚至不敢问一句,爹娘现在过得怎么样… 她究竟…是为了些什么? 洛柔青突然笑了,那样的笑容是茕夜不曾见过的。美丽,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自嘲,而那一直清明如水的眸子,也染上了曾灰暗:“你若想杀,便杀。我是妖女,只有毒药并无解药。” 望入那有了灰暗的眸子,茕夜的呼吸微微一滞。他的眉头似乎不自觉的皱了下。 他是怎么了?竟然为了一颗用来报复的棋子感到…心疼? 而且他…根本就不是她喜欢的那个人… 既然这样,究竟…为什么看到她灰暗的眸子,会那么难过? 茕夜拿着剑的手不觉一抖,他压抑着自己心里的想法。 可是,当看到她对他带上的那个孤傲的面具。 他不敢再看她了,他怕她眼里会有鄙视,他怕她眼里会有厌恶,他怕…他竟然害怕了。 两个花似锦(1) 洛柔青向前迈了一步,引得头上的铃铛发出翠声。 她突然如梦初醒,眼中的灰暗也褪去了很多。 她的小柿子对她说,相信他。 所以,她现在要做到相信他,不是么? 茕夜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当他抬起头时,直直的就撞入了洛柔青清明的眼眸。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可是离着这么远的距离,茕夜也能看清了她的口形。 她说:我信你。 那日,他不知是什么心态下说出的那句话,连他自己都想不起那时的心情了。 可是她却说,我信你。 茕夜的心又疼了下,然后,他闭了闭眼,掩尽了眼里的情绪。再次睁开,那双桃花眼里,又是一片春色。 “洛姑娘,既然你坚持不给解药,那就不要怪似锦不客气了。” 说着,他竟然一剑向洛柔青刺了过去,不带半点犹豫。 洛柔青不闪不躲,只是在那站着。她在赌,用她的命赌,她是不是真的已经失去了,那个青梅竹马的小柿子。 她闭上了眼,可是袭来的却不是疼痛,而是一脸温热的液体,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猛的睁开眼,洛柔青微微一愣,然后蹲下。 她的面前的那个人,胸口有鲜红的血流出来。 “你是…”眼前这个胸前插着剑的人,衣服破旧不堪,脸也脏兮兮的,洛柔青心里不由得一惊,她不确信的开口:“狗…子?” 面前的人没有回答她,只是颤颤巍巍的努力开口:“洛姑娘。。洛姑娘是不会害人的…,俺。。俺…俺保证。” 声音里满是颤抖,却那么坚定。而那严重的地方音和口气,已经让洛柔青完全知道了他确实就是天福楼的跑堂——狗子。 “洛姑娘…对不起…”狗子的声音断断续续的,“狗子…不该怀疑你…你是好人…会去喂猫。。是好人。” 他呢喃着,然后发现眼前有些模糊。 “洛姑娘。。麻烦你转告老板…俺这次偷跑不是故意的…不要再扣俺工钱了…不然真的没钱娶媳妇了…” 他感觉脸上有温温的液体,可是他动不了了,他只能继续说:“洛姑娘…你让小六子…就是总欺负俺的那个人…他长得很像萝卜头的…你让他帮俺把在柜子里存着的钱…寄给俺娘…就说…俺不孝。。俺不能娶媳妇孝敬她了…” 越来越多温热的液体落在了狗子的脸上,明明下身已经感觉那么冷,可是…好温暖啊。 洛柔青用手堵住狗子胸前流血的地方:“别说了。。你会没事的,我会用毒,我会救你。。你没事的,没事的。你的老板还等着你呢,你不回去他会扣光你工钱啊。你…。我跟你根本就不熟,你为什么要冲过来啊!笨蛋!” 狗子眼前一片黑暗,只能听见洛柔青的声音,他能感觉到自己似乎要死了:“洛姑娘…下辈子…我要娶你当媳妇。。下辈子。。狗子就会有出息了…” 为什么要冲过来呢? 狗子在最后意识涣散前,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也许…是因为她眼角那若有似无的泪吧。。他是粗人,但是…那么善良的人被冤枉,大概天都会不忍吧?…在生命的最后,他终于做出了件有意义的事。 想到这,狗子的嘴角染上了笑,然后静静的去了。 捂着的那地方,再没有起伏。洛柔青慢慢的站了起来,她的面前就是茕夜。 而他的剑上染了血,那本来应该染上她的血的剑,如今却嗜了别人的血。 洛柔青的眼眸里一片平静,平静的近乎苍白。她的语气没有起伏,仿佛在叙述一件与己不干的事情:“狗子,我走过去都会吓得动不了,可是那样胆小的人,就冲了上来。 “我信你,所以我用命赌,可是我输了。于是赔了一条命。 “我是从山里出来的,那么久一直在装,可是信世子,我在你面前从来,都没有装过。而现在,我才发现,我最应该的就是对你装。” 她抬起眼,里面从苍白变得严寒四射,她望入那充满春意的眸子,笑了:“信茕夜,我恨你。” 茕夜的身体,在洛柔青说那句话时,不由自主的一震。 她喊他茕夜了,是他要求的,因为那是他真的名字。 可是…他来的时候,她喊他是希翼是温暖,而现在,那个名字仿佛成了代号,透着无可知否的疏离。 疏离,那两个字紧紧的刻在茕夜的脑海中,让他几乎想立刻乞求她的原谅。 只是,那不可以…若是那样,这一切都白费了。 茕夜抬起剑,将它横在洛柔青的纤白的颈部,嘴角嚼着笑容:“洛姑娘,你的话在下并不明白。如果不想再出现无谓的牺牲,请你将解药交出。” 洛柔青淡淡的看着他,没有任何表示。 “那么…”茕夜抬起剑,“这里我会想办法,所以洛姑娘…你已经没用了。” 那剑就直直的刺向洛柔青,而他们的距离也是如此之短。 如果杀了洛柔青,那便不会再有能扰他心神之物。 两个花似锦(2) ‘咣’,茕夜的剑被打下,似乎是没料到这样的情景,他的眼里有闪过的诧异,然后离开洛柔青10步以外。 洛柔青面前略入一个身影,红色衣衫围在瘦弱的身体上,由于衣服的宽大,袖子向一边下滑落,露出了本应白皙的侧肩。只是,他此时却狼狈不堪。除了被割破的衣衫外,身体上也有明显不规则的剑伤,紊乱的气息,诉说着他极不好的身体状态。 他回过头,仍然那样笑:“小娃娃,你若想寻死也不能死在这啊,我无法和你师父交代。” “花…似锦。。”刚刚还如断线木偶般的洛柔青终于有了反应,她愣愣的吐出一个名字,然后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男子,眼里止不住的留下了眼泪。 “咳咳。。小娃娃。。你别看见我就那么激动好不好。”花似锦摸摸她的头,脸上的微笑有些僵硬。而他说话时间杂着的咳嗽声,更加让他多了丝狼狈。 洛柔青擦擦泪:“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会再说哦,先收拾一下冒充我的人。”花似锦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回过头对上茕夜的视线:“在下花似锦,请问阁下是。。?” 花似锦的话一出口,满场哗然——怎么会出现两个花似锦? 不过,很快就有人站出来说话了,而说话的人,正是那似乎已经调息好些了的穆栄:“花兄上次洛姑娘下毒那次事件时,为大家研制出了解药,而那个人,是身着白衣的那位。况且,如果你是武林盟主,又怎么会站在武林公敌面前?” 他的话一出,那些调息的已经逼出一些毒的人,也应和了起来。 在混乱的声音中,洛柔青突然明白了一些事。 比如,在山谷中每日都不在的茕夜是去了哪。 比如,那日出谷时忘了给她准备衣服的他。那时,她只是没有注意,也不会去注意,那时,她还是把人想的太好了。 是啊,那样精细的茕夜又怎会忘记了给她准备衣服?那只是故意的罢了,这样,脏乱的她便减少了被人认出的可能性。 甚至于连坠崖,都可能是他一手安排的… 原来,他早在那么早已经撒好了网,就等着她往里钻。 她的小柿子,早已不是那时陪她跳入水中的小柿子了,她为何认不清?仍然那样错下去,甚至于,牺牲了一条人命? 现在他已然可以放弃了天下人,只为了自己那个不为人知的目的。 “你说你是花似锦又有什么证据?花似锦从未让江湖人见过,若你只是在那次‘故意’帮了大家一把呢?”洛柔青淡淡的笑着,话语却有些咄咄逼人,“而且,茕夜,那次下毒,就是你指示我的。为了成为‘花似锦’,可是现在我被用完抛弃了,所以想澄清了。” 花似锦微微一愣,他没有想到洛柔青会有这样的回应,又或者,是他太不了解她了? 还是…‘面由心生’,确实是那样的道理。只是因为她没有江湖的历练,才会如此单纯,而现在,她积攒了最好的‘经验’,所以变成如此? 茕夜的心里活动,对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影响,他勾起唇角:“谁都知道,这次名妓陈渺渺是为了花似锦而来助威的,那让陈渺渺出来作证,便可以了吧?” 听到这话,洛柔青微微一惊,而花似锦的眸中映出了悲伤的神色。 而当陈渺渺缓缓从雾中行来时,他们彻底的输了。 花似锦从来没想过,陈渺渺会背叛他,因为,他们曾经如此相爱,就连武林大会开始前日,还在一起。 可是,当他早上醒来时,却四肢无力,而那些杀手进来的时候,他更已猜到了七八分。 只是,当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他却想逃。 对放的‘花似锦’和陈渺渺站在一起,如此相配,像是神明一般俯视着这里两个战败的人。 回过头来,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在他们身边。 他们输的是如此不堪。 当洛柔青看到陈渺渺头发中的那个发钗时,自嘲的笑了。 她和花似锦,早已跳入对方的圈套,只是为何是他们? 陈渺渺的发钗和洛柔青的如出一彻,只是顶端的饰物不同,她的是桃花,而陈渺渺头上的发钗顶端是十分繁复的花纹。 哪个是赶工出来了,一下便可分辨。 风刮了起来,吹的她们两个的头饰叮当作响。 洛柔青突然觉得,她一直就是供人玩乐的小丑。 当初她为他挡那一剑的时候,他一定在心里笑趴下了吧。 “小娃娃,咳…咳,看来,咱俩先撤吧。”花似锦扯出了个无奈的笑,而眼中的光芒已经完全熄灭。其实…他并不在乎生死了。 因为连他唯一的眷恋都没了,只是他答应过她的师父,于是就不能在这里死去。 正在此时,远方突然有沙尘扬起,一队官兵冲了进来。 为首的范材向茕夜跪下:“世子,在下来迟,实在不该。” “快,将大胆贼人拿下!”范材连忙下令,官兵立马包围了洛柔青和花似锦。 花似锦却仿佛明白了什么,对着洛柔青抱歉的一笑:“看来这次是我连累你了。” “他。。”花似锦指向茕夜,“确实也是花似锦。” 信茕夜就是花似锦,花似锦就是信茕夜。花似锦,是茕夜世子在王府里的名字。 可是谁能想到,当今皇上最器重王爷的儿子,竟然就是这武林盟主呢? 范材也是今日早上,才知道的… 可是这样岂不是武林、官府通吃? …。想到这里,范材突然觉得自己触及了什么大秘密,连忙收了思想。他只要干好他的县令就行了,其他的与他无关。 洛柔青释然一笑:“好复杂,不想追究,一定是有什么的吧?” 花似锦也笑,微微点头。 看来,他们要一起见阎王去了… 不过在这满是雾气的时候,去见阎王也是不错的。毕竟有雾气,就有了羽化登仙的感觉。 洛柔青想试着透过人群看茕夜最后一眼,此时他会不会有悲伤的情绪在眼中呢? 可惜,她看不到。 于是,她闭上了眼睛。 突然,不知谁扔了一个球,球散开,满是烟雾。 烟雾过后,花似锦和洛柔青已经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