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求凰》 第1卷 第 1 卷 第一章 楔子 我看见满城的张灯结彩,喜气冲天,看见街上摩肩接踵的人群带着兴奋快乐的笑脸,看见漫天纷扬的红色,最后,我看见紫禁城雄伟的城门,看见仪仗队随着喧天的喜乐,缓缓走进。然后,我听见“砰”的一声,那皇宫的大门在我身后重重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也隔绝了我的凡心。 眼前是龙凤红烛,是精美的喜宴。我坐在床边,头盖喜帕,耳边隐约传来喜庆的音乐,和着人们的声音。 月色很美。 第一章 三个月前,我还只是凌府的小姐,生活无忧无虑,每日只是在闺房中看书习字,弹琴画画,要么与三位兄长吟诗作对,或者与母亲一起做些女红,很惬意。兄长三人分别是三界的文武状元,让父亲脸上很是容光。 父亲是当朝右相,位及人臣,他很受先帝的赏识,是先帝的肱骨。因此,新帝年少继位是,,父亲受先帝遗命辅佐,因此朝中大事多由父亲做主。再加上三位兄长,大哥是户部尚书,二哥是镇西大将军,手中握有重兵,三哥虽是状元但没有入朝为官。当时国家倒也算重视鼓励商贾买卖,商人地位比起从前大为提高,三哥小时便对此有兴趣,便到江南经商。在没有借用凌家势力的情况下也颇成功成为国家有名的商人,我们凌家因此名噪天下。 也许是因为父亲有些自恃功高对那位年轻的皇帝有些压制,他俩的关系一直不是很好,总是会有分歧。不过父亲说他是难见的英主,等再成熟些必有很大的作为。毕竟能对一个只有十六岁的人要求什么呢。 不过他们在朝堂上的“战争”使父亲很无奈,都是为了国家。父亲每次与皇帝闹得不太好了都会称病在家,而每次为了父亲还朝,总会给父亲或兄长加官进爵。所以,我们凌家的地位非一般大臣能及,几乎也与王爷相当了。 就这样,我长到十六岁,皇帝十九岁。 那天父亲再一次气冲冲地从皇宫回来,一连一个多月没有去上朝。皇帝在对回疆用兵的问题上与父亲产生了分歧,父亲主张怀柔,而皇帝却想出兵镇压,一时在朝堂上都忘记君臣之分吵了起来。最后皇帝竟给了父亲一巴掌,于是就一发不可收拾。 “父亲,”我端着一碗野鸡乌参汤走进书房,父亲正在挥毫,屋内燃着西域来的香料,有淡淡的香味,“父亲,喝碗参汤吧。”我将汤放在一旁的乌木矮桌上,过去看父亲,红木制成的书桌上,父亲在上等的宣纸上写下“宠辱不惊”四 个大字,字字力透纸背。 “薇儿,这汤是你熬的?”父亲已品了一口汤,回过头问我。 我那起那张宣纸背光而立,笑着说:“这真的是父亲心中所想么?宠辱不惊,看花开花落;去留随意,任云卷云舒。”父亲没有说话,半晌才说:“你认为呢?你哥哥他们都劝我还朝,太后那边也有这个意思。你瞧,昨个又给你大哥近了一级,现在朝中左相的势力有些长了,前几天太后把礼亲王的合硕惠敏公主嫁给了他大儿子……” “父亲是怕再称病下去左相的势力会再长么?”我看着那四个字,继续说道:“父亲若真能做到宠辱不惊又在乎什么呢。可是女儿知道,我们凌家荣耀三朝父亲是断断不会放弃的。皇帝对父亲做的父亲也还是有些在意的吧。”我走回父亲身边,笑着说:“女儿愚见,不知父亲是不是想着要出就出得千呼万唤,要大大的提高自己的身份。”父亲看着我,赞许的点点头。我一福身,拿起汤碗:“父亲,您看书吧,女儿先下去了。” 父亲果然没有还朝,尽管大哥不停游说,二哥也从西北来了信。终于,对回疆的解决方法出来了,怀柔,据说是太后的意思,还听说皇帝为此很是不满。但他毕竟还是不敢违背太后的意思。 “父亲,您到底何时才还朝呢?”书房里传来大哥的声音,他先前去游说父亲,但看来没有效果。“放肆,这是你跟父亲讲话的态度么?”父亲似乎生气了,接着传来大哥认错的声音。:“你呀,还没你妹妹看得长远。”“薇儿?”大哥再没说什么了。 我坐在花园里绣一尾锦鲤,鲜红的颜色在淡蓝的缎子上,突然,一个身影来到面前。我抬头,是大哥。 “小妹,陪哥哥走走吧。” 我站起身,把手中的东西交给皓月,拍拍织锦的裙子,笑着对哥哥说:“好的大哥。” 在花园里走了很久,大哥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走到百鲤池上的曲桥,大哥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身。我看看池塘中的锦鲤:“大哥,你看这锦鲤游得多快活啊。”大哥点点头,没说话。我笑着说:“妹妹觉得,它们快乐是因为没有任何世俗的烦恼,不用担心明天是不是还有今日的安逸,不用去考虑种族的荣华,你说呢?”“皇上已经晋了我官职,也采纳了父亲的想法,父亲没有理由还称病啊。左相最近在朝中势力越发高涨,前段时间又与皇家结姻,大有盖过我们家的势头。”我看着大哥英俊的侧脸,笑着说:“父亲在等,大哥。不用着急,既然左相家与礼亲 王联姻,那父亲就必然会再抬高我们凌家的身价,或者,必要时父亲会出山的。”“等?还等什么?父亲已是一品大员位列三公,食亲王禄了,满朝上下除了王爷还有谁比父亲位高,还能再怎么抬高啊。”我正要说话,皓月跑来气喘吁吁的说:“大公子,小姐,太后要来了,老爷让你们快去准备接驾。”我回头看着大哥,他脸上满是惊讶,我笑了:“大哥,这不,等来了。” 第1卷 第 1 卷 第二章 我坐在坤宁宫东暖阁的床上,按大羲朝祖制,这里是历代皇后的寝宫。虽然我头上的盖头还没有被掀开,但是我知道此时东暖阁里一定燃着许多花烛,上面的图案应是龙凤成祥或者花好月圆,我知道离我不远的地方应该有一张红木制成的圆桌,上面有精美的喜宴,子孙饽饽是少不了的,还有其他许多大婚必有的吃食。等会儿会有礼教嫫嫫给他递上喜秤,还会有宫女送上交杯酒。他应该是不情愿娶我为后的,太后下旨也只是为了让父亲还朝,想那日太后驾临凌府,我就站在主厅的门口,却并未召见我,即使太后要我做她的儿媳。 我静静的等着,一旁的皓月有些急了,轻声问我:“小姐,都快二更了,怎么皇上还没有来啊?”我:“嘘”了一声:“今日毕竟是大婚,满朝文武都来庆贺,皇上必然是要多喝几杯的。”“小姐,这皇宫真漂亮啊。”皓月赞叹着:“您身旁的被子好漂亮。”“上面有很多小孩子是吧。”我笑着问。“小姐,你怎么知道?”“傻丫头,那是百子千孙被。”“哦。”皓月似懂非懂的应着,我轻轻笑了。“小姐,你说皇上是什么样的啊?”“什么样?天子样么。”我说着,心中却并不在意。毕竟,即使是皇后,我也只不过是这后宫三千粉黛之一,更何况,我应该不会受到宠爱。“小姐,我想皇上看到你一定会喜欢的。”皓月说。“何以见得啊?”“小姐你那么美,又有才,有什么女人能比得上啊?”“你错了,皓月,这皇宫中美貌又有才的女子不知有多少,都是万里挑一选出来的。我,恐怕是比不上她们啊。”我自嘲的笑笑。皓月正要说什么,门被推开了,浓烈的酒味随着风一起飘进来,我听见衣服的奚蔌声,是皓月跪下:“奴婢叩见皇上。”没有人说话,但我知道他定是摆了摆手。“你就是朕的皇后?”还没等我回话,这个声音继续说到:“你听着,朕不愿娶你,太后也是逼不得已,你的使命现在已经结束了,所以”他停顿了一下:“从今往后不会有任何宫妃来向你请安,朕也不会临幸于你,你就在这坤宁宫里好好做你的皇后吧,这是你凌家要的,朕给了。”我木然的坐着,即使我知道他不会轻易接受我,但我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情形。我努力使自己平静,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站起来,深深的行了一礼:“臣妾知道了皇上,臣妾会以身体原因不出席任何场合,还请陛下到时予以配合,臣妾会记住自己是缘何进宫,一定不辜负太后皇上的美意。”我心下笑着,却是苦笑,这一辈子看来真的要葬送在这皇宫中了。“你知道就好。”他的口气中有一丝惊讶,也许他以为我会闹吧,以为 我会哭,看到我这么平静,没有如他所愿,一定很失望。可是,我是凌家的小姐,怎么能失礼人前,尽管,这个人,是我名义上的丈夫,可是,他却没有把我当成妻子啊。 我听见他的脚步声远去,在门重新合上的那一刹那,我感到有冰凉的东西从脸上滑落。 “小姐”是皓月的声音:“皇上他走了。”我掀开盖头,长嘘了口气:“皓月,帮我更衣吧,今天很累了,快些睡吧。”“小姐,你……”皓月看着我,满眼的不解。“这样不是很好吗?”我看着她,露出笑容:“不用卷进后宫的勾心斗角,我们的家族也依然得到了容光,最重要的是,父亲不会再与皇上起大的纷争,这样前朝就和谐了,官员们也就能更好的为国家办差,有我在宫里,只要不出错,凌家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可是小姐你不就太委屈了么?小姐本来可以找到很好的良人嫁了的,夫妻恩爱,可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我生性淡泊,你是我从小的贴身侍女,应当知道我好静的。着皇宫这么大这么美,又有那么多经史子集可以看,那么多名家字画可以欣赏,我觉得很好啊,就和在家时一样。”我站起身:“皓月,你要是再不来帮我更衣,我就自己来了啊。”我嗔笑着说。“来了小姐。”皓月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我环视着着坤宁宫,心中暗暗赞叹:“多么精美的金丝笼啊。”桌上的红烛还在燃着,我也看到了曾经听说过的百子千孙被,看到了只有皇室大婚才有的喜宴,可是,它们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是我,是我不应该拥有这座宫室才对。 第1卷 第 1 卷 第三章 转眼间我进宫已经三个多月了。太后在大婚的第二天就动身去了五台山礼佛,说那天也是个黄道吉日,宜远行。但又说要介奢靡,就没有按礼制要文武百官隆重送行,只是皇帝一个人送到宫门口,我是接到谕旨不用去的。这一去至少要半年时间。我心中暗想,自己也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怎就一个个躲得远呢。不过,自己毕竟就是为了平息前朝的事才进得宫,要我做皇后也只是为了要凌家的势力给皇上做保障,而并不是因我的才学和素养。毕竟我在皇城里是没有什么大名声的。 我很守规矩。在嫁进来之前,早有宫里的嫫嫫在凌府教给了我全部的宫规。只是,现在看来我并不需要遵守,因为坤宁宫除了本身有的宫女太监,再没有什么人来了。我说的守规矩,是遵守和他的约定,不出门,不参加宴会,不让任何宫妃看见我,就好象我从没来过,就好象这后宫中根本没有皇后一样。 坤宁宫里的宫女太监我全换了一批,本来有的我不想委屈他们跟我这么一个不会受宠的皇后,更何况我进宫必然会引起各宫主位的“好奇”,在我身边安插人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从宫中新来的宫女太监中挑了一批,上报皇帝,他看都没看就准奏,我想他一定不愿多花时间在我身上的。所以这批太监宫女对我还算忠心,而那些各宫主位知道皇帝对我的态度后,也不会再花力气打探我的情况,尽管我是皇后,可是一个无宠的皇后能对她们起多大威胁呢? 我没有要很多,只挑了四名宫女四个太监。宫女起了我喜欢的花做名字。紫樱,蕙菊,馨兰,玉梅。太监还是他们自己原来师傅起的名字,倒也好听好记,福喜荣禄。他们毕竟刚进宫,还没有学来皇宫中那些跟红顶白的嘴脸和心计,我对他们也就还算放心,在加上曾秘密托人查过来历,倒也都还干净。 每日御膳房会送来吃食,可是皇宫中素来是看谁得宠的,所以即使我身为皇后,吃的还不如家里好。还好,坤宁宫有一个小厨房,皓月做得一手好菜,也知道我吃东西的喜好。我上书皇帝,希望免去御膳房每日的供应,但允许皓月可以出宫买食材。皇帝允许了我自己做饭的要求,却不允许皓月出宫。不过让皇宫中采买食材的太监每日到我这里领取第二日要用的食材清单,再去买来。每次这个叫黄敬的太监来我都让皓月给他些好处,开始是一些碎银,之后熟起来也可能是自酿的一壶酒或者点心。这样,我的日子过得还不错。至于平日里的衣物首饰,毕竟我是皇后,还是按礼法配给,只是没有多余的赏赐。 坤宁宫内有一个小花园,内有一个小小的池塘,毕竟是历代皇后的居所,所以种植着奇珍异树,池中也有名贵的锦鲤,更有专人看护。我让小福子和小禄子在玉兰树下给我做了一条长椅,面对池塘,我常常在午膳后坐在这里看书抚琴,也算是没有踏出这坤宁宫。只是池塘太小,让人奏不出大气的音调。 一日有雨,我坐在窗边和皓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忽报黄敬来了。皓月看看天色:“这黄敬,还不到取单的时候,怎么这时来。”我摆摆手:“今日雨水稍重,他这时来就多给些银子吧。”我起身走到案前:“皓月,一向是你跟他接触,去看看他来干什么。”皓月点点头,走了出去。我看看外面阴雨的天空,倒也清新。略一思索,提笔在薛涛签上写下:“轻阴阁小雨,深院昼慵开。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轻轻薄薄的一张小纸,上面绘着细小的花样。巧极了是淡绿色,正与苍苔相应。皓月进来了,看见我手中的花签,笑着说:“小姐今天兴致好啊看来。”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那黄敬送了一盆桂花来,我瞅着开得也艳,花香正郁就收下了。给了他一锭银子。”皓月说着,身后紫樱抱进一盆桂花,果然开得正盛,只是花香太浓,我示意放到窗边。“黄敬还说什么了吗?”我走到窗边一边赏玩着这株桂花一边问。“他说今日皇上大宴群臣,晚些可能过不来,所以就提前过来取单了。这株是他前些日子在东市买的,感激娘娘这段时间的照应,就送来了。”馨兰答到。我点点头:“可知为何大宴群臣么?”“这个奴婢不知。”馨兰小声说着。“去打听打听。”我挥挥手,心中有些凄凉。以前在家,还能知道些外界的事,如今进了宫,不与外界来往,父亲他们也还没有能进宫看我的权利,身为后宫的女人,最不能做的就是干政,所以也没有人去关心前朝发生了什么。除非关系到自己家族的命运。 不一会儿,皓月回来了:“小姐,我问过了,是二少爷凯旋了。” 我猛得站起身:“二哥回来了?”脸上绽开笑容,却有泪滑过。 第1卷 第 1 卷 第四章 “娘娘,张总管来了。”我正坐在红木圆桌边品尝皓月新做的桂花糕,玉梅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一旁的皓月喝到:“慌什么,没有规矩。”我笑着:“张总管么?”“是的娘娘,就是皇上身边的内侍总管。”“我知道了,下去吧。”我饮了口茶:“皓月,这乌龙要喝是从第二道开始,头一道要弃了。下次记得。”“小姐,在家你从来不喝乌龙的啊。”皓月忙端下。“在宫里不能和家里比。”我示意皓月沏上第二道:“不过这乌龙越喝越香呢。去看看张总管来有什么事。” “小姐,皇上请小姐同赴今晚的宴会。”皓月手中捧着一个朱漆盘子,上面用明黄的丝帕盖着。她身后玉梅的手上也有同样的一个。我上前揭开,头一个盘子里是一套做工精致的衣裙,皓月轻轻抖开,朱红色的丝绢底料上用金丝银线绣成百鸟朝凤的图案,又有各色珍珠宝石镶嵌其中,做成百鸟的眼睛。“太漂亮了,太漂亮了。”皓月不停的赞叹着。我没有说话走到玉梅身边,揭开她手中盘子上的丝帕,一瞬间我的眼睛被晃的有些花。盘中是一顶凤冠,金制的凤鸟口中含着一颗翡翠明珠,垂下三缕金丝,底端缀着红宝石。凤鸟的翅膀上全是珍珠的长串。同时盘中还有精美的钿花,金簪。我能想象这身行头穿上是什么效果。可这本就应属于我的东西为何现在才拿来。如果今夜的晚宴不是为庆祝二哥凯旋,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见到吧。我拿起一根金簪在头上比了比,细致的玉兰雕刻与我身上的淡青色绣堇兰图案的衣衫很相配。我在镜中瞧了瞧,又把金簪放回盘中。“小姐,我这就帮你穿戴起来吧。”皓月的眼睛闪着光:“小姐穿上它一定比那些什么宫妃都美。”我摇摇头:“皓月,你去回了张总管,就说我今日淋了雨有些发烧,不能去了,让他回给皇上,恕我之罪。”“为什么小姐?别的不说,今日可是二公子凯旋专门设下的宴会,老爷和大公子肯定也会来,难得的机会可以见一面啊。”皓月有些急了,我知道她是为我好。“我答应过皇上了。”我闭上眼:“去吧。”皓月咬咬嘴唇,带着玉梅下去了。其实我心中何尝不想见到父亲和兄长,可是,我既然已经答应了皇上,就不能食言,更何况我知道,他也根本不想让我去,我有何必呢,给自己找麻烦。 不一会儿皓月回来了,手中还是那个盘子。“不是让你回了张总管么?”“张总管说,皇上已经吩咐过了,如果小姐不去,这衣服首饰还是赐给小姐。”“那收起来吧。”我重新回到桌边,吩咐蕙菊给我上茶。 第二天一早,我正在紫樱的服侍下更衣, 小禄子面带喜色匆匆跑来的通报:“娘娘,皇上来了,快到宫门了。”紫樱手一颤:“娘娘,要不要奴婢重新给您拿一身宫装?”我微微侧着身从镜中看着自己,一身雨过天青的家常简单装扮,头上只插有一只金簪,还不如自己在凌府的穿着。“娘娘,”紫樱没有听我回答,就拿来一身樱粉的锦缎宫装,惠菊正忙着找出与之相配的首饰。我笑了下:“你们都忙什么呢啊?我这样挺好的。”随手拿起桌上的娟帕:“皓月,昨晚我跟你说的都弄好了么?”“小姐放心,您的琴早拿到九曲长廊的烟波亭去了。”皓月笑着拿起月白的披风给我披上:“早上风凉,小姐小心点。”我笑着系好,在紫樱诧异的眼光中向外走。“娘娘!”紫樱突然走到我面前:“皇上就要来了,娘娘怎么要出去啊?”我摆摆手:“紫樱,为什么皇上要来坤宁宫啊?我想不到理由,所以,”我轻笑着看着正向这里走来的垂头丧气的小禄子:“皇上只可能是路过,而且,他不会进来的。不管什么原因。” “娘娘,皇上刚才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小禄子进来,有气无力的说:“奴才该死,误报了。”我让皓月扶他起来。“我已经料到了,不过,我也并不盼望皇上来。”说完,我走出殿门。不过,他看了这里一眼,为什么呢?是因为昨晚我没有依旨前去赴宴么?可是,我是料想他不愿让我去的啊。轻轻摇摇头,嘴角浮上若有若无的浅笑,不想了,不想了啊。 九曲长廊是先皇为其宠妃全贵妃所建,尽头是烟波亭,长廊依着西子湖,湖上遍植荷花,每当荷花开放,实乃人间绝景。西子湖水是从前面的飞龙池引来,据说当年先皇很喜欢与全贵妃来此赏荷,因此别的妃子也会来此。可全贵妃生下四皇子后就撒手西去,先皇就再不来此了。先皇驾崩新帝继位后,在飞龙池上修建了金碧辉煌的栖凤台,以后九曲长廊就显有人来,毕竟这里地处御花园偏僻处,皇帝不会来此,宫人们更不会来,宫妃们都喜欢去栖凤台,那里可以常常见到皇帝。渐渐的,九曲长廊几乎没有人打扫,落叶凄凄。 所以我选择这里弹琴,我不想违背对他的承诺,可是坤宁宫后的小池塘实在让我奏不出更高远的乐曲,这里没有人来,风景也好,正好适合。 我坐在烟波亭中,看着西子湖粼粼的碧波,轻轻叹了口气。一旁的皓月忙上前:“小姐,是不是哪不好啊?我已经吩咐小喜子小福子他们好好打扫了,可是这里看来是很久都没有什么人来了,打扫颇费了一番工夫呢。”“不是的皓月。我只是感叹这么美的地方,却被人遗忘 ,或者说是刻意回避开,是多么可惜又可悲的啊。”我将手轻轻地搭在白玉栏杆上,闭上眼睛,让风吹拂着我的头发,想象着这里当年的盛景。一定是衣香云鬓环绕,歌舞升平的景象。只是现在,因着一个宠妃的离去,一个新的帝王的漠视,被人无情的遗忘了。有些像自己吧,完成了所谓的使命,就被所有的人忘记,浅浅的笑着,返身回到亭心,弹奏着一曲《西洲渡》来。皓月焚起淡淡的檀香,我整个人沉浸在西洲渡的悲凉中。 “小姐,”是皓月的声音,我抬头,手却没有停下。“小姐不开心么?”皓月的脸上有一层忧虑,我报以释然的一笑:“没有,别多想了。”回首继续弹着。 过了许久,反复的弹了很多遍,直到自己觉得有些累了,才让小福子和小喜子先将琴抬回坤宁宫,留下皓月和馨兰,陪着我坐在烟波亭中话话家常。听她们说说宫里的一些趣闻。 “现在宫里最得宠的要数柳妃了。”馨兰见我不在意,也就放开胆子说着些她知道的事。“听说皇上一连半个月都只要她一个人侍寝,很是容光呢。”“是么?那一定是个美人了。”皓月吃惊的说到。“皇上说她是弱柳扶风之姿呢。不过我没有见过啊。”馨兰感叹着。“这柳妃是中书侍郎柳大人的千金。”我开口道:“当初没有进宫时几已经艳名远扬了,听说到柳大人家提亲的人不下百位。”我笑着,惊讶自己怎么也会讲起这些。“是么小姐?这么一说我好象知道。”皓月点点头:“还听说这柳妃作得一手好诗呢,是有名的才女。”“难怪皇上喜欢她啊。”馨兰也点点头:“不过娘娘,”她笑着说:“馨兰还是觉得不管这柳妃有多美文才多好,都一定比不上娘娘您的。”我报之一笑,没有说话。“就是啊小姐,她们有谁能比您好呢?您的文才才是天下第一呢。”皓月说,我看着她:“不能这样说,皓月。”“怎么不?小姐你的文才大公子和三公子都很佩服呢,他们可都是两届金榜题名的状元郎啊。”“那是哥哥们自谦了。”我站起身:“回去吧。快晌午了,也许会有人来呢,被看见就不好了。”馨兰走上前帮我抚平衣裙的褶皱,皓月的手伸进衣袋中要拿什么,突然“呀”的叫了一声。“怎么了?大惊小怪的。”我问。“小姐,您昨个儿写的那张薛涛签不见了。”皓月的脸色有些不好。“你不是收起来了么?”我平静的看着她。“昨个儿忙着应付黄敬了,晚上又有御旨,一乱就忘记收起来了。就放在衣袋中。可现在不见了。”皓月急得快哭出来。“丢就丢了吧,不过一张签一首诗,又没有什么不敬之辞,不怕。”我 回忆着那首诗,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便拉了皓月的手:“快回去吧。”“可是小姐……”皓月还要说什么,我用微笑的眼睛看着她,示意她什么都不用说了,没有什么关系的弄丢那张签,想必风早就不知把它吹到哪儿了,被宫女扫走了吧。可心中却有些隐隐的不安,说不上来什么原因。 第1卷 第 1 卷 第五章 大羲朝彰辕七年,镇西大将军凌夕和大败匈奴凯旋而归,遥帝封赏命其统帅三军,一时间,皇城里到处传言凌家势力盖天了,作为朝臣,文至宰相,武及将军,又有天下第一商的小儿子在民间,女儿宠于宫闱。凌府门口车水马龙,每日都有达观显贵拜访。我听得消息,心中忧虑,可是又不能见到父兄,几日里寝食难安。 皓月见我忧虑至极不思茶饭,也为我担忧,每日里做些精致可口的吃食,可是我就是吃不下。思索着怎么能和父兄联络上,告诫他们小心谨慎。烦忧难耐时,我就一个人抱着琴去烟波亭弹奏,试图驱走心中的波澜。 一个清晨,我一夜几乎没睡,早早的到烟波亭,心乱如麻。 “小妹,你的琴声还是这样动人。”一个声音响起,那么熟悉,我惊诧的转身,是二哥。 “哥。”我轻声叫出,眼睛模糊了。“臣参见皇后娘娘。”二哥笑着拜下去。“二哥,这里又没有什么人,何必这样呢。”我连忙扶起二哥。“不不,这是应该的。你现在已经是皇后了,我就是臣子啊。”二哥仔细的打量着我,眉头一皱:“小妹,你瘦了。”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下,二哥慌忙为我擦着,就仿佛小时侯每次我哭泣他哄我那样。“怎么了妹妹,是不是在这皇宫中过得不如意?”二哥的脸色变了:“谁敢欺负我的妹妹?”“哥”我破涕而笑:“妹妹是皇后呢,有谁敢啊?”哥哥也笑了:“我就说,凭我们凌家的势力,哪个宫妃敢为难你?更何况你是皇后。”哥哥笑着坐在亭中的大理石雕花圆凳上:“妹妹那日的晚宴怎么没来?风寒好了么?”“好多了哥哥。”我也笑着坐下:“哥哥今日怎么进宫了?”“那日没有见到你,心中有些担心。你出嫁我还在西边,大概怎么回事父亲已经告诉我了。”我点点头,没有说话。“皇上对你好么?”哥哥问到,我却不知怎么回答。不置可否的笑笑:“挺好的。”只能用谎言来回答这个问题。“那就好。”哥哥大笑的站起来:“我的妹妹国色天姿,哪个男人能不爱?我们凌家如今还有哪个敢小觑?”“哥,”我拉着他的衣袖坐下:“皇上真的让你统领三军了?”“对呀。这是哥哥应得的。”“什么时候?”“就在那天晚宴上。”“哥哥为何不力辞呢?”“什么?”二哥不解的看着我:“小妹,你知道哥哥这次差点就回不来了么?战场上的惨烈是你看不到的,皇上在京城里无忧,可是哥哥为了这分无忧拼上的可是命啊。这么多年多少场战争,哪次不是我拼死赢下来,不然,这京城那会有这般安宁。你不懂,你不懂。”二哥摇 摇头。“哥哥,也许薇儿不懂那些战场上的硝烟,可是,如今哥哥你接受了皇上的封赏,我们凌家的势力就太大了,这样下去,皇上能不忧心吗?还能不想法子对付我们?你也知道皇上一向和爹爹的关系不是很和睦,我嫁进来以后才好一点,可是这不是长久之计啊。如果臣子功高盖主,主子还能不欲除之?”我站起身,看着哥哥阴晴不定的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哥哥,妹妹知道你不甘心,可是为了我们凌家以后容光长在,哥哥也得把这个三军统帅辞了啊。”哥哥没有表态,什么都没有,我继续说:“哥哥,你真的以为妹妹在这宫中如外界所说那样吗?妹妹是皇后不假,可是这么久了,妹妹连皇上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每日的吃食都是在小厨房里让皓月她们做的,皇上根本就是心里恨我们凌家的。”“你说什么?”哥哥咻的站起:“你说你连皇上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我点点头:“哥哥,妹妹不在乎,这样就很好了,不用卷进宫廷争斗中,不是很好吗?妹妹那么爱静的,这样的生活是最适合妹妹的了。只要我们凌家好,妹妹就知足了。”我眼泪掉下来,却给了哥哥一个笑容:“哥哥,父亲他们年事已高,就别说起我在宫中的境况,只说一切安好就好。”哥哥沉默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小妹,委屈你了。为了我们凌家。”哥哥突然拜倒,我慌忙中去扶,哥哥却不动:“小妹,你就受我这一拜吧。为兄的想得不够长远,父亲也没有想到,还是妹妹你慧质兰心啊。”“哥哥你快起来。”我手上用力扶起哥哥:“去坤宁宫喝口茶吧哥哥。”我笑着说。“不了小妹,哥哥现在就回去写辞表。”哥哥给了我一个温暖的笑容,我点点头:“哥哥,其实真正委屈的,是你啊。” 我一人回到坤宁宫,心中微凉,为哥哥,也为自己,这一别,隔着皇宫高墙,何日才能再见到他们啊?今日竟也没有问问父亲母亲好不好,大哥怎样,三哥有没有信儿,就这样匆匆的让哥哥走了。我依在坤宁宫院子里高大的桂树下,手轻轻摸索着粗糙的书皮,微微的有些疼。 “小姐,您可回来了,见到二公子了么?”皓月在殿阁内看见我,忙迎出来。我点点头,不说话。“小姐您怎么哭了?”皓月拿出丝帕为我拭着,眼中满是心疼。“没事皓月,就是有点想家了。”我勉强笑着:“进去吧,有些饿了。”说罢我向殿内走去,皓月的声音再次响起,是迷惑:“小姐,你的碧玉木兰簪呢?”我伸手一摸,发髻上只有几枚簪花固定着,心下一紧,那是我进宫前母亲给我的,是她当年的陪嫁。弄丢了可不好。我定定神:“皓月,你快 带着小福子小禄子他们,还有馨兰玉梅她们一起去找,应该就在九曲长廊上。”我心中想,定是刚才哥哥猛得拜下我扶他时掉了,今晨自己只松松的挽了个髻定以几枚簪花,觉得太过简单,还不如宫女的装扮,才拿出母亲赠于的碧玉木兰簪来戴的。不想一直珍惜不戴的一戴就丢了,让我难过。看着皓月带着他们走出去,我慢慢走到小池塘边,坐在长凳上,长出一口气,那簪子一定找得到的,那里根本不会有什么人去,而且就这么一会的工夫。哥哥那边的事也算解决了,想必哥哥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也会转达给父亲的,这样我们凌家就不会有太大的危机。我拨弄着池水,有锦鲤游来在指边游涞游去,还有几只大胆的啃我的手指,我笑起来,看来我这个不受宠的皇后连累了这些名贵的锦鲤,没有什么人再喂它们了。我转身回到宫殿中,在小厨房里找了些馒头,仔细的撕好搓成细碎的小球,跑去池边喂那些锦鲤。 白色羽纱的裙子被池水沾湿我也不顾,就地而坐,手撩着池水,逗弄着那些因食而来的锦鲤,快乐得像个孩子般欢笑。忘记一切烦恼,忘记凌家的荣耀,忘记我是皇后,这里是坤宁宫。 多好。 第1卷 第 1 卷 第六章 簪子没有找到,这让我心中难过了很久,买通的出去打听的人也带来了我想要的消息,二哥真的听了我的话,辞了三军统帅的头衔,皇上为此赐了他钱帛和府宅,又官升一级,连称他忠心。看来我的猜测不错,皇上并不是真心要把三军给哥哥的,应该只是试探吧。自古哪有兵权旁落的道理。不过我们凌家也算能躲过一劫了,若二哥真的接受,不定什么时候皇帝就会找个理由收拾我们凌家了。我心里放松下来,几天里恢复了胃口,皓月很是高兴,每日都有新花样。在烟波亭里也能奏出欢快的曲子。只是簪子,会是什么人捡到呢?就那么一会的工夫。不过这说明烟波亭还是有人去的,为此,我让小喜子和小荣子在烟波亭上挂上了白色的羽纱帘帐,毕竟我是皇后我想,就算有人告到皇帝那,这点权利我应该还是有的,更何况,皇帝一定也懒得管我这个永远不受宠的皇后在一个偏僻荒芜的地方做什么改变的。 “娘娘,听说这柳妃有身孕了。”一日我正坐在坤宁宫西暖阁的绣架边绣一副大漠如烟图,刚开始绣,取材都是二哥以前讲给我的西域风光,身边满都是各种蓝色黄色的细丝线,听到这话时,我的手停了一下,随即浅笑着对惠菊说:“皇上能一连半个月宠幸于她,有了身孕不足为奇。”“小姐,可若是这柳妃真的能生下皇嗣,那我们的日子可就不会那么好过啊。”皓月担忧的说。我没有停止手上的飞针走线,只淡淡的点了点头:“不是还有几个月呢么。”皓月见我不足为意,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我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为我担心,手上停下来:“你是怕她万一生下皇嗣我的后位不保么?”皓月没有说话,只是为我端上一杯大红袍,我轻轻吹了吹上面的浮叶,细瓷白莲茶碗刚送到嘴边,又放下:“皓月,你放心,我进宫为了什么我知道,不会让凌家出一个废后的。”说完才轻啜了一口,有点微微的苦。我抬头看了一眼惠菊:“宫中别的妃子可有什么说法?”惠菊是我挑出来的四个侍女中最善与人交际的,和宫里一些有宠的妃子的太监宫女相熟,因此能告诉我一些后宫之事,毕竟我是皇后,虽然有名无实,可是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丽妃可是很不高兴呢。”惠菊接过我手中的茶碗笑着说:“听丽妃身边的小卓子说,知道消息后丽妃砸了宫里的羊脂瓶,可是第二天还是一脸喜气的去给柳妃道喜。”我笑着点点头:“和妃那边?”“和妃娘娘倒是没有太大的举动,听说还向皇上请旨去隆福寺给柳妃祈福呢。”我长长的“哦”了一声:“看来这和妃还算个聪明人。”想了想又对皓月说:“怎么说我也算个后宫之 主,皇上即位虽久可登基时年纪尚幼,现在还没有一个子嗣,柳妃有孕是好事,我们也得有点表示。你明天做些精巧的点心送去,就说是我了表心意。”皓月点点头:“可是小姐,做些什么好呢?”我笑着看着她:“我大婚那日的子孙饽饽你可是尝了的,就做那个吧。也图个吉利。”皓月想了想:“可是那里面是要放些南山金丝桂香蜜枣的,很是少有呢,听说那是只有皇上才能吃到的珍品。”我低头想了片刻,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送去给柳妃,想着想着,就想起黄敬来,平日里没有少给他好处,现在趁着凌家的势力还有,我这个无宠之后应该还是可以让他办点事的,心中定下主意,吩咐皓月道:“你去把黄敬给我找来。”“小姐莫不是让他去找那南山金丝桂香蜜枣?”皓月听我提起黄敬,心中也就有了数。我点点头:“黄敬虽然只是一个采办食材的太监,但是也应该只有御膳房有这个了,也只有通过他才能取些来了。”皓月想了想,点了点头。 芙蓉锦纱帐外,黄敬恭敬的跪着,对于他这样一个采办奴才,妃子都没资格见的,更何况我是皇后。心中有些想笑,若不是无宠,这蜜枣我还不是想要就有了的,今天却要摆这架势。 “黄敬,”我慢慢开口道:“哀家想要你去御膳房拿些南山金丝桂香蜜枣来,你可能办到?”“这……”黄敬犹豫了一会才开口:“娘娘,实不相瞒,这南山金丝桂香蜜枣可是只有皇上才能品尝到的啊,奴才我一个小小的采办太监,哪有机会接近这稀罕物件。”我示意身边的皓月去他身边说了几句话,自己只不做声的喝着茶。这芙蓉锦纱上花纹虽密,可是却能将外面的情形看清楚。皓月在黄敬耳边说了两句,那是我早些时候交代好的,据我所知黄敬还有一个兄弟在牢军效力,差事繁多辛苦军饷却不多,以调到护城军为条件他定能接受。果然,黄敬眼睛一亮,皓月刚回到帐中,就听见黄敬说:“娘娘要是实在想吃这蜜枣,奴才想法子给您弄到,皇上不喜甜食,很少又有人知道这么个珍贵的食材,只是多的奴才可能就弄不来。”我笑笑:“不多,一两足矣。” 当天下午黄敬就把南山金丝桂香蜜枣送来了,我也托人向二哥打了招呼,这等小事对于身为将军的他来说自然是再简单不过的。 皓月精心地将子孙饽饽做好,我仔细地挑了一只凤舞九天的朱漆木匣,又从院中采下几只桃花,一切都装好后,吩咐紫樱,玉梅和小福子小喜子小心的送去柳妃在的昭阳宫。 直到晚上还不见她们四人回来,我心中有些焦急, 不知发生了什么,月色渐浓,终于派去打探的小禄子回来了,气喘嘘嘘得说:“娘娘,他们被柳妃扣下了,不过奴才去的时候已经放人了,现在在回来的路上,奴才怕娘娘等急就先回来报信。”我咻的站起身:“扣下了?为什么?得罪柳妃了不成?”小禄子没有回话,从打开的殿门我看见紫樱,玉梅,小福子和小喜子慢慢地走进来,我赶忙让皓月迎了他们进来。 “娘娘,”紫樱一下子跪在我面前,哭起来,其他人也抽泣着给我行礼。我上前扶起他们,皓月和惠菊馨兰给他们擦着泪,我回身坐下,看着他们渐渐停止了哭泣,柔声问到:“出了什么事?” “娘娘,”小福子擦了擦眼睛对我说:“今个儿奉娘娘的旨给柳妃送贺礼,刚走到昭阳宫门口,就被门外的侍卫拦下了,那些侍卫好凶啊,仔细验过腰牌通报了才让我们进去。”小福子没说完,紫樱接着说到:“巧的是皇上也在,我们进去时皇上正跟柳妃说着话,身边站着和妃,我们只好在一旁候着,等皇上说完话,柳妃问我们是哪个宫的,我刚说是坤宁宫的,柳妃脸色就变了。”说着紫樱突然有哽咽了,我转头看着玉梅,不说话。“可是柳妃脸变的好快的,一眨眼就又是笑了,皇上也笑着说您还算得体,柳妃让我们先在偏殿候着,就这样一直到晚膳时间才召见我们,可谁想她看见食盒里的子孙饽饽就生气了,硬说您没安好心,逼着我们吃,我们哪敢,更何况是如此珍贵的吃食,她就让身边的太监硬塞,还打了小福子和小禄子。”玉梅接过紫樱的话说。 “小姐,奇怪啊,咱们又没有什么不对,她凭什么打他们啊?”皓月愤愤的说。我苦笑了一下,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柳妃一定是恨我的啊,这后位本应是她的,却突然降到我头上,还是直接做皇后,可她的娘家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现在她有了身孕,当然也很小心怕这宫里有人害她,我这时送吃食去,她自然疑心,是我没有想周全,连累了他们四个啊。“怪我没有想周全,你们吃苦了,快下去好好歇着吧。”我摆摆手,让惠菊馨兰和他们一起下去验验伤,擦擦药什么的。“皓月,”我起身:“跟我去凌烟阁吧。”“小姐,这么晚了您去什么凌烟阁啊?”皓月看着我惊诧的问。“心里憋得很。”我笑笑:“就让小荣子跟着吧,他懂点功夫,就别惊动侍卫了。”“小姐,”皓月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到我坚决的神色,叹了口气,回到内室取了轻裘的披风给我。我笑道:“穿这么厚做什么,已经三月了啊。”“晚上冷,您身子不好,最怕着凉了。”皓月坚持得给我披上,我就依 了她。 夜有些深了,穿过御花园时我也有些害怕,小心的避开了巡夜的侍卫,来到烟波亭。没有带琴,却带了三哥去年从江南回来送我的紫玉菱花萧,让皓月和小荣子在一旁候着,我凭栏而立,望着远远的栖凤台,我在想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正确。到底是想办法得到皇上的垂青,做个有底气的皇后,也为凌家在前朝的势力做一些保障。还是随自己的心意,随皇上心中所愿的那样,默默的避世,安静的做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 风吹起了我鬓间的长发,我不禁裹紧了身上的轻裘披风,手触及紫玉菱花萧,一点凉,想起了远在江南的三哥,从小三哥是最疼我的,大哥深沉又比我年长许多,我懂事起大哥已经在朝为官了。二哥在军营的时间多过在家,只有三哥比我大不了多少,从小一起从师,什么他都护着我。这萧是我无意中听说又无意中向他提起,没想到三哥就细心搜罗来送给我。现在自己在这冰凉的皇宫中,见不到任何亲人,有名无实,想避世却避不开,到底该怎么办?吹起三哥喜欢的《流水浮灯》,略带哀怨的曲子飘荡在西子湖上。 突然有人拍手,我惊得回身,隔着羽纱帘,借着月色,能看出来是个男子。 第1卷 第 1 卷 第七章 “什么人!”夜色中一道寒光,小荣子的长剑搭在那人的肩头。皓月连忙走进帐中来到我身边,低声说:“怎么办小姐?”我没有说话,心跳得厉害。 夜空中响起男性爽朗的笑声,小荣子不敢妄动。“姑娘好萧声。”他开口说到。“敢问您是?”我强做平静的开口。那人没有说话,手中变出一只白玉萧,夜色下闪着温润的光,仿佛他的肩头没有利剑,自如的吹着我刚才的那一曲流水浮灯,却是不一样的感觉,少了哀婉,多了轻灵。我站在原地不动被他的萧声吸引,他吹萧的水平在我之上啊。可是,这世间能在我之上这又能有几个?我的乐器音律是大羲朝造诣最高的乐师清流子所教,当年他流落京城被父亲所救,在凌家当门客时教了我,之后被父亲举荐进入宫廷乐师,深受先皇喜爱,封为天下乐师第一人,可遗憾的是他再未收过弟子,我从师于他的事父亲也从不向外人说起。 我暗暗吃惊着,一曲终了,出乎意料我竟不由拍起手来,帘外人双手一揖,看着远处一盏渐近的宫灯:“先告辞了!”说完转身匆匆离去。远处的宫灯与那抹渐远的身形会合,一同朝廊外走去。 “小姐。”皓月怯怯得叫了我一声,我收回目光:“回宫吧,夜深了。” 第二天用过早膳,我抱了琵琶,正想去烟波亭,可是走到坤宁宫门口,又返身折了回来。正在收拾内堂的皓月不解:“小姐,您怎么回来了啊?”我让紫樱将琵琶收进红木匣中,解下身上的灰色蜀锦披风,默默的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清晨明媚清新的天空,不做声。皓月端上银耳冰糖燕窝粥放在我面前:“小姐,先喝了吧。”我端起浅口白玉莲花碗,用银匙搅了搅里面的粥,又放下。皓月上前接过:“小姐,不烫,温度正好的。”说完又要递给我。我摇摇头:“你去把惠菊叫来。” “娘娘,您找我?”惠菊站在我面前,手上还拿着拂尘,我看了一眼身边的皓月和几个太监,笑了笑说:“你们几个去忙吧,惠菊你陪我说说话。”皓月看了我一眼,眼中满是疑问,见我只笑,就带着其他人出去了。 惠菊奇怪的看着我:“娘娘?”我慢慢的燃起花梨木八仙桌上的百合香,停了一会儿才说:“惠菊,自那日柳妃来之后,她再来过么?”“没有了娘娘,之后您不就送子孙饽饽给她了么。没有来了。”“哦……”我凝神了片刻,惠菊见我不再说话:“娘娘,那小的先下去了,一会儿黄敬要送食材来了。”“下去吧。”我看着惠菊就要到门口的身影,突然说:“惠菊,你拿套你 的衣服给我,再把皓月的腰牌拿来,然后去小厨房吧。”“娘娘?”惠菊不解。“去拿吧,皓月在坤宁宫内是不带腰牌的,还有,别跟皓月说。”我眨眨眼睛报之一笑。“是。”惠菊领命下去了。我端起已有些凉的燕窝粥,吃了两口,露出了一丝浅笑。 惠菊拿来的是一身银灰色的中等锦缎侍女服,上面有朵朵浅粉的菊花,我从首饰盒中挑出几枚雏菊样的簪花把头发盘成最简单的髻,拿了皓月的腰牌悄悄离开坤宁宫。 许多年后我再次回忆起这天,是它改变了我的生活,甚至我的命运。 我去了烟波亭。一路上心中忐忑不安。昨夜的那个男子会是何人呢?这后宫之中男子不得入内,可他的声音也不像是皇帝的声音。彰轩帝的声音低沉且充满威仪,可昨夜的那个声音却是温和的,听他的笑声仿佛是没有任何负担,只有清心寡欲之人才有那样的笑,可彰轩帝,他不可能有这样的心境。可是,深夜里在后宫的男子能有谁呢?看那盏宫灯应该不是偷偷潜入之人。难道是我的判断错了。可是…… 一路上我就这样想啊想啊,可是自己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烟波亭。以前常听人说“知音难寻。”虽没有交谈,可是从那人的萧声中,我的知觉告诉我他是我的知音。忍不住啊,虽然我一直跟自己说“凌雪薇啊,你是堂堂宰相之女,又是皇后,你不是已经决定把这颗心埋葬了吗,不是一直安于过现在这样平淡的生活吗,不是不在乎是否有人能听到你的琴你的萧吗……”可是,忍不住啊。所以,我借了惠菊的宫女装,只是想知道昨夜的那个人是谁,会不会也在烟波亭里引一个吹萧人为知音。如果没有人,我就再不去烟波亭,就一心做一个虚无的皇后。不再在乎什么,包括我的家族。 还有几步就能看到烟波亭了,我的心跳得厉害,只是一曲流水浮灯而已啊,为何自己这样不同寻常呢?近了近了,我已经看见烟波亭随风飘摆的羽纱,可是,没有人。心忽然落空了似的,我颓然的坐在亭中石凳上,心中有些憋闷,是不愿遵守自己的诺言从此真的避世的不甘,还是希望落空的失落,我不知道。眼波无意识的在亭中一转,眼前一亮,在亭中的石桌中间,有一块白色的平纹布包裹的物件,小小的,因这石桌是用白色大理石造成,故而之前没有注意到。我小心的上前,心中忐忑,轻轻打开,我一手捂住了自己就要叫出声的口。平纹布里,我的碧玉木兰簪静静得躺在上面,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我喜得一把抓起放在胸口,眼泪夺眶而出。“找到了,找到了。”我喃喃得说着 。这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看来这件东西是姑娘你的。”是昨夜的那个声音。 我回身,他依旧站在羽纱帐外,隔着羽纱我看不太清楚他的容貌,但是我知道那是一张俊美到极至的脸,因为即使隔着帘帐,他的棱角在阳光下能很好的看出来,五官深邃。我心中仿佛有小小的花朵砰得绽开,嘴角不由浮上笑容。想起自己身上穿的是宫女的服饰,我连忙行礼,可是有不知该怎么称呼他。许是看出我的为难,他笑笑:“起来吧,我叫沈羲赫。”我心中一惊,他是裕王!“你是?”他问我,但没有向前走一步,我们就这么隔着帘帐,彼此看不清容颜。“奴婢是一个打扫的宫女。”我低头不知怎么说。他笑了,摇摇头,紫金白玉冠反射着阳光,有些耀眼。“打扫的宫女身边还有人服侍,本王还是头一次见识呢。”他戏谑地笑着,却并无嘲讽之意。我也笑了,他察觉到我的笑,问到:“你是皇上的妃子吧。”我不说话。“你不是柳妃,也不是和妃,丽妃不是你这性情,安嫔?如贵人?”他说出的都是现今在遥帝身边得宠的女子。我摇摇头:“我只是宫中一不得宠的女子。王爷,您不用猜了。”“听你的声音想必是性情温婉之人。”他笑了,就地坐在亭边的阶梯上,我慌忙说:“王爷坐到石凳上来吧。”可心中又在挣扎。“不了。”他摆摆手:“这样你就不用怕我看到你的容貌了,我若真的进去无论你我可都犯了宫规。这样也是坐着,更亲近天地,岂不更好。”他背对着我:“你也坐吧。” 我缓身坐下不知说什么。“昨天那首曲子叫什么?”他突然开口问,声音清远。“流水浮灯。”我轻轻说着。“好名字。”他拿出萧吹奏起来,在这高高的烟波亭外,衬着旁边的碧波,他不像个身份显赫至极的王爷,倒像个隐居之人。可是,即使别人不了解,我也是知道的,他和二哥一样,是沙场上的猛将,手中握有雄兵,彰轩帝前不久命他遥指三军,现在太平盛世,彰辕帝不愿手足在外,便让他负责京畿的安全。 我就静静的坐在那儿隔着帘帐看着他。我听二哥讲过裕王在沙场上的勇猛与智谋,也听宫人们议论过他的天资与随和。我又一次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这里是哪里。 “姑娘为何会到这九曲长廊呢?妃子们不是都喜欢栖凤台么?”一曲未终他突然停下问我,我一愣:“王爷为何不吹完呢?”他不说话,等我的回答。我站起身走到栏杆边,望着远远的栖凤台,仿佛看到了那里的衣香云鬓缭绕,我淡淡得反问到:“为何要去呢?”轮到他不说话了,我继续说:“为了 皇帝的垂怜吗?我不需要。在皇宫里平平淡淡也不是坏事啊。”他点点头:“是我错了,姑娘的性格,应该是不齿与那些女子争风的。”我静默的笑了。看见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面向亭内:“姑娘,在下先告辞了,今日要与太后一同用午膳的,不能迟了。”“王爷走好。”我微微施礼,他笑着转身离去。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我又坐下来,感叹时间流逝得真快,仿佛只一刹一早上就过去了。我摸摸怀中的碧玉木兰簪,露出会心的笑容。 第1卷 第 1 卷 第八章 回去坤宁宫已经了午膳的时间,还没到门口,远远看见宫门外站着大批的宫女太监,我心中一惊,看那些宫女的服饰并不是皇帝身边的打扮,心中才些许安定下来。可是,如果不是皇帝,那么这皇宫中还有谁能有这般架势?我慢下脚步,心中突然明朗起来,这皇宫中,除了她,还能有谁? “这坤宁宫还真不错。”我刚来到门口,就听见一个清亮的声音说到。远处紫樱馨兰玉梅惠菊和小福自小禄子小喜子恭敬的站在正殿门外,皓月和小荣子想必是去寻我了。小福子眼尖看见我,正要喊出什么“参见皇后娘娘”的话,我轻轻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 “姐姐说笑了,哪比得上你的昭阳宫呢?”另一个声音说着,伴着笑声。我暗暗笑着,这叫姐姐的声音怕是说错话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宫女衣着,看来今天要扮一回皓月了。也好,总算这宫里的日子还有点乐趣。不过,这柳妃也有意思,看来上次自己一个人来觉得没意思,这次又带了别的妃子来这坤宁宫“游玩”。我仔细看着,这院子中间的女子还真不少,不过有一大部分是侍女的打扮。看着像妃子的有两个,为首的一袭柳叶飘飞淡绿锦纱裙,头上只有简单的玉石饰品,虽朴素但显得婀娜。旁边一个女子身着樱粉的宫装,上面绣着繁复的芙蓉花。不过却是“山水芙蓉多艳丽,随风杨柳最婀娜”。看来这绿衣女子应该就是当今皇上至宠的柳妃了,那粉衣女子应该是其他哪位正值恩宠的妃子。不过柳妃今日如此的穿着简单也多是因为她怀有身孕的原因,不能再戴那些光彩夺目的沉重的首饰了。因此不如妃一级应有的打扮,也就少了几分明艳。 “贵嫔这话就不对了。”柳妃手放在小腹上:“着坤宁宫怎么会不好呢?这可是皇后住的地方。”她的口气在皇后二字上加重了,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妹妹说错话了姐姐。”那贵嫔尴尬的笑笑:“姐姐莫怪。” “你是何人?”柳妃身边的一个侍女看见了站在院中的我,问到,口气严厉。我快步上前,朝柳妃微微施礼:“参见柳妃娘娘,参见安贵嫔。”“恩,起来吧。”柳妃的声音传来,满是高高在上。“你是什么人?怎进入这坤宁宫。我心中想笑,这坤宁宫又不是什么鬼怪出没的地方,为何不能出入了。不过还是低着头:”小的是这坤宁宫的宫女,叫皓月。“”哦。“柳妃声音传来:”你去通报你家主子,就说柳妃来了。“她环视着坤宁宫院内的布置,根本没有看我一眼。”回娘娘,皇后娘娘现在不在宫中,娘娘每天此时都会去宫 里的静心庵抄经文,奴婢是回来给娘娘取香的。“”静心庵?“那安贵嫔笑出声来:”这皇后也真是,宫里明明有专门礼佛的明镜堂不去,偏偏要去那冷宫边上的静心庵……“她还要说什么,被柳妃一个眼神制止住了。”我们走吧。“柳妃说着转身:”出来这么久,本宫也有些累了。“”恭送娘娘。“我行了礼,看着柳妃和她的随从消失在坤宁宫门外,安贵嫔也跟随出去之后,我才直起身,走进坤宁宫正殿,惠菊他们跟着走进,紫樱上前想要行礼说什么我一个手势止住。”惠菊,帮我更衣。你们其他人都下去忙吧。“我一边向东暖阁走去,一边吩咐着,随手摘下头上的簪花。 “皓月和小荣子呢?”我在惠菊的服侍下穿上了白色绘鱼游荷间的细丝锦缎裙,正用一把木梳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鬓间的长发。惠菊在我的头发上插上白玉锦鲤长簪,“娘娘,柳妃来的时候皓月和小荣子已经出去寻您了,这午膳都过去一个时辰了您要不要用点?”惠菊将我披散下来的长发梳顺轻轻放在脑后,看着铜镜里的我问到。“那就端上来吧。你让紫樱和小禄子去把他俩找回来。”我站起身在镜中找了照,笑了起来。 “娘娘何事这么高兴啊?”玉梅将饭菜端上来,看着在镜前笑着的我,微笑着问。“哦,没什么。”我有些慌乱,赶紧走到桌前坐下,尝了一口菜,点点头:“恩,不错。” “娘娘,今天您怎么能给那柳妃行礼呢?怎么说您也是皇后啊。”惠菊端着茶水进来,有些不解的问。“我穿着你的衣服,怎么能说是皇后呢,就算皇上并不宠爱我,我也不能给皇室蒙羞啊。更何况也不能让别人小瞧了我们凌家的女子,再说穿着那种衣服说自己是皇后岂不也更让柳妃她们笑话。”我微微笑了笑:“这是柳妃第二次来了吧。”“是的娘娘。上次来您也是不在。”惠菊回答着:“上次是柳妃一个人来的。不过两次都没有进来正殿,只是在院中停留了一阵。”我点点头:“毕竟柳妃再得宠也是不能太逾越宫礼的,皇后不在她自然不能进入正殿。更何况我们凌家在朝中的权势远大于她柳式一门,她当然也不敢怎样的。”“可是听说前几天皇上答应把安阳郡主嫁给柳妃的弟弟了。”惠菊有些担忧的说。我不以为意的笑着:“安阳郡主是皇上的表妹,其父安平王在朝中没有什么势力,不问政事,是个闲云野鹤之人,在先皇的几个兄弟中是最没有野心的人。更何况皇上自然不愿看到这朝中再出一个‘凌家’,不是吗?”我饮了口茶,看了看窗外:“皓月和小荣子还没有回来?”“在找了娘娘。想来他们不知 道您已经回宫了,正四下寻找呢吧。”惠菊为我加满茶水:“奴婢再让小福子去。”我摆摆手:“不了,人多动静大,不好。等皓月回来了让她过来。”“是,娘娘。”惠菊说完下去了,我的心却有些莫名的不安起来,我回来的路上并没有见到皓月,而皓月如果没有在烟波亭看到我就会回来的,她知道我不会去这皇宫别的地方。是出了什么事么?我越想越不安,可是皓月是做事谨慎之人,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第1卷 第 1 卷 第九章 直到傍晚时分,皓月和小荣子才回到坤宁宫,我慌忙迎了出去,两人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我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怎么现在才回来?”我装做有些不悦的问。“小姐,”皓月笑了:“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一件用丝帕包裹的物件。我疑惑的拿过,心中沉了一下,凭感觉那是一只簪。我镇静得打开,一只碧玉木兰簪静静得躺在我的手中,我楞了许久,看着皓月:“这是哪里来的?”皓月也楞了一下:“小姐?”她的声音满是不解。我冷静了一下,看到身边其他侍女不解的样子,换上笑脸:“找到了啊,快进来吧。” 晚膳后,东暖阁里我禀退其他人,只留皓月一个。“小姐,怎么了?”皓月看着我在烛光下阴情不定的脸,忐忑的问。“你过来。”我手上拿着那只簪子,看着皓月:“跟我说实话,这是从哪来的?”“小姐,”皓月叫了我一声,我没有说话,等她的回答。“今天午膳时您还没回来,我心中焦急就去烟波亭找您,也没有看见。我寻思着您是不是已经回来了,就想刚好在那里再找找您的簪子。我知道那是老夫人给您的,您这两天为了这个心情不是很好,没想到真的就在亭后面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埋在草中不容易被发现呢。”皓月笑着,无比忠诚。我叹了一口气,抿了抿嘴唇:“你也累了,去睡吧。”“小姐,”皓月似要说什么,我摇摇手,朝她笑了一下:“去吧皓月,还有,谢过了。”皓月定定得看了我一会,轻轻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走出了房门。 我无力得靠在软垫上,看着手中的簪子。是的,外表看起来和我丢的那只一样,可是却不是。母亲送我的簪子是她的母亲所赠的嫁妆,簪的端尾有母亲的名字“兰”,很细小的字,不易被发觉。可是皓月这只没有。我起身从琉璃盒中取出早上裕王给我的那只,人不觉定在那里。我的手颤抖着,因为,裕王给我的这只,尾端光滑柔和,也没有那个“兰”字。 我就这么失魂般站着,直到烛火上下跳动得厉害,我才回过神来。裕王那边我无法弄清楚,可是,皓月这边我却还能问问小荣子到底他们去了哪里,只要小荣子也不瞒我。 我披上一件平纹蓝锦缎的披风,手上拿起一盏宫灯,今天应是小荣子当值守夜。我轻轻的走到门外,小荣子看见我正要行礼,我微笑着摇摇头,示意他跟我走。 我就这样手执宫灯在前面走着,不说话,走过了长长的宫道,走过了夜色中黑暗诡秘的御花园,我远远得看见载着今夜将要侍寝的女子的紫金宝 相玉盖车,车上悬挂着玉玲珑,风吹便有空灵高远的声音响起,远远得都能听得到。我小心得躲过巡夜的侍卫,缓缓得走着,仿佛散步一般。小荣子不远不近得跟着我,直到我走进九曲长廊,在烟波亭里坐下,看着小荣子略带紧张的脸,微笑着说:“皓月说今个儿你俩在这里找到了我的簪子,小荣子,你给我指指是什么地方?”“娘娘,”小荣子有点迟疑,我看着他一闪而过的慌乱表情,满脸笑意却凝视不语。“在……在这。”小荣子指着亭后一棵修竹下,犹疑得说着。我看着他,收起笑容:“不是说在前面那株桂花下么?”“啊1是奴才记错了,是在挂花下。”小荣子慌忙说着,我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吧,那簪子到底是哪里来的?”“娘娘,真的是在这挂花下找到的。”小荣子镇定的说着:“刚才是奴才记错了,皓月姑娘找到时奴才刚好在这竹子下面找,所以记偏差了。”我定定得盯着他:“小荣子,在你们几个之中本宫是最信得过你的,如果你都骗了本宫,本宫的心可就凉了啊。”我别过脸去,看着远处栖凤台上十根长夜不熄的七尺巨烛发出明亮的火光,闭上了眼睛。小荣子没有说话,我等了一阵又说到:“皓月是本宫从小的贴身侍女,本宫知道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本宫好,这簪子又是本宫陪嫁之物,对本宫意义非凡,丢了皓月自然为本宫着急。可是,”我停了一下:“如果因这簪子她出什么状况的话,本宫宁可不要。”我的心隐隐不安着,皓月今日最后看我的眼神不对,我仔细回忆着,突然想到了,那是种不舍的惜别的感情。我“噌”得站起身,看着小荣子,焦急得说:“告诉我,到底是哪里来的?”许是被我突然的举动吓到了,小荣子后退了一步,想了想终于开口说到:“娘娘千万别怪皓月姑娘,她真的是为了娘娘好,想让娘娘开心的。”我点点头:“我知道的。”“今个儿午膳娘娘您还没有回来,皓月姑娘着急,就带了奴才去找,可沿着您平日来这烟波亭的路上都没有看见您,皓月姑娘猜您准是回去了,我们就往回走,在御花园的白玉拱桥那里看见柳妃和安贵嫔,皓月姑娘拉着我躲到了假山后面,却不想柳妃不用安贵嫔送她回昭阳宫,就在桥边停了下来说着话,后来安贵嫔提起皇上捡到的柳妃失而复得的簪,向柳妃道喜,还希望能一睹风采,柳妃竟又邀请她到昭阳宫去看,还说什么是难得的宝物。皓月心中生疑便和我悄悄跟了去,在昭阳宫飞絮殿里柳妃拿出了簪子,就是娘娘您那根,皓月说您的那根是天下独一的,柳妃手上就是您那根,她为了您能得回自己的珍爱之物,便一直等到柳妃到偏殿用晚膳之际将那簪子 偷了出来。”小荣子一口气说完。我睁开眼:“还有呢?”如果真的只是偷了出来,虽然是皇上给她的,但是即使丢了任谁也不会到这冷宫般的坤宁宫去搜,皓月何必用那种眼神看我,一定还是出了事。“出来时,皓月姑娘发现她拿簪子的时候把衣袖上的扣子掉了,可是那时柳妃已经用完晚膳了,就不能再进去。”小荣子用很低的声音说着,突然他抬头看我,上前一步跪下:“娘娘,您一定要救皓月姑娘啊!柳妃既然说是她的,又是从皇上手中得到,丢了定会细查的。这宫里宫女的服装分宫都是不同的,若是查到……”小荣子没有说下去,我点点头:“这个我知道。我会的,放心吧。毕竟,皓月也是为了我。”我站起身,拨弄了被风吹乱的头发,心中却比这发丝还乱,怎么又变成是皇上捡到,虽然这两只都不是我原有的,但这簪子外型除了那个极不易被发现的“兰”字以外,其他都一模一样,难辩真假。我的那只是照着母亲出嫁前在寺中祈福方丈赠予的一朵木兰花打造,因此簪顶的碧玉木兰有两瓣花瓣是微微下曲的,边缘还用银丝勾勒,而不论民间还是宫内都是不会这样打造一只木兰簪的。那么,那只属于我的到底是谁捡到又在谁手中,裕王还是皇上?这两只簪又是怎么回事?我竭力想着,却想不出所以然,还有皓月的事,一旦柳妃查到,皓月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而我这“隐居”的日子也会结束。到底怎么回事?到底该怎么办呢? 第1卷 第 1 卷 第十章 我一夜没睡。直到天微亮,坤宁宫里宫女太监们起来稍稍有了些动静,我才觉得有稍许的困顿,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看了看外面的日晷,即将卯时,快到我平日里起的时候。我看了看凤床上叠得整齐的被褥,想了想还是脱了衣衫,拉开被子装做睡着的样子。 迷迷糊糊中,有人进来,我翻了个身,睁开眼,头有些涨。金丝绣凤的宫纱床帐被轻轻掀开,皓月惊讶得看着已睁开眼的我:“小姐,我把你吵醒了?”我无力得笑笑:“没有,我自己醒来一会了。”说完坐起身,看见皓月身后的紫樱拿着一套重丝的宫装,我吩咐到:“今天穿那件樱粉的细丝裙,就是上面绣海棠的。”说完靠在枕头上,喘了口气。一夜没睡,感觉有些累。“小姐,”皓月紧张得看着我:“小姐今天身体是不是不舒服啊?”我摇摇头,给她一个轻松的微笑:“今天想绣完那幅图,不易穿得沉重。”“小姐今日不去烟波亭了?”皓月疑惑得问着。“不去了。”我在紫樱的搀扶下起身,接过玉梅递上的热手巾,回头对皓月说:“今个儿不去了,你去准备准备我的绣架和丝线,再添些绿色的来。” 其实,我只是想知道那柳妃是否已经发现簪子丢了的事,有没有看到那颗扣子,开始查了没有。一旦她发现,这宫里必定都会知道了。昨夜我已经让小荣子今天一早就去暗中打探,还可以从黄敬那里探听探听。因此我又找来惠菊,要她在今日黄敬来时问问宫里有什么“新鲜”事。 一切都安排好,我就坐到绣架旁边,只留皓月一人侍侯。我点起淡淡的百合香,集中精力的绣着那幅大漠如烟图。细密的丝线串在银针上在手中游走,我尽量先不去想一些事,心中却在祈求上苍让柳妃不要发现那颗扣子,这样,皓月就不会有事了。 直到晌午,小荣子还没有探听回来,我心中不免有些焦虑,手上也有些乱了。“小姐!”是皓月的声音。我抬起头:“怎么了?”迎面是皓月诧异的脸,我疑惑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之前绣的一处小小的马匹纹理错乱,定是自己心神不宁时手下出错的。我叹了口气放下针线,端过身边的银莲茶碗喝了一口,对皓月说:“把这架子收了吧,今天看来是绣不完了。”揉揉眉心:“皓月,你去把惠菊找来。”“小姐累了吧,还是歇一会吧。”皓月关切得看着我,我笑笑:“不打紧的,昨夜没有睡好,今天身上就困顿些。”我挥挥手:“去吧。” “娘娘,您找我?”惠菊走进偏殿,皓月在她身后。我定了定神:“惠菊,今天黄敬都送什么食材了?”“ 回娘娘话,别的倒没什么,不过有新鲜的莲藕呢,这时节还是很稀罕的。”惠菊笑着答到。我也笑了,看着一旁的皓月:“一听到这莲藕就不由想起你做的糯米藕了。”“小姐想吃皓月今个儿做给您不就行了?”皓月嗔笑着,又转头看着惠菊:“那你先在这侍侯娘娘。”我用欢快的口气说:“快去吧,有惠菊就够了这里。” 看着皓月出了偏殿往小厨房去了,我收起笑容,看着站在身边的惠菊:“跟黄敬打听得如何?”“娘娘,”惠菊不明白我怎么突然严肃起来,昨日也只是让小荣子今早传个话给她,没说原因,估计惠菊是以为我想听听新鲜事打发光阴了,见我认真的样子反到吓了一跳。我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了,拿起茶碗轻轻吹上面的沫子,借此掩饰过去。不过惠菊没在意了,许是听到了有趣的事,她的脸色兴奋起来:“娘娘,可是有一件不得了的事呢。”我心头一颤,不会…… “听说裕王昨日进宫和皇上商议国事,商量完都近丑时了,皇上新翻了两个才人的牌子,一个竟让送去裕王临时住的清晏堂了。您说说这……”我轻轻嘘了口气,笑了笑,看来外界所传的皇帝与裕王的关系非比寻常不是谬传了。只是可怜了那个才人,不过裕王并无王妃,也许就赐给他了,那样也好,比在这皇宫中强。“那个才人今早被赐给裕王了。”惠菊接着说,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不过接下来的话让我吃惊。“听说是给裕王做侍寝了。那才人出身也是不错的呢。而且据说貌美如花。”惠菊感叹着,我没有接话,喝了口茶:“没有了?”“恩,没有了,黄敬就说了这个。”惠菊看着我,我点点头,心中石头稍稍放下了些,抿了口茶才尝出是雨前的龙井,又喝了一小口才放下。“柳妃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么?”心中还是有些放不下,又问了一句。“哦,听说柳妃前几日掉了一只簪,可巧皇上捡到了呢。皇上还说那簪子很特别,他也很喜欢呢。今夜皇上要宴请几个兄弟和家眷,柳妃也许会戴吧。”惠菊帮我斟满茶杯又说到:“娘娘,您不知道,柳妃自从有了身孕,皇上待她更比从前了呢没什么珍贵的东西都往昭阳宫送。”我淡淡一笑:“柳妃温柔贤淑,又怀的是皇上的头一胎,自然该不同啊。”“不是皇上的头一胎。”惠菊压低了声音,看看四下才说:“以前还有个李美人的,五个月的时候小产了,后来人就疯了,送去冷宫了呢。”我抬起头看她:“这个我可从没听说过。”心中却没有在意,毕竟历代皇宫里这种事情多了,也就不足为奇。只是,遥帝竟把那李美人送进冷宫,就算是疯,这样也未免有点太残忍了。现 在心里担心另外的事,一旦柳妃今日要戴,那可就一定会被发现了。我放下茶碗对惠菊说:“今个儿还没见到小荣子,你去把他给本宫找来。”惠菊领命便下去了。我静静闭上眼睛,想着该怎么办。本来想如果今日柳妃没有发现,就让小荣子晚上悄悄送回去,好在我还有一只簪,皓月也就不会知道我已经了解真相,也不会发现我把那只送了回去。可是,如今看来,晚上送回去是不大可能了。 过了快一个时辰,小荣子回来了,柳妃暂时还没有发现,皇上也还没有下旨要她出席今夜的晚宴。只是柳妃已经命人准备衣饰了,挑的堇紫色金线孔雀的宫装,我暗自想着这样一件宫装自是要配上华丽繁复的首饰,那簪子是不合适的。想着便起身拿出皓月给我的那只簪,交给小荣子,嘱咐他在柳妃宫外悄悄等着,一旦柳妃去了晚宴,便将簪子放回原处,扣子尽量找到。若有旨不用她出席就回来我再想办法。不过我交代还是要万事小心,一旦有危险就回来,实在不行我就出面保他。心中想,即使皇上你不会给我面子,至少我的家族的薄面还是要给几分的吧。 直到临近晚膳时分小荣子也没有回来,但是却也没有什么动静。我心中还是有些许的不安,直到紫樱前来通报晚膳准备好了我才从已经坐了一下午的紫檀椅上起来。 “小姐,您想吃的糯米藕。”皓月笑盈盈得端上一盘清香白细的藕片,我只夹了一块尝了便放下了筷子:“略甜了。”我轻轻说着,不动声色的吃着别的。皓月的脸色有些变,不过没说什么,小心的端了下去。我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这时,宫门那里远远传来小福子的声音,因这坤宁宫周围很静,所以听得格外清楚。“小桂子,你怎么来了?找小荣子么?”“我有事想求见皇后娘娘!”一个陌生的声音,相必就是小桂子了。“娘娘用晚膳呢,再说,娘娘是你随便见的么?”小福子有些硬气得说着,那边没了声响。一旁的玉梅看我停了手,忙说:“娘娘,这小桂子是打更的太监,惊了娘娘,奴婢这就让他走。”我摆摆手:“经常来找小荣子么?”“是啊,他是小荣子的弟弟。”玉梅看着我不介意的面容笑着说。我心中一惊,慢慢说到:“让他进来吧。” 芙蓉纱乌木屏外,小桂子跪在那里。我缓缓到:“你有何事要找本宫?”小桂子没有说话,低着头却四下看了看。我心中明了:“玉梅,你领着他们先下去吧。” “娘娘,小荣子没了。”看着玉梅带人出了门,小桂子匍匐上前几步,带着哭腔说到。我大惊站起身来: “你说什么?” “小荣子没了!”小桂子已是哭出声来,我颓然得跌坐下,怎就没了,不是让他小心,也嘱咐过他实在没有机会就回来我再另想办法吗?我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起来说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桂子听了我的话起身,虽然隔着纱屏,可是看到他我还是愣了一下,这张脸,分明和小荣子的一模一样。 “娘娘,奴才是小荣子的亲弟弟.”小桂子带着哭腔说:“今个儿午饭后他来找我,神色紧张,要我以后好好照顾爹娘,说完就要走。我拉住他,问是怎么回事,开始他不肯说,后来说是您和皓月姑娘对他有恩,现在你们有了危险,他要报答。”我抓紧了胸前的衣襟,听他说着,心中像压了千斤石般沉重,什么恩,,只不过是每月给他多些的银两,我是知道小荣子家人丁多生计不易,再也就是告诉他若家中遇到什么难解的事,可以去找我大哥,只不过是这简单的事,能称做什么恩。小桂子接着说到:“我一再追问,他才说是柳妃娘娘冒领了您的东西,皓月姑娘给您悄悄拿了回来,可如今有可能被柳妃发现。您要他小心放回去,他怕出了纰漏被人发现,就来和我说一声,万一有事,让我千万照顾好在家的爹娘。”小桂子说到这已是泣不成声,我的眼睛也有些酸涨,用苏绣的细白手帕按了按眼角,我拿起桌上的一杯茶水,唤着小桂子:“喝点水再说吧。”小桂子深深得低着头绕过纱屏,小心的接过:“谢娘娘恩典。”说完又走了出去。我叹了口气说到:“本宫在他去前说了,一旦有事本宫能想办法应对,让他不要冒险速速回来的。他怎么不听呢?”“娘娘,小荣子他知道您不想和那些妃子争什么,虽然您能保他,或者皓月姑娘,可是那样事情就弄大了,您是不希望那样的。”小桂子慌忙说着:“然后奴才就说让奴才我去吧,有事也不会牵扯到娘娘身上,可他不同意,想了想和奴才我换了衣服和腰牌,说这样即使有事也不会连累娘娘了。嘱咐我一旦有事就来告诉娘娘,让娘娘不要出面。后来就传出他潜入柳妃内室偷盗,被柳妃的侍女发现,柳妃下令给活活打死了。”小桂子哭出声来,悲痛欲绝。我咬紧了牙关,感到胸口一阵接一阵的剧痛,我什么都说不出口,悲伤笼罩在我周围。这也算是我间接的害死了一个人,还是一个对我如此忠心的人。 “小桂子,”我缓缓说着:“从今日起你就不是小桂子了。你是我坤宁宫的小荣子。”我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桂子:“本宫会想办法拖人将小荣子的尸首送到宫外厚葬了,你的家人我也会给他们补偿。还 有,”我淡淡却严肃认真得说,好象发誓一般:“总有一天,我会还小荣子一个公道的!” 第1卷 第 1 卷 第十一章 自那日后,不知不觉已过去了一个月。想起那天晚上,我召集坤宁宫的所有人,发下严旨,任何人不能说出小桂子的事。好在这些宫女太监是我一手挑出来的,平日里也从不为难他们,对我很是忠心。他们都没有说什么,默默依了旨。我又叫来小福子,毕竟那日他能一眼看出是小桂子,我这坤宁宫里倒不怕别人认出,但是若是出了去被认出就不好了。 灯影晃动,小福子跪在我面前不说话。我轻轻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皓月,她的脸色在烛光下显得苍白无色。我浮上笑容,唤起小福子:“本宫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分得清他哥俩的。”“回娘娘,小桂子比小荣子高一些的,声音却比小荣子细。之前我们都是一起进宫学的规矩,熟一些彼此。”小福子恭敬得说着。我点点头:“还有哪里不同的么?本宫是怕别人看出来。”“他哥俩长得是一模一样的,不仔细是分不出了。”小福子想了想说到。我点点头:“你下去吧。记住,不要跟外人说起这事了。” 小福子出去后,我没有再说话,直慢慢品着茶,是上好的醉海棠。烛光忽明忽暗的上下跳动,我淡淡得扫了一眼皓月,头上的双蝶簪微微有些摇摆,一道光就闪过了皓月的脸庞。“小姐”皓月突然跪在我脚下,眼泪婆娑。我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扶起皓月,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拿出丝帕小心得为她擦着眼泪:“别哭了,小荣子也是为了我们。”“小姐,是皓月不对啊。我不该偷出那簪子的,这样小荣子就不会死了。”皓月哭着,声音悲戚:“没有想到柳妃那么心狠,竟活活打死,就是一只簪子而已啊,更何况那簪子还不是她的。”皓月有些愤愤的说着,用袖子抹着眼睛。我淡淡一笑:“那毕竟是皇上捡到的,真的是她的,岂不说明她与皇上有缘么。”说完递给皓月一杯茶水:“只是可怜了小荣子了。”皓月没有说话,可是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的恨,她的悲。我起身从红木大箱中拿出几张银票:“这里是一千两银子,你想办法交给小荣子的家人,对他的家人也要说是小桂子走了。明天你就拿我的令牌出宫一趟吧。”皓月点点头,小心得收好。我吹熄了桌上的烛火,闭上眼睛,黑暗中我听到皓月出去的声音,总算是解决了这件事情。 之后的日子里,坤宁宫里一派安宁,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小桂子也很快适应了这里,毕竟比他之前打更的差事要好很多。不过,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每日去烟波亭,有时去了也只待一会儿,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我竟也没有再见到裕王。只道是无缘,心中似有小小的失落 。不过后来却听说裕王去了蜀地办差,事情来得紧急也就走得匆忙。 春意渐渐浓起来,御花园里的花全都开了,清晨在我去烟波亭的路上,香气混合着微凉的空气,很能让人神清气爽。也常常有细小的花瓣粘在锦缎的鞋底上,走动时会有轻微的带淡淡香气的风,感觉整个心情也日渐好起来。 终于有一日,我穿上广袖窄腰的白色丝裙,裙摆上满是粉色的荷花。皓月将我的头发梳成略微繁复的飞燕髻,戴上一只云凤纹金簪,薄施粉黛,在镜中照了照,很有飘逸的感觉。一旁的皓月笑着递过流苏珠翠耳坠:“小姐今日是怎么了,平日里都不见您打扮的啊。”我笑着接过戴上:“昨个儿看见西子湖上的荷花有几朵要开了,今天想赶早去看看。”“小姐这样真好看,任谁见了都会喜欢上的。”皓月将我身后披散的长发用梳子又梳了梳,欢快的说到:“很久都没有看见小姐您跳舞了呢,上一次还是在家里,老爷寿辰那天,您的凌波舞跳得真好啊。”我笑了:“今天跳给你看好不好啊?”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裙,也正像一套舞服。没有跳给别人看过,只是在家中偶尔跳给父亲母亲和兄长看,自觉得自己跳得不好,只略懂些皮毛。今日的心情也不知为何出奇的好,也许是昨日听到大哥受到皇帝称赞加官一级吧,或是收到了二哥托人送进宫的西北特产,还有一封说他安好的信。 我催促着皓月,毕竟如果荷花真的开了,那么去赏的人就不会只有我一个了,晚了遇到别人也不好。 我轻快得穿过清晨的御花园,皓月在后面连连唤我:“小姐慢点小姐慢点。”我的心情欢跃,快步来到烟波亭。荷花果然开了,虽没有全开,只有几朵,大部分还都是花苞,可是空气中已经有了淡淡的清香气息。我深吸一口气,脚下翩然得转了一个圈。没有人,只有皓月在一旁看着我,含笑。 我轻轻哼唱起来“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脚下也随着歌声旋转起来,挥洒开广袖,翩然起舞。皓月在一旁开心得笑着,一直拍手不住赞叹:”小姐真美,小姐真美。“我裙上的荷花随着急速的旋转铺洒开去,我轻轻得蹲下,仿佛人在荷花中一般。我抬头盈盈笑着看着皓月:”好看么?“”好看!“一个声音响起,我和皓月都惊得 回头,玉白的袍角出现在眼前,我慌忙行礼:”参见裕王。“毕竟我跟他说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妃,该有的礼还是要行的。一阵笑声传来:”不用这些虚礼。“他说完看了我一眼,却又将目光别了开转向西子湖上开着的荷花:”姑娘的舞跳得真好。“我微一施礼:”谢王爷夸奖。“然后两人无话。一旁的皓月拉拉我的衣角:”小姐,我们是不是……“我看了皓月一眼,又看了站在廊边的裕王,咬了咬嘴唇:”王爷,我先告退了。“说完就要走,经过他身边时,他没有转头,只是用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衣袖。我猛得一抽气,不解得看着他,皓月也有些害怕,站在我身边不知如何是好。”王爷,这……“我低头看着自己被他抓在手中的衣袖,细纱的料子上荷花边被攥成一团,我轻轻用力想抽回来,却是徒劳。他突然转过身来,俊美的脸庞在清晨明媚的阳光下有些不真实的光辉,他看着我,眼神中的温和一扫而过,转而成了平淡的柔光,他松开了手,从团云锦缎的衣袖中拿出一个小木匣递到我面前,将目光转向远方:”在蜀地遇到的,是个好东西。“他突然不自然的笑了。我小心得接过,递给身后的皓月:”谢过王爷了。“正欲走,一声娇笑传来:”这荷花果然开了,姐姐你快看啊,那朵开得真艳。“远远得几个艳丽的颜色映如眼帘,是几个宫妃。似乎还有柳妃的身影。这时,另一个声音的话却令我不寒而立:”皇上,您看这荷开得多美啊。先皇喜欢这里不是没有道理的啊看来。“是柳妃的声音,可是她叫皇上。我仔细看去,一抹明黄颜色映入眼底,一行人正朝这里走来。这九曲长廊只有一条道,尽头便是烟波亭,亭后只有一小片茂竹,可是藏人却还是容易被发现的。皓月也很惊慌,四下张望着。许是看出我的慌乱,裕王笑了:”姑娘难道不想让皇兄见到么?“我淡淡得看了一眼远处的几个身影,说到:”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愁人。江上小堂巢翡翠,苑边高冢卧麒麟。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荣绊此身?“”好一个何用浮荣绊此身。“裕王笑了,目光也落到了那几个身影上。我一咬唇,猛得跪下:”还请王爷相助。我是万万不愿让皇上见到的。“他沉思了片刻,扶起我说到:”好的,我帮你。“转身迎着那抹明黄而去。我拉着皓月走向那片小竹林,尽量隐藏自己。 第1卷 第 1 卷 第十二章 我紧紧得靠着林子最里面的一棵比较粗壮的竹子后面,拉着皓月,心中忐忑不安。我不知道裕王会怎么帮我,皓月攥着我的衣角,不敢说话。 说笑声近了,透过层层的修竹,我看见上次的安嫔,还有一些我没有见过的女子,远远看着听着真可谓花团锦簇,笑语盈盈。 “皇兄,羲赫正想去找皇兄,突然想到这荷花定是要开了,就顺道过来看看,不想竟遇到了皇兄,真是太巧了啊。”裕王温文而雅的声音传来,带着笑意。“朕也是想着荷花是要开了,才带着她们来看看。”那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可是这个声音只要听过一次,就不会忘记,是彰轩帝沈羲遥。 “皇上,您看那只同心荷花多娇美?”是柳妃柔媚的声音,我能想象到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一定娇似池中的荷花。果然皇帝笑了:“爱妃可是比这荷花更美的。”一片莺燕之声响起,都是附和的声音。“爱妃,你的文采出众,不如就以这荷花为题做一首诗吧。”又复对众女子说:“你们也来做做看,好的朕有赏。”他的声音平和,淡淡的又对柳妃说到:“前几日你写的那两句诗朕很是喜欢,只是下面的还没有写好么?”柳妃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皇上取笑臣妾了,这几日身子有些劳顿,一时也就没有再想。”“”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色夺歌人脸,香乱舞衣风。名莲自可念,却盼两心同。“裕王的声音响起,那么的随意自在。只是,我分明看见他的目光看向这竹林里来。我心猛得一跳,呼吸有些急凑起来。皓月有些不解的看着我,按按我的手,她是以为我害怕被发现吧。却不知是那句”却盼两心同“惹得我心中有些念想。我努力的平静下来,心里告诉自己,只是一句诗而已,也只是应景的诗,没有别的意思的。 “你的诗还是那么好。”皇帝的声音响起:“爱妃你想好了么?”我心中焦急起来,眼看着有几个女子的目光随意的扫进这竹林,若是此时被发现,那…… “对了,你找朕是何事啊?”趁着那些女子悯思苦想之际,皇帝回身问裕王。“就是今日兵部上呈的排兵图,臣弟看着还是有的一些问题,想与皇兄讨论讨论。”裕王恭敬的说。“是么?朕看着倒是也有些不妥的。既然你有想法,现在就一起去尚书房吧。”皇帝复而看着柳妃:“你有孕在身,还是早些回去休养,今日出来的也有些久了。”说话间已抬脚要离去,一群女子自是跟着皇帝走了。我心中长嘘一口气,看着渐行渐远的那些人,走出竹林来。皓月整理我的裙摆,已有些 褶皱的痕迹。“小姐,我们这就回去吧。”我点点头,手伸进袖中,触碰到一件硬物,心颤了下,却还是不动声色的拉了皓月回宫。 九曲长廊的进口处有个略急的转弯,我走得有些快,猛得过去看见不远处有几个身影,慌得退到转弯处的一方大石后,却能看见那几个人。也算自己在暗处了。 为首的两个女子一个是柳妃,穿一件淡粉色的纱裙,肚子略有些可见了,也没有戴过多的首饰,只是一只步摇,几枚簪花,却也清丽可人,弱柳扶风。身边是几个宫女。另一个却不同,长得分外明媚,着一件桃红的宫锦纱裙,上有金丝银线绣成的团团牡丹,再加上繁复的发髻和华丽的首饰,整个人很是富丽,就如盛开的牡丹一般耀眼。不过,在这暮春季节,还是清丽的装扮更和时宜一些。 “方才皇上称赞妹妹的诗,姐姐倒想拜读一下呢。”那明媚女子笑言到,却是暗含他意。“丽妃姐姐说笑了,皇上是谬赞了。”柳妃掩口笑到。我心中了然,这女子看来就是皇上另一宠妃星辉宫丽妃了,果然是当得起这个“丽”字的。在这后宫能和柳妃争一争高下的也就只有丽妃,传闻中湃雪宫和妃倒也是受皇帝宠爱,却是很少与眼前这两位争风的。 “妹妹说笑了,妹妹还未入宫可就声名远扬了,文采出众啊。姐姐不一样,可咱们的皇上就是喜欢这有才之女子,姐姐自认是对这诗文没有很深的领悟了,还望妹妹赐教啊。”丽妃说着,一双媚眼就斜看向柳妃了。柳妃笑了:“姐姐信么,都是虚名。也就是一句‘轻阴阁小雨,深院昼慵开’而已。皇上也是随口道的,这哪有什么出采的啊?”我心中一惊,这不正是我前段时间写在薛涛签上又被皓月弄丢的诗么?皓月也惊讶的抬头看我,似有话说。我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又向那边看去。只见丽妃携了身边一个宫女的手,走了两步却又回首:“妹妹,姐姐不懂诗,听着是不错的。不过,”她莞尔一笑:“一直都说这诗是由景而发,一气呵成的。妹妹这怎么就只有半篇呢?”低头又复言到:“不过姐姐我真的不是很懂的,妹妹别笑姐姐我见识少啊。”丽妃的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目光却直看向柳妃:“听说妹妹其实不喜欢木兰花的,怎就有了一根珍爱的碧玉木兰簪呢?还正巧丢了被皇上捡了去。”柳妃脸色变了一些,正欲说话,丽妃说:“妹妹,姐姐先回宫了,今日有些累了。妹妹也快回去吧,皇上不也说要你好生休养的么。”说罢便在一群宫女的跟随下走开了。柳妃挂着笑说着:“姐姐慢走。”可丽妃一转身的瞬间 立即脸就垮了下来。我知道,毕竟丽妃比她进宫早的,皇上也很是喜爱,家族的朝中地位也略胜柳妃一筹,所以柳妃对丽妃还是比较客气的。只是,这丽妃的性子也太……却也是刚好压制了些柳妃。这后宫,还是算平衡的。我想着摇摇头不禁轻笑出声。 “何人?”一个声音响起,我心想坏了,准是自己的笑声被听到了。转眼一个穿浅紫色宫女装的女子站在我面前,满眼的严厉,却在看到我的脸庞时满脸的惊诧。我暗自笑笑,看来自己今天是逃不过了。理了理衣裙,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出去。 柳妃已经坐在了栏杆的宽木上,看起来是有些累了,毕竟她如今是有孕之人不宜劳累,刚才丽妃定是让她心中不快了。我静静站在柳妃面前,心想着今日柳妃不快的恐怕就不会只是丽妃的那件了,毕竟,即使无宠我也还是皇后,也还是凌家的独女。皓月走上前去,仔细得向柳妃行了个礼:“见过柳妃娘娘。”柳妃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就落到了我的身上,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微微张开了嘴,眼睛也睁大了。“大胆,见了娘娘还不行礼?”还是刚才那个宫女,我微微一笑,仔细打量着柳妃,她确实长得很美,明媚中带着娇柔,算是天姿国色了。柳妃也仔细得看着我,一双黛眉拧了起来,站起来,许是我不行礼让她不快了,她满脸怒气,刚才在丽妃那受的气恐是要洒在我这个“不懂规矩”的人身上了。我宛然一笑:“柳妃你的气色看来还不错啊。”柳妃一愣,细细打量着我,眼中满是不解。“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和本宫说话?”柳妃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绯然,给我掌嘴!”那紫衣宫女上前来扬起手,正欲落下,皓月一把抓住,猛得甩开,站在我身前,厉声对柳妃说:“你大胆!”柳妃脸一下子涨红,身体也有些微微的抖,一双大眼紧瞪着我。我笑着拢拢衣上的细纱绢花,说到:“柳妃,念你初见本宫不认得,就免去你的不敬之罪了。”柳妃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出她已经知道我是何人了,只是那双眼依旧凌厉的看着我,不愿相信的样子。皓月对着她身后的几个宫女用一种很平和的口气说到:“还不快给皇后娘娘行礼!”那几个宫女许是也吓坏了,看着柳妃又看看我,不敢动。我依旧是一幅气定神闲的样子,带着淡然的笑,柳妃心里似平静下来,冷冷得看着我:“怎么证明你就是皇后?”我看了一眼皓月,皓月递上她身上的腰牌,紫色的木牌上是用绯红的颜色写着的“坤宁宫大侍女皓月”,这大侍女,就是各宫主位身边的贴身丫鬟了,地位高于其他侍从。柳妃接过去看了,拿牌的手微 微有些发力、却又旋得扔在一旁,目光森冷的盯着我:“这还不能证明你是皇后!”我见她不死心的模样,微得叹了口气,解下身上里裙里挂着的玉佩,那是下聘时礼部送来的,用上好的和田羊脂白玉制成,上面刻着精细的龙凤呈祥图案,还有一行小字“大羲皇后佩”。我一向是挂在里裙上的,这样外裙可以遮盖,必要时也能拿出证明自己的身份,免去麻烦。柳妃伸手要拿,我轻轻收回,白玉龙凤佩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回到我的手中,不过柳妃也已经看清了,这种物件,只要扫一眼就知道是什么,属于什么人的。她紧咬着嘴唇,双手紧握着,狠狠得用那双杏眼瞪了我一眼,略一施礼:“见过皇后,恕臣妾有孕在身不便行礼。”我淡淡得笑了:“免了。”罢了就走,却突然回头,笑着:“柳妃,初次见,按理你有孕本宫是要给你些贺礼的,只是那子孙饽饽你不喜欢。这样吧,之前皇上问的下句我就告诉你好了,算不上什么礼,不过你还是记好了。那下句是‘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说完便转身离去。只留柳妃呆站在原地,喃喃的说:“你竟是皇后,那竟是你的签……” 第1卷 第 1 卷 第十三章 自那日与柳妃相遇后的数日里,我的心中一直有些惴惴不安,怕自己那一时与她的冲撞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过事实证明我的担心算是多余的,没有发生任何事,坤宁宫里一如往昔的宁静.夜半有时醒来,暗笑自己的杞人忧天,柳妃毕竟是有龙脉在身的,又甚得皇帝宠爱,而我,虽为皇后,却一直未见天颜,和那些普通的无宠妃嫔一样,在她眼里应是构不成威胁的.夜晚的风清凉入骨,我披衣起身,梦中的人影依稀,是那只紧紧抓住我的手,还有那双清澈明净的眼睛,仿佛有什么要说,却又都尽在不言中了.我的目光落在了枕边的一方丝帕上,最简单的白帕,上面没有任何的花样,却是难得的蜀丝织就,那蜀丝极细极轻,织造时稍一用力便会扯断,需十岁以下的女孩焚香细织,一年却也未能得此一方的,甚是珍贵.传闻中太后拥有一件蜀丝的内褂,只有在祭祀太庙时方穿的.这方帕就在那日他交予我手中的木匣中,还记得我回到坤宁宫,用忐忑的心打开时,就这么一片洁白美好的风景映入眼中,丝帕下是一小包雪绒茶,一两左右的分量,是今年最先采摘下的嫩芽焙成,他从蜀地回来也只献给他的皇兄一两而已.茶叶我让皓月小心的收起来了,丝帕却是万万舍不得置于柜中的,生怕是弄皱了或是埋没了,便收于枕边.仿佛还是个小女孩,爹爹送的珍物能让我欢喜半天,仔细得寻找归置的地方,娘亲为此还常常笑话我,兄长们却都为我说话,每每看到,往昔的时光就一一在眼前掠过,泪眼婆娑过后,面前还是一方丝帕,还是这冰冷的坤宁宫.一连好几日没有去烟波亭,主要还是怕遇到皇帝和妃子.每日在西暖阁里看看书,累了就到小池塘边喂喂锦鲤,或者在西窗下绣花,如同未出阁的日子.不再去想那只手,那双眼.一日阳光明媚,我坐在池塘边的桂树下读一本佛经,正入迷时,皓月端了清凉的花草茶来于我解渴."小姐,都看了一上午了,还是回殿里休息休息吧."皓月递上青瓷的茶杯,一股别致的淡雅清香扑鼻而来,我笑了,饮了一口,深吸一口气拉着皓月的手站起身,活动了下身子说到:"回去吧,今日想绣完那只荷包.""小姐你呀,就是闲不住呢."皓月戏笑着,上前拍了拍我的裙角:"小姐最近怎么都不去烟波亭了呢?"她仰头看着我:"是因为裕王么?"我的手轻颤了一下:"是怕遇到皇上,那日你不是不在的."心中却有些波澜.真的是怕遇到皇帝么?还是那些妃子 ,又或是不敢去面对那个人,毕竟,我接受他的东西,是犯了后宫的大忌的.手不由的伸进宽大的袖中,所触的是一片柔软轻盈."小姐莫怕的,听说那日之后柳妃娘娘是想尽办法不去烟波亭,也暗着阻止皇上去呢,听说皇上本来就不喜欢烟波亭,说太婉约,飞龙池上的荷花也都开了,皇上就不再去西子湖了呢."皓月在我身旁说着,引着我往殿内走去.我心微一跳动一丝笑容就浮上了嘴角."可确实?"我还是不放心得问了一句."恩,听几个宫女说的,不会有错的小姐."皓月的口气很肯定.我定定得盯着远处,手却在袖中捏紧了那片柔软:"明个一早过去吧."快走了两步,转身朝落在后面的皓月一笑:"带上我的琴."清晨的风很柔和,穿的是用丁香熏过的水绿细纱裥裙,裙角在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又沾上了些许香气,就有几只彩蝶萦绕着不肯飞去,我轻盈得走着,头上的青玉珍珠步摇前后晃着,散放下的头发也微微得随风飘拂,整个人有些飘逸的感觉.波亭没有人,早先挂的白纱与羽帐还在,皓月早已带人将琴放置好,我就面对西子湖上的荷花,弹奏着自己新谱的熙春调,明快清亮的琴声就飞扬在西子湖上.弹奏中我仿佛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微笑着隔着羽纱看着我.一曲终了,我没有听到意料中的掌声或者相和的萧声,有些伤神,心中嘲笑自己的自做多情,黯然的回身想唤来远处的皓月,却将一个天青的身影映入眼帘.心中是欢喜的,却不动声色得福身下去:"参见王爷."他手一挥,欲上前一步,却又止住,眼神落在我手中握着的白丝帕一抹笑意闪过眼底,他用温和的声音问我:"本王的礼物不知姑娘可还喜欢?"我微笑着点点头:"只是太过贵重了,不知何以为报."他爽朗的笑声响起,我能听出他的欢喜:"喜欢就好."他停了停,好象解释说着:“这次回来没有带太多的东西,皇兄也就只给了那几个得宠的妃子一些,我想你是没有的,那茶是不错的,下次喝就不知会何时了,就给了你一些。”他的言语有些乱,但是却是那么的质朴,我想他只是为了让我宽心吧。我微微施礼:“谢王爷了。”笑了下又说:“茶我喝了,的确是难得的好茶呢。”他眼神明亮:“茶经上说焕如积云,烨若春敷,我在蜀地喝到时觉得它真真符合这话,就带了回来。不知姑娘你可有感觉。”“茶。香叶,嫩芽。慕诗客,爱僧家。碾雕白玉 ,罗织红纱。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洗尽古今人不倦,将知醉后其堪夸。“我笑了,看着西子湖盛开的荷花,眼波迷离。他惊喜得看着我,即使隔着羽纱帘,我依旧能感觉到那眼神表达的一些东西。”好诗,好诗。“他赞叹的说着,却不知除了者两个字外再说什么。我温和的说:”王爷您过奖了。“我停了一会又说到:”灵山惟岳,奇产所钟。厥生荈草,弥谷被岗。承丰壤之滋润,受甘霖之霄降。月惟初秋,农功少休,结偶同旅,是采是求。水则岷方之注,挹彼清流;器择陶简,出自东隅;酌之以匏,取式公刘。惟兹初成,沫成华浮,焕如积雪,晔若春敷。“说罢看着他:”小女子愚钝,不知是否是这样的。“他爽朗的笑起来,上前一步,似要跨进羽纱帐,终在外停住:”传闻中柳妃的才情天下女子第一,如今看来,此言甚虚啊。“我摇摇头:”她是啊。“换他摇头:”你的才情,在她之上。她和你,差之甚远。“我淡笑开去,不再说什么。”皇兄没有遇到你,是他的憾事。“他低着头,用比先前小得多的声音说到:”不过却是本王的乐事。“我低垂眼帘,不知如何回答。他取出萧吹起来,是那日我跳舞时唱的曲子。我也跟着哼唱起来:”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回到坤宁宫,兀自坐在西暖阁的红木大椅上,回忆着上午与他的交谈,从茶诗到佛理,从古乐到新辞,很多地方我们的见解都是一致的,那些不同的地方都极力想让对方接受自己的想法,可是我们都不是简单就妥协的人,最后一定是一笑了之。相谈甚欢。直到皓月来叫我才发现早已日上三竿了。裕王也是猛然觉察,尴尬的笑笑,起身告辞。临走,回身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笑了,仿若阳光铺天盖地洒在我身上。 想想嘴角边就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心却是温暖的。再坐不住,站起身找来一方墨蓝的锦缎,想着绣个荷包。可真的要绣了却不知绣什么图案好。皓月端了点心进来,看见我拿着一块软料发呆,笑出声来。 “小姐可是要绣什么了么?上次那方丝帕不是没有绣完么?”我支吾着不知说什么:“就是想绣东西了。”皓月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依我看啊,绣螭兽不是很好么?”“不好,太戾气了,本来身上就穿的是,怎 好再用一个。”话说完就看见皓月狡猾的笑,才知自己说漏了嘴。“是给裕王的么?”皓月笑容收了回去,看着我问。我点点头。“小姐,可是这不合规矩的。”“我知道,不会被发现的。”自己也是这样安慰自己,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不是吗。“小姐真的以为可以在这宫里隐藏一辈子?”皓月坐到我身边,拉了我的手问。我苦笑到:“这个,不是我决定的,是他。”眼睛别开去,落到了墙上百鸟朝凤的丝织挂毯上,上面的凤凰羽毛艳丽,神情高贵,超然一切的傲视着百鸟。可是,我这只凤凰,却是谁也傲视不了的啊。“小姐就没有想过让皇上喜欢上您?以您的才情美貌……”皓月说着,我打断了她:“如果一开始就不要我,那么我也不会去讨这份爱。更何况,他不是我一个人的良人,他有三千粉黛,他不是普通的男子,所以,他给不了我要的安定。我宁愿在这坤宁宫里老去,哪怕一辈子不见天颜。”我说话时神情凛然,皓月不再说什么,只默默的把糕点盘子端在我面前,我摇摇头,眼泪掉下来。拿起手上的锦缎,自语到:“就绣祥云吧。”说着自顾自绣起来,不再注意其他。 绣了一夜,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何如此赶,皓月几次进来为我剪去烛花,都是默默的看我一眼,然后在出门时轻轻叹气。我知道她是心疼我,因了我的那些话。我也知道自己即使就是爱上了裕王,今生也是无望了。就绣这一只荷包了表心意,也算是对他之前所赠的回报。然后自己,就在这深宫中逐渐老去吧。好歹,还有个回忆。 天微微亮起来,我也终于绣完了最后一线,本来就不是什么复杂的图案,一夜的时间虽短也长,总算是绣好了,我伸了伸腰,唤来皓月,她和我一样一夜没有休息。我轻声说着:“你去睡一会吧。”“小姐您呢?可要安置?”皓月看着我,目光又落到了我手中的荷包上:“小姐已经绣好了?”口气中是不可置信。我淡笑开去:“是的,绣好了。”转头看了看天:“我去烟波亭一趟,你去睡吧,我一个人去,回来再休息吧。”我站起身,看见身上的衣裙已有了皱痕,笑看着皓月:“不过,还要麻烦你去找一件衣服给我换上。”皓月点点头,她知道我决定的事一般都不会变,安静得走到我的内室,寻了件简单的水蓝的裙子,没有任何的花案,也只是简单的轻纱制成。我换上后,将头发用蓝丝绦简单的束起。我想,做个了断吧。 第1卷 第 1 卷 第十四章 清晨的空气有些微凉,不过却让人心神清爽,一夜未睡的劳顿一扫而过,我快步走着,只想着快去快回,不管他此时在不在烟波亭,我也只放下就走。我淡淡笑着,这个时间,恐怕是要去早朝了吧。不见也罢,也罢。 荷花是全开了,清雅的香气萦绕在身边,我大口大口呼吸着,也许,将是最后一次了。我不求皇帝的喜爱,但是,这种愈礼的事也不能在做了,我说,要是被发现,我们凌家将蒙受多大的羞耻,父亲将多么伤心。可其实,我只是不想再见到他,我不想最后发展到我们都无法自拔却不能在一起的悲剧。至少,现在我们不再想见,于我于他都是好的啊。从他的眼神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情,即使,我们都知道这是错误的。 我将荷包放在石桌上,想想又不妥,万一他没有看见怎么办?毕竟他从不进来这羽纱帘中,可是,若是放在地上,却又不合礼法。我犹豫着,终于决定还是放在桌上时,一个声音响起:“今日很早啊。”我怔住了,是他。慢慢的回身,脸上带着笑:“王爷也很早。”他温和的笑着:“昨夜着了凉,皇兄准我告假一天,这次回来一直住在清晏堂的,睡的早醒的就早。就来这里了。”他的双手背在后面,我稍稍探头看去,被他觉察,有些羞涩的笑着,伸出手来:“昨夜在御花园,发现这雪棠开了,想你应该是喜欢的,就摘了一些,养在水里,今晨还是好的。”我看着他手中芬芳雅致的白色花朵,眼泪就掉了下来。他惊慌了,竟走进这帘帐中来,用袖角帮我擦着。我抬头看他,在阳光下他的脸庞轮廓坚定表情温柔,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他,也是第一次什么都没有在我们之间阻隔。他惊艳的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盛满赞叹。我羞赧的低下头,他喃喃的说:“你真是人间女子么?”我微笑:“王爷以为呢?”“九天玄女。”他说完也笑了:“真的让我惊为天人啊。”我迎上他的眼:“王爷又何尝不让我这样想呢。” 他突然拉了我的手向亭外走,不顾我惊讶的神色,来到西子湖边,他笑着说:“介意与本王一起赏荷么?”我抿了抿嘴唇,想终归的最后一次了,去吧。轻轻的点了点头,拉我上船。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我坐在船首,他掌撸,慢慢的驶进了那片清雅之中,我小声的哼着一首民间流传的采荷曲,伸出手去抚摩那些宽大的荷叶,偶尔弯下一朵荷花,轻轻嗅着。他看着我,眼中满是温柔和纵容,笑容明朗。“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 有人来。”他说着,突然大笑出声:“不过你的裙子,不是这荷叶颜色呢。”我也笑了,不言语。就这样在明媚的阳光荷塘里轻轻荡漾,我很放松,也就微微的有些累了,不知不觉间闭上了眼睛,小憩了片刻。 恍惚中似听到他说:“诗经中说美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颈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今见果真此言不虚。” 我睡的很香,船在水面上轻轻荡漾仿佛摇篮般,没有多久,远处传来的声音惊醒了我。远远的岸上有人在喊:“裕王爷,裕王爷……”我睁开眼,他依旧是笑着的眉却皱了起来,看了看远方对我说:“有人在叫我了,怕是皇兄有事找我。”他微微叹了口气:“吵醒你了。”我摇摇头:“王爷不去吗,也许是重要的事呢。”他点点头,看着我,目光坚定:“今夜亥时,我在烟波亭等你。”不等我回答,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我:“别拒绝。”说完看向远方,眼神中有份忧虑。 等喊声渐远他才摇船回到岸上,牵我上岸后匆匆离去。我慢慢往回走着,手伸进袖中,猛得想起那荷包还没有给他。定了定心,决定今夜再见最后一面。 慢慢走着,我忘记了此时已经快到晌午,宫妃们这个时间大多在花园中赏花游玩。正思考着该如何跟他说明白,就听到了一阵欢声笑语,我抬头,自己已经走进了一片较开阔的地带,几个明丽女子正在打秋千,快乐的笑声飞入云霄。突然声音停了,是因为我的出现吧。我仔细看了看,没有柳妃丽妃或者那个安贵嫔,心稍稍放下一些。那些女子的衣饰不算繁复华丽,看头上所戴应该都是些品级不高的美人才人之类。 “你是什么人啊?”一个不高的女子跑到我身边,看样子不过十三四,样貌可爱。我笑着:“你是谁呢?”她笑了:“我叫紫鹃,是新进的美人,那边的是如月姐姐和绿柳姐姐。”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还有两个女子站在秋千旁,我想是我身上的衣服暗示了我的品级不低,即使只是一件简单的裙子,可毕竟是皇后所用。我微微笑着:“我和你们一样是这后宫的妃子。”她点点头:“姐姐来荡秋千么?”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笑了笑。“紫鹃,你在干吗啊?”一个绿衣女子走来,容貌清丽,拉了紫鹃的手要走。“绿柳姐姐……”紫鹃喊着,我上前一步:“你们是哪个宫的?”“掖庭的乌金阁。”那个叫绿柳的女子笑笑:“美人们都住在那里。”说罢仰头看我:“你不知道么?”我讪讪的笑笑。“我们回去吧,一会那几个娘娘就会过来了。”另一个女子走过 来说,那女子容貌端庄秀丽,颇有大家风范。看了我一眼:“你也快走吧,那几个娘娘不喜欢有别人在这的。”说完看了绿柳一眼:“小心再被柳妃娘娘看见,上次的事……”她没有说下去,绿柳表情变了变:“我们快走吧。”紫鹃回头看我:“姐姐,你也快去吧。”我笑着,点点头:“你们每天都来这里么?”她们只是低等的宫妃,自然是不敢惹那些得宠妃子的。我笑着,柳妃会来这里,环视四周,果然是个风景如画的好地方。我也没有过多的停留便回到了坤宁宫。 皓月已经起来了,紫樱看见我进了宫门连忙上前:“娘娘,您可回来了。”我看着她:“出了什么事么?” 紫樱朝里面看了一眼,:轻声说着:“皇上身边的张总管来了,正等在殿里呢。”我点点头,整理了下衣服和头发,走了进去。 “张总管真是稀客。”隔着牡丹花开富贵的徽绣屏障,我端坐在乌木镏金的后座上,身上披上一件矍金海棠的外挂,皓月紫樱站在两旁,屏障外是小桂子他们。毕竟是皇帝身边的人,我总要摆出点皇后的架势的。 “奴才参见娘娘。”张德海深深的打了个千,我抬抬手:“还不给张总管看座。”小福子迅速的搬来一张红木凳,张德海笑了笑:“不用了娘娘,奴才只是来传皇上的口谕。”我起身跪下。张德海清了清嗓子说到:“今有凌氏一门,功勋卓越,长子建功,特设晚宴以示嘉奖。”张德海说完,停了停:“娘娘,晚宴是今夜,皇上许您去,正好见见家人。”我伏身叩谢,末了站起来,盈盈笑着:“多谢张总管,还望转达本宫的感谢之情。”我顿了一下:“只是本宫今晨不慎感了风寒,晚上恐怕是难以赴宴了。”我轻咳了两声,看了皓月一眼,皓月领会的走出屏障。“张总管,我家娘娘的身体今日很不舒爽,还望皇上见谅啊。”说罢递过一块金灿灿的东西。张德海愣了一下,正要说什么,低头看了一眼,眼中满是笑意:“娘娘若是身体不爽,奴才这就去给皇上回话,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他说着:“奴才再去叫太医来给娘娘诊治诊治?”我笑着说:“不用了,已经看过了,让好生休养。”张德海点点头:“那老奴就不打扰娘娘休养了。老奴告退。”说完行礼出门。“总管慢走。”我示意小禄子将他送到门口。看着张德海的身影从坤宁宫外消失,我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小姐,为何您不去呢?皇上应该不是不想您去的啊。”皓月不解的问我。我摇摇头:“感觉有些不舒服,所以不去。总不能让父亲哥哥看到我这般模样吧。 ”皓月仔细得看了我半天:“我去熬些燕窝粥给您。您休息一会吧。”我点点头,脱下外挂交给紫樱,慢慢的走进寝殿。和衣而卧。心中是悲伤的,这么难得的见见家人的机会,父亲还好么,大哥这次立了功,父亲一定是很开心的吧。皇上赐宴,他一定也想看到我幸福的样子,可是,我却不能去。我知道这次彰轩帝是真的要我共赴宴会,就算他心里不想,可是上次二哥凯旋回来我就没有去,这次如果不去当然不管是对谁都不太好的,难保父亲不觉察出什么端倪。可是,我不能去,因为今晚,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 我蒙着头在被子里,有眼泪落下,我心里祈祷着,父亲,请原谅女儿的不孝吧。日后,我们一定能见的。给了张德海一锭金子,我想在皇帝那里,他会为我说话的。 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这样不好,起来让惠菊找出之前绣的那幅大漠如烟图,就差一点了。我想,今夜即便不能想见,也还是给父亲一些东西做个念想吧。 直绣到用午膳,皓月心疼得连连让我停下休息,毕竟之前一夜也是不停的在绣东西,我只是笑着告诉她我不累,她也只好去准备一些降疲惫振作精神的吃食给我。 终于是绣好了,苍茫的大漠,点点胡杨,还有策马急驰的人影,近处我绣上了一点点流水的痕迹,只那么淡淡的一道碧蓝,整个绣面却明亮起来。惠菊拍手称赞着:“娘娘的绣功真好,着图真美,仿佛都听到了那嗒嗒的马蹄声呢。”我笑着点了点她的头:“快去把它从绣架上拿下来装点好。”复看向皓月:“今晚晚宴你将它送去给爹爹,怎么说你知道的。”皓月点点头:“放心吧小姐。”她看了看那图案:“老爷一定会喜欢的。”我笑了,喝下馨兰端上的香片。 夜色渐深,我思量着那边的宴会也应该是开始了,隧命皓月过去。给她挑了件桃红的上好绢制衣衫,让她说的话也交代了,重要的是让父兄相信我在宫里很好,皇上对我也是不错的,不让他们担心。皓月仔细的重复了我教的话,小心的拿了放那幅绣品的镏金乌木雕彩云的长匣走了。皓月走了没有多久,我也撤下了坤宁宫里的侍女守卫,从衣箱里找出进宫时带来的白色舞服,那还是我刚学成长绸舞时父亲托三哥从江南制成送来,用的是上好的白冰蚕丝,又以微微发蓝的罕见的银线绣成芙蓉遍布裙角,三尺的长袖上也有精致的花纹,舞动起来芙蓉花时隐时现,当我第一次穿起它为父兄起舞后,大哥曾说仿若天人。可自那之后,父亲却不再让我跳了,这裙子,还是进宫时我悄悄让皓月先装进她 的包裹里的。 还好,虽然按隶女子进宫是什么都不能带的,可是太后给了我这个恩典,许是她早已料到我进宫后的光景,可怜我吧,但也成全了我。 今夜,我为他穿上这件衣裙,再跳一次长绸舞。为他,也为我自己。 第1卷 第 1 卷 第十五章 我小心得走出坤宁宫,趁着朗朗月色行走在长长的宫道上,今夜皇帝宴酬凌家大公子凌夕和,文武百官和受宠嫔妃几乎都去了,这皇城内的守卫又是裕王负责,因此此时稍稍松散了些,我没有遇到任何人就来到了烟波亭,他早已等候在那里,背对着我,一袭白衣胜雪。我停住脚步站在烟波亭外看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心想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与他想见了,心中有些凄凄。定了定心,上前一步:“王爷好早,那边的宴会已经结束了么?”他回身,皎洁的月色洒在他身上,被白锦缎的便服反射着柔和清冷的光,只是,他的表情并不如我所想那样带着笑容,眉宇间微微透着心事。我收起了笑,关切的看着他:“王爷怎么了?”他淡淡的笑了:“没有什么。今日早朝边报,突厥屡扰我西南边境,此次规模和侵扰地带甚大,皇兄找我商议,望我前去镇压。”我的心被揪了一下:“很严重么?”他没有回答,苦笑了下:“本王不怕他来势凶猛或者有多强大,本王……”他没有说下去,眼睛盯着西子湖平静的湖面,轻轻叹了口气。我咬了咬唇,走到他身后,浮上温柔的笑容:“王爷放心,我相信您一定能够凯旋。”他转过身看着我,目光炯炯:“答应我一件事可以么?”我笑着看着他:“王爷请讲。”他顿了顿:“如果这次我凯旋而归,想上请皇上将你赐予我为正妃,你可愿意?”我惊了一下,心中波澜起伏,许久终定下神来,却不知如何回答。,眼神闪烁。他定定的看了我半晌,终于笑了:“看来本王是自做多情了,望姑娘不要介意。刚才的话,就当作我没有说过。”他兀自笑了,可我看得出那笑容里的失望。心就乱了。慌忙中我拉住他的袖角:“不,王爷,不是的……”他的眼神立刻变的明亮:“这么说你同意了?皇兄那边我来说你不用担心。”我看着他快乐的笑,心里却好苦。我知道,如果他裕王跟皇上要任何一个皇帝还没有宠幸的女子,皇帝多半是会允的,可是,我不是妃子,也不是随便人家的女儿,更不像其他妃子那样只是作为皇帝的后宫才进来的。即使皇帝想把我给裕王或者随便什么人,他也是不能的。我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他:“王爷,我等您凯旋的好消息。”他眼睛向斜下方看着,思量了许久,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我:“相信我,一定回来。”我也点了点头:“我信。” 我们面对湖水而立,彼此间并不说话,却仿佛交谈了很久。看着月亮升到天顶,我转过头看他:“王爷愿随我去一个地方么?”他玩味的看着我:“好啊。”我笑了,转身走着,知道他在身后,即使面前的路漆黑我也并不害 怕。 那是上午我途经御花园无意中看到的。是皇上临时设立的祭台,祈求太后平安的,是个十几尺的高台,因是临时设立就用的是以前修好的木制高台,下面装有磙子方便移动,因着这几日放它的仓房在整理,因此祭祀完就挪到了花园的一个偏僻处,待仓房整理好再挪回去。我也是无意瞥见,正好可以用来让我跳那长绸舞。 长绸舞的舞袖长三尺,因此需在高台上跳,方能舞开,也才有飘逸灵动之感。 放那高台的地方不远有一二层的亭子,是先皇以前用来远观飞龙池上景观的,不过如今的彰轩帝似乎是更喜欢直接在栖凤台上观赏,这里,就如同那烟波亭一样,显有人来了,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晚上。 我将裕王带到亭中,他诧异的看着我,笑着说:“你怎么知道这芙蓉台的?”轮到我惊讶:“芙蓉台?”他温润的笑了:“是的,这是我母妃第一次遇见父皇的地方。”他淡淡得笑开去,眼神迷蒙。 我心中其实有些惊讶,因为裕王虽为先皇全贵妃所出,但是全贵妃在生下裕王就撒手人寰了,裕王是被当朝太后抚养长大的,因此也与皇帝的感情甚好。怎么会如此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生母的事呢?我心中有些疑问,可是我想裕王是重情重意之人,怀念自己的母亲这很正常,更何况全贵妃是那么一个完美的女子,宫中的老人常常说起她的好,即使是我也听过些许了。 我笑了笑:“王爷,我想赠您一样东西。”他惊喜的看着我,饶有兴致。我看了看他明亮的眼睛,里面有一个白衣的女子,在夜风吹拂下衣诀翩翩,宛若天仙。今夜我出门前,用细细的用几种香花制成的薄粉敷面,用了柔和的胭脂,仔细的化了一个涵烟眉,又用了颜色极淡的口脂,却也让我的唇色在夜色中也能鲜亮起来。 我看着他的眼睛,笑着伸手指向茫茫的夜色中,高台在隐藏在夜色下,看去只是黑暗,他不解的看着我,我摇摇头示意他闭上眼睛:“等您听到声音再睁开。”我笑着说,他撇撇嘴,笑着答应了。 我迅速的走上那高台,伸展了下,唱起来:“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身体也跟着舞起来,长袖挥撒出去,脚下旋转着,猛得俯下有急得仰 起,一式风摆柳,一招探海卧鱼,或云步或飞脚,轻轻的跳跃,长长的水袖在周身萦绕,我灿烂的笑着,心里也感到快乐,最后慢慢蹲下,白色的长袖从空中缓缓落下,我的歌也停了。 我从夜色中望去,亭中白色的人影借着月光清晰可见,我看见他已经站在了那亭栏边,仿佛笑着。我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走下高台来到他身边,他依旧站在那里,眼睛看向苍茫的夜色,之前我舞蹈的地方。我轻轻施礼:“王爷可还喜欢?”他猛得回身,表情如痴如醉,看到我,眼中的惊讶闪过,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真的是这凡间之人?”我低头微笑:“那王爷认为呢?”说完直眼看他。他摇摇头:“你不是。”说完笑了:“月宫仙子。”我正要开口说话,却看见不远有灯火渐近还有人声,心中有些慌乱,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一定是看到了我的惊慌,他给了我一个安定的笑容:“别怕,有我。”说完看着那灯火:“你在这里躲着,我去周旋。”我点点头,走到角落处蹲下,看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巨大的黑暗瞬间包围了我,我的心也空前的害怕起来。 黑暗的树影婆娑,伴着风吹过的沙沙声,还有奇怪的鸟鸣,御花园不再是白天那花团锦簇笑语盈盈的繁盛景象,此时是那么的诡异和恐怖,我抓紧了胸前的衣襟,抬头看着天,月亮不知何时隐藏在了团团浓云之后,风渐渐猛烈起来,有些冷了,我挪动了下身子,裕王已经去了很久了,我该如何是好?身上的白衣在这夜色中太显眼,我只好小心的半蹲起来,悄悄探头看着之前有光的地方,可是此时我除了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我惊慌起来,看来裕王的确应对了那些人,可是他却得和他们一同走开,那么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在这御花园偏僻的地方。我的恐惧上升,身上打着寒战,深吸一口气,看来,只好自己走回坤宁宫了。 摸黑走在御花园中,没有灯火也没有月光,黑暗无处不在,我仔细看着脚下的路,寻思着哪条才是我白天里走的,本来御花园我就很少来,更何况今早也是误打误撞看见这里,方才领裕王来此时也是借着月光找到的。可如今毫无光亮,再加上我心中的焦虑和恐惧,脚下乱了方寸,走着走着就在这诺大的御花园里迷了路。 对于御花园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我茫然的看着周围几乎没有见过的建筑花草,心里暗暗叫苦,完了,看来我是只有到天明才能回去了。心里也抱着一丝丝的希望,也许,裕王能回来找我的,可是,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在哪里了,其实不应该离开那芙蓉台的。我回身看了看 ,早已不见来时路了。硬着头皮继续摸索着,也许就能在乱走之中走出这御花园吧。或者,皓月回去发现我不在宫里,也会出来找寻吧。 忙乱中走进一处怪异的地方,两边是一人多高的灌木,弯弯曲曲,脚下只有供一人走的小路,等我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身在其中了,这是哪里,御花园中有这种地方么,我在想自己为什么走进这里,抬头看去,原来是前方不远的一个八角亭中有一盏在风中摇曳的宫灯,那微弱的光亮吸引了我。我心一横,朝着那光亮走去,那八角亭地势较高,兴许我可以看看路,也可以摘下那宫灯照亮自己出去的路。 顺着那灌木中的路走着,蜿蜒曲折,我抿着嘴,眼睛一直看着那八角亭上的宫灯,渐渐的走近了,我欣喜的登上亭子,那宫灯挂在亭正中,我心里安定下来,走到栏杆边向外看去,惊得捂住自己的嘴巴,刚才我走进的那片灌木,现在看来竟是一个巨大的迷宫,我猛然想起了这皇宫中是有这么一个玩意的,叫曲径通幽,尽头就是这幽然亭了。我稳了自己的心神,那么这里离御花园的东门就不远了,我回身去够那宫灯,无奈它挂得太高我够不到,只能勉强碰到它的下边缘,宫灯在我一下一下的碰触下微微的摆动,我却累得不行了,正想跳起摘下它,手已经伸开,仰头看着,眼前就那么突然的伸出了另一双手,我惊的一回身,就撞在了一个人的胸膛上。 第1卷 第 1 卷 第十六章 他的眉目棱角分明,脸上虽然挂着笑,可依旧透着凛然难侵的威仪,那张脸虽俊美无比,却不若裕王那般的温和,而是让人心生恭敬不敢直视。他身资挺拔,身行修长,一件玄色披风却更衬得他剑眉星目,气度不凡。 我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张脸,一个人。他温和的笑着,眼神中充满了好奇,摘下那宫灯递与我,开口到:“你是何人,怎会如此深夜还在这御花园中?”他的声音低沉,如同那张脸一般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但却依旧有着凛然不可侵的震慑力。这个声音我听过,即使一次我也不会忘记,就在我大婚的那个晚上。我的目光落到了他腰间佩带的那块玉饰上,白色的羊脂玉在夜色下有着清冷的光,上面精雕细刻的团龙祥云精美无比,象征着佩带者高贵的身份,我淡淡的笑了,心中感到些许的无奈,我们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虽然我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都不见到他,但是,却从未想过这么快又是这样的时间场合。是的,他,就是彰轩帝沈羲遥。 我低着头不知怎么回答,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长久的落在我的身上,我微微的抬头瞥了他一眼,他的眼神中充满玩味,我知道他在等我的回答。我深吸一口气,抬头朝他微笑了一下,他愣在那里,我趁他没有回神之际猛的夺下他手中那盏宫灯,转身就跑下了幽然亭,一路狂奔,我不时的回头,没有追赶的人影,心稍稍放下一点,按照我对后宫布局的了解,出了御花园的东门就是东六宫的地方了。而东西六宫的宫道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宫道相连,而这南北宫道的中间,就是我的坤宁宫。 我用宫灯照着脚下的路,应该是这条路没有错,御花园里大多是碎石或者青玉铺路,只有近门处是宽阔的大方石,多用白色,雕着繁复的牡丹。我顺着路走,先前我回头并没有发现有人追来,但是心里还是害怕的,脚下匆忙了许多。走出御花园的门又好容易找到了东六宫宫道通那南北走向的宫道的宫门,心中正在雀跃要踏进去,就看见一队夜巡的侍卫在不远处出现,我吓得躲在了门边石狮的后面,熄灭了宫灯,懊恼自己为何不带一件深色的披风,此时也好遮挡自己,如今自己一袭白衣,任谁在这夜里都能一眼发现的。现在就祈求那侍卫不出这宫门,或者,这石狮能助我隐藏不被发现。毕竟,深夜在皇宫中行走是违了宫规的,更何况我没有带任何可以证明我身份的东西。 脚步声近了,再近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惊惧笼罩着我,眼看一个侍卫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宫门口,突然我听见唰唰跪地的声音,“参见 皇上。”一个声音恭敬的说着,然后沈羲遥淡淡的声音响起:“恩,下去吧。”又一阵唰唰声,他高大的身体挡在了我藏身的石狮前,侍卫整齐的从我眼前走过,我轻嘘一口气,却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心再次悬起来,正想该如何面对眼前的情况,一只手伸在我面前,我抬头就看进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双眸中。我微垂了眼睛不言语,他笑着说:“难道蹲着比站起身要舒服么?”我扑哧笑了,拉着他的手站起身,他的手温暖而坚实有力,我看着他正要说话,他回身看了看漆黑悠长的宫道又看了看天,转过身温和的对我说:“可愿陪我走走?”我点了点头。心里惊讶他没有用“朕”这个皇帝特有的自称,而是用了“我”。 他见我点头,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拣起我放在一边的宫灯,出乎我意料的竟从袖中拿出火石,宫灯再次散发出柔和温暖的光,他看了我一眼就手执宫灯径自在前面走着,我小心的落在他后面一步紧随,低着头。走了很久两人都无语,我的心砰砰跳着,他这样不言语是怎么回事呢,我又怎么办呢,如果他问起我是谁,我该如何回答,又该如何逃开呢?走着走着我抬头,竟然发现他走在了我的身旁,步子从容缓慢,好似散步,可是,这没有月亮的晚上,凉风凄凄,真的不适合。我望了望他,想说让他回宫休息的话,毕竟明天一早还有早朝,他一直都是勤政好学的皇帝,现在应该很晚了,更何况风也越来越急了,他穿的不像很多的样子,着凉染了风寒就不好了。我正要开口,他的目光转过来,看着我皱了皱眉问:“你冷么?”我“啊”了一声,心中甚是惊讶,垂下眼睛摇了摇头。他停下脚步,我也停下来,看着用大理石铺就宫道,心中慌乱不知他要做什么。突然我感觉有东西披在了我身上,低头一看,是之前他身上穿的那件玄色披风,再看他,只穿着一件银纹单龙墨蓝平锦常服,单薄的面料,我慌忙要解下那披风,他按住我的手,摇摇头笑了:“不用,我不冷。你穿着吧”说完又径自走着。我上前一步拉住他衣角:“皇上……”话音未落,大雨就无预兆的倾盆洒下。 他拉了我的手跑起来,我跌跌撞撞得跟在他身后,披风和裙子被雨水打湿绊着我的脚,软底白缎的绣鞋不小心踩在了纱裙长长的前襟上,脚下一滑腿一弯,我惊呼一声,人就倒在坚硬的大理石上。他停下来,弯下腰猛得就抱起了我,他的头发已经湿了,水嗒嗒得滴下来落在我的脸上,我挣扎着要下去,这是不合礼数规矩的,他加紧了手上的力度看着我说:“别动。”口气是那么的不可抗拒,我僵着身子,任由 他抱着我飞快的走着。他抱我抱得是那样的紧,我紧贴着他的胸口,他的衣服也被雨水打湿了,我呼吸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能感觉到他坚实有力的臂膀,我将头埋起来闭上眼睛,心跳个不停。 “皇上,您这是……”伴着张德海慌乱惊讶的声音,我睁开了眼睛,我们已走进一座宫室中,我看到张德海用疑惑的眼神看我,他没有理张德海,抱着我进了里间,轻轻的把我放在床上,张德海跟进来:“皇上,她是……”他看了张德海一眼,没有回答走了出去,张德海慌忙跟出去:“皇上,您快擦擦,奴才这就让他们去请太医来。”然后我听见他不耐烦的声音:“不用了,熬些姜汤来。”“皇上,您快换身衣裳。”一阵声音之后张德海的说:“皇上,不早了,早些安置吧。”我听见他的声音:“朕还要看完这些折子,你先下去吧,有事朕叫你。”停了一会他又说:“你去找件女子的衣服来。” 我静静得躺着,眼前是明黄的床帷,身边是淡黄的锦被,到处都是龙的图案。我叹了口气,这里,应该是养心殿了,我躺的,是大羲皇帝的龙床。该怎么办?我思索着,总不能就这样一直到天亮,他一会要安置了就会进来的,养心殿是皇帝的寝殿,后妃未经允许是不能进入的,更何况是躺在这龙床之上。 我起身下床,轻轻的走到门边,透过门逢我看见他趴在了那张乌木宽桌上,桌上是一叠叠的奏章,他的手中还拿着朱笔,我轻轻上前,看来他是批奏折时睡着了,我心揪了一下,走回床上取了被子小心的盖在他身上又轻轻的摘去他手中的御笔,他头偏向一边,睡的很熟,我看着他熟睡的脸笑了,那坚毅的棱角柔和了许多,这样看,少了那份威严,他也就是一个温和的男子。 我披上先前他给我的披风,慢慢的拉开门向外看了看,出乎意料门口竟无人守卫,想起定是刚都被张德海临时唤去找太医或者去御药房了。不过殿阶下却有侍卫巡逻走动。我苗了腰趁着一队刚过快速走过殿廊。这里应该和我坤宁宫一样有个小小的花园,就一定有那个供莳花太监进出的小门了。 待我安全回到坤宁宫时,天边已微亮,一路上我躲了好几次巡夜的侍卫。雨一直下着,虽不若开始那么大,但是我浑身还是被淋透了,脚下渐渐无力,一迈进坤宁宫的宫门看见当值的小禄子,心放下,一夜的担惊受怕后的劳累和风吹雨淋一起袭来,再加上先前一天一夜没有休息,我头一沉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朦胧中好象听见皓月让馨兰去请御医,我费力的睁开眼, 惠菊眼尖看见我醒了上前说:“娘娘,您怎么样?”皓月听见了立刻来到我身边,馨兰也走了过来,我挣扎着说:“不要去请太医,是累了。”说完凝神看了皓月一眼,皓月要说什么,我摇摇头就闭上了眼睛,皓月上前给我掖好被子,我听见她对馨兰说:“你随我去小厨房,还有些医风寒的药,我们给娘娘熬了。”随后又对惠菊说:“惠菊你在外面守着吧,让娘娘好好睡一会儿。”听得她们都出去了的声音,我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第1卷 第 1 卷 第十七章 醒来时皓月坐在我身旁,手里是一块半干的手巾,正痴痴的望着远方若有所思,我醒了也没有发现。我看了她半晌,淡笑了下,身体感觉没有那么难受了,但是依旧乏力。我轻轻的转个身,看着皓月的眼神猛得从远方收回,手下意识的要将手巾敷在我额头上,一低头看见我含笑的看着她,吓了一跳。我慢慢坐起来,皓月连忙扶我,我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笑问着:“想什么呢啊?”皓月脸红了:“小姐说什么呢,没有想什么啊。”我盯着她的眼睛,她有一丝丝的闪躲,我笑了,看来皓月是真的有心事了,我淡笑开去,先不问了。我拉拉皓月的袖子:“我饿了呢。”皓月笑了:“我这就吩咐他们上膳。做了些清淡的的粥和小菜。”我点点头:“恩,就是想喝点粥。”皓月扶我起来,我看看外面昏黄的天:“几时了?”皓月掩口笑道:“都傍晚了呢,酉时过半了。”我点点头:“我睡了很久啊。”“可不是,不过小姐回来的时候可把我们吓坏了,你都不知道你的脸色多苍白,晌午过了还发热了,我想去找御医的,可是太医院里的太医都去养心殿了,我就回来了。”“养心殿?”我惊得坐直了身,皓月惊讶的看着我:“怎么了小姐?”我镇定了下:“没什么。”看着皓月说:“昨天见到父亲哥哥他们都还好吧?”皓月笑着说:“恩,都好都好呢,老爷还是原来的样子,不过昨天真的很高兴就显的更精神一些。大公子可是很风光呢,皇上看起来很赏识他,不过这次立的功似也不小。”皓月说到皇上两个字的时候,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我心里咯噔了一下:“那就好了,都好我也就放心了。”我往外走着:“我没有去父亲有说什么么?”皓月摇摇头:“皇上似先前说过了呢,所以我去老爷就没说什么了。”我点点头,心里知道皓月在我这藏不住什么,就静静的等她说。果然,皓月开口了:“小姐,皇上好象很喜欢您绣的那幅图呢。”我点点头,偏厅里桌上已摆好了饭菜,我喝了口莲子羹,稍有些烫,一旁的紫樱发觉,连忙走来端了下去,我看了偏厅里站的太监宫女又看了看皓月,知道在这里也不好问什么,坐下吃起晚膳来。心里却有些担心,太医若都去了养心殿,那说明他病得不算轻,许是昨天夜里淋雨,又穿的少,那么晚还批奏折,虽然我给他搭上了被子,可是毕竟还是不行的啊。我越想就越担心起来,唤来玉梅要她去打听是否严重,是什么个说法。 用完了晚膳我回到寝殿,皓月坚持要我回到床上躺下,披了件细丝云纹的外挂半靠在织锦的软垫上,皓月坐在我身边绣一方丝帕。我瞅了一眼,虽还只有轮廓但 我看出是一对锦鲤。我不说话,只静静的拿来枕边的诗集看起来。 “小姐,”皓月看了我一眼吞吐的说到:“昨天我看见皇上了呢。”我放下书,抬头看她。皓月的脸色微红,眼睛斜看向一旁,抿着嘴不再说什么。我平和的说:“然后呢?”“他……”皓月欲言又止。我笑了:“皇上很好是不是?”皓月惊讶的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点了点头:“皇上看起来很温和,一点不像我先前想的那样。”我点点头,是啊,他也和我先前想的不一样呢。“人中之龙自然是不一样的。”我看着皓月:“有什么心事就跟我说吧。我们虽说名义上是主仆可这么多年,不是早就如同姐妹了么?”皓月笑了:“小姐……”我接着说到:“皇上定是不错的,不然当年先皇也不会选他继位,爹爹也说过他的天资极高,毕竟是帝王啊。”皓月点头:“昨夜皇上和大老爷大公子谈笑,气度超群,甚至还跟我说了几句话呢。”皓月有些兴奋的说着,我淡笑不语,但是我能想象到那种场面。他的一切真的很容易让人沉醉,只是,他是皇帝啊,你是永远不能奢望他给你那种普通百姓拥有的夫妻间举案齐眉深深依赖的幸福的。我没有说什么,我这坤宁宫他是不会来的,皓月也就不会再有什么机会和他有接触,这个印象也就会渐渐淡去。也许过段时间,皓月就会忘记喜爱,只留下崇敬吧。我笑着听着皓月的话不打断。这时,惠菊端了药进来:“娘娘,该喝药了。”皓月连忙站起来接过,吹着递给我:“有些烫的,但是这样药效才好些,您快喝了吧。”我接过来喝了一口,好苦啊,摇摇头吸了口气,惠菊看着我:“娘娘,备了蜂蜜水的,药是要一气喝下才好的,也不会那么苦了呢。”我深吸一口气,一闭眼一口喝了下去,皓月连忙递来蜂蜜水,我接过饮了感觉好了很多,看着惠菊出去,皓月方又坐到我身边帮我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被子:“小姐昨夜去哪了啊?那么大的雨,您身子本来就不好的。”“出去走了走,没想到碰上了雨,回来的路上好差点被巡夜的侍卫发现,躲着就淋了些,不碍事的。”我轻描淡写的说着。皓月看了我一眼:“哦,小姐以后出去还是带上小福子他们吧,也安全呢。”“知道啦。”我嗔笑着闭上眼,药劲有些上来了,头沉沉的想睡。皓月看出来了,扶我躺好,转身要出去时又回身来:“小姐,”我看着她:“怎么了?”皓月停了一下,眼神流转,复又说:“小姐的那件长绸舞衣裙摆处破了,可是我们没有那丝,要不要找内侍府寻些来补?”我摇摇头:“先洗净再说罢。”说完闭上眼睡去。 次日清晨就醒了 ,皓月伏在我床边睡得很熟,我轻手轻脚的起身,没有惊醒她,自己找了件裙衫穿好,惠菊这时进来正要行礼,我示意她不要吵醒皓月,坐在铜镜前让惠菊给我梳头。那边皓月动了动,睁开眼,想是发现我不在床上了,连忙起身,一回头就看见我坐在一旁笑看着她,她不好意思的站起来:“小姐……”我温和的说:“回去睡吧,我已经没事了呢。今天就给你一天的假,这两天你也累坏了。”“不用啊小姐。”皓月辩解着:“我没有事的。”我摇摇头:“今天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这里又没有什么事,每天不都是老样子,今天我也答应你不出这宫门,放心了吧?”皓月掩口笑着:“您要出去谁还敢拦不成?”“好啦,快回去休息吧,看你的样子,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皇后连贴身丫鬟都不善待呢。”皓月笑着点头出去了,我知道她是从了我的意了。等皓月出去,我让惠菊找来玉梅想问问她打听的情况。 “回娘娘,听太医院的小太监说皇上是风寒,来的急也就重些,不过调养下就好了,皇上今日还上朝了呢。”听玉梅这么说我的心放下来些,拿了旁边刚沏好的茶喝了一口,装做不以为意的样子问:“可知道是为何感了风寒么?”玉梅听到这笑了:“说来是件奇事呢。”一旁惠菊轻咳了一声,玉梅发现自己有些失仪,忙低下头不再说了,我笑着看了惠菊一眼,又看向玉梅:“说吧,我们这宫里本就冷清,说些有趣的事也好解解闷。”玉梅见我这样说了,走到我身边奉上蜜枣,消着说起来:“听那小太监说,皇上晚宴后独自去了御花园,结果遇到了一女子,据说那女子美得不似凡人,后来天降大雨,皇上就带那女子回了养心殿,皇上批奏章睡过去了,醒了那女子竟不见了,要说养心殿的侍卫那可是万里挑一的勇士,若真的是跑走还能不被发现,可就是生生的没了踪迹,皇上睡了一小会醒来发现人不见了,竟跑出去寻找了,张总管追着给打伞都没成,可是就那女子就是没了,皇上找了很久,眼看天要亮了才回去的,就感了风寒,还坚持去了早朝,刚下朝就倒了,发了热,可把太医院那些太医吓坏了呢。”我点点头,心里却乱得如麻,不过他没事就好了。一旁的惠菊听得起劲:“那后来呢,找到没有啊?”玉梅摇摇头:“还没有,不过好象要在后宫挨个找了。”我一惊,挨个找,不至于如此大阵帐吧。惠菊也很惊讶:“挨个?这后宫女子那么多,怎么挨个啊?”玉梅答到:“这我就不知道了呢。可是好象柳妃娘娘不高兴了呢。也是,万一这挨个找,那女子找不找得到不说,再发现几个美貌多才的,柳妃不就得失宠 么,现在她有孕自是不能侍寝的。”惠菊点点头:“想来那女子一定极美呢,能让皇上牵挂如斯。”“可不是么,不过都说那是天宫的仙子下了凡尘游玩遇到皇帝呢,不然怎就生生的不见。”玉梅一本正经的说着,惠菊也应和的点点头。我看她们似要一直就这个讨论下去,可我实在没有心情再听,站起身,惠菊连忙扶我,我淡笑着摆摆手:“我去小花园,你们就不跟来了。”说完自己走了出去。 第1卷 第 1 卷 第十八章 我向小花园走着,手上拿着先前看的佛经,路过皓月的住处,正想进去看看她,就看见皓月小心的走了出来,我忙藏在一颗树后,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心里不由沉了一下,轻手轻脚的跟在她身后。 穿过了南北的宫道来到御花园,皓月一路走着没有回头,直到到了离栖凤台极近的地方,皓月停了下来,站在一棵柳树下,如痴如醉的看着前面不远金碧辉煌的栖凤台,我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里有几个人影晃动,仔细瞧着,一个金黄的身影时隐时现,皓月的目光就追逐着那抹金黄,我从自己站的地方看着皓月仟长的身形,娇好的面容,还有我熟知的温和的善解人意的脾性,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再加上从小陪我一起学习诗书礼仪琴棋书画,她自然耳濡目染许多,再加上皓月本身聪颖过人,如此才情倒也能与那些官宦家的小姐相比。 那抹金黄的身影出现在了栖凤台的白玉栏杆边,皓月的眼神变得有些炽烈,我看见他的目光无意识的一瞥就看到了树下的皓月,回头不知和谁说着什么。我心里乱了一下,就看见远远的一队侍卫过来,直向皓月的方向而去。我正想上前拉皓月,可是她自己已经发现了,一猫身跑开,我看这她的身影消失在御花园猗蘼的树木花丛中,看着那队侍卫走过,叹了口气,慢慢向坤宁宫走去。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办?这样看皓月是真的喜欢上了他,可是为了什么呢?仅一面之缘?我大婚那天,皓月说她没有看见皇帝的样子,她一听见门开就慌忙跪了下去,一直不敢抬头直到彰轩帝出去。那日的晚宴上发生了什么么? 一路想着就回到了坤宁宫,最后决定还是看皓月自己会再有什么动作。我没有去她的那间屋子看她而是径直回了我的寝殿。惠菊正在收拾,见我进去忙停下手上的活计。“娘娘您回来了。”她笑着,我的目光落到了她手上,是我的那件舞衣。惠菊发现我的目光,笑着说:“今晨这衣服干了,收的时候发现下摆破了,可这种丝线没有,我就用很像的白丝补了,绣了朵芙蓉,娘娘您看看。”说罢抖开,我细细的看着摸着,还真的看不出补过的痕迹。心中欢快起来,微笑着说:“惠菊你的手真巧。看来我得好好赏你。”惠菊慌忙跪下:“娘娘,这个是奴才该做的,奴才不要赏啊。”我被她吓了一跳,怎么就下跪了呢,连忙扶起:“是要赏的,这衣服对我很重要。”惠菊摇着头,我拉了她的手:“娘娘我虽说是中宫皇后,可是有名无实,没有什么好东西。”说完我褪下手上的和田白玉搓金镯:“这个你收下,就算本宫 谢你的。”惠菊推着不愿收下,我装做不高兴的样子唬她,她才小心的接过,眼角红红的,很是感激。我见她收好在自己袖中,淡淡的笑了笑:“我想一个人看看书,你下去吧。” 近晚膳时分皓月来到我的寝殿,我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她给我行过礼之后放下书本,如往常一样笑着问:“可休息的好了?还累的话就再给你休息一天。”皓月笑着上前帮我把书归置了:“小姐这不是取笑皓月么,今个本不该休息的,怎么还能再要时间。”我起身在她的服侍下穿上百蝶穿花的浅紫色缎袍,在她给我梳头时从镜中看去,皓月的神情如往常般,我看着她娇好的面容,心里在想是否该帮她。 “小姐,好了,您看看怎么样?”听到皓月的声音我才回过神,匆匆朝镜中看去,是一个堕马髻,配着一支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步摇发钗,简单却不失华贵。我笑望着皓月:“就是用个晚膳,何必这样打扮呢?”皓月笑而不语,神秘得拉我向西暖阁走去。一路上她都神秘的笑着,我越发狐疑起来。 直到了西暖阁,甫一进门就看见大哥站在花梨木大桌旁,我惊得一手紧抓胸前的衣襟,眼泪掉了下来。皓月回头正笑着要说什么,看见我的眼泪慌了神:“小姐,小姐,您别哭啊。”我用手绢擦着眼角,露出灿烂的笑,心里开心极了。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大哥走到我面前,撩起衣服下跪,我忙去扶:“大哥,没有外人,这礼就不必了。”说完拉着大哥坐到了桌边:“大哥今日进宫怎么没有人通报?”我抬头看着站在后面的太监宫女,又看着大哥。大哥笑了笑:“想来应该是有通报的,不过是皓月这丫头给拦了不让报给你,要给你惊喜,所以我来时也没有让他们通报。”我点点头,嗔笑着看着皓月:“你这丫头……”皓月看着我,含笑不语。“大哥可能在此用晚膳?”我看着时辰快是晚膳时间。大哥摇摇头:“只能待一刻,今夜皇上设宴为裕王送行呢。文武百官都去。前几日皇上为我设宴你病了没有来,今日皇上就许我过来看看你。”我点点头。问了很久大哥家关于里的情况,父亲母亲都很好,三哥也从江南来了信,一切顺利,二哥在西北镇守,过的也很好。我听着大哥讲着,心里感到淡淡的温暖,一切都好就好,我也就放心了。大哥看了看外面的天,问身后的小福子:“几时了?”小福子恭敬的说:“回大人,酉时三刻了。”大哥连忙站起来:“小妹,我得走了,晚宴是戍时开始。”我点点头,送大哥到坤宁宫门口,依依的看着他:“大哥,请一定照顾好爹娘,我 在这深宫……”有些哽咽,深吸一口气:“我在这皇宫里尽不了什么孝道,还望大哥……”话没有说完,大哥打断了我的话:“小妹你放心,爹娘有我们几个照顾,你自己在这皇宫中才要小心,不过,爹,我,你二哥,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后盾。不要怕。”我点点头:“大哥,时候不早了,快去吧,别误了时间。”大哥点头急走而去。我看着他的身影远去,才慢慢扶着皓月的手回去了内殿。 坐在膳桌前,我看着惠菊馨兰她们将吃食一件件端上,皓月在一边给我布菜,心思却随着大哥去了今夜的那场晚宴上。他和他都在,把酒言欢,还有朝中重臣,我能想象那场面的盛大。也许,还有几个得宠妃子陪伴圣驾左右,裕王身边应是没有什么人的,他一直没有成亲纳妃。 “小姐,用膳了。”皓月将一只白玉碗放在我面前,里面是香气扑鼻的鲫鱼汤,浓浓的白色还散着热气。“这是今天新来的鲫鱼,我看着不是很大,不过很嫩,就熬汤了。小姐您病刚好,喝这个是最好的了。您快尝尝。”皓月递到我面前,我接过喝了一口,果然鲜嫩无比,赞许的点点头。皓月见我喜欢也笑了,夹着其他菜肴给我,说着食材是什么。 用罢晚膳,我回到寝殿,从窗外望去月亮正圆,皎皎月色洒在殿前空地上,一片银白。 皓月端着茶进来,看我若有所思的趴坐在窗前,放下茶,轻声唤我:“小姐,您用点茶。”我点点头坐直回来,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味道十分独特是我不曾喝到过的,我抬头看皓月:“这个是什么茶?”皓月上前帮我斟满笑着说:“就是小姐先前拿给我保管的那个,我怕放得陈了就可惜了,今日冲泡了一下给小姐品尝。”我点点头,拿过茶壶在另一个空杯中斟上一杯递与皓月:“好茶,你也尝尝。”“真是不错呢小姐,这个是?”皓月喝完问我,我笑了笑:“这叫雪绒茶,是蜀地特产,不过极其少有罢了。”皓月点点头,好似明白了:“那我可要好好保管着了,别被他们当普通茶给拿去喝了。”我看着她可爱的神情:“你那的东西他们还敢随便拿么?”皓月笑了不说话。我一边喝着一边翻之前读的书,皓月站在一旁不似平时和我闲谈说说什么,只是静默,我没有说话,仔细的看书。过了许久,我和上书本递给皓月:“不早了,我要睡了,你也下去休息吧,今夜是紫樱和小喜子当值吧。”皓月应着将书收好,撤下茶具,走到门口却犹疑着不肯离去,我看着她等她说话。皓月手紧抓着托盘边,心里似再挣扎,终于还是开口了:“小姐,裕王爷明日一早就要走了。” 我低下头:“我知道。”“小姐,”皓月迟疑着:“今日我去了御花园碰巧遇到了他。”我点点头。“裕王说他想再见您一面。”我猛得抬头:“什么?”皓月吓了一跳:“裕王托我告诉您,他想走前再见您一面。”我定定的看着她:“什么时候的事?”“今日上午。”皓月小心的说着。“怎么不早告诉我呢?”我问她,皓月走了进来带上门:“小姐,进宫前老爷让我好好照顾小姐,有必要一定要保全您。皓月看您对裕王不一般,心里害怕,就没有敢说。”我无力的笑着:“是啊,可是你的小姐我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进宫,该做什么的。”我说着眼角湿润了,叹了一口气,自潮的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不好,我知道不好,可是……”我没有说下去,我自己也不敢面对。皓月见我这样有些慌了:“小姐,那明日您可以再见么?”我摇摇头:“不可能了,明日一早他就要走了,在前朝拜别皇帝就直接要走的,皇帝也定是会送的,根本不可能。你下去吧。”皓月在门口站了一下,似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离开了。 我靠在锦绣大枕上,想起他先前说过的话:“如果这次我凯旋而归,想上请皇上将你赐予我为正妃……”脑海中浮现他的身影,心里起伏不定。 我坐在床边,紫樱端着洗漱的物件进来向我施礼,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独自坐了冥想了很久了。 侍侯我更衣洗漱完,紫樱端着东西正要出去,我唤住了她:“他们都睡了么?”紫樱摇摇头:“惠菊姑娘和玉梅姑娘正在小厨房里准备明早的吃食呢。”我点点头:“你去叫惠菊来,今夜你跟她换值吧。”紫樱领命而去。看她将门关好,我心里又陷入犹豫难决的状态。 “娘娘,您叫我。”惠菊笑盈盈的走进来。我从床上坐起,惠菊取来挂在衣架上的短披肩搭在我的肩头,我伸手拢了拢,看着她:“每日宫门几时开?”“卯时就开了。”惠菊答到。我咬咬嘴唇,定了下心,直直的看着她又问:“那么,如果我明日一早想出宫一趟,可有办法?” 第1卷 第 1 卷 第十九章 惠菊吃惊的看着我:“娘娘,这……”我拉过她的手:“明日我有件很重要的事一定要办,一定要出去的。”惠菊不说话了,皱着眉头在寝殿里走来走去沉思,又抬头看我:“不能找别人去帮娘娘办么?皓月姑娘呢?她是您的贴身丫鬟,应是可以的呀。”我摇摇头:“这是一定要我去做的。换了别人,就没有意义了。”惠菊点点头:“可是,这出宫非同小可,不是轻易的事啊。”我看着惠菊的眼睛说:“办法是有的,不过得要你帮我。”惠菊用她大大的眼睛看我:“我?我能帮娘娘?”我郑重的点点头。惠菊不解的看着我,我微笑着站起身走到惠菊身旁,拉过她的手,小声的说:“你的大哥,不是负责每日清早给宫里送食材么?”惠菊猛的转头看我,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但那抹神色一扫而过,她很快镇定的说:“娘娘,奴才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没有兄长的。”我细细的瞧这她,她的脸上有一丝慌乱和害怕,尽管她竭力的掩饰,我摇摇头:“惠菊姑娘也许没有,但是张莺还是有两个哥哥的。”惠菊一手捂着嘴,后退了一步:“娘娘,您……”我微笑着不说话只一个劲的看着她。 宫里的宫女多是下等官吏的女儿,惠菊本来是我凌府一别庄下人张福的女儿名叫张莺,其父张福好赌输给那李参军大笔银钱,李参军的女儿惠菊按律到了要进宫做宫女的年纪,李参军不舍得,便向张福提出让张莺顶替惠菊进宫来抵消那笔张福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清的赌帐。张莺有两个兄长,底下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她夹在中间不得父母疼爱,张福自然还是舍得用女儿来还债,更何况只是让女儿进宫做个侍女,也许他并不知道这深宫险恶,或者他知道,但是总比将来买女儿进那些龌龊地方要好。张莺无奈只得应了父命顶了那惠菊进宫来,本来只是做粗使丫头,我见她眉目清秀看着聪明伶俐挑了来。但是在我挑选他们到我坤宁宫当差之后我已经秘密的托人打探清楚他们各自的来历了。 “娘娘,您怎么……您怎么会知道?”惠菊结巴得说着,被我吓坏了,虽然顶替这种情况在宫里并不少见,可是一旦被发现报上去就是欺君,这么大的罪名是她张家和李家都担不起的。我上前整了整她衣襟上的绢花,抚平上面细小的褶皱,淡然的在她耳边说:“你忘啦,我可是凌府的小姐啊。” 惠菊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我含笑看她:“明日的事,可有办法?”惠菊咬着嘴唇点点头:“惠菊不能保证,但是会尽力的。”我的微笑舒展开,走回床边坐下,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说:“不早了,你也安 置了吧。”惠菊应着上前帮我整好被子,轻轻的放下床幔吹熄蜡烛,我的周围就变成了一片黑暗。“惠菊,”听着她走到门边,我轻声唤着。“怎么了娘娘?”惠菊慌忙走到我床边,掀开幔帐。“点一支蜡烛吧,好黑。”我抓着被子,茫然的看着床幔上华贵的刺绣在黑夜中微微显现的细小的脉络,心里为明日的事有些小小的紧张。惠菊“扑哧”笑了,转身点亮了离床不远的一根蜡烛,周围亮起了柔和的光,我心也平和了一些。“娘娘,我就在外间,小禄子在门外守着,您有事就叫我啊。”我点点头闭上眼睛。 “娘娘,娘娘,该起来了。”朦胧中有人唤我,我慢慢睁开眼,惠菊站在床边,我看看窗外的天,还是黑鸦鸦的一片。恍惚中自己已经在惠菊的搀扶下起身,看到惠菊手中的一套男子衣服,我清醒过来,指着那衣服问:“这个现在就换?”惠菊点点头,我摇摇头:“现在我穿了,怎么在这皇宫大内行走?你去拿身小荣子的衣服给我。这个等见到你哥哥再换。”惠菊“哦”了一声连忙跑出去取来小荣子的一身太监服帮我换上,大小还好,我坐在梳妆镜前看着惠菊将我的头发梳成男子的样式,镜中先前的那个女子立刻变成了一位眉目清秀的男儿。惠菊看着我笑了:“娘娘这么一扮,要真是出去了,定是让这京城女子着迷呢。”我回头装做要打她的样子,惠菊笑着躲开,我站起身自己看了看,在镜中又照了照,嗔笑着看着旁边的惠菊:“你这贫嘴丫头,看看怎么样,好了我们就走。” 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天还没有亮,不过东方已微微泛白,清晨的风轻柔的吹着,很凉爽。我和惠菊一前一后走着。我看着前面空无一人的宫道,想起那个夜晚,也是这样,没有人,只有我和他,也像现在我和惠菊这样一前一后走着,不过那时他高大的身形在我前面,此时,我的面前什么都没有。我回头看惠菊,她正小心的看着周围,不时回头看看身后,怕遇到皇城侍卫,我却并不担心这个,此时已经是太监宫女起床准备伺候主子的时间了,即使是遇上也有说辞避开。 “娘娘,等会我跟我大哥说你是和我同殿的太监小福子,家里出了急事,想偷偷出宫去看一下。”一路上还好,没有遇到什么守卫,我正好奇怎么这皇城的守卫如此松散,惠菊就在叮嘱我了。“恩,知道了,放心。”我笑着,御膳房后面的小仓库就在前面,这里的宫墙不若在东西宫那里的鲜艳明亮,不过感觉也就没有那么庄严,隔着墙我能听见里面有人声,在嘿呦着搬东西。惠菊告诉我,食材都是在这里卸下然后放进小仓库去的 。 进了一个月亮门就看见有四辆大板车停在一间屋子的门前,几个汉子在那里卸着车上的东西,是一些蔬菜之类的,还有一些鸡鸭,活装在笼子里,有的叫着,有的耷拉着脑袋,那屋子门口站着一个胖胖的太监,指挥着。惠菊让我躲在月亮门外,自己走了进去。我看见她先跟那个胖太监打了个招呼,笑着说了句话,之后径直走向一个穿白短褂的男子。那男子见她嘿嘿一笑,我知道那就是惠菊的大哥了。惠菊跟他说着什么,他的表情严肃,惠菊不时朝我在的方向看。不一会她就回来了,我焦急的问她怎么样,她笑着说:“娘娘,跟我大哥说好了,您可以搭这个车,但是要小心,千万不能被守门侍卫发现。”我点点头:“我知道分寸,不会让你大哥为难的。”“小兄弟,”惠菊的大哥走了过来:“这边马上就卸完了你快换衣服,一会我想办法挡住刘公公你上我那车上去。”我看了惠菊一眼,示意她将她哥哥带到一边,惠菊领会了我的意思,拉着她大哥走到一边,我听见她问着家里的情况,自己迅速的把之前惠菊给我的那件男子衣服套在小荣子的衣服外面,这是件半旧的深蓝色粗布长杉,比较宽大,完全遮盖住了我里面穿的太监的衣服。套好了我整了整头发走进月亮门,惠菊的哥哥见状就去和那个胖太监说着什么,我在惠菊的帮助下上了她大哥的车,小心的猫在一堆空的筐子篮子后面。 “快点收拾,到时辰了。”那个胖太监喊着,其他的男子开始收拾着回到自己的车上,惠菊慌忙的塞了什么东西给我,我没有看就直接收到衣服里。“娘娘,”她压低了声音,但是我能感觉到那声音中的害怕:“娘娘,您今天可一定要回来啊。”我许诺的点点头:“放心,我有办法一定能回来的。” 一行车慢慢的驶出了御膳房仓房在的小院子,那个胖太监没有等着最后的车出去就回到了房子中,我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车子一路走在两面都是高墙的小道上,这里应该是皇宫的偏僻处,这条路是专供他们运送用的,和内宫还是隔着高高的宫墙。惠菊的大哥张大哥一面驾车一面小声的跟我说:“我妹妹平日里多谢你照顾了啊。”我笑着压低了声音,粗着嗓子说:“哪的话,是惠菊姑娘一直照应着我呢。”张大哥笑起来,不过立刻止了声音,我不解的看着他,他说:“我们这些人进宫走的都是这偏道,其实根本见不到什么人,可是还是不让说话。”“宫里的规矩是很多的,稍不小心就可能……”我没有说下去,张大哥也不说话了,就这样默默的跟着前面的车走着。这个小道很长又窄,让人感觉很不 舒服,我抬头看着天已经亮起来,心里盘算着时辰,我要到城东门外三十里去送他,那里皇帝即使送他出城也不会走那么远,所以不能出任何的差错。我打开之前惠菊给我的那个小小的手绢包着的东西,是一些碎银,我心里夸着她的细心周全,眼看着前面豁然开朗起来,应该是要到宫门了。 宫门口站着三队全身铠甲的侍卫,一个个威风凛凛,也显得这皇宫威严不可侵犯。我心跳加速,自己又绻了绻身。 前面的几辆车都顺利的出去了,我们的车是最后一辆,张大哥和守门的领队很自然的打着招呼驾着车,那守卫应着他的问好挥手放行,我长舒一口气,心里有些雀跃,没有想到这么轻易就能出了去,眼看车马上就要出了宫门车头已半个在外了,这时一个声音喊着:“等等,前面的车停下!停下!”我看着那个守卫跑来,他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着光刺痛了我的眼睛,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第1卷 第 1 卷 第二十章 “停下,前面的车停下!”随着喊声渐近,那个守卫也来到了车前。我内心极度的紧张,但是还是告诉自己要平静,平静。 张大哥跳下车来上前赔笑着说:“王督尉,怎么了啊?”那守卫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车后,用手上的剑拨开我身前的筐子篮子,指着我说:“大胆何人,竟敢藏在这里!”张大哥忙上前拉着我的衣服把我带下车来,红着脸笑着小心的说:“王督尉,是我不好,这小子是管家的小儿子,影是闹着想进宫看看,我实在是拗不过他,就……”“好你个张胜,竟敢私自带人进入这大内,可知这可是要入狱的!”那王督尉眼睛一瞪,口气严厉的训斥着张大哥,我心中不忍,上前一步也赔着笑:“这位大哥,是小弟的错,有这非分的想法,张大哥也是拗不过我的请求,这样,以后我再不敢了。”那督尉推搡着我我连连退了几步,被他推的地方隐隐的疼。他叫嚣着说:“你以为自己是谁呀。这岂是你一句话就能放过的?”说着又要上前,我后退着,张大哥一步走到我和那督尉中间,拉着他笑着塞了什么给他,说着好话。不久那督尉上前来:“这次看在我和张胜的交情上就放你一马,不过没有下次,想进宫,让你家人送你进来做太监啊,哈哈哈哈。”他笑的很狂妄,我心中恼怒却什么也做不了,张大哥拉着我上了车就驾车快速的出了宫门。 到了外面,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可是心里还在为之前的事感到不快,张大哥感觉到了,回头憨直一笑说:“就是这样的,没有什么。还好今天是碰上他,要是别人,就不是银钱能打发的了。别想了,出来了不就好了?”我点点头,看着这宫墙外的世界,总算是出来了。想起之前,张大哥一定是给了那督尉银子,我问他:“张大哥,你给了那王督尉多少银子?我回去了给惠菊。”“不多不多,没事。”张大哥驾着车,不回答。“这宫里的危险我是知道的,”张大哥突然开口了:“只要我妹妹不出什么意外就好。”我很自然的接上:“张大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惠菊姑娘的。”张大哥笑了,加快了速度追上我们前面的车子,和那几个车夫闲聊起来。我坐在车后面,呼吸着这宫外的空气,看着周围行走的人群,心里欢喜起来。“小兄弟,你家在哪?我送你过去啊。”张大哥回头问我,我顿了一下:“不麻烦,我家在城东门那,大哥一会放我下来就行,我想买点东西给家里带去。”“行,我们都是在德福大街那的官衙交车的,在那放你下来吧。那是这城中心,你想买什么都有的。”“谢过大哥了。”我看看天,如今天已亮起来,街上有了些卖早点 的小摊,我得抓紧时间出城去,不然就送不了他了。 还好皇宫离那德福大街不远,很快就到了,我谢过张大哥,连忙向东走去,沿路看着是否有雇马车的地方。毕竟,我得出城三十里,这样即使彰轩帝送他,也不会到那么远,也能避人耳目。 此时天渐渐亮起来,一些店铺已开门打扫了。我脚下快步的走着,一面四处张望,好不容易看到一家出租马车的店铺,杂役正在清扫店铺前的路面,我急忙走过去,询问可否立即雇马车。还好,有赶车的师傅已经来了,我付过定金,急忙上车,吩咐车夫快马加鞭得赶往城外三十里的劳劳亭。 待马车行驶在京城宽阔的大街上,我无力的靠在车里,想着见到他,我该说什么。 他要我做他的正妃,可是,无论他与皇帝的手足之情又多深,哪怕皇帝有多么的不喜欢我,甚至皇帝愿意将我赐给他,我也不可能成为他的王妃,因为,我是凌雪薇,拥有这个名字的这个女子,是凌相的女儿,是太后钦点的皇后。这一点,永远无法动摇。更何况,之前我与皇帝的那一面,也注定了皇帝不会将我赐给他,哪怕,我不是凌雪薇,哪怕我只是一个低微的宫女。 想到这些,我自嘲的笑笑,永远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不,其实这一切早已注定,在我和他相遇在烟波亭那天起,这些,就注定好了。 我摸摸怀中带出的那只我先前绣给他的荷包,还没有绣完,可是,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不管如何,今日,得有个了断。 我掀开车厢小窗上帘子的一角,已经出了城,路两边是成排的垂柳,风吹拂着柔软的柳枝,空气里是皇宫里完全没有的清新,我大口呼吸着。我知道,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这宫外的世界,最后一次,以一个普通人的姿态,看着这大羲的如画江山。我将手伸进内袍中,握住一样温润坚硬的东西,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客官,到了。”马车停了下来,门帘被掀开,车夫看着我说。我点点头下车,劳劳亭就在眼前,依水而建,不过离大路有一点距离。我塞了一点碎银给车夫:“大哥,我要在这里等一个人,不过晚点还要回去的,劳您在周围转转,过两个时辰来接我。”车夫收下银子:“没问题客官,两个时辰以后,我来这里接您。”说完驾车离去,我看着马车驶向大路消失在远处,自己走到劳劳亭中坐下,等待他的经过。 远处穿来了阵阵的马蹄声,有大队的人马即将经过。我看看已经明亮起来的天,心里猜测着应该 是他的大军要经过此处了。 起身,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自己先前换上的那身男子的服装。我摸出一只短笛,面朝亭边慢慢流淌的小河,吹奏起那首“流水浮灯”来。 我听见马蹄声在离自己不远处静止,不久便又响起来远去。我突然感觉有人在看我,那目光直穿透了我。我没有停,依旧吹着,我知道,是他来了。 “是你么?”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回身,他穿着金丝软甲,头盔拿在手上,诧异又惊喜的看着我,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我微笑着福了福身:“王爷。”他一个箭步走上前来,伸手想要拉我,但是他克制住了,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就那样笑着却什么也不说。我看着不远处的大道上大队的人马已经先行了,但是还是有几个副手样的人按马不前,等待他们的主将。我将目光收回来,心里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从衣服中取出那个荷包,递予他:“时间紧就没有绣完。”下面的话我不知该怎么说,兀端的收住了。他接过仔细的看着:“真好,真好。”没有问我为何没有完成就将这荷包给他,我搓着双手,思量着该如何说出那番折磨了我许久的话,他小心的将那荷包收于衣中,回头看了看大路上那几个人,我看他皱了皱眉,眼神有些闪烁,似在想着什么,又像是在做出重要的决定。“王爷,”我刚开口准备告诉他我的身份,告诉他我们之间是永远都不可能,请他忘记我的话,他突然一把将我抱住,我能感觉到他手臂想用力却又极力的忍耐,我的心跳加速,这是不可以的啊,正想挣脱开,他自己先收回了。“我……”他想为之前的举动说什么,满脸通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冒犯了。可是,恕我没有忍住。”我摇摇头,心跳得很快感觉很乱。他轻咳了一声似想掩盖此时的尴尬与沉默:“你之前想对我说什么?”他直直的看着我,眼神清亮,我看着他的神情充满了期待,自己突然之间失去了说出一切的勇气。“没,没什么。”我慌乱的说着:“时辰不早了,还有人在等您,您快走吧。”我停了停:“祝王爷马到功成。”此时自己的言语变得很苍白,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华美的辞藻都想不到了。他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停下,我不解的看着他,他回身看我,缓慢有力的说:“今早皇兄送我时答应他三个月必大捷而归,如今我跟你承诺,两个月,等我两个月,我一定得胜归来。”我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心中实在不忍在说出那样的话,我点头微笑:“我等王爷的好消息。”他笑着朝我许诺的一点头,仿若晨光般摄人心魄。我福身下去:“王爷走好。”他快 步走上大道。我看见他潇洒的上马,“驾”的一声,良驹跑起来,身后跟着那几个等候他的人。我看见他勒马回头朝我在的地方一笑,就扬鞭远去了。 我拿出先前的短笛,吹奏起来,还是那曲“流水浮灯”,看着眼前的景色想起自己专门带出来的那块皇后玉佩,我淡然的笑了,心中却忐忑不安起来。 两个月,这打仗可不是闹着玩。他之前跟皇帝说的三个月恐已是需竭尽全力了,如今跟我许诺的两个月,那该是要用多少更加激烈的拼杀,多少危险的情况才能换来的。我心中懊悔起来,我该说没有关系的,更何况,他回来了,我也无法许他我的下半生。可是,如今已经晚了。 自己慢慢走回大路上,雇的马车已远远的出现在视线中。现在我面临的问题,暂还不是裕王,而是如何安全的回到宫里。 晌午过了半刻我就回到了城里,有些饿了,看看惠菊之前给我的那些银子还剩一点,找了一家看起来还可以的酒楼让小二寻了个二楼临窗的位子坐下,要了清淡的几个小菜吃起来。真的是有些饿了,在宫里这时早已用过午膳,应该是在小湖边看书的时候。我笑了笑,想着吃完就去找大哥,让他想办法送我进宫。 街上人来人往很热闹,我看着这京城的繁华,突然一个身影就出现在眼前的街上。我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凝神仔细看去,没错,是他。 第1卷 第 1 卷 第二十一章 他身穿着一件月白的儒衫,最简单的材质,身上也仅带着一块玉佩。但却依旧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只因他那无与伦比的俊美和那浑身散发的王者之气。街上纷纷攘攘的人群经过他身边无一例外的都会再次回首看他,那些行走在街上的一些女子也纷纷以扇掩面,可是眼神却都停在他的身上。我心中感到一丝的好笑,果然是人中之龙,即使已经如此简单的打扮,依旧不能改变其一定会被万众注目的事实。我看见他悠闲的走在街上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注视。他四处随意的看着,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仿对这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的街市感到满意。是啊,他心里应该是得意的,大羲在他的治理下国运昌盛,百姓富足,一片祥和。虽然边境行有时有些不安定,收服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更何况朝中还有几位让敌人闻风色变的大将在。这次若不是裕王被彰轩帝召回改派了一个年轻的将领去镇边,那外族是无论如何不会侵扰我边境的。想到裕王,脑海中就闪现出之前我们有过的交集,烟波亭外的笛声,西子湖上荷花丛中他明亮的眼睛,还有不久之前他的那个怀抱他的承诺。我不由泛起一抹微笑,内心却是痛苦的。两个人没有将来的将来,即使不愿面对,也是注定了的。我将目光收回,喝了口茶,也许,应该就趁现在还没有无法自拔的时候,忘记那些回忆,放下对裕王的情,安安分分的做我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什么都不再奢望。 “店家,可还有这临窗的位子?”闻声抬头看去,是一个彪形大汉一边走上楼梯一边问着,我认得他,他是彰轩帝身边的一等贴身护卫徐征远。我心一沉,如果他在这,那么彰轩帝一定就在后面了。再看街上,果然没有了他的身影。 “这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这临窗的位子都没有了。”小二小心的说着,毕竟这徐征远的身形架势让人害怕。“没有?那那边那些是什么?”徐征远环顾了一周不满的说。我也看了看,其实是有位子的,这小二为何说没有呢。“您不知道么?今日有灯会的,这些位子早就定好了。除了……”那小二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没有说下去。我听他那样说突然想起,是啊,今日是一季一度的灯会,以前这个日子大哥一定会带我上街看看,那场面可不是美不胜收就可以形容的。进了宫,自己就把这个忘记了。可是,我忘记的又何止这一个,在那扇宫门在我身后重重的合上的时候,我就忘记了以前的一切,只记得自己是凌家的女儿,只记得自己为什么进宫。 “没有就算了,我们随便找一个位子休息一会就好。”那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小心的瞥过一眼,他刚刚上来,手执一把折扇,还是带着那副笑容说着。“主子,是奴才没有用。”徐征远说着,为自己没有完成主子的意思而自责,他不在意的一挥手:“怪不得你,是我一时兴起的。”说完他就在我身后的一张桌子旁坐下,小二奉上茶水。徐征远恭敬的站在他身边。他指着自己对面的椅子说:“你也坐吧。”“主子,这不和规矩的。”徐征远受宠若惊的说着,站着不动。“出来了,就不管那么多。你站着不是也会引人注意么。”他再次指着那张椅子:“我让你坐你还敢违抗了不是。”他带着戏谑的口气说着,眼神却透着威严。徐征远坐了过去,但是还是显的拘谨。他们要了几个菜和一壶酒,主仆二人没有说话,他看着远方若有所思,徐征远自然不敢打扰。不久他们的菜端了上来,我看了看,很简单的几样,他并不是铺张之人,不会在宫外还讲究在宫里的规格。 “主子,恕奴才多事问一句。”徐征远的声音传来。“恩,怎么了。”他的声音中透着随意,就如同他现在的状态一样。我猜他应该是偷偷微服出来散心的。 “您要找的那个人,奴才听张德海说,找遍了都没有。”“我知道。”他的目光看向远方:“也许是我的幻觉吧。”他笑出声来,却有着点点无奈。“可是奴才还听说,就是没有去中宫那找。”徐征远说中宫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我还是听到了。听了这话我心里一惊,中宫,说的应该是我的坤宁宫了。“今日张德海会带人去那看看的。”他的声音传来,但是我见他轻轻摇了摇头:“不会在那的,也不能。”“奴才不明白。”徐征远被他的话搞糊涂了:“难道不是只要找到就好么,您这几天都……”话没有说完,他轻笑开去打断了徐征远的话:“你可知那里住的是谁啊?”没有等徐征远回答,他自己说到:“那里,住着凌云麾的女儿。”他说这句话尤其是在说到我父亲名字的时,言语冰冷,令人不寒而栗。 我低下头,即使父亲已经慢慢放权很少和他起分歧,但是听他的口气还是不满意的,依旧对我们凌家存着芥蒂。我有些悲哀也有些自责,自己的进宫,还是没有起到本来所有人期望的效果,怪我,没有想办法去博取皇帝的垂青,从而化解他对我凌家的不快。等等,刚才他说今日去中宫寻找,我心沉了一下就不安起来。我如今不在宫中,一旦被发现,我是担待不起的,更会给凌家蒙羞。心里慌乱起来,可现在进宫已来不及了,更何况不是我想进就进的,还要找大哥想办法。本来以为没有人会去我那如冷宫般坤宁宫也没有人会注意我的 存在,可是就赶在今天,偏偏是今天。我只祈求皓月她们能想法对付过去。转念一想,没有人见过我这个皇后的样子,皓月她们应该还是有办法对付过去的,只要找个人穿上我的衣服就行,而这样,今日找寻的结果也能如了他的意,那个他要找的女子,不在坤宁宫也就不是凌云麾的女儿。也好,也好。 我看着眼前的饭菜,自己还没有怎么吃。我想着赶紧吃完去找大哥早点进宫,也能知道那边的情况。更何况,我也不愿在这里再待下去。我迅速的吃完自己的东西,抬头正要招呼小二结帐,却不想与他无意飘过的的目光相对,他的目光从我面前扫过去,我正庆幸他应该是无意识的目光移动,但是很快却证明了我的想法是错的。他猛得将目光转了回来落在我的脸上,我看见他皱了皱眉眯起眼睛紧盯着我,我心里一震慌忙就心跳的厉害连忙就把头低下,自己安抚自己说,我现在穿着男装,那日是夜晚他应该没有看清我具体的模样,而且过了这么几天不会记的清楚了,再加上他应该是认为那日那个女子是在宫里的,可能只是看着我有点面熟吧,我不会被他发现是那晚的那个女子的。趁着他收回目光思考的时候,我迅速的起身要下楼去结了饭钱。我快步走过他身边下楼,刚走下最后一阶楼梯就听见上面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有人下楼的脚步声和徐征远的喊声:“主子,主子……” 我慌忙把手里的碎银全给了小二,肯定是够的,自己急忙走出了酒楼,看着旁边有一条小巷钻了进去。 我看见那个月白的身影从巷口匆匆走过,徐侍卫高大的身影紧随其后,心里舒了一口气。自己走到巷口想着赶紧去找大哥吧,回了宫就没有事了,一抬头就看见他又折了回来,四处看着,仔细的寻找,徐征远在他身后警惕的看着周围,手小心的按在腰间,那里是他的配剑用来保护皇帝的。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连忙又转身往巷子深处走,可这是个死巷,最前方和两边都是住家的高墙,虽有两个后门,可是我试过了,全是紧紧锁住的。这巷子里连个能让我躲藏的凹处都没有,可其实就算是有,只要他们进来,还是一样会发现我的啊。正担心着,“吱呀”一声,离我不远处有一扇小门打开,一个丫头打扮的女子端着一盆水向外泼。我心里一喜,连忙上前:“姑娘,可否借你这后院躲一下?”那女子惊恐的看着我:“我怎知你是不是坏人,快走快走!”说着就要进去,我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她:“姑娘,我也是不得已,还请你帮我这个忙啊,我等下就走。”她用力的甩开我的手,“咻”的一下就进了那院子,我上 前一步想再做努力,可是那扇小门“砰”的一声被用力关上,我敲着却没有人应。心里失落到了极点。算了,我干吗怕呢,那个人怎么说,也是我的夫君不是吗,他寻我也不是为了害我,而是为了先前的那个记忆。我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我的那块玉佩,本来是想给裕王看的我却没有,现在,看来是要被他这个皇帝看了。一想到这,心里懊悔不已。我不该出来的,非但没有跟裕王说清还更加让他误会,如今又碰到了皇帝,还很可能被他发现我是谁,我们凌家,要为我的任性付出代价了。我思量着这皇后私自出宫会是个什么罪,要是查起来,还是私会男子,这又是什么罪。自己是怎么了,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我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凌家啊。同时心里还有一个声音在说,如果真的查了,那裕王也托不了干系的,你还连累了他。我悔恨着,祈求上苍,只要让我渡过此劫定再不负自己入宫的使命。 眼看着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巷口,我的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自己就被猛得拉进了先前那扇小门中。最后我看见他的脸转向了这里,但是,应该是没有看见我了,心放了下来。 第1卷 第 1 卷 第二十二章 这是一个不小的院子,但是里面挂着许多洗过正晾干的衣服,红的紫的蓝的绿的,颜色艳丽,衣服上还都是精致的刺绣,我打眼一瞧,应该都是女子的服装。回头看是什么人拉我进来,先前那个丫头模样的女子一脸不快的站在我身后。我微微一笑,做了个揖:“多谢姑娘了。”她嘴一撇:“你别谢我,要谢,就谢我家姑娘吧。”说完她抬头看着不远处,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女子站在一棵合欢树下,穿着浅蓝绣雪梨花的锦裙,手中一只雪白的团扇半遮住了她的脸,不过能感觉出是个美人。我缓步上前,她没有躲闪,我在离她四五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深深一揖:“多谢姑娘相助。”她看着我,摇摇头:“公子不必多礼,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她的声音柔美动人,想来应该是个性情温和之人。“小姐,”之前那个女子走到她身边,一边用眼梢瞥我,一边小声的说着什么,不过,风还是把这些话送进了我耳边。“小姐,他是什么人您都不知道就让他进来。”同时上下打量着我的衣服,我自己也低头看了看,这是一件深蓝色的男装,较廉价的组布制成,上面还有几个同色布块打的大小不一的补丁,的确是寒酸了些。我抿抿嘴,用手擦去额间的汗,看着那主仆两人,然后对着那小姐说:“多谢姑娘,我片刻就走。”说罢走到墙边站着,有些累,也就不顾什么席地而坐了。想起和他在烟波亭相遇的那次,他就是席地坐在亭外台阶上,还记得他笑着说“这样也是坐着,更亲近天地,岂不更好”,嘴角不由浮上一丝浅浅的笑容。一个身影挡住了阳光,我抬头,是那个丫头。“我家姑娘请你去楼上。”她指指远处一座高大气派的楼阁一脸不悦的说。我站起身,不解的看着她:“你家小姐让我去楼上?”。“是的,请吧。”她加重了口气,我略一沉思虽心中很多不解但还是笑着说:“那有劳姑娘带路了。” 跟着那女子走进那幢高楼中,我突然发现这不是一般人家的居所。这里布置的奢华颓靡,处处都是浓郁的脂粉之气,自己很不习惯。我拉住前面带路的女子,四下看着问:“姑娘,这里是……”她白了我一眼:“这里都不知道?”言语中分明是不屑与鄙视,突然她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也是,你这种人,怎么可能来过这万春楼呢,更何况是我家姑娘在的藏春阁。”“万春楼?藏春阁?”我惊讶的说出,心里全明白了。一般的小姐怎会让陌生的男子去自己的绣楼,更何况是内室。一般的家庭又如何会如此装饰。难怪这丫头如此以貌取人,不,应该是以财取人才对。万春楼,我心里笑着,看来今天是可以长见识了 呢。 这万春楼是京城最有名的青楼,即使我是相府小姐也听说过,据说里面收尽天下绝色,但是却也是达观显贵才去得起的地方。两位兄长曾经来过,倒是称赞过,却没有再来。大哥说这万春楼是真正的享乐窝,却也是害人的地方。如今,没有想到自己竟进来了这里,还是这样的贫寒装扮,不由摇摇头。难得啊。 这藏春阁有五层,一层是五个房间,二层四个,三层三个,四层两个,五层是一个。我想起以前听家里的仆人说,这里住的都是最有名最美最有才情的十五位姑娘,其他的大部分都不是在这里的,住的越高的姑娘缠头就越大,据说就是一层住的姑娘,只听首曲就要百两银子,当时我听的瞠目结舌,心想这要什么样的人,才有这能力进来,果然,也是只有那些达观显贵才可以了。 在三楼那丫头停了下来,指着左边的门说:“姑娘在里面,你进去吧。”说完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撅着嘴走了。我知道凭自己的这身打扮怎可能进来着藏春阁,恐就是这万春楼的大门都进不来吧。走到门前,心里却有些迟疑,毕竟以自己的身份,不论哪个,都是不能进来这等污人双目的地方的。正犹豫着,门开了,那女子平和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很淡,却耐人寻味:“公子,请进来吧。”说罢就自己走了进去。我只好影着头皮跟了进去。 房间很大,分了几层用纱帘隔开,布置的倒也算雅致,起码,和我以为的青楼布置不同。一进门的前厅旁有一间侧室,里面是一张方桌,上面摆着文房四宝还有一张宣纸,那女子跟我打了声招呼请我先坐坐就走进了里间,我自是不便去的,走到那桌前,宣纸上是一幅水墨,没有完全画完,画的是一枝秀荷,不过底下的流水还没有着墨。那荷画得极好,我一时手痒,拿起一旁的画笔,随手画将起来。 先是一捧荷叶,下面是几尾游鱼,一只我画得高高跃出水面,再在后面勾出淡淡的群山做背景。画完轻搁下笔,还不错,这水墨是大哥从小教我的,后来父亲为我请了师傅,可是我却觉得师傅没有大哥的技艺高,就常常缠着大哥教我。那时大哥刚刚入仕,官级不高做的事也没有如今这么繁杂重要,因此还是悉心教了我几年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先前那个丫头走了进来,手上托着一个装着吃食的盘子,看见我在侧室,不满的说:“快出来,我家姑娘的画室可是你随便就进去的。”我心中有些小小的不悦,可是想到自己现在的装扮,就觉得好笑,什么也都不再想了。我走了出来,歉意的朝她笑 笑,她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我面前的八仙桌上,开始沏茶。这时,前面的纱帘被掀开,那个女子走了出来唤着一旁的那个丫头:“采菱。”那丫头连忙说着:“姑娘,这人刚才进了你的画室呢。”我心里有些奇怪这个丫头的举动,可是转念一想,这里毕竟是青楼,自然和平常百姓是不同的吧。那女子笑着没有说话,走到我身边,微笑着说:“里面有衣服,你进去换了吧姑娘。”我瞪大眼睛看着她,她怎么看出来的?一旁的丫头也惊讶的看看她又看看我,“秀荷姑娘,你说他是个女的?”那女子淡淡笑着,点点头,看着我惊异的眼神,平和的说:“我毕竟自小就在这万春楼里了,男人什么样子女人什么样子还是分得清的。”我也笑了,走进她的内室。 纱帘隔了很多层出来,不过摆设都很清雅,最里面是她的卧房,床上放着一件浅绿的裥裙,我穿戴起来,还算是合身的。头发也放了下来,不好用她的首饰,只取了一根水绿的丝绦随意的将头发挽起一部分,没有施脂粉,将自己先前穿的小禄子的衣服叠好用惠菊大哥的衣服做包袱装起来,提着走了出去。 秀荷正在看我之前的画,听见脚步声没有回头,那个叫采菱的丫头回身看到我就惊讶得定在那里。我朝她笑了笑,她才回过神来,拉了拉她身边的秀荷。秀荷回身,惊讶的神色在她脸上一扫而过,很快她就浅笑着说:“过来坐吧。”又想起什么似的,赞许的口气说着:“你的画真好。”我淡淡笑着说:“过奖了。”“可惜,没有诗。”她摇摇头,惋惜的说着。我走到那画桌前看着画上的流水荷花,想起那日在西子湖上和他泛舟赏荷的情景,唇边浮着一抹笑提笔写下“不见峰头十丈红,别将芳思写江风。翠翘金钿明鸾镜,疑是湘妃出水中。” 秀荷走到我身边,我写完抬头看她时,她的眼神从淡然变成惊讶,然后她用钦佩的口气说到:“我看过万春楼头牌姑娘牡丹的诗画,那时我觉得是我永远不能企及的高度,可是你比她……”她没有说下去,低了头又抬起:“可是,看你之前的装扮,不象……”“不象大家闺秀,或者说可以学这些东西的人家的女儿。”我接着她的话说完,她被我说出红了脸,指着外面的桌子说:“采菱沏了茶,喝点吧。”说着走过去坐下,我微笑着跟她坐下,心里却有些焦急了。她看着我微笑着递过茶杯,正要开口跟我说什么,门被猛得推开了。一个半老的女人站在门口,满脸的怒气,秀荷的脸色一变,慌忙站起身:“妈妈,您怎么来了?”我明白了此人就是这万花楼的老鸨了。“听说你带了个穷酸相的男人 进来了。”那老鸨提高口气说着,眼睛朝屋里看,目光落在我身上的时候一亮,推开秀荷径直走到我面前:“你是何人?”同时仔细打量着我,我站起身,微笑着说:“您误会了,刚才秀荷姑娘带上来的人是我。”“哦。”老鸨围着我看了半天,发出啧啧的声音。我心里有些惊慌。她突然笑着回头问秀荷:“这是?”秀荷沉静的走过来,脸上堆着笑:“妈妈,这是我一个远房的姐姐,来看看我。”我淡淡笑着以示回应。那老鸨又仔细的看了看我,收住了笑,看着秀荷说:“既然是来看你的就坐一会吧,只是别耽误了接客。”说完要走,又回身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在这里住几天也可以啊,我们秀荷可是很想家的。”说完便走开了。秀荷见她走上楼,拿起我放在一旁的那个包袱塞在我手里:“快走,从后门出去。”我不解的看着她,她一边推我一边说:“我的亲戚里没有一个家境好的,她经常强拉穷苦人家的女儿进来。我当初也是这样。你再不走,小心一会就走不了了。”我停住脚步:“强抢?没有王法了么?这里可是京城啊。”秀荷摇摇头:“她在官场上有个远亲,但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来往,交情很深。据说那远亲的女儿是当今皇上的宠妃,自然大家都怕了。再说,穷苦人家,她给点银子也大多就放了。我是她十两银子买回来的。爹娘也没有办法,我下面还有个弟弟。”我盯着秀荷:“可知她那远亲的官职?”秀荷摇摇头:“快走吧。”她抬头看着那老鸨从五层出来,匆忙拉着我就下了楼去。我听见那老鸨的声音响起:“拦住她们拦住她们!” 还好我们比较快,跑出藏春阁的大门,后面有几个人追来,秀荷一把打开那小门将我推了出去:“快跑。”门就砰的关上了。 我快速的跑出那小巷,心突突跳个不停。想起秀荷说的她的遭遇,心里既难过又气愤。怎么可以这样。看来,还要跟大哥说说这事。 太阳有些偏西了,但阳光还是充足。街上人来人往,经过我身边都会回头。我想起自己穿着秀荷的衣服的确有些扎眼,找了个店铺说了很多好话,终于老板借给我了一间屋子让我换回了之前惠菊大哥的衣服,之后快步向大哥的府宅走去。 大哥前年就搬出了家,皇帝赏给他一处宅子,离凌府不远。我虽没有去过但是从下人的口中知道地方,毕竟父亲不让我出门,甚至是去凌府的前堂。 我摸索着来到之前听说的地方,门口的牌匾上写着“御赐”旁边是“凌府”二字。我知道是这里无疑了。大门紧闭,我上前敲了敲,没有人应, 又敲了敲,终于有了回应:“谁啊?”门却没有开。“我找凌大人。”我大声说着。门吱呀开了一道小缝,一个看门人模样的人探出头来:“你是何人?”“我……”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那管家仔细的打量了我,露出鄙夷的神情:“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就来这,快走快走。我拉着他:”我一定要见到凌大人。“他甩开我,砰的就将门关上了。我再次敲着,终于他不耐烦的又打开:”说了大人不是你这种人可以随便见的。“”我有急事。“”急事也不行。“说着他就要再次将门关上。我猛得上前:”我一定要见。“口气坚定。他被我如此严肃的口气和架势震了一下,看了看我,口气有些缓和下来:”就算你想见,大人现在也不在。“”那他在哪?“我心里慌了。”我一个看门人怎么知道大人的行踪。“他的口气满是嘲讽,随后就再次关上了门。我颓然的站在门外,都怎么了,怎么都这样以貌取人呢,只是因为这衣服么。大哥不在,真的不在么?大哥在鸿鸬殿做事,那是宫内前朝我是进不去的。不找大哥,可是父亲我是绝不能找的啊。该怎么回宫去呢? 我思量着,慢慢走到了街上。心中满是愁绪,很不是滋味。 第1卷 第 1 卷 第二十三章 天色渐渐暗下来,不知什么时候,第一盏花灯被点亮,街上逐渐变成了花灯的天地。身边的行人也多了起来,这是一季一次的女子可以不用顾忌的出门的日子,街上满是衣香云鬓萦绕,自然也有很多的翩翩公子。我行走在这样的人海里,一点也没有以前大哥带我出来赏灯的欣喜,看着渐渐黑暗的天空我的心越发的揪起来。越晚就越不好回宫的。更何况还没有找到大哥。心里一筹莫展。 我走在街上,心里思索着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回去,突然想起自己身上带的玉佩还有身上小荣子的衣服,寻思着是否可以用这两样东西假称奉皇后之命出宫。可是,之前自己出来的时候不是以这个理由,更何况若是真的皇后有命需要下人出来,也是要事先通知守军的。自己出来前仓促决定,没有想到这些。如今却不好办了。本以为找到大哥就一定可以回去的,如今大哥在哪呢?我看着街上一排排花灯,还有人们快乐的笑脸,也许,也许大哥出来赏灯,以前他总是带我去看那猜灯谜比赛的,这次会不会也去呢?犹豫了下,我决定去看看。 猜灯谜是每次都会举办的活动,很是热闹,最后的赢者可以得到丰厚的奖赏,是京城首富徐家办的。每次都吸引了很多人。我记得是在徐家开的酒楼归来居门口办的,大哥每次带我来看都是坐在二层的雅间,就在芙蓉街最繁华的地段。 我顺着人潮走着,心里也在为一旦没有找到大哥做盘算。身上的银子之前吃饭都给了那小二。若是今夜回不去,我可就无法安身了。不过,大哥晚上一定会回府,那时一定要见到他。 天黑了下来,不过芙蓉街上却被花灯照得如同白昼,花灯的样式繁复美丽,花鸟鱼虫,人物风景,一个个画工精美,当然,上面也少不了一些诗词佳句,或者谜语。 归来居门前人山人海,最前方搭了一个高台,上面有一张大桌,周围是做工精致的花灯,大桌后面是几把太师椅,坐着几个穿着富贵的男子,我向上看去,归来居上几个雅间的窗户都开着,里面想必也已经坐着来赏灯看赛的显贵。兴许大哥在其中,如果他看见我,一定也是可以认出来的吧。想到这,心里有了打算。参加这比赛,猜到最后的两个人是可以上那高台一较高下,只要我能上去,大哥就一定可以看到我。即使大哥不在,我也可以拿到些奖赏,多少可以对付今晚最坏的情况。 人群中传来阵阵叫好声,我知道比赛应该是开始了。 快步的上前,开始是先看高台下近百盏花灯,猜上面的灯谜, 这些花灯在高台下围成一圈,人们围绕而行,自取一旁徐家家丁看守的纸笔,记下自己猜到的花灯号和谜底,绕一圈之后交给另外的家丁,由高台上的人选出猜中最多的十人,再猜那高台上的花灯灯谜。最后选出的两人由徐家家长出题,选出优胜。不过这最后的两人倒是都可以拿到奖赏的。 我取过纸笔围着那些花灯看着,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以自己的身份自然不能参加,更何况大哥也不许我去,带我出来有时都是背着父亲。可是其实常常大哥会指着人群中某些人告诉我是哪家的公子或者官吏,那些人都穿着平民的衣服开心的参与着。我一直都很好奇,可是却不敢僭越那些从小学习的礼节。这次,也许是我今生唯一的机会来体验老百姓的快乐了。 灯谜都不难,几乎都可以猜出,绕了一圈把自己的结果交给徐家家丁,正想走到一旁等待,那家丁拉住我温和的说:“小兄弟,你没有署名。”我歉意的一笑,拿回那张纸,却不知署什么好。突然想到了三哥的名字,用这个,一旦可以参加第二轮,叫名字时也是可以引起大哥的注意,只要他在这里。就用三哥的名字了。我快速的写下“凌望舒”三个字,接过那家丁递来的顺序签,微笑着交给那家丁,走到一旁等候。 人们都还在兴奋之中,翘首等待自己是否可以进入下一轮,唧唧喳喳的议论这次的谜题,好不热闹。 不一会儿就开始宣布那十人的名字,应该是徐家管家,他宣布这十人此次也可一人得到十两纹银,人群中顿时发出了欢呼声。 “王重和,李岁暮,张榫……”前面都没有我的名字,但心里却还是有信心的。直到念了八个之后都没有,自己有点害怕,终于,我听到那第九个名字是“凌望舒”,自己微微笑了。“最后一个,”那管家大声宣布着:“答对了所有的灯谜,”他停了一下,人群中发出了“啧啧”的称赞声,我也好奇这个猜对了所有的人是什么样的。“沈云麾。”管家念完又继续说到:“请这十人来猜这台上的花灯。”说完,一群家丁上去将那些挂着花灯的支架小心的抬了下来,又迅速的撤走了之前的那些。我抬头看了看上面的窗口,有人影的晃动,可是并没有像大哥的。回神发现别人都已开始猜了,自己也赶紧进了去。 这次的灯谜大多都是猜字的。“关河不可共相叙,分定三秦入汉中,打一字。”我想了想,应该是“溆”字。“山径一弯带雨痕,打一字。”应该是“函”字。“偏安一隅召归师,打一字。”该是“嫔”字。“沐李荣桃 处处春,打一字。”,是个“楞”字。还有“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是“姓”字。就这样一个个猜着,很快就差不多全猜了出来。只有一个“园中花,化为灰,夕阳一点已西坠。相思泪,心已醉,空听马蹄归,秋日残红萤火飞。”依旧是打一字,自己却想不出了。 再次交了上去,我环视着周围,看到一个身影,心里一沉,怎么,他也在这里。 他站在我们中间,悠然的欣赏着那些花灯,带着一抹笑,很是玩味。那身月白的袍子此时在灯火的映照下散着柔和的光,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我低下头。心中直懊悔自己没有看见他,若是这样,就不会参加这比赛了。可是,不参加,就一点找到大哥的希望都没有了啊。 那管家再次走到高台前:“进入最后的两个人是,”他清了清嗓子大声的念到:“沈云麾和凌望舒。”我看见他露出开心的笑容,整了整衣服就登上那高台。我犹豫着自己是否要上去,旁边的一个看着我拿的顺序签:“是你啊,叫你呢,快上去啊。”说着就推了我一把将我推到台前,一个家丁走来引我上去,我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了那大桌的前面低着头却用余光看着他。他随意的站着,目光淡淡的扫过下面的人群,我跟自己说,既然已经上来了,就不要再想躲了。抬起头,下面的人发出惊叹的声音。他转头看我,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取之是满含深意的笑。 那太师椅上坐着的一个老者站起来走到我和他中间,两边看了看,捋捋胡须,笑着说:“两位都是高人,下面就开始最后的比试了。谁先猜到就说出答案,还要说出理由。”我点点头,他不置可否的笑笑。 “第一题,离别四十见君面,打一物。”那老者说。 他一笑就说:“芙蓉。”那老者惊讶于他的快不由问到:“为何是芙蓉?”他答到:“‘君’字别解为”夫君“,”君面“则为”夫容“;四十拆成两个”廿“,也就是草字头。在一起不就是芙蓉了。”那老者赞许的点点头,又出了下一个谜题,他依旧是迅速的答出,我一直在担惊中度过,竟什么都没有想。一连几题之后,那老者见我毫无反应,走到我面前:“这位小兄弟,为何不答题呢?”我支吾着不知如何解释,转头看他,一脸的不截与疑惑,还有一丝的嘲弄。我定了定心,既然上来了,不说凌家,也不能给自己丢了人啊。我淡淡一笑对那老者说:“先前走了神,后面一定尽力。”那老者点头走开,出着后面的谜题。我和他比起来,先前他像是让我,直到我答出的数目和他差不 多,才开始真正的答题。“最后一题,‘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打一成语。”我略一思索,脱口而出却和他同时:“妙语连珠。”他看了我一眼说到:“诗云:‘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言及写诗得句之甘苦:‘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说完看着我,我接着说到:“三年得两句之自况,亦或不妄。妙语乃是流泪苦吟所得,因堪将谜底的‘珠’字解指泪珠;‘连珠’,适可见其”双泪流“之情景也。”说罢看向他,两人会心一笑。那老者连连点头,却又为难的皱起眉头:“你们二位实力相当,这可如何分出高下。”他一笑:“加试。”老者点头:“就做诗吧,取送别。” 他走到桌边拿起笔,停了一下便龙飞凤舞的写着。我也走到桌边,想到今早与裕王送别的场景,写下了:“天下伤心处,劳劳送客亭。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写罢走到一旁,有家丁上前拿起我和他的诗作。我看了他的诗,先不说诗如何,单那一手的好字,这幅手墨就有很高的收藏价值。在看那诗,我不由钦佩。“洛城一别四千里,胡骑边犯此时节。草木变衰行剑外,兵戈阻绝老江边。思家步月清宵立,忆弟看云白日眠。闻道河阳近乘胜,司徒急为破幽燕。” 下面人群称赞着,我心里也暗暗叫好。那老者钦许的点着头:“不错,都不错。各有千秋。再出一题,以史为题作诗叙史事。” 我心中其实已经知道自己是无法与他相比的。我只有女子的情怀,不若他,心怀天下,自是比我高远的。走回桌前,想着题,写下了:“莫以今时宠,能忘旧日恩。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写的是春秋时息国国君的妻子。楚国灭了息国,楚王将她占为己有,虽为楚王生下两子,却始终不和楚王说一句话。他的诗也作好了,依旧是长长一篇,依旧是绝妙好词。“七雄雌雄犹未分,攻城杀将何纷纷。秦兵益围邯郸急,魏王不救平原君。公子为赢停驷马,执窖愈恭意愈下。亥为屠肆鼓刀人,赢乃夷门抱关者。非但慷慨献奇谋,意气兼将生命酬。向风剜颈送公子,七十老翁何所求。”我心中极其的佩服他这缩龙成寸的才能令人叹绝。 我走到那他面前,抿了抿嘴唇,深深一揖:“公子好才华,小弟甘拜下风!”他微微恭身算是回礼:“过奖了。”然后深深的盯着我,我心一慌,快步走下了那高台。身后,那老者宣布着他是今次的胜者。我笑着,一旁有人拉住我,抬头,是徐征远:“这位公子,你的奖赏还没有拿呢。”说着暗暗逼着我再次走上那高台,我挂着 惊慌的笑容从那老者手上接过奖赏,是三十两纹银。道谢过后快步从另一边的走下高台,趁着徐征远在先前我上去那边迎他之既走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心突突跳个不停。这次出宫,真是惊奇连连,后怕不断,也违了自己身份该做不该做的事,一点也不像平时的自己了。 没走几步,前面出现几个男子挡住了去路,为首一个上前面无表情的说到:“请这位公子和我们走一趟吧。”脸上的神色是不容违抗的。我看着他们几个男子的架势,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跳不掉了,紧张的朝他们笑笑:“可否容我知道为何么?”那人没有回答,只是上前一步指着归来居说到:“请。我家公子在等您。”并在说话间已经拉住了我就要走,用力大得甚至弄疼了我胳膊,后面是另外那几个男子不着痕迹的包围着,我的心再次的悬起来。 第1卷 第 1 卷 第二十四章 一路走着我悄悄四下看着,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瞄了一眼身边四个男子,个个面无表情,我想小心的放慢脚步找机会跑掉,可是为首的那个男子一直抓着我不放,根本无法脱身。我抬头看他,小声说着:“可不可以放开我,你弄疼我了。”他没有看我也没有回头,还是大步走着,我撇撇嘴,只好任又他抓着向归来居走去。 虽然灯谜大赛已经结束了,可是归来居还是有很多的人,走进里面更是觥筹交错,伴着舞姬的轻歌曼舞,确不负它“归来”之意。 上到了三楼,因着都是雅间,廊上清净些,偶有端着菜品的小二或者姑娘走进一间间装潢精致的房间,开关门的瞬间有欢笑声传出。 走到一扇门前,那四个男子停下了。为首的打开门向里面说:“公子,人带来了。”说罢将我推了进去。 屋子很大,桌上摆着酒菜,不过此时却没有多的人,只有一个向窗而立。我抬头看去,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大哥。”我叫到。 窗口的人回身,表情严肃:“小妹,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低下头:“一言难尽,大哥。”大哥点了点头:“过来坐吃些东西吧。看你的装扮……”他没有说下去,我默默走到桌边坐下,慢慢吃起来。真的是有些饿了,大哥在一旁为我夹菜一言不发。 “怎么在宫外呢?你是怎么出来的?怎么没有见到皓月?”看我吃的差不多了,大哥拿起一杯酒问着,我低了头:“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大哥。”没有声音,我小心的抬头,大哥举着酒杯在唇边,去没有动,我有些害怕,知道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等着大哥训斥。 “薇儿,大哥不问你为何出来。”良久,大哥终于开口了:“可是大哥印象中的妹妹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我默默的点了点头:“对不起,大哥。”说完心里十分的难过,为自己的卤莽自责,不经过考虑的行为,我自己都不齿。可是现在后悔了,却无法回头了。 我起身,向着大哥跪下:“薇儿辱了自己的使命,愧对凌家。请大哥责骂。”大哥慌忙扶我起来,责怪但是依旧宠爱的说:“看看你,已经是皇后了,怎么能向我这个臣子下跪呢。”停了下又说:“大哥相信你有自己的原因出来,大哥不求你告诉我,但是,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我点点头站起来,坚定的说:“大哥,薇儿知道自己是谁的,不会再这样了。”说完有些黯然,为了自己将要面对的,还有自己已经做的。 大哥扶我坐下,我拿起酒杯轻轻转着,开口到 :“大哥,薇儿请大哥今夜帮我回宫。”大哥有些为难:“这么晚入宫,怕是……”“我知道自己拖的久了,只是,下午的时候我去找你,管家说你不在的,我也不好自报身份,更何况是这样的打扮。也不敢回去找父亲,他一定是会大怒的,更何况家里人都认得我,又常有同僚拜访,一旦被发现那就真的是坏了事了。只好出此下策。”大哥点点头:“这点你是对的,确实是不能回家的。”他停了停:“我来想办法。”我看着他沉思的神情,自己心里有些难过。从来我都是不让父兄操心的,如今,不做什么不做什么做了竟是如此大的麻烦,万万是不能再有了啊。 突然大哥看我,眼神中是不解:“小妹,你……”我抬头看着大哥,突然想到了他,看来,也是瞒不了大哥我在宫里的情况了。我露出一丝笑容:“怎么了,大哥?”大哥严肃的看着我:“说实话,跟我说实话,皇上是不是没有见过你?”我装做好奇的看着大哥,他一脸的认真,我就笑出了声,点了点头。“你……”大哥很惊愕,我淡淡的说:“大哥,皇上怎么会喜欢凌家的女子呢?又怎么能呢?”这次,大哥不说话了,点点头又摇摇头。“所以,”我继续说着:“大哥一定要自己掂量,还有,一定要劝戒父亲,不要再和皇上起争执。”大哥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说:“小妹,刚才那个人,郭云麾……”我打断了大哥的话:“我知道,他是皇上。”大哥再次惊讶的看着我:“你……?”我喝了口杯中酒平和的说到:“虽然,他大婚的时候都没有掀盖头,但是我们还是见过一次的。”大哥看着我:“难道……”换我不解的看着他:“什么?”大哥笑起来:“我就说怎么会有天人下凡,看来不是天人,是我的小妹。”“大哥,怎么你也知道这个?”我很惊讶,一直以为只有后宫才有小小的传言,怎么一向不问俗事的大哥也知道这个。大哥深深的看着我:“小妹……”要说什么却止住了,眼里满是笑意:“没什么。这个,都知道的。有大臣说是祥瑞,很是称颂了一番。”我点点头不说什么。大哥看了看外面:“走吧,我想办法送你回去。”目光落到了我手中的包袱上:“是什么?”我笑笑:“是件衣服。”说着就想到了秀荷,进而想到了那万春楼,拉住大哥:“大哥,那万春楼老鸨有个远亲你可知是哪位大人?”大哥疑惑的看着我:“关心这个作什么?”“告诉我啊。”我盯着他。“好象是柳大人。”我心一惊。“怎么了?”大哥接着问,我摇摇头:“没有什么。现在不说这个,大哥可想到如何让我回去了?”大哥看着已经打开的门,点了点头。 马车颠簸在青石路面上,之前我先跟大哥回了趟他的府宅,那看门人见到我很是吃惊,但是大哥脸色严峻的带着我进去,还拉着我的胳膊,他就不敢说什么。在大哥的府宅里,大哥让手下人用最快的速度在他的马车里夹了一个夹层,其实很简单,就是加了一个类似帘子的东西,不过做的比较精细,打眼看去看不出有这个夹层。如今我就躲在这里,以大哥的品阶,我凌家的势力,还有皇帝赏赐的种种特权,大哥是可以乘马车进入大内,但是在前朝门前还是要下车的。可是,车会被停在专门的地方,虽然偏僻,但是却是宫内了。我已经换好了小荣子的衣服,只要能顺利的进去,我就能回去坤宁宫。 “怕么?”大哥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我悄声说着:“为什么怕呢?我是回自己住的地方啊。”大哥轻轻的笑声传来,一会又说:“你在宫里要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如果有机会,还是最好得到皇上的宠爱。”他停了一下:“皇上对自己之前遇到的仙女很是念念呢。”我咬紧了下唇,轻轻的叹了口气,换做轻松的声音说:“我知道了,大哥。” 宫门就在前方,守门的士兵是认得大哥的马车的,但是例行的检查还是有的,我有些紧张,听见“哗”的一声,是守将打开门帘的声音:“是凌大人啊,深夜进宫不知何事?”声音中有着尊敬。“有要事报于皇上。”大哥严肃的说着。那守将“哦”了一声,我想大哥此时应该是用他那种满不在乎却又透着压力的眼神看着那守将的,再加上我凌家的压力,那守将说到:“凌大人深夜来此必是急事,不过这车夫是不能进去的,您是知道的。”我听见大哥移动是声音还有跟车夫说话的声音:“老张,你先回去吧,我自己驾车回去。”接着那守将的声音响起:“放行。”马车再次行驶起来,不过速度变的慢了。走了没有多久就停了下来,大哥下车走到马车的后面,小声说着:“顺着墙边走就能看到御膳房的仓库了。小心。”然后拍拍车后面的木棱,我知道是给我的暗号,这里暂时没有什么人。自己小心的钻出来,但是这里是我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大哥已经走出这个院子了,这里应该是专门供一些大臣停放马车的地方,小小的一个院子。我整了整自己身上的太监服,深吸一口气,顺着墙走去。 很黑,没有灯火,我的心里有些怕,这里罕有人来,走了很久也没有看到御膳房的仓库,我有些担心。长长的小道,漆黑的夜色,我心里越来越怕,脚下慢慢快了起来。我跟自己说,想些别的,就不会怕了。 我走着,回忆着第一次见到 他的情景,在烟波亭的相遇,他的萧,他的随和他的笑,突然一个声音在脑海中闪现:“你不是已经决心忘记了么,今日出去不就是为了了断么,你是凌家的女儿,是这大羲的皇后,你不能做出违背祖宗的事,不能再去想他。要想的,是如何保全自己的家族,是……”一片混乱,耳边“嗡嗡”的响,我心很痛,脸上湿湿的,用手抹了一把,我凄凉的笑了,自己什么时候流泪了,这可不是凌雪薇的表现啊。既然决定了,就要做到。我摇摇头,不能辜负了凌家。 一个转弯,我看到了御膳房的仓库,此时里面还亮着灯,兴许是哪个看守的太监。但是我的心放下了,也不那么害怕,就这样走了过去。 透过没有关严的门缝,我看见早上那个胖太监在呼呼的睡着,伴着不时的呼噜声,心中觉得好笑,可是这正是我回去的好机会。走到月亮门边,远远的有灯火渐近,是巡夜的侍卫,我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等他们走远,然后快步沿着早上走过的路向坤宁宫走去。 走到御花园附近的宫道上,离坤宁宫已是非常的近了,只要转上那条南北走向的宫道就可以看到坤宁宫了,皓月惠菊她们一定急坏了,还有今日来查我这坤宁宫她们有没有应对过去……想着这些,一个转弯没有留神,就遇到了巡夜的侍卫。 “何人?”一个声音喊到,紧接着有一队人向我走来。我停住了脚步,思索着该用个什么说法应对过去,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听到这声音,我转身,同样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向我走来,我的嘴角浮上一抹浅笑。 第1卷 第 1 卷 第二十五章 看着那个陪伴了我十几年的身影朝着这里走来,用清丽的声音说到:“小荣子,怎么去了这半天,娘娘可都等急了呢。”“你是?”侍卫中的首领样人问着皓月,但是语气已经没有了严厉。皓月款款走来,微笑着说递上她的腰牌说着:“我是坤宁宫的大侍女皓月,这是宫里的小荣子。今个下午娘娘在御花园散步掉了一只钗,那可是我们娘娘心爱之物,晚膳时才发现,娘娘心焦就让小荣子去找了,可哪想这他找了这么久。”那侍卫疑惑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皓月,正要说什么,皓月把头转向了我装做不快的说:“怎么去了这么久?找着没有啊,娘娘可都安置了呢。”我连忙应着:“找着了,这夜里太黑,寻了半天呢。”“找到了!那给我看看。”那侍卫伸出手到我面前,可我哪里有什么钗给他。皓月一步上前,严肃的说到:“大胆,娘娘的私物岂是你等可以随便过目的?如若不信就随我去见娘娘。不过,”她冷冷说到:“扰了娘娘安置这罪不知你是否担得起。”那侍卫犹豫了下,堆笑到:“是我糊涂了,既然是给娘娘找东西,那就快回吧。不过,这深夜在大内行走是违了宫规的。”皓月见他这么说,自然也是换上笑脸:“那是,这个娘娘自会处罚。”那侍卫点点头,带着其他的侍卫走开了。 我跟在皓月的后面,两人都一言不发,直到进了坤宁宫的门,待小福子将大门关上,皓月突然一回身就跪在了我的面前。“皓月,你这是?”我有些惊慌。“小姐,你可知把我们都急坏了。”皓月哭着说到。我扶起她喃喃的说着:“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皓月看了看我的神色:“小姐,我们没有怪您的意思啊,只是,这太危险,您身边又什么人都没有……”她没有说完被我一个手势打断:“很累了呢,想睡了。”皓月止住话,连忙扶着我进了东暖阁。 东暖阁里早已焚起淡淡的百合香,皓月为我脱下衣服皱着眉头说:“这材质很是粗陋,小姐竟穿了这么久,看看,皮肤都擦红了呢。”我嗔笑着说:“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皓月看了看我:“小姐,以后可不要再这样了,皓月很担心啊。”我点点头,走到窗边坐下。皓月走到我身边:“小姐饿不饿呢?我熬了紫玉百合粥,用文火炜着,用点么?”我摇摇头:“先打水来我要沐浴。” 皓月下去准备了,我一个人坐在窗前,月色皎洁的照在坤宁宫前庭一株合欢树上,我披着一件蜀锦的浅粉外袍凝视着它,眼前掠过许多人的面容,父亲在我进宫前夜语重心长说着要我明白自己为何进宫,进来了就要为凌家做什么。母亲温柔不舍的 笑,直说着我的福气,凌家的福气,可是我分明在先前站在门外听到她哭着对父亲说干吗要让我去那吃人的地方,以后可怎么相见的话。还有大哥,二哥,在知道我的景遇后的反应,虽然三哥我没有见到,我大婚时他去了江南,可是我能想到三哥会是什么样子。还有他,想到他的我就会不由的浮上笑容,却在同时落泪下来。最后,当我以为所有在我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容颜都已掠过正想起身看看皓月准备好沐浴的东西没有时,一张威严却不失温和的脸出现在脑海中。“一直蹲着不累么?”他笑着对我说,还有在那长长的宫道上行走的记忆。我笑了笑,今日看得出他的文才也是极好的。想到今日,自己不免又自责起来,犯了许多错误不说,也有违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举动,给自己带来那么多的惊险。正想着,皓月推门进来朝我一笑:“准备好了小姐。”我点点头,微笑着站起来。 皓月一边帮我按着身上的劳累的肌肤,一边跟我说着话,只是闲聊着,说着宫里最近的新鲜事,惠菊和玉梅抬水进来,我正微微笑着听她的话。“娘娘,加些热水吧。”在我点头后惠菊端起一只铜盆倒进热水,身体感到温暖起来。我突然想起了今日查宫之事,忙抬头看着在为我洗头发的皓月:“今日是不是有人来这里查什么了?”皓月将我的头发盘起来在脑后,伸手拿起一些花瓣在我身上擦着,不在意的说着:“是有人来查,不过没有什么的呢,都过去了。”我看了看她:“怎么叫没有什么呢?”皓月说:“小姐,真的是没有什么的。那张德海带人来,之前皇帝见到的那个女子不是要在后宫找么,可是我们这里没有啊,自然是查查就走了。”惠菊拿来新的花瓣又笑着接着说:“还别说,开始我们可是吓坏了呢,娘娘您不在,我们又怕他们再来,只好让紫樱穿了娘娘一套便服给应付过去了呢。”我笑了:“那张德海可有说什么?”皓月和惠菊都摇摇头。“本来像是要问什么,可是他们前脚进来没多久,柳妃娘娘的人后脚就来找了张总管,说柳妃娘娘有事找他,他也就匆匆的看了看就带人走了。”皓月答着:“小姐,好了。”我起身穿上纱衣,惠菊给我擦着头发,我朝全身大镜里看了一眼自己,微笑回头对她们说:“过去了就好了,该给你们些赏的。” 是夜躺在锦被里久久不能入眠,惠菊依我的吩咐留了一盏灯不熄,窗外忽有人影晃动,我披衣坐起:“谁呀?”皓月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我看着她:“怎么了,这么晚了不睡?”皓月笑着:“想着小姐今日累了,可是看着这灯还亮着,我就备了些解乏的东西想拿过来 ,还有一壶水,怕您晚上渴了。”说着放下盘子走到我身边:“没想到小姐你还没有睡呢。”我淡淡的笑了,拉过皓月的手:“跟我说说,今天都怎么应对过去的?”皓月不以为然的笑了:“真的是没出什么事的,开始我发现小姐不见了,可是把惠菊斥责了,后来张公公带人来,大家都惊慌失措,还是惠菊想到找紫樱扮一下您,反正那张德海没有见过。”我点点头,伸手要皓月递给我一些点心,有些饿了。皓月接着说:“开始紫樱见到张德海差点给他请了安,还好惠菊一把扶住说着我家娘娘近日身体不好,张德海兴许生疑,可是柳妃娘娘的人在他们来了没有一柱香的工夫就来请张德海了,他自是赶紧的走了,也没有说什么。”我笑了:“这样看来,柳妃可是帮了我们个大忙呢。”皓月朝里坐了坐,离我近了些:“小姐,你今日出去,没有什么事吧?我见你回来总是一个人在想事情的样子呢。”我淡淡的说:“没有遇到什么,就是找大哥费了些时。”皓月“哦”了一声,停了停看了看我,欲说不说的犹疑着。“小姐”她终于开了口:“小姐今日出去,是……”她没有说下去又止住了。我咬了口手上拿的点心,等着她说完。“小姐今日出去,是为了送裕王爷吧。”皓月终是鼓起勇气说完,我嚼着如意酥,半晌点了点头。皓月没有再说什么,我抬头目光紧盯着她:“皓月,我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为了凌家,也为了我自己。”“小姐……”皓月看着我,眼神清亮,然后露出温柔的笑:“小姐,你累了一天了,快睡吧。”我点点头,她起身要吹熄那盏灯,“皓月,”我唤到:“留着它吧。”皓月回头看我“恩,您快休息吧。说完走了出去。 等她关上门,我起身,东暖阁里有文房四宝,我走到桌前拿起笔,今日发生的种种历历在目。我闭上眼睛定了定心神,在纸上细细描绘起来,之后小心的吹干,捧着那纸四处看了看找一个存放的地方。目光所及之处都嫌不够隐蔽。目光落到墙角,看到走那里立着的花梨木五斗柜,心里说就是这里了,走向衣柜从中挂着的那件风雪衣的内襟口袋里找出一把小小的铜钥匙,打开五斗柜最下面的那层,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木匣,普通至极,装着的却都是我最珍贵的物件,我将那纸折成小小的一片,收在木匣中所有物件的下面,在小心的锁好。看了看,走回床边,和衣而卧。 第二天皓月来唤我起身,服侍我穿衣打扮,是一件淡淡的蓝色的裥裙,最简单的样式只有裙辐外有一层白色的薄纱,头发全部盘起来,定以一柄白玉长簪,穿戴好后感觉很是飘逸清逸,实也是天气渐渐 变得炎热起来。 我用罢早膳来到后殿,很久没有专心的画些什么了,皓月和馨兰为我准备好了笔墨,皓月在一旁细细的研磨,馨兰备着其他的颜料,我拿起笔在纸上勾勒,皓月在一旁笑着问我:“小姐今日想画些什么?也好让馨兰准备着颜色。”我歪头想了想:“春风知别苦,不谴柳条青。就画这个。”“好诗啊娘娘。”馨兰说着笑看向皓月,皓月一扬头:“那可不是?”我也笑起来,整个后殿里充满了笑声。小福子端茶进来不明所以的看着,皓月招呼他将茶到一旁的桌子上,他放下后暗暗示意皓月出去,皓月看了我一眼,见我专心绘画没有在意就走了出去,我看见他们不知在小声说着什么,眉毛一扬说到:“小福子,你进来。”他听见慌忙走进低着头站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我搁下笔,用馨兰递上的帕子擦了擦手走到他面前稍有严厉的说:“看来近来本宫管的是松了点,你就大着胆子视我不见了啊。”小福子慌忙跪下:“奴才不敢,奴才请娘娘责罚。”我看着他又看了看皓月:“是什么事?”皓月走到我身边正要跟我说,我一个手势止住她:“你说,小福子。”“娘娘,是柳妃娘娘来了,她说要面见皇后娘娘您,我想着如何回据了她,毕竟皇上的旨意还有娘娘您先前跟我们说过不见来客的。可是奴才笨不知如何说才能不让柳妃娘娘进来,特来找皓月姑娘商量。”我点点头:“本宫是说过,你起来吧。”停了停又说:“那柳妃现在何处?”“在前殿呢。”小福子答到:“奴才说了很多的理由,可是她就是要见到娘娘才走,奴才没有办法。娘娘,您说怎么办?”我理了理衣服看了看皓月笑了:“既然柳妃一定要见本宫,那就去吧。”“小姐……”皓月唤了我一声,语气里尽是害怕。我看着她:“怕什么,毕竟你的小姐我还是皇后。”说完走出了后殿。 其实,柳妃为何而来,我大概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第1卷 第 1 卷 第二十六章 坤宁宫前殿里,一个修长秀丽的身影背对着大门而立,她带来的侍女太监全部站在坤宁宫门外。我缓步走进了前殿,惠菊和馨兰看见我进来忙上前行礼。柳妃此时转过身来,七个月大的肚子在薄薄的浅绿色柔纱宫装下高高隆起,她的气色还好,虽因着有孕只施了淡淡的粉黛却也秀丽动人。她看见我却没有丝毫要行礼的动作。皓月走到她面前:“奴婢给柳妃娘娘请安。”她懒懒的一挥手,比我都有架势。我站在她面前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却在施着压力,她即使隆宠在身又有了龙脉。如此无礼却是我不能当作不见的,毕竟我还是个皇后不能被她之后笑话了去,也要为我凌家保着面子。终于她没有顶住我目光中的威仪,上前一步慢慢的要向我施礼。我见自己的意思已经达到便朝皓月看了一眼,毕竟她是有孕的,皓月马上领会了,上前扶住她,我浅笑着说:“你有孕在身,这些虚礼就免了。”说罢又装做不悦的对一直在殿中的惠菊说:“柳妃娘娘来此你们怎么没有请她坐下看茶?这规矩都没了?”然后走上首座端坐下,看着皓月请柳妃坐到下面的座上,惠菊端来我在来前让小福子去沏的茶水恭敬的奉上后才笑着对柳妃说:“皇上下过令不许宫妃来我这里请安,因此这坤宁宫里没有招待过你们这些妃子,不过她们少了规矩我会责罚。”说着端起茶碗慢慢的品了一口,同时看着柳妃的反应。她扫了一眼我的侍女们,“她们说您不在我要等,那太监就去了后面。我想着不会停留了也就没有坐着。不想您来了。”柳妃的声音透着骄傲与清高:“看来这坤宁宫的奴才们是得调教调教了,连自己主子在不在都不知道。”她不屑的笑了一声,我只做没有听见。“那你是怪我在这宫里了?”我揶揄的说着,笑看着她,她脸色稍变了下:“皇后娘娘说笑了。”说罢拿起茶碗却没有喝茶,只是拿在手上把玩。我目光扫了一眼远远立在坤宁宫门外的她的侍女太监,将目光落在柳妃的身上。“不知今日柳妃为何到我这坤宁宫来,若是与前几次相同……”我停了一下笑着却没有说完,其实自己知道她这次来定与先前不同,而且,应是要跟我说几句“知心”话吧柳妃一双大眼看着我露出些迟疑的神色:“不,这次来,是有些话想跟您说。”“请。”我看着她等待她的要说的话。可是她没有开口而是看了看我身边站着的皓月惠菊她们,眼神飘忽了下。我明白了她的意思,看了看皓月她们说:“你们先下去吧,等会有事会叫你们进来的。”皓月应了声跟惠菊说:“你们跟我走吧。”说罢向我行了礼带着惠菊她们出了前殿。门“吱呀”一声随着皓月出去被轻轻合上, 我含笑看着柳妃:“这下就没有什么旁人了,你可以说了吧?” 柳妃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目光久久环视着这坤宁宫正殿里的装饰跟摆设,眼神中尽是不甘。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仔细的打量着我,摇摇头又点点头。然后我看见她露出一丝自嘲的笑站起身来:“你可知,”她开口到:“若没有你,我就快是这坤宁宫的主人了。”我惊讶她竟如此直言不讳,毕竟如今我是皇后,可是她柳妃应该从未在心里将我当成过皇后,更何况是在这只有我俩的正殿内。我知道她心中的不甘与嫉恨,静静的看着她听她说。“本来,皇上说等到这个孩子生下来,不论男女都即刻立我为后的,可是……”她停了下,恨恨的看着我:“可是这时你父亲与皇上争执,本来该定罪啊顶撞皇帝,可是我不明白太后和皇帝为何不治其罪反施之以恩,不过这和我都没有关系,我只要是如今的宠妃未来的皇后就好。我知道你凌家的势力无人能比,可是却怎么也想不到太后直接就要你做了这皇后,我辛苦争斗了这么久都的东西,就被你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若你美名才情被人称颂也就罢了,可你在京中什么名声都没有,我不甘却还要装做不在乎这后位。好在皇上因着你凌家根本就不喜欢你,大婚当晚都不见你来了我这里。”柳妃停了一下,脸上有一丝得意,却一扫而过,见我没有阻止她的话,面色也很平静,她又接着说下去:“一直以来你也没有来争宠,这么久了,所有人都以为你是真的想安于在这里做一个默默的有名无实的皇后,只要保着你凌家的脸面就好。可如今看来你根本不是这样想,你处心积虑了这么久,设计了这么久,为的是让皇上对你第一眼就无法放下,你成功了。”她有些鄙夷的看着我。“等等,”我打断了她的话:“我不知你此话何意。什么叫处心积虑,什么又叫设计。我自认一直采取避世的态度,不过问后宫之事,不行皇后之权,你们有谁认为这宫里还有个皇后呢?”柳妃眯起眼睛看了我半天,冷笑着说:“那晚皇上遇到的天仙,是你吧。你还怎么说?”我看着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柳妃突然放声笑起来,可是却那么哀婉:“你不知道我说什么?哼,那晚皇上在御花园遇到了一个女子后大动干戈的就在这后宫找寻。”我浅浅一笑:“在这后宫找寻的事我知道,如今是已结束了的。据我所知也并没有找到那女子。既然你刚才都说了是天仙,我这坤宁宫他们也来过,如今又为何硬要说是我呢?”柳妃定定的看着我很久,微微的摇头从袖中拿出两张画纸:“这后宫嫔妃中只有我见过你。”她说着抖开那画纸:“此画为证 定,确是你无疑。”我看到那画惊得站在原地。 第一张画面上是一女子身着素衣行走在漆漆夜色中,衣阙飘飞,女子有着绝美脱俗的面容乍看之下却不若凡人,远远是一盏宫灯摇曳,女子就是朝着那灯走去。第二张还是同一个女子羞怯的低着头,似被人抱在怀中。眉眼低垂,脸上一抹红霞衬得面如桃花,教人怜爱。两幅画画工精美绝伦均是上乘之做,那画中人鲜活得仿佛只要呼唤一声就能走下画纸。画的一侧都有题诗,一首是“危冠广袖楚宫妆,独步闲庭闲庭逐夜凉。自把渔钗敲砌竹,清歌一曲夜如霜。”另一首只有看似不相关的两句“晚来妆面胜荷花。一场春梦月影斜。”我站在那里,看着画上女子熟悉的面容,还有那不久前才见到过的字体,心跳得厉害。“这是皇上在遇到那女子之后画下的,我听张德海说就在皇上的养心殿里收着。今晨我去了养心殿趁着他尚在早朝便私自进了去,我想知道那天仙是何种模样,进去了发现这两幅画挂在里间墙上。”柳妃看着我,眼神凄厉。我深吸一口气迎上她的目光平和的说:“你来此就是为了告诉本宫这个?”“不。”她摇摇头:“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要这么做?”我疑惑的看着她,不明白她的话。“从你进宫至今有很多的机会可以见到皇上,你两位兄长立功皇上赐宴时你本可以出席,但是你没有。所有的人都以为你是不会出来争宠的,可是如今你想了这样的办法。果然高明,真高明。”柳妃笑着,嘲讽的看着我:“你打算何时让皇上知道你的身份?放心你会得到宠爱,得到比我们所有人都多的宠爱。”她大笑着:“皇上已经近一个月没有临幸任何人了。我听张德海说他夜一批改完奏折就看着这画入睡。他在等你吧。只有我偶尔因着这身孕能博他一探,也不过极短的时间,当然,最近有边犯他很忧心。”她止住笑奇怪的看着我:“我想知道,为何昨日张德海来你这坤宁宫检查却没有发现你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你又存的是什么心思打得什么主意?”我走到柳妃的身边:“你可知你这样与我讲话,可是犯了大不敬的。”她哼笑了一声根本没有害怕。我知道,她来前应该是想好了,再说,她没有必要在意这个。我笑了笑接着说:“你想知道答案?好,我告诉你。”我看着她期盼却又有些绝望的脸,平和也真挚的说到:“那就是尽我所能的永远不让皇上知道那女子是我,是凌家的女儿。”我指着画上那句“一场春梦月影斜”说到:“从这句看得出,皇上从那日醒来就已经以为其实只是一场梦了,他在后宫寻找也只是怀抱最后的希望,如今这希望应是随着在我这里也没有找到而 破灭了,我何不就让这天仙之说一直存留下去直到被人忘记,这样我也可以过我的清静生活。你也说了,就凭我的出身,皇上就不能喜欢我的。你都知道,我又怎会不知呢。”柳妃看着我,眼神中是不解,但是她立刻严肃的对我说:“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当真愿意这样避世下去?”我能听出她语气中蕴涵的希望,含笑点了点头。她看着我久久舒了一口气,接着微微施了礼:“柳妃告辞了。”我看她出去,她的贴身侍女从坤宁宫门外快步走上前扶着她离去,自己重新走回首座坐下,端起茶碗送到唇边,却再喝不下去了。 “小姐,没什么事吧?”皓月带着惠菊她们进来,见我枯坐在那里连忙上前关切的问我。我抬头给了她一个放心的微笑:“没事,没什么。”心里却在想着柳妃之前的话,回忆着那两幅画。若真的如柳妃所言,那晚我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是极深的,这样我也就更要小心行事,不能被他发现然后卷入这后宫无休止的身不由己的争斗。虽然我已打定主意不再与裕王纠缠,但是也不愿成为彰轩帝的名副其实的皇后,一如他所想所望。我只要尽我所能的暗中维持我凌家与皇家的和谐就可以了。 “小姐,”皓月在轻声唤我。“恩?”我看着她,自己又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思考中。“小姐,我……”皓月看了看周围,惠菊她们不知何时已下去了。“惠菊她们呢?”我也看了看四周,问皓月。“她们去准备午膳了。”皓月回答了我的话,我看着她:“你刚才有话跟我说,是什么啊?”“小姐,”皓月犹疑着:“刚才我在门外,听到了一些您和柳妃娘娘的谈话。” 第1卷 第 1 卷 第二十七章 “小姐,他们说的和皇上一直找的那个天仙女子,真的是你么?”皓月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问到,语气严肃不若她平时。我避过她的目光,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反问到:“是不是又能怎样呢?”说罢抬头看着皓月。“没……没什么,我就是好奇。”皓月的神色有些慌张,言语也躲闪起来。我知道她心里自然不是因为好奇才问的,可是她不先说出来,我是不会也不可以问她的,我不能让她知道我知道的,其实比她以为的要多。她想的什么我知道,她对我不争的不甘,站在凌家家仆角度上为凌家将来的担心,同时,她也为自己的感情所绊,我不知道她到底是希望我获得宠爱还是不希望,但是我确定的是,她希望成为他的嫔妃。不是为了荣耀,而是她真的是喜欢他的。我看着她明丽的脸庞上左右为难的神情,不易察觉的摇摇头,然后站起身笑这对皓月说:“我们回后殿吧,我想画完那幅画。”一想到画,心里不由一震,先前柳妃让我看的那两张又出现在眼前,使我脑中一片混乱,我佩服柳妃去拿画又拿来给我看的勇气,还有她讲出那些话的胆识,她既知道我是皇上心中所念之人却仍来向我说出那些不敬之辞,丝毫不担心一旦我是真的处心积虑,一旦我得了宠,她又该如何自保。不过她这样的举动也说明其实尽管她在这宫中多年,但因着皇帝是慕其在京中的美名特选入宫,因此有着长久不衰的宠爱,再加上进宫时就得到不低的封位以及她柳家的在朝中的势力,在这宫并没有吃到什么苦头,也没有完全学来那些妃子之间的尔窳我诈和笑里藏刀。若是换了别人,恐是不敢那样与我说话的,更何况私入养心殿将画取出来。我淡淡的笑笑,不去想了,什么都不想了。脚下无意识的在思索中就快到了后殿,我突然停下了,皓月却没有觉察一头就撞上了我。“小姐,您……您没事吧。”她连忙走到我面前关心的问着“怎么了,在想什么啊走了神?”我看似玩笑的问她,眼里满是笑意。“我……”皓月支吾着回答不了,我也不想她不自在就笑着说:“其实该怪我的,是我突然停下。”我微低头看了看低着头的她自责的神情,抚了抚她肩上的衣服说:“你去小厨房看看午膳准备的怎么样了,好了就来叫我吧。”皓月“哦”了一声下去了。我一人走进后殿坐在临窗的椅子上,看着外面一碧如洗的天空和园中的树木,思绪不觉间就到了皓月的身上。 她是真的喜欢他吧,虽然我没有再发现她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可是她的眼神已不再如同我进宫是那般清澈,她的眉角藏着心事,甚至笑也不再那么纯净,而是透着淡淡的哀愁。我知道,她 知道自己的出身,这段情永远不可能实现,再加上我又不去争宠只一心做这个不见天颜的皇后,她见到他的可能,几乎就不再有什么了。可是我又是她的小姐,自幼便一同长大,她不会做也做不出任何会让我不开心的事的。其实她的姿色才情倒也不比那些才人差到哪里。只有出身是不可逾越的,而就是出身,注定了她不可能成为这宫中他众多嫔妃中的一个。我叹了口气,站起身却又不知做些什么,就定定的看着桌上未完成的画发呆。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境地呢。因着自己的身份,进宫的原由和使命,即使我们互相倾慕,也是永远不会有结果的吧。我突然自嘲的笑起来,都下了决心不再想了,又想开了,不该啊,不该。 “小姐,该用午膳了。”皓月说着走进后殿,看我怔在那里露着奇怪的神色慌忙走上前摇摇我的手:“小姐您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么?”我回过神来朝她粲然一笑,深深的看着她:“没有,午膳好了么?我们去膳间吧。”说着走出门去。 午膳后坐在西暖阁里绣着一只香囊,是蝶恋花的花样,惠菊在我身边侍侯着,皓月被我差去御花园摘些新鲜的花瓣。日头正好,天气不冷不热的,我换上了一件鹅黄的裙衫,上面绣着的大朵的白色牡丹,袖子是宽宽的滚着白锦缎,穿上显得很是温婉。惠菊不停的看我,我抬头装做不高兴却笑着看着她:“怎么啦?哪里不对么?”“不是的娘娘。”惠菊红了脸:“虽然每天都侍侯在娘娘身边,可是就是觉得看不够娘娘啊。娘娘每换一身衣裳就不一样的美丽呢。我想,那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词是不是就是形容娘娘的。”我无奈的笑了笑责怪的瞥了她一眼:“这些恭维话啊,我可不爱听呢。”惠菊笑了低下了头拣着手上的丝线。 我专心绣着,惠菊凑过来看着我的手法不住的称赞:“娘娘绣的真好,这蝶好似真的般啊。”我含笑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眼前却闪过他的画来,心里想我的绣工再好也比不上他的画工啊。“以前我听老宫女说,这宫里绣花绣得最好的娘娘要数前朝的景妃,据说先皇很是喜欢,身上戴的一些香囊荷包很多都是出自这位娘娘之手呢可是如今觉得,我们娘娘您的绣工应该是比她还好呢。”:你见过景太妃绣的物件么就说我的好。以后可不能这么说啊。“我嗔怒的看了一眼惠菊说到。景妃,我想了想,对先皇的事我不是很了解,不过我知道这景妃就是先帝的大皇子如今的魏王的生母,是因为生下了皇子才进的妃位,先皇对她并没有太多的宠爱,也许是因为她的出身不高吧。我笑了笑摇了摇头,这 后宫之中的女人,不但要有温顺的性格,争斗的耐心和勇气,无双的美貌,还得有好的家世,才能得到皇帝多一些的宠幸,只是,红颜易老恩先绝,再美再好的性情又有什么用,每三年一度的选秀,又将到来多少更年轻貌美的女子。可怜啊。惠菊没有注意我的怔愣又说到:”不过这景妃的出身不好呢,宫里的老侍女们也常常说她什么媚主之类的话。听一个侍女说她其实是宫里的一个舞娘,因着一次在宫中乐坊独自练舞遇到皇上得了宠幸才封了一个才人。可是先帝对她的宠爱没有太长,发现有孕时已经没有宠爱了。要不是生下了皇长子也不会得到妃子的封号。可是也就只有一个空空的妃的封号。“惠菊摇摇头:”只有空空的封号有什么用啊。“话说完就发现自己失言了,忙跪下向我请罪:”娘娘,请您责罚奴婢,奴婢说错话了。“我看了她一眼:”你没有说错什么,在这个皇宫里,什么封号都没有用,皇后也没有用,重要的是皇宠。尤其是对一个没有强大外戚的嫔妃,没有皇帝的宠爱,就什么都没有了。起来吧。“惠菊喏喏的起身站着,头低得很低,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好了,我不在意的。快帮我拣丝线吧。“惠菊忙应着整理开了。我的心却不平静起来。如果照这样说,低等宫人还是有机会被皇帝宠幸而成为嫔妃的,那么皓月,只要时机对了也是有可能的,以她的容貌和才情,再加上我凌家能给的一些帮助,在应对其他嫔妃上不会受太大的委屈。至于封位,毕竟她是宫女出身不会太高,可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进到再高一些的。只是,就怕因她是我从家带来的贴身侍女,皇帝如同对我一般不接纳她。总要想一个让他不能自已的方法。 有了先帝景妃的例子,我决定帮皓月这一回,也算是她这么多年对我忠心所给的奖赏吧,更何况只要她有了宠,对我凌家也是件好事,而且必要时这宫里不会是我一人孤军无援。打定主意,我开始思索如何让皓月得到他的垂怜的方法。 傍晚时分晚膳之前我让惠菊找来在小厨房忙碌的皓月,同时吩咐下去了晚膳延迟些再用。当皓月走进西暖阁时,我正在馨兰的侍侯下披上一件灰丝的披风,皓月走上前为我系着绑带,一面问:“小姐此时要出去么?”我笑着看着她:“是啊,闷得很,如今是宫里用晚膳的时间,不会有什么人。”说罢抓住皓月的手,轻轻的拿开:“你也别顾我了。”我看了看她身上穿着的在厨房的衣服,撇撇嘴笑着又说到:“你呀,快去换件好点的衣服来,陪我去走走,就我们两个。”皓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也笑了:“小姐等我一下,马上就 来了。”看着她出去我对站在一边的馨兰说:“三天内做好一件浅粉的裙子来,颜色越浅越好,大体按宫女的衣服样子来做,但是袖子要做得稍稍宽大,裙摆要飘,样子要好。”馨兰不解的看着我,想问什么却不敢问,我看了她一眼笑了:“按皓月姑娘的身形做,不要任何的绣花装饰,就在腰上加一条绸缎的带子。”我停了停:“还有,此事不要让别人知道。”馨兰点了点头:“是娘娘,奴婢知道了。”我笑了,看着窗外渐渐升上来的月亮,接下来,就是要再确认一件事了。 第1卷 第 1 卷 第二十八章 “小姐,我收拾好了。”皓月走进西暖阁,馨兰已经下去了。我看了看她,穿着一件平常的灰绿的罗纱裙,簪了几朵钿花,我取过一旁搭着的一件灰白的披风为她穿上,凝视着她娇好的面容,皓月慌忙要接过披风自己穿,我没有松手,一意的为她披上系好飘带:“好了,我们走吧。”皓月点点头很是感动。 走在御花园里,此时没有什么人,天还没有完全的黑下来,风很清凉。我们一前一后走着,不说话。“小姐,”皓月唤着我:“我们是去哪里呢?”我看了看周围,已经到了以前每次去烟波亭要走的岔路口了,可是我的脚却迈到了另一条道上,看来皓月是以为我要去烟波亭散心,可事实上我不是为了散心而出来的。我笑了笑:“这御花园里很多地方我都没有去过呢,今日趁着没有什么人,我们主仆逛逛它。这条路似是沿着西子湖的,我们就沿着它走走吧。”皓月掩口笑到:“平日里看小姐好象根本就不在意这个啊。”我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淡淡的说:“想起以前在家,晚饭后有时也是和你一起在花园里漫步,家里的花园自然比不得这里,可是心境如今也不同了啊。”“小姐……”皓月以为我在感怀境遇,正想安慰我,我继续说着:“在这皇宫里太压抑了,一点都不自在,好容易出来透口气,小姐我也跟你说说心里话。”皓月应了一声走上前一步。“你是知道的,”我沿着湖边慢慢走着,鹅黄的裙边轻柔的随着脚步微微的飘起:“我进宫来,是为了凌家,表面上看是太后为了收服父亲,可是实际上我知道,要我来也是为了父亲能不再顶撞皇帝,放权给皇帝。他侍奉两朝门生无数,手中权力也大的到了他不该有那么多的地步。这样我凌家看似风光无限,实际是在风口浪尖上。如今虽然父亲逐渐收敛了,可是一旦出了事,凌家也是想靠我在皇上身边说上几句的。只是,”我停顿了下,自嘲的笑笑:“大婚那日你也看到了,皇帝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凌家的女儿呢。”“小姐,”皓月小心的打断了我的话:“其实皓月觉得小姐可以去争取的啊。凭小姐的……”我轻轻抬起一只手止住了她的话:“我你还不了解么?我从来就不是那种喜欢争斗的人,他不给我宠爱正是合了我的心意,可以让我平静的度过剩下的时光。”“可是凌家怎么办?小姐你刚才说了啊。”皓月急急的说着。我转过身看着她:“我会在暗中尽力保着凌家的,更何况如今,皇上并没有要除去的意思,毕竟父亲和兄长是真的忠臣,父亲也在渐渐的放手了。”皓月不解的看着我,我知道自己前后的话矛盾,我只是要给她一个隐隐的感觉,一旦将来 她有了宠,知道我凌家的情况,必要时可以帮上忙。我转回身去:“好了,不说这个了,其实我自己也很乱。”“小姐的不争,是因为裕王爷么?”皓月的声音透着严肃和认真,我笑着回头看她,她正经的站在原地看着我,我的笑容消失了,换上同样认真的神情回答她:“我知道自己是谁,皓月。”说罢向前走去。我能感觉皓月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跟了上来。“在前面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我远远的看着前方有一处亭子对皓月说。“好的小姐。”皓月应着我们向那亭子走去。 “适闲亭。小姐,这名字真闲逸啊。”皓月看着亭上的名字笑着说。我走到亭中看了看,这里,离那个地方应该不远了。“坐吧。”我指着自己面前的石凳对皓月说,她惊讶的看着我:“小姐,这不合规矩的。”“娘娘的命令你也不遵守了?”我含笑看着她:“坐吧。”皓月点点头坐下:“可惜没有带茶来,这里真美啊。”皓月环顾四周说着。是啊,这适闲亭三面都是松木,前方对着西子湖,视野开阔,耳边传来的是阵阵松涛声,很是令人放松,不惘其名,是个清心的好地方。可是这里也算偏僻,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人常来。“皓月,”我悠悠的说:“你也不小了,是该嫁人的年纪了。”皓月听了这话张大眼睛看着我:“小姐,小姐我不愿嫁人,我只要一直在小姐身边就好了。”我没有理会她的话:“小姐给你找个如意郎君如何?”“不,小姐,别说这样的话,皓月不出宫,皓月要在小姐身边。”她说着跪在了我面前,满脸是泪。我很感动,眼角湿润起来,扶起她:“可是女子,总是要嫁人的呀。”“小姐,皓月都跟小姐进了宫,根本就没有想过嫁人这种事。”她擦擦眼角对我说。我深深注视着她,眼中有些不舍,但是我笑起来:“跟你说笑呢,我怎么舍得啊。”皓月听了这话破涕为笑:“小姐……”我站起身:“我们再走走吧。”皓月跟在我身后,走下台阶我突然回身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人儿:“皓月,”裙角在地上微转出一个弧,我轻轻说:“如果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可一定要告诉小姐,别委屈自己。”皓月听了这话一怔,“小姐,”她平静的说:“不管如何我都不离开小姐。”我的笑容溢满脸庞,一双眼睛看着她半晌,转身向前走去。不管她怎么说,我的主意已定了。 走过西子湖,穿过御花园中一大片平整的草地,再经过一片江南的园林景观,我看似走走看看,实际上脚下快了许多。最后,穿过几排葱郁的树木,眼前开阔起来。 它静静的在坐落在那里,在我所处位置的下方不远处,其 中的小路和整体的样式一目了然,让人惊叹。皓月走了出来来到我身边:“天啊,这是哪里?”她赞叹着:“真美,真壮观。”我浅浅笑着看着那最高处亭中依旧摇曳的那盏宫灯回答到:“这是曲径通幽。”皓月“哦”了一声:“好漂亮啊。”我点点头:“这是个迷宫,走到那亭中就算走出了。”皓月突然看我:“小姐,”她的目光中透着狡黠:“我们去走走如何?”我看了看天色想了想:“好吧。”我点头笑了。 “我从这边走,你走那边,看我们谁先上去。”和皓月站在曲径通幽的入口处我指着一边的小道跟她说。皓月看了看周围近一人高的灌木,有些怯怯的说:“小姐,我有些怕啊。”“怕什么?”我笑着看着她:“可是你说要来的啊。”说完自己已经朝里面走去。“小姐,小姐。”皓月唤着我,见我不理,跺跺脚也走了进去。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一个转弯处,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选的是那日我走过的路,不一会就走到了幽然亭中,进去前我仔细的看了看周围,不过此时是晚膳的时间,而且我听说今日他去了礼部尚书张大人家探病,这个时候不会在宫里的。放下心来走到亭前,看着还在下面摸索的皓月,心里有些悲哀,我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对的,可是,对于皓月,这是她想要的,那我就给她吧。 “小姐,你已经走出来了啊。”当皓月登上幽然亭时看见我气定神闲的坐在亭中,惊讶的说。我笑着站起身:“是你笨。”抬头看看天:“哎呀,已经黑了呢,我们快回去吧,我有些饿了。”皓月也看看天:“是啊,小姐我们快回去吧。”她停了下一拍手歉意的看着我:“可是我忘记带灯出来了。”我笑了笑:“没事,这不是有么。”我指指头上悬的那盏对她说。皓月笑起来,移过一个石凳踩着它将那宫灯摘下,我在心里懊悔自己当时怎么没有用这石凳,不过那时还以为是移动不了的呢。 回到坤宁宫夜色已经铺满了整个天际,用完晚膳回到东暖阁,算算时辰他该回来了。我摒退左右找来小喜子:“你去曲径通幽,看看有没有新的宫灯挂上。另外,这两天,傍晚到夜深,都在离那里不远处小心守着,看看有没有什么人去,何时去。另外,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此事。”小喜子领命退下。他和小荣子一样是我的守卫太监身手也略胜小荣子一筹,当时挑他打听的底细是镖局后裔,只是十多岁的时候家道中落不得已进了宫做太监,却隐藏了自己的身手,我跟他求证过,确实如此后便让他做了我暗中的守卫太监,而其他人只当他是在小厨房看守帮忙的小太监,不喜言语。 两天后,小喜子打探后告诉我,每晚是有一人会去幽然亭,待半个时辰左右离去,一般是戍时半刻到亥时,只有一人。第三天早上馨兰将衣服也做好了。我看了看,很是不错,我能想象皓月穿上会是何种风情。又过了一天,白日里我带着惠菊去了适闲亭小坐,晚膳后叫在小厨房准备东西的皓月到了东暖阁。 “皓月,你看看这件衣服怎么样。”看见皓月进来,我笑着说。一旁的惠菊抖开那件新衣,皓月看着笑起来:“真漂亮啊小姐。这颜色也柔和,面料也很好。”“那我把它送你如何?”我看着皓月的脸上闪过惊讶:“小姐,这……”“好了,惠菊你帮她穿上,让我看看。”“小姐真的要给皓月么?”她还是不敢相信。我装做不高兴的看着她:“怎么,难道我在你心里是个小气的小姐不成?”“我不是这个意思。”皓月不好意思的说着,我看着她的脸,心中不舍,但还是带着笑意说着:“试试看。”皓月在惠菊的帮忙下换好了衣服走到我面前:“小姐,你看。”“恩,不错。”我点点头,这衣服并不张扬,却恰倒好处的展现了女子的柔美,轻纱包裹着的美人应该是能让男人心动的吧。“惠菊,你看着给她打扮打扮。”说完我笑着转向皓月:“虽说你服侍了我这么多年,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好好收拾收拾自己,今天让我看看我们皓月有多美。”皓月红了脸,见我笑着看着她,也没有多想就由着惠菊打扮起来。一切停当,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位美丽温婉的女子,脸上带着羞怯的神情,她低头微笑着,很不好意思。我拉过皓月的手:“真漂亮,真漂亮。”我称赞着,惠菊也应和着。我看了看时辰差不多了,跟惠菊使了个眼色,惠菊“哎呀”了一声:“娘娘,您的那只荷包呢?”我低头看自己的裙子:“是不见了。”“怎么了小姐?”皓月看着我问。“没什么,想必是今日出去掉了。”我换上一幅黯然的神色:“不过,那是三哥上次回家时从江南给我带来的。”“我去找吧小姐。”皓月说着:“那对您很重要的。”我抬头看着皓月:“也好,你最清楚那荷包的样式绣花,若是被别人捡了去也不好,毕竟不是宫里的东西,怕到时说不清。”皓月点点头:“我去换了衣服。”“不用了,就穿着它吧,衣服嘛,不就是为了穿的。快去吧,不早了。”“小姐今日去了哪里?”皓月问着我。我装做想了想:“应该是在曲径通幽那掉的,我好象被树枝挂了一下。”“我知道了小姐。”皓月笑着看着我:“我很快就回来。”说完走出门去,我让惠菊看着她没有换衣服出了坤宁宫,然后吩咐她去给我沏些茶来。看着 惠菊也出了去,我慢慢坐到床边,从枕头下拿出了那只三哥送的荷包。我笑了笑,眼泪却掉下来。我知道,皓月这一去,是不会回来了。 第1卷 第 1 卷 第二十九章 皓月没有回来,当晚她走后我就派了小喜子悄悄的跟去。后来稍晚小喜子就告诉我,皓月被一个男子带走了。我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可是心里却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开心,甚至是为皓月开心。也许即使我没有接触到这个险恶的后宫,内心依然是知道它的可怕的吧。第二天一早皇帝身边的太监就过来宣旨,依旧是如了我所料的那样,他宠幸了她,给了一个正六品的美人,赐号“月”,住在掖庭。我自然是允了,派人送去贺礼,擢升惠菊为坤宁宫大侍女。同时我也让惠菊去告诉皓月,既然有了宠就不要违了规矩惹皇帝不高兴,不要她来向我请安。惠菊说皓月哭了很久终是点头应了。 日子就这样很平静的过去了两个月,坤宁宫里好似没有变化,丫头太监们也没有议论过皓月的得宠,只说她的运气好刚巧遇到了皇帝,再说她毕竟貌美温顺,得宠也是自然。在这两个月里,皓月的恩宠虽不极盛但也是不差的,一个月里总有两三夜他会召她到杏花春馆去,那里虽和均露殿一样是皇帝宠幸妃子的地方,但是杏花春馆却是四品一下嫔妃的去处,不若能到均露殿的妃子品阶高贵。毕竟他不是好女色之人,一个低等的嫔妃一个月能得到两三次的宠幸已是不错了。 天气渐渐的闷热起来,虽然内务府每日会按例送来解暑的冰雕,但是毕竟我不能放置一天之久,我便命他们每日的午后送来。午膳前我常常就坐到小池塘边的树下看书,借着树阴倒也不感炎热。 一日我正坐在树下读着史记,蝉鸣耳边倒显清净。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班驳的光,我读着读着,翻页间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涌上一丝的紧张,毫无来由的。起身拍拍裙子走回西暖阁,小福子他们正抬进刚刚送来的冰雕,刻着花草的图案。我站着欣赏了许久,以为可以顺便静静心神,可是心里那种感觉却一直没有消失。我唤来惠菊问到:“最近可有什么事么?”惠菊笑着看着我:“没有啊娘娘。”“皓月那边呢?”我又问。“也没有什么,皓月姑娘那边也没有什么事的。这段时间她侍寝的次数不少,那些其他的嫔妃还没有为难她。”我点点头,那会是什么呢,让我如此心神不安。“你下去吧。我一个人坐坐。”看着惠菊安静的站在我身边我对她说到,自己也想静静理理心绪。惠菊应着走到门边,突然想起什么回身说跟我说:“哦娘娘,想起来一件,可是对娘娘来说应该是没有什么干系的。”我抬头看她,心突然跳的厉害起来。“昨个儿听说裕王爷凯旋了,今天就能到京呢。皇上一早就出城迎接了。算时辰如今应是该到了。听说今夜还要 大宴群臣呢以庆凯旋呢。”我心“嗵”得一沉。许是看着我的脸色不对,惠菊宽我心的说到:“不过这次的赐宴据说只是皇上和大臣的,不会让嫔妃出席,娘娘就不要担心了。”我挤出一丝笑容:“是吗,那就好。你下去吧。”待惠菊走出西暖阁我跌坐在椅子上,心里不知是悲是喜。 两个月,我摇摇头,他真的是守了给我的诺言,我心里很是感动,兀自笑了笑,可是我不能接受他的感情,我已经决心放下了,也必须放下。站起身,外面天空明媚,我笑了笑,既然决心放下,就不要再想什么了。取来之前的在看的书,翻了两页站起身来,我怎么就把这个给忘了,只有我决心放下不行,他也要放下。那日自己出宫送他,却还是没有告诉他我是谁,本来要做的没有做到,却做了那么多不该做的事。回忆那日的情景,他的话就猛得闪在耳边。“如果这次我凯旋而归,想上请皇上将你赐予我为正妃,你可愿意?”。心就揪疼起来,即使我愿意又能如何呢?自己早已是身不由己了啊。他说回来向皇帝请旨,那么今夜的庆功宴,应该是他向皇帝提出的最好时机,他们兄弟之情常人难比,我虽不十分了解原由,可是却看得出那个做皇帝的哥哥,只要是自己办得到的,都会应允他那个弟弟。我不能让他说,不能出现在皇帝的面前,更何况我的身份。那么阻止这件事,就只有今日的白天。 思前想后我决定一博,就赌他会不会到那烟波亭。自己走到衣柜前找了件浅绿的裙衫,上面开满了大朵大朵的白色木兰,那轻柔的颜色正适合这样明媚却又炎热的天气,做工精致却又不显张扬。取出来正要换,手上却紧了紧,为什么要换衣服呢,自己知道真正让他喜欢的并不是我的容貌,更何况自己是去做了断啊。我自嘲的笑笑,将衣服收回衣柜中。看了看镜中人,依旧是昨日见柳妃时穿的那身鹅黄的衣裙,没有什么不妥。理了理头发走了出去。 天空湛蓝,一丝云都没有,阳光直照下来刺得人睁不开眼。好在进了御花园有了大树的遮蔽,进了九曲长廊也有廊檐挡着阳光,再加上西子湖上吹来阵阵清风,倒也令人舒服许多。我不急不慢的走着,心里忐忑不安,一再的祈求他在这里,可是同时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皇帝去迎了他,怎会让他离开呢,他也离开不了啊。但却也抱着小小的希望。近了,再近了。西子湖上的风吹着那纱帘轻轻飘舞。我登上最后一节回廊,他就坐在那里,带着我熟悉的笑容看着前方,在我出现的刹那,那笑容更加的灿烂。他站起身向我走来。我心里满是欢喜,即使自己是为了了 断而来要狠着心,可是看到他,我还是忍不住欢喜。 “王爷。”我笑着看着他,却没有施礼。他却根本不在意走到我身边温和的说到:“我已等了许久了。”又上下打量着我赞叹的点头。我讶然的看向他:“王爷怎知我会来?”他笑起来,眼神充满了一种我不想面对的东西。“我知道你会来。”他定定的看着我,我笑了,可是心却酸痛起来。他突然像松了口气似的说:“今天回来听闻皇兄有了新的宠妃,那时真的很怕是你呢。可是后来听说是皇后身边的宫女,心就放了下来。”他爽朗的笑起来,我却心痛得无法呼吸了。“王爷”我上前一步想告诉他一切,可是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来。“怎么?”他看着我,笑容和煦。“王爷可还好?”我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没有回答,只是依旧温和的看着我。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阳光下,他的脸有些苍白,似乎也有些消瘦。“王爷真的还好么?”我有些担心的看着他说到。“没事的,虽然这仗打得有些艰难,没有想到对方兵力那么多,可是,”他突然将目光转向我:“我还是依照约定回来了。”我点点头。“这个,”他从衣襟里拿出一样东西,我看去,是我为他送别那天送给他的那只没有绣完的荷包,他紧紧握在手中:“我一直带在身上。”他没有说下去,我却哭起来。“别哭,哭什么呢?”他惊慌的要抱我,我却一闪身,走进烟波亭中。他有些怔愣,可是还是跟着我进了亭中。 我们面对面坐着,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终于我抬头,他轻眯着眼睛看着我,见我抬头笑了:“今夜皇兄要为我设宴,我想请他将你赐我为正妃,你可愿意?”我抿起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他等了许久,终于失望的低头笑笑:“也许,你更愿意在这里吧。我不强求你。”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我所有的视线,我抬头仰望着他,他的目光远远的落到飞龙池上,那里烟波浩淼,我看不到他的眼神中到底是什么,失望,气愤,还是无奈。我也站起身:“王爷,对不起。”他回身来,脸上的失落一眼就可以看出,可是他还是那样温和的笑着对我说:“是我太自做多情了,其实你根本就没有答应我,不是吗?是本王的错。”他说完又转过身:“其实真的跟了我,也是委屈你了。在皇兄的身边,应该是更好的,对你,也对你的家族吧。”我一惊,可是转念,这宫里哪个嫔妃没有家族的支持,只是我太敏感这两个字了。“王爷,您……”我上前想拉他:“我不是这样想的。只是……”“没什么。”他转身看着我,看到我的手拉在他的袍角,脸上的悲伤一闪而过,他笑着: “知道么,这样如果被别人发现,你是难以自保的。”我低下头收回自己的手:“我知道。”他走到亭边:“我该回去了。被人看见对你不好。”他依旧是那样温和的跟我说话,我心中一下不忍:“王爷,”我说:“不是我不愿,而是我不能。”他猛得转身看我:“为何不能?我可以说服皇兄,你的家族也不会出现意外的。我可以用自己的权力保护你和你的家族。”我摇摇头:“不,你不能。”眼泪掉下来,我慢慢的将手伸进里裙拿出那快证明我身份的玉佩递给他:“因为我是凌雪薇,是凌相的女儿,是大羲的皇后。” 第1卷 第 1 卷 第三十章 “我是大羲的皇后。”我重复的说着,声音却低沉下去,眼泪掉了下来。我抬起头看他,泪水模糊了双眼,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我却看到他的手在抖,那块玉佩,他那样紧紧捏着,指关节发白。我擦去眼泪,看着他,尽量用平和的语调说着:“所以,我不能做你的王妃,我没有选择。”他捏着那玉佩眼睛死死盯着,满是不敢相信和不愿相信。半晌他突然笑了,那么凄凉的笑了:“我,宁愿你是个想要得到皇兄宠爱的嫔妃,那样,或许我还可以强行的跟他要了你来。”“你,不会的。”我缓缓说到。他听完大笑出声,可是我能看到他眼中的失落,悲伤,我也心痛得已经无法呼吸,眼前都灰暗起来。 许久,他止住了笑,摇着头,将那玉佩递还给我,我不敢看他,伸手拿着那玉佩,可是他却不放手,我暗自用了点力,可是还是拿不回来。我抬头看向他,他也在看我,目光深邃。“王爷。”我轻声唤到,他回了神,松了手。我将那玉佩拿在手里,还有他的余温。我小心的收起来。再次抬头看他时尽量挤出一丝笑容,目光就庄进了他的眼窝中。他的目光还是那么的温柔,可是多了一丝哀伤。他也笑着看着我,尽管那笑看起来一点也不自然。我想我的笑,估计也是如此吧。“我会力持你凌家的,在必要的时候。这是我能为你做的唯一的事了吧。”他慢慢的说着,言语坚定。我尽量让自己不哭出来,勉强微笑着:“你知道的,他不喜欢我们凌家。总是会对付的。”停了一下我继续说到:“我不要你保着我,保着凌家。我要你只为你自己想,不要伤了你们兄弟的感情就好。”他笑起来,摇着头:“这是我对你的承诺。”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去,我伸出手想去挽留,可是我知道自己不可以,手颓然的垂下,泪水无声的流下,嘴角却倔强的上扬着一个笑容。 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咳嗽声,我闻声看去,他已走到第一阶廊边一手扶着廊柱,半弯着身子,另一手捂着嘴唇,可是咳声还是不断的传来。我快步的走下亭阶来到他身边,他的脸咳得红起来,神情憔悴。我忙用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他猛得直了身子,咳声停了半刻,我看出他在强忍着。“怎么了?你怎么了?”我慌忙焦急的问着,心里不安极了。他没有回答我的话,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无尽的忧伤就在那漆黑的眸子中闪现。他缓缓半跪下施礼:“皇后娘娘,小王告退了。”说罢起身快步的离去。我无力的靠在他之前扶着的廊柱上,终是哭出声来。眼前闪过一幕幕和他在一起的画面。那个当初在长亭外被小荣子长剑搭肩面不改色的温润的他,那个 在烟波亭里与我谈笑风生博古论今的他,那个在荷花从中静静凝视并且要娶我为妃的他,还有在劳劳亭外金甲加身许我诺言的他……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九曲长廊的转弯处,我知道,那个在这寂寂深宫中曾带给我美好回忆和自在感受的他,就在这一个转弯的地方,离我远去了。 了断一切,没有希望,这正是我要的,不是吗。我轻轻笑起来,风吹起我的头发缠绕住我的眼眸,我就任由越来越急的风吹着,什么都不在意了。下雨了,夏日里急雨是经常的。站在长廊里看着被雨打得微微泛着涟漪的西子湖面,还有在风雨中飘摇的荷花,我摸摸裙子,无意间发现昨日挂在裙子上紫玉菱花萧惠菊没有帮我解下。也好,我取出那萧,慢慢吹奏起来。凄婉的曲调回荡在西子湖上,再没有知音共赏。 很久很久,雨停了,我也终于平静下来,慢慢的走回坤宁宫,惠菊站在门口张望着,我知道早过了午膳的时间,可是惠菊不像皓月,知道我会去哪。只有派了人去找,自己留守着宫门等我回来。 “娘娘,您去哪了,可有淋到雨?”惠菊见到我连忙出来迎,走到我身边要扶我,我摆摆手自己向宫室走去。刚踏进东暖阁的门,脚下一软,就跌倒在东暖阁坚硬的地面上。腿很疼,却敌不过我的心痛。惠菊跑来扶我起来:“娘娘,您怎么了?”我苍白的笑笑:“没什么,突然有些累了。你扶我去床上躺一会就能好了。”惠菊担心的看着我,将我安置在床上,又取来薄被为我盖好。我闭上眼睛:“我想睡一会。”惠菊点着头取来宽扇轻轻的为我扇起来。我紧抓着被角侧过身背对着惠菊躺着,眼泪又往下淌。我努力用平常的语调对惠菊说:“不扇了,不热,你下去吧。”之后又说了一句:“把床幔也放下来吧,不要叫我。”惠菊应了声放下床幔,我的周围暗淡下来。听着惠菊出去关了门的声音,我终于埋头在被子中大哭起来。 这是我要的,我一直都做好了准备,可是,我没有料到会如此的难过,没有想到自己现在宁愿死去也不想面对。可是,我知道,我已经也不得不完全的放下了。从现在起,重新做回遇到他前的那个皇后,那个看似拥有一切实际上却一无所有的皇后。那样也好,那时的自己,不是也很快乐么。哭得累了,我沉沉睡去。 醒来东暖阁里点着一盏灯,我伸手拉开床幔,惠菊做在不远的凳子上,正用手支着头打瞌睡。我看了看天,应该已经很晚了,自己睡了这么久。窗子没有关,夜里的风还是带着微微的寒气。我慢慢的下床,腿还有些疼,可是 没有大碍了。我走到惠菊的身边,轻轻的摇摇她,惠菊睁开朦胧的双眼,半天才完全的醒过来,见我站在她的面前,忙起身:“娘娘。”我笑了笑:“你回去睡吧。”惠菊摇摇头:“娘娘饿了吧,午膳和晚膳都没有用。我在小厨房炖着粥,端来给娘娘喝点吧。”确实感到有些饿了。我点点头。惠菊揉了揉眼睛出去了,不一会就端了粥和几样小菜来,都是些清淡的,我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心里还是没有完全的平复,没有胃口。“娘娘,不好吃么?”惠菊小心的问着。我抱以一笑:“不,很好吃,只是刚起来,没有什么胃口。”说罢看了看那粥和菜,又看看惠菊有些失落的脸,我知道,以前若是这种情况都是皓月做给我的,她知道的喜好和习惯。惠菊许是以为我嫌她做的不如皓月或者不和胃口吧。可是实在是我的心情让我吃不下东西。“我一会再吃吧。”我看着她笑笑:“你去睡吧,我一个坐坐。”惠菊笑着摇头:“娘娘起来了,一时半会肯定不会想睡了,惠菊在这里陪娘娘。”我看着她诚挚的脸,想了想,点了点头。自己一个人,一定又会难过了吧。惠菊在,可以说说话,分散心情。 就这样点着一盏孤灯,我和惠菊闲聊着,我问着她家里的情况,听她说自己小的时候的事情,偶也说说自己的小时侯,渐渐的心里平静下来。 “娘娘,”惠菊在说着宫里的新鲜事,讲完一件又继续说着:“您睡的时候听来送食材的黄敬说,裕王爷这次回来可是提前了呢,当初他跟皇上定的是三个月呢。”我点点头说到:“裕王爷能征善战是有名的,不足为奇。”“可是,据说这次敌人的兵力比当初打探的多出近一倍呢。还说打得很是凶险。”我笑笑:“王爷也是为了我大羲边境子民少受战争的磨难。”心里却更加的难过起来。惠菊点点头:“皇上一定会给王爷不少的赏赐吧。”“那是自然。”我淡淡的说着却不愿再说这个话题。“惠菊。”我看了看还要说什么的她:“今早我看的书哪去了?”惠菊忙给我找着,我用手支着下巴,看着跳动的烛火,眼前又浮现出他的脸。猛得就想起他今日不正常的咳嗽,还有那苍白的脸色。心里担忧起来,可是却没有办法了解,我不能让他们去打听,而且我狠着心跟自己说:“已经要忘记了,已经要放下了。” 第二天天微亮我依旧觉得心里憋的难受想出去走走。这么早,还不会有什么人的。惠菊打开衣柜,我指着昨日想穿的那件淡绿的裙衫说:“那件吧。”惠菊服侍我穿上,按我的意思简单的将中间的头发盘在脑后,剩下的垂在两鬓间。“娘娘,用什 么首饰呢?”惠菊打开碧玺菊花纹圆盒问我,我没有看,只淡淡的说:“什么都行。”说完闭上眼睛。“好了娘娘。”不久惠菊就对我说,我看向镜中,心里一惊,惠菊为我戴的是那柄碧玉木兰簪,就是他说他捡到给我的那个。我伸手摸了摸,没有说什么,取过耳环自己戴上。“娘娘,您的玉佩。”因换了里裙,惠菊拿着那块证实我身份的玉佩要给我带上。我突然不想看到它,一摆手:“不戴了今日。”说罢就走出了东暖阁,惠菊跟了上来。 已经忘了多久没有在清晨走在御花园中了。我漫无目的的走着,惠菊在身后跟着。自己无意识的就又走上了九曲长廊,等反应过来,已经走了大半。我自嘲的笑笑,回头对惠菊说:“你回宫去取我的萧来。”惠菊依命下去了。经过昨天,再加上晚上的赐宴,今天他不会来这里了吧,更何况这么早。我跟自己说着慢慢的走着,转眼就到了烟波亭。白纱微微飘动,清晨的雾气还没有完全的散去,我看不清楚里面。直到自己走到亭边,才发现亭中有人。 他面朝着西子湖,穿一件白锦缎的儒衫,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为什么他还来这里呢,可是我自己,不是也无意识的来了这里么。我轻轻笑了,转身想走开,没走两步胳膊被人紧紧抓住,我一抬头,就看见一双惊讶欣喜的眼睛。 第1卷 第 1 卷 第三十一章 那双眼睛闪着欣喜的光,他一脸的惊讶,可是却笑得很灿烂,那清晨的阳光都无法与之相比。我挣扎着想挣脱开他的手。可是他将我猛得扳正在他面前,双手紧紧的抓着我的双肩,他的目光炽烈,我不敢直视,轻轻的别过脸去。“你……”他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但是又充满了激动,以至再说不出什么。我依旧是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我心里难过极了,自己为何要来这里呢,为什么要来。内心深处是抱着隐隐的想再见他一面的想法,可是结果,为什么是这样呢。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么。我心里懊恼,自己应该看清了再笑吧,清晨这么静,即使是轻微的声音也会被听见吧。他没有松开手,但是力道减了许多,我一直不看他,却能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一直盯着我。“我一直找你。”他说着,依旧是没有用那个“朕”字,我点点头。他突然就抬起我的下巴,我不得不面对着他。“为何,为何没有找到你?”他问着我,可是这个不是我可以回答的。我笑笑:“这个,皇上不该问我。”见我开口又笑了,他很欣喜,不由分说的就拉着我走,我拼命的站着不动,他回头,微微笑了下,一下子就将我抱起来。我惊呼一声,挣扎着要下来,他在我耳边轻轻的说到:“别动。”我立即安静下来,想起了之前那次与他的相遇,可是看着他与裕王有些相似的脸,我又想到了他,心还是会疼。刚走出长廊我就看见远远走来的惠菊,她也看见了我,吃惊的捂住嘴巴,正要跑过来,我悄悄的向她摆手示意她不要过来。我不想让他现在知道我的身份,我还无法在刚刚经历了与裕王的决绝后立刻面对新的问题。惠菊看懂了我的手势停在原地,我看见她手上那只萧反着温润的光,一闭眼在睁开,已看不见她了。我抬头看看他,他脸上的神情坚决,似下了什么决心,却带着一丝笑容,是满足的笑容。我低下头,他就这样抱着我走在清晨的九曲长廊上,薄薄的雾气渐渐散去,我惊讶的发现他没有向东西六宫或者他的养心殿走去,而是来到了一处我从没有到过的地方。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水域,甚至比飞龙池还要广阔。四周没有任何的宫殿,也没有亭台楼阁,我向后看去,一座不高的山在不远处,我心里疑惑这里是哪里,皇宫中还有这样的地方么。他一直没有停下,走到一个阜头,放我下来。我就站在那里看着他解开岸边泊着的一只船的缆绳,自己上去之后向我伸出手来,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上船去,心里知道,即使我不愿,也没有办法违抗他的意愿,更何况是在这个我完全不4是何处的地方。这里,还是皇宫里么? 我安静的坐在船的一头,他没有不看我,只是专心的摇桨。我张望着四处浩淼的水面。“我们,”我小心的问到,声音很轻:“我们这是要去哪?”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温和如玉,却不同于裕王眼中的那种,他的目光中,永远带着威仪。“快了。”他笑笑说到,此时完全不像是一个君王。看着岸越来越远,我心里焦急起来。突然船慢了下来。我看了看他,他的目光透着一丝狡黠,看了我一眼就看向我身后。我回过头去,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灿若白玉的台阶依水而建,金碧辉煌的宫阙凭水而立。在薄雾依旧飘散在水面上的时候,那里如梦如幻,宛如仙境。我突然就明白了这里是哪里。 蓬岛瑶台。 这里算是皇宫禁地。起初只是一个小小的水上宫殿,先帝并不重视,一直就无人看管。据说不知哪次如今的彰轩帝见到这里,萌生了念头,重新修建,最后就成了这皇宫中最华贵的宫殿。据说里面收尽天下珍玩,如同仙宫。可是完成之后他却很少来此。并且在修建好不久时他下过旨,没有他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擅自来此。想明白了自己现在在的地方,也就明白了为何这里我从没有来过,不仅是我,也许几乎所有的妃嫔都没有来过吧,之前自己看到的那座小山,也有个名字,叫紫碧山房。我还知道知道那旨意下发了不久,那座小山就成了界限。当时大哥主管着这工程的银钱支取,朝中很多人都反对着,可是他却一意孤行,大家都私下担忧着他是奢华之君,可是后来他的做法改变了所有人当时的猜测。还记得那旨意颁布后大哥惋惜的说过:“真的是可惜了。”没有人知道他的想法,后来也就被渐渐遗忘。“上来。”听到这个声音我才发现自己走了神,他已经站在了那白玉阶上向我伸手。我站起身,船晃动了一下,我小心的拉着他的手上了岸。 这是一座金碧辉煌巧夺天工的宫殿,不只一座,有好几个殿阁组成。放眼看去巍峨却充满了飘逸灵动的感觉。金色的屋顶饰以琉璃,白玉的石阶和青玉的栏杆,朱红的长柱增添了皇家的庄重。我慢慢的走着,眼睛忍不住四处张望,连连摇头赞叹。大哥说的没有错,这里被闲置下来,实在是天大的可惜。 他从容的走着,不去在意周围的美景,我知道这里建造时他甚至参与了设计,也算自己的心血。这样,我就更不理解为何他会将这蓬岛遥台搁置下来。我跟随着他的脚步走进了这宏伟的建筑群中,里面更是气象万千,到处栽种着名贵的树木,还有美丽的花朵四处开放。看似随意却恰倒好处的削弱了这里给 人的压迫感。他带我走进一个殿阁,里面的布置简单,可是仔细的看去却充满了奇珍异宝。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我一字一顿的说:“我将这里送与你。”他虽没有用那朕字和赐字,可是口气已经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不容置疑和违抗。我震惊得不知该说什么,以至竟忘记了行礼谢恩。他看了我好半天,我反应过来,忙要下跪叩谢天恩。他却转身走了出去。我追出去:“皇上,”我跪下说:“请皇上恕罪,我不能接受。”很久他都没有说话,我小心的抬头看他,他笑着看着我却严肃的说:“你是天上的仙子,这蓬岛遥台就该你所有。”“我不是什么仙子。”我说到:“请皇上收回成命。”他摇摇头:“我不管你是凡人也罢天仙也好,既然你又被我遇到,这次,”他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这次,我就不会让你再离开。”他转身要走,见我还跪在那里,走到我身边扶起我,不是虚扶而是抓着我的胳膊轻轻的将我拉起,看着我的眼睛,他的口气平和,可是说的话却让我震惊:“天宫的仙子,怎能向凡间之人行礼?”他笑起来,转身离去。我站在原地,突然就笑了。他,和我所想的帝王不同,和我从小知道的历朝历代的皇帝不同。可是,他的身上,却是完全的皇者气度,是生来的天子。我知道平日里的他,永远是高高在上,威严难侵。即使他温和的说话,还是掩不住那君王的气概,还是让人不由的恭敬。所以,他和裕王不同,裕王的亲切温和是自身就拥有的,即使他是沙场上的长胜将军,即使他也是天皇贵胄,可是,他毕竟不是皇帝,这也就是他更让人觉得亲近,想让人亲近的原因吧。 怎么又想了呢,我对自己说,可是心里有想不知他现在如何,昨日看起来他似是身体不适的。脑中他向我半跪行礼的样子浮现出来,心又痛起来。我慢慢的走到那间殿阁,在门口犹豫着,他将此殿赐与了我,可是,我怎能接受呢。现在,他又去了哪?那船是否还在岸边。我想了想提起裙子快步的走着,一直没有看到其他的人,我的心里也有些害怕,这里,毕竟长久以来是闲置的。可是刚才看见宫殿里面却分明是收拾整齐一尘不染的。我止住好奇走到岸边,根本没有了那船的踪影,远远的睡眠上有一只船行驶着,我看见他站在船头,身后有人在摇桨。他看见了我,冲我摆摆手,我看着那船靠在了彼岸,想到此时即将是早朝的时间,他一时是回不来了,那么我也无法离开这里。自己无奈的回身,就看见面前出现了一队的侍女和太监,恭敬的站在两边。为首一个侍女走上前向我施礼:“请您回宫。”我仔细的看着她,这个女子看起来 应是在宫里待得久了,年纪已经不轻,但是端庄大方,很有一宫大侍女典范的味道。我没有理会她,转头看着对岸,又转回头看她:“回宫,可是我的宫室不在这里。”她笑了:“方才皇上已经将这蓬岛遥台赐与了您,从此,这里就是您的殿阁了。”我收起笑容看着她,她依旧微笑着看着我,眼神恭敬中却有着严肃。我叹了口气,向之前来处走去。那队宫女太监跟在我身后。 走到了那殿阁前我抬头,上面写着“远瀛殿”,笔法飘逸,可是我看出,这字出自他的手笔。 走进正殿坐下,那队太监宫女齐齐跪在我面前向我请安。从入宫至今我从没有被这样施以礼遇,但是还是坐正了身子,不管在他们心中我是什么人,但是,不能失了自己该有的威仪。那为首的侍女上前我看着她,她轻轻拜倒:“禀主子,远瀛殿一十二个奴才侍侯均在此了。”我笑着向前微微探着身子:“你叫什么?”那侍女跪下回话:“禀主子,奴婢叫芷兰。”我点点头让她起身,她又一一告诉我低下站着的那十二名宫女太监的名字,最后她说:“我们从现在起就是您的贴身侍从了。”我笑着说:“不用这么多,只要你一个就好。”“禀主子,”她还是那样一本正经的答着我的话:“这是规矩,另外这里还有其他的守卫,司事太监宫女近百名,主子可以放心。”我无奈的笑了笑点点头。看她们不动,自己也局促起来,不知该做什么,这里和我那坤宁宫不同,要了惠菊他们来的时候就吩咐了,平日里他们做自己的差事,我身边有皓月就好,时常皓月还去小厨房或者其他地方,只有我一人很自在。可是如今,这所谓的贴身侍从就有十二个,是我从来不曾想到会面对的。正在我思考时,芷兰已经让那十二个侍从站在了殿阁的两边。“主子要是累了,可以到里面寝殿休息。”芷兰笑着说着,我点点头,她扶我走进了里殿。“主子,我在外面候着,您有吩咐就唤我。”我点头应了,她走了出去。 我走到窗边打开窗子,外面是袅袅的碧波荡漾,有风吹来很是凉爽。我看到屋中有一书架上面满是典籍,随手取来一本看起来,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应对着突如其来的状况。 第1卷 第 1 卷 第三十二章 许是我想的太入神,他走进来我都没有发现。直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我才猛得抬头,他正笑着看着我,我也笑了笑:“在看书。”我轻声回答他的话。他摇摇头:“我进来有半刻了,你手上的书,还没有翻一页。是什么这么好看?”他有些戏弄的说着,伸手就要拿走我手上那本我根本就没有看的书。他拿到手中连书看都没有看就放到了一边,我抬头看着他,他就突然蹲在了我面前。我怎能受如此大的恩典,忙站起身:“皇上,您坐。”他笑笑说:“不了。”说完环视四周:“这里,你可满意?”我点着头:“我不配拥有此处,还请皇上收回成命。”他脸严肃起来说到:“你没有听过君王的话一言九鼎的么?”我见他有些不快忙跪下:“请皇上治出言不逊之罪。”他拉起我:“我说过了,天上的仙子,是不用向人间之人行礼的。”我笑起来:“也许是这样,可是您是天子,就另当别论了不是么?”他听完一怔,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一下点头一下摇头的。我就站在那里看他的爽朗的笑,看着他完全放松时和裕王不甚相似的面庞。我知道他们不是一母所生,可是却都继承了其父的大部分长相。只有,我心里笑着,只有眼睛不同。裕王的眼睛虽然也和他一样的深邃,但是却好似清澈见底的水潭,明净的不含一丝杂质,一眼就往到了底。而他的眼睛,却是你永远也看不到深处的,并且只要一眼,就会被那凛然的气势逼得收回自己的目光。 他收住了笑看着我,突然拉起了我的手:“我现在要去前朝,晚膳时再过来。”我点点头:“皇上处理国事要紧。”他对我粲然一笑:“等我。”我心突然跳漏了一拍,抿着唇点头,然后送他去了岸边。 看着船驶向对岸,我慢慢的往回走,心里已经知道想要离开这里,不是容易的事。那船,虽然我来时是他划浆,可是刚才,还有今早他走,都是有两个红衣太监持浆的。还有这蓬岛遥台上近百个侍从,我知道就算我看不见,但是那些人都在暗中,更何况还有芷兰他们那十二个“贴身”宫女太监。我无奈的笑笑点点头,即使没有他们,我也无法回到坤宁宫,没有船。唯一让我庆幸的是,惠菊毕竟看到了我,也就不会因我突然的不见最后上报给他。今晚,我要告诉他我是谁,这样他就会放我走了,一定会的。我对自己点点头,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方法了。 重新回到远瀛殿我在先前坐着的镂金大椅上歇息了片刻,芷兰就在外面说到:“主子,午膳的时间到了,请主子移驾西侧殿。”我缓缓的站起身,实在是 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周全的宫规。走出门我笑着拉起芷兰的手:“以后不用这样叫我,也不必如此恭敬。”芷兰却小心的缩回手去:“主子,”她依旧是那恭敬的语气说到:“这是奴才必守的规矩,请主子见谅。”我看她坚决的神情,叹了口气,不勉强她了,今晚我就会回去了。我浮上一抹笑:“带路吧。” 午膳的精致和讲究是我来到着皇宫中从未有过的,可是我知道即使我是由皓月在小厨房做来,可是不论哪级的嫔妃,膳食的规格也不会是如此的奢侈。 盛在白玉盘中的各式菜肴,满满的铺了一桌,两边的小桌上还有用金碟盛着的各色糕点,另有时令瓜果装在水晶盘中。我心中有些不乐,这些实在是太奢靡了,不好,可是据我所知,他一向是节俭的皇帝,为何这里……菜肴的味道很好,可是每样却只能吃一口,我的身边站着一个太监,每当我要再夹一箸时他都立刻将那盘撤下换上新的菜色。我很是不解,这岂不太浪费了。 我看了一眼芷兰,她见我不解上前轻声在我耳边说到:“主子,这是为了主子好。以防日后有人要害您暗中投毒。”投毒?我心一惊,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对于之前的我来说,又会有谁在意我是否存在呢。我凄凉的笑笑点点头,芷兰立刻退到一边。我看着满桌的佳肴,突然就没了胃口。 午膳后芷兰陪着我看了看这远瀛殿中的其他侧殿,我心里不时的感叹,这里真的是汇集了天下的珍玩,即使是一方小小的镇纸,也都是青玉雕花篆字的。看完了东西侧殿和后殿,我站在远瀛殿最后面的花园中,看着周围不其他的辉煌的殿檐笑着对芷兰说:“带我去见见其他在此的女子吧。”芷兰笑着上前:“禀主子,蓬岛遥台上只有主子您一个主子,这里全部属于您所有。”我指着不远处一座更高大恢弘的殿阁问:“那里,是谁的?”芷兰脸色变了一下:“主子,”她走上前:“那里是皇上的万方安和殿。”我点点头,芷兰又说到:“自这蓬岛遥台建成,您除皇上之外是第一个来此的主子。也将是唯一的一个。”我不解的看着她:“此话怎讲。这将来的事,谁又能说的准。”芷兰笑了:“主子,我原是太后身边的掌事侍女,后皇上即位太后将我调到皇上的身边作为侍女主事伺候。这蓬岛遥台建成皇上命我留在这里时曾说过,这里将只属于一个人,他之后第一个带来的女子。之后他便不顾众人反对将这里搁置。”我心中慨然,为他,也为我自己。 傍晚时分芷兰带我去了芙蓉浴,这里引温泉水,浴汤是一朵巨大的 芙蓉图案,水温正好,芷兰仔细的伺候着我沐浴,同时有侍女洒下新鲜的花瓣,等到一切都洗完,芷兰留我一人在那浴池里自己带着其他的人下去了。我慢慢的揉着自己的肩膀,捞起水中的花瓣看着,静静的泡在里面,很舒服,很放松,我几乎忘记了一切的烦恼和伤心,忘记了我自己。 许久芷兰回来了,小心的为我擦干身子,伺候我穿上衫裙。 是水红的里衫裙,用稍重的红色绣着细密的牡丹,外面罩着一件浅橘色的透明的轻纱衣,依旧是用金细丝线绣着雅致的花朵。芷兰捧着一双金缕鞋,鞋头晃动着一颗东珠,极其的珍贵。我在她的服侍下穿好衣服,又被她领到一扇大镜前坐下,看她用灵巧的手为我梳着翻覆的发式,为我在脑后戴上一件如意首镶嵌镂雕双螭纹玉饰,侧面是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和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又取来一对鎏金点翠花篮耳坠,一个玛瑙凤凰挂坠和一只金镶九龙戏珠镯,我从未一次戴如此多的首饰也不喜欢奢华的装扮,更何况这每一件都贵重无比,非一般妃子可戴,甚至我这个皇后也不能一次佩带如此之多。我回头看着芷兰:“不要这么多,不合规矩的。”她没有等我说完平和的说到:“主子,这是应该的。”说完为我细细化起妆来。我见她如此也不多说什么,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时我差一点没有认出镜中人,端庄华贵,若神仙妃子般。芷兰在我旁边看着我微笑。我朝她笑笑,她说:“主子,皇上已经在西侧殿等您用晚膳了。”我点点头,扶着她的手走出去,步摇垂下的金流苏轻轻的摇晃在鬓间,环佩叮咚,衣炔飘飞。 他已经坐在了膳桌边,手里拿着一样东西微微皱着眉头在看。我走进时他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好半天,终于笑起来,摇摇头想说什么,我朝他手中看去,他迅速的将那东西收进袖中,站起身走到我身边语气无比温和的说:“听他们说你午膳用的很少,不合胃口么?”我摇着头:“不,很好,只是我一向吃的不多。”他点点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身上。“晚上多用点吧。”他转身,手却已经紧紧抓住了我的手。我跟着他来到桌边,他要我坐在身边,不停的为我夹菜,笑着看着我。我心中实在是忍不住,我不知道他知道我是谁后还会不会再这样,但是我必须要说。 “皇上,”我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跪下,他要拉我我却不起。“皇上,我是……”我的话还没有说,一只手就轻轻的搁在了我的唇上,我抬头诧异的看着他,他笑着说:“不要说,我知道。”“不,你不知道。” 我也轻轻的拿开他的手:“皇上,您听我说。”“砰”的一声,是银筷被重重搁下的声音,我吓了一跳,周围伺候的侍从也吓了一跳全部跪下。“我说了,不要说。”他的口气中有丝丝的无奈,眼神中也多了点淡淡的忧伤。我抿了抿嘴,低着头:“我知道了。”不再说话。等了半晌他扶我起来,也让那些人起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用着晚膳,我默默的坐在他旁边,却不知该怎么办。 晚膳后他拉我去了西侧殿的另一间屋子,这里先前我来过,都是字画和典籍,是一个小书房。他让我站在身边,自己几笔就勾勒出了一个女子的样貌,他笑着问我:“像么?”我看过去,是我。我点点头:“皇上的画功真好。”他笑起来,眼神明澈。我的话音未落,张德海走了进来,手上是一叠奏折。张德海进来时看了我一眼,赞叹的轻轻点了点头,之后将那些奏折呈到他面前。他立刻就坐下去批阅起来,张德海在一旁伺候着,我想下去,走到门口他的声音传来:“不要走,留在这里陪我。”张德海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我一眼,我抓着门框的手紧了紧,还是返身走回他身边坐了下。 大概一个时辰后他伸伸腰站起身,那些奏折已经批阅好了,张德海小心的整理好退到门边:“皇上,明日早上奴才来接您。”他点头挥挥手,然后看向我,之前批阅奏章时的严肃神情已消失,他看看天:“不早了,我们早些安置吧。”我的心一沉,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远瀛殿寝殿里,我紧张的坐在床上,头上的首饰已卸下。他温和的看着我,手轻轻的解着我的前襟绊扣,他笑着摇头自语到:“怎么如此麻烦,芷兰怎选了件这样的衣服。”说罢猛得一扯,那件精工细作的裙衫就脱离了我的身体,我忙用手挡在身前,他眯着眼睛笑看着我,手抚着我的胳膊,身体就压了下来,我闭上眼睛,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逃过,只有接受。我心里难过极了,即使我是他的皇后,不管我是否愿意,着都是我应该给的,可是,在此时,我实在是无法接受。 “不要。”我自己无意识的说出了这两个字,眼泪掉了下来。 第1卷 第 1 卷 第三十三章 我紧闭着眼,不敢看他,但是我感觉到他僵在那里,许久许久,我慢慢的睁开眼,他看着我,眼神悲戚。“我,不勉强你。”他看着我好半天,翻坐到一旁,伸手为我擦去眼泪,硬挤出一丝笑容说:“我会等你直到你愿意。”我看着他,我没有想过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以为等待自己的将是他的愤怒,甚至是给我的惩罚。毕竟,他是帝王,这世上的任何东西,他都该拥有,只要他想拥有。更何况他的样貌气度,即使是普通人,女子都是难以抗拒的吧。可是,我却拒绝了他。他却没有生气。 他停了一会儿,似在平复心境,之后他披衣下床,走到门边回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给我一个宽慰的笑容说到:“早点睡吧。”说完走了出去,我听到一声叹息,之后是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我看了一眼散在地上的衣衫,起身下床捡了起来紧紧的贴着自己,然后无声的哭起来。我有些痛恨自己的优柔寡断,如果自己真的放下了裕王,那么,作为皇后,侍寝是我比其他妃子更应尽的本分。我还没有放下,可是,我又怎么如此就放得下? 第二天我醒来时就见芷兰守在我床边,她见我醒了就吩咐丫鬟端上洗漱的东西。我看了看天,似比我平日里起身的时间晚了许多,我一边用侍女递上的热手巾敷面,一边问芷兰:“怎么不叫醒我,这时辰已经晚了。”芷兰笑着上前为我递上新的热手巾,说到:“皇上吩咐过,不让打扰主子您的休息。”我看着她有些狡黠的眼神,点了点头。洗漱后用了盏茶,早膳就端了上来,和昨日里我看到的其他的膳食一样,种类繁多而精致。我皱皱眉看向芷兰:“如今我是这蓬岛遥台的主子了是么?”芷兰笑着点点头。我也点头一本正经的说到:“那么,我不管之前的规矩如何,也先不管其他的规矩是什么,与后宫的规矩有什么不同,这膳食,从即刻起,一切从简。”芷兰听了我的话跪下施礼,一瞬间我以为她会力说我不要改变,毕竟我知道,这肯定是他那个皇帝定的,那么我,根本就没有权利去改变。可是,出乎我的意料,芷兰跪下后说到:“谨遵主子之命。奴婢这就吩咐下去。”我笑笑点点头,端起一碗银耳羹喝起来。“还有,”我看了看那些精致的黄金玉石的器皿:“这盛菜之器都换成瓷器吧。金银玉石太过铺张,不合礼制。”芷兰也依了我。我心稍稍安了下来,如此看来我在此还要待上一段时日,那么就在这段时间里,改变这里的奢华之风吧。 早膳后我去了西侧殿,昨日看到那里似有许多的字画,能收藏在此,定都是上上之品。我让芷兰奉上茶后在 殿外等候,自己从桌边那个景瓷大缸中拿出一幅卷轴,铺开在桌上细细欣赏起来。那是一幅绘着苍鹰的绢纸,看手笔,像是出自他这位皇帝之手,但有些地方又有些不同。不过这画工十分的出色,若是普通百姓,定能成为名家吧。我又看向那幅苍鹰图,口中吟到:“素练风霜起,苍鹰画作殊。搜身思狡兔,侧目似愁胡。”还没有说完,他的声音猛的在身后想起:“好诗,接下来呢?”我惊吓得回身,他是何时进来的,又进来了多久呢。“皇上。”我微微施礼,他无奈的摇头:“我跟你说过,不用的。”“不,这是必须的。”我带着微笑说着,他见我笑着,也就不再说什么,笑着扶我起来,看了一眼桌上那画:“这是四弟的画。”说完停了下:“你刚才作的那诗真好,可还有后面?”四弟?那不是裕王么?我竟在这里,看到了他的画,心里有些小小的激动情绪。自己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画,微笑着继续到:“绦镟光堪摘,轩楹势可呼。何当击凡鸟,毛血洒平芜。”他听完竟拍手称赞起来,自己走到桌边拿起笔将我刚才的诗题在画边,写完后抬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摇摇头:“你……”他似要说什么,可是却没有再说下去。我心里却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展露自己的才情,毕竟从柳妃得宠上来看,他不是重色的皇帝,而是更看重才情。当然,这不能说柳妃不美,只是单靠美貌,在这从来就不缺美貌的后宫,是得不到长久不衰的隆宠的。 他走到我面前看了看周围:“可愿到湖边走走?”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却没有办法抗拒。我点点头,他拉着我走出门去。 “我年幼父皇还在的时候,母后借宫中办大法会,请当时的得道高僧为我占卦。”他走在湖边,我默默的跟在他身后,而我身后不远,则跟随着大批的宫女太监。他边走边说着,眼神迷离:“那高僧说的大部分如今都已成为现实。我会让所有的都成为现实。”他的语气坚定,我大概能够猜到那高僧都预言了什么,即位和盛世。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继续说到:“当时那高僧说过,我将拥有天下最美丽的东西。因此在我即位之后,修建了这蓬岛遥台,这里的所有,都是天下奇珍。可是,我如今知道,那最美的,不是这些俗物,而是……”我知道他即将说什么,忙笑着上前:“这里,真的是天下最美的。”说完指着不远处一小山上一个精致的八角亭:“皇上,去那里可好?”我猜他看出了我的意图,宠溺的对笑着:“好啊。” 八角亭中,他随意的坐着,那些宫女太监站在山下,只有两个在身边伺候,是芷兰和张德海。“可会下围 棋?”他百无聊赖的看了看四周,又看着我问。我看了看他:“皇上今日的国事可都处理完了?”他这么早就来了这里,想是下了朝就直接过来的吧。我知道平日里他都会在御书房接见大臣处理国事直到午膳时分。他看着我就突然笑起来:“怎么你的口气,好象正宫皇后一般。”说完不在意的大笑起来,我心突突跳着,脸上挂着笑,本想借这个机会告诉他自己就是那正宫的皇后,可是他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收住笑说到:“国事上我自有分寸的。”话音刚落张德海就取了一套围棋上来,在我们面前摆好。“我想,聪慧如你,应该是知道如何下这围棋的。”我点点头:“略通一二。” “你执白子先走。”他说着将搁白子的松木匣放到我面前,自己取过黑子的匣子。我拿起一只白子,思索了下,“啪”的一声落在了棋盘上。 “世事如棋,一着争来千秋业。”他在下了一手棋后突然说到,那步棋为我的局势造成了小小的威胁。我没有看他,自己将手中的棋子落下,轻轻的化解了他给的威胁,随口对到:“柔情似水,几时流尽六朝春?”他笑了笑没有说话,我自然也专心于自己的棋势。周围很静,静到只有棋子落盘,树叶沙沙的声音,有微风吹来,在湖边不感炎热,让人心神舒缓。一局终了,我的棋力还不如他,他开心的笑了笑:“赢了三目。”我恭敬的答着:“皇上的棋力无人可及。”他摇了摇头:“你的水平,可不是略通一二的。”我笑着没有回答。他站起身走到亭边:“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真的是惊为天人。”我拿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缓缓的说:“皇上,可愿再下一盘?”他饶有兴致的回来坐下答到:“当然。” 直到午膳时我们才结束了棋盘上的较量,回到西侧殿,膳食已经都端了上来。他看了明显少于前日的菜品,还有已经换过的器皿,似是不悦的问着身边的太监:“是谁将这些换了的?”我上前一步:“皇上息怒,是我的主意,那些太奢靡了,因此我就让他们改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走到桌边坐下:“我是不在意的,只是怕委屈了你。”“皇上说笑了,皇上都不在意,那么,我更不会在意了。更何况,即使这样,我依旧是觉得不合礼制,还是有些奢华了。”他摇摇头:“就这样了,不要再改了。”我笑着坐到他的对面,用起膳来。 午膳后他便离去了,上午的国事他放了下来,可是勤政如他,是不会拖到明日的。我在小书房里看书直到他回来,自己似乎有些安于如今的状况。什么都不去想了。可是,我知道,自己是在逃避。 晚膳后依旧是陪着他批阅奏章,到了该安置的时间,我紧张起来。他看了出来,在送我到了远瀛殿里的寝殿后他笑着说:“我会去万方安和,你不用怕,我说过不强求你。”我听了这话,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自己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谁,可是,似乎又忘记了。我打定主意,既然要完全的放下,既然已经到了今天这样一步,我不为自己想,那么,就该为我凌家绸缪了。我走进门,回头看他笑到:“夜深了,皇上就在此安歇了吧。”说完自己却红了脸,这如何像一个皇后该说的话呢。心里也还有有些后悔了,可是他的眼中充满惊讶和欣喜,跟着我走进寝殿。我紧张着,不知如何是好。 “这么说,”他逼近我一步,神情在烛火下充满了温柔的光:“你是愿意了?”我心一横,点了点头。他笑了。 “不要怕。”他说着吻了吻我,我紧张的笑笑,烛火熄灭了。 昏昏沉沉中,有人急切的敲着门,我睁开眼,他已经坐起,用很不耐烦的口气问:“什么事?”“皇上,”门外传来张德海的声音:“裕王府有人来报,王爷的病情突然恶化了。” 第1卷 第 1 卷 第三十四章 “什么?”他猛得直了身子,借着烛光我看到他震惊的表情。“方才裕王府有人来报,王爷昨日起就不太好,今夜晚膳后竟咳出血来。”他听后脸上充满了慌乱的神情,他微微的摇着头,匆忙的穿衣起身,快步走到门边正要开门,却又返身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我温柔的说到:“你睡吧,我有要事一定要去。”他的眉宇间尽是担忧和焦急,我点点头:“皇上快去吧。”说完起身,拿起搁在一边的玄色云锦披风为他披好:“夜里凉,皇上注意龙体。”他眼中的感动和欣慰一闪而过,淡淡的朝我笑了,自己就系着绦带匆匆出了门去。我听见他问张德海的声音传来:“咳出血了?多么?如今怎么样了?太医可去了?”张德海答着:“三个太医一直在王府里。奴才已经准备了大船送皇上过岸。”我听见大批侍从的脚步声渐远,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在身上,焦急不已,心又痛起来。那日见到他时他苍白的脸色和那不正常的咳嗽声,我应该是有所察觉的,可是我却因着自己要狠心的放下便不再去探知他到底如何了。如今看来,他定是生了重病,心病,也是有的吧。我低着头,一定要离开这里,即使我不再去想他,刻意的回避,我也无法接受自己在此时享受着皇帝无上的恩宠,我不该得到。今夜已犯了错误,不能再继续了。为了我自己的良心,我必须离开。 想到刚刚听到张德海的话,准备了大船送他过岸,那么,那条带我来此的小船,应该还在这蓬岛遥台上。只要我找到,我就可以回去。我愿意做回之前那个有名无实的皇后,我愿意。 “芷兰,芷兰。”我试着唤着,如果她在这里,那么我就要想办法支开她。可是许久没有人回应。我突然想起来在和他进来时他吩咐所有的人离开,那么,这是最好的时机了。我慌忙的穿好衣服。头发只用丝绦束起,自己整理了下床铺,整理得好似有人在那里,这样,即使芷兰来了,远远的看着是不会发现我离开的。走到门边我又返身回去,脱下脚上的鞋放在床下,这样,就更不会引起怀疑了。然后匆匆的走了出去。 月亮被厚厚的云彩遮住,蓬岛遥台上因着没有其他的主子,因此没有点燃多少灯火,却正好让我悄悄的逃离。这里到处都是白玉铺地,即使是白天也很冰凉。此时夜晚的寒气已经完全的渗入其中,我光着脚行走在这上面,寒气从脚底弥漫至全身,我感到有些冷,抓紧了身上的薄衫,快步的走到了岸边。可是,阜头上什么都没有,我只看到那粼粼的湖水在黑暗中的流动。心顿时凉了下来。感到身上更冷了。不,一定在的,那船一 定在此的。他走的匆忙不会考虑到将船藏起来,更何况今夜我已把自己给了他,他会放松警惕的吧。只要我找找,一定可以找到的。船不会被拖到岛中,一定就在沿着岸边的哪处。 我顺着岸边走着细细的寻找,果然,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发现了那条小船,它被缆绳系在岸边。我快步的上前去,那缆绳很粗,被系的也很紧,我的双手冰凉半天使不上劲。好容易终于解了开,我小心的上了船,拿起船上的桨,突然想到,我是根本不会划船的。 我想着他们之前划船的样子,自己也模仿起来,可是船桨太重我无法一手一个,无奈下只好放弃其中一个,自己拿起另一只划动起来。很累,更令我无奈的是,小船只是在原地打转,根本不向前行驶,我改变着划的方式,不一会就大汗淋漓了。不过,终于船开始向对岸行驶了,我心稍稍宽慰下来,即使感到很累可是终于是有了希望。我抛开自己的疲劳,奋力的继续划着,小船就慢慢的向对岸驶去。好容易我看到了岸就在眼前,仿一伸手就能抓到岸边栽种的柳树垂下的柳条,可是却怎么也再前进不了。我有些绝望了,眼看着船随着水波又向湖中走了一点,我担忧起来,如果再不靠岸,我也没有力气划回去了。转念一想,已经是快到了岸边的,那么这里的水就不会太深吧。我试探着用桨伸向水中,可是没有探到底,心一横,自己就跳进了水中。小船随着水波渐行渐远,飘荡在广阔的水面上。 果然不是很深,没有没到自己,我知道自己已经是做出了完全不像自己平日里会做的事,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真的是没有办法在此刻面对着皇帝,没有办法在知道裕王重病的情况下,得着皇帝的宠爱。我实在是无法接受,只有逃离,想尽一切办法的逃离。只要我回到坤宁宫,他就不会找到我了。起码,给我一个完全梳理好自己心神的时间。 我努力的向前走着,在水中行走很困难,冰凉的湖水浸着我的饿周身,很冷,我的牙齿开始上下不停的咬合,身上也一阵阵打着冷战,脚下艰难的在水中走着,我的目光紧紧的看着一只垂到水面上的柳枝,就朝着它的方向走去。水轻轻拍打着岸边,我终于抓住了那柳枝,再一咬牙一横心向前走了两步,终于是上了岸。我几乎是跌倒在岸边的草地上,浑身颤抖着,身上完全湿透了,可是我的心是喜悦的,我终于离开了那里。我躺在草地上,脑中昏昏沉沉的有些想要闭眼,可是我知道自己不可以,挣扎着起来大口喘着气,扶着那柳树站了一会,看着那船在湖中孤单的随波晃动,我深深的吸 了口气,这里,离坤宁宫,还很远呢。天不早了,我要在天亮前回去,不然自己这个样子一旦被发现,就再躲不过了。 我摸黑走着,我甚至没有印象他是怎么来到的这里,什么都那么的陌生。到了一个叉路口,仅有的一条路在脚下分成几条,伸向不同的方向。我有些茫然,心里想着自己该如何选择,而且必须在今晚回坤宁宫。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只能选择一次。他每日都会去早朝,那么,一定有起码一条路是能通到前朝的,如果只有一条,那么就一定是最宽阔最平整的那条。我仔细的看着脚下,虽然乍看之下没有什么区别,可是我注意到其中一条上有什么东西发出幽暗的光。走上前,是一朵极普通的簪花,没有达到嫔妃饰品的制作工艺,那就应该是宫女无意中掉落在此的,但是样式却还不错,这宫女的等级应该不算太低,而此处也算是禁地,那么来此的宫女,就只有皇帝身边的了,他刚刚应该就是从这里经过的。这里,不管是通往宫门也好,前朝也好,我总是能找到自己比较熟悉的地方,然后再回到自己的宫殿。 走了很久,不出我的所料却也让我惊喜的是,这条路通到了东西六宫与前朝相连的地方,我看着自己熟悉的长长的宫道,心中雀跃着。好在自己还是没有选错路。可是,自己真的就选对了么。心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顿时乱了起来。我回头看了一眼来的路,不管对错,已经如此也决定如此了,就不再回头。 坤宁宫里静悄悄的,门口没有了守夜的太监,里面也没有灯火。我有些不安,推门进去,院子里很静,我害怕起来,走到正殿前却不敢推开那扇门,生怕自己看见的是一片狼籍。我还是伸出手去轻轻的搁在了门上,却怎么也不敢用力。这时,惠菊的声音响起:“娘娘,是您么娘娘?”那声音很小心,透着疑惑和期盼,我回头,惠菊脸上挂着泪水看着我,见我转身确定了是我没有错,她飞奔上前拉住我的衣服:“娘娘,您可回来了。”我扶着她:“那日你不是看见我了么,怕什么啊还。”自己给了她一个温和的笑,她点点头:“可是,您却完全没了音讯,奴才们都以为之后您就回来了,而且,皇上也就会给您宠幸,从此娘娘就能翻身了,大家都很开心的期盼着。可是却左等右等不来,也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奴才们就担心起来,不知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惠菊说着竟嘤嘤的哭起来,我拍了拍她的肩:“这不是就回来了么。”惠菊点着头突然诧异的说:“娘娘,您身上怎么都湿了,快进去换件衣裳吧。”说完扶着我走到寝殿。我自己也感到头疼 得厉害就没有再说什么。惠菊服侍我换下湿衣躺到床上,自己要去为我熬姜汤。看着她走到门边我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句:“我没有回来这两天,你没有上报吧。”“没有的娘娘,那日您向我摆手我知道您的意思。”我笑了闭上眼睡去,终于是回来了,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熟悉的,让我感到安心。 直到第二天的晌午我才睡醒,中间惠菊唤我起来服了些姜汤,醒来后就没有感到什么不适的地方了。用了午膳我换上一身碧湖色蓝藤花丝绣的裙衫,戴了简单的一只馏金镶蓝宝石扇形钗,几朵珐琅簪花。之后唤来玉梅。“娘娘,您找我。”玉梅行过礼后问我,我点点头:“你去掖庭,请月美人到适闲亭见我。” 第1卷 第 1 卷 第三十五章 我禀退惠菊和其他的跟随,一个人站在适闲亭里,不远处西子湖泛着粼粼的波光,一片银白在阳光下微微有些刺目。湖上的荷花此时都已不复盛开之态,略显着颓势,耳边四周松木被风吹过传来柔和的沙沙声,心也就静了下来。我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身湖碧色裙衫,轻柔的风将裙上浅兰色的饰带微微吹起,垂在耳边的头发也随风扬起,头上钗环上的小小的铃铛发出轻轻的悦耳的声音。“玎玲。”我闻声抬头,皓月站在亭下,只一人,她与先前相比有些变化,毕竟是做了嫔妃的人,穿着打扮自然是不同了。我看了一眼眼前这个跟随自己十几年的女子,她的脸上是充满了淡淡幸福和点点疲惫的。那身月白的裙子正适合她温婉的气质,显得宁静平和,舒缓人心。头上老银双层镂雕点珠花卉簪微微晃动,那簪顶垂下一抹流苏,底端的小金铃在她停下脚步的瞬间发出了那声玎玲。我看着皓月,我不知道自己的目光中是怎样的感情,但是我的心里却五味陈杂。激动,欢喜,担忧,愧疚,还有一丝丝的怀疑。 “小姐。”皓月的眼神晶亮,闪者重逢的喜悦的光芒,她上前一步拜倒在地:“小姐。”我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扶起她:“只有我们两人,何必如此的见外。”我脸上挂着笑,皓月却许久不抬起头,肩膀有不易察觉的微微的颤动。我将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肩上,自己的眼眶也湿润了。“小姐,小姐,您为何不让我去见您呢。小姐是怪我么?”皓月终于是抬起了头,娇美的脸上满是泪水,我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我为你高兴还来不及,怎的会怪你呢?”说完拉着皓月走到亭中坐下,向远处的惠菊使了个眼色,惠菊上前端在亭中的小石桌上摆好茶具和几样皓月喜欢的点心,之后悄悄的下去。我看着远处的西子湖许久才将目光收了回来,皓月一直在看我,眼神中有种说不清的东西。我朝她一笑:“吃点吧,我特地让惠菊做的。”皓月拿起一块如意酥咬了一口,脸上就浮现出了笑容。我端起茶品了一口:“皓月,”我问到:“这两个月里可好?”皓月已经拿起了茶碗,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过的很好呢,小姐不用担心。”可是她的眼波却没有先前的快乐,被一层淡淡的忧郁笼罩着。我装做没有看到,随手拿起绢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这后宫,稍行差踏错一步就会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我只希望你能自己好好的保护自己,凡事都置身事外,这样也许才能得到最长久的安稳。”我缓缓的说着,皓月听了点点头:“我知道了小姐。”可是眼神却看向了远处的西子湖上。我知道,也许如今她还听不进去这些话,她如今有宠在身, 柳妃她们也还没有开始为难她。可是,宠不会是永久的,即使皇帝能一直给她宠爱,那些在这深宫里早已练就了的妃子们,又怎会放过她呢。我心里实在是担忧,如今的自己,还不能给皓月保护,可是我隐隐的觉得,有什么就降临到皓月的身上了。 我看了看晴朗的天站起身:“我们很久没有一起走走了。可愿?”我淡淡的说着,又看了看远处站着的惠菊她们,还有皓月身边的两个丫头:“只有我们两个如何?”皓月点点头:“当然了小姐。”我却摇摇头,馏金镶蓝宝石扇形钗上一挂珍珠晃动着轻轻的打晃在我脸旁,白色的珠子划出一道亮白,我轻言到:“如今你也是小主了,我们已不是主仆,若是平常人家里,我们也就算是姐妹了。以后就不要再叫我小姐了。”皓月的贝齿轻轻咬了咬下唇,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我见她点头就拉了她的手:“这御花园中有出地方叫武陵春色,我们一同去看看。”皓月腕上戴着的玛瑙镶银如意镯与我的白玉龙凤镯相碰,发出清脆的“砰”的一声,她连忙缩回手去,我怔了一下,看着她慌乱的看着我的神情笑到:“走吧。” 惠菊她们远远的跟在我们后面,我一直没有再说话,皓月也低着头慢慢的跟着我,我没有回头,但是我知道,皓月有话要跟我说,而我,要做的只是等。“小姐,”皓月终于开口了:“难道您不想知道,我是如何成为这美人的么?”我回头看她:“知道和不知道又能如何?只要你好就可以了。”皓月抿了抿嘴:“可是,皇上并不十分的宠爱我。”我摇摇头:“要说这后宫里的大部分嫔妃的出身,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子,你能够成为这美人,已经是许多人得不到的了。”“我知道的小姐,可是……”皓月言语中充满了不甘和无计可施:“可是我还是不够的美貌,无法给皇上留下很深的印象。”我走到离她很近的地方自己稍稍的眯起眼睛盯着她的双眸:“在这后宫中,最重要的不是你的出身,而是你能否抓住皇帝的心。这不能单靠美貌,因为这宫中从来就不缺少美貌。还要有才情。为何柳妃能够得到长久的隆宠,若论美貌,她实际不如丽妃,论家世,她也不如和妃,可是她有名满京城的才情,皇帝才给了她比丽妃和妃更多的宠爱。”我停了一下仔细的看和皓月有些不解的面庞问到:“皓月,你呢?”“我……”皓月低下了头,那银流苏在我眼前一晃,带着不甚明亮的光。很久皓月抬头:“我什么也不会。”她的口气中满是自卑,我笑了,眼波流转:“但是我可以教你。” 前方不远处就是武陵春色的入口,皓月吃惊的睁大眼 睛看着我:“小姐您说的,可是真的?”我淡笑开去,看着前面葱郁的树冠和蓝蓝的天复而看向皓月热切和期盼的脸:“自然是真的。”说罢就要踏进那御花园中的名景之地。却突然的回身:“可是,我想知道一件事。”皓月停住脚步看着我,我脸上挂着笑,口气却认真起来:“皇上可有问过你为何在那个地方?”皓月很吃惊:“小姐,您知道。”我笑了笑:“那晚,你不是就去了那里么。”皓月突然明白过来似的“哦”了一声:“没有,皇上只第二天问了我是哪个宫里的,然后就再没有问了。”我心放了下来,如此,他应该不会猜到我是谁吧,只是他在蓬岛遥台上说的话,让我心中害怕。可是,如果他知道我是凌家的女儿,应该是不会那样对我的吧。“哦,对了。”皓月突然说到:“我记得皇上听到我是坤宁宫里的丫鬟的时候,沉思了半天,脸色也有些改变。”我笑笑,心里又担忧起来。这时,皓月身边的小丫鬟急匆匆的跑来:“主子,”她看了我一眼,不知该如何行礼,皓月低声斥到:“快见过……”她的话没有说完,我打断了她,不想让另外的人知道我的身份。“不用了,什么事找你家主子,说吧。”那丫鬟小心的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是好奇和惊讶,然后对皓月说:“柳妃娘娘和丽妃娘娘到掖庭了,管事嬷嬷让我赶紧来请您回去呢。”皓月匆匆的看了我一眼不知如何是好,我淡淡的说:“既然她们去了,你就快些回去吧。明日我会让惠菊带你过来的。”皓月点点头,要向我施礼跪安,我扶住了她:“快去吧,一切小心。”说完又摘下自己头上的一只银錾梅花花簪仔细的戴在皓月的头上:“已经是美人了,就要好好的打扮打扮自己。这皇宫里虽然最不缺的是美貌,但是,能让皇上第一眼看中的,却一定是美貌。你既已成为嫔妃,这点就不能不重视。”皓月伸手摸了摸那簪花,感激的笑了转身离去。我却收起了笑容,美貌,一个女人想要得到幸福,似乎全是依靠样貌,真正懂得欣赏女子之才的男子有几个,真正不重女子容貌重才情的男子,又能有几个。 皓月快步的离去了,我看了看近在眼前的武陵春色,还是没有迈脚进去,招招手惠菊走到我身边:“娘娘有何吩咐?”我沉吟了半晌:“如果月美人没有侍寝,第二日清早你就请她到适闲亭去。”惠菊点点头:“娘娘奴婢记下了,只是……”她犹疑着,“怎么了?”我眉一挑问到。“只是,奴婢不懂。”我笑起来,那串珍珠不停的晃动,发出温腴的光,我摇头看着惠菊:“总有一天你会懂的。”惠菊看了一眼入口:“娘娘可还去观赏么?”“不了,回宫吧。 ”我再一次回头看了一眼,里面是一片宁谧的草地,还有点点芬芳的鲜花。不急,我对自己说。 远远的看到了坤宁宫的殿阁,一个转弯整个宫室就在眼前,我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头上的珐琅蝴蝶簪划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紧跟在我身后的惠菊忙蹲下身子捡起递给我,不解的问到:“娘娘,怎么了?”我没有回答,她看了我一眼,见我脸色不正常的看着前方,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坤宁宫的门口站着两队锦衣侍从。“娘娘,那不是……”她吃惊的捂住嘴巴,我的心急速的下沉,不安涌上来。“是的,”我的声音听起来不真实的平静:“是的,那是皇上身边的跟随和守卫。” 第1卷 第 1 卷 第三十六章 那些侍卫身上深蓝的锦缎衣裳在傍晚橘黄的阳光下反射着柔光,没有了那肃穆的感觉,却带着丝丝的温和。我就一直站在原地,风吹得我身上柔软的饰带飞扬起来,我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了。“我们走。”我对惠菊说。“娘娘。”一直以来知道我的态度的惠菊犹疑着,我没有等她说话自己就向坤宁宫走去。惠菊慌忙的跟在我身后,手上紧紧的抓着我之前掉下的珐琅蝴蝶簪,我回头轻瞥了她一眼,她似比我还要紧张,脸色微微发白,那簪上的蝴蝶翅膀被她捏得弯折了下来,我笑笑:“怕什么,我都不怕。”惠菊尴尬的笑笑,跟在我身后走进了坤宁宫的宫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如果不是门口的那些侍卫我会以为这里和我午膳出门前一样,可是空气里多了几分淡淡的檀香味,那是御书房里长年点燃自然沾燃在衣服上的味道,太阳已经挂在西边天际,院中的合欢树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颤动,发出平和的“沙沙”声。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简单朴素,根本不若一个皇后按仪该有的打扮,自己伸手拢了拢头发,惠菊将那珐琅蝴蝶簪戴好在我的发间,我看着她:“可还好?”语气中有一种出乎自己意料的紧张。惠菊笑笑:“娘娘如何都是美的。”我摇着头,她不明白我的意思,第一次以皇后的身份见他,自然是得守规矩的,衣着上已经无法去改变了,那么形容总要看得过去才好。定了定心神我走到了正殿的门口,自己却突然失去了推开门的勇气。隔着门里面的灯火通明,我可以依稀的看到一个人影,咬咬牙我推开了门。 他站在殿中,漫不经心的看着里面的装饰,神情平静,仿佛自己已经很熟悉这里,而他今日就只是在要到晚膳的时候恰巧走到这里进来看看而已。我让惠菊站在门口,其他的侍从留在院中,在“吱呀”一声推开门后他没有转身,我静静的走到他的身后不远,福身下跪:“恭迎皇上皇上圣驾,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的声音恭谦平静,他依旧没有回身,只是用极平淡的口气说到:“朕说过,朕知道你是谁。”然后他转过身来,双目在满室的灯火照耀下闪着光亮,但是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隐含的怒气。 我一直跪着没有起来,周围的灯火被一个人影挡住,我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双金黄的软靴,上面的团团盘龙刺目耀眼,我闭上眼睛,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起来吧。”他的声音透着无奈和疲惫,那些金龙在眼前消失行至远处,我站起身,他已经坐在了主位之上,一手支着头,眼睛微微闭起,眉目中那威严之气减弱了许多:“把门关上吧。”他突然 说到,我仪言关上宫门,外面的惠菊关切的看着我,我给她一个宽心的笑,就将她的脸隔绝在了门外。“过来,到朕身边来。”我回身看他,他的脸上充满了疲惫,仿佛不胜重负般,我走到他面前,他睁开眼:“为什么走?”我微微的别过脸去看着烛台上的烛火上下跳动,他的脸就在这跳动的灯火下明晦不定,我不知该给他怎样的答复,就定定的站在那里。他叹了口气:“坐吧。”说完就要拉我的手,我慌忙后退了一步,只留下他伸出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那手上的双龙奔日和田白玉扳指提醒着我,他是皇帝,是那个视我凌家如敌的皇帝,是那个在大婚之夜将我变成有名无实的皇后的皇帝,是那个在前朝聪明睿智却手腕强硬的皇帝,却不是那个在灯会上自在放松的皇帝,不是那个在蓬岛遥台上温和随意的皇帝。 我慌忙跪下:“请皇上恕罪。”他恼怒的站起来:“你为何如此的怕我,为何?”我不再说话,他揉揉眉心,停了许久终于开口:“该是晚膳的时候了,怎么还没有送来?”他的口气平缓下来:“你起来吧,你没有什么罪要朕恕的。”我长吁一口气,这时宫门打开了,张德海走了进来:“皇上,晚膳已经在西侧殿备好了。”同时飞快的瞟了我一眼:“请皇上皇后移驾。” 我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他却走得从容,惠菊他们小心和皇帝身边的侍从跟在我们身后,她的脸上是担忧和喜悦并存的,其他人则是开心的小心的笑着。晚膳是从御膳房送来的,虽不比蓬岛遥台上的丰盛却也精致无比,张德海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为他布着菜,他却将那些全部夹到了我面前的银碗之中,自己只拿起一只金杯喝着酒。我看了看他,他的神情隐藏在那酒杯的后面,我站起身,示意众人推下,自己在菜品中挑选着,学着张德海的样子用用银匙为他夹菜。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让他们做,你陪朕用膳。”我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就让臣妾来吧。”他看了我好半天,终于拿起了桌上的筷子。 “皇上可是为什么事心烦么?”我一边将面前的已经片好的桂枝羔羊烤夹到他面前的盘中,一边看似随意的问到。他的筷子在空中停了一下,银光一闪,我垂下眼帘:“是臣妾僭越了。”“不,没什么。”他抬起头:“朕只是好奇你为何会这样问。”我淡笑着说到:“皇上用膳时并不专心,就是一口酒也会喝很久,不是有心事,还会是什么。”他盯着我目光如炬,口气突然玩笑起来:“朕看着你,如何还有心思用膳?”我红了脸:“皇上说笑了。”他只笑了一下,眼中又布满了忧愁。我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在 为他斟满酒的同时说到:“皇上可是为了裕王担忧?”他惊讶的抬头,我知道自己是猜对了,同时心揪起来,能让他如此的担心,那么裕王一定病的不轻。他一口饮尽杯中酒,点了点头。我努力是自己的声音平静:“不知裕王得的是什么病,如此严重。”“不是病,是受了伤。”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我向远远一旁站着的张德海使了个眼色,有指指桌上几乎未动的菜,张德海立即明白过来悄悄的撤下了那些,只留着几样点心和一壶茶。我走到他身边:“皇上不用担心,王爷吉人自有天佑,定能好起来的。”他回身朝我一笑,却是勉强的:“朕将太医院的所有御医都派去了,羲贺他,”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言语中是不解和不满:“朕真不知他是为何,两个月已是大大的少于与朕定的期限,在那里受了伤就该先治疗的,却不知为何赶着回来,伤势恶化是在所难免的。”“王爷一定是为了给皇上一个惊喜。”我尽量的让自己笑得自然,可是我知道自己说出的这话伤了自己多大的心。也许,只有我知道他为何急匆匆赶回来,那仗据说打得艰辛,只因他的目标是两月结束战事,自然更加的辛苦。“若是战场上受的伤朕就不怪他了,可是偏偏是一仗结束他却不知为何独自悄悄前往白日的战场,被埋伏的敌军发现,奋力拼杀受的伤。”他摇着头,满是愤怒:“还好是杀了出来,不然……”他没有说下去而是感叹到:“朕真想知道是为何,是什么让他又回了去。”我也狐疑起来,是啊,为何呢?“皇上,王爷一定有自己的原因的,待王爷伤势好转了皇上问问他不就知道了。”我还是带着笑,奉上一杯茶:“皇上请用。”他接过茶水看了看我:“朕同样不知的是,你为何要离开。”他的目光紧紧的落在我的脸上,我慌忙低下头去,西侧殿地上满铺着深蓝的毯子,上面用金线绣着的金凤羽毛艳丽,我盯着凤尾的弯转,那五彩的丝线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明丽的光。他的声音传来:“是因为了朕之前对你的态度么而怪朕的么?”我微微福身:“皇上,臣妾从来没有埋怨过皇上,臣妾知道自己进宫不是因为臣妾的样貌才德,是因为皇上对我凌家的格外施恩,臣妾以及自己全家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怪皇上呢。臣妾之所以离开,是不愿让臣妾身边的侍从们担心为难,免得他们遭受责难。”我一口气说完,既然要面对了,不论今后是否有宠,宠爱多少,我就要为自己的家族做出保护了。他笑起来拉起我将我拥在怀中:“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我深吸一口气小心的说着:“皇上曾经说过,天上的仙子是不需被凡间的规矩牵绊的。”同时抬头笑着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 自己这样的笑容有多醉人,也知道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可是,如果已经是躲不掉的,那么,就只有利用了。他大笑起来,同时深深的看着我,那眼中蕴含的意思我明白,他在我耳边低声说着:“不要这样对朕笑,朕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我羞红了脸,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呼出的气弄得我的耳朵痒痒的有些不适应,我不着痕迹的偏了脸去,他抱紧了我,我低下头娇羞的说到:“皇上……”心里却十分的排斥自己的所作所为,如果认真的论起,这算不算是勾引呢。不过还好这里不是寝殿所在的东暖阁,我也就不是很担心,也许我可以想到办法躲避掉今夜,如今我的心情是无法接受侍寝的,虽然我知逃掉很难很难。可是他似受了鼓励般将我打横抱起就向里室走去,在他的怀里隔着单薄薄的衣衫我能听到他的心跳得很快。我的心却凉了下来,紧张和恐惧涌了上来,里室有休息用美人塌,我知道,可我不知他也知道。 第1卷 第 1 卷 第三十七章 衣衫褪尽我缩在塌上,双手抱肩不敢看他,美人塌上因是夏天,铺着一层玉石席子做消暑用,可是光身在上面却会觉得冰凉入骨。我别扭的扭动了一下身体,他看了出来,轻轻的环住我,他的身体温暖还有淡淡安定人心的香味,我闭上眼,感觉到他的炽热,自己心里却恐慌抗拒到了极点。就在此时,张德海的声音救命般的响在耳边隔着垂下的厚厚的锦帘,他的声音第一次让我觉得悦耳:“皇上,柳妃娘娘在掖廷那里出事了。”他不耐烦的说到:“知道了。”可是身体没有动。我睁开眼,身下的玉石席子光滑冰凉,自己用手撑着向后挪动了下说到:“皇上,柳妃可是有龙脉在身的,皇上还是去看看的好。”他叹了口气,极不情愿的起身穿上衣服:“你回东暖阁等着,朕一会就回来。”说完走了出去,我听见他低声斥责张德海的声音,自己笑了笑捡起衣服穿上,惠菊已经进了来低声对我说:“娘娘,月美人有难了。” 我默默的穿好衣服坐到塌上:“可知是怎么回事?”惠菊站在我身边说到:“柳妃与丽妃娘娘今日去了掖廷,昨日里就吩咐过的,掖廷女子要一人准备一道菜肴和才艺,柳妃娘娘说的是要为皇上挑选出众之人,可是不知为何,那试食太监在月美人准备的菜肴中发现了红花,这下就……”惠菊没有说下去。“那柳妃是没有出什么事的了?”我拿起美人塌上他忘记的之前摘下的那枚双龙奔日和田白玉扳指在手中,扳指已经冰下来凉凉的在手中,我站起身:“你派人去打听皇上是如何处置的,一旦对皓月十分的不利速来报我。”惠菊点点头下去了,我想了想走到一旁的书桌边提笔写下之前自己被柳妃捡去的那首诗,用了同样的绿色的薛涛签和同样的笔,还有同样我平日里不用的颜体,我知道柳妃是想将我牵连进去,连带的让皇上治我这个皇后一个管教不严甚至是教唆之罪,我想还没有什么人知道皇上到了我这里来,或者说是从我这里离开,柳妃的算盘,是打错了时候了。“轻阴阁小雨,深院昼慵开。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写罢我仔细的吹干墨迹带回到东暖阁的寝殿,夹在了自己之前看的《史记》之中,随手搁在枕边,这样,只要他今夜回来,那么就一定能看到这书,也就会看到这签。我信他会回来的。 不久惠菊就回来了:“娘娘,”她在我的示意下走到我的身边:“娘娘,月美人拒不承认,皇上先将她禁足在了平心阁里稍后会派人去查的。娘娘,这可怎么办啊?”惠菊很是焦急,毕竟自她跟在我身边,皓月对她很是照顾,我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继续问到:“皇上呢?” “皇上陪柳妃娘娘回去昭阳宫了。”我心沉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看枕边那本书,一定要在今晚将皓月救出,到了明日就不知会怎样了,柳妃既已准备好了那菜中的红花,就一定也准备好了之后的一切。“惠菊,”我唤了声就在我身边站着的她:“想办法去给皓月捎个口信,让她不要怕,不要失了方寸,她没有经历也没有想过会遇到这些,你去安定安定她。”惠菊依我之言出去了,我盯着跳动的烛火看了看一直被我捏在手心的那个扳指,想了片刻唤来紫樱:“你去昭阳殿将此物交给张德海,一定是交给他而不是别人,就说此物皇上轻易不离身,我刚刚发现掉落在坤宁宫就派你送去,另外还请皇上用些吃食早点安置。不要再多说什么。”“是,娘娘,奴婢这就去。”看着紫樱走出门去,我换上一件白色的轻纱衣,镜中人的躯体若隐若现,头发全部散落下来,走到墙边的琴前坐下,弹奏起一曲《西江月》来。 门被人无声的推开了,我知道是他,只是装做不知道,弹奏完起身,他就站在门边看着我,我做出吓一跳的样子:“皇上何时进来的?”说完就要拿起挂在一边的锦衣披上:“还请皇上回避,臣妾这就换上衣服。”他大步的走上前一把拉掉我手上的那件锦衣:“怎么换了衣服?”我垂下眼说到:“臣妾以为皇上要在柳妃那里才换了衣服想要安寝的的,可是又睡不着就起来弹弹曲子。”他含笑看着我:“弹的什么?”“西江月。”我小声的说着,又抬头问他:“柳妃那里没有什么事吧,皇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坐到床边:“没什么,一个美人在菜里下了红花。”他停了下又说到:“就是之前你身边的那个丫头,皓月。”我走到他身前跪下:“请皇上治臣妾管教不严之罪。”他摇摇头扶我起来:“皓月没有承认,朕明日派人去查。”我没有起身,他疑惑的看着我。“皇上,”我抬头看他目光恳切的说到:“皓月自小陪伴臣妾一同长大,臣妾深知她不是那样的人,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的。”“那么你的意思是有人诬陷她了?”他眯缝起眼睛看我,眼神已经变得严厉起来。“臣妾不是为了皓月开脱。”我平静的说着:“可是,皇上可曾想过,柳妃之前吩咐过她要为皇上选取优秀的女子让这些掖廷的女子展示厨艺和才艺,先不论她身边有没有试食太监,单是这为皇上选拔女子之事,这掖廷里的美人,良人,才人们还不都努力的逢迎她,怎会去搬起石头砸自己呢。更何况柳妃身边一定有试食太监,她如今有着身孕是最马虎不得的了,这个谁又能不知呢。那么在这样的场合下药,我想这 样的人,恐怕不是太笨,就是想寻死的吧。”我笑了:“以臣妾对皓月的了解,她不想死,但是也不笨啊。”他看了我好半天,唇边带着一抹淡笑:“那么,你的意思,还是皓月是被人诬陷的了。”我低下头:“臣妾只请皇上严查。只是臣妾害怕,这幕后之人见到柳妃没有被害皇上要查,会让皓月‘以死谢罪’。”他点点头朝外面说到:“张德海,你将月美人带到清心庵去,派人把守。今夜就开始暗中让一批人查这件事。”他说完看我:“这下可好?”我笑了:“臣妾替皓月谢过皇上。”他扶我起来,我站在他身边:“皇上晚上用的极少,臣妾让他们做了几样点心,皇上吃点吧。”说完从桌上端来一盘鸳鸯卷与他,他笑到:“还真的感到饿了,你也没有用多少,让他们做些粥来吧。”我点点头吩咐了下去,之后走到琴边:“皇上先休息片刻,臣妾为皇上弹奏一曲。”说完弹起之前的那曲西江月来。他闭着眼手轻轻的打着拍子,那双龙奔日和田白玉扳指在烛光下随着他手的动作一下下闪着温润的光。“很好。”他走到我身边赞叹着:“不愧是凌家的女儿。既能出了两届状元,就不会有一个逊色的女儿。”可是他说完这话脸色却黯淡了下,很快复而明亮起来。我朝他微笑叉开了话题:“可惜没有新词来填,旧词都显悲戚。”他仔细的看着我:“怎么没有?”之后随口到:“玉骨哪愁瘴雾,冰肌自有仙风。海仙时遣探芳丛,倒挂绿毛么凤。素面常嫌粉浣,洗妆不褪唇红。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我拍起手来:“皇上这咏梅之词做得真好。”他大笑起来,神情放松,没了那威严,他和裕王一样,都是平易可亲之人。 谈笑间张德海和惠菊进来奉上粥和几样菜,他拿起一碗吃起来,看来是真的饿了。我只吃了两口,不是不饿,是没有胃口,感觉有些累了,心累。将碗交给惠菊走到桌边,他抬头看我:“怎么了?”言语中是关切,我回头一笑他就呆在那里,我说:“臣妾觉得皇上那词实在绝妙,想记下来呢。”他将碗往张德海手里一塞来到我身边,孩子般的看着我写字,我提起笔却迟迟不敢落下,我知道,只要我写,那么他就会发现那晚灯会上的人,是我。“怎么了?”他见我不落笔问到,我将笔递给他,装做顽皮的说:“要皇上写与臣妾看。”他笑了在纸上挥洒着,惠菊凑上前来看,吃惊的张着嘴,我看出了她的钦佩。“娘娘,那绿毛凤是个什么?”她小声的问我,这时他已写完刚巧听见了惠菊的话,也玩味的看着我等我的回答。我微微侧头看着身后的惠菊说到:“这绿毛凤就是海仙的使者,有书记载‘岭南 珍禽,有倒挂子,绿毛红吮,如鹦鹉而小,自东海来,非尘埃中物也。’”自己又笑着看了看他:“蓬莱宫中花鸟使,绿衣倒挂扶桑墩。不知皇上是否此意?”他点点头,满是赞许。 待张德海和惠菊退下,他坐在床边,我探身用银簪挑着高低窜动的烛火,余光看见他拿起了那本《史记》,心里有小小的期待。果然他随意的翻开,那薛涛签就缓缓的飘落下来,一抹绿色在烛光中分外惹眼。他问着:“这是什么?”俯身捡了起来,只瞟了一眼,脸色就变了。“什么?”我回身,露出笑容。 第1卷 第 1 卷 第三十八章 “轻阴阁小雨,深院昼慵开。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他轻声念到,眉头颦起,脸色晦暗不清,我心里有了谱,探回身子在他旁边笑着说:“是臣妾以前做的,污了皇上的眼了。”他没有说话只是凝神看着那签,小小的一条绿色在他的手中轻软无力的躺着,我凑上前柔声唤到:“皇上,皇上。”他依旧是没有反应。我在他身前蹲下,抓着他银白团龙密纹的袍角用小心的语调说着:“皇上,这诗,”自己飞快的瞟了一眼那签又看向他的眼睛:“这诗可有什么不对之处么?”他终于抬头看了看我,轻轻的搁下那书和那签,眼神中有一丝的平静,但是那平静之后是即将到来的风雨。可是他还是温和的回答了我:“没什么,这诗很好,真的很好。”我看似快乐的笑着一伸手就从他的身边将那签拿在手中捂在身前:“皇上既然说好,那臣妾就将它收起来。”自己无意识的抬头看向窗外,微微的偏着头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臣妾还记得,当时就在这里看着窗外的雨写下的,那天的雨下得极美,那么轻柔的雨丝,什么都朦朦胧胧的,很是清凉,如今真的是想念那时的天气,不若如今这般炎热。”他轻轻的拥我入怀,我抬头看了一眼他的神色,他只是定定的看着远方,没有任何的表情,可是我能听见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很快的跳动着。 夜半醒来身边没了人,心里惊慌了一下抬手将床上撒金红纱帐掀开一条逢,有夜晚凉爽的风吹进来,我看见他披着一件袍子坐在窗前,宽阔的背影让我恍惚间不由的想起另一个人来,心跳得厉害,努力的平复下来,他没有觉察到我依旧是同样的姿势坐着,一动不动,威仪没有了,可是却显得那样孤寂。我想了想没有唤他,因为我看到他的手中一抹浅绿,那是我之前放在桌上的。看来,他是如我所愿的产生了对柳妃的疑团,而这疑团即将会被放大。我的唇边浮上一丝流云般转瞬即逝的笑,手一松,那撒金帐垂落,隔绝了他的身影,只留自己在一片锦绣之中。我翻了个身,熟睡去。 第二天清晨,外面树上的鸟婉转的啼叫声将我吵醒,朦胧中他之前起身去上朝时对我说了什么,可是我怎么也记不起来了。自己要下床,脚上什么东西咯了一下,低头一看,一抹金色就跃入了眼帘,闪着不甚灿烂的光。那是他之前身上常戴的一条金镶九龙戏珠链,通常就系在他上衣的搭扣间,我知此物的珍贵,听闻是先帝遗物,也象征着他高贵无上的身份。我下床的瞬间就想起他对我说的话:“从今日起,复六宫请安之礼制。”我揉揉额头,还好自己不是贪睡之人。惠菊此时刚带着 紫樱等人进了来服侍我洗漱更衣,在不知以前的情况下,经过昨夜她的脸上满是开心和兴奋,不仅仅是她,所有的人都带着洋洋的喜气,我知他们是为了我高兴,可是自己的心里却感受不到一丝的喜悦。 惠菊拿来一套细纱菱花烟粉裙装要为我穿上,我没有动,看着镜中的那个纤长娇柔的女子,这样的她没有皇后有的大气庄重。今日我就要告别之前那个心淡如水的自己,不论是否情愿,我都要投身进入这步步机关的后宫,那么这第一次受礼,就要摆足了自己的架势,不枉我皇后之名衔。我看了一眼惠菊平缓的说到:“今日复六宫请安之礼不同平常,去拿那身正红宫装给我。”惠菊恍然大悟的忙不迭的点头:“瞧我,把这个忘了,只想着拿娘娘平日里喜穿的素净衣裳,忘了从今日起,我们的娘娘就是真的正宫娘娘了。还请娘娘恕罪啊。”我笑着看了她一眼:“不论我是不是真正的正宫,我依然是之前你们的娘娘,没有外人,就不要那些虚礼了。如今你也要记得,你是我坤宁宫的大侍女,说话架势都要相称才可。”惠菊恭声到:“是娘娘,奴婢记下了。”我又看向其他的侍女:“你们也要记下,如今不再是从前了,说话做事都要有分寸。”紫樱等人跪下郎声到:“是,娘娘,谨遵娘娘教诲。”我轻轻笑了,她们的眉目中依旧是欢喜,纷纷去换了供我重新挑选的首饰来。 一袭正红色绡凤舞九天轻罗锦衣,缠枝花罗的质地,外罩一层浅金流彩纱衣,上面亦是用银丝纹着朵朵祥云。惠菊为我梳了一个繁复华丽的缕鹿髻,两边各戴上几只珍珠翡翠珊瑚碧玺凤凰点翠多宝簪,簪顶垂下条条金流苏,底端缀着菱花状红宝石,身体微微一动便满室流光溢彩,富丽高贵。惠菊将我装扮好后一直不敢抬头看我,我微一低头那些流苏就垂到鬓间眼前,笑着问正在为我挑选扳指护甲的她:“怎么了,有何不对么?”惠菊小声说着:“没有,只是娘娘的光芒惠菊实在不敢正视。”说完将金镶翡翠珍珠护甲戴在我的小指上,又拿来犀角嵌金银丝夔纹扳指要与我戴上,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护甲上面是细碎的珍珠,顶端一粒大珠分外惹眼。我皱了皱眉,这实在不是自己喜欢的打扮,手一挥,一道五彩光芒划过:“扳指不戴了。我们走吧。”说完惠菊扶着我的手就要向外走去,她小声的说到:“奴婢从来没有见过娘娘如此的装扮呢,实在是……”她想了半天终于说出了:“实在是凤凰化人啊。”我听完笑了笑,挪动脚步前从镜中又再一次看了看自己,想起古人曾说“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驱”,如今我也要靠这珠翠锦 衣来未自己增添气势,不由一阵悲哀。 宝髻玲珑,环佩丁冬,莲步盈盈,头上的金流苏轻轻晃动,我踏进了坤宁宫正殿鸾凤殿。小福子脆声喊到:“皇后娘娘驾到。”眼前一片衣香云鬓缭绕,顷刻间就纷纷让开正中一条道都跪拜在两边,我缓缓前行,抽气声低低得回荡在鸾凤殿中。我稳稳的坐到赤金龙凤交颈的宝座上,这是一早小荣子他们从偏殿放置不用的器物那间屋中抬来的,之前在他大婚之夜说完那番话后,我便让人将这宝座收归了去。本以为永不会用上,或者说,我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它就重见天日了。 “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一片整齐的清丽之声响起,我看了看底下一个个低头福身的女子,柳妃的身影却不在其中,笑了下用庄重的声音说到:“都起来吧。”众嫔妃起身,我浮上一脸温和的笑,小福子在一旁唱着名字,那被叫到名字的嫔妃就上前向我再请安,恭谦的报上自己的名字和品阶,说着吉祥的话。 “臣妾星辉宫孟丽婉给皇后娘娘请安。”丽妃的声音响起,那语气任谁都听得出她的不满和对我的不敬,我心里暗笑着,这丽妃的性子看来从那日之后也是一点没有变的,不过她的皇宠一直不衰,昨夜里皇上在我这里过夜的事此时应该还没有传到她耳中。跟其他大部分嫔妃一样,她不知为何皇上复了礼制,心中疑惑但是多是想到我凌家的如今的势力,以为皇上还是终于依了太后的意思,和。我没有立即的让她起身,自己看着手上的护甲侧过脸对惠菊说:“这护甲还是做成是根的好,你吩咐下去。”丽妃脸上讪讪的,福身在那起也不是不起又难受,我淡淡的口吻说到:“起来吧。”丽妃退到一边,一双媚眼中满是怒气,心意难平的眼光斜斜的向我飞来,我只做没有看见。 “臣妾湃雪宫冯淑娴给皇后娘娘请安。”一个温婉柔美的声音响起,那声音中的恭谦是诚心实意的,不若之前的丽妃,充满挑衅。我闻声看去,她穿着一身月华色锦缎宫装,面目仿若江南芳菲的三月,令人观之舒心,她身上有一种很自然的令人放松的气质,难怪皇上对她宠爱的时间最长,可是我却从她的眼睛中看到了久居深宫练就的坚强沉稳。“是和妃啊。”我笑着看了惠菊一眼:“快给和妃看座。”又瞥了站在那里的丽妃一下,她与和妃同为正三品从妃,该有的待遇应是相同的,可是她的不敬,我要让她知道会有什么结果,敛敛她的脾性,也是为了她好。 “臣妾……”整整一个时辰我都在受着这些虚礼,渐渐的感到乏了,只因是第一次参见我, 因此规矩多了些,之后就不会如此的麻烦。我微斜着靠在宝座上,头上的珠翠压得头有些“嗡嗡”得疼,自己已经是无意识的笑着说着:“起来吧”三个字,直盼望着这礼能快点结束,或者有谁让它赶紧的结束。 一抹金黄就出现在宫门外,伴着大队的侍从,他凛凛的走进鸾凤殿,我起身相迎,在他跨进门的一刹那,我福身下去:“臣妾参见皇上。”身后传来衣裙的唏嗦声,还有那些嫔妃向他请安的声音。他只一挥手却扶了我起来,看了看四周又看向我,眼中是无尽的赞叹,携了我的手走到宝座上坐下,我坐在了下方一首。他笑着说:“看来朕是来早了。”我轻轻笑着:“皇上说笑了呢。”“都看过了?”他指着下面站着的众女子问我,我点点头:“受过雨露的都在这里,还有的在侧殿之后才带她们过来。”他扬了扬眉:“那些延到明日吧,朕有话要跟你说。”说完站起身,那些嫔妃聪颖的正要行礼告退,这时门外小福子通报的声音猛得响起:“昭阳宫柳妃娘娘到。” 第1卷 第 1 卷 第三十九章 柳妃一袭水红银丝绣孔雀的上衣下面是一袭桃红绣百花争艳的长裙,头上因着身孕不能戴过多的沉重的首饰,一根白玉孔雀簪旁是一朵新开的芙蓉花,一缕金银丝相间的流苏垂至耳际,倒衬得她面如满月眉似远黛,身上有些笨了,毕竟即将临盆,由三个侍女小心的扶着走了进来。我见她走到殿中央缓缓的起身走下座去,带着慈悯的笑拉过她的手用自己都感到恶心的甜溺的声音说到:“妹妹身子不方便还来什么呢,好生休养才是啊。”说完飞速的回头看了一眼高高坐在宝座上的沈羲遥,用嗔怒责怪的口气说着:“皇上也是,就应免去柳妃妹妹这一遭的。”他微微笑了笑:“这是头一次,该来的。”说完也走了下来到柳妃的身边,温柔的问着:“可还好?”我朝惠菊使了个眼色,立即有带着青玉底色翠纹织锦坐垫的花梨木软椅被抬来端放在和妃的旁边,我看着他小心的扶着柳妃走过去,直到他抬头看我朝我微笑,我才回以柔婉的笑容,搭上他伸来的手一同走到宝座上坐下,心里却是厌倦自己如此虚情假意的,可是,我却只能也必须这样做。 底下的柳妃脸上带着一丝明显的得意的笑看着我,我回敬了她一个微笑侧过头看向沈羲遥,他的目光没有落到任何人身上,只是看着门外那一抹碧蓝的天,目光似要穿透那天际,虚无飘渺。 “日子定了么?没有几天了吧?”我微笑着看着下面坐着的柳妃,她的目光一直定格在沈羲遥的脸上,那目光中有痴,有怨。我有些讪讪的笑着,柳妃身边的宫女机灵赔笑着答了我的话:“回皇后娘娘,我家主子临盆就在这月末了。”我点点头:“那一定要小心着身子,这个时候也是危险的。你们要好生照应着。”柳妃发出一声极轻的“哼”声,可是这鸾凤殿里那么静,她的声音也就格外的清晰。柳妃自己也发觉自己的失态,忙又轻咳了两声,羲遥此时已经将目光转了回来,听见那咳声身体一震,关切的口气问到:“怎么了,不舒服么?”柳妃的脸上浮着甜笑,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种真心的快乐的笑:“臣妾没有事的皇上。”那声音娇柔,我不经意间和和妃的目光对上,她带着那么淡的不屑的笑容,就与我此时的表情无异,我们互递了一个眼色,和妃别过脸看向柳妃笑到:“妹妹可是因这一早起来不适应呢,都说有孕之人贪睡对腹中胎儿才好。”柳妃没有看和妃,一双丽眼就直直的扫向我,那眼神已不复之前的温柔,而是带着点点的敌意。“和妃姐姐说笑了,妹妹我一向也都是按规矩起身的,只是昨日受了惊吓,睡的不塌实。”她说话间面孔已转向沈羲遥:“ 还请皇上为臣妾做主啊。”她的话音刚落,下面传来一阵窃窃之声。我猜到她今日不会放过皓月的事,更何况如今皇上在此,估计是一早就听说了昨夜皓月被带到一个秘密的地方了,要么就是想下手,却没有得逞。我扭头看着身边的他,他的脸上全是平静,仿佛之前柳妃那声哀怨的请求并没有听到,我心里有了点依靠,看来昨夜那诗还是有了点作用的,正要探身安慰柳妃,一旁一直沉默的沈羲遥开了口:“昨日的事朕已经派人去查了,待查明再议吧。”他的口气那么淡,柳妃的脸色变得煞白,她定是没有料到皇帝会如此的态度,可是从他的眼神中我也看出了他对柳妃的情谊,不是单纯的帝王对妃子的那种薄情。 柳妃不甘心的抿了抿嘴,但还是笑着说:“臣妾知道了皇上。”底下也安静了下来。我看看天已经是日上三竿,一般此时都是皇帝在御书房接见大臣批改奏折的时候,今日他早朝一下就过来已是反常,想到他之前说有话对我讲,心里想着应是关于皓月的事吧,已经不早了,该让下面这些嫔妃回去了。我侧头在他耳边说到:“皇上,是不是让她们都回去,柳妃也该好好的休息。”他点了点头,我回头看向下面的众女子,有那么一时的恍惚,稍踪既逝。“各位妹妹都回去吧,不早了。”那些妃子纷纷上来请安告退,最后只有柳妃坐在椅上缓缓的起身,那意思明显极了,我看见她一双含情脉脉的美目看向皇帝,知道她想说什么,我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而是走下去拉了她的手:“妹妹身子沉重就不必每日过来请安了,好生将养着,等着你为我大羲添一名小皇子呢。”她张了张口,我回头飞快的看了一眼已经起身站在那里的沈羲遥:“皇上,柳妃的身子重又受了惊吓,皇上送妹妹回去吧。”柳妃楞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只是笑不去看她的目光。她低了头小声的说着:“不用劳烦皇上了,臣妾自己可以的。”可是眼神是期盼的。沈羲遥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走到他身边拉了她的手,我看到柳妃带着幸福的笑容偎到了他的怀中,唇边和眼角都是得意,她有些挑衅的看着我,我没有理会只是微恭下身:“臣妾恭送皇上。” 待那明黄颜色消失在坤宁宫门外我才起身,一旁的惠菊不满的说:“娘娘没看到刚才柳妃的神气么?”“看到了又如何?”我转身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按按眉心:“乏了,去西暖阁吧。” 软缎绣花鞋走在通向西暖阁的庭廊上轻软无声,院中一树樱罗开得正艳,满树的紫蓝色深浅不一次第分明,一阵猛烈的风吹起了我的衣裙,头上叮当作响,天际间就满是纷纷 扬扬的细小的花瓣,仿佛雨一般落在地上,我停住了脚步观赏着,这里和往常一样的宁谧,仿佛我还是那个心淡如水的女子,默默的守着这皇宫的一隅却依旧过得开心。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说着,一切都不同了,那个旖旎繁华却处处算计的世界,已经是没有办法再躲下去了。那么,我就要为我凌家做我一直就该做的事了。 “惠菊,”我轻轻唤着:“你去看看皇上是否还在柳妃那里,不在了去了那里,小心点速回来报我。”惠菊依我的意离去,我给其他人各找了点事让他们全都走开,自己走到那樱罗下站着,头上繁复华贵的首饰在我抬头时压得我喘不过气,我知道,从今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沉重,我必须做好准备。可是心里只要想到要去争宠以保全自己和家族,心里却有十分的排斥,为何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过去多好。抬头看着密密紫色中星点的蓝天,阳光洒下来,隔着树阴,我只觉得它刺痛了我的双眼。眯起眼睛,心里坚定起来,既是逃不掉了,就利用吧。 惠菊不久就回来了,我依旧站在数下,她在我身后说到:“娘娘,皇上送柳妃娘娘到昭阳殿门口就被匆匆而来的张总管带走了,说是大臣们都在御书房候着,皇上就走了。”我没有回头只摘下一节树枝,上面花开得正盛,几片叶子苍翠动人,我轻嗅了下,一缕幽香。“惠菊,去准备准备,本宫要去看看柳妃。” 换了一身暗红的宫装,不胜之前的华贵倒也带着威仪,头上的首饰换成了一柄玛瑙凤凰簪,只这一样,却不失大气。惠菊准备了一尊送子观音像和玉如意三柄,只是简单的探望,不用复杂,吃食柳妃愿接我还怕她之后做手脚,自然没有让惠菊准备。 昭阳宫宫室很大,装饰得富丽堂皇,处处飞檐卷翘,金瓦琉璃。我好奇柳妃看似是婉约之人,这样的宫室并不符合她的气质,不过她作为后宫最得宠的妃子,这样的格调也才相衬。因着事前的通报,柳妃宫里的侍从们早已等在门前,为首的是那个叫绯然的侍女,如此看来,她就是这昭阳宫的大侍女了。“奴婢参见皇后娘娘。”绯然领着一群奴才跪下,我心里暗暗吃惊,这柳妃宫中的侍从明显多于礼制所定的人数,稍一看来接近了皇后宫里的配制,只是我自己之前不要那么多而已。我微笑着问她:“你家主子可好?”绯然恭敬的答着:“柳妃娘娘在寝殿休息,请皇后娘娘移驾正殿。” 昭阳宫的正殿是沈羲遥亲自赐名,飞絮殿,用的是柳妃的名字中的一个字。这是无上的殊荣。我站在那殿中看了看,摆设甚至与我的鸾 凤殿无二,除了没有凤做装饰,但却处处可见孔雀。皇帝之前的意思恐怕来此的人都能明了。我确实是不该出现的人。 “皇后娘娘请上坐,奴婢这就去请我家娘娘。”绯然端上茶,惠菊接过放到我面前,看似随意的问:“之前皇后娘娘派人来通报了,怎么柳妃娘娘不知么?”我按了下惠菊的手笑着看着不知如何回答的绯然,即使柳妃身体原因,但是我之前给了她通报她就该出来迎我,否则就是不敬之罪,更何况皇上没有给她许可,柳妃是大意了,还是故意的。“皇后娘娘恕罪,我家娘娘早上回来有些不适这才在寝殿休息的,刚睡着了奴婢就没有敢叫醒她。”绯然小心的说着,我笑笑起身:“本宫进去看看你家娘娘,她身子不便就不要让她出来了。” 第1卷 第 1 卷 第四十章 绯然有些愣怔,我没有等她去通报,自己搭着惠菊的手走向昭阳宫内廷。一踏入院中我不由愣在那里,这里回廊中环着一小池碧波,满种柳树于其中,此时柳叶翩飞有片片轻轻的拂过我的面颊,微微的痒,也微微的疼。惠菊在一旁为我挡着吹来的柳枝,我在回廊转弯处停了下来,伸手轻轻一折,一根细嫩的枝条就握在了手中,我什么都没有说只低头看着,惠菊在我身后不敢说话,绯然亦不敢在上前。把玩了许久我回头对绯然说:“去通报你家主子,就说我来看她了。”绯然忙不迭的点头,我看着她的身影走到了对面的一扇门中,自己才又迈开了步,手一挥,那弯柳枝就轻轻的躺在了水面上,泛起点点涟漪,又渐渐的沉入水中,有大红的锦鲤游来用嘴小心的碰着那柳条,发现不是吃食终又游走了。我抬头,满目的绿柳葱翠,轻柔飘逸。细细看去,柳树中夹杂种植着梅树,只是此时看不出是何种梅品。我能想象冬日里这里处处弥漫着清冽的梅花香气,还有枝枝梅花可以欣赏。不愧是宫里最得宠也得了最长宠的妃子宫室啊。我微摇着头,脚下不觉已走到柳妃寝殿的门外。 里面没有动静,我走的很慢,绯然若是通报也该出来了,我侧目看了惠菊一眼,她上前掀开门上挂着的薄纱软帘,一阵凉爽安神的气息就扑面而来。我走了进去,绯然的身影在左手边的屋子里,我缓缓的走过去,这里的装饰很是华贵,墙边灵芝蟠花大鼎中散出的淡薄的轻烟徐徐,另一边是一扇巨大的冰雕,上面刻着精致的石榴葡萄牡丹。柳妃半躺在床塌上,见我进来只抬了抬眼睛,我走到她身边她才装做要起身的样子,我一把扶住:“身子重就好好休养着。”脸上是淡薄的笑意,柳妃冷淡的说到:“谢皇后娘娘。”我看了惠菊一眼,她立即拿了之前我准备的东西上来,柳妃朝绯然一点头,绯然就接了过去,甚至没有掀开那朱红的盖帘看一眼。我心里有些不快,看着柳妃依旧冷淡高傲的脸坐到了她的床边,她真的是没有经历什么后宫的波折,荣宠在身这么久,她的脾性变得如此傲慢也是正常,更何况又有了孕。我这个一直被皇上冷落的皇后,她自然不放在眼里。可是她不知道,如今都不同了。“你们下去吧,我有几句话想跟柳妃妹妹说。”我直直看着柳妃,眼里都是笑意,惠菊行了个礼就下去了,绯然却进退为难,柳妃一挥手她立即就跟着惠菊出了去,随手放下了软缎门帘。 “这衣服真好看。”我伸手拉起柳妃水红上衣的一角装做细细欣赏,是的,这衣服的做工实在精细,那孔雀站在一根鲜花满开的树枝上侧过脸来,神 情倨傲,羽毛根根分明,眼珠是用一粒黑珍珠镶嵌而成。“只是……”我停了一下看着柳妃回过头来的秀美的面孔说到:“水红就是水红,即使在再深,也永远不能成为正红色。”柳妃脸色变了下,我站起身微笑着看着她,可是眼中满是严厉和震慑:“在这皇宫里,最重要的是要守规矩。不论何种红色,恐不是从妃一级可用的。”说完走到门边又回头看她,她的脸涨的通红,完全失了本身的柔婉气质,我又说了一句:“既然你身子沉重,就不必每日向我请安了,今日我会跟皇上奏明的。”说完掀帘走了出去。还没有走到正殿,绯然从后面走上来向我行礼:“皇后娘娘请留步,我家主子请娘娘过去。”我微仰起头看了看天,不知何时飘来大片浓云遮住了阳光,周围暗淡下来,没有风,闷热。 绯然为我掀开门帘后退到一边,惠菊我已让她在门外候着了。柳妃已经站在了窗边的一张桌前,手上拿着之前绯然放在那里的我给她的礼品,一根玉如意被她紧紧握着,用力之大我能看见她的指关节微微的发白,我没有说话只是等待着她,外面的冰雕融化,水滴答得落在银盆之中,在如此安静的时刻清晰可闻,“滴答”,又一声,柳妃终于回过身,带着一丝嘲弄的笑:“你以为皇上为什么复六宫行礼之仪?难道是因为你的美貌?你错了,如今西南有先帝在位时未剿灭的贼人勾结边国猖獗,可是裕王病重,皇上要重用你二哥才对你礼遇的。”她的神情是那么的得意那么的讽刺,我心一沉,有种莫名的小小的失落,仿佛被人迅速的揪了下的疼,可是我还是笑着看着她:“是么?原来如此啊。”笑容更加的灿烂,逼近她一步眼中含着冷意说到:“原来皇上赐本宫蓬岛遥台是为了这个,那我如今可以放心的收下了。”说完要走,却被人拉住,回头是柳妃不可置信的眼睛:“你说什么,蓬岛遥台?”她的口气变得慌乱和质疑,她的眼神中带着绝望和小小的盼望,盼望我是骗她。我低头看了一眼她隆起的肚子,虽心有不忍,但是我还是点了点头:“是啊,蓬岛遥台。”柳妃的手轻轻的滑落无力的垂着,她的脸色在我点头时黯淡下来,我看着她踉踉跄跄的走到床边坐下,甚至忘了在我出去的时候恭送行礼。可是我也顾不上在意这个,何况本身我就不在意。我只在意的是,他是否真的如我所想的那样对我动了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得在意了,不单是他的情关乎着我的命运,我家族的命运,心底深处还有小小的失落和痛楚,在我顾虑完其他的时候就那么明显的显现出来,刺得我生疼。 没有直接回坤宁宫,我带着惠菊去了 那曲径通幽,其实不是有意过去,只是脚下无意识的走到,待自己反应过来,已经站在那迷宫的入口了。怎么走到那亭中我已知道,往事点点涌了上来,若说我对他完全没有情那是骗人的,不论是那个夜晚还是那期灯会,又或者是蓬岛遥台上那个平易得不若皇帝的君王,有种感觉早就悄悄的渗进了我的心,还好在这个时候,在还没有渗得深的时候,让我看到了柳妃的昭阳宫,知道了那西南即将有的战事,也知道了,帝王的宠爱,永远不是纯粹的。想到沈羲遥,另一个面孔立刻浮在脑中,他温和自在的笑,他的眼睛,自己的心中顿感温暖,可是温暖过后,是更加悲凉的凄凉。原来,他更深的进入了我的心,那么深那么深,深到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 “娘娘,”惠菊摇着我的胳膊,我回头看她:“怎么了?”惠菊担忧的看着我:“娘娘,可是在柳妃娘娘那里出了什么事么?您从昭阳殿里出来就不对劲了。”我摇着头:“没什么,我们回去吧。”看看时辰,若是他要来,就快了。 坤宁宫里漫着丝丝凉意,在我走进的一刹两扇大副的飞凤样冰雕就摆放在正殿内两侧,是新制成的,做工精致,可是我没有停留径直向东暖阁走去。东暖阁里一样摆着小一点的冰雕,依旧是凤凰的雕饰,发着冰凉的气息,我将手掌贴了上去,一阵透彻心扉的凉意升起,我固执的贴在上面,直到感觉手麻木了才拿开,微微的抖着,可是我已经冷静了下来。如今首要的,是救出皓月,还有,我努力的不去想它,可是我知道自己很在意,就是尽量的知道裕王的情况。 惠菊端了时新的瓜果进来,都是已在冰水中浸过的,我深深的闻了闻那清冽的香气拿起一只蜜瓜在手中把玩着,直到他进来我才放下。“臣妾恭迎皇上圣驾。”我福身行礼,他笑着扶起我,脸上却有些疲态。我递上一枚李子与他,他接过看着那深深的紫色好久又搁下,我走到他身后为他轻按着太阳穴问到:“皇上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么?”他许久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我一直等,他终于开了口:“今日早朝上有奏报,西南边寇最近有些猖獗。朕在发愁派何人去能一举歼灭不留后患。若在平时自然是让羲贺去,可是如今他有伤在身。”他摇摇头,神情忧郁。我柔声说着:“我大羲能征善战之将众多,皇上何不从其他将军中挑选?”“是啊,能征善战之将是不少,可是熟悉西南情况的,除了羲贺就只有孟翰之了。”他的口气中有无奈:“孟翰之的年纪大了,羲贺的伤又一时好不了。朕想想只有用其他将领,又怕西南险恶之地不熟悉之人不能一次彻 底的剿灭干净永除后患。”我低头看他,他头上的赤金簪冠泛着微薄的光。其实这朝中还有一人也熟悉西南的环境,那就是我的二哥,二哥先前在西南守军中历练过一年,可是如今他是守西北的将军,皇帝恐怕是忘记了。我本想开口,柳妃今日的话响在耳畔,我一个激灵,他是知道的,只是,他只想在实在想不到其他人选的时候再调二哥过去,毕竟二哥手上的兵权不小,立的攻也不少,这对我凌家是好事,可是对于心里想除掉凌家的他来说,可就未必是好事了。但是国家重要,因此他才两难。我为他正了正那赤金簪冠看着面前那冰雕底悬着的即将滴落的水珠反着的光说到:“皇上,臣妾不懂打仗之事,但是臣妾想古人云‘姜还是老的辣’,那么对付残存如此久的敌人,就还是要用老将,同时皇上可以派年轻的新将去历练,只要一切听从老将的安排即可。”我的话说完他没有动,他心里是担忧的,担忧老将和新将无法融合,无法一次彻底的剿灭,可是却也不愿用二哥。很久他看向我,目光如水:“你的意思,是让朕用那孟翰之了?为何不提你哥哥呢?他不是熟悉西南么?”我闻言走到他身前跪下:“皇上,臣妾的兄长已经有了西北守军的兵权,不宜在增长了。更何况朝廷也需要扶植新的将领以备不时之需。”他点点头扶我起来,眼里已经是笑意满满了。孟翰之就是丽妃的父亲,如此我就是把一旦得胜可得的荣耀推到了她头上,这样也好,柳妃临盆后自然就要近位份成为四妃,那么只要西南边犯顺利解决,丽妃也能由此得到奖赏,自然也是可以近位份的。我要做的就是保持着这后宫的平衡。 第二天平叛西南的将领确定了,如我所建议的,主将为孟翰之,副将为之前裕王手下一名得力干将。一时丽妃的势头起了些,丽妃不知从哪里得知是我给皇上的建议,还特地的向我道谢。她是性子直爽爱恨分明之人,似乎要站在我的一方。可是她哪里知道,我推荐她的父亲是有自己的打算。不过在这后宫中,少一个敌对还是好的。 夜晚沈羲遥来了,我正借着灯描着时新的绣花样子,是早先惠菊从女工坊拿来的。他站在我身后看了很久,我描完最后一笔抬头一笑:“臣妾听说皇上翻了丽妃的牌子,没有想到皇上会过来。”他冲我直爽的一笑:“丽妃一会会被送去雨露殿,朕想过来看看你。”我羞涩的笑着,心里却没有了以前听到时的感觉。他拿过我描的指看了看,点着头,我看见门外张德海探头探脑的样子,知道时间差不多了,起身笑到:“皇上,您该过去了呢。”他依依的看着我放下手中的纸,走到门边 突然回头说到:“后日晌午朕要设家宴,朕的长兄魏王从苏杭归来了。”我点点头:“臣妾知道了,皇上就交给我吧。”他又说到:“交给你朕才放心。”临出门又转头看我,我报以甜笑,他说到:“明日起朕让羲贺进宫调养,早朝后你随朕去海晏堂探望他,也全了家礼。”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瞬间的忡怔后深深的福身下去:“是,臣妾恭送皇上。” 第1卷 第 1 卷 第四十一章 夜晚的风一下下敲打在雕花窗棱上,我辗转难眠,锦被光滑冰凉,稍一翻身便滑落到一旁,一天的心计算计自己感到很累了,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自己,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讨厌自己的作为,可是我知道,我还要继续下去,如果我想在这深宫中自保,甚至于保护我的家族。有泪静静的滑过面颊,今夜的他重新回来了这皇宫,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是否会有不同的心境。 想到他,心里不由一凛,像有人用手轻轻的捏着心房上最柔软的地方,即使是轻轻的,也感到一阵阵难以忍受的疼痛。呼吸憋涩起来,感到夜凉薄的空气,我抓过绣枕将脸深深埋进去,四周黑暗下来,我终于睡着了。 惠菊一早便来唤我,服侍我穿上繁复秀丽端庄的衣衫,再一次带上那些金光耀目的璀璨的珠宝,我只定定的看着镜中那个我越来越不熟悉的身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扶着惠菊的手走到了正殿。已有一群妍丽的女子在那里守侯,我堆上温和的笑接受着请安,目光早已空洞起来,透过半开的鸾凤殿的大门,我看见外面的天空浓云密布,铅灰色的天空沉重得压抑下来,我有些喘不过气,兀自拿起手上的绢帕轻按住唇边。低下的那些妃嫔们在说着什么,鸾凤殿里一直回荡着轻盈的声音,可是在此时听来却感到异常的烦闷。我凝神看着自己护甲上镶嵌的一颗猫眼,微一动就有一道莹绿的光闪过,突然周围安静下来,那么静,以至外面突然刮起的大风的呼啸声那么清晰,我突然就回过神来,底下坐的那些妃子们都看着我,似在等待什么。我看向一旁的惠菊,她轻俯下身小声的对我说:“小主们在说柳妃娘娘即将临盆的事呢。”我点点头,惠菊继续小声的说到:“刚才谢昭容问娘娘到时是否坐镇昭阳宫。”我笑起来,看着下手一个浅紫衣裙容貌秀丽的女子:“柳妃这是我大羲的第一个皇嗣,说什么我也是会去的。”脸上的笑越发温和起来:“等谢昭容或者你们谁将来有了龙脉,本宫都会坐镇的。所以,”我眼睛微弯:“各位妹妹还要多为我大羲诞育皇嗣啊。”下面的女子们忙福身谢恩,一时眼底明光闪耀,金光璀璨。我稍闭眼,浮上笑。众嫔妃又说笑了阵,见我面露疲态聪明的纷纷告退,待最后一个娟丽的身影消失在坤宁宫门外,我扶着惠菊的手慢慢起身回到了东暖阁。 外面的天色越发的阴沉起来,铅色的浓云密密的压下来,空气里是令人窒息的沉重,走进东暖阁惠菊奉上茶,我坐到桌边端起品了一口,人僵在那里。“这茶,”我的语气平和,可是 内心起伏不定:“这茶是哪里来的?”惠菊端上时新的瓜果,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如往日般随口说到:“先前去给月美人送贺礼,月美人告诉奴婢的,说是她的房中有娘娘喜欢的上等茶叶,让我好生收着,今日就泡来了。”我点点头:“是好茶,你要好生收着,轻易不要泡来。”惠菊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没有在意她的目光拿起茶杯再品了一口淡淡的说到:“今日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坐会儿。”说罢再不看她,只慢慢的饮着杯中清香的茶,可是不知为何进到口中我却感到苦涩。 惠菊出去了,我走到镜前看着镜中那个华丽妖娆的女子,她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如幽兰般的女子了,她已经变成了一朵富丽的牡丹,一朵众人皆羡我独悲的牡丹。我一伸手就掀掉了自己头上那些沉重的首饰,一头光滑的秀发披散下来,“咣铛”一声,那些精致的首饰掉落在地,一颗珠子在地上滴溜溜的滚动着,我看了它好半天,缓缓的俯身将它捡起,那是一粒小小的珍珠,握在手中的刹那我回过神,没有时间在这里感伤,下朝的时间就要到了。我连忙脱下了之前身上华丽繁复的衣衫裙钗,换上了一件水蓝色绣白莲花的裥裙,一枝累丝孔雀簪,雀首垂下一串碧蓝的宝石。镜中人明丽高贵,可是脸上却依旧有着一份清雅。我看着雕花铜镜中那个不一样的自己兀自笑了,这个是他熟悉的,也是我熟悉的凌雪薇。 海晏堂建在离御花园不远的地方,是先皇建与全贵妃有孕休养之所,沈羲遥即位后便将这里赐给了裕王做宫中居所,即使裕王早已开衙建府。这里宁静安和,周围是浅水柔花,看不到宫中飞檐的一角,也没有那深红的宫墙时时告诫着,这里,充满了血的气息。 我跟在沈羲遥的身后,他一直轻轻拉着我的手,他的手温暖宽厚,可是我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却丝毫没有感到温暖,我的心中紧张无比,可是脸上还要装做什么都没有的神情,微笑着听他跟我说话。走过一段香花满径的路,一转弯就看见了海晏堂,外表看起来这里朴实无华,但是却透着无尽的闲适,即使知道自己身处深宫,我还是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仿佛还是那个在闺阁中自在的凌家小姐,那个无忧无虑的快乐的女子。可是也就只有那么短短的一刹那。 海晏堂内的装饰摆设也透着朴实,可是却都是精细的玩意,许是裕王住进来的原因,这里也看不到丝毫的女人的留存,到处都是男子平易温和的气息。有侍女站在四处,当我随沈羲遥走进的时候纷纷跪了下来,沈羲遥只一挥手,就匆匆的走进了一间内室, 我却迈不开步子了,因为我知道,他就在那里。 可是还是走了过去,他半靠在床上,沈羲遥早已免了他行礼的规矩,可是在看到我走进的时候,他却挣扎着起身半弯了腰:“小王参见皇后娘娘。”他的脸色是那么的苍白,我分明看见他唇角细微的抽动和他额上细密的汗珠。我心痛到了无法言语,可是沈羲遥看着我,他不知道之前那些我和裕王的交集,他只以为这是裕王全家礼的表现。我只有带着温和的笑走到他的床边,用那么陌生的口气说到:“王爷为了国家受此重伤,本宫在此替大羲的子民谢过了。”说完微微福着身,不由想起初次我单独遇见他的情景,那时我告诉他自己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他那时爽朗的笑回荡在耳边,我的眼角有些湿润,早已物是人非了。他勉强笑着:“皇后娘娘过奖了,这是羲贺应该做的。”就这样说了很久的话,其实一直都是沈羲遥在说,我偶问上几句关于裕王如今伤势的话,嘱咐着裕王好生的休养,一切都那么正常,仿佛我们就真的是第一次见,我尽一个做嫂子的责任而已。“王爷一定要好好的养病才是,御医开的药如何,可有效果?”“药一定要让手巧心细的宫女煎来,王爷这里的侍女可还够用,本宫再派些人来吧。”……就这样说着郝无意义的话,夹杂在沈羲遥的关心中。外面的天传来低沉的隆隆做响的声音,一场大雨即将来临。张德海走到沈羲遥的身边小声说着什么,我看到他的目光一转,脸色微露喜悦,轻轻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我也跟着起身,羲贺的眼神中有一抹不舍和悲伤,我知道自己亦是。“魏王今日已入京了。”沈羲遥说着:“朕和他可有三年未见了。”羲贺也笑起来:“去岁我倒是见过大哥一回。没有什么变化。”沈羲遥点点头:“他一直都是那样子。朕已下令明日赐宴,不过就是家宴,你身体可还行?”羲贺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就转过眼去含笑看着沈羲遥:“可以的皇兄不必担忧。”沈羲遥点着头:“你好生的休养,朕走了。”他一回身却一下撞在刚刚端药低头进来的侍女身上。“砰”的一声,那紫砂的药碗摔在地上,黑色的药汁洒了满地,他的身上也都是散发着浓重的苦味的药汁。那侍女吓得跪在地上,沈羲遥没有说话立刻就有侍卫将那女子拖了出去,我站在他身边拿出绢帕仔细的为他擦着,余光处就看见羲贺哀伤的目光紧紧的落在我的身上,手不由慢了下来。沈羲遥抓住我的手说:“不擦了,朕回去换件。”说完看了看脚下一群忙碌的收拾的奴才,黑苦的药汁被迅速的擦去,我看见他皱皱眉:“这药……”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突突”跳着,带着一 丝的期盼和紧张,但是大多都是温柔得体的笑着说到:“这药可是要按时用的,如今洒了,这些丫头做事不力,臣妾担忧这药煎的火候。”沈羲遥看着我,他的目光明亮:“朕也是担忧这个。”我轻轻的福身半跪下:“若皇上相信臣妾,臣妾愿为裕王亲熬一次药,以带我大羲百姓感谢王爷的功劳。”沈羲遥看了我好久好久,我担忧得不敢抬头,自己这话,似有些过了,他不会起疑吧。可是他后面的话让我放下心来:“也好,那就委屈你一次了。”我心里感到巨大的欣喜,强按住笑说到:“臣妾遵命。” 第1卷 第 1 卷 第四十二章 看着那金黄的龙袍一摆尾,带着大批的侍从离开,我站起身,回头看羲贺时他的脸上充满了犹豫和喜悦,我招手唤来海晏堂里的侍女:“这药方在哪?可有已经准备好的?”那侍女恭着身:“回皇后娘娘,配好的药是有的,那边已经在煎了。”我低着头不去看他只轻轻的说:“已经煎上了?本宫去看看。”说着要走,他咳了几声,我看了看外面狂风大作的天,笑着回身:“王爷请稍等,本宫去看看。”我看见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疲惫,我咬咬牙走了出去。 这海晏堂里的侍女,都是这皇宫里选出来的,更何况如今他病了,那么作为他的兄长,沈羲遥派来了他身边的几个侍从,更不消说之前在这里的宫女太监的来历了。我不敢贸然的做什么,一旦被皇帝知道我和他之前的交集,那么,受牵连的人,就不只是我一个了。 在煎药的房间中我站在一只药罐前,文火细细的熬着,连绵不断的袅袅的白烟在我上方盘旋不去,我盯着那白烟,看着它升腾成万千的形态,飘渺中我就看见了那池碧波,那丛荷花,他的笑就依稀在那里闪现,那么温暖,我的眼泪就在不知不觉中掉了下来。天真闷,我有些喘不了气了,雨怎么还不下下来呢,我回头看了一眼那门外一片天,一个身影就出现在眼前。他穿着薄薄的月白衫子,只是在休息时的衣着外面披了一件褂子,他的身影不若我上一次见他是那样伟岸,他消瘦了许多,之前温润的脸庞如今尽是不健康的苍白,他一手抓着门边,一双眼睛就直直的看着我,我定在那里,看着他的模样,心酸不已。身后煎药的白烟就这样拢在我们中间,好象隔了一层轻柔的纱,目光不真切起来。我知道,这不是纱,是一条永远无法穿越的星河。我闭上了眼睛,有冰凉的东西滑落,我转身,药已经煎好了,再回身,那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我叹了口气,这里的丫鬟不知去向,想来是被他支开了,可是我竟没有发现,许是之前太入神。擦了擦眼角,惠菊就在此时进来了。我指指已经好了的药:“你端去给王爷吧。”惠菊仔细的看了看我:“娘娘,您怎么了?”我抬头:“什么?怎么了?”惠菊摇着头:“娘娘的脸色不好。”我顿了顿:“天太闷了,这里通风似也不好呢,没有什么的。王爷那里怎么样了?”惠菊将手上药罐里黑苦的药汁倒进一只青瓷莲花缠枝碗中,没有抬头说到:“王爷刚刚突然不好起来,众人都过去了,娘娘这里的想来也去了吧。”我心提到嗓子眼,他出什么事了,那自己之前看到的,是幻影么?惠菊将药碗放进托盘里笑着说:“可是不久王爷就好起 来,先是说屋子里都是药味,就让那些侍女去采些嫩枝来,又说天气闷热,那些太监就急忙去内务府抬新的冰块来,后来就剩我们几个,他又说坐的乏了让我们下去。奴婢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就过来看看。”我点点头,心里却笑起来,他这样做,可是违了他一向平易无求的性格了。那么,之前我看到的,不是我的幻觉,是他,真的是他。心里升腾起一阵巨大的欢喜,同时却也是深深的担忧,他的身体状况,可以下床来走动么。想到这里,连忙唤了惠菊端药过去。 他躺在床上,看起来似乎是睡着了,神情平和,有浅浅的笑意,可是他的眼皮一跳一跳的,呼吸似也不自然,我知道他没有睡着,再看旁边,和田白玉错金花瓶中已经插上了新的松柏和一些蔷薇花,一旁也摆好了新来的冰雕散着徐徐的白气,呼吸清凉起来,带着微微的高远的香气。我走进的时候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众侍从皆以为我是不想打扰他休息,可是惠菊手上的药还散着热气,这药是要趁热喝下方能见效的。我走到他的床边,他的呼吸明显有些急促,他知道我就在他的身边。我看着他微微有些泛红的脸,他心中应该是有我的吧,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我吹了吹滚烫的药,心一狠交给旁边的这里的侍女:“等一会药温了唤王爷起来用。”那侍女点着头接过,我起身要走,刚到门口就听一声巨响,一道闪光出现在天边,大雨就顷刻间砸落下来。我止住了脚,身后传来声音:“雨这么大,皇后娘娘还是稍等片刻再走吧。”回头,他已歪靠在墨蓝蚕丝枕上,一双眼睛尽是笑意,口气却是恭敬而陌生的。我抓着门框的手紧了紧,带着客气的笑转身,那水蓝裥裙百摺的裙角划出一个美丽的圆轻轻贴在了身上,我微低头说到:“那本宫就再叨扰王爷一阵了。” 他半靠着我坐在他不远的窗边,看着侍女将药端他,他皱着眉一饮而尽。那药极苦,他的脸微微苦起来,我强忍着笑意,转头去看那窗外细密的雨点打在小池塘中泛起的涟漪。不觉悲凉,只觉得如果我在进宫前遇到他多好,那么这皇宫中就少了一个默默寡欢的皇后,即使不愿也不得不投身深宫中血腥黑暗的争斗,即使不爱也不得不对另一个男人展露虚假的欢颜。而这世上就多了一对神仙伴侣,品萧论诗,游弋山水之间,举案齐眉,两情相依。想着想着,嘴角有一丝如流云般的浅笑,眼角却酸涩起来。“药苦,可备了蜂蜜水么?”我看似随意的拨弄了下额前的碎发,手背却轻轻的从眼前拭去。“有的,奴婢这就去拿来。”先前递药给他的那个女子说到,我皱皱眉:“如今去拿可是晚了。 ”目光冷冷的落在那女子身上,她脸色变了变,低头不语。“罢了,以后可是要注意的。若是被皇上知道,可就不会是这样了。”我语气严肃的说着,那女子点点头:“奴婢知道了。”说完起身出了去,我看着她与其他侍女大不相同的浅橘色裙褂和头上略贵重的首饰,心里有些疑问,可是他的轻咳声唤回了我的注意,回头,他正目光炯炯的凝视着我,看见我看他笑起来,他偏头看了看窗外,眼睛一亮,孩子似的欢快的说到:“雨停了。”我回头,夏日里雨来的急也去的快,在半开的窗子外面,一缕明媚耀眼的金光洒下,水面上波光点点,似碎金洒入般。空气也清新起来,不再感到闷热难耐。“是啊,雨停了,本宫……”我话没有说完,就看见他起身,一旁的侍女忙将一边月白的衣服披在他身上,他带着虚弱的笑说:“屋里实在是闷极了,想出去走走,顺便送送……”他哽了下用极小的声音说到:“顺便送送皇嫂。”我神色一凛,悲凉起来,可是却笑着看着他:“王爷身体不适就免去了吧。”他固执的摇着头:“本王正好想出去透透气,不知皇后是否愿意允小王一送。”我咬着下唇:“当然。” 我和他并肩走在一条花香满径的小路上,侍从们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我只看着那路边争奇斗艳的繁花,雨后的空气里有种清甜的气味,令人心旷神怡。一抬头,一道彩虹就飞架在天际边,我不由拍起手来:“彩虹!”说完自己就后悔了,这是多么没有规矩的举动。他却宠溺的笑着看着我,有微风将我们的衣衫吹起,我身上浅蓝的饰带轻轻打在他前摆的袍角上,时而与那垂下的玉佩的绶带缠绕一下,心也就随着那一下摇荡不已。“刚才失礼了,王爷见笑了。”我说着,之前那声音太大,后面的侍从怕是都听到了,只有这样掩饰,他摇着头看着我一本正经的表情轻声说到:“只这一刻,忘记我们是谁,好么?”他的目光看着池中荷上停落的蜻蜓,那柔软透明的翅膀在阳光下反着碧色的光,我顺着他的目光,那蜻蜓振了下翅飞走了。有蝴蝶在身边轻盈的飞着,我点了点头。就这样默默的走了许久,看着同样的景色,我们的步履从容脸上都带着浅浅却快乐的笑,什么都没有说,却仿佛说了很多。 “那荷包,我没有丢。”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我不解的抬头看他,他只笑笑不再说什么了。我心里越发狐疑起来,猛得就想起之前沈羲遥的话,难道……我抬头看他,眼中是难以置信和哀伤:“难道,难道你回去,就是为了它?”我的声音哽咽起来,他没有看我,只凝视着远处蓝天上一丝流云,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心仿被人重重的捏了一把,痛到难以呼吸,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睁开时已是满眼泪水,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不值得。”我轻轻的说到。他嘴角一个悲凉的笑:“不,如今,它是我最重要的东西了。”说着手不由的伸进了袖中,可是半晌却还是空手出了来,他的拳头握了握又松开一下子就回头深深的看进我的眼睛:“可是如今,我真的希望自己永远的留在那里,留在我找到它的那个夜晚,那时天上的星真明亮,就好似那个人的眼睛,我愿意永远看着它们而不知道她是谁。做着我的美梦。永不醒来。”他停了停又说到:“在战场上,我从来什么都不怕,了不起是一条命,也是为了这如画江山,可是这次我怕,怕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即使在突然遇到敌军时我也告诉自己要回来,一定要完成我对她的誓言。”他的口气那么哀伤悲戚,我的心也一下下抽动,整个人似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羲贺,我……”再多的我什么也说不出口,声音呜咽起来,他轻声说着:“什么都不要说,只要我看到你好,我也就好了。”他说完停住了脚步,我抬头,已经到了海晏堂地界的尽头,接连的就是御花园。“皇后娘娘,”他看着后面走上来的侍从说到:“小王就送您到这里了。”说着他微弯下身,我竭力的忍着内心的伤,虚扶一把:“王爷还请好生休养。” 第1卷 第 1 卷 第四十三章 是夜,沈羲遥处理前朝之事彻夜待在御书房,我推说今日吹了风有些头痛,他嘱了御医来瞧我,许是我的脸色苍白,精神不济,御医真的开了方子要我早早休息。沈羲遥陪着我说话直到亥时看着我睡下才离去,特意吩咐了明日的六宫请安暂缓,但是依旧嘱咐我明日晌午的家宴要去。 看着他离去,坤宁宫里熄了大半的灯火,今夜是惠菊当值,因着沈羲遥之前交代过的不许任何人扰了我的睡眠,故惠菊守在寝殿的外间,一盏孤灯昏黄的点在我床边的烛架上,平日里这里是插着十二根长烛,今夜只留一支。我掀开轻纱床幔的一角,就那样定定的看着那流泪的红烛,心头的痛再忍不住,躺回床上拉过被角轻轻咬在嘴里,同时还有自己一根手指。哭到伤心处用力大了些,指间一阵疼痛,可是却比不上心中的伤。我难过他的痴情,难过自己不够坚决的心,难过自己不得不背负的责任,难过自己已经成了皇帝的女人,也难过自己真正的拥有了这后印,却失去了全部。胸口憋闷起来,有些无法呼吸,我大口喘着气,眼睛睁得很大很大,那柔和的烛光也刺痛了它,却不愿闭眼,第一次那么害怕黑暗,好象一闭眼,自己就掉进了万丈深渊。 清晨就醒了来,轻手轻脚的到铜镜前一照,自己被吓了一跳。镜中人眼窝深陷眼圈浮肿,眼睛里红红的布满了血丝,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揉揉依旧酸涩的眼睛,我看了看微亮的天又走回床上躺下,头很疼,是真的疼,好象要裂开般,想闭眼却闭不上。好容易又睡了一会,却全是梦境,是他悲凉的眼看着我,苍白的唇说着什么,我却听不见,只能看着他哀伤的脸叹息。我辗转在床上,有人轻轻的推我“娘娘,娘娘。”是惠菊的声音。我睁开眼,惠菊紧张的看着我:“娘娘怎么了?”我摇摇头,眼皮沉重起来:“今日的晨昏定省免了,我再睡一会,皇上若是来了你进来唤我。”说罢不等惠菊回话自己就翻了个身睡去。 已时起身,半靠在床上的绣花大枕上,惠菊端了药进来喂我,是提神愈风的药,苦中带着微微的甜,我喝了几口,不若清晨那般的难受,看着惠菊问到:“我的脸色如何?”惠菊瞅了瞅我答到:“娘娘的脸色有些苍白呢,不过比起早上要好多了。”我点点头:“晌午有家宴,你与我挑件衣服和首饰。”说完扶了惠菊的手正要下床,门被推开了,沈羲遥一脸关切的走了进来,按住要起身的我拉着我的手问到:“听闻你今日不太好,可还难受的紧?太医昨日开的方子没有用么?”我笑笑说:“昨日吹了风,晚上外面树上一直有只蝉在叫, 臣妾没有睡好,今日才贪睡了一个时辰。”我笑得很淡,他听完皱着眉仔细的看了看我:“今日的家宴推到夜里了,你好生的休养休养。”我心里泛起一阵酸酸的感觉:“推迟不要紧么?魏王会不会……”他摇摇头:“魏王那没有什么,你休息休息,正好羲贺也多休息下,晚上才好一同赴宴。”我点点头,尽量装出不在意的口气说到:“昨日臣妾走时王爷精神好了点。已经嘱咐过那些煎药的侍女了。”他笑起来:“那煎药的活如今都让朕赏给他的那个侍寝做了。”我心沉了下,我竟忘了他其实是有一个算做侧室的女人的,心里有些小小的不快,可是,我凭什么不快呢。自己浮上一个凄凉的笑容,好在沈羲遥回头问惠菊我用的药的情况才没有看见,而在他回头的瞬间我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神态。“朕要去御书房了,几个大臣在那里等着有事要奏。”我正欲下床恭送他,他却一个手势告诉我不用:“好好休息,朕一会回来。”我点着头目送他出去,自己就起身来。 今夜的晚宴虽说是家宴,可是却是我作为皇后第一次出席的宴会,它对我并不重要,可是,在宴会上我可以见到他,这样就好了。挑了许久终于是选定了一件玫红色绣海棠的锦衣,这件衣服样式简单胜在颜色上,那红不浓烈也不暗淡,只是让人感觉有春风拂面的温暖感觉,但是却也能显现出皇后应有的端庄。梳迎春髻,一根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彰显自己的身份,可是却不过分的华贵,再戴一枚点翠凤形银簪,脑后是白玉扇形梳,垂下短短的一排金流苏,转头间有璀璨的金光闪闪。今夜我要做的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后,而是一个温柔得体的妻子,因此不宜太隆重,只是恰到好处的显现尊贵就好。最后在鬓间插上一朵新摘的大红山茶,镜中人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娇柔温婉,高贵翩然。我提起裙摆,脚上是一双软缎绣花的玉鞋,鞋尖一朵堂皇的牡丹开起香瓣万千,中间一点金黄最是耀眼。我将裙幅放下,遮住了那妖娆的花,略施粉黛将自己脸上的疲倦遮盖,只是口脂仔细的选了一抹鲜艳的水红,配上我如皎洁月光的面,第一次感到自己可以如此的娇媚却依旧气质如兰。我朝自己笑了笑,古人云“女为悦己者容”,自己今夜,是为谁而扮呢? 沈羲遥直到傍晚时分才来到坤宁宫,他的打扮也十分的随意,只一件秋香色便袍,纹着团龙圈圈,戴闲暇时用的白玉冠,剑眉星目俊朗至极。进了门看见我坐在妆台前举着螺子黛无从下手,笑着上前拿过,仔细的画了一个柳叶眉,他的手法生疏,想是没有为谁画过几次吧。我握住了他的手嗔笑到:“皇 上画的,还不如臣妾呢。”他脸色一讪笑起来:“敢如此与朕说话的,你还是头一个。”我从镜中看他,他只是笑着,并没有动气,我没有回头只是凑到镜前细细的描绘,他就站在我身后静静的看起来。 画了很久,其实是不想去看他,怕看到他,就想起另一张和他相似的脸。我知道他对我的好,可是自在坤宁宫见到他,他就不再是那个与我相遇在幽然亭,赐我蓬岛遥台的那个男子,那个人没有帝王的戾气,也没有一个皇帝高高在上不可仰望的气势。我知道,在坤宁宫见到我后,他心中的那个仙子就不再是仙子了,不管他如何的去回避,可是他永远也忘不了我是凌雪薇,是凌家的女儿。而我,也不得不被这个身份牵绊,失去了自己。 “皇上,时辰快到了,请皇上皇后移驾胧烟阁。”张德海走了进来,小心的说着,我搁下手中的眉笔莞尔一笑:“皇上,臣妾准备好了。” 胧烟阁飞架在水上,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平台用来演奏歌舞,整个胧烟阁均用雪花岩筑成,茫茫的雪白一片,三面环水,有微风从湖上轻拂而过,吹得人整个酥酥的,举动都轻柔起来。我就伴着沈羲遥高居上首,下面依次坐着向我们行过礼的魏王沈羲业,旁边是魏王妃,一个娇小可人的江南女子,据说是魏王在江南游历遇到的一个礼乐的世家女子,精通各种乐器,与最喜音律的魏王正好琴瑟和鸣。魏王身资挺拔,面目不如沈羲遥的高贵威严,也不如沈羲贺那般飘逸如仙,倒也是棱角分明,目光炯炯,气质上多了些江南文士的优柔。他是先帝长子,可惜其母出身微贱自身的天资也远不如自己之后的兄弟,性格却是不争,厌烦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只醉心于音律常常走访名师。这样也好,其实这是最好的自保的方法,作为皇子一生衣食无忧,比起那些一味争权夺势最后却竹篮打水的人来说,他无疑是聪明的。魏王之后是几位皇叔,都是朝堂上的老人了,有些与父亲的私交甚好,可是手中几乎没有什么权力。魏王对面的桌子一直空着,可是我知道,那是他的位置。待我和沈羲遥坐定,裕王还迟迟未到,沈羲遥表面上却和魏王说笑着听魏王说着他在江南的见闻,可是他的眉头微颦担忧之色隐约显现其上。我心中更是焦急,裕王是守礼之人,如若不是有困难,是不会晚到让一干人等他的。我看见沈羲遥对张德海使了个眼色,张德海立刻悄声退下,不一会就有守门太监高声喊到:“裕王殿下到。”抬头,满室耀目的烛光中他由两个侍女轻扶着走进,脸上是温润的笑,一如我熟知般,穿的也很简单,仔细一看我差点掉下 泪来,那是我和他初遇时他的装束,只是头上的发冠换成了稍正式些的青玉冠,闪着柔和的光。沈羲遥起身去迎,我自然跟在后面,众人扶着他走到桌前坐下,他却又站起身来,恭敬的朝我们一拜:“参见皇上,皇后。”沈羲遥脸上闪过一抹疑惑说到:“平日里都准了你私下不用行大礼的,这家宴上怎么就拘谨起来了。”羲贺微笑着不语,慢慢的坐下,一双眼睛就从我脸上轻轻的扫过。我低了头看着衣服上细致的海棠花样,侧过脸笑着对沈羲遥说:“既然裕王已到,晚宴就可开始了皇上。”沈羲遥一点头,我轻拍拍手,悠扬大气的乐曲就回荡在胧烟阁里,飘荡在平静的水面上。 第1卷 第 1 卷 第四十四章 他带着一丝看不出意味的笑坐在那里,看着大堂正中那胡姬曼妙的舞姿,那石榴红的裙摆在飞速的旋转中在雪白的地面上绽开一朵妖娆的花,他的目光那么专注,可是我却从中看出了空洞。夜风徐徐的吹着,宫女们依次端上精美的宴席,魏王倒是十分认真的在看,不时和身边的魏王妃说着什么,我余光之处看到沈羲遥懒懒的靠在赤金蟠龙椅背上,酒杯在唇边久久不离,可是他没有喝,只是把玩着。我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他的身上,却正好对上他投来的目光,他微举起酒杯对我做了一个小小的敬酒的姿势,然后仰头喝下,我也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是上好的梨花白,本应甘甜清冽的酒到了口中如毒药般。他不再看我,我也收回了目光,一旁的侍女为我斟满,我举起酒杯笑着对身边的沈羲遥说:“皇上,臣妾敬皇上一杯。”沈羲遥诧异且满意的看着我笑了,端起他面前的足金莲花杯朝我微一颔首就喝了下去。我慢慢的喝完了杯中的酒,沈羲遥的目光就落在了我身上,那目光炽烈,可是顷刻间他便将脸转了回去,微笑着问着下面坐的魏王一些在江南的见闻。我独自笑了笑,就看见他的目光又温和的看过来,那目光中有太多太多的情感我不能面对。 “羲贺你可还好?”沈羲遥一双利目猛得就扫了过去,语气却是温和关切的。他笑了笑:“多谢皇兄的关心,臣弟还好。”我勉强带着笑说:“王爷的伤势可要好生的调养呢,皇上这几日都担忧的紧。”他也笑笑,举起酒杯敬与沈羲遥:“皇兄放心,臣弟无碍的。”他说罢一饮而尽,可是脸上就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我担忧得几乎要说出话来,嘱咐他不要过多的饮酒,可是话刚到嘴边身边的沈羲遥就开口了:“你有伤在身,不宜过多的饮酒,还是少喝的好。”沈羲遥的眼睛里满是笑意,羲贺就放下了酒杯,我也将话咽回了肚子。实在难熬,我心中烦闷,心思总是跑到席下那个月白的身影上,看着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虽然他笑着,可是我却感到了那笑的悲凉。魏王和其王妃和乐融融的说笑着,不时敬高坐上首的沈羲遥和我,魏王对其王妃很好,不时的为她夹菜挡酒,我看着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魏王夫妇两人身上,那眼中的是羡慕和无奈。 “羲贺,你也不小了,何时娶个正妃回来呢?”魏王突然的话弄得羲贺脸上一阵发白,我端着酒杯在面前慢慢饮着遮盖自己同样苍白的脸,还好所有人都将注意转到羲贺身上。“羲贺还没有想过。”他尴尬的一笑,慢慢说到。“这京城的女子你就没有一个看上的?”魏王有些喝高了,半倾着身子问到,羲贺摇摇 头:“大哥,羲贺如今不想纳妃,只望身体赶快恢复去保我大羲江山安宁。”魏王撇撇嘴笑到:“你毕竟是个王爷,六弟都有了两个侧妃了,你这个兄长却还没有,怎么说的过去。”羲贺摇着头:“如今真的不想。”声音略低了下去,目光飞快的扫了我一眼。我忙笑着说到:“王爷身系国家安危令人敬佩,本宫敬王爷一杯。”说罢盈盈笑着,他也一笑,那是我在他进来这胧烟阁后看到他第一次露出纯粹的笑,我微垂了眼,心里有喜有悲。喝了杯中酒,为了怕魏王再提此事,我又笑着看着正欲张口的魏王:“魏王爷,本宫也敬你一杯,如今回来京城,可要多留几日,皇上可是很想念你呢。”魏王忙回敬我,我再一拍手,十几个戎装汉子手执佩剑走上堂来,“隆隆”的鼓声响起,有沉稳的男声唱到:“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众人皆观望过去,只有羲贺的目光久久落在了我的身上。一舞终了,我身边的沈羲遥却突然微探了身子缓声对羲贺说:“朕突然想起来,你上次走时不是说回来希望朕赐你一样珍宝么?怎么后来就没再听你说起呢?”我心一沉,“突突”跳个不停,再看他,脸色却依旧如常,朝沈羲遥一笑,可是目光却是看着我的,他答到:“臣弟极爱皇兄的一样宝贝,只是,臣弟知道若是跟皇兄要了就是强人所难了。”“哦?是何物?朕倒真想知道了。”沈羲遥眉毛一挑问到,脸上满是好奇。可是他身边的我却已是浑身大汗,虽明知羲贺不会说,可是还是紧张万分。“臣弟很喜欢皇兄收藏的一把古琴,名叫绿猗。”他淡笑着,目光直直的看向了我,含着狡黠的笑。我一惊,那琴在我处,是我每日必弹的物件。沈羲遥的脸色稍变:“绿猗,胗已将它给了皇后了。”羲贺做出猛然了悟的样子:“那是臣弟冒犯了。臣弟并不知此。”沈羲遥笑着看着我,我心里有一丝甜一丝苦,含笑着说:“既然王爷喜欢,本宫就送与王爷了,好琴还需知音赏,本宫在古琴上没有什么领悟,王爷喜欢这就命人给你送去。”沈羲遥的眼中含着满意的笑微点点头,在他眼里我是一个得体的皇后,可是他不知,羲贺要此琴的原因。 琴被抬来了,裹在大红的绸缎中,他小心的揭开,眼中是赞叹和满足。“多谢皇兄,多谢皇后娘娘。”说罢他坐在了琴前,十指拨转,一曲《流水浮灯》就静静得流淌在月下宁和的胧烟阁里,不过他的弹奏中多了几分大气,闻之峨峨若泰山,洋洋若江河。我轻轻的笑了,一杯一杯的饮起来。不觉已喝下几大杯酒,头晕沉起来,我实在是无法再待下去,我怕我再看他 一眼就会涌出泪来,眼睛已经酸涨得厉害,我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如何,可是我知道我必须离开。再饮下一杯,他的琴声噶然而止,沈羲遥拍起手来,我克制着自己的感觉柔声到:“皇上,看来这琴赠与王爷才真的是物得其主了呢。”沈羲遥点着头,我端起酒杯笑着看着已经回到席上的羲贺:“王爷,本宫再敬你一杯。”说罢不看他便饮下,身子轻飘起来,有些眩晕,我带着醉意的笑看着沈羲遥轻声说着:“皇上,臣妾不胜酒力,有些醉了。”沈羲遥关切的看着我,目光柔和却紧紧相视,我看着他,眼波流转:“皇上,请容臣妾先行告退。”他拉了我的手用力的捏了下,有些疼,可是我依旧带着笑在脸上。他想了想:“也罢,今晨你也感到不适,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我听了他的话起身走到堂下一施礼,便由惠菊等人扶着略带踉跄的退下了。 走过了长长的飞桥,我挣开惠菊的手,脚步已恢复了从容,回头看着那水上一片灯火辉煌,四周是静夜里风吹响的沙沙声,我看着天上一片晶莹的星,那点点银光就渐渐的模糊成一片。举起宽大的袖子拭了拭眼角,那灯火辉煌处有一个我熟悉的身影,即使已经隔了很远,可是我依旧能一眼认出他来。“娘娘今日怎么这么快就醉了?奴婢记得先前有次娘娘不是喝了比今日多的酒么,可是却没有醉意。是昨夜吹了风受了寒还没有好么?奴婢回去再给娘娘煎一幅药吧。”惠菊小声的问着我,我“啊”了一声回神转头看她,眼波突然就从受惊变成温柔,我听见了远远传来的乐曲声,笑了,是乐府新奏起了那曲《流水浮灯》。“惠菊,”我说:“你可听过,酒不醉人人自醉么?”惠菊摇着头,我不语,扶了她的手慢慢向坤宁宫走去,可是我知道,哪里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而是“不如饮待奴先醉,图得不知郎去时”。我先离开,对我,对他,都好吧,那宴席上,他也会展颜一些吧。 这天夜里我借着酒力睡得很熟,朦胧中依稀有人在看我,清晨醒来惠菊告诉我晚宴散了沈羲遥就来了,在我寝殿里待了许久,可是见我睡得正熟就吩咐了几句离开了。“皇上似喝了不少酒呢,在娘娘的床前一直说着什么,只是奴婢在外面没有听清。不过皇上的眼神,好象很是悲伤的。”惠菊跟我说着的时候,我刚刚起身坐在梳妆台前举起一对点珠耳环要呆,听到她的话手一松,耳环“滴溜溜”掉在地上,我呆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他,对我说了什么?他,会有悲伤的表情?手无力的垂下,心乱如麻。 第1卷 第 1 卷 第四十五章 因着答应皓月教她些才艺,我没再多想便让惠菊去唤她到适闲亭,自己也让小禄子和小荣子抬了一把原有的古琴过去,我已在沈羲遥面前说了自己不擅此物,那么正好教给皓月,沈羲遥虽不是很喜欢音律,但是在此方面的造诣却不能小觑。今日的日头很强,即使适闲亭面对着湖水背靠松林,可是阳光照射下来却没有减轻一丝的炎热。低下站着的小禄子和小荣子早已是大汗淋漓,可是又不敢明显的擦拭,我看着日光下闪着耀眼白光的湖面,静静的坐在亭中,那古琴就搁在我手旁的石桌上,虽不如绿猗那般的珍贵,却也是把上好的琴。我随手拨了几个音,再抬头看时惠菊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可是,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我顿时就明白了,怪自己没有想清楚就让惠菊去,如今我们都不再是从前的我们了。对于皓月来说,不管她是否知道是我造成了她成为这个美人,但是她从前那个小姐已经消失了,取而带之的是一个圣宠正隆的六宫之首。我早该想到,从在坤宁宫他说“朕说过朕知道你是谁”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变了。惠菊走上前来:“娘娘,月美人受柳妃娘娘之请去了昭阳宫了。”我点点头,看着惠菊有些愤然的脸色笑着说:“今日真是太热了,我们回去吧。”“娘娘,”惠菊上前一步似要将之前的话讲完,可是我摇摇头:“我不想知道。”我淡淡的说到:“回去吧。”惠菊迟疑了下还是收住了话跟在我身后。我慢慢走着,走到御花园中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一阵娇笑声传来,抬头看去是之前我曾偶遇的那几个女子,还有旁的一些低等的妃子,可是看起来却是那么的快乐。我没有再上前而是转了身:“我们走旁的路回去吧。”说完自己神伤起来。惠菊朝那边看了看:“娘娘,这是回宫最近的路啊。”她不解的看着我,我笑着:“前些日子说要去武陵春色的,就今日去看看吧。” 身上橙黄的绉纱裙随着脚步如烟般在碧绿的草地上流动,鞋间有小小的金铃发出柔柔的声响。我一走进武陵春色的月亮门就看见前方碧蓝的水边两个俊逸的身影面对面坐着在下着一盘棋,旁边是离得稍远的侍从。“玎玲玎玲”我停住脚步,头上七色彩石串珠碰撞在一起,那两人就同时回头,我看见两道明媚的阳光朝我倾洒而来,心底却渐渐寒起来。“参见皇上。”我微低下身子,沈羲遥招招手我便走了过去,羲贺却立即起身告退,这是规矩不得不遵守的规矩。沈羲遥嘱咐他好生休养,便由着他退下了。我看着那天青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牡丹丛后看了看沈羲遥,他面前是一个棋盘,我看一眼过去,那棋盘上正杀得难分高下,可是仔细 看去却发现黑子处于劣势,不过还有机会转圜。“臣妾来的不是时候呢。”我温柔的笑着说,沈羲遥拉我坐到他对面,就是刚才羲贺坐过的地方,还有他的余温。我看着自己面前的黑玉棋盒,里面盛着黑子,棋盘边还落有一颗,我捏起来握在手中,这是他看到我来时放下的,我朝沈羲遥一笑,他有些怔在那里。“皇上,”我说:“既然臣妾打扰了皇上与王爷的棋局,那臣妾就陪皇上下完这局吧。”说完看了看:“如果臣妾没有猜错的话该是臣妾下了。”说罢将手中的棋子落下,沈羲遥眼睛里有道光闪过,饶有兴致的下起来。 我没有赢他,只是按着先前裕王行棋的下法下完了这局,他的棋力不低,可是却是不如沈羲遥的沉稳和深远。一盘终了,张德海上前奉上新到的黄山毛峰,我饮了一口,果然是好茶,香如白兰,味醇回甘。张德海同时收去了棋盘,沈羲遥拥着我坐在水边,有徐徐的风吹来带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暑气,我有些昏昏沉沉起来,斜靠着他竟小憩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眼前还是那碧波万倾的湖水,只是日头西斜,水面上不再是白晃晃的耀眼的光,而是红金点点,天边一抹绯红的云倒映在水面上,天上飞过的鸟和水中游弋的鲤终于相会于湖面的影中,我此时已经在他的怀里,他轻柔的抱着我,我听见他喃喃的声音说到:“你若不是凌家的女儿,该有多好。我该怎么办,怎么办。”那语气中的无奈和哀伤是我从来没有想到会出自他一个帝王之口的。我闭上眼,一阵酸涩。 过了不一会就睁开眼看他,带着一丝羞赧的笑,自己就这样睡着实失体统。“皇上,”我轻轻的唤着眼波迷离的他,他猛低下头,浮上笑。“皇上,臣妾……”我话没有说完,他就俯下身来轻吻了我,接着笑到:“醒了?”说罢拉起我,我“哎呀”了一声,头上的五彩珐琅团花簪就掉了下来,金光一闪,剩下固定发式的簪花也滑落了,一头长发就倾洒下去。我慌乱的用手抓住,他只是笑着看我,一把就抱了起来。 我躺在寝殿的床上,举目看去,我第一次感到这红是多么暧昧的颜色,金线绣的龙凤呈祥花样的朱红被面凌乱的铺在一边,大红鲛纱纬帐里他的吻细密而炽烈,他的身体火热,他的手轻柔的抚摩着我的身体,所过之处我不由的泛起阵阵酥篥,手上抓紧了他坚实的臂膀,他浑身一颤,呼吸急促起来。东暖阁里摆着新送来的冰块,暑气在太阳西沉后渐渐散去,再加上这冰散出的凉气,本是该感到凉爽的,可是,在他粗重的呼吸声中,他身上的汗水一滴滴滴落在我的身上,极目看去是无 边际的红,还有那耀目的金凤,我闭上眼,眩晕……事毕他紧紧的抱我在怀中,用下巴抵着我的头顶轻轻的摩挲着,我一仰头就看见他那双炯炯明目中炽烈的光。 他看了好半天,突然想起什么笑起来,我疑惑的看着他,他一伸手掀起放下的床幔,我惊呼一声,东暖阁里燃满了龙凤花烛,红木圆桌上是精美的菜肴和点心,还有一壶酒,酒杯上缠着红丝线。我愣了一下,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这些,是大婚时才能有的宴席,这是我第二次看到它们。他拉我起来,为我披上一件品红的云丝寝衣,坐在桌前,他亲自在酒杯中斟满了酒,递一只给我,鲜艳的红丝线连着的另一边是他手中同样的羊脂玉杯。我们在满室摇曳的红烛照耀下相视一笑,共同饮尽了杯中上好的女儿红。“你是谁?”他柔声问我,我抬起双眸看着他不回答。他笑了,那么温柔的笑,那么纯粹。“我已经忘记了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是我心中那个仙子,那个落入凡间被我遇到的仙子。”我的笑渐渐消失了,低下头,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一切,都晚了…… 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我别过脸去,脸上的泪水却在烛光的照耀下无处隐藏,他有些慌,我硬生生笑起来:“皇上,臣妾……”他走到我面前抱住我:“朕决定忘记你是凌家的女儿了,不要哭,不要哭,朕以前对不住你。实在是……”他没有说下去,他不知我哭的原因。我就任他抱着,一时间灯影绰绰,飞红漫天,像极了我进宫那日漫天喜庆的红色飘飞。 之后一连近半月夜里他都在我处安歇,而在这段时间里,羲贺的伤慢慢好起来。偶尔我们能相遇在御花园中,也多是有沈羲遥在的。不过看到他好转我的心也就放下了,但还是每日都派小喜子小心的将我悄悄煎好的药送去给他。我圣眷日胜的消息也传到了前朝,听说凌家的势头达到了登峰造极之境,还好父亲和兄长表现得极谦逊,在朝堂上比以前更小心翼翼起来。皇帝也不若之那样与父亲暗里争了。我心宽慰了些。我想,父亲一定是开心的吧。 那日沈羲遥午膳时就来了,没坐多久张德海就来通报羲贺求见。沈羲遥看了看我,我含笑退了下去,禀退身边的侍从在只隔一层锦帘的里道里停了下来。“皇兄,”是羲贺的声音,我从缝隙中看去,他已恢复得差不多了,除了身形还是有些消瘦,精神却大好了。“皇兄,臣弟是来向皇兄告辞的。”他带着笑意说到,我手一紧,手上桑蚕丝的帕子就被揉成一团,指甲嵌进了掌心。“在宫里住的不好么?你的伤势刚刚痊愈,还应多休养才是。”是沈羲 遥的声音。“臣弟已经在此住了太久了。”羲贺说着:“本来皇兄准我在宫中休养已是破例了,如今好得差不多了,回王府也是应该的。”我看着地上泥金的光滑的地面,在透进来的一道窄窄的光线中我看到了自己模糊的身影,手心生疼,他不愿在这皇宫里了,可是,这样也是对他好的吧。我朝自己的影子无奈的笑笑,转身离去,远远的沈羲遥的声音传来,可是我没有理会他说了什么了。只要对羲贺好,怎样都好。 是夜,沈羲遥宿在我这里,刚睡下不久就有宫女焦急的过来传话。“皇上,”那宫女的声音我熟悉,是柳妃身边的绯然。“皇上,柳妃娘娘要临盆了。” 第1卷 第 1 卷 第四十六章 我一下子坐起来,身边的沈羲遥已醒了过来,神色紧张且焦急。我拿过衣服迅速的为他穿上,自己也披了件罩衣紧跟着他往昭阳宫方向而去。有侍卫打着一串宫灯在前方引路,四周一片的黑暗,只能看到前面的他宽阔的背影,还有昏黄的灯光。他的脚步匆匆,我看不见他的脸,他走的很急,夜风将他的墨蓝衣袍吹起飘荡着,宛若暗夜里风的影子。走了没有多久就来到了昭阳宫,才走到门外就看见里面灯火通明,大批的宫女们出出进进很是忙碌,老远我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那么尖锐,我不由打了个寒战,心被揪紧了。沈羲遥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白起来,脚步更加的匆忙。我随着他走到飞絮殿的门口,那喊声越发的凄厉,我看到他脸上的担忧,还有期望。他抬脚就要进去,我伸出了手拦在他的身前。他怒视着我,似要动气了般,我深吸一口气,这是我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的表情,他是很在乎柳妃的,或者说,在乎这个孩子。“皇上,这血房是不吉之地,皇上不能进去。”我大声说着,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根本没有听进去,顺手就推了我一下,但力道却不大,我踉跄了一下抓紧了门框才勉强没有倒下,他神色就慌乱起来,想伸手拉我可是眼睛又看向了那门,犹豫的神色在他脸上闪过,里面又传来一声令人新惊的喊声,柳妃喊着“皇上,皇上,您在哪里啊……”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就将那门推了开。我上前一步就跪在了他面前,挡住了那扇门。我没有抬头,我不敢看他的表情,我知那将是雷霆,“皇上,这是祖宗的规矩……”我稍缓了语调再微微的抬头看他。他没有表情,只是看着那已经开了的门,我觉得手心冰凉:“皇上,臣妾会坐镇昭阳宫,有皇上和上苍的保佑,柳妃一定能顺利生产。”头磕在冰凉的地面上,手心微微发着汗。“啊!”那痛苦的喊声又一次传来,沈羲遥拉我起来,犹豫和决绝在他脸上交替的出现,终于他双手按着我的肩,目光中是信任和坚定:“朕就交给你了。”我点点头,走进了飞絮殿的门。 “用力,用力。”里间里产婆的声音传来,我走了进去,服侍的侍女正要行礼,我喝斥了一声:“都什么时候了,快去做自己的事。”说罢走到床边,柳妃汗流满面,双手紧紧的抓着从床顶上垂下的两根结实的布带,那布带在她苍白的手上挽了几圈,她用力时手上的关节处泛着白色,头发凌乱的散着,被汗水打湿的额发粘在额头上,一双眼睛因用力圆睁着,布满了血丝。“用力。”产婆的声音再一次传来:“用力,快了。”柳妃一抬头看见了我,脸上的神色稍变,她的眼睛里 是恨,是嫉,是不甘,可是还有得意。我没有理会那抹得意,如今是男是女还不清楚,即使是男孩,也无妨的。我半弯着身子对她说:“皇上就在外面等着你的消息呢。柳妃可要再使把力啊。”柳妃喘着粗气,银牙使劲的一咬,身子都半抬了起来。“哇”的一声婴孩的啼哭传来,终于是顺利的生了下来。柳妃此时的力气全部用尽,可是还是强睁着眼,满怀期待的看着产婆。“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产婆跪在床前:“是个小公主。”柳妃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一幅不甘的模样,她的脸色由红转白,长叹一口气,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床上,眼睛紧紧的闭着,却有珍珠般的泪淌下来。她甚至没有看那孩子一眼就睡去。孩子已经被洗好也包裹在了柔软的绸缎中,她甜舔的睡着,她是我大羲彰轩帝的第一个子嗣,是我大羲的公主。我看着她粉嫩的脸庞,心底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想抱她却不知该如何的抱,生怕把她弄坏了。产婆见柳妃闭着眼,以为她是累极了休息,又见我对小公主的喜爱,忙过来教我抱孩子的姿势。我笑着跟着她做着,正要抱过小公主,柳妃突然睁开了眼,她看着我,眼里是激动和愤怒:“不许你抱我的孩子,都是你,都是你……”话没说完她哭起来,我已经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柳妃恶狠狠的看着我:“这下你满意了,我生了个公主,哈哈……”她绝望的笑起来,眼神只扫了那襁褓中的孩子一眼又转到我的身上,她细细的打量着我,嘴角泛起一股令人发颤的笑。我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周围的侍女早已吓得跪了一地,我走上一步,头上的金步摇一晃,一道刺目的光就从柳妃苍白的脸上划过,我看着她,她也不再说话,我手摆了摆,那些宫女退到了纱帘外,我压低了声音对柳妃说到:“本宫才不在乎你生的是男是女,你记住了。”我的口气透着寒意,我看到柳妃的表情凝固住了,她的脸上是恐慌和不快,我站直了身子用手扶了扶有些滑落的步摇,柔声说到:“上次你在坤宁宫顶撞本宫本宫就不跟你计较了,这次你刚生产完,体力虚弱意识模糊,本宫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不过下次,”声音提高了些:“本宫就不会这么为你想了。”说罢我转身,走了一步又回头浅笑到:“柳如絮,如今的你,已不是当初那个柳妃了。”我莞尔一笑,留下呆若木鸡的她一人躺在床上。那柔绿的锦被衬得她面如土色,不复之前的娇美明丽。 我抱着那孩子走到门外,夜风吹起,夹杂着昭阳宫里鲜花的香气徐徐袭来,已经不是冰冷的气息,而是夹杂着暖意。沈羲遥坐在正殿里,一手支着头,没有点灯,我长长的影子就投在光 滑的地面上,借着明亮的月色,我看到了他的脸上的疲惫。无声的走到他面前,身后的宫女点燃了烛火,正殿里顿时明亮如昼,我带着微笑轻轻的跪下:“皇上,”柔声说到:“恭喜皇上,柳妃生下了一名小公主。母女均安。如今柳妃已睡去了,皇上放心。”他的脸明亮起来,眼里都是笑意,这是他初为人父,虽说他更希望的是一个皇子,但是激动和兴奋是一定的。他快步的走到我身边,接过孩子抱在怀中,我看着他笨拙的姿势笑起来,他也抬头朝我“呵呵”一笑,一刹那间我突然觉得有种陌生的温暖,稍纵即逝,我抓不住。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充满了温柔的目光,他摇着头笑着,嘴角上扬。我伸手拉了拉孩子身上的小被子,青葱的手指在他眼前一晃,他看着那孩子,好似无意的说到:“为朕生一个皇子,好么?”没有回答,只是笑着,从他手上接过孩子抱在怀中,轻轻的摇晃哄着那孩子,然后温柔的说到:“皇上,为小公主取个名字吧。”他看着小公主,孩子醒了,没有哭,一双大眼睛望着他,又不时的看看我,“咯咯”笑起来,转头向门外看去,我和沈羲遥也看向外去,一轮皓月当空,皎洁的洒下柔光满眼。沈羲遥说:“就叫玲珑吧。”我看着他,心知是那句“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不由的也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我低下头逗着怀里的玲珑:“皇上,明日还要早朝,皇上早些回去安置了吧。这里就交给臣妾了。”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满是温存:“你也不要过分操劳了。”我柔婉一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昭阳殿外,长呼了一口气,安排起小公主的事宜来。 之后的几日沈羲遥下了朝就来到坤宁宫,我正和玲珑的乳母抱着她逗她玩。柳妃因产后虚弱一直未起,再加上坐月子不能下床,玲珑就先在我的坤宁宫住下了。一时间坤宁宫里多了许多的宫女和嫫嫫,好生热闹。柳妃心中是不愿这样的,可是我是皇后,沈羲遥也要我先带着玲珑,待柳妃月子坐完身体恢复再将玲珑送回去。因此沈羲遥总是先来我这里看玲珑,在国事不多的时候再去昭阳宫探望柳妃。我很疼玲珑,她虽长得很像柳妃,可是不妨碍我喜欢她。 一日晌午坐在窗前绣一个小小的肚兜,用浅粉的线在淡蓝的绢上绣着飞扬的花,玲珑就在我身边的摇篮里,乳母在一旁轻哄着她入睡,因着天气炎热,但孩子不能见凉,坤宁宫里的冰雕都改成了小小的,离玲珑很近的地方都没有摆,我一针一线细细绣着,午后的阳光照进西暖阁变的温和,我不时的停下看看身边的玲珑,不由的就笑了。 “娘娘,”张德 海走了进来,我没有停下手上的针线,这几日张德海常过来,有时沈羲遥要会见大臣就让他给我递个话,我也没有抬头懒懒的说到:“怎么了?”“回娘娘的话,皇上请娘娘带小公主到烟波亭去,他在那里等您。”张德海说到,我一震,烟波亭。可是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表情:“知道了。”装做不在意的又问了一句:“皇上怎么去了烟波亭了。”“皇上和裕王爷在烟波亭里下棋呢,想让裕王爷见见小公主。”我点点头,心里却无端的乱起来。 第1卷 第 1 卷 第四十七章 湖绿的罗裙有长长的后摆,迤俪的拖在我的身后,上面浅紫的藤花点点,交织成一只巨大的葵花图案,头发全部盘在脑后,只在鬓前边簪一朵淡紫的花,看起来清爽幽雅,好似御花园中烟波亭周围开满的紫藤。乳母抱着玲珑跟在我身后,她的身后是大批的侍从,绕一个弯,烟波亭就在眼前,那白的羽纱还在,依旧是被风吹得轻飘飘在空中,湖上的风很清凉,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光就看到了在亭中坐着的那个青玉色的身影,再看看自己身上的湖绿衣衫,脸上不由就泛起了满足的笑容。 沈羲遥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亭外的我,他愣了半晌就笑着示意我进去,他的笑容比这盛夏午后的阳光还要灿烂,我也朝他莞尔一笑,目光扫过那个青玉色的身影,他没有回头看我,可是我却从他微微抽动的背看到他的忍耐,心里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连忙回头抱过玲珑上前,乳母和侍从退在一旁,我走进亭中,棋盘上的一局正好结束,看出来是沈羲遥的白子赢了,羲贺在低头收拾着棋子,直到我的影子遮住了他身前的阳光,他才抬头,我从他平静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到,心中不免有些戚戚。他站起身向我行礼,我惊讶的发现他佩带的玉佩的绶带竟是浅浅的紫色,心里的戚戚消失,变成一阵温暖。他微低着头:“小王参见皇后娘娘。”他的声音不似之前明亮,带着暗哑,我克制着自己笑到:“王爷不必多礼,快请起。”说罢将玲珑抱到他面前:“这是我大羲第一个公主,玲珑。”他的头更低起来,好象在仔细的看着孩子,伸出手想去逗弄,可是玲珑此刻睡的正甜,他还是缩了回来,抬头却不看我,看着沈羲遥说到:“恭喜皇兄啊,小公主长得真是可爱。不过像柳妃之处多些。”说完笑起来,很轻的笑,沈羲遥也走上前带着初为人父的骄傲说到:“是像如絮多些,将来一定也是个美人。”他也笑起来:“到时朕可就犯难将她嫁与何人好了。”“皇上想的真远,玲珑才多大啊,还没有满月皇上就想到出嫁……”我嗔笑着不经意的回头看着羲贺说到:“王爷你说是么。”他深深的看着我,眼里有喜悦和痛苦,可是却是轻松的说到:“皇兄是想得远了。不过皇兄何必担忧呢,我大羲人才济济,何愁将来小公主找不到好人家?”他看了看沈羲遥目光又落到我的身上:“不过柳妃月子期间,皇后娘娘可要辛苦了。”我摇着头笑到:“怎么是辛苦,这是应该的。何况,”我低下头,手掌轻轻的抚摩过玲珑娇嫩的脸颊:“何况玲珑如此可爱,本宫就怕到时舍不得她回她母妃那里呢。”我的话音刚落,沈羲遥的声音传来:“这有什么怕的,等你 为朕生下皇子,不就不愁了。”他的声音温暖,可是我却寒了脊梁,悄悄的看了一眼羲贺,他面如死灰,苍白至极。一时间刚才的欢声笑语消失得无影无踪,换来一片沉默,空气仿佛凝结起来,那么闷,连风都停了下来。我笑笑正要开口,羲贺却突然说话了:“皇兄,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个……”他踟躇着不再说下去,我心里却恐慌起来。沈羲遥满含深意的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令我惧怕,可是我还是笑着迎上他的目光:“如今臣妾只想带好玲珑,等柳妃身子好些不嫌臣妾带的不好就是了。”说完看了看身旁的羲贺:“皇上和王爷似有事要谈,臣妾就先告退了。”说罢看了看怀中的玲珑:“玲珑也要到吃奶的时间了,臣妾得抱她回去了。”沈羲遥点点头:“那你快回去吧。”我转身,身后传来沈羲遥有些燥的声音:“你的上朕问过太医,还是要好生的调养的,你那府里什么人都没有,叫我这个做皇兄的如何放心。这事不用再说了,等到你真的可以回去休养,朕自会允了的。”我心中一喜,看来,他是不会走了。只要都在这红墙之中,哪怕不会见面,没有未来,我也满意了。 晚膳前张德海来传了话,柳妃说她想念皇上,沈羲遥就在那里用晚膳了。我想既然用了晚膳,即使柳妃不能侍寝,相必也是会想办法将他留下来的。哄了玲珑睡去让乳母抱走之后,我坐在镜前,看着镜中那个女子美丽却哀愁的面庞,浅浅的朝自己一笑,拿起一旁的紫玉菱花萧吹起来,远远的,仿佛幻觉般,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和着我的萧声,那么轻的声音,可是我却有泪滑过。终于是按捺不住,披了件墨蓝的长披风独自走了出去。 月亮被一带浮云遮住,只有暗淡的光洒下,走过御花园中那棵老槐树,就是九曲长廊的入口,走了一半我停住了脚,自己去做什么,去见他,可是见了彼此不是都痛苦么,只要在这红墙之中就好了,如果过多的奢求,也许这仅有的都会消失不见吧。狠了狠心,转头看着一旁西子湖轻轻荡漾的水,月亮此时就从那带浮云中探出头来,西子湖水上泛着浅浅的月亮柔和的光,我一抬头,他就在眼前,一样的定定的站着,那白玉萧还握在手中。我们彼此吃惊且激动的看着对方,我的眼泪就涌了出来。“羲贺……”我不由的叫出他的名字,他一颤,那眼睛中有什么在闪,他一步走到我的面前:“为什么,为什么……”他只是重复着着三个字,我心如刀绞,痛不欲生。月光照在两个面对面流着泪的人身上,那月亮在笑这两个人的痴,却也动容于这两个人的痴。它悄悄的将自己隐藏在一朵浓云之后,将那光辉也收了 起来。 他拥我在怀,我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口,我能听到他心在急速的跳动,他的手臂在克制着自己用力,他怕弄疼了我,我将脸埋在他胸前青玉色衣袍中,那上面光滑,有他的温度。我抬头看他,他的吻就轻轻的落了下来。此时,我们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对方是谁…… 那个吻很轻,却带着灼热的温度,我闭上眼,可是瞬间我们都清醒过来,他轻轻的推开了我,我也后退了一步。“我……你……”他说不出话来,我也慌乱的看着一旁一枝伸出来的紫藤花那细小的花瓣中是一点金黄,“羲贺。”我再叫了他的名字一声,充满了抑制不住的感情。他摇着头:“我不能,不能。”我看着他痛苦的眼神,自己也悲哀的说到:“是的,我们不能。”手不由的就将那枝条掰断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我拿在手中看着,语气平静下来:“夜深了,本宫未带侍从,可否劳烦王爷送本宫回去坤宁宫。”声音是压抑了心中情感的镇定,他看了看我,嘴角浮上一丝无言的笑,微一躬身:“这是小王的荣幸。” 一路上没有月光,我们都无语的走着,我衣裙长长的后摆拖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娑娑”声,走了近一半的路我轻轻的问到:“你的伤,可还有大碍?”“他只是看着前方:”喝了你煎的药,自然好的快多了。“说完不自然的笑了笑:”你如今要照看玲珑,就不要再煎来了。太辛苦,我……“他没有说完,可是眼中的不舍和呵护,我也看着前方远远的一点亮光:”让我煎吧。这也是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事了。“他没有说话,慢步走着。”皇兄,“他迟疑了一下问到:”他对你好么?“我脚步微一停,复又跟上他:”皇上待我很好。“不再说其他。他喃喃到:”那就好,那就好。“我眼角润湿起来,鼻子酸得厉害。”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哽咽的说着,他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我,眼中是怜惜和抑制,他的嘴张了张,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走了几步他开了口:”后宫险恶,你要小心。“我吃惊的看着他,他表情淡淡的,我没有问什么,跟在他身边走着。 坤宁宫就在眼前,在靠近宫门的地方他停下了脚步:“进去吧。”他说到,风吹起了他衣袍的一角,他从我手中拿过那枝紫藤,我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他将他身上那块玉佩放在了上面,是飘翠细糯玉,上面是一只腾飞的鹤,边缘饰以赤金镂空的祥云。“这是我母妃的遗物,据说是她生前最心爱的,如今我将它送给你,就算做是那荷包的回礼。”他很淡定的说着,那口气如同初春的阳光般温和,我刚要开口回绝, 这东西太贵重,何况此时的我们,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在烟波亭里品萧论诗的两人了,我如何能接受这样的物件。“不要说你不接受不起,在我心中,你是唯一可以拥有它的人。即使,没有未来。”他依旧是那淡淡的口气,我的心却沉重起来。他伸手将我的手心和拢便转身离去。他的手冰凉,我的手心也是凉凉一片。 慢慢的走回坤宁宫,那玉我小心的收在袖袋中,想着回到东暖阁就收在那个小木匣中。一步踏进门,脑中还在回忆着之前的事。突觉东暖阁里有什么不对,一抬头,就看见屋子里跪了一片,沈羲遥坐在里面的椅上,神情疲惫烦躁,还有担忧和焦急。 第1卷 第 1 卷 第四十八章 “这……怎么都跪在这里?”我指着地上跪着的坤宁宫里的侍从,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惠菊的人影:“出了什么事?”我有些慌乱,口气还算镇静,没有向沈羲遥行礼走到他面前:“皇上,他们做了什么您不高兴了么?”沈羲遥一双剑目从我脸上冷冷的扫过:“这么晚他们却不知你的去向,就是死罪。”我一惊,慌忙跪下:“皇上,这要怪臣妾,和他们无关的。”我抬起脸看着沈羲遥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松了口气的表情,柔声说到:“玲珑睡下后臣妾就打算也睡下了,可是却一直睡不着,只好起来,外面吹起了风,臣妾就想着去走走。臣妾想今夜皇上应该是在柳妃那里了,也就多散步了一会儿。”我强笑起来看着他,他的眉头松了开,一手拉起我:“怎么会睡不着?”口气已经是温和如常的了。我脑中飞快的寻思着,怎样的回答能让他开怀从而不再追究,也不多心。我装出一幅羞赧的模样:“之前皇上夜夜都在此的,今夜去了柳妃那,臣妾不习惯……”声音已娇弱下去,脸上也因着自己这话浮上一抹绯红。他终于是完全笑了起来,眼里不再有怀疑和恼怒,他拉我坐在他的腿上,我瞥了一眼底下依旧跪着的侍从:“皇上……”我拖长了声音叫到,他一笑:“你们都下去吧。不过没有下次。”我看着那退出去的人影,转头看他:“皇上,臣妾的贴身侍女惠菊呢?”他的头埋在了我的粳间,我被他弄得痒痒的难受,可是却依旧是笑着接受。他抬起头:“送去辛者库了。”我一惊不由的推开他:“皇上,惠菊没有犯错啊,还请皇上将她放回来。”那辛者库可是吃人的地方,什么人进去都要掉层皮的,我心中担忧焦急,眼睛牢牢的看着沈羲遥,他被我看得无奈,高声对外面喊到:“张德海,去辛者库把娘娘的侍女带回来。”外面人应了一声就消失了,他拉了我的手走到床边,蜡烛熄灭了。 夜半醒来,沈羲遥在身边沉沉睡着,我蹑手蹑脚的起身将地上衣服袖袋中的那块玉佩取出,小心的先放进了一柜那风雪衣内襟的口袋中。再回到床边,看着他熟睡的脸,心里却想着羲贺。此时的他在做什么,是否也和我眼前人一样,深深的睡去了。耳边隐约的传来萧声,我揉揉眼睛,是自己迷糊了吧,是幻觉,可是仔细听着,真的有,是他,是那曲《流水浮灯》。再不愿回到床上他的身边,自己披了件衣服凑在灯下,读起书来。微微有些冷长长的头发瀑布般披散下来,好似一匹上好的黑丝绸,轻轻的滑在胸前。我慢慢的翻着手上的书,脑海中都是他的身影。 有人轻轻的摇我,睁开眼,不知何时自己竟趴在桌 上睡着了,抬头是沈羲遥,他不解的看着我,眼波中还有心疼,我笑笑不等他问就说到:“臣妾半夜起来坐在这里看月亮,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他眉毛一扬:“月亮?月亮就那么好看么?”我一笑:“宿云鹏际落,残月蚌中开。皇上难道不觉得好看么?”他宠溺的一笑:“回去床上睡吧,小心着了凉,朕早朝去了。”我点点头,在他的注视下躺在床上,他细心的为我盖好被子,看着我闭上眼睛才出去。我听见那门被关上,等了一会睁开眼,翻身下床将那玉佩小心的收在了木匣之中,自己才长嘘一口气,召唤外面的侍女进来,却是我不熟悉的面孔。“你们是?”我指着在外面站着的几个宫女,虽说不熟悉,可是又好似在哪里见过,悯思苦想之际一个身影走了进来,是芷兰。见我不解且迷惑的看着她,芷兰微一笑:“娘娘,从今日起,奴婢就是您的贴身侍女了。”我咬了咬下唇,知道这是沈羲遥的意思,只随意的问了一句:“那之前这坤宁宫里的人呢?”抬头看着芷兰,眼神却多了分凌厉。“回娘娘,那些侍从还在。”芷兰平和的回答到,我喘了口气转身:“本宫还是有些累,你传话下去让六宫的嫔妃今日不用来了。”说罢将手边厚厚的锦缎帘帐一拉而下,隔绝了外面那些陌生的脸孔,心沉掂掂的。 回到床上躺好,却闭不上眼,是依旧有些累的,可是心里不知为何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好的感觉,心很慌,仿佛自己一闭眼就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般。芷兰走了进来,端着一个木漆朱盘,上面是一只同样的木漆朱碗,我看着她,她没有表情的走到我身边:“娘娘,这是皇上吩咐给您用的。”我凑上前一看,那碗中有黑色的汁液,却没有味道,我好奇且有些害怕的看了看芷兰,她依旧是没有表情,只是看着我,我在犹豫中拿起那碗一饮而尽,有些微苦,却也有一丝甜,喝完不久就感到头很沉,眼睛不由的闭了上,渐渐睡去。 有人在看着我,意识清晰起来,睁开眼,沈羲遥坐在我身边,我朝他一笑,他也就笑起来,可是那笑有些勉强,我从他略带哀愁的脸上看到了自己脸上的一丝害怕:“怎么了,皇上?”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今晨早朝,你父亲没有来。”我心一紧,呼吸急促起来:“什么?”“你大哥说他患了风寒,不要怕,朕已派御医过去了。”我点点头,眼睛斜向一边,父亲年迈,身体也被繁重的朝事压得日渐不好了,如今竟没有能来上朝,可见不是简单的风寒,我的目光无意识的从沈羲遥的脸上掠过,突然,我以为自己看错了般,他的脸上有一抹很浅很浅的笑, 还有一丝狡黠。我害怕他那样的神情,不由的就抓紧了被边。“皇上,臣妾想……”我踟躇着,他看着我,目光中是同情,我有些奇怪,他一笑:“朕知你想回去看看,可是还是等御医回来禀报再说吧。”我听他这样讲了,只好点点头整个一日都没有什么心情,玲珑一直就让乳母带着,她身边还有大批的侍从。惠菊已经回来了,我想办法还是将她调到了东暖阁当差,这样终于是有了个熟悉的人在身边侍侯。晚膳时御医终于是来通报,父亲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需要休养,我松了口气,沈羲遥嘱咐了几句给御医,让他和其他几位一直待在凌府直到父亲痊愈。我心放下来,晚上哄玲珑睡着后陪着沈羲遥批奏章,烛火下他的神色那么认真,我看着他一本本的看着,用朱笔写下批示,我知道他很辛劳,我知道他是好皇帝,我也知道他对我很好,可是,我却不知道自己为何就是无法对他产生和对羲贺一样的感觉。小声的叹了口气,目光再次转向了手中的书,再抬头,他却看着一本奏章发呆,脸上有隐约的笑。我借着烛光看那奏章面上的字迹,很熟悉,可是却看不清。 过了几日,早朝刚下的时辰,后宫里遍传开了一件事,父亲之前上奏章告老,想辞去宰相之位,原因是年老多病,可是皇上一直不议,昨日又上书一封,皇上很是为难,但却似是要准了。我终于想起了那夜那字迹就是父亲的,可是我不明白,父亲的病不是不严重么?难道是那御医碍着我不好说。心中十分的担忧,还有深深的心酸,自己身为女儿却不能在父亲身边照顾,实在是不孝啊。想着见到沈羲遥就请他准了我回凌府探望的请求,可是直到晌午他都没有来我着坤宁宫。 晚膳时沈羲遥来了,他满脸的疲倦,我端了茶给他,他接过却不饮,紧紧的看着我说:“明日你回凌府去,劝你父亲不要辞官,朕等他好起来。”我很吃惊,他的心里,不是一直都希望父亲辞去官职么?怎么如今却……我不会把这归结于我的得宠,他不是那样的人,那么,是因为父亲的门生遍布朝野么?可是父亲一直效忠皇帝,他的门生也都一样啊。我有些不明白,但是回家的心却迫切到自己没有仔细的考虑这个问题。 伺候他睡下我收拾了些东西,明日不是省亲,一早我由张德海送到凌府,事先是已经通知过的,却不要迎接。我让惠菊取来一幅宋之问的画,父亲是最喜欢他的作品的,内务府也备好了药材和补品,一切停当我才睡下。心里那隐隐的不安却一直没有消失。 第1卷 第 1 卷 第四十九章 我坐在马车上,这是一辆看似极简单的马车,黑油布包着,和平常路上的无异,只是这辆马车的前后都布满了便装的侍卫。本来按沈羲遥的意思是要肃清这皇宫到凌府的道路,任何人不得出现。可是我却不愿为了这事打扰到百姓,更何况从皇宫到凌府必要经过几条京城最繁华的大街,实在是不妥。如果是省亲那该有的阵仗是要有,可是如今我只是秘密的回家探望,因此请求了沈羲遥,就让我以这种方式回去。他在我的一再劝说下终于是应了。 一路上我绻在马车里,今日没有太阳,天灰蒙蒙的沉重的压抑下来,就像我的心,有千斤重。外面的街上熙熙攘攘,叫卖声,马车驶过的声音,行人的说话声传入耳中,我却什么都听不到,脑子里也乱哄哄的,身上不停的出着汗,凉凉的贴在脊背上。终于马车停了下来,周围变得安静起来,我心里沉了一下,应该是到了。自己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悲伤,没等侍女上来掀起厚厚的帘子自己就一伸手,一道惨淡的光投进来,我长长的呼了口气,身子一挺下了马车。 凌府的大门紧闭,依旧是我当时离开时的样子,黄铜大环上有一块班驳的暗影,那是早些年父亲的敌对张尚书从凌府离去时奋力一甩磕碰掉的,父亲一直没有让人换,自那次之后不久,张相就上书告老还乡了,其实,他与父亲的年龄相仿。我身边的一个侍女上前轻轻的敲着,“咚咚”的声音沉闷得传来,我的心越提越高,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是凌府的二管家,他向外看了一眼,见到我在面前一愣,门“砰”得被关上,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是,已经通知过了么。不到片刻门再次被打开,大哥率着府里的丫鬟家丁快步走出,齐齐的跪在我面前:“臣恭迎皇后娘娘。”我脚步一晃走上前扶起他:“大哥……父亲怎么样了?”大哥看了我一眼:“是感了风寒,没有大碍的。”可是他的神情悲戚,我知道一定不是这样的。自己往里走了一步:“进去说话吧。” 凌府里一切都是老样子,池中的红鲤因着天气的闷热沉在水底,风无力的吹着,卷来阵阵的热浪,身上的衣服早已贴在背上,腻腻得难受,我期盼着一场大雨,可是就在此时,太阳却从天上厚厚的浓云里探出脸来,心里一阵的烦躁,伴着无比的焦急,我就一把推开了父亲房间的门。一阵凉凉的风吹来,里面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我认得是那日来禀报的太医,看来其他的几位也是了。他们转过脸看到我慌忙行礼,我一摆手让他们退下,自己上前一步,父亲半靠在床头微闭着眼,脸色倒还是正常,只是有些消瘦。我鼻子 一酸就来到床前:“爹……”呻吟就哽咽起来。父亲慢慢的睁开眼见是我在面前,给了我一个温和慈爱的笑:“薇儿,回来啦。”那语气就好似以前我跟着哥哥出去归家后他说的一样,一瞬间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等下就回到闺房换上家常的衣服看书抚琴。我点点头,眼圈红了起来:“爹,女儿回来了。”父亲一笑,轻咳了几声,我坐在床边仔细的看着他,父亲的额上又添了些白发,脸上也是操劳留下的憔悴的痕迹,可是他温柔的看着我,我永远是他心里最疼爱的小女儿。我们互相看着,屋子里有凉爽的气息,是墙边一棵冰树散出的,却也是正好的温度。一切都那么的和谐,父亲的脸上有了些颜色,这时一个丫头端了药上来,我接过,是白磁碗,上面有钱绿的修竹图样,可是碗壁稍烫,我碰了一下有些疼,却还是拿在手中,仔细的吹着,看着那徐徐白气后父亲慈祥的笑脸。“爹,趁着还热快用了吧。”父亲接过仰头喝完,将碗交给旁边站着的丫头手上,满含深意的看着我:“薇儿,怎么就回来了?”我一愣忙笑到:“您病了啊,皇上就准了我回来探望,可是却不想给家里添乱,就不算省亲。”父亲摇着头:“只是病了就让你一个皇后回来,于情于礼都说不过去,是因为我辞官之事吧。”我抿了嘴,父亲是清楚的,同时我也不解,父亲为何要坚持辞去官职呢。父亲不是淡泊名利之人,他喜欢权术,坚持辞官就一定有他的原因。我此行,就是要知道这个原因。“父亲既然清楚干吗还问女儿嘛。”我撒娇得说到,探了探身子说到:“父亲的病很快就会好了,御医们都说您没有大碍的,父亲何必……”我没有说完,父亲只是微笑,那笑里藏着玄机,我参不透。父亲摇着头:“我累啦,累啦。”说话中眼神是一种淡淡的无奈,我没有接话只是轻咬了嘴唇,父亲眼睛看着窗前一盆剑兰继续说到:“再说了,皇上不是……”他没有说下去,我知道他的意思,“你如今是皇后了,我们就该避避嫌,省得人家说什么。”“父亲你知道,我们凌家的儿女不是靠着凌家的势力有了官职宠爱的,是因为我们自己啊。”父亲很轻的摇着头:“即使如此,也该避避了。”我知道这不是原因,只是,父亲是坚持在这上面做文章了。我站起身,那冰树滴着水,晶莹得打在铜盆中,一跟树杈因着融化“啪”得掉落,“噗嗵”一声激起水花层层,有一些溅了出来,在光华的灰色石砖上流淌着。我盯着那水看着它缓缓的蜿蜒在地面上,像一条翻腾的小龙。“不瞒父亲,皇上这次让女儿回来,为的是劝父亲不要辞官。皇上如今对我凌家的态度已有了改变了啊。”我认真的看 着半躺在床上的父亲:“女儿当初进宫是为了什么,爹您是清楚的,如果如今您辞了官,那女儿入宫还有什么意义呢。”说话间我想到了羲贺,如果,如果我没有进宫而我们又能相遇的话,如今我应该是幸福的吧。不由脸色微暗下来,父亲看在眼里,停了很久说到:“为了什么我自然知道,所以我才要辞官。皇上对你大哥和二哥没有什么成见,没有因为他们是凌家的孩子就压抑他们的才华,这点我很感激,至于我,不论皇上如今真的是什么想法,我都该辞了。于凌家,这能解除一些皇上的怨恨,对你,皇上也能不再计较你的出身对你更好,对于我,在激流时退也才能得到世人的称赞,不是么。更何况如今皇上的羽翼已经丰满,该是把所有的权利交给他的时候了。”父亲一口气说着,完了微咳了下,我轻轻敲着他的背,拉过父亲的手看着他,我知道,父亲是不会改变主意了,尽管,我没有劝什么,可是我已经知道,父亲的心意已决。我试着做最后一次努力:“爹,”我说到:“就算是为了女儿在宫里有个坚实的保障,父亲可否不要这么早就辞了官呢,更何况皇上极不想父亲辞官,若是这样违了他的意,对我凌家不是会更不好?”父亲的嘴角浮上一抹嘲讽的笑:“皇上怎样想,为父还是知道的。”我转过头去,是啊,沈羲遥最希望的,我们都知道。即使他之前表现的那样,可是他心中和父亲的隔阂,是永远不会消失的。父亲看了我一眼,有不舍,还有坚定,他坐起来一点说到:“你在宫里要好生的保护自己,爹我虽然辞了官,可是还有你大哥,二哥,爹的影响也还在,不要受了委屈。”他停了停宠溺的笑到:“不过我的女儿……”他没有说下去,可是眼中满是骄傲。我一笑微恭了身:“父亲放心,女儿会照顾好自己的。”父亲满意的点头:“我累啦,睡会儿,你回去吧。既然不是省亲,也没有其他外人知道,你就早点回去吧。”说罢躺下闭上眼不再看我,我定定得站了会,咬咬牙将被子为他盖好,轻轻的走了出去。 傍晚时分回到了皇宫,沈羲遥已在坤宁宫里等我了,仔细的询问了父亲的意思,终于在父亲的奏表上用朱笔写下了“准奏”二字,赏了父亲丰厚的财帛,另特许父亲不用搬离如今的宰相府,授了父亲一个太傅的闲职。之后的半月里所有的人都在议论此事,都称赞着父亲的谦,忠和贤,再加上我如今是真的得宠于宫闱,父亲的门生遍朝野,大哥二哥手中的权利也不小,凌府门前还是如往昔一般车水马龙,有来探望的,有来请教的,还有此时来依附的,父亲均已养病拒绝了。沈羲遥对此却似乎是意料到了般 ,反应淡淡的。 转眼玲珑即将满月,柳妃月子也坐完了,定于五日后为玲珑举办满月宴,也将晋升了柳妃的位份。柳妃的势头猛起,每日嫔妃们来我处请安后都会再到她那里,她自己也越发的傲起来,时有在其他妃子那里对我不敬的言辞传入我耳中。沈羲遥赏了她许多她开口要的宝物,众妃嫔们一时艳羡不已,我却很淡然。 终于到了那满月宴的前一日,柳妃该生产后第一次来向我请安。可是等到别的嫔妃都来了很久之后她还迟迟未见踪影,坤宁宫正殿鸾凤殿里燃着清凉的薄荷香,众嫔妃就都端坐在下面,渐渐的谈笑声没了,只有一片宁静。我只是看着门外的日头,看着那阳光越来越强烈的洒在鸾凤殿外洁白的大理石上,发出刺目的光。丽妃终于是忍耐不住了,她在柳妃月子快完期间虽也像其他妃子那样去看她,却也总在我耳边说着柳妃都怎样讲了关于我和凌家的话。“柳妃怎么还不来,这可都过了快一个时辰了啊。”她的声音尖利,在空荡荡静悄悄的鸾凤殿里响起很有感染力。我一笑看着她极度不满的脸道:“柳妃毕竟刚坐完月子,我们就再等等她。”丽妃放低了声音说到:“皇后娘娘您心太慈了,她这可是违了宫规了啊。”我没有接她的话,只是淡笑着:“玲珑公主明日满月,各位妹妹还要好好的准备家宴。”丽妃有些讪讪,但终是没有再开口。此时小太监通报的声音响在耳边:“柳妃娘娘到。”那声音拖得很长,众妃都站起身,我却很轻的说到:“站起来做什么,都坐着吧。”那些女子一愣,看着我平和却严肃的脸纷纷又落了座。 一道绯红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我微颦了眉,这颜色是四妃可用的,虽说明日她就能晋到这级,可是今日穿,却是大大的违了规矩的。柳妃带着骄纵傲慢的神色走了进来,没有立刻向我行礼而是看了看周围坐着的那些妃嫔似在等待什么,我也就坐在那冷冷得看着她。很久,鸾凤殿里死一般沉寂,空气都凝结起来,很压抑。柳妃的美眸一扫众妃又看了看端坐在上面的我,一袭轻柔的浅绿色挑丝柳叶翩飞的雪纺纱裙,一根满镶绿宝石镂花步摇垂下猫眼的长坠,还有一朵制的插在鬓间的浅黄双层绢花,相比之下她倒更像是该坐在此地的人。我见她咬了咬嘴唇终于是不情愿的很浅且快的施了个礼:“参见皇后娘娘。”口气也满是不屑,在她看来,我的得宠只是因为我凌家,或者说是我的父亲。如今父亲辞官,皇帝对我的宠爱在她看来很快就会消失了。我没有搭理她,只是对着身边的芷兰说:“今日的太阳大了些,午膳让御膳房做些山楂太极盏来 。”之后才看向底下站着的柳妃,冷冷的说到:“你可知,这是什么时辰了?” 第1卷 第 1 卷 第五十章 柳妃听到我的话了吓一跳,在她心里她才是这皇宫里真正的皇后,我,只是一个虚无的摆设而已。这也是我第一次用这样高高在上的口气跟她说话,她一时没有转过来。我看到她的脸色苍白了下,一张薄唇使劲的抿了抿,然后脸色恢复正常,微仰了头用一种似与我平等的口气说到:“臣妾月子刚完,身体还是有些不好,就起来晚了,望皇后娘娘恕罪。”那“皇后”两个字被她叫的极轻极不屑,我脸微偏看了看下面众妃的表情,她们一个个睁大了眼,大气不敢喘,只有一个人,脸上是淡淡的表情,她始终是那么柔婉,却也深藏着。我没有接柳妃的话,只是回头问芷兰:“这迟了请安,是个什么罪啊?”芷兰浅笑着:“回娘娘,是藐无主上之罪,当罚的。”柳妃脸色一变,也许此时她才意识到,不论我是不是摆设,但是皇后的凤印在我手上,我就可以处罚任何人。我张了张嘴正要开口,柳妃眼睛一瞪厉声说到:“你敢。”那声音极清极大,一时间下面的妃子们都吓得脸色发白。我看了看门外,碧蓝的天上没有一丝云,明亮得让人压抑,我长吁了口气,这柳妃,她太把自己当个宠妃了,也太不把我这个皇后当皇后了。那么一旦她成了四妃之一,那不是会更加的嚣张,可是,沈羲遥为何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呢?这后宫里比她貌美的也许没有几个,可是性子比她好的,恐怕是不胜枚举了吧。我揉了揉额头,抬头看着柳妃,她也被自己刚才说的吓呆了,睁大着眼睛看着我,可是眼神空洞。看得出她在怕,毕竟她还是知道这皇宫里的规矩,知道她这样做的后果会是什么。“我……你……”她嘴唇嚅动着,可是说不出什么。我一摆手:“柳妃,你坐下吧。”惠菊端上一把椅子给她,她神色放松下来,有些得意的看了看周围的其他人就坐了下去。“哎呀。”她轻喘一声,表情要多娇弱有多娇弱,我正吃一盏茶,听见她的声音抬了头:“怎么了?”她叹了口气眼睛瞥了瞥一旁:“这椅子真硬,我那的都是……”她话没有说完,我轻咳了一声笑到:“是啊,我这里怎么和你那里比呢。”眼神却犀利起来,看来她真的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了。底下又是一片沉积,我继续喝了手上的茶,喝了很久,柳妃终于是好好的坐在了那里,我笑着扫了众妃一遍说到:“今日有件事要和各位妹妹商量的。”我停了停继续到:“明日就是玲珑满月的日子,这几日皇上为了国事操劳过度。本宫想着即是家宴,众位妹妹就献上自己最拿手的,一来为这满月助助兴,二来也好让皇上放放松,再来,本宫进宫至今一直没有能好好的了解各位,也让本宫这次对各位妹妹有多的认识 。”我含笑平和的说完了这些,眼神落在了柳妃身上:“妹妹你明日是这家宴的主角,不过妹妹月子刚完,不宜劳累,大家都知道妹妹以文才见长,本宫对诗词很是喜欢,明日还要向妹妹你好好讨教。”我的口气温和,柳妃一双杏眼却瞪了起来,有着怒意,却也挂了笑说:“不敢不敢,只是在京里小有名气而已。”我点点头:“明日的满月过了,本宫会派人将玲珑送到昭阳宫的。”柳妃很随意的点了点头。我又看了一眼宫门外明亮的天笑着说:“玲珑很是可爱,本宫有些舍不得啊。”说完有些唏嘘,用丝帕按了按眼角,底下的丽妃说到:“皇后娘娘执掌后宫,还要照看玲珑,真是辛苦了。柳妃妹妹如今坐完了月子,玲珑应该回到母妃身边的。娘娘不用难过啊。”我点着头,余光看向柳妃,她一脸的不屑和不在乎。在这一个月中,她没有派任何人来问过玲珑的情况,据我所知她也没有为玲珑坐件小衣服什么的。她的心里,只是想要个能带给她后位的皇子,至于公主,她是不喜欢的。我有些为玲珑悲哀,若是她回到了自己亲娘那里,过得能有这里好么。我站起身走到柳妃的旁边拉过她的手,她脸上的嫌恶明显得显现,我没有在意笑着说到:“玲珑这孩子很乖,就是夜里睡着有点闹喜欢哭,妹妹要费心了。”柳妃轻轻的甩开我的手,我脸上的笑凝住,她不在意的说:“没事,有嫫嫫。”我点着头:“玲珑虽然小,可是吃的很少,每日你要注意着她吃了多少,够不够。”柳妃不耐烦的说到:“知道了。”我又说到:“天热,可是小孩子不能太凉,那冰雕虽都换成了小块,可是在玲珑附近不要放置,这一定要小心的。”柳妃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我知道她已经少了耐心了,心里笑着继续说到:“对了,还有啊……”话音未落柳妃随手将我一推,其实她只是不耐烦,我却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那丝绸底的绣鞋一滑没有站稳向后仰去。众人惊呼声中一个人影从门外闪进,我的手被人猛得一抓,身体就跌进了一个人的怀中。我看着那明黄的身影,站稳了后轻轻挣脱那怀抱跪在地上:“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妃皆已跪下,柳妃却呆在那里,之前沈羲遥冲进来的时候撞到了她,虽没有撞倒,可是也一定还是弄疼了她。她看着沈羲遥关切的看着我,眼神中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柔,在他作为一个帝王的时候。柳妃的眼里就浮上了悲哀。“没事吧?”沈羲遥拉过我的手问,我摇着头:“是臣妾不小心。”说完看了看他后面笑着说:“皇上,快让众姐妹们都起来吧。”沈羲遥回头,就看到那个绯红的身影站在他面前,那个身影后面是缤纷 的一片。“都起来吧。”他的口气恢复了那平淡冷漠,眼神扫了一眼柳妃,少了平日里他看她的温情,他就转身坐到了首座上。我挨他坐下笑着看着他说:“皇上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臣妾正跟众妹妹商量着明日柳妃妹妹升四妃位和玲珑满月的宴席呢。”他转头看着我眼里含着笑,可是在转头回去的瞬间脸色却变得严肃得让我害怕。“柳妃,你之前在做什么?”我没有等柳妃回答忙说到:“皇上,是臣妾自己不小心,和妹妹无关的。”沈羲遥没有看我,只是依旧冷冷的看着在下面站着的柳妃,打量着她。我一拉沈羲遥的衣角:“皇上,明日臣妾想让各位妹妹们都施展施展才艺,也让臣妾了解各位妹妹,明日柳妃的晋升大典可就热闹些了。”沈羲遥的嘴角抽动了下,有一抹冷笑浮上,在这炎热的天气里我却感觉到冷意。“谁说柳妃明日进位的?”他的声音冰冷,底下站的身子晃了晃:“皇上……”那声音哀怨。沈羲遥看着她,已经没有了暖意:“玲珑也不必送回昭阳宫了,就由皇后代为抚养。”柳妃身子一歪,后面的侍女及时扶住了她。我看到沈羲遥眼底有一丝松动,忙跪在他面前:“皇上,柳妃妹妹没有做错什么,皇上何以如此呢?”沈羲遥很轻的笑着:“首先,她这衣服就是犯了规矩的。”沈羲遥话不再说下去,伸手拉我起来:“其他的,朕就不说了。”他疲惫且伤怀的闭上了眼睛:“朕累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摆了摆手,底下的众妃们纷纷退下,只有柳妃还站在原地不动,沈羲遥睁了眼,摆了摆手,言语毫无感情的说到:“你还不走是想抗旨么?”柳妃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的表情是我见过的最委屈最温柔的。“嗵”得一声她跪在地上:“皇上,臣妾可以不要那四妃之位,只是请皇上把玲珑还给臣妾啊。”她哭得一枝梨花春带雨的模样,即使我知道她不喜玲珑依旧动容,微转了头看沈羲遥,他目光中的冷意却一点一点寒上来:“玲珑?原来你还记得自己有这个女儿啊。”说完不等柳妃辩解就厉声喝到:“下去,朕现在不想看到你。”柳妃吓坏了,她身边的侍女绯然壮着胆子看了沈羲遥阴郁愤怒的脸,立即拉了柳妃小声说:“娘娘,我们走吧,皇上在气头上呢。”柳妃定定了很久,终于是被绯然和其他几个侍女拉走了。 看着那绯红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那碧蓝如洗的天空尽头,我请轻轻的起身蹲在了沈羲遥的面前,用手抚着他紧皱的眉。他睁开了眼,温柔的看着我,努力笑着,可是却那么的不情愿,那么的疲倦。我心抽了一下。“皇上,”我柔声说着:“皇上怎么了今日。柳妃她……”我的话没有说完,沈 羲遥一根手指放在了我的唇上:“不要说什么,不用为她求情,朕今日是真正的看清了她。”我浮上迷惑的神情,他笑了笑,我也笑了笑,不再言语。就这样许久,外面的天上飘来一朵浮云遮住了那激烈的阳光,鸾凤殿里暗了下来,沈羲遥看了看外面,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朕要去御书房了。明日的满月宴照旧。柳妃那边,你派人去看着她。”我点点头:“皇上放心。”沈羲遥笑了,是真心的笑:“交给你,朕才放心。”说罢走了出去。我半弯着身子送走他,惠菊走到我身边扶我起来:“皇上今日真奇怪,怎么那样对柳妃?”她看着外面满脸的不解。我慢慢坐在首座上,看着下面已经空无一人的大厅缓缓的笑了。 昨夜我靠在沈羲遥的胸前,红烛燃得正旺,他的脸上有一层罕见的温柔,眸子也闪着温和的光,就好象当初在蓬岛遥台上的他一样。他抚着我散在他臂膀上的秀发,我仰起脸看他:“皇上,”他低下头,笑着看着我。我关切的问:“柳妃妹妹没有什么事吧。虽然每日太医都过来跟我禀报她情况很好,可是一直没有见到她派人来问问玲珑,是不是很虚弱顾不得啊。”他的眉毛当时扬了扬没有说话,只是有一层阴霾闪过。我接着说到:“明日是柳妃月子结束第一次来跟我请安,臣妾想着要是她的身体实在是不好,就不要来了吧,皇上以为如何?”沈羲遥柔声说着:“没事,明日跟你请安是她应该做的,何况她一向是遵礼之人。”说罢搂紧了我:“不说这些了,安置吧。”…… 第1卷 第 1 卷 第五十一章 皓月之前因着我跟沈羲遥说的话和求情已经被放了出来,可是因着柳妃之前生产提出的要求,在柳妃月子的一个月中又被禁足在掖廷中,我没有为她再说什么,那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也好,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但是苦了她。当沈羲遥走了没有多久惠菊便来向我通报,皓月被解除了禁足,现在过来求见我。我那时正摇着玲珑的摇篮哄着她入睡,等看着她已经甜甜得睡了去才起身,皓月在鸾凤殿候着,我走在殿外白色大理石的长道上,看到天色依旧是明媚无限,多了团团洁白的云彩,煞是好看。有着轻轻的风,吹得我舒服极了。 丝绸底的绣鞋走在路上没有一丝的声音,因着天气炎热我已摘去了头上繁复的首饰,那些压得我难受。此时只是一根簪子插在脑后的发髻中,再就是几朵草虫头。侍女们随我到了鸾凤殿外就都让她们候着,我走上前去。殿门是半开着的,里面却很暗,有凉气散出。我悄声无息的走了进去,皓月就站在正厅的中间,最简单的珠灰色缎子衣服,没有绣花,料子也不是很好的。头上也只戴了几朵最普通的珠花,有一朵花瓣有些暗淡下来。她的身影消瘦许多,不若之前的纤浓合体,珠灰色的衣裙在这无光的鸾凤殿里发不出柔和的光泽,她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的单薄和无助,好似失去了所有的支撑。我看了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不由的黯然起来,轻轻的唤了一声:“皓月。”就哽咽得再说不出话来了。皓月回头,脸上虽敷了脂粉,可是依旧掩盖不住她满脸的憔悴和肤色的灰暗。她在看到我的时候脸上立刻露出快乐的笑,那么纯粹,却也那么让我心酸。早知有今日,我是不会设计将她变成如今的月美人的。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么?也不是的。只是,没有想过这么快,这么快柳妃就对付她,这么快我就被沈羲遥遇到,成了今天这幅情形。“小姐。”皓月哭着跪在我面前:“小姐,皓月好想小姐啊。”她抬起那张布满了泪水的脸,我的心就抽紧了,忙扶起她:“我也想你啊。你受苦了。是我不好,没有早早的求皇上将放你出来。”我抚摩着皓月消瘦的脸,她的眼窝深深的凹了下去,眼睛也没有了当初熠熠的神采的灵动。我仔细的看着她,每看一眼自己都有泪掉下来,心里也悔一次。皓月抬着袖子为我拭着泪,她的泪也不停的滴落下来。就这样两人什么都没有说哭了好久,我终于是止了住勉强的笑起来:“不哭了,你出来了就是好事,我们见了更是好事啊。”皓月点着头,甜甜的笑了。我看着她,伸手帮她拢了拢她耳边散下的头发,知道她在那掖廷里定过的不好,那些太监哪个不是跟红顶白的 嘴脸,可是却没有办法。我拉过皓月的手:“苦了你了。”皓月笑着:“不苦,柳妃栽了我就开心了,只是,不解恨,小荣子的仇还没有报。”我淡淡一笑:“急什么。”皓月吃惊的看着我:“小姐……”在她的眼里,我不是会说这样的话的人。我只是笑着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拉着皓月的手向外走去:“陪我走走可好?”我一侧脸问着,皓月的脸明亮起来:“遵命。”她笑起来,还是我的皓月。 身后远远的是坤宁宫里新的侍女和太监。我和皓月走在飞龙池种满梧桐的路上,一边是飞龙池烟波浩淼的湖水,一边是高大挺拔的梧桐,偶有一片碧绿的叶飘落,却不改变满眼的欣欣的绿色。“明日的家宴,你也去。”我不经意的说着,皓月正拣起一片树叶在手中玩着,听了我的话脚步停了停,又默默的跟上来:“我去,恐怕不和规矩吧。”她小声的说着,我眉毛一挑:“如何不和规矩呢?要论宠幸,皇上也是给了你的。”皓月有些扭捏起来:“是,可是这次不是……”她话没有说完我笑着打断了:“这还不是由我这个皇后做主的?”说完转身牢牢的看着皓月:“今晨我已跟众妃说了,明日每人拿出自己的绝技来。柳妃是不升位,可是玲珑的满月还是要办的。”皓月抿了嘴唇不说话,脚步已经停了下来,踢踏着脚下青青的草地,手上抓着她裙子的银灰色的饰带扭着。我叹了口气握着她的肩说到:“皓月,这是你的机会啊。”皓月猛得抬头看我:“机会?什么机会?”我闭了下眼睛一字一顿的说:“让皇上重新给你宠幸的机会。”皓月脸色变了下,轻轻的摇了摇头:“小姐,皇上他……”她停了一下,内心挣扎着终于说了出来:“皇上是您的啊。我不能。”我“扑哧”笑了:“什么叫是我的?皇上是这后宫所有女子的,我只是个名义上的正妻而已。”皓月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不明白。”我长叹了口气说到:“我是皇后,就要想到雨露均沾,既也是均沾了,为何不让自己身边的人得到呢?更何况……”我故意停了下,浮上一丝狡黠的笑:“更何况,你不是仰慕皇上许久的么?”皓月吃惊的一手捂住嘴巴后退了一步:“小姐你,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了那反着日光的粼粼的湖面,金光点点,耀人眼目。“你只要告诉我,你要不要这个机会。”我很平和的说着,就好象在和皓月说着晚膳配什么点心一样,皓月踟躇了很久,终于是点了点头。我笑起来,走到她身边:“那么,你要为皇上展现什么呢?”皓月咬紧了嘴巴摇着头,眼眶有些红起来。我转身走着,余光处她没有跟上来,我笑言到:“我教你跳舞如何 ?” 从小我学舞蹈的时候皓月就在身边也跟着学了些,虽然身为丫头的她没有我学的精练得多,可是基本的功底还是强的。我只打算教她一个不难却能给他留下印象的舞,想来想去想到了“采菱舞”。那舞蹈要求的是将那份清凉舒爽的感觉表现出来,正适合这样炎热的天。明日的家宴我设在了粞凤台上,背对着湖水更能体现那份惬意吧。 教了皓月一个下午直到傍晚的阳光柔和的照进了御花园我们在那片草地,一切都披上了一层绯红的颜色。皓月的悟性高自然教起来不费力,剩下就是要她自己去练了。回到坤宁宫后我命惠菊送了舞衣给皓月,又遣了紫樱明日一早去皓月处为她打扮起来。这装扮也是十分重要的,要想一次就达成我的想法,什么都马虎不得。在我心里也一直因着她受罚觉得愧对她,毕竟皓月成为月美人是因我,得宠又失宠也是因了我,那么,我就要她重新得到皇帝的宠幸,不论皇帝是喜欢她什么,只要有了这宠就好,对皓月,对我,都好。 晚膳时分回到了坤宁宫,派去昭阳宫的人回来禀报,柳妃回去发了一通的脾气砸了东西,午膳后安静了下来,一直发呆,嘴里念念有词,是骂我的话。我听后只是笑,她的修养,真的是让我叹然。 晚膳后在侧殿正用着蜜饯,沈羲遥因着国事要在御书房与几位大臣商讨,我拿起一颗蜜渍的葡萄,那晶莹的深紫色在满室的烛光下发出剔透的光,送进嘴里是酸甜适中的滋味。有派去柳妃处的人再次回来禀报。“娘娘,”是小禄子:“禀娘娘,柳妃娘娘已经恢复了,晚膳也用过了,现在就是在寝殿里,有人看守。”我喝了口清茶看着小禄子:“她还有做什么?”小禄子想了想:“没有什么了,不过吩咐绯然准备明日她要穿的衣服。”我点点头,拿起新的一颗刚送到嘴边又放下,用锦缎的手帕擦了擦手指站起身回头温和的跟芷兰说:“玲珑睡了吧,本宫去看看。”走到小禄子身边停下脚步很随意的说到:“御医说柳妃要静养一段时间,明日的满月宴她就不要去了。你们把昭阳宫给我看好了,别让柳妃出来,出了事你们都担不起。”我说完笑了:“就让她好好的休养休养吧。”之后扶着芷兰的手走了出去。 夜色很好,繁星点点。我坐在小花园的树下,身边只有一盏大红的宫灯,芷兰她们站在离我十步远的地方。我看着天,有浮云飘过,月亮也很皎洁。我看着那小小的一池碧波,月色下那锦鲤依稀可见,我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心里却是难过的。我已经无可避免的进入了这后宫永无止境的争 斗中。看着月亮我想到了那个环佩如水襟如月的男子,他温和的笑,他谪仙的气质,还有他深沉的爱。此时是否也和我一样看着这明亮的月呢。他一定会的,一定。我带着笑摇着头,坐了很久直到夜晚的风吹得自己身上有了阵阵凉意,终于起身回到了西暖阁里。明日,就是玲珑的满月宴了。 第1卷 第 1 卷 第五十二章 栖凤台用纯白的玉石筑就,栏杆均为青玉,是仅次于蓬岛遥台奢华的御花园建筑,在蓬岛遥台修建成之后才动工的。今日这里铺满了大红的地毯,上面还有花瓣片片,搁放菜肴的黄杨木大桌也摆放整齐,上面水晶盘中是水果,银盘中是点心,各色各样发出剔透的光。厅首上座是一把盘龙赤金椅和一把飞凤矍金椅,上面都铺着最柔软的丝缎制成的绣垫,绣着金黄的龙凤图案。这次的家宴只有后宫的各位妃子,那些没有受过君恩的嫔妃都在最外围的地方,离御座最前的都是那些已有了妃位和皇帝如今很宠的几个。可是沈羲遥不是贪图美色之人,宠爱的就那么几个,柳妃,和妃,丽妃,安嫔,还有几个我不熟悉的嫔一级的女子。如今本来势头应最大的柳妃因着昨日的事不准予出席,而一段时间来沈羲遥似把心思都放在了我身上,因此今日那些妃子们一个个精心的打扮自己,只为博君王的一个目光。不过给这栖凤台增添了许多的美景,那些精致的衣料和图案,还有那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首饰,到处是金光点点,耀人眼目。 一早在坤宁宫里更衣时,芷兰拿来一套大红绣金凤的宫装,有长长的下摆和微立起的领口,衣袖稍宽大了些,以金丝滚边团出小小的如意图案。我只看了那托盘一眼就将脸转了过去,那红太耀眼,那凤太夺目。不适合在家宴上穿,虽然这家宴上的女人们都争奇斗艳尽力将自己扮得最美,可是我却不在意他沈羲遥是否会被别人吸引了去,相反,我这个皇后为皇帝物色才德出众的女子,是分内的事。“不要这件。”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里面的女子长发披散着,一双眼睛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单纯。芷兰闻言将托盘放到一边走上前来:“娘娘,您准备穿什么?”我笑笑拿起一柄桃木梳子梳着自己鬓间的长发,这时惠菊进了来,手上是一只一样的托盘,里面是一片温柔的水蓝,惠菊轻轻抖开,上面有用鹅黄,乳白和浅粉的线绣出的大片的芙蓉,中心一点金黄,胸前和下摆缀着密密的金珠,清逸中却不失了该有的华贵。腰间是湖蓝闪光缎面的腰带,系出蜂腰轻柔,盈盈可握。后面垂下长长的两条,配着拖地的后摆刹是好看。画一个清秀却精致的状,眉是对着拿在手上的铜镜仔细画就的涵烟眉,梳一个略微复杂的如意高寰髻,饰以玉兰纹珐琅彩头钗,鎏金花托包镶橄榄形阳绿翡翠长簪和三朵新摘的蔷薇花,嫩黄色。脑后是一柄白玉扇形梳插和几枚珐琅琉璃的小簪花,耳朵上是一对玉兔捣药耳坠。没有戴护甲,露出修长的手指,戴一枚和田籽玉戒指,上面雕着千层的牡丹。一切穿戴好站在镜前,那个沈羲遥曾经 认为的仙子又出现在镜中,不过多了分高贵。我看着镜中的自己问着惠菊:“可去月美人那里看过了?怎么样了?”惠菊蹲在为我整理累丝香囊下面长长的银丝穗子,头没有抬的答到:“月美人那边都打扮好了,依奴婢看啊,月美人穿上那身衣服真是合身又好看呢。”我笑了笑,自己又正了正头上的一对长簪对一旁站着的芷兰说:“时辰差不多了吧。”又向放下的丝帘外看了看:“玲珑呢?”芷兰拨开帘子,乳母正好走了进来,怀里是刚刚睡醒的玲珑,穿着我之前绣给她的那件肚兜,正好与我身上的衣服颜色一致。我眼里充满了温暖的笑伸手抱过她,用鼻间逗弄着她的小脸,玲珑又“咯咯”笑起来了。我将她送回乳母的手上,看了看外面的天对芷兰她们说到:“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今日的天色真好,天蓝得极通透,天边是浓密的洁白的云,层层叠叠的。远处栖凤台上早已有了明媚的色彩,光影流动,各色的珠宝在阳光的照射下射出夺目的光。我停在一棵湖边的柳树旁,手轻轻捋着那已经深绿的柳叶,从这里看去那栖凤台上全是浓艳的色彩,一偏头皓月就在两个侍女的跟随下远远的走来,那袭嫩粉绘荷的衫裙恰倒好处的凸显了她娇嫩的身躯上每一个优点,也衬得她人如郎空明月般。皓月看见了我,正要转了脚步向我处走,我微摇了头朝她轻笑了下,皓月迟疑了下很轻的施了礼,我点点头示意她过去那栖凤台。我心里是担心被人发现之后的事有我安排的痕迹,因此才让皓月先走。等看着那栖凤台上的衣香鬓影聚集的差不多了,我才拍拍手弄掉上面沾染的柳叶的残屑缓步朝栖凤台走去。 沈羲遥还没有到,我站在那厅的入口静静的看着里面,众妃三五聚在一起聊着什么,依稀听到柳妃的名字,我心里笑了笑朝门外的太监一点头,那小太监立即高声喊到:“皇后娘娘驾到。”里面顿时安静了下来,“悉嗦”一阵衣裙的声音,众妃纷纷跪下:“参见皇后娘娘。”我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各位妹妹都起来吧。这是家宴不必如此拘礼的。”说罢扶着芷兰的手登上那金碧辉煌的飞凤矍金后座,乳母抱着玲珑站在我的身边,微低了身子让我哄着里面的玲珑。我哄了半天,玲珑睡了过去,定好的时辰都过了两刻,可是依旧没有看到沈羲遥的身影。我心里有些担忧,担忧会出了差错。这时芷兰悄悄走到我的身边小声在我的耳边对我说到:“娘娘,柳妃娘娘晕厥过去了,皇上去看她了。”我手一紧,但是脸上是不在意。让乳母将玲珑抱到一边的一间耳室,里面早已布置好了供玲珑睡觉的小床。我看着下面 已经开始小声议论的嫔妃们,表情凌厉起来。 “娘娘,要不要奴婢去请皇上。这时辰都过了。”惠菊小声的问着我,我没有看她而是对身边的芷兰说到:“芷兰,你去昭阳宫看看柳妃情况好点没有,跟皇上说若是心焦柳妃就不用过来了,我在这里主持大局就行。”芷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点了点头,隐约有笑意便下去了。我端起一盏茶喝了一口,“咣铛”一声茶碗搁在了手边的黄杨木桌上,下面的嫔妃都安静了起来。我慢慢的说到:“皇上因着担心柳妃的身体要晚来一会,各位妹妹先自便吧。”说罢起身走进了玲珑睡着的那间耳房中。 只有惠菊在我身边,乳母已让她出了去。我摇着那小床,玲珑睡得正香,惠菊拿着一把蒲扇为我扇着,我一直没有说话,惠菊终是忍不住了:“娘娘,刚才为何不让奴婢去请皇上呢?您反倒让芷兰姑姑去跟皇上说不用过来。”她撅了嘴看着我,我笑了下哼唱着哄小孩子睡觉的曲子不理睬她,惠菊见我这样也只好收了声继续打着扇。我就这样一直摇这那小床,不久芷兰就进了来,我示意她轻声,芷兰就小声的禀告到:“娘娘,柳妃娘娘那里没有什么,太医说是思念小公主有了心病。”我哼笑了下眼睛别开去。是啊,她是有心病,不过这心病是什么,恐怕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却绝不是因为想念玲珑。只是,沈羲遥会想到么?我点了头站起身:“那我们就出去吧,该开宴了。”才走到耳室的门边身后传来芷兰一贯的平缓的声音:“娘娘,皇上带着柳妃娘娘马上就过来了。”我心一惊,她翻身还真快,沈羲遥的心对她还真软,昨日里才说看清了她,今日就因着她晕厥原谅了她。稍有些黯然,但还是打起了精神走了出去。 第1卷 第 1 卷 第五十三章 外面众妃都已起身了,沈羲遥坐在最上首,在他的赤金龙椅左下方多了一张红木椅,那上面坐着穿着明丽的柳妃。我心抽着,脸上是无论如何都挤不出丝毫的笑,步子停下来,好在是在后面没有被人发现。我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后面跟着的乳母她们也停了下来。我眼睛紧紧盯着那首座上一脸平静的沈羲遥和虽然脸上满是谦卑温和但眼神得意的柳妃,还有下面那些逢迎的笑脸,我闭上了眼不愿去看。柳妃偶回头跟沈羲遥说着什么,他报以一笑,我看在眼里,有莫名的不快。眼神看向了下面众妃,丽妃是一脸的不悦,与和妃恬淡自若的神态刚好对比,安嫔的表情很复杂,有高兴,可是也有不快。我笑了下,虽然柳妃与她的交情不错也因此与其他一些妃子不和,如今柳妃翻了身她又有了靠山当然好,可是毕竟是皇帝的妃子,柳妃倒了她也就少了一个对手。我在人群中寻找皓月的身影,正巧对上了她看我的眼神,那眼神里是不甘和愤怒。我朝她微微一笑,心已经定了下来,缓步满脸笑容的走了出去。 “臣妾参见皇上。”我向上面沈羲遥行着礼却不走上去,沈羲遥走下来扶起我,我给了他一个十分灿烂的笑,众妃皆跪拜下,我扫了一眼在沈羲遥身后的柳妃,她也微弯了身子,我一步上前拉住她:“妹妹月子刚坐完,之前又晕厥过去,这虚礼就免去了吧。”柳妃看着我一笑,果然尽显娇柔妩媚,可是我知道她这笑不是给我看的,而是给我身后沈羲遥看的。不过柳妃却做了一个错误的反应,她真的就起了身不向我行礼,我心中笑起来,我知道,以她对我的恨和她自己的清高,只要有机会是不愿向我行礼的。她还没有被这深宫磨去棱角,当然这和沈羲遥有很大的关系。我轻轻回身笑看着沈羲遥,他脸色有些不好看。我微笑着说:“皇上既然来了,就开宴吧。”说罢跟乳母招招手,乳母抱了玲珑上来,柳妃竟没有立即去抱,我自己也是一愣,手才伸了出去,同时看着柳妃,沈羲遥脸色难看起来,眼睛迅速的扫了一眼柳妃,我心里叹息,这样的女子,我没有必要拿她当对手,也不知为何沈羲遥那么喜欢她,实在费解。 柳妃看到了沈羲遥的眼神反应了过来,伸手去抱,可是她戴了长长的护甲,夏日里玲珑的襁褓很薄,她自己也是第一次抱,不知怎的就把熟睡中的玲珑弄醒了,“哇哇”大哭起来。我心疼得厉害,忙上前要去抱,手伸到半空被柳妃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生生得逼停了,我已经忘记了下面众妃和一边的沈羲遥,眼里全是哭个不停的玲珑。终于是上前一步将玲珑抱在怀里,轻摇着哄着,柳妃有些 尴尬的站在一边,我抬头用责备的口气说到:“你是个母亲,抱孩子怎么还戴着这护甲,弄疼她了。”说罢又怜惜的看着怀中的玲珑。哭声小了些,乳母上来将玲珑抱过,沈羲遥已经坐在了那龙椅上,冷冷的看着之前的一幕。我微弯了身对他说:“请皇上恕罪,臣妾之前失态了。”沈羲遥摇摇头朝我很浅的一笑,柳妃此时也走到我的旁边对沈羲遥说:“皇上您看,玲珑根本不认得臣妾。”那声音委屈极了,可是沈羲遥没有理会只是指了指下面的一把椅子对她说:“你去坐吧。”柳妃有些愣,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走了下去。我看见她那葡萄紫的衣裙上金线织就的孔雀,心里对着她的背影说到:“你这只孔雀,永远也飞不起来了。”自己在沈羲遥身边坐下,此时玲珑已停止了哭泣,沈羲遥看了看她终于露出了笑容。“开宴。”他高声说着,之前的纷乱和不快瞬间消失,众妃们脸上堆满了娇媚的笑一个个看着她们日思夜想的皇帝。我却只带着平常的笑看着下面的女子们,摆出皇后的样子。“今天你让朕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你的情景。”他眼睛看着下面一只白玉的酒杯举在唇边,就突然说出了这句话。我也将酒杯拿起微笑着看着前方:“皇上还记得啊。”说完才转头看他,他的目光落在了下面一脸黯然的柳妃身上,我兀自笑了笑正要转脸回去,他突然回了头:“今日,为难你了。”他的眼波流转着,似还有话要说,可是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换上一副平淡的表情说到:“不是说让众妃准备了拿手的么?朕此时还真想看了。”我一笑起身,底下的丝竹声停了,我轻轻的击掌,门外就飘然走进一个嫩粉的身影,乐曲声复又响起,已经换成了江南的小调,皓月就在这轻柔舒缓的乐曲声中翩翩起舞,那柔粉的水袖一挥,带出清香阵阵,那是我让惠菊之前用荷花香熏过的,清雅的味道正适合这炎炎的夏日。沈羲遥就看着那个身影,众人皆在欣赏,皓月跳的纯熟了许多,一招一势颇象样,将那采菱的快乐和单纯以及清凉充分得展现了出来。不时有微风从湖上吹过,一切都美极了。 一曲终了我含笑看着沈羲遥,却发现他也在看我,眼神是我看不透的,我心里乱了那么一拍,可是还是面不改色的笑着对他说:“这月美人的舞真美啊皇上,臣妾之前都不知道皓月有这一身的好舞技呢。说罢招手唤皓月上来,嗔笑着看着她问:”怎么这么会跳舞也不告诉我?“眼神却在提醒她,皓月很聪明羞涩的说着:”奴婢也是偷着学的,娘娘过奖了。“我没有说话,沈羲遥开了口:”跳的是不错,看来师傅很好。“说罢赞许的点了点头,我心跳有些厉害, 余光紧张得扫了一眼沈羲遥,他仔细看着皓月,可是表情却淡淡的。我看了一眼在下面坐的柳妃,她只是看着自己眼前的盘子,眼神有些迷茫。我暗自感叹她没有那些手腕,换了别人,能来了这满月宴,就一定想办法得到皇帝的眷顾的。这时,柳妃站了起来笑着说:”臣妾愿为皇上跳上一曲。“我脸色平和下来却没有拒绝她:”妹妹的舞姿我还没有见过呢,只是听说过。“柳妃头微仰了下,走到乐工面前吩咐了什么,一曲悠扬的曲调便响了起来。我看着那紫色的身影在旋转,手上翻覆着,那衣裙飘散开去,轻盈动人,沈羲遥似很动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我承认柳妃的舞跳得很好,可是却不至于好到让沈羲遥如此的地步。心中有疑惑,却还是装做不在意。柳妃一舞结束,似不胜疲惫的慢慢走回只有两步远的椅子上,又好似坐的不舒服。沈羲遥说到:”上来坐吧,你是玲珑的母妃。“那声音温和了许多,柳妃一笑就走了上来。我也带着笑看着她,底下的皓月眼里是失望和难过,我给了她一个宽心的笑,她低下头喝着杯中酒。 妃嫔大多都展示了自己的才艺,只有丽妃和和妃没有,她们只是带着笑看着,丽妃是有些不屑的和开心的笑,和妃是淡淡的看不出情绪的笑,但都是世间最美的。她们,远比柳妃聪明。 夕阳西下时满月宴终是结束了,玲珑被封为了安国公主,被从耳房里抱出来的时候醒着,粉嫩的一团十分可爱。柳妃也终于是抱了抱她,就做出不堪劳累的样子交给了乳母,自己和沈羲遥说笑着。我走上前将玲珑抱在怀里跟沈羲遥说:“皇上,听闻今早柳妃妹妹因着思念玲珑晕厥过去,臣妾想了许久,虽然实在是舍不得她,可是还是觉得孩子由自己母亲带好,这样妹妹也不会责怪我什么了。”我温柔的看着沈羲遥有转头看着柳妃:“只是不知妹妹的身体如何。”心中却在想,柳妃你会如何的回答,在沈羲遥心里你的才德是不是会继续减少,可就看你自己了。不过这次柳妃聪明了,她温和的说:“我是时时都在想着玲珑呢,这个月真是麻烦姐姐了。”她说完笑着跟沈羲遥道:“皇上,明日就将玲珑送回来吧。”沈羲遥看了我一眼,我保持着笑容,沈羲遥点了点头。我明媚的笑起来拉过柳妃的手,她在挣扎,可是却不敢挣脱。我说到:“妹妹,玲珑有很多的习惯和喜好,一时也跟你讲不清,可是我又担心。不如今夜你就住在我那里吧,我们好好说说如何?”柳妃嘴动了动正欲推辞,她是想让沈羲遥今夜在她处,可是我又怎么会让她如愿。我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而是甜笑着看着沈羲遥:“皇上觉 得可好?”沈羲遥赞许的点了点头,柳妃没有话说,终于是应了,还带着假意的笑。沈羲遥看了看天说到:“朕去御书房了,柳妃你好好的听薇儿的嘱咐。”众人恭身送走了他,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台阶的下面,我招手唤皓月过来说到:“皓月,我那做了皇上爱吃的莲花蒸,你一会给皇上端去吧。惠菊她们要收拾给玲珑的东西,别人我不放心。委屈你了。可是我就信得过你。”皓月吃惊的看着我笑着点了点头。 我转身对柳妃说到:“妹妹,我们走吧。” 第1卷 第 1 卷 第五十四章 坤宁宫里燃着巨烛十分的明亮,柳妃虽是不情愿过来,可是有了沈羲遥的话在先,她自然也不敢违抗。我引她进了鸾凤殿,让所有的侍女太监都下了去才笑着说:“妹妹你在这里等等,本宫去换件衣服。”说罢从鸾凤殿后面的门出了去,刚踏出那扇门,我停下脚步跟身后的惠菊说:“你在这里看着柳妃,小心别让她看见。”惠菊点了点头,我才转身去了东暖阁。 很快的换了件月白水波纹的简单的裙子,头上挽一个低至脖颈的髻,只戴了一根金簪,很长,簪首是一颗明亮的东珠,后面镶着米粒大小的银珠,簪尾光滑尖利。我走出了东暖阁,远远的示意惠菊不要出声,自己走到了那门口无声的推开门,就见柳妃一人在空荡荡的鸾凤殿里孤独的站着。她略微胖了些,失了当初的轻盈动人,却多了些富贵之相,倒也好看。我看她站在那凤座前,手不停的摩挲着,眼里是一股热切和痴迷,她手上的护甲已经摘下搁在一旁,她的手光洁白皙,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着光,我看着那洁白一遍又一遍的摸着那赤金凤座的扶手,靠背,还有那上面铺的大红锦丝蜀锦软垫,我静静的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看着她。惠菊在身后不敢出声,有风吹了进来,凉凉的,吹起我裙子轻薄的一角,我低头看了一眼那飘然的白色,再一抬头,就见柳妃已经双手搁在了那飞凤的扶手上,自己紧张却激动的慢慢的坐了下去,然后好奇的看着自己的两边,敛了神色对着空无一人的大厅摆出威仪的神情。我淡淡的笑了,在柳妃低头看着一边精致的雕刻时,我轻声走到了她面前。“舒服么?”我用极温和的声音问到,那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却失了真,显得格外飘渺和诡异。柳妃一凛僵了半天才极慢的抬了头,眼力充满恐惧的看着我,猛得站了起来。我没有改变自己微笑的表情,只是走到了那凤座旁看着它,柳妃的目光也停在它上面,我粲然一笑坐了下去。柳妃的眼中有不甘和无奈,还有悲伤与恋恋不舍,我一一看在眼里,这时惠菊搬了把椅子放在柳妃的身边:“柳妃娘娘请坐。”柳妃又看了一眼我身下的凤椅才慢慢坐了下去。惠菊奉上茶,我手一挥:“你下去吧,本宫和柳妃说说话。”惠菊行了礼出了去。我喝了一口茶才对同样端着茶碗的柳妃说到:“今夜安排你住在侧殿吧,你可愿意?”柳妃一怔,她本以为我是要与她说别的却没有想到只是这样简单的常事。柳妃“恩”了一声,神情小心切紧张,她在等待什么,我却看着桌上的一盘荔枝说到:“去年本宫这个时候还未进宫,那时很喜欢着南国的珍果,今日这是新到的,你也尝尝吧。”说罢拿起一颗 慢慢剥着,那鲜红的皮纷纷散落在桌子上,里面是晶莹的白色,红白对比十分的好看。我将那果肉放入口中,甘甜的味道传来,我偏了头,柳妃拿着一颗剥着,她剥的很慢,有些迟疑和抗拒。那盘荔枝是放在她手边的另外一盘,颜色鲜艳明亮,上面的水珠还隐约可见。看起来是很美味的,可是在她的眼里,此时应该是如同毒药一般的吧。我笑着微探了身子说到:“妹妹怎么不吃呢?”那声音是我自己都厌倦的甜腻,柳妃抬头看我:“我不喜欢如此甜的。”她的声音有些慌乱,我摇着头:“今年这不是很甜的。本宫之前可是听说过妹妹你喜欢吃龙眼的啊,那个……”我没有说下去,只是笑着看着她。柳妃脸红了下,终于是将自己手中已经剥好的放入了嘴里,她刚吐出那核,我就缓缓说到:“不是一直都想看看这坤宁宫么?今夜本宫就陪你都看看吧。这椅子,不知和柳妃你宫里的比起来,是否和你心意啊?”柳妃正端了茶要喝,手一松,“砰”得一声那茶碗掉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碎片有几片掉在了我的脚边,我没有理会只是喝着手中的茶。柳妃慌忙得站起来,匆匆的看了我一眼:“皇后娘娘,臣妾身体不适,想……”她的话没有说完,我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玲珑的事本宫还没有嘱咐妹妹呢,”我的声音温柔轻缓,柳妃眼里满是害怕,我依旧是笑着的,向门外唤到:“惠菊。”惠菊走了进来:“娘娘,有什么吩咐?”我看了一眼柳妃说到:“侧殿收拾好了么?”惠菊恭敬的说着:“回娘娘,侧殿已经收拾好了。”我点点头:“柳妃娘娘身体不适,你带她去休息休息吧。”说完自己从柳妃身边走过,又回头说到:“明日一早本宫去侧殿看你,说说玲珑的事吧。”不等柳妃回话就走了出去。 看着玲珑喝了奶睡了过去我没有让乳母抱走,而是将她放在我床边的小床里仔细的看着,玲珑睡得很香,白白的小手握着,睫毛长长的,很是漂亮。明日她就会回到昭阳宫了,柳妃毕竟是她的母妃,会对她好的,可是我的心里依旧有些担心。夜深了,我吹熄了蜡烛,窗户开着一扇,有风吹了进来,我只放下了那层纱制的帐子,锦缎的一层依旧挂着,从那开着的窗看出去,是一轮皎洁的月亮。今夜,不知皓月是否能够得到他的宠幸。看着那月色,我又想到了他,他的气质就如同着明亮温和的月,可是,我知道他也如同晴空中的太阳,心里温暖着,手伸到了床角,在几层被褥之下,是一小片柔软。我抽了出来按在胸前,有很多天没有见了吧,不知他如今可好,是否回了王府,可有细心的人照顾……想着想着越发的睡不着了,翻了个 身突然看见门外有一个黑影。今夜值守的是小福子,可是我之前让他去守玲珑睡的屋子了。那黑影看着也不像男子,我抓紧了被子看着外面。 门被很轻的推开,一个人影进了来,月色下她穿着黑衣的身影是那么的诡异,头发也披着,脸色苍白的厉害,我心提了起来,但还是镇静的看着她要做什么。她走到了那小床的旁边,此时一团浓云遮住了月亮,一片黑暗。我看着那身影在我一旁的小床上摸索了许久,那身影腰间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我仔细的看了看,心惊得跳到了嗓子眼,那分明是一把匕首,有森冷冷的光。我觉得浑身发冷,高度的紧张。那身影在小床那里摸了半天却没有摸到什么就突然转了身朝我走来。 她低下身子,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急促,热热得在我面上,她的头发散了下来,有几根掉在我的脖颈中,痒痒的难受,从半闭的眼中看到她的眼神,有恨,有怨,有怒,有不甘,有嫉妒,有激动,有疯狂,还有紧张。我发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不停的跟自己说,不会的,她不敢的,她知道后果的,她不会的。可是就是没有办法平复下来,手心冒汗却克制着自己装得自然的睡着的样子。柳妃的呼吸更加粗重起来,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身子实在僵得难受,我装做不经意的翻了个身,面朝了她站的方向,却埋了头,这样她不会发现我已经睁了眼了。柳妃的手在手面摸索着,她的手在颤抖,可是脸上是热切的疯狂。我在被中抓紧了身下的锦缎的毯子,想着自己该怎么办,外面狂风大作,树被吹得“沙沙”得响,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怖。柳妃咬紧了嘴唇,似下了决心般,又四下看了看,举起了手。 夜空中寒光一闪,“啊”的一声,我惊叫起来。 第1卷 第 1 卷 第五十五章 黑暗中一道银光一闪,有什么东西轻飘飘的从脸旁飘落,我低头,是一缕无光泽的发散在我身边的锦缎上。我不由向后挪着,柳妃就逼近了我。她的目光我真的近距离的看清,在那些情绪的后面,是一种完全的呆滞,她的眼睛没有神采,空洞的看着我,却又穿透了我。我心里惊慌起来,此时的她,应该是不正常了。我双手摸索着,想找什么来避免可能的伤害,可是除了光滑的锦被和褥子,什么都没有了。我就这样一直后退着挪动着身体,柳妃站在床前,她只要一伸手就能触到我,我已经贴在了冰冷的墙上,心要跳出嗓子眼了。柳妃的表情是那么的迷茫,一层浓雾笼罩着她,我实在是再忍不住,猛的爬起了身朝她身边的空隙挪去。柳妃依旧是站得直直的,我不小心碰到了她,她转过脸,她的眼里是血丝,此时的她如同鬼魅,我再一次尖叫起来。 柳妃手里的匕首又举了起来,她已经完全的转过身来,我突然迈不开步子,眼睛不时的看着依旧黑暗的外面,奇怪为何没有人来,这夜静得可怕,突然间天地什么声音都消失了般,连风都没有,一片漆黑。我看着那高举的匕首,心一横一把就抓住了柳妃的手。她晃了一下手落了下来,我只感到一阵剧疼从胳膊上传来,没有顾上看,双手抓着柳妃的肩膀,我知道她现在不清醒,她一定中了什么蛊,我使劲的摇着她企图把她摇醒,尽管我知道,这的可能性很小。柳妃没有什么反应,她只是看着我,却穿透了我,我不知道她现在能看到什么,可是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恐惧。我也奇怪自己为什么不跑,也许是我知道,跑也没有用了。 柳妃的手又一次落下,我忍着疼猛得推了她一把,她向后倒去,完全没有后退几步保持平衡,我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可是,为什么呢,是谁给她下了这蛊?“乒铃乓朗”,她倒下时将立在一旁的花架带倒,上面的珍品瓷器全部摔落在地上,满地的碎片,声音在这恐怖的黑夜里格外的刺耳。柳妃跌坐在地上,她眼睛闭了上,我低头,地上很多的血,我终于感到了无法忍受的疼痛,但我还是强忍住要晕倒的感觉走到门边推开门向外用全身的力气喊到:“来人啊!” 外面终于有了点点的光亮,渐渐的多起来,然后是脚步声,我回头,柳妃依旧是躺在那里没有动静,我已经是再没有力气去看她到底如何了,倚在门上看着眼前出现了坤宁宫里的侍女和守卫,直到看到惠菊的身影,身上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向前跌跌撞撞的走了两步,在惠菊无比焦虑的害怕的眼神中,我努力笑了一下,惠菊上前扶住了 我:“娘娘,您……”她的泪掉了下来,我好奇的看着她,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低头看了看,原本洁白的寝衣上已满是班驳的血迹,像开在暗夜里的猩红的花,胳膊和腰上还有血不断的流出,守卫们已经将东暖阁包围了起来,我无力的摆了摆手用最后的力气跟惠菊说到:“柳妃在里面,去看看她。”惠菊的表情变了,是愤怒和抗拒,我轻推了她一把,靠在了一旁的芷兰身上,眼睛闭了上,却依旧是清醒的。 很嘈杂,我的意识在渐渐的模糊,当看到柳妃被人架出来依旧是一副迷离的样子时我吩咐到:“将柳妃看守在西暖阁侧房,小心的看管,明日再去报给皇上。”芷兰轻轻的说到:“娘娘,这样不妥,应该现在去报的。”我已经没了力气只是摇着头:“没有什么,皇上已经安置了,不要打扰他了。”说完已经要完全的失去意识,突然柳妃之前在小床摸索的动作让我一个激灵,我忙拉着芷兰:“玲珑呢?去看看玲珑,快去。”芷兰被我吓到了般,我已经失了态,头发在风中飘散着,我自己也如同鬼魅般了。芷兰被我吓坏了,忙吩咐她旁边的一个侍女过去乳母的房间,我自己却前所未有的清醒了,冷冷的看着众人,我知道,那个人,就在他们中间。 芷兰扶着我去了西暖阁,东暖阁里正在清扫,我躺在西暖阁里的美人塌上,盖着薄薄的锦被,那上面复杂的绣花让我一阵阵头晕,可是我等待着去看玲珑的侍女回来的禀报,一直强打着精神。芷兰他们在忙着将我身上的血衣用剪刀一片片剪下,用温水轻拭着我的伤口,因着都粘在了身上,每一下我都打个颤,强忍着想要叫出来的冲动,只是紧闭了眼皱着眉头。 换了件系扣的寝衣在身上,我歪在塌上,御医已经来了,在为我包着伤口,腰上的不深,没有伤到五脏,胳膊上是狭长的一道,深了些,周围发着深深的红色,我只觉得火燎燎的疼,御医看着那伤皱起了眉头。我看着那年老的御医和他阴晴不定的脸,心里觉得恐惧。正要开口问,那侍女回来了,我抬起身子,可是却怎么也使不上力,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她,那侍女跪在我面前,我心提到了嗓子眼。“娘娘放心,小公主很好。”我点了点头,芷兰看着我已经完全惨白的脸柔声到:“娘娘,您闭眼休息一会吧。”我摇着头坚持的看着外面,终于惠菊跑了来,我眼睛亮了下,惠菊在我身边说到:“娘娘,柳妃娘娘醒过来了,没有受伤,可是她似乎不记得自己之前做过什么。”我点了点头,十分无力的说着:“只要她如今清醒了就好。”此时我终于完全的放心了下来,安心的 闭了眼睛,浓浓的黑暗。 醒来的时候周围很暗,身上依旧是没有力气,胳膊上和腰上是剧烈的疼,我的眼泪都忍不住掉了下来。看了看周围,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满目的金黄提醒我这里我来过,可是我为什么会再次来到这里呢?伸手将那明黄的床幔拨开,没有人,我勉强下了床,每一步伤口都更疼一下,还是坚持走了出去。已经是白天了,看起来应该是午膳后的时间,我睡了这么久么?刚要推开门,门自己打了开,是芷兰端着一盆水进来,见到站在门边的我手一松,水湿了我的脚。我看着她,她的脸上是欣喜,是激动。“娘娘,您终于醒了。” 扶我坐到床上,我才知道自己昏睡了两天,那匕首上有毒,却不是剧毒,伤口不深也就没有大碍,可是我之前撑的太久所有的精力都没有了,因此昏睡了许久。我静静的听着,我不关心自己的伤,我慢慢的抬头看着芷兰:“柳妃呢?”芷兰愣了愣,迟疑了下,小声的说:“柳妃她,被关在牢里了。”我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软软的靠在床头,看着金黄的颜色包围了我,半晌才问到:“玲珑呢?”芷兰恢复了平常的声音答到:“已经交给和妃娘娘带了。”我没有再说话,闭了眼。“娘娘,”芷兰的口气是犹疑,我睁了眼看她,芷兰慢慢说到:“娘娘,柳妃娘娘的性命,恐怕是不保了。”我一抬头,眼里是惊讶,芷兰继续到:“都说是柳妃娘娘行刺您,所有找到的人证物证也都是,早朝里也议了这件事,皇上动了真格,下令由宗人府去办……”“我知道了。”宗人府现今的掌事是父亲的门生,如果都已经闹到了前朝,那么我的家人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我点了头:“皇上呢?”芷兰站起身:“娘娘,今日审柳妃,皇上之前过去了。” 我强支撑着自己起来对芷兰说:“为本宫更衣,本宫要过去。”芷兰走到我身边:“娘娘,您不能下床的啊。”我推开她:“都什么时候了,不去,柳妃就一定会死的。” 我是恨她,恨她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要,恨她曾活活打死小荣子。我是不喜欢她,不喜欢她那么高傲,什么人情都不懂,不喜欢她将别人的东西为了自己的目的据为己有,不喜欢她太目中无人,太跋扈。我对她是没有好的印象,我也知道自己是她眼里的眼中钉肉中刺,可是,我知道这件事不能怪她,尽管我想除了她,可是却不是用这样的方法冤枉了她。所以,我一定要去。芷兰拗不过我,只换了一件十分简单的衣裙,头发也只挽了起来,坐在肩舆上就匆匆赶往专审后宫女子的慎德堂。 沈羲遥坐在一帐珠帘后,前堂里坐着审她的官员,正是父亲的门生。柳妃十分憔悴的跪在那里,低着头,长长的头发散落下来,看起来很是可怜。我在芷兰和惠菊的掺扶下走了进去,沈羲遥站起了身,我朝他一笑说到:“皇上,臣妾是来证明柳妃无罪的。” 第1卷 第 1 卷 第五十六章 沈羲遥快步向我走来,他的面容有些憔悴,我看到了疲倦和哀伤,还有无奈。我努力的笑着,他轻轻的拉了我的手关切的问到:“你怎么来了,太医不是说还不能下床的么?”我看着他真诚的关心的眼神,心里有中微微温暖的感觉,我想到了自己今日醒来时是睡在他养心殿的床上的,那满目的金黄我闭上眼还能看到。我努力笑了笑看了看里面跪着的没有任何反应的柳妃柔柔的说到:“皇上,柳妃妹妹犯了何事会被带到这里呢?”沈羲摇低头诧异的看着我,眉头有些微皱,我依旧是笑着半靠在芷兰的身上看着他,目光柔和。沈羲遥不自然的轻咳了下掩饰他心里的感受,然后我在他重新看我的目光中看到了怀疑。我依旧是笑着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沈羲遥用一种奇怪的声音说到:“你的伤……不是她弄的么。”我站直了身子说到正色到:“皇上,柳妃妹妹其实是为了保护臣妾的,臣妾想大家是误会了。”沈羲遥凝视着我好半天,那眼神似乎洞穿了我的心,我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心里有些害怕。“哦?是这样么?”他扬了扬眉毛,我点了点头慢慢说到:“那晚有人意图行刺臣妾,正好因着与柳妃说玲珑的事太晚熄了烛火竟不知不觉睡了柳妃才在我那里的。”沈羲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的眼睛,我没有改变自己的眼神依旧从容,可是心里却已经慌起来,自己都知道自己的话漏洞很多,怎能瞒得过他呢。沈羲遥的眼光变的好淡好淡,我小心的别过脸去,就撞上了柳妃不解的眼神,我没有理会她,她突然就笑了,然后她的眼泪掉了下来,跪着挪动着她的双腿拉住了沈羲遥的衣角哭喊到:“皇上,臣妾是冤枉的啊。”沈羲遥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似乎他脚下的柳妃根本就不存在般,他的目光一直在我的身上,我感觉好累,身子有轻微的晃动,沈羲遥一伸手就将我拉在了他的身边,我看着他,他回头对其他的人说到:“柳妃暂关押在慎德堂,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望。”柳妃睁大了她的双眼,我看着沈羲遥:“皇上,柳妃她是……”话音未落他摇了摇头:“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说吧。”说罢担忧的看着我,我朝他笑了笑,可是我自己知道自己的笑多么的疲惫。他一把抱起了我向外走去。 养心殿里燃着提神的薄荷香,闻起来略带着些清苦的味道。我半躺在他的龙床上,周围原本的金黄已经被换成了淡雅的蓝色。自他抱我回来就要我睡下,我也实在是疲惫的厉害。一觉醒来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养心殿里依旧是没有人,我感到很奇怪,可是相信是他的安排,自己拉过被子的一角,那上面绣着清雅的荷,我细细的 看着,随口就吟到:“初捻霜纨生怅望。隔叶莺声,似学秦娥唱。午睡醒来慵一晌,双纹翠簟铺寒浪。雨罢苹风吹碧涨。脉脉荷花,泪脸红相向。斜贴绿云新月上,弯环正是愁眉样。”自己话音落了四下里看着,突然自己就笑了。伤口处有微微的疼,我收住了笑,环视着周围,心很静,可是却又不平静。这里,即使它换了颜色,换了些摆设,即使多了些充满女子温婉的器物,但是却依旧处处充满着皇帝的影子,充满了皇权。我还是没有办法忘记自己是一个皇后,还是没有办法放下,我还是要努力的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只是,只是为了这个皇后的名衔,这个我不能摆脱的名衔。 有些伤感,自己勉强起了身却不知该唤谁,前面通到前殿的门禁闭着,我推了开,就看见他坐在那红木大几前,一手支着头,眉头紧锁的样子。听见声响他转过脸来,我朝他一笑,他就快步的走了下来。“皇上。”我要向他行礼,他拉住了我,看着我却不说话。我看着他,他的目光此时是清澈的,我看到了担心和忧虑。“皇上。”我再一次的叫他,他回过神似的一笑说到:“怎么出来了?”我努努嘴说到:“臣妾醒来见什么人都没有,吓到了。”他轻轻一笑不经意似的说到:“这里你都怕没有人,那你那坤宁宫里怎么却没有安排专门的人守夜呢?”我一语噎住,不知如何的回答,怔了半晌才说到:“那夜玲珑睡得很好,臣妾与柳妃妹妹还有很多话说,就让乳母带她下去了,不放心就派了小福子去守着……”他摇着头:“拘朕所知,你那里经常没有侍卫守夜。”我呆了呆,他怎么知道?芷兰来了后带来了许多的侍卫,夜里常常还是有人守的,之前确实是没有。我低了头慢慢说到:“之前,臣妾那里要什么侍卫啊。”自己轻笑出来,他却变了脸色,一脸的心疼搂我在怀说到:“是朕不好,是朕慢怠了你。”我不语,只是浅笑着。 自那日之后我就一直住在养心殿里,虽然我知道很多妃子对此不满,甚至有大臣上书,可是都被他驳了回来。夜里他也只是挨着我睡下,有时跟我讲讲朝堂上的琐事,也有时就是两人拿着不同的书看着,偶尔抬头彼此相视一笑,我心里温暖。可是,依旧是有一片的冰凉。我还是忘不了,他是皇帝…… 柳妃那件事一直在审,可是我知道,沈羲遥其实只是把她关在了那昭阳宫,即使我为她说了几次情,信誓旦旦的说与柳妃无关,可是沈羲遥依旧是没有改变任何他的做法,我也就渐渐做罢。心里对此已经不在意了。毕竟我并不是站在她那边,我只是想给她一个公道。心里开心思量 到底是何人所为,暗中托了惠菊去悄悄的打探,一晃快半个月过了去,因着在养心殿里我的身边只安排了芷兰,其他都是沈羲遥这里原本的宫女太监,我没有收到关于惠菊的一点消息。羲贺也早在我被刺那日的白天里离开了皇宫回了他的王府休养,近日来已经可以去上朝了,沈羲遥为此十分的高兴,我也开心,这是在这里,唯一可以让我真心的笑的事了,虽然,沈羲遥待我,我挑不出不好。只因了我说那金黄太刺眼,一下子就换成了蓝色,这里可是他的养心殿啊。只因着我说人多看着烦,屋子里的侍女减了一半,可是门外的侍卫却加了一倍。只因着我说在房子了闷,可是我的伤因那日去救柳妃加重了,御医吩咐不可出去,他就命人搬来花木,还有绘着各地风情的纱屏,我心里真的感激,感动,可是,没有爱吧…… 在养心殿的日子里我很放松,虽然只有一个月,可是我在这里什么都不去顾虑,什么都不去防范,我似乎又恢复到了自己之前在坤宁宫的日子,清心寡欲的,不用每天接受众妃虚无的请安,不用强颜欢笑,不用摆着一付高高在上威严的样子,其实,心却早已劳累不堪。伤渐渐的好了起来,也是终于可以去外面走动走动,即使沈羲遥派了大批的侍从给我,可是只要是能出去的,我就很是开心了。 这天的天色很好,暑气也渐渐的消散,初秋的天的碧蓝碧蓝的,风是清凉的,虽然阳光还是刺眼,可是却少了那份灼热。我穿了一件秋香色裥裙,想着御花园里的菊花应该开了几朵了,那紫碧山房的一侧种的都是最名贵的菊花,我挑了这个清晨在沈羲遥下了朝去处理国事之后,带着芷兰和几个侍从去了那里。 眼前是一片嫩黄,那些花苞大多没有绽开,只有几朵开得绚烂,有淡淡的清香。我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沉浸在那清雅的氛围中,经过一个月在养心殿的休养,我的心似乎又恢复了宁静平和。那夜的事惠菊依旧在查着,我知道,沈羲遥也在查着。我关心的,只是最终的答案而已。我知道,不管是那方总有一个能揭开谜底。其实,我的心里,有了一个朦胧的答案了。 我信步走在那花丛中,偶尔停下来看一朵刚刚舒展开花瓣的菊,一个转弯,一个身影就在前方不远,我眼睛在看到那身影的时候,湿润了。 第1卷 第 1 卷 第五十七章 他没有变,依旧是那样萧萧肃肃。在一片清高淡雅的菊中,更显得人爽朗清举。我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侧对着我,目光看向远远湖上那水气氲氤,碧波荡漾。他的目光明净清澈,正向他的心,干净没有杂质,他不喜权谋,他也不爱权势,我知道他只想做他自己,一个真正逍遥快乐的人,而不是什么大将军,什么王爷。我就这样看着他,自己也仿佛成了这画中的一处风景,身边吹来柔和的风,朵朵菊花轻轻摇摆,配着碧蓝的天,清澈宽广的湖水,除去这皇宫的高墙,没有那身后大批的侍从,如果只有我们两人,如果只是在一处同样的菊花丛,那将是多么美好。也许那样,下一刻我就可以轻唤他的名字,等待他回头灿烂的一笑。可是,我的嘴角扯了扯,生生的却挤不出笑来。我静了静神,我知道这里是哪里,也知道自己的身后,是沈羲遥身边的人。我轻轻用手理了理鬓间的碎发,装做很偶然惊讶的样子回头跟芷兰说到:“那边的,可是裕王爷?”芷兰快步走到我身边看了看微笑着说:“回娘娘,是王爷没错。”我点了点头不解的问到:“王爷不是回了王府了么?怎么出现在宫中?”芷兰一笑答到:“今日魏王进宫,据说稍后皇上和两位王爷要在此赏菊呢。魏王是很喜欢菊花的。”我点着头轻咬了咬下唇然后朝芷兰一笑:“既然如此,我们回去吧。”芷兰点了点头,我走了一步低下头,一朵菊花开得正艳,弯身摘在手上,芷兰的脚步停了,我听见她恭敬的说到:“奴婢参见王爷。”我抬头,他的目光如同秋日里最明澈的天空,我保持着恰倒好处的笑,他向我行礼说到:“小王参见皇后娘娘。”我用平和的语气说到:“王爷不必多礼。”他走到我的身边却保留着一定的距离,毕竟在名义上我是他的皇嫂,也算是一家人。我举目看了看着连绵的菊花丛笑着回头对他说到:“王爷的身体可还好?”他低头说到:“谢娘娘关心,小王一切都好。”我们都不敢看对方,就这样一个看着前方,一个看着脚下,随口说着毫无意义的话。“裕王府里的侍从可还够用,听皇上说王爷您那里没有什么人的。”我手指轻轻揉着一搬狭长的花瓣问到。他也是很平静的口气回答到:“皇兄待羲贺很好,赐了许多的丫鬟奴仆。其实按小王的意思,我长年在外,府上不用那么多的奴仆的。”我笑了笑:“你毕竟是一个王爷,该有的架势还是要有的。不然别人会说皇上慢怠了兄弟。”他脸色白了下回到:“多谢娘娘提醒。”口气已轻了下去。我抿了抿自己的唇看了看这漫山的菊笑着说到:“听闻王爷诗词的造诣很高,这漫山的秋菊王爷可有什么佳句?”实在是不知 说什么,说什么他一句“回娘娘话”,一句:“小王”的,我听了难受,我相信他也是,他的口气虽然平和,可是我能感觉到那声音中的克制。“一夜新霜著瓦轻,芭蕉新折败荷倾。耐寒唯有东篱菊,金粟初开晓更清。”他脱口而出,我有些怔怔,抬头看了看他,他的目光也看着我,就仿若那个夏天的清晨在那漫身的荷花中他看我的眼神,那么温和,那么怜爱。我一低头轻摘下一朵新开的小菊,看着那柔和的色彩轻轻的说到:“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轻嗅了下,清香中淡淡的苦,像极了养心殿里那焚着的香,我的心略一沉,手一松那菊掉落在地上,他正要弯腰去拣我淡声到:“不了。”他僵了僵站直了身,我们不再看对方,后面的芷兰和侍从站着,我感到有目光紧紧的在身上形成了枷锁,风吹在身上已不再柔和清凉,我只觉得好累,这样与他讲话,这样的举止,虽然我开心见到他,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么不见也罢啊。他也很是不自在。我又迈开了步子,很慢,与他只能循着家礼说几句话。不知不觉的走着说着眼前就是紫碧山房的出口了,我看着那嫩黄的尽头回头跟落了我半步的他浅笑着说到:“王爷与皇上还有聚,不用送了。”声音差点哽咽起来,轻咳了下,手不由的捂在了腰上的伤口处,他的眼里满是担忧,可是更多的是心疼和无奈。我朝他笑笑让他放心,自己看了一眼芷兰,他恭身到:“小王恭送皇后娘娘。”我脚下快了几步,可是还是忍不住略微的回头,他在那片嫩黄中弯了身子捡起什么,我鼻子酸了起来,微低了头,芷兰上前问到:“娘娘,您没事吧。”我轻声说着:“又疼起来了。” 回到养心殿用了午膳后躺在一张塌上休息,沈羲遥派人传话来晚膳不过来用了。我听后只是淡淡一笑,拉了薄薄的锦被盖在身上,让侍从都退到纱帐的后面,一个人看着外面明媚的天光渐渐的睡了过去。没有后宫的争斗和打扰,我真的觉得很静,很平和,很舒服。 朦胧中有人在塌前看我,我睁了眼,是惠菊和玲珑的乳母,玲珑在乳母的怀里睡着。我在芷兰的掺扶下坐了起来伸手就要抱玲珑,乳母交给了我,我逗弄了她一会,突然抬头看着惠菊:“你们怎么来了?”惠菊笑着说到:“是皇上让我们带小公主来见见娘娘的。”我点了点头,玲珑醒了来哭了起来,我看了看惠菊的表情将她交给乳母:“你抱玲珑去外面看看。”之后又看着芷兰说:“你去看着,有你我放心。”芷兰迟疑了下,我别过脸去,芷兰就带着乳母下去了。看着那门被关上,我示意惠菊到我身边。我悄声问到:“怎 么样,我交给你的事?”惠菊看了看周围,我满怀希望的看着她,惠菊带着笑说到:“果然和娘娘想的一样。”我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惠菊要说下去,我摆了摆手:“玲珑如今是谁在照料?”惠菊停了片刻看着我,久久不回答,我目光逼视着她,惠菊终于开了口:“皇上如今是将小公主交给丽妃娘娘了。”“什么?”我一下坐直了身子,伤口一阵疼痛,不由又靠了回去,惠菊担忧的看着我伸手要扶,我摇摇手,心里如同针扎了般难受。 第1卷 第 1 卷 第五十八章 我挣扎着坐起来,将玲珑给丽妃抚养可不是好事,丽妃人虽说性子直爽,可是却不是宽怀之人,玲珑毕竟是柳妃之女,实在是不妥。更让我想不通的是沈羲遥为何会做这样的决定,丽妃和柳妃不和是人尽皆知的,我相信他也一定是知道的。惠菊忙上前扶起我,我看了她一眼目光看向外面,想在那光影班驳的窗上看到乳母的身影,一丝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惠菊不解的看着我,我起身就往外走,惠菊在身后惊呼到:“娘娘,您的伤,您不能下床啊这个时候。”我哪里还听得进去,快步的走着,门外的侍从惊讶的看着我匆匆的脚步,一个个反应了半天才跟了出来。 院子里什么人都没有,傍晚时分的养心殿前太阳投下橙黄的温暖的光,却因着入了秋有着丝丝的凉意。侍卫们整齐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上去庄重威严。可是我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这些风景上,我只是四下寻找着乳母的身影,我绕着养心殿转了几圈,惠菊托着我长长的白色寝衣的后摆,长发就散在腰间,可是除了那些侍卫和宫女,我什么都再看不见。惠菊在我身后焦虑的喊着:“娘娘,您慢点,您的伤,您……”我一个转弯就出了养心殿的门,突然停住了脚步,惠菊一个急停,我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期待的问:“芷兰,芷兰和乳母在一起吧。”惠菊点着头,可是她也不清楚,我看着后面跟随的那些侍从,只是看着,等待他们谁告诉我。一个侍女走了出来恭声说到:“娘娘,芷兰姑姑是和乳母带着小公主出了养心殿了。”我心里的焦急少了些,可是还是有不安,我看了看四周问到:“可知是去了哪里么?”那侍女想了想答到:“奴婢只听见姑姑说菊花开了,和乳母带小公主去玩。”我点了点头看着惠菊说到:“我们过去。” 夕阳照在紫碧山房上朵朵的菊花上,给那些花蕾罩上了一层绯红的影,走到这里我已感到有些劳累了,可是不看到玲珑心里就是放心不下,脚步有些慢了下来,后面的惠菊一直担心的看着我。我走进了那清雅的花中,很静这里,只有风声,我看着周围,什么都没有,脚下有些迟疑,抬头看了看前方的转弯就拐了过去。 这里我清晨没有走到,就是在这个转弯的地方遇到了羲贺,此时我才看到不远处是一个精巧雅致的凉亭,顶上甚至都是菊花,里面坐着三个男子,其中的两个身影是我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可是我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沈羲遥高贵威仪的身上,也没有停留在羲贺温文尔雅的举止上,更没有注意到魏王谈笑的表情。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沈羲遥身边的芷兰和乳母,最重要的是乳 母怀里的玲珑。 我没有犹豫,也忘记了身份,我飞快的走到了那亭中,惠菊甚至来不及托住我的后摆就被我拉在了后面。我一把从乳母淮里抱过醒来正乖巧的睁着眼睛看着四周的玲珑,抱的很紧却又怕伤到她,就那些小心翼翼的,满脸的担心和怜爱。沈羲遥站起了身,魏王和羲贺也站起了身,我没有在意他们,我的眼里只有玲珑,我仔细的看着她粉嫩的小脸,看着她睁大眼睛乖乖的看着我,我就笑了起来,真心的快乐的笑了起来,我的担心都放了下来,人似被抽干了力气般轻轻的滑倒。 他一个箭步扶住了我,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我抬头就撞进了他焦虑无比的眼里,那里的我苍白而单薄,就如同一片凋零的玉兰花瓣。我朝他一笑目光转向了一旁皱着眉头的沈羲遥身上,我无力的笑着目光转到了羲贺的脸上,他的脸色也有些苍白,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太逾礼了,我勉强的站了起来微微向他施礼:“本宫谢过王爷。”他的唇有些微颤的说到:“娘娘不必谢,这是我这个做弟弟的该做的。”沈羲遥的目光幽暗复杂,我看不出他的想法。自己只是站直了身子走到他的面前微笑着温柔的说到:“皇上,臣妾醒来见玲珑不见了十分的慌张就匆匆过来找了。失礼之处还请皇上惩罚。”说完跪了下去,沈羲遥一把就扶起了我轻轻的抱在怀里,我心里十分的挣扎,看到他将目光别开去,我也将目光落在了地上,手又不由的捂到了腰上了伤口上,不知何时那里变得好疼,惠菊惊呼了一声我低头,鲜红的血渗透了雪白的衣衫,沈羲遥的目光由那晦暗变成了深深的忧虑,他的眉皱了起来,不顾身边的兄弟和侍从将我抱起,我不知为何感到完全的无力,只能靠在他的身上,任他将我抱回了养心殿。 在出那凉亭的时刻我回了头,魏王的弯身送行,羲贺虽半跪着,可是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身上,那目光中有心疼和不舍,还有我从未见过的坚毅。我闭了眼,有泪轻轻的掉落。 养心殿外殿里御医站了一屋,各个都神情紧张,我躺在他的龙床上,知道之前在外殿他发了一通的脾气,我也知道自己的伤不是那么简单的伤,那匕首上有毒,虽不是可以致命的毒,但重要的是之前御医竟没有发现,如今毒发,解药却是难找的。 我安静的靠在床上,看着床边黄玉佛手花插里的一株长风万里,舞球花型,大管飘垂,体魄雄伟,随风飘荡,驰骋天涯。我就仔细的看着那花,看着那美丽的花色和花样,就淡淡的笑了起来。微微探出身子,锦被轻轻滑落,我看了看腰上新包好 的伤口,我已经不觉得疼了,身上的衣服也换了新的,我伸手将那花枝拉到面前,轻轻的嗅着,没有什么味道,可是我看着这菊就想到了他。真是片刻的安宁。玲珑被送到了坤宁宫,我让芷兰去照看着她。丽妃那里沈羲遥已经去传了话,现在我什么都不担心了。我一直反复的琢磨着他最后的眼神,拥有那眼神的他,是我不熟悉的。 看着看着人就怔在了那里,脸上带着一抹浅笑,他此时推门进来,有太医院的医官跟在身后,我抬头朝他粲然一笑:“皇上回来了。”换他一怔看着我并不担忧的表情眼里是一种悲凉。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渺茫的希望,我只是笑着:“皇上何必动气呢?”他终于笑了下,可是是那么的勉强,突然就敛了神色说到:“朕一定会找到那个行刺的人,相信朕。”我点点头,他扶我躺好在床上,有亲自捡起半落在地上的锦被盖在我身上,“睡吧。”他柔声说着,我闭上了眼睛,可是我感觉到他一直在看我,我听着他脚步慢慢的离去,也听见了他的声音:“去将柳妃带到慎德堂。” 第1卷 第 1 卷 第五十九章 夜色深了,沈羲遥一直没有回来,我没有睡着,沈羲遥走时吩咐侍从都退到了外间,只留了惠菊在我身旁守侯。其实自他有出门我就睁开了眼,惠菊扶我坐起来为我披上一件单衣,端上一直炖在小火上的参汤,我只喝了一口就将那红珊瑚镶银碗交还给惠菊,惠菊又递到我眼前:“娘娘,皇上特意吩咐了,要您醒来就喝下。”我皱了皱眉看了看那精致的碗中微微泛黄的汤水摇了摇头:“这汤味道不对。”我说完就将脸转到了一旁,惠菊闻了闻:“不会啊娘娘,这是芷兰姑姑亲自熬的。”我只一笑不再说话,看着窗外那皎洁的月亮,心里却在想着此时在那慎德堂里,会发生什么。 屋子里的烛火不是很明亮,我的脸在这烛火下明晦不定,惠菊站在我身边我一抬头就看到她仔细的盯着我的双眼。我只一笑她开了口:“娘娘,奴婢不懂,您为何要救柳妃呢?即使不是她做的,可是这是个好机会啊。”我一扬脸看她:“什么好机会?本宫不懂。”可是眼睛却是精亮的。惠菊抿了抿嘴唇张了张口却没有再说什么。我偏了头目光落在了那盆菊花上,有些颓势,我就抬了头看着惠菊:“这后宫之中,除了柳妃,谁最受宠?”“您啊娘娘。”我摇摇头:“我是说妃子。于我,看似没有什么需要争的。”惠菊想了想看着我说到:“丽妃和和妃两位娘娘。”我淡淡一笑:“是啊,可是她们两人中,谁如今的荣宠最盛呢?”“丽妃啊。”惠菊脱口而出,我点点头:“是啊,是丽妃,本来她就有比他人多的皇恩,如今他的父亲又在战场上,手中有兵马,虽然不担心什么谋反,可是皇上还是要恩拂的,那么,该如何呢?”我含笑看着惠菊,惠菊看了看我,眼中是迷惑,我一笑说到:“唯一的,就是晋她的位。还有皇宠,两者缺一不可。”惠菊点了点头听我说下去。我端起了那红珊瑚镶银碗在手中看着,真是奢华,那红似朝霞,衬着光亮的银,处处是皇家气派,可是,皇家,也有皇家的无奈啊。“丽妃如今已经是从妃位了,升了就是四妃,虽然皇上会给她什么我不清楚,可是那时她就是除我以外这后宫级别最高的了。按着丽妃的性子,你觉得她是和善之人么?”我没有看惠菊,只是用很淡的口气说着,惠菊“哦”了一声,但她还是不理解:“可是娘娘,还有和妃娘娘啊。”话说完她就收了声,我想她是了解了,虽然不是完全的知道我的意思,可是也了解了大半了。她轻轻的说着:“和妃的家族是文官,自然皇上没有什么需要的现在。”我一笑将那汤喝了下去,惠菊惊讶的看着我:“娘娘,都凉了。”我摇着头说:“不碍事的。”自己 却有些悲凉,自己竟然要这样来维系这平衡,可是,柳妃不能做四妃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啊,自己这样,是不是绕了个大圈子还是回到了原点呢?心里嘲讽着自己,摇着头,惠菊不解的看着我,我摆摆手说:“想看看书了。”惠菊停了一下:“娘娘,”她迟疑了下,我看着她目光平和。“娘娘,那件事,您不再查了么?”我怔了怔,笑到:“不急,总会再有动作的,再者,等我回去了坤宁宫,自然有办法。”惠菊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我,又转到了我的腰上,我也低了头,沈羲遥悲伤的目光又浮在脑中,我笑了笑,可是自己也不知道的是温暖,还是心酸。 不知何时睡了去,恍惚中有人在吻着我,那吻很轻,却充满了炽热。我睁开眼,他闭着眼,神情专注而深情,我看到了他长长睫毛上有小小的晶亮的东西,莹润,却刺着我的心。“皇上,”我轻声叫了一声,他没有抬头,依旧是深情的吻,可是手上却不再只是支着床,我向后缩了缩,“皇上。”我再一次叫到,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里是笑,可是那笑我看着害怕。夜很静,惠菊早已不知起了哪里,除去了锦被的空气让我感到冰冷,可是他的身上有汗渗了出来,我默默的承受着他的侵占,我看着他,睁大了自己的眼睛,他的目光虽然充满了深情,可是那深情的最底层却有什么是我看不透的,但是我相信,那与深情没有任何的关联,就如同火焰最深处的一块寒冰,融化不了。 醒来时他已经去上朝了,依旧是很轻的起身不愿吵醒我。浑身酸疼,惠菊端了同样的一盏红珊瑚镶银碗进来,她的表情怪怪的,我看着她,又看了一眼那碗,惠菊轻声的说到:“娘娘,皇上吩咐一定要您喝了。”我一怔,这药,不是我日常服用的解伤的药,是那次他吩咐下去给我喝的一样,我看着那药汁皱起了眉,到底是什么,抬头正想跟惠菊说将它倒掉,可是还是没有说出口,端起那碗一闭眼就喝了下去。我能想到的,应该是防止受孕的吧,这样也好。将碗交给惠菊,她的表情依旧是怪怪的,我很好奇:“怎么了?”惠菊想了想笑到:“没什么的娘娘。”可是她的笑不自然,我盯着她,她将目光别开去,我加重了目光中的威严:“到底怎么了?说。”惠菊端着盘子的手紧了紧:“娘娘,听皇上身边的太监说,昨夜里柳妃娘娘被降为贵人了。”说完看着我,我却只是很平和的说到:“还好,没有赐死,她该感激了。”惠菊诧异的看着我,我站起身没有解释,只是对她说:“皇上没有禁止我外出吧。替我更衣。” 掖廷是后宫中级别较低的妃嫔住的地方,柳 妃,不,如今是柳贵人此时就住在这里的清月堂里,位置是掖廷的一个偏僻处,外面是修竹,却有些荒芜。当我到这里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升起,但是那绯红的温暖的光却洒满了大地。掖廷里的女子都刚刚起身,因此那长廊上都是侍女的身影。这些人几乎没有见过我,我也只是穿着最简单的衣衫,只带了惠菊,其他的侍从全部在掖廷外守侯。 清月堂里住着三个女子,柳妃在最尽头的房间,我让惠菊将其他几个女子以一些理由请了出去,自己走进了那与昭阳宫相比简陋许多的屋子中。 这间屋子里多用竹器做装饰,看起来很自然,却少了皇家后宫的富丽,不过在我看来,却是个修身的好地方。惠菊为我掀开一层青绿的门帘,柳妃就坐在里面的梳妆台前,她只是坐在那里,那么安静,看起来完全没有了之前一个宠妃的骄横和跋扈,她看起来只是一个温柔清秀的女子,可是她的眼神却失去了光泽。 “柳贵人。”我用最平和的声音叫到,柳妃回过头来,眼睛精光一轮却又迅速的暗淡下去,我叹了口气走到了她身边。 第1卷 第 1 卷 第六十章 “柳妃,”我坐在她身边,柳妃并没有看我,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一张折扇,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把极简单的扇子,雪白的,上面有一首诗,“结根挺涯涘,垂影覆清浅。睡脸寒未开,懒腰晴更软。摇空条已重,拂水带方展。似醉烟景凝,如愁月露泫。丝长鱼误恐,枝弱禽惊践。长别几多情,含春任攀搴。”那字是我熟悉的,在那雪白的纸扇上他的字通篇连贯,一气呵成,疏密得体,轻重适宜,苍劲有力。这诗也做的计好,我看着柳妃痴痴的看着它的神情,心里莫名的难过起来。我想伸手将那纸扇拿到手上,柳妃一个转身将那扇子护在胸前,那么小心,她的眼睛里有泪一滴滴淌下,我看了一眼在我身边的惠菊,轻声到:“惠菊,你先下去在门外候着吧。”惠菊担心的说到:“娘娘,”她小心且害怕的看了一旁的柳妃一眼:“娘娘,您一个人在这里,可以么?”我点了点头不再看她,惠菊脚下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走了出去。 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柳妃回过头来,她看见坐在一边的我,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她的嘴角越扬越高,最终却弯折了下来,我看尽了她眼中的悲伤和她抽动的嘴角,突然她又抬起头一步冲到我的身前拉着我起来:“你走,你来做什么?你现在满意了吧。你满意了吧。”她终于大叫出声,外面的惠菊推门一个箭步进来,我一回头喝到:“谁让你进来的?下去。”柳妃凶恶的看着我:“这下,我成了这个模样,你可以满意了吧。”她仰天长笑起来,那笑让我心里发凛,一阵的寒战。“我想,你误会了。”我慢慢的说着,自己的声音平和,只是想让她也平静下来。我用镇静的目光看着她,那目光中也带着温和,柳妃渐渐止住了那悲凉的笑,安静下来。我侧一点头示意她坐在我的身边,柳妃脚步动了动却没有迈出,我一笑说到:“怎么,你怕什么?”说完也不看她,只是四下打量着她住的这个房间中的摆设。 墙边的竹藤架上是一些瓷器,但是看得出不是什么珍贵之物,窗边有一只白色的瓷瓶,里面插着几根柳条,叶子是深绿的,已经失去了春天那碧绿娇嫩的生机。这间屋子的采光并不是很好,太阳已经高升起来,可是这里依旧还是有些暗淡,最里面一层纱帘里是柳妃的睡塌,我只能隐约的看见一床素雅的被面,是柳叶的图案。心中有些感慨,即使是已经被贬为了贵人,即使是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中,可是他给她的细小的东西,依旧是贴着她的名字,或者说,是他心里认为她会喜欢的吧。 “皇后娘娘有什么指教就请说吧。”我闻声转过自己的 脸,柳妃依旧是站在我的面前,她的情绪已经平缓下来,口气十分的冷淡,却也不卑不亢,此时的她,少了那宠妃的傲慢自大,倒也有几分令人欣赏之处的。我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站起身,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在这屋中转着,墙角处是一张桃木的桌子,可是上面的红漆却有些班驳了,我看到那里散着一些纸片就径直走了过去,那上面全是诗,字体柔婉却不失力道,不过少了分大气,想必就是柳妃写下的了。我随手拿起一张,看了看还是站在原地看着我的她,她没有动,眼睛失去了光泽,似在想着什么。我低头,那素蒿的纸上写着“月皎风泠泠,长门次掖庭。”上面依稀可见有水打下的痕迹。再拿起一张,“真成薄命久寻思,梦见君王觉后疑。火照西宫知夜饮,分明梭道奉恩时。”我又看了看那桌上其他的纸片,都是同样娟秀的字迹,写着宫怨。柳妃还是站在那里,目光中有点点金光,我看着一滴泪顺着她消瘦的面颊滑下,在下巴处晶莹的晃动了许久终于滴落下来,我心里有些难过。自己笑着看着她友好的说:“这诗真好,不愧的京城第一的才女。”柳妃的眉头动了动抬头看我,语气是平静的,但也是悲凉的:“你,在嘲笑我么?”我低头一笑拿起那第一张纸轻轻念到:“月皎风泠泠,长门次掖庭。”停了停看了看周围,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柳妃的身上:“你可想过,为何你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柳妃轻“哼”了一声到:“如果不是你指使,我怎么会被皇上贬为贵人?”她的目光又冰冷起来,我叹了口气看着她,目光中是无奈。我坐了下去轻声到:“本宫,还不至于那自己的性命去让你蒙冤。更何况,”我停了停目光犀利的看着她的脸说到:“更何况你是否想过,我何必与你争呢?如今我是皇后,皇上对我的宠爱是这后宫中最多的,我何必与你一个妃子去争?”自己笑起来:“如果你生了个皇子也许我还有必要,可是你偏偏生了个公主。”柳妃的脸变的很难看:“没有你,我生什么皇上都不会这样对我的。”我摇了摇头不再看她,只是看着那桌上的素蒿半晌才对她说到:“本宫今日来,只是想知道,那晚你去了侧殿之后,可还遇到了什么人么?”柳妃不解的看着我,我的脸色一定很忧愁,充满了晦暗。柳妃一时愣了一下,可是还是没有要说的意思,我又站起身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到:“柳如絮,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救你自己了。”柳妃忽闪着她的眼睛,我继续说到:“如果你想不起来,于我,没有什么,可是你,早晚会因为行刺皇后被杀的,这是大逆之罪。”柳妃看着我,表情严肃的问到:“你为什么要救我?对于你来说 ,无论我是否是被冤枉,我没有了对你不是更好么?”我抿了抿嘴目光看向一边幽幽的回答她:“是啊,你不在了,对我是更好。可是,我不想用这样的方法,因为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这样除了你我的心里是会不舒服的。”我叹了口气说到:“其实,我也是在救我自己。”柳妃眉毛一挑看着我,我只是笑没有说话,腰上和胳膊上的伤从刚才开始就火辣辣的疼,还有蛰蛰的感觉。柳妃狐疑的看着我,我望了她一眼:“玲珑如今给丽妃抚养了,就在你刺伤我之后。我知道你嫌她不是皇子,可是她毕竟是你的女儿。”柳妃的眼神是那么的迷惑和怨恨,她自言自语到:“你好狠的心,你明知我与孟丽婉不和,你还……”她没有说下去,声音哽咽起来。我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等柳妃将脸上的泪拭去我听见她的声音:“那晚,是有一个你宫里的人去过侧殿。” 第1卷 第 1 卷 第六十一章 柳妃脸上的表情浮出一丝惧怕的颜色,有些苍白,那脸部的微微的一丝抽动被我捕捉到,我上前一步到:“是谁,是谁去了侧殿?”我的声音里也充满了一丝期待和紧张,柳妃正了正神色说到:“是一个小太监。”她停了停,可是我的心里在听见她说出是个小太监之后,已经有了答案。 柳妃此时的神色略有些慌乱,我叹了叹气说到:“本宫知道了。”说罢要走,柳妃却一把拉住了我,我抬头看她清瘦的脸,目光又落到了她抓着我的手上,刚好抓在我肩膀上的伤口上,她也一低头,手松了开,表情迟疑了下看着我,她的眼神有些不正常,我有些害怕。她轻声的说到:“那是个鬼魂,是个鬼魂。”她的声音空洞而飘渺,在这光线暗淡的清月堂里响起让我不由的打了一个寒战,仿佛身后有道冰凉哀怨的目光直直的穿透我的脊梁,有些毛骨悚然。 我脸上还是摆出了镇静的样子,好似不在意的看着柳妃说到:“胡说什么,什么鬼魂。”柳妃却神秘的摇摇头:“是鬼魂,那晚我看到他时就吓了一跳,后来就什么的不知道了。”我心一惊,看来的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虽然我一直也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想法,但是真的证实,还是震惊和恐惧,还是凉了自己的心。 我走回到柳妃的身边,坐了下来,偏着头看着外面的朝阳,在那密密的修竹之后闪着明亮的光,可是照进着清月堂里却失了那生机。柳妃就站在我的面前悠悠的说到:“一定是鬼魂,是他上了我的身的。”她的脸突然明亮起来,她大声的喊了出来:“是啊,是上了我的身,是上了我的身……”我摇了摇头心中感慨着,她突然笑了起来,那么甜美,“我要去告诉皇上,是鬼魂上了我的身,那样,我就不会在这里了,不会了。”她的语气惊喜而高亢,我心一酸,没来由的为她难过,同时也为她的无知而感叹。 “柳妃,”我轻声到,那声音却可以平缓心境。柳妃看着我,脸上还是笑着,可是却已经安静了下来。我低头看着自己手上戴的一枚简单的金双福戒指,慢慢到:“你想过么,有谁来证明呢?”自己的目光看向她一刹那变得苍白的脸微微笑了。她呆了半晌,头低了下去。我长叹一口气说到:“告诉我,那个人,什么样子?你不是说他是本宫宫里的人么?”柳妃很轻的点了点头:“是啊,他穿着你坤宁宫里太监的衣服,端了茶进来,我没有正眼看他,直到自己将茶喝下发现他没有走才抬的头。”柳妃声音低沉的说到:“那时我就被吓坏了,想喊人,可是意识就模糊了。之后的事,”她“嘤嘤”的哭起 来:“之后我清醒过来,自己就被禁足在了昭阳宫里。” 我目光一转,有道明亮的光从窗外的修竹的间隙中透过来,正好洒在我的身前,我很慢的说到:“那么,为什么你要说他是鬼魂呢?”我的声音有些不真实的平静,柳妃睁大了眼睛看我,又低下了头,声音变得凉薄:“因为,之前我已经将他打死了。”我心一震,那时小桂子的描述又在耳边浮响,我甚至能想像那场面,血腥而残忍。抬头,眼前的柳妃就是将小荣子活活打死的人,那时我多么的恨她,可是如今,我却在帮她洗脱可以置她于死地的罪名。想到小荣子,我的心又一阵酸楚,我还记得与羲贺初相间时,就是小荣子在我的身边,那个夜晚,那萧,那笑,还有那从容与飘逸。心抽紧了下,闭上眼,使劲的让自己平静,然后再睁开,我对自己说,是的,你是恨她,可是如果因着这件事置死了她,待沈羲遥查出来,是得不偿失的,更何况,沈羲遥就快查到了,那时,她还不会被赐死的,沈羲遥反而会对她有所愧疚,那么,你就不好过了。我用力的让自己的脑海中充满了这个想法,其实,我心底最深处却在问自己,就算他对她愧疚,于你又何干? 柳妃紧盯着我,许是我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我终于平复下来,自己给自己一个浅浅的笑,然后抬起头问到站在我身前的柳妃:“你可还记得,他什么样子?”柳妃想了想走到那张班驳的桌前提笔画了画,我走到身后的软椅上坐下,目光落在了在桌前泼墨绘画的她。我的心此时有一小处空白,我在想,是什么让她长久的获得了沈羲遥的宠爱,美貌,才情,家事,还是智慧?可是如今在我看来,她的才情和美貌是好,可是还不至于让一个君王如此的地步啊。至于她的智慧,我实在是觉得她不懂这深宫的险恶,不像是已经呆了数年的人。可是,是为什么呢?自己的眉头扭在了一起,目光变的犀利起来,就在此时柳妃抬起了头,愣了下还是拿起了手上的纸在我面前展开,我没有仔细的看,因为我知道那上面画的是谁。 我朝柳妃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会向皇上说的。你就在这里先住段时日吧。”我站起身,外面的日头已高,我再一次环视了这里,柳妃安静的站在那里,我只笑笑就要走。到了门口,柳妃的声音传来:“我恨你,可是,如果这次我能洗刷,我会感激你。”她低了头,声音中有着一些诚恳,我没有回答,停了下说到:“玲珑真的很可爱,本宫很喜欢。在丽妃那里是不妥,本宫会将她接到自己的身边的。”柳妃没有说话,我也没有等就推开了门,铺天盖地的阳光洒 了进来,那么明亮,那么耀眼。,就好似他的笑容,温暖了我的心。 惠菊看着我出来又朝里面看了看,我自己向前走着,长长的外廊上三五的聚着几个女子,都有着年轻美丽的容颜,她们好奇的看着我,她们是没有近距离的看过我的,我没有在意,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问惠菊:“皓月住的,离此可近?”惠菊想了想点点头:“是很近娘娘,月美人住在储芳阁。”我点了点头,脚步停下来,看着在一边不远处看着我的那些女子,那些明艳的花正等待着君王的采摘,可是,君王的心,却是那么的难以预料。“娘娘要去看月美人么?”惠菊问我:“娘娘换药的时间快到了,今晨这么早出来,还是回去吧。”她不等我说完就说下去,我抬起一只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话,自己慢慢的说:“不去了,直接回去养心殿吧。”脚步又移动起来,远远的看到了那储芳阁的一角,淡淡的笑了笑,还是走了过去。 如今,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为了我的敌人,也为了我自己。 第1卷 第 1 卷 第六十二章 养心殿里依旧燃着淡淡的薄荷香,我的头却有些晕眩,走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卧房,是他之前特意吩咐为我整理出来的,就紧挨着他的寝殿。里面都是浅淡的颜色,放置着清雅的鲜花,每日必换。所以当我走过一扇纱帘隔出的门,外面那清凉略苦的香气便被隔绝在身后,迎面来的是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我抬头看去,殿阁里满是洁白的茉莉,一串串一束束放在桌上地上床上。我想起前些日子自己曾跟他说起过那香我闻着略有不适,他才隔了这间屋子出来给我,可是却没有想过今日更是放置了这清香的茉莉。思绪不由的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我随口说的那树上的蝉鸣得人心烦,他便吩咐下去将那蝉粘了去,并且之后的每日里我都再听不到蝉鸣,心里还曾想着这样就少了一丝夏日里的意境,却也为他的做法感动。 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外面在阳光下明亮的反着光的洁白的地面,回过眼神惠菊端上了我的药,是我一直吃的养伤的药,我看着那药碗,纯白薄瓷浅口碗里是略微泛红的汤药,我看着那药心里又想到了早上那红珊瑚镶银碗里的药,那到底是什么呢?是他沈羲遥亲自吩咐要给我吃的,算算日子与上次吃的时间隔了刚好半个月,实在是不懂他的玄机,不懂他高深莫测的心。 吃了药我就静静的坐在那椅子上,我在等待,等待他处理完国事回来。 身上的伤口又在疼了,近日来越发的厉害,从之前的碰触后才疼到今日的不时的疼痛,并且那疼痛感也越来越强。我心中终于第一次感到恐惧,我不是怕死去,现在的我内心的痛苦远远大于身体上的,可是,我知道,如果我真的死去,那么我就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一个我熟悉的声音传来,每次我听到这个声音,不论它是温和还是冰冷,自己都会不由的一震。抬起头是沈羲遥微笑的脸。我笑着站起身正要行礼,他却拉住了我,看了看周围露出满意的神色。“可还喜欢?”他微笑的问到,我点了点头端过一杯茶给他:“皇上这么早就处理完国事了?”我尽力笑的自然,可是腰上的伤上一阵阵剧烈的痛传来,我几乎支持不住了。沈羲遥喝了一口茶很是开心的笑到:“今日朕得到一个好消息,特意来与你分享。”我接过他手上的茶放在一旁,慢慢的却信心十足的说到:“可是西南的征战有了好结果?”沈羲遥一愣,接着大笑出声,之后就不住的点头:“不愧是凌相的女儿,真是聪慧过人。”他这次说到父亲的名字时再没有任何的芥蒂,我淡笑到:“皇上忘了,家父已经不再是右相了 。”他脸上的笑没有变,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他拉着我坐下,一脸的兴奋和喜悦,我看着他完全明亮的笑脸,那不是一个君王的笑,只是一个完成了心愿的男子欣喜的笑,自己也不由的被他感染,也笑得开怀起来。 他拉着我的手渐渐止了笑:“今日感觉可好?御医的药可还有效?”我轻轻的挣脱他的手,假装是去拿桌上的茶,很随意的说到:“皇上每日都要问臣妾这个呢。”伤口的疼痛却又袭来,我眼前一阵金星环绕,却努力的在表情上保持着平和。“皇上,”我看着他笑着说:“皇上,臣妾恢复的差不多了,总是在这里大臣会议论的,可不好啊。不如臣妾回去那坤宁宫里……”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沈羲遥就打断了:“等完全好了再回去吧。”他的口气那么平静,可是为什么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无奈与沉重。我抿了抿嘴继续到:“皇上,臣妾听说您将柳妃贬为贵人了,可有此事?”沈羲遥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那深邃的目光中又多了一份心痛。我微凑了身子向着他:“皇上,臣妾一直都觉得那晚柳妃的举动很是奇怪,她当时的眼神臣妾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恐怖。”我一手轻轻按着胸口似在平复心中的波澜,沈羲遥好奇的看着我,我继续说到:“就好象,好象被鬼魂附体了般。”自己说完“唏嘘”着,沈羲遥的脸色稍变,可是一瞬间又恢复过来。“皇上,臣妾想着也许是有人暗中搞鬼,还望皇上明查。”我说完跪在了他的面前,沈羲遥拉起了我却不发一言。我没有抬头,可是我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犀利深邃。“朕知道了。”半晌他才说出了四个字,很轻却很有份量。 “皇上,时辰到了。”外面传来了张德海的声音,沈羲遥看着我笑了笑:“今日羲贺进宫,朕要与他商议西南镇守之将的选择,午膳就在御书房用了,你不必等朕。”我点了点头,心却跳漏了一拍。 恭身送走他,我吩咐惠菊进来。端起茶在手上,惠菊站在我的身边等待我的吩咐。我目光长久的停留在屋角矮桌上一只黄玉佛手花插上,看着那散出的柔和的光泽,缓慢而低沉的对惠菊说:“小心的放出风去,就说皇上还是不忍心杀了柳妃,我的伤没有大碍。还有皇上有想给柳妃晋位的意思。”惠菊不解的看着我:“娘娘,这是为何?”我轻啜了一口到:“没什么,只是,想让他自己出现。”“可是娘娘,您不是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么?”惠菊问到,我摇摇头:“我是知道,可是我不好去揭开这个谜,只有让他自己出来,才是最好的办法。”“娘娘肯定他一定会出来么?”惠菊有些担忧的问,我一笑:“他 的目标很简单,就是取了我的性命架祸给柳妃,这样就一箭双雕了。第一次没有得手,那么他一定会来第二次,更何况没有人会怀疑他。”惠菊点了点头又放心似的笑着:“还好娘娘在这养心殿里,不怕的。”我浅浅一笑:“不,本宫今日就回去坤宁宫。” 第1卷 第 1 卷 第六十三章 沈羲遥回到养心殿时已近傍晚,我早已让惠菊收拾了东西先拿去了坤宁宫,沈羲遥一走进那小殿里就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眼睛四下看着,我坐在桌前绣着一方丝帕,绣的是一条盘龙,正在绣那微弓的龙爪,我知道他进来了,可是却低着头,装作没有发现。 “怎么这里的那幅画不见了呢?”他指着空空的一片护壁问到,原先那里是一幅江南山水图,是我心爱的一张画。我抬头看了一眼笑了笑:“臣妾吩咐惠菊先送回坤宁宫了。”说罢看着他微霁的脸色,不以为然的笑到:“皇上,臣妾今日就该回去坤宁宫了。”说完站起身来,深深的向他一福身,沈羲遥没有扶我,我柔声到:“皇上,自古以来这养心殿和御书房是天子的私所,按祖制女子是不得入内的,臣妾在此已待了一个月之久,实在是不妥,后宫众妃定会不满,朝中大臣也迟早会有非议,这会辱了皇上的英明。”我慢慢的认真的说完,他沉默不语,但是一双手却伸了过来,那手指修长,一枚简单的白玉扳指透着柔和的光泽,那手掌坚实有力,我拉住那手抬头,就看到他赞赏的笑容。心中知道,自己想对了。 “明日再走吧。”他拉着我坐到了窗前,目光炯炯的看着我,满是温柔的色彩。我却没有笑而是摇摇头:“皇上,多一个夜晚就多一张口舌。”沈羲遥脸上的笑消失了,可是眼睛中那赞许的光却还在,他的脸转向了一边看着那满室的茉莉,半晌他才回头说到:“今日羲贺进宫倒也说了此事,朝臣们私下里议论的很多,羲贺也劝了朕。只是,朕实在是不放心,自那晚之后。”他说完不再言语,我一笑:“若是裕王爷都说了朝臣的议论,想来是议论的厉害了,那臣妾更该今夜就回去坤宁宫的。”他拉了我的手满是不舍的看着我:“可是朕实在不放心。”我微皱了眉:“那可怎么办啊?”说完自己就笑起来,沈羲遥也笑了:“所以朕增派了守卫。”停了停他又说到:“朕已经命他们重新布置了那里,你去看看还和你的意?”我甜甜的一笑到:“皇上不如与臣妾一同去看如何?” 坤宁宫的新布置十分的典雅奢华,我看到了几样蓬岛遥台上我住过的那间殿阁的小物件,都是当时我极其喜爱的。里面所有的床幔地毯椅子的披挂全都换了新的,大红鲜艳的颜色充斥了这里,还多了些明黄的色泽。点点掺在那漫无边际的鲜红中,我突然感到沉重,这鲜艳的色彩无时不在提醒我,我是谁,我该忘记什么。 “不喜欢么?”他看着我问到,我侧了头微笑着看他:“怎么会呢皇上,臣妾很是喜欢。”他 却没有笑,眼波中划过一丝怀疑,他盯着我满是笑意的眼睛想从中看到什么他认为的东西,可是我一直保持着那完全的笑容,终于,他很轻的叹了口气笑起来:“喜欢就好,不喜欢的地方,朕让他们改。”我恭身下去:“皇上,臣妾叩谢皇上隆恩。”眼睛却斜向了一边,身后不远处是坤宁宫里的太监和宫女,鸦鸦的跪了一片。我告诉自己,真正那个害我却也唯一可以救我的人,就在他们中间。目光不由的落到了一个人身上,嘴角浮上一丝笑意。 这夜里沈羲遥没有留下,因着羲贺没有走,他们还要商议那排兵之事,沈羲遥又回到了御书房。我待他离开后吩咐惠菊在侍女休息的屋子中散播开那日我跟她说的话,这样,这坤宁宫里明日就肯定是知道了那个消息,而且,不会有人质疑。与先前从别处听说的相结合,一定会让他再有所行动。 是夜我躺在空荡的床上,辗转难眠。外面沈羲遥命令增加的守卫多到了五人,还不算那院中巡逻之人。没有声响的夜里也没有月光,我在想,此时的他正在与他的兄长商议那国家大事,那样的他是我不曾见过的,但是我相信那是神采飞扬,胸怀天下,谋略过人的他,是一个真正的皇子气派,真正的长胜将军的他,却不是那个与我品诗论画,吹萧赏花的他。此时的他,是拥有那日在菊花丛后那凉亭里他看我的眼神的坚毅,却不是之前的温情如水。我想着沈羲遥今日的话,羲贺也劝了他,我在想那时他的表情是什么样,我相信他的心里是真的为他的皇兄着想,可是,有没有一丝丝的私心呢?想到这里自己不由的笑了,却是哀苦的,是忧郁的。感觉不到身上的伤痛了,我转了个身拉过被子,渐渐的睡着。 第二天清晨便被剧烈的疼痛惊醒,我浑身无力只感觉到冷,天才微亮,自己并没有睡多久,头还是晕的,不知道为什么一夜就成了这样,我心中是莫大的恐慌,同时我告诉自己,不能再拖了。看着外面的天空,此时远不到我平日里起身的时辰,更何况因着我的伤,沈羲遥吩咐过不要任何人打扰我。我想唤来就在外间的惠菊,可是发现自己竟没了说话的力气,发出的声音犹如蚊哼,我感到了彻头彻尾的恐惧,挪动着身子想用什么东西发出声音。这张红木镶金的雕花大床周围没有任何的器物,我抬头看了看高挂的品红的床幔,那上面缀满了珍珠和玉石,还有沉重的金勾,我伸手拉了它试了试,只是轻微的晃动,我又向前挪了挪,看了看坚硬的地面,心一横,用尽力气拽着那床幔,自己向下倒去。 “哗啦啦。”那床幔在我重重的跌 到地上的同时掉了下来,砸在了我的身上,我感到一阵天昏地暗的疼痛,还有沉重的东西在压我的身上。我想移动身体,却发现自己已经做不到了。我看着那禁闭的门,这声响可不小,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门被推了开,有清晨微亮的光洒进来,我在那光中看到一个人影,外面是空荡的一片,我努力的抬起头,我以为是惠菊,可是当我看清来人的那张脸,我的心如同腊月里的井水浇下,彻底的凉了下来。 第1卷 第 1 卷 第六十四章 那个身影逐渐的走近,我的目光却还带着一丝的希望看着那空落落的门外,我希望看到惠菊的身影,或者随便哪个侍卫,可是我只看到了白晃晃的阳光,那么刺目,我只感受到了那清晨冰凉的风,我不感到冷,看着那蓝色的身影走到我的面前,那张熟悉却陌生的脸,我闭上了眼睛。 “很疼吧。”他的声音传来,我抬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这毒发起来是没有什么人可以忍受疼痛的,而且,一旦发作,三日内必定会死的。”他的语气很平静:“不过你不用担心要有三日的痛苦,现在我就让你解脱。” 听到这话我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呼吸也恢复了平和,再睁开眼,虽然还是不能改变自己的姿势,还是倒在地上,看着他冷冷的注视着我的目光,我用最正常的声音说到:“小桂子,扶本宫起来。” 他明显的一愣,我笑了笑,他的脚挪动了下,可是却没有动。我继续到:“小桂子,扶本宫起来。”声音依旧是平静的,然后我仰头看他,他的眼睛里是挣扎和犹疑,我停了下笑着说到:“为什么呢?”他脸上的表情是惊讶,我说到:“为什么要害我呢?是因为你弟弟的原因么?”小桂子停了停终于开口了:“是的,如果不是你非要拿回那簪子,我弟弟就不会死。”我愣了愣:“是啊,本宫是不该在乎那一根簪子的。”声音低了下去:“可是,本宫不是有心的。”他冷笑到:“一句不是有心的就可以换回我弟弟和我娘的命么?”我一惊:“你娘?”心里沉重起来。“是啊,我娘知道了我弟弟的死讯就投了河。”他哭了出来,我看到了那滴落的泪珠,我的心也是痛的,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成为这样。“我娘是最疼我弟弟的了,当初我弟弟想进宫做事补贴家里,我娘硬是不肯,要不是后来我爹生了病我弟弟也不会进来的,却不曾想,进来了没有多久就去了……”小桂子已泣不成声,我也流下泪来,正想说什么,他的口气一变:“所以我要杀了你,为我弟弟报仇,为我娘报仇!。”他的声音凶狠起来,我却不怕了:“可是,你想过么,杀了我,你自己也活不了了”他很淡然的一笑:“我不怕死。”我叹了口气:“可是,你若是杀了我,你的家人也不能再活下去了啊。”他的脸色一柔笑到:“我的家人,我的家人已经都不在了。我娘去了之后,他们说我弟弟是得罪了宫里的娘娘,那地方官就将他们都关了起来,我爹身体不好在牢里就去了,弟弟被送去做了苦役,妹妹被送去做了官妓。”他的话我没有听完,只是感到了深深的罪孽感,我的心在滴着血,已经疼得无法呼吸了。我 再一次抬头:“你死了,就没有人能为你的家人洗刷了。”他长笑到:“洗刷不洗刷又有何用,只要我杀了你,还有那个柳妃,我的仇就报了。”我无力的摇了摇头,:“今日你在这里杀了我,就不可能再出去了,柳妃你又怎么动得了。”他的脸上是一番得意:“只要我一口咬定是她主使……”他没有说完,我看到他从袖中拿出一把利刃,那寒光照亮了我的脸,我已经没有任何的力气去劝他,其实我想告诉他,我会帮他的家人洗刷,也会除去柳妃,可是身上的剧痛又一次传来,我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高举起那利刃,眼睁睁的看着那寒光一闪落下,我闭上了眼。 “铛”的一声,接着是“哎呀”的一声叫喊,我睁开禁闭的眼,看到了一个银灰的身影,是我熟悉的面孔。地上是一根断成两半的白玉萧,系着碧绿的丝绦带。 空中银光一闪,是那把利刃,却打了个空,他一转身躲了开,飞起一脚在小桂子的手腕上,小桂子“哎呀”的一声叫喊,另一只手就不由的捂在了那伤到的手上,连连后退了几步。小桂子是有几分好工夫的,此时更是已经不顾了性命,迅速调整了下扑了上来,手上不知何时有变出一把小刀,直直的朝我而来。另一个身影猛得出现在我的身前挡住了我,小桂子脚下迟疑了一分,就是这一分,那个银灰的身影从他身后擒住他,猛得一甩,小桂子就落在了几米开外的地方,那里的花架被撞倒,上面名贵的瓷器摔了满地,小桂子半天没有动弹,大批的侍卫冲了进来围住了他,明晃晃的长剑搭在了小桂子的头上身上,我在刚刚进来的惠菊的掺扶下起了身来,虚弱的说了一声:“莫杀他,留住他的性命。” 躺回床上,小桂子被人架了出去,沈羲遥特意吩咐了防止他自尽,东暖阁里跪满了坤宁宫里的侍从,一个个低着头,等待皇帝的处罚。我看着坐在床边的沈羲遥,还有站在一旁的羲贺,他们两人的脸上全是焦急和关心,羲贺似要一步到我面前,可是他极力的克制,我看到他紧握的双拳,关节处隐隐的发白,那银灰的衣服上有打斗后的痕迹,之前他眼里的令人胆战的杀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如今是深深的担忧和关切。沈羲遥也看着我,他的眼里除了担忧还是极其的愤怒,我看出他即将爆发。 “来人。”他恼怒的喊到,张德海小心的在他身边弯下腰,他没有看他,目光也没有落在我的脸上,我看到他眼中的杀气,与羲贺之前不同的是,他眼里的杀气是那么重,那么让我从心底里恐惧。“这坤宁宫里的所有侍从,”他一字一顿的说着,每个字都是恨意 :“一个,不留。”我心一沉,一个不留,我抓紧了他的手,他回头看我,“皇上,不可。”我的眼里全是不忍,他看着我,此时羲贺也跪了下来:“皇兄,不可。”他的目光朝他看去:“怎么不可?朕昨日里下了的令一个晚上就出了差错,这些奴才,全都该死。”他的声音冰冷,我摇着头:“皇上,总要问清楚是为什么再定罪也不迟啊。” “谁是昨晚的守夜侍女?”沈羲遥的目光冷冷的扫过那地上跪着的侍从们,惠菊跪着向前挪动了一步:“奴婢该死,是奴婢。”沈羲遥一挥手:“拉出去斩了。”惠菊吓得哭了出来,我一伸手:“慢。”看着沈羲遥:“皇上,要问清楚的啊。”沈羲遥冰冷的看着惠菊,惠菊抖抖索索的说到:“回皇上,今晨天刚亮不知何处传来一阵香气,奴婢就睡过去了,醒来这里就……”惠菊没有说完,沈羲遥目光落在了她身后的几个侍卫身上,那为首的一个说到:“禀皇上,是有一阵奇香传来,我们就不觉间睡着了……”沈羲遥低头沉默了,我拉着他的衣袖,目光迅速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羲贺,他的脸上有了一层迷惑,可是他依旧看着我,看着沈羲遥拉着的我的手,有一分哀愁。 半晌沈羲遥慢慢的说到:“将这些奴才都带到大牢去,待事情查明再定罪。”他的声音是疲惫,我看了一眼他说到:“皇上,如此看来,柳妃是被冤枉了。”自己其实并不想说这样的话,可是我知道,由我说出来,比他自己说要好。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等查明了吧。”我不再言语,羲贺上前一步说到:“皇兄,既然抓住了凶犯,皇兄就不要再劳心了,现在皇后的伤要紧,那人定是知道解药的是什么的。”沈羲遥一抬头,脸上的是大梦方醒的样子,他点了点头吩咐一旁的张德海:“去,先审出那解药。” 我静静的躺在床上,外面的日头已经升了上来,太医们围在周围,沈羲遥坐在我的身边,羲贺远远的坐在一张椅子上,一直看着沈羲遥和我,目光我读不懂。张德海在一旁小心的提醒着沈羲遥,早朝的时辰到了。 “今日就免去了。”沈羲遥看都不看他,我眨着眼睛:“皇上,不可。”他看着我:“你这样,朕怎能放心?”我努力的笑了笑:“皇上自登基以来一直没有免过早朝,甚至是您生病的情况下,今日怎能就因这臣妾这点小事不去了呢?皇上三思啊。”羲贺也站起了身:“是啊皇兄,您不能不去的。”沈羲遥的眉头皱在了一起,他喃喃的说到:“可是这里没有人让朕放心。”他看了看正在一旁商量的太医们,又看了看门外,那去大牢审 问小桂子解药的太监还没有回来,沈羲遥的内心在深深的矛盾中。突然他的目光就落在了羲贺的身上,我看到他有一丝的迟疑和犹豫,但是他身边的张德海再一次的小声提醒着早朝的时间马上就到了。他拳头紧握了下,走到羲贺的身边:“朕如今在这里只放心你一个人了,虽然是不合礼制的,但是没有别的人选了。你在此守到朕下朝回来。”他的目光坚定,羲贺考虑了许久,我看着他的脸,心“嗵嗵”跳得厉害。终于,羲贺点了点头。 第1卷 第 1 卷 第六十五章 东暖阁里那些太医们站在外间一角的桌前小声的商议着。我躺在床上,隔着一道厚重的帘子我只能看到床上的摆设,可是我知道他就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这个小小的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虽然看不见彼此,可是心却是温暖的。这是仅有的我们可以正大光明的共处一室。 “羲贺,”我很轻的唤了一声,自己却被自己吓了一跳。我听到他的脚步走近:“怎么了?”那声音中是关切,还有点点的欣喜。“我闭上眼:”羲贺,我真怕我会死去。“”别乱说,不会的,太医们正在商议呢。“他很快的说到,似乎不愿碰触这个话题。我浅浅的无奈的笑到:”既然那人要杀我,既然是下了毒,那么,他怎么会说出解药。“我的声音是那么的平静:”如果真的太医可以找出,我不是早就可以好了么?“他沉默了,我有些哀叹的说到:”其实如今,我真的想很快的离开,这样我就不用再忍受痛苦了,为什么刚才他没有杀了我,还要让我再忍受三天。“我的泪无声的掉了下来,突然眼前一道光照进眼睛,他竟掀开了那道帘子,我看到他紧张害怕的神色:”你说什么,什么折磨?什么三天?“我别过脸去,不愿他看到我的泪,我很轻很轻的说到:”没有什么,只是,这伤口的疼痛日渐加剧,我已经要支持不住了。“”那什么是三天?“他的语气平和的奇怪,就如同风雨前的宁静,我不以为然的说到:”小桂子说,从毒发到死亡,只有三天。“他的身影晃了晃,我迅速的用被子抹去了泪转过头来笑着看着他,我的笑那么的纯净,可是心却是悲凉的。他看了我好久好久:”不,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的。“他的目光决绝,我微笑起来:”如果我死了,那么,我希望你能幸福。“我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了这簇新的坤宁宫里的摆设,大红的颜色是多么的喜庆,除了这坤宁宫里,别的地方只有那个喜庆的日子才可以拥有这么多红色。我缓缓到:”我要你有一个王妃,两人举案齐眉,恩恩爱爱……“自己的声音哽咽起来,他打断了我的话:”不,如果你死了,那我也决不独活……“我心里一阵温暖和心痛:”不,不要,我要你答应我,你要幸福的活下去,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你皇兄,为了这江山,你都要活下去。“我转了个身不再看他:”我要你答应我。就算是为了我。“他没有回答,可是我听见他的脚步声远去,门被关了上,外面传来了他和太医对话的声音。 我蒙住头哭了起来。 一个时辰左右,沈羲遥回来了,我已经止住了哭泣,虽然疼痛一直侵蚀着我,可是我还是装着睡了 去,我听见他与羲贺小声嘀咕的声音,偶有几个词传进我的耳朵,我没有仔细的听,也不想听。门被轻轻的关了上,我望着窗外那明亮的天空,何时我可以再翩然于那百花之中,何时我可以再吹响那根紫玉菱花萧,何时,我可以再与他品萧论诗,何时,我可以……可是,好象不会有这样的时刻了。我还有一句话没有告诉他,我该说的,也许我不会再有机会了,我的意识有些模糊了,小桂子说是三天,可是为什么我现在就感到自己要去了呢…… 依稀,看到了那月色下他的身影,看见了那碧波中的荷花,看到了他倾慕的眼神,看到了那劳劳亭中他坚定的眼神,还有他各种各样的笑,纯净的,开怀的,欣喜的,温暖的,怜惜的,宠爱的,还有忧伤的,无奈的,决绝的……我也笑了起来,是打从内心深处的宽慰的笑。 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沈羲遥一脸憔悴的坐在我身边,我看到了惠菊,看到了馨兰,小福子小禄子,还有其他坤宁宫里的侍从。我四下张望着,我想看到一个银灰的身影,可是,什么都没有。 目光转到沈羲遥的身上,“皇上,”我叫了一声,他好似还没有清醒过来,可是就在听到我的声音的一瞬间,他的脸明亮起来:“薇儿,你醒了。”他的声音是激动和欣喜,我看着他温柔的脸,突然就充满了愧疚。“皇上怎么在这里?”我看着他问。他没有回答,却高兴的说到:“那小太监招了。”我一惊,小桂子说要驾祸给柳妃,我睁大了眼睛看着沈羲遥:“是什么?”沈羲遥一笑:“一些恩怨,不过不在你,只是……等你好了朕再告诉你吧。”说完他笑了笑,可是他的脸却有些黯淡,我奇怪的看着他,他又给了我一个宽心的笑容:“解药已经找到了。”我心中一喜:“真的么?”他点点头:“很快你就会好起来的。”我的嘴角不由的就浮上了笑容,但是沈羲遥接下来的话却让我从头凉到脚:“不过差了一味宫中没有,你昏睡的这两天里羲贺出宫去寻了还没有回来。”宫中没有的药会是什么,三日内可以找回来么?不,不是三日,我昏睡了两日,那么今天,就只有今天了…… 我看了看外面已经升起的太阳,小桂子没有告诉他毒发到死亡的日子,可是我是清楚的。“皇上,”我轻轻的唤了他,他看着我,我看着他英俊的面庞,其实他比羲贺生得更俊美,只是那帝王的威仪将他笼罩在一层厚厚的光芒中,让人看不清。“皇上,臣妾想知道,是差了哪两味药?”他没有说话,目光看向远方,我心里急起来:“皇上。”我加重了语气,他回头朝我一笑:“不 是什么难找的药,只是要费些工夫。”他的目光中有坚决。门被轻轻的推开,张德海走了进来:“皇上,裕王爷回来了。”他猛得站起身,眼睛里是明亮的光,朝我看了一眼:“等着朕,就好了。” 两个时辰后沈羲遥回了来,惠菊在他的身后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那碗是罕见的血玉制成,药中有股奇怪的芬芳,还有如血的颜色。我有些害怕和犹疑,抬头看他,他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可是他看着我笑到:“快喝了,喝下去,毒就解了。”他的笑有镇定人心的作用,我的心平复下来,不再那么害怕,轻轻的吹了吹那散着热气的药汁,看着惠菊的身后有羲贺隐约的的身影,看到他投来的目光,低头看了看碗中的药汁,慢慢的喝了下去。不苦,一点也不。 第1卷 第 1 卷 第六十六章 惠菊他们被放了出来,但是罚去了半年的俸银,不过只要命没有丢,钱财不过是云烟而已,我从自己的银钱中拿出了些私下里给了他们。柳妃那边依旧是被禁足在清月堂里,玲珑虽一直在这坤宁宫中,可是因着我养伤,就由芷兰照看着,我也一直没有见到她,但是心是放下来的,总是要比在丽妃那里强。众妃每日都会到鸾凤殿请安,即使我不出去,可是这该有的礼还是有的,我跟沈羲遥说了不用这样,实在是麻烦还是省了去好,可是他却没有答应,我也只得作罢,倒是劳烦了那些妃子,来请安却也是对着一张空空的椅子,一张她们心中梦寐的椅子。 在那日喝下解药后又在太医的调养下,我的身体逐渐的好起来,半个月后,我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这半个月中,我一直托惠菊去打听小桂子到底招了什么,可是却一直没有消息,同时也嚷她去打探那缺的味药是什么,可是依旧是无果。我心中疑惑,心里也有些害怕起来,担忧着羲贺,生怕那缺的味药是什么凶险难得的东西,可是我又不好问沈羲遥,毕竟,那是羲贺去寻的,我怕问了沈羲遥,他心中生疑。 一日秋高气爽,这天是一年一度的赛马大会,沈羲遥到与那些王公大臣一早都去了校场。午膳后的日头正好,我穿上件略厚的衣裳,想着那菊花此时应该是全都开放了吧,便带着惠菊紫樱他们去那紫碧山房。远远的还没有走近,空气中飘荡着雅致的清香,还有远远传来的女子娇笑的声音。我抬头看了看一碧如洗的天几只色彩艳丽的风筝点缀其中,那明艳的色彩透着股快乐,我的心一下子就愉悦起来,小时候常常缠着几位兄长带我放风筝,大哥总是把我架在他的脖子上,二哥和三哥在一旁左右跑着,我还记得那是只燕子样的风筝,二哥的手一松,那风筝就“呼啦”一下飞上高高的蓝天。我还记得那时我看着那高远的天空,想着自己何时可以走出那凌家的高墙,如今自己是走了出来,却走进了一个更大更高的墙中。这里没有快乐,没有信任,没有温情。这里只有勾心斗角,只有包裹着绫罗和蜜糖的毒药。 “娘娘,可要过去?”惠菊见我停了脚步问到,我看了看那紫碧山房的入口,看到了那片清雅的黄花,那日羲贺就站在这花中,玉树临风,温文尔雅。我点了点头:“过去吧。”停了下又说到:“你先过去看看都是些什么人。” 不一会惠菊就回来了,脸上满是笑意:“回娘娘,都是些掖廷无宠的女子,想来都是不曾见过娘娘的。”我看了她一眼:“没有见过我你为什么笑啊?”自己的嘴角也浮上 了笑。惠菊不好意思的看了我一眼:“奴婢是想,娘娘是不喜欢那些繁礼的,若是那些女子知道娘娘的身份,这花岂不是赏得就不尽兴了?”她停了停继续说道:“奴婢刚进去看了,那花开得真美。去年种下的那暹罗进贡的金蕊白玉菊都开了,那些女子都在吟诗呢。”我点了点头:“去看看吧。”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身皎月色银丝攒成朵朵小花的丝缎裙,头上没有戴什么首饰,就是一根最普通的无雕花青玉长簪将脑后松松挽成的发髻固定,看起来似一个最普通的嫔妃般。 刚走进那菊花丛中,就听见传来的一个清丽的声音:“名种菊逾百,花开丽且妍。秋容圃外淡,春意眼前旋。”我闻声望去,是一个姿容殊丽的女子独自站在菊花丛中,清高淡雅,就好似那万菊丛中最芬芳的一朵。自己不禁就接了下句:“造化功谁与?勤劳智自专。赏心邀客共,歌咏乐延年。”那女子看向我,微微一愣走上前来,她身上是一件简单的水绿色裥裙,绣着乳白的大朵的菊花,倒也十分的雅致。她的声音明丽清亮:“你作的真好。”她的眼睛里是钦佩,我笑着摇了摇头,她看着我,眼神是清透的,看得出来,她还没有被这复杂的后宫所侵染,还是一朵最纯净的花朵。 “怡姐姐,你在和谁说话啊?”一个女子跑来,我愣了愣,分明是之前我曾在御花园中遇到的那三个女子中最小的那个,依稀记得她是叫紫鹃的。“就来了。”那个被称为怡姐姐的女子看了我一眼向紫鹃那走去,我站在原地没有动,惠菊看着她的背影说到:“娘娘,这女子和娘娘您,还有三分像呢。”我回头一笑:“是么?”惠菊看了看我,微掘了嘴:“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又不是那么像了。”我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说完信步走在那片菊花中,随手拈起一片,一个转弯,前面的凉亭里坐着许多的女子,可是却没有我眼熟的那些来请安的妃子们,毕竟那些可以来请安的女子,都是沈羲遥有过临幸的。可是这后宫中女子万千,只有极少数的女子,才得以见到龙颜吧。 我停住了脚步,在这个地方,正好可以听到她们的聊天,可是却不易被她们发现。我只是想知道,这后宫女子们在一起,没有什么更高的主位,她们会说些什么。 风很柔和的吹着,将那些她们闲聊的话送进了我的耳里。 “柳才人,你可有听说,那柳妃还是被关在那清月堂里。” “当然了,想到当初就是因为我的名字与她的重了,她就让那敬事房太监撤了我的绿头牌。” “如今柳妃可不再风光了啊。” “是啊,行刺皇后的罪名可不是她一个人担得起的。” “可是我怎么听说那小太监招了,柳妃是被下了蛊的?” “我也是这样听说的啊。怎么皇上却没有下任何的旨啊。” “那小太监是招了,可是据说皇上从中发现了其他什么不对的地方呢。” “这样啊。” …… 那群莺莺燕燕“唧唧喳喳”说个不停,不过我却知道了些许的消息。沈羲遥又发现了什么,不消说,定是那碧玉木兰簪,小荣子当初就是为了这个被定的偷盗的罪名,若是真的查了清楚,那么柳妃这可也算是欺君了。我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此,就不是冤枉她,再治什么罪,也就是她应得的了。 我的目光看向了那个清丽的身影,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的听着。她身边的一个粉白的女子拉了拉她的衣袖:“怡贵人,想什么呢?怎么不见你说话?”她只是笑了笑,另一个女子接过话说:“怡妹妹向来是如此的。我们说我们的罢。”我看到那个水绿的身影带着浅浅的笑目光转着,就落在了我的身上,她给了我一个很温和的笑,那么纯粹,是我入宫之后再没有看到过的。我也还之一笑。这时,一句话就传进了我的耳朵。 “听说皇后差的那味药可是白虎鼻骨呢。”我心一惊,脸上的笑消失了,目光看了过去。“是啊,我也是听说的。”“好象是裕王去寻的吧。”“听说还是遇到了凶险呢,还好总算是有惊无险。”“皇上赏了很多的珍宝呢为此。”……我心慌起来,虽然惠菊说是没有打听到什么,但是这样的话她是一定听到过的。我回头看着惠菊,她的脸色略有苍白,我直直盯着她,惠菊低了头:“娘娘,奴婢没有确定,因此不敢告诉您的。”我直直的看着她不发一言,终是叹了口气,轻轻的一个转身就要离去。 皎月色的裙摆铺散在花丛中,一个温和的声音传到耳边,那声音虽轻柔,可是我却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可是我听那些小太监私下议论说,差的可不止白虎鼻骨那一味啊。” 第1卷 第 1 卷 第六十七章 坤宁宫里我安静的坐着,惠菊垂着头站在一旁,我吹着手中茶碗里浮起的叶子,猛的就开了口:“惠菊,今日里那些话你之前可有听到?”惠菊咬着嘴唇,勉强问着:“娘娘是说那白虎鼻骨么?”“砰”的一声,我手中的茶碗重重的搁在了手边的小几上,惠菊吓了一跳,抬头看我,眼睛里满是害怕。我镇静的问到:“本宫问的,是那另外一味药。”惠菊突然就跪在了我的面前:“娘娘,娘娘,奴婢实在是怕告诉您,您会担忧啊。”她“哀哀”的哭着,我心一凛,声音有些颤抖的问到:“也就是,真的有那另外的一味?”手抖起来,我张大了眼睛看着惠菊。惠菊不明所以的看了我一眼:“娘娘。”她的脸刹时变得苍白,我紧盯着她,惠菊的唇抖了抖,没有发出声音,却点了点头。我紧张得探了身子:“那真的,如同那个小太监说的?”惠菊慌忙的摇着头:“娘娘,奴婢这个就不知道了。”她的眼神中是慌乱,是害怕,我看着她,眼泪就掉了下来,看来,是真的。 在听到那句话后我径直去了太医院,一来是我想知道到底是差了几味,二来若是真的羲赫遇到什么凶险受了伤,太医院里的人是一定知道的。可是当我茫然的在里面走动的时候,无意中就听见了两个司药的小太监的谈话。那时自己还在嘲笑着自己,身为皇后,却要偷听别人的讲话,实在是可笑,本想走开,那两个小太监在议论着一些珍贵的药材,一个在让另一个小心,轻声的呵斥着,我淡淡的笑了笑,转身,脚步却又停了下来。真是巧合。 诺大的太医院里那时正巧的再没有任何人,那小太监的话就一字不拉的进了我的耳朵,心渐渐的抽紧,鼻子酸了起来,眼泪无声的滑落,一滴,一滴,滴落在满地的落叶上,无声。 “小宁子,你可知道着天下做珍贵的药是什么?”一个声音问到,很轻的,很随意的,闲聊着问到。 “师傅说过,是紫血蝎爪,白虎鼻骨和半枫荷蕊,主要是很难得到。小礼子你忘啦。”另一个声音回答到,似乎满是自信。 “这天下最珍贵的药材,其实在皇后娘娘先前喝的药中。”那个叫小礼子的说到,有故作玄虚的语气。 “是啊,娘娘那药中有白虎鼻骨的。听说还是裕王爷亲自捕的呢。”小宁子是不足为奇的态度。 “你可不知道,那才不是最珍贵的。虽然少,可是想要还是可以得到的,毕竟是皇后呢,皇上要是下令,什么血蝎枫荷的,还不是都有了。”那小礼子的声音里是知道什么特意炫耀的感觉“ 哦?那是什么?”小宁子的声音充满了好奇,我也是。 “是……”小礼子的声音响起,故意停顿了许久,我的心被提了起来,“突突”跳着。“就是龙俎啊。”小礼子的声音拖了很长,音调却低了下去。 “啊?”小宁子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感叹:“龙俎,这可怎么得到?哪里找的到龙啊。” “嘘……”小礼子打断了他的话,用很小心的声音斥责到:“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了,小心你的小命。”停了一下解释似的说到:“没有龙,那当今皇上是什么?” 我晃了晃身,“龙俎”“皇上”,这几个词在自己的耳边盘旋不去,眼前是金星一片,脚下有些软,后退了一步一个人扶住了我,我回头,满脸泪水的看着那个人,我已经无法克制自己了。惠菊扶着我,脸上是担忧,我挣开她的手,自己走回了坤宁宫。 一路上我问自己,我我到底该怎么办?我的心乱成一团,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开始的我不得已入宫,只是想要那淡泊平静的日子,即使没有皇后的实权没有皇帝的宠爱也不在乎。之后遇到了羲赫,我心底是愿意与他相知相守,可是我知道那永远都不可能,将那份真挚埋藏在心的最深处。与羲遥的偶遇到如今宠冠后宫,我知道自己也做了一些自己都不齿的事,那些勾心斗角让我身心俱疲,可是那是我为了能够在这吃人的皇宫中生存下去必须得做的事。我已经渐渐的不能左右自己。不论是我的行动,还是我的心。 脚下飞快的走着,似乎一停下来我就必须面对自己的心,那两张略有相似的面孔交替出现,我的脑中乱成一片。心是复杂的,担忧,感动,自责,懊悔,犹豫,还有深深的痛。 “你起来吧。”我无力的摆摆手,惠菊看着我,半晌才站起身,走到我身边,迟疑了下说到:“娘娘,其实,奴婢早就知道了。”她的眼睛迅速的眨着,我抬头看她,她的脸有些红,我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惠菊深吸了口气:“娘娘,是皇上不让奴婢说的。可是如今娘娘已经听到了,奴婢觉得,娘娘还是知道的好。”惠菊每说一句都深深的吸一口气,似是下了万千的决心,我就那样木然的看着她,已经没有了反应。惠菊站在我身边,细细的讲出了那日我昏睡过去之后的情形。 沈羲遥匆匆的结束了那日的早朝,焦急的赶到坤宁宫,一进那东暖阁,就看到沈羲赫与几个太医愁眉不展的样子,通向内室的帘子垂在地上,沈羲遥一皱眉一抬手就进了去,身后,是沈羲赫忧郁的目光。 他的皇后睡得很熟,表情很恬静,可是脸上似乎有着泪痕。沈羲遥用袖子为她擦拭着,轻声的唤着:“薇儿,薇儿……”期待着那双美丽的眼睛睁开,看他一眼就好,让他知道她还好。可是,那双眼睛一直紧紧的闭着,沈羲遥的心里慌张起来,“太医,太医。”他向外喊到,太医没有进来,沈羲赫却进了来。 “皇兄,皇后娘娘毒发了。”沈羲赫的声音很低,沈羲遥看着他:“然后呢?”沈羲赫摇了摇头:“刚才臣弟问了几个太医,这解药实在是配不出来。”沈羲遥的目光刹时变得犀利起来,可是当他转头看向躺在身边的凌雪薇的时候,那双眼睛中充满了温柔和怜惜,可是,如果他此时抬头能看一下沈羲赫的目光,就会发现,那双眼睛流露出的关切不比他的少。 沈羲赫看着他的皇兄,又看着在床上躺着的那个他心中唯一的女子,想起就在不久前她还跟他说着那些话,那时他不该出去的,他该守着她的,也许她此时就还睁着那双无暇的眼睛。突然她的话又响在耳边,“三天”,他心里一震就上前一步跪在沈羲遥的面前,看着他的皇兄深深的皱着的眉,余光落在了那躺在床上的美丽的身影上,他缓慢而坚定的说到:“皇兄,请皇兄准允羲赫去审那凶手,羲赫一定在今日审出,以解皇兄心头之忧。” 第1卷 第 1 卷 第六十八章 “皇上,王爷回来了。”张德海匆匆的跑进东暖阁,沈羲遥坐在床边,温柔的看着床上的那个女子,她就如同熟睡般,好似只要轻轻的呼唤,她就会醒过来微笑着看着你,说出温和的话语。“皇上。”张德海的声音低了下去,沈羲遥回头起身走到了外殿。 “审出来了?”沈羲遥焦急的问着,沈羲赫站在外殿,看着他的皇兄眼里的兴奋,快乐和期盼,心突然就抽紧了。“回皇上,是审出来了。”羲赫答到,沈羲遥一脸的笑意:“那就好,快去备来。”羲赫没有动,迟疑了下,沈羲遥发现了不对,上前一步:“怎么?出了什么事?”羲赫弯身跪下:“回皇上,差了……”他犹豫了下:“回皇上,差了一味。”“差了一味是什么意思?”沈羲遥的眉毛纠结起来,表情是严厉的。“差了一味白虎鼻骨。”羲赫答到:“这味药很少用到,再加上白虎难求,因此宫里一直没有。”沈羲遥脸色暗淡下去:“那么,就去让找,找到这白虎。”他的声音是低沉充满威严的。羲赫停了停:“若是皇上信得过臣弟的能力,臣弟在三日内为皇上寻到此药。”沈羲遥听完这话没有立刻回答,他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羲赫,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沈羲赫立即出门而去,身后是沈羲遥充满深意的眼神。 果然两日里羲赫就回了来,他带着几名得力的将领在山民们说过的出现过白虎的地方寻了两日,那是深山之中,地势险恶,环境恶劣。可是他却在那里耐心的守着,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虽然捕获的时候费了番力气,可是,他必须得到,他告诉自己,所以,即使是十分的凶险,他还是得到了。 沈羲遥看到羲赫的时候,他是直接从那山中回来的,衣服都顾不上换,那虎是一整只的,只取那鼻骨的中梁,可是太医们和煎药的太监却都不动,沈羲遥看着那么一群人,心里冒出火来。此时他刚从东暖阁里来,连续两日里他都守在她的床前,早朝没有去,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就在听到羲赫回来的消息不久前她醒了过来,他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了,连续两天萦绕在心头的浓雾散去,心是喜悦的。他想,只要她好起来,他将忘记一切,也停止那件自己正在做的事。 “怎么还不去熬药?”他的声音是严厉的,那双眼睛投出的目光足可以杀死人。所有的人都低下头去,沈羲遥将目光转向了羲赫,他一身的狼狈,可是精神却是好的,眼睛是明亮充满希望的。“皇上,”太医院里最权威的医生走了出来,声音很小的说到:“请皇上恕罪,实是还差一味的。”沈羲遥的脸色此时已经十分 的难看,在他身边服侍了许久的张德海也从来没有看到皇帝如此的不悦,似乎一张口,眼前的所有人都会成为明日午们外的鬼魂。沈羲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是什么?”那太医看了看周围,嘴动了动,所有人都跪了下去,羲赫的眼睛里也是气愤和焦虑,只有他知道,这天,是可以救她的最后期限了。 “皇上,老臣惶恐,那最后一味药实在是无法得到啊。”那太医终于说了出来,沈羲遥一个箭步上前提起他的衣领:“是什么?”声音已经如同寒冰般。“是……就是龙俎。”那太医终于是抵不住沈羲遥眼中的压力,小声的说出。沈羲遥看了一眼跪了满地的人,突然就笑了起来,那么轻松和爽朗:“朕还以为是什么,”他说到:“不就是朕的一块肉么?”说完从旁边侍卫的腰间一把拔出配剑,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寒光一闪,“撕”的一声,在众人的惊呼声和劝阻声中,他左边胳膊上就血流如注了。 沈羲遥甚至没有皱眉,而是笑着问:“这样,皇后的毒可就解了?”太医们忙不迭的点头,他右手一挥:“那还不快去,都愣在这里做什么?”一旁有侍女上前为他擦药包扎,沈羲遥抬头看到站在原地的羲赫笑着说:“可是辛苦你了,羲赫。”羲赫的表情如同梦中般,听到沈羲遥的话回过神,看着沈羲遥胳膊上的伤,眉头皱在了一起,心也皱在了一起。 沈羲遥看了看周围,惠菊的身影就落在了他的眼中:“你,不要对皇后说起此事。”他说到,惠菊慌忙的点着头,拜了下去。沈羲遥了看自己胳膊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他放下衣袖,很疼,可是心里却是快乐的。“羲赫,你也累了两天了,就在清晏堂住着休息吧。”沈羲遥看了一眼羲赫笑着说。,然后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沈羲赫没有离开,也是坐在了一边,看着里面忙碌的煎药的御医太监的身影,还有那蒸蒸的白气,目光落在了他的皇兄身上,沈羲遥的眉微微皱着,那伤口一定是很疼的,他的额上有汗冒出,眼睛紧闭,可是嘴角却带着一丝笑,干净纯粹。羲赫想起,那样的笑,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他的皇兄展露出来了,依稀上一次,还是父皇在的时候吧。 两个时辰,药煎好了,沈羲遥睁了眼就向东暖阁走,羲赫跟在他的身后,他只是想见她一眼,看到她喝下那药就好。 我安静的听惠菊说完,眼前是那些让我心动心痛的景象,我在想那一刀下去的疼痛,还有他下了决心的勇气。毕竟,他是一个皇帝啊。心抽紧着,酸起来,眼泪又掉了下来,惠菊慌忙的为我拭着,我抬头看 了看她:“可知皇上这几日那伤还好?”惠菊笑着说:“娘娘这个放心,太医院里的御医们可是小心着呢。”我点了点头,目光看向了窗外。 “禀娘娘,皇上从校场回来了,稍后就过来。”小喜子匆匆的跑了进来笑着通报,我淡淡的点了点头,吩咐惠菊:“不要让他知道我已经知道了。”惠菊点了点头,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站起身:“为本宫更衣。” 第1卷 第 1 卷 第六十九章 小池塘边,我安静的坐在那里,吹着手中的紫玉菱花萧,却不是那曲“流水浮灯”,换了一曲“云淡风轻”,依旧是空灵高远的,却少了份哀愁,多了份相思。飘逸的浅蓝纱裙长长的后摆一直拖到水边,好似就是从水中蔓延上来般,没有带任何的首饰,任发丝被傍晚轻柔微凉的风吹拂着缠绕双眸,我用心的吹着,看着那夕阳一点一点的落下,余辉倾洒在那小小的金色的池塘上,那么的美丽。我知道他在我身后站了很久,我一直都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我看着那粼粼的水面,笑了笑,调整了下自己的心,轻盈的转了个身,那浅蓝的裙幅一晃轻柔的贴在了腿上,我朝他一笑,他愣在那里,我走上前去:“皇上。”轻轻的唤了一声。 沈羲遥笑起来,我们就面对面站着彼此微笑着,看着落日的橙黄的光辉洒在对方的身上,充满了温柔的色彩。他一把将我拉进怀里,我贴着他宽厚坚实的胸膛,心里也是温暖的,鼻子酸酸的眼睛里就要淌下泪来,他不说话,拉着我坐到了那池塘边,用下巴轻轻的抵着我的头顶,我一手抓着他胸前锦缎的衣料,听见他“突突”的心跳。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真的以为是天上的仙子掉落凡间。”他喃喃的说到,声音是那么的温和轻柔,他没有用那个“朕”字。我点了点头,他继续说到:“我记得那晚是你兄长的庆功宴,我无意的一抬头,就看见遥远的半空中有一个白衣的身影在旋转着舞蹈,即使那么远,可是我依旧是看得痴了。”说到这里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没有说话,那晚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那时宴席即将结束,我派人去寻着,却什么都没有找到。本是不再想了,以为就是自己的错觉,可是回到养心殿批改奏章有些烦了,自己一个人走了出去,却不曾想,就在那曲径通幽再次遇到了那个仙子。”他说完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没有威严,没有帝王的做派,有的只是一个普通男子的幸福的微笑。我也笑了,抬头看他,他的眼神晶亮,闪着激动的快乐的光:“可是仙子却跑了,就在那摄人心魄的一笑之后。我伸手去拉,可是只是感受到了那柔软的裙边从手中略过。”我低声浅笑的说:“是臣妾那时卤莽了呢。”他摇了摇头:“你可知,即使在后来寻到了你,在你回到这坤宁宫前,我都一直认为,你是天宫的仙子,那夜只是留恋人间的美境下界来的,只是那场大雨让你迷了路,可是天一亮,自然就该回去了。”我努了努嘴:“可是皇上还是将这后宫翻了个个儿找臣妾。”声音中略带着酸意。他大笑起来:“是啊,那是因为我不甘心,还抱着一丝的期望。” 我也笑起来,眼波流转,他直愣愣的看着我,突然就吻了下来,他的吻那么轻,却那么炽热,他很轻的说着:“不管如何,我还是找到了你……”我闭着眼,听不清他后面的话,只完全的融化在了那渐深的吻之中。太阳落了下去,可是天边依旧有彩霞在飘飞。 皓月就是这个时候走进小花园的,我睁了眼就看到了她略有苍白的脸,不由的就向后倾了下,沈羲遥回了头,皓月连忙跪下:“奴婢参见皇上,皇后娘娘。”沈羲遥看了看我,我的脸上滚烫,他笑了笑,可是在回头看皓月的时候,脸上就有了一分不悦。“起来吧。”他说到,皓月站起了身,却不知该怎么办,我笑笑站起来:“皓月怎么来了?”皓月低着头小声的说到:“听闻小姐好了,心里还是不放心,就想着过来给小姐请个安,不曾想……”她抬头飞速的看了一眼沈羲遥,头埋得更低了:“既然小姐没有什么大碍,那皓月就回去了,明早再来向小姐请安。”我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既然都来了,也到了晚膳的时间,一起用吧。”回头看了看沈羲遥,他有些无奈的笑着,还是点了点头。 西边的侧殿里精致的菜肴一道道端了上来。我特意吩咐惠菊做了许多的养伤的膳食,沈羲遥看着满桌的菜开怀的笑着:“这些看起来可比御膳房做出的要好呢。”我笑着看了他一眼:“皇上说笑了呢。”皓月站在我的身后,始终是低着头,直到沈羲遥坐下也吩咐我和她坐下才抬了点,却是一直无话的。 我细心的为沈羲遥布着菜,他微笑着看着我,皓月一直小心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淡淡的。我的眼睛一直看着沈羲遥的左胳膊,虽然他穿着龙袍,也装着很随意的样子,可是我还是发现了他左边胳膊的不利落,他也在刻意的去避免用到。我的心就抽紧了,表面上还是温柔的笑着。沈羲遥吃了几口就看着周围,我好奇的看着他,他朝我一笑说到:“怎么没有酒呢?”我讶然的看着他:“皇上用膳时还要喝酒的么?”其实心里是知道的,他喝的甚少,却是会用一点。他看着我,眼神是放松的:“是啊,你不知道的么?我用膳时是要喝的。”他笑起来那么的随和。皓月看得呆了片刻,头深深的低了下去,我突然意识到皓月在这里,她已经不是我的贴身侍女了,而是沈羲遥众多妃嫔中的一个。“皓月,这七星豌豆还是你做出的好吃。”我看着皓月说到,皓月略抬了头:“娘娘您说笑了呢。”我一愣,复又笑到:“本宫还是最喜欢你做出来的。”沈羲遥“哦”了一声,皓月完全的抬起头却是看着我盈盈的笑着:“小姐若是想吃,奴婢就 做给小姐。”说罢要站起身,沈羲遥一个手势制止了她,皓月讪讪的坐下,我尴尬的笑了笑,沈羲遥看着我:“晚膳后,我有东西给你。”说完看了皓月一眼,皓月呆了片刻慌忙起身:“皇上,娘娘,奴婢想起还有事要回去掖廷,先告辞了。”我正要阻拦,沈羲遥就“恩”了一声,皓月慌忙的下去了。 “皇上。”我嗔怒的看着他唤了一声,他顽皮的笑了笑:“她在,我觉得不方便。”说完满含深意的看着我,我低了头坐到他身边,为他夹着菜,两人说着闲聊的话。夜色渐浓,大红的宫灯点了起来,在习习的夜风中摇曳,空气中有淡淡的菊花香,侍从们都远远的站在墙角门边,西侧殿里的灯火燃了起来,烛光朦胧处是他深情的眼神。 这里已不是大羲皇后居住的坤宁宫,眼前的人也不是大羲的君主,这里只有一对普通的夫妻,那是我一直向往的生活,没有权势,没有争斗,没有压力……只有两个幸福的人,彼此深情凝视。 可是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幻象,他永远都是大羲皇帝,而我,也注定了避不开那些用无休止的后宫的争斗。 第1卷 第 1 卷 第七十章 晚膳后陪着沈羲遥批改完那些奏章,夜已很深了,我一直坐在一旁绣着那盘龙的荷包,此时的心境与最开始绣大不相同,一针一线都格外的仔细。我不时的抬头看他,看着他认真专注的神情,看着他手执朱笔细细批阅的姿势,看着他眼睛中透着的睿智果断,心是暖暖的。他的左胳膊没有如往常般支在桌子上,而是随意的垂下,我心疼的看着他,却在他抬头向我微笑时掩藏起来。 大约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他合上最后一本奏章,张德海适时的端上参汤又撤下那些奏本,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朝我一笑说到:“不早了呢,你早些安置吧。”我一怔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张德海也是,他温和的笑了:“你有伤在身,要好好的休养,我回去养心殿睡。”我轻咬了嘴唇上前一步拉了拉他的衣角,也看了看外面的天,没有月亮,是大团的浓云,偶有一道金光闪过,我看着他的眼睛,正要说什么,突然就听到了外面“哗啦啦”的声音,莞尔一笑看着他有些慌张的表情说到:“皇上,看来是这老天不让你走呢。” 沈羲遥柔和的笑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他的目光大部分轻轻的落在了左边的胳膊上,我上前一步微微撅嘴说到:“难道皇上不愿留在臣妾这里?”之后轻轻的叹了口气悠悠的说到:“也是,臣妾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自然是不能侍奉皇上的。”嘴角却带了一抹顽皮的笑。他看着我宠爱的笑着:“朕自然不是那个意思。”我点点头,一旁的张德海看了看外面的天轻声说到:“皇上,这雨实在是大呢。”他点了点头,目光看着我:“既然是天意,那朕就不走了。”我笑起来,可是我不知道,这“天意”二字,在我之后的生活中,占了多少分量。 东暖阁寝殿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侍从们都退到了门外,烛火燃起来,温和的光洒满了整个房间,我就在这烛火中看着他一直站在画架前,那烛光就给他全身笼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我的心也是暖的。 “皇上还不安置么?”我轻声问到,他“啊”了一声回身:“你累了么?就先睡吧,朕不困。”他的眼神里有躲闪,余光落在了自己的左臂上。我抿了唇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小心仔细的解着他前襟的金纽扣,他身子一颤,我抬头看着他:“皇上明日还有早朝,不易劳累的。”他低头看着我带着浅浅的和有些认命的笑,我知道他为什么笑,因为这外袍一褪下,他胳膊上的伤就无处掩藏了。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他外面的袍子脱下,他的左臂上是厚厚的纱布缠绕,我的心即使在已经 做好准备的情况下,还是抽紧了。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抬头问他:“这是……”他没有看我,眼神中有慌乱,可是一刹那就恢复了平静。“哦,”他不以为意的说到:“今日的赛马会朕不小心伤到了,那些太医太谨慎就包了这么厚,其实不碍事的。”他说完笑笑转回目光看我,我眼里的泪再控制不住,刷的落了下来。他慌张起来,伸手要去帮我擦拭,我转过脸去自己用手背一抹回头笑着看着他:“皇上,以后可要小心呢。”声音有些颤抖,他听出来了,唇上的笑隐了去,眼神虽然温柔,可是有怒气,然后他一回头朝外面喊到:“惠菊,进来。” “皇上,您唤奴婢。”惠菊跪在地上,小心的问着。他没有看她却用威严的声音问到:“这违抗君令是怎么个处罚你是知道的。”我心里一惊走上前去,在惠菊没有开口前说到:“皇上,是臣妾逼她说的,不能怪她的。”说完看着沈羲遥,柔柔的说到:“不过臣妾真的庆幸臣妾知道了,臣妾……”我说着哭起来,是感动的哭,他忙拥我入怀,我朝惠菊使了个眼色,她立即下去了。 我轻轻的扶着他的左臂,他低头看着我,眼波温柔平和。我抬头朝他一笑:“皇上,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啊。”他没有说话却摇了摇头,我看着他:“一定很疼的吧。”他随意的笑到:“不疼,一点也不疼的。这不算什么。”我低下头:“是臣妾不好,要皇上受伤了。”他微微俯身在我耳边说到:“不,我很高兴可以这样做。”我听到这话鼻子一酸:“你,是皇上啊。”他就大笑起来:“是啊,我是皇帝。可是我也是一个男人。”他的声音降下来,更加的柔情:“一个想保护自己心中最美的男人。”我脸发热,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两个人躺在床上说了许多亲密的话后渐渐睡去,我枕在他的臂弯中,看着他熟睡的侧脸,第一次感受到甜蜜和幸福。 秋日里的天是明净高远的,在那夜过去近半个月之后,天气已经完全的凉了下来,后宫里出奇的和谐平静。可是我知道,在那夜的事后,皇宫里的守卫增了近一倍之多,宵禁更是严格起来。夜晚我都会陪着他看完最后一本奏章,然后两人同塌而眠,白日里按着太医的吩咐我很少出门,就在西暖阁里做做女红弹弹琴,照看玲珑,人是安静的,可是我的心却有着担忧,我觉得这平和来得奇怪,总觉得有什么不祥要到来般。却又笑自己杞人忧天,平和的日子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又如何这般的没来由的担心呢。 一日里坐在西暖阁里,手上是那个荷包,最后的一只龙爪了,想 着配上他墨蓝的便袍应是最适合的,针上的线用完了,惠菊我之前吩咐下去准备些茶点,其他的侍从都在外间候着,不想唤人进来,自己起了身在墙边的斗桌里寻着丝线,惠菊码的很整齐,可是我却找不到那金色的,手上忙乱起来,那丝线就缠满了手指,我心突然一惊,自己何时有过这般的心慌,努力平静着,可是还是隐隐的不安。 门被推开,有凉风吹进,我转身看去,惠菊匆匆的走进来,手上没有我要的茶点,我看着她,她也盯着我:“娘娘,听说太后娘娘要回来了。” 第1卷 第 1 卷 第七十一章 当朝的太后闵氏,大羲开国功臣之后,世家女子,其父乃先帝帝师,太后从小美貌才情过人,先帝还是太子时就礼聘为太子妃,先帝即位后太后职掌六宫,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帝后恩爱和谐,当先帝遇到全妃后,太后依旧可以不妒不怨,与全妃情同姐妹,在全妃产下皇四子撒手西去之后,太后即使已有襁褓中的皇三子要照料,依旧是将皇四子接到身边细心教养,这一养就是十年。先帝为此十分感动,称太后为古今第一国母。后来先帝因病驾崩,太后一人辅佐尚年幼的新帝,还有平衡当时朝中的局面,为新帝扶植可靠的肱骨之臣,在新帝冲龄之时为他做出的莽撞之事弥补,实在不易。还好沈羲遥性情沉稳,所谓的莽撞之事,最大的,也不过是之前与父亲的争执,而太后的解决办法,就是让我入了宫,坐上了她曾经的位置。 晌午时口谕就到了坤宁宫,那时我正在西暖阁里照看玲珑,张德海走了进来。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他一恭到底我没有抬眼,看着玲珑说到:“起来吧。”然后才转了头笑着问:“张公公来此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张德海笑着恭敬的答到:“娘娘,奉皇上口谕,三日后太后娘娘还朝,皇上望娘娘准备准备。”我点了点头,淡淡的问到:“彼时可是文武百官后宫女眷都去迎接?”张德海想了想答到:“这个皇上还没有定,太后娘娘不喜奢华的。”我笑了笑说到:“本宫知道了,有劳公公了。”张德海再次行了礼就退下了,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西暖阁窗户的外面,低低的唤来惠菊让她去请芷兰来。 西侧殿里燃着红檀香,芷兰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看着镶金雕莲的香炉,看着那香燃起时暗红的光亮,西侧殿里有深沉高远的味道。 “娘娘,您唤我?”门被轻轻的推开,芷兰轻轻的走了进来,我笑着转身:“芷兰姑姑,想必你听说了,太后娘娘要回来了。”芷兰笑着点了点头,深深的看着我:“娘娘唤奴婢来,是想问问太后的情况吧。”我微一低头,手里拨弄了下蜀锦裙上缀着的玉佩,点了点头:“本宫进宫后第二日太后就去礼佛,之前一直没有见到,如今太后回来,心里自然是忐忑的。”我轻声说着,芷兰笑着:“娘娘心里莫怕,太后娘娘是很平易的”我“哦”了一声,抬起头走到芷兰的身边,西侧殿里此时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深吸了一口气到:“姑姑,本宫知道太后的平易和慈祥,只是……”我停了一下:“只是本宫缘何进宫想必姑姑是知道的。”我的话没有说完,芷兰轻声的打断了:“娘娘怕什么呢?当初最排斥 娘娘的皇上如今都改变了,何况太后娘娘。以娘娘的性格,太后一定会喜欢的。”我点了点头,浅浅的笑了,芷兰也笑起来说到:“娘娘,民间不是有句俗语么。”我抬头看她,她的眼中是狡黠:“民间说,再丑的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何况娘娘您是万里挑一的女子了。”我“扑哧”笑出来,心里却在想:是啊,民间是有此说法,可是,这个婆婆,却不是一般的婆婆啊。如今只是想让这后宫和谐,想给他一个安静的没有烦忧的家的感觉,我知道他是皇帝,不懂得什么是“家”,可是我只是希望他在处理了一天的国事之后,不再为着后宫的事烦心。其实我不是很担心太后,毕竟她教出了两个好儿子,眼前突然就闪过羲赫的脸,其实,他为我做的,不比沈羲遥少的,甚至,比他多的多。只是,我们之间,隔着身份的鸿沟,无法逾越。 晚上沈羲遥在坤宁宫里用膳时也跟我说起了太后,那时他正夹了一块鹿脯,又放下,我抬头看他,他就看着我笑。“皇上,怎么了?”我奇怪的看着他,他说到:“我在想,母后一定会喜欢你的。”我淡淡的羞涩的笑开去,目光别向了一旁。“你不要怕,母后是很平易的。”他说到,我点了点头,芷兰也是用“平易”来形容太后的,可是,平易的理解,太多了。“母后很喜欢佛学,也喜欢种些花木,慈宁宫里到处都是她那些花。母后口味偏甜,却用的不多,还有,她很不喜欢奢靡之气的。”他絮絮的说着,我安静的听着,他是孝顺的好儿子,也希望我能与太后相处的很好,我一直微笑着看着他,看他的眼睛如孩子般明澈,只有在说起他的母亲时,才会这样吧。 是夜睡的不好,心中是没有来由的担忧,其实按我的性格应该是与太后很合德来的,可是,心中总有什么挥之不去。看着沈羲遥平静的睡脸,我小心的下床披了件寝衣走到窗前,月色很美,有片片的云轻柔的包裹着,隐隐的,我又听到了那曲《流水浮灯》,心里一颤,手不由的就按到了胸口,那里的心,好痛。 两日很快就过了去,宫里在准备着迎接太后的典礼,我在一旁督促着,沈羲遥将后宫里典礼的安排交给了我,我自然是小心谨慎的办着。后宫的嫔妃们按品级,正五品以上才可去迎接,毕竟太后舟车劳顿,人多了心里是会烦躁的。我想着太后最想见的除了皇帝和裕王,应该就是玲珑了吧。那么柳贵人,自然是该去的。传了旨过去掖廷,六贵人竟然推说自己的品级不够,不该出席的。我一时有些疑惑,她,不是应该愿意去的么。 “娘娘,柳妃不去还不好么,太后 之前好象还是比较喜欢她的。”惠菊一边为我系上披肩的缎带一边说,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了,风很凉,沈羲遥和大臣在御书房议事,派人传话来晚膳不在这里用了。我才得空去劝说柳贵人。我看着惠菊摇了摇头:“本宫是一定要去的,不管太后之前喜不喜欢柳贵人,可是她毕竟是玲珑生母。若是她明日不去,那就等于告诉了太后我这个皇后当得不称职了。”我简单的解释了下,惠菊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后退一步:“娘娘,好了。”我低头看着自己,家常的衣服,素净简单,笑了笑说:“那我们去吧。不带什么侍卫,不要弄出大阵仗。” 第1卷 第 1 卷 第七十二章 掖廷里出奇的静,虽然是日头渐落晚膳的时间,可是那回廊上没有半个人影,我轻轻的走过,偶尔听到一些屋子里传来的轻微的声响。心中疑惑,可是没有去在意,缓步走在落着片片菊瓣的木制长廊里,轻软的绣花鞋没有一点声音。惠菊在我身后也是安静的走着,我看着日头渐渐隐去余辉,西边天际还有一抹绯红。可是周围已暗了下来,有风吹着,前面不远就是清月堂了,里面燃着微弱的烛火,窗户上有人影晃动。看到那人影我愣了愣,脚下有些迟疑,待走到了门外,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我停住脚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惠菊走到我身边,疑惑的看着里面,又惊诧的看向我,我无奈的笑了笑,转身。 太阳在一瞬间落了下去,天上没有任何的光亮,我只看到秋月清冷的光,还有清冷的风。 里面是两个人在说话,一个是柳贵人,激动却倔强。还有一个,是沈羲遥,平和而耐心。 里面他的声音温和,我听到他是在劝柳妃明日去迎接太后。说的什么我没有听得真切,可是有些只言片语还是飘进了耳朵。“明日里母后一定也是想见你的。”“你是想让朕为难了?”“玲珑毕竟是朕的第一个孩子。”“……识大体”…… 我没有听下去,惠菊轻轻的抓住了我的袖摆,我收回已经迈出的脚,最后一句在这静夜里听得真切。“皇后那边,朕会去跟她说的。”我心里一紧,里面传来柳贵人轻轻笑起的声音,还有她温柔似水的话语:“臣妾明日一定去恭迎太后的。”我用劲抓了抓手中的丝帕,上面牡丹的图样被绞成一团,手又无力得松了开,脚下飞快的走着,想走出这长长的黑暗,惠菊在我身后面紧紧跟随。 回到坤宁宫里,灯已经掌上了,我一个人坐在东暖阁里,惠菊在我身旁安静小心的站着,我盯着那上下跳动的烛火很久,直到自己的眼睛有微微的酸涩的疼,才收回了目光,惠菊怯生生的叫了我一声:“娘娘。”我抬头朝她一笑:“怎么了?”惠菊没有说话,嘴唇动了动,我浅浅一笑:“是因为清月堂里的事么?”惠菊没有说话,我又笑了笑:“皇上是个重感情的人,柳贵人之前也是被冤枉的,改放她出来,本宫跟皇上提了好几次,可是皇上都支吾过去了,现在看来柳贵人是要回去那昭阳宫了。也好。”我伸手拨弄了下鬓间的头发,看着已经很深的夜色许久,回头对依旧沉默的惠菊说到:“夜深了,安置吧。太后虽是晌午才到,可是还是要早起准备的。”惠菊看着我轻声说:“娘娘,您不等皇上了么?皇上不是说今夜过来的么 ?”我站起身没有看她,自己走到铜镜前坐下,摘下了头上一朵钿花,浅紫色,微亮的光泽,我看着镜中的惠菊笑着说到:“皇上今晚,不会来了。”话音还没落,小喜子就在门外通报到:“娘娘,张公公来了。”我看着惠菊浅浅的笑着,惠菊抿了嘴巴。我对外面说到:“什么事就在外面说吧。” “娘娘,皇上因着和几位大臣商议国事还没有议完,让奴才过来通报娘娘不要等了,皇上今夜在养心殿休息。”我用很平静的声音回到:“有劳公公了,还请公公嘱咐皇上注意龙体。”张德海应着就下去了,我收起了脸上的笑,惠菊走上前来为我更衣。 一夜睡得也算安稳,心里虽然是有小小的不悦的,可是,毕竟他是一个皇帝,我怎能奢望他心里只有我一人呢,更何况,我是皇后,我不能妒不能怨不能恼,还要时时去提醒皇帝该雨露均沾,为他物色新的才貌双全的女子以宠爱。我只有笑着看着,接受。做一个得体贤德的皇后。 笠日清晨便起了身,洗漱过后惠菊她们端上今日大典上要穿的宫装,那是一件绛红色金银丝鸾鸟朝凤朝服,隐隐的有团团的暗红如意夹杂其中,只有在转动时方能看见。所配首饰贵重却不奢华,一支赤金景福长绵凤钗上垂下的累累珍珠,一根珍珠翡翠珊瑚碧玺凤凰点翠多宝簪,一样馏金镶宝石扇形钗,一对鎏金珐琅荷花耳环,还有颗颗慈菇叶小花簪。穿戴好后只觉得沉重无比,镜中人转身举手间流光溢彩,气度雍容。 看着自己我皱了皱眉,虽然不是第一次穿戴这样奢华的衣裙首饰,可是今日这身未免太过隆重,太后又是不喜铺张之人,我若是穿了这身去,岂不是第一次给太后的印象就是她不喜的。但是那样隆重的典礼上,不穿成这样,似又不合我皇后的身份。犹豫了下,惠菊她们在一旁惊艳的看着我,微笑着,我朝她们一笑,伸手将头上的珍珠翡翠珊瑚碧玺凤凰点翠多宝簪摘了下来,“娘娘,您……”惠菊上前一步要拦住我,我放下手看着她,眼中是不解。惠菊说到:“娘娘,这些首饰是皇上先前派人和这朝服一起送来的,娘娘怎么不用呢?”我收回自己的目光:“本宫知道是皇上送来的,可是本宫实在是不喜如此繁复的打扮,只要不坏了规矩就行。”停了一下继续到:“若是皇上怪罪下来,本宫会跟皇上解释的。不用担心。”说罢在首饰中寻了一只白玉制的小牡丹花簪戴在了之前的位置,又减了些头上的细小的簪花,衣服外的金色纱衣也脱了去,用淡红的替代。之后再看自己,依然是高贵,可是却少了分奢华,多了分明媚。惠 菊在一旁看了也不住的点头轻笑。 晌午时分,文武百官都随皇帝去了十里外的长亭迎接太后凤驾。我率着众嫔妃在靠近皇宫大门处的上下天光殿等候,嫔妃们个个神色紧张,我看到了很久都没有见到的和妃和丽妃,依旧是一个温婉沉静一个明艳动人,还有一些其他的五品上的妃子们,我的目光淡淡的扫过去,柳贵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眼底。她低着头,我不易察觉的笑了,收回目光,远远的宫门处,可以看见前去迎接太后的幡旗了。 第1卷 第 1 卷 第七十三章 我端庄的站在众妃列首,不远处已经可以看见沈羲遥的身影,他掺扶着一个女人,墨蓝银丝团团如意吉祥结的裙袍在阳光下闪着沉稳高贵的光泽。我朝着那两个身影迎了上去,带着温柔大方的笑,在离沈羲遥和那个女人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深深的福下身去:“坤宁宫皇后凌雪薇率众妃恭迎太后娘娘圣驾回京。”我的身后同样拜倒了一片花红柳绿。 我深深的低着头垂着眼,甚至可以感受到浓密睫毛的暗影,一时间周围很静,我心跳着有些急促,这时,眼前就出现了一只手,我顺着那手看上去,是一张慈眉善目的笑脸。我不由也还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缓缓起身。 太后看着我又回头看了沈羲遥一眼微笑到:“皇帝,如今还怪哀家给你挑了个皇后么?”那语气中的玩笑,沈羲遥忙笑到:“母后说笑了。”说完看着我,我心里却不是甜蜜的滋味。 与沈羲遥一边一个掺扶着太后,其实她年纪不大,只有四十岁左右,保养的很好,因着长年礼佛的原因,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亲近和蔼的气质,却也有着那么一层令人永远无法接近的高贵。 上下天光殿里太后坐在上首,沈羲遥和我坐在一旁,其他妃子在下面按品阶站着,稍晚会有宴席,在此只是请太后稍做休息,与众人话话家常。 太后的眼睛一转,淡淡的扫过下面的妃嫔,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沈羲遥的身上:“怎么不见柳妃?”沈羲遥脸色没有变,带着笑很随意的说到:“母后,如今已不是柳妃了。”太后“哦”了一声:“是啊,生下帝姬也是可以晋一级的。”沈羲遥有些尴尬的说到:“母后,不是……”我适时的接过他的迟疑:“太后娘娘,柳妃之前因着件事被降为贵人了,如今这件案子还在差,待查明后会给她一个公道的。”太后点了点头,仿若自言自语的说到:“贵人,那今日就不在这里了。”言语中有淡淡的失望,我一笑:“不过臣妾想着她毕竟是我大羲第一个龙嗣的生母,今日就特意让她来迎接太后您了。”我笑的很温和,我感受到了沈羲遥的目光,可是我没有看他,却将眼波转向了下面的女子们:“柳贵人可在?” 一个女子翩然出列,一袭水绿裥裙,衣饰都很简单大方,她盈盈拜倒在地:“清月堂柳如絮给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请安。”那声音柔和谦卑,完全不若当初那个骄横的柳妃了。 太后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起来吧。”停了半晌转头看着我问到:“帝姬在何处,哀家想见见。”我低低得唤了声芷兰,玲珑 就被抱了上来,已经是醒了的,很乖的看着周围,粉嫩嫩的样子惹人喜爱。太后一见她就满脸的笑容,伸手去抱,我笑着去承接,余光却不经意间就看到了柳妃的笑脸,心里一颤,手上停了一下,回过神太后已经将玲珑抱在了怀里,沈羲遥也起身过来,一脸开心的看着玲珑。“可取了名字?”太后问着自己的儿子,沈羲遥点着头:“叫玲珑,取‘玲珑望秋月’一句。”太后点了点头,要将玲珑交给芷兰,柳贵人就在这个时候走了上来,眼中是温柔慈爱的,可是,眼底却是狡黠的。太后和我都一愣,柳贵人笑着眼里却带了泪水:“太后娘娘,请原谅如絮,如絮实在是思念自己的女儿。”说完竟泣不成声,太后脸色稍有变动,可是依旧是温和的笑着将手里的玲珑交给柳贵人,柳贵人带着看似一个母亲的温暖的笑意接过,却不想,就在她抱过玲珑的瞬间,玲珑大哭起来,一双小手向我这边伸来。我不由得就上前一步将玲珑从柳贵人手中抱回,怜爱的看着玲珑,玲珑在被我抱住的瞬间停止了哭泣,太后脸上闪过一丝惊诧,目光有些阴冷的看了看柳贵人。柳贵人脸上讪讪的,手也缩了回去,沈羲遥有些无奈的笑着,柳贵人看了他一眼,他却没有回应。我看玲珑不哭了,才将她交给芷兰,太后用满是深意的目光看了我很久才说到:“众妃们迎接我这个老太婆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晚上家宴了在来。”说罢看了沈羲遥,沈羲遥朝着太后一笑对着众妃一挥手:“都下去吧。” 柳贵人在众妃皆退下后脚步犹疑的不肯离去,我看着她修长的身影在光洁的玄色大理石地面上长长的影子,满是不甘和怨恨。我淡淡的笑了笑,弯身细心的掺扶太后。 慈宁共是太后的寝宫,我是第一次来,和沈羲遥走到了那朱红的大门门口,太后回头朝我一笑:“皇后也去休息休息吧,你也操劳了。”我带着恭敬的笑:“太后,这是臣妾应做的。”太后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了那金琉璃的瓦檐上,我听见她温和却有些冷的声音:“皇帝,哀家有事问你。” 我看着沈羲遥的背影消失在那闪朱红的门后,心里终于轻松了一些,惠菊在身后轻轻的说到:“娘娘,奴婢刚才在外面,听他们说,今晚的宴席上,皇上要复了柳贵人的位呢。”她的声音在午后的秋日里有着不真实的回音,我看了看手上的血玉扳指,微笑着回头看着惠菊:“那样,就正合我意了。” 第1卷 第 1 卷 第七十四章 晚宴设在御花园水榭楼台阁外,一片毛榉木铺出宽广的平台,面朝飞龙池,后是紫碧山房,花木萋萋,到处都是菊花的香味和娇丽的身影。 众人都已坐好,我和沈羲遥挨着太后两边坐下,近前处的桌子左边是得宠的妃子,右边是皇室贵胄和朝中德高望重的大臣,我轻轻的一扫,丽妃在和妃之前,羲赫在桌首,后面是魏王等沈羲遥的兄弟姐妹。向远处看去,长长的宴席延伸至近水边,我收回目光,眼睛就落在了朝臣坐的桌子上,只看见了大哥,却不见父亲。心里惊了下,可是想到父亲已经辞了官,是不会来此了吧。 “太后,”我含笑看着她说到:“都到齐了呢,可以开宴了。”太后温和的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羲赫的身上,慈爱的笑着说:“赫儿,你过来这里坐。” 羲赫站起身向着太后一揖:“母后,儿臣不敢。”他眼帘低垂,身上石青色的平纹锦袍衬得他的脸色微有苍白。太后笑着说:“有什么不敢,都是我生养的。”说完看了一眼沈羲遥,他的脸上是不以为意的笑,开了口到:“羲赫,过来坐吧。”羲赫迟疑了下,目光飞速的扫了一眼太后身边的我,终于无奈的笑了笑走了过来,却不落座,微笑着看着太后和沈羲遥。太后看了看,沈羲遥身边是不能坐人的,又看了看我,我连忙起身:“裕王,您坐这里吧。”说完笑着看了一眼沈羲遥身边的张德海,他立刻会意的命人搬来把椅子置在沈羲遥的身边,羲赫没有看我,微微恭身:“皇后娘娘,小王不敢。”我脸上的笑更加温和:“王爷说笑了,您是太后的儿子,本宫只是儿媳,自然该您在太后身边的。何况太后十分思念王爷呢。”说完走到沈羲遥的身边,与他相视一笑,慢慢的坐了下去。 “赫儿,哀家听你皇兄说,之前的征战受了伤,可养好了?”太后的口气中是关切和深深的疼爱,羲赫微微笑了:“多谢母后关心,皇兄那时可把天下所有的珍药都用在了儿臣身上,还特许儿臣在宫中休养,儿臣自然是已经全好了。”他的眼中是笑意,太后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我:“皇后,皇帝说你之前也病得厉害,如今呢?哀家看你,是很消瘦啊。”我起身轻轻一拜:“多谢太后关心,臣妾已经全好了呢。还多谢了皇上……”我眼睛满是感激和爱慕的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一直带着浅笑的沈羲遥,可是那份爱慕,却有几分是修饰出来的。太后微一皱眉,羲赫很温和的笑着对我说:“皇嫂怎么还对母后称自己是臣妾呢,该是对母后称母后,称自己为儿臣才是的。”我怔了下,忙笑到:“多谢王爷的提醒, 本宫大意了。”说完回头看着太后:“母后,原谅儿臣。”太后眉头舒展了些:“也不怪你,你大婚第二日哀家就去了五台山,这一去大半年光景的。”太后没有说完,微笑着看着我,我含笑低头,沈羲遥开口到:“母后,这该怪儿子的。”太后脸上的笑深了:“都不怪,都不怪,该开宴了。” 宴席倒也顺利,我在一旁看着太后与她的两个儿子说笑,讲着这期间发生的事,我在一旁扮演着一个完美的媳妇的形象,偶而的插上两句,大多都是含笑倾听。心里却有些凉薄,几次看到羲赫似不经意飘过来的眼神,里面有太多太多的感情。 不一会,歌舞表演中大臣们一个个走上来敬酒给太后请安,太后一一应了,我看着那一个个自己不熟悉的身影,有些名字是听过的,我知道他们都是国家的肱骨,却也知道,这前朝的最多的利害冲突,也都是这几个人掌控的。 一个我很熟悉亲切的人走上前来:“臣户部尚书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千岁。”说完又转向沈羲遥:“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万岁。”我身体微一动,不由的就看向了大哥身后,想看到父亲的身影,可是他的身后是一个穿着青金石及蓝色涅玻璃绣雪雁四品官袍的男子,年纪不大。我有些担心,虽然父亲是辞了官,可是依旧是个太缚,按理是可以出席的,毕竟太后与父亲的关系尚好,如果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父亲该来的。 “怎么不见凌相?”太后的声音响起,她和我一样四下里看着,大哥很淡的笑了笑,目光飞速的略过沈羲遥,轻声却恭敬的答到:“多谢太后娘娘惦念,家父前不久已辞去了官职,如今赋闲在家,论品级是不能出席的。”大哥的声音较往日里的沉稳多了一丝忧愁,我心里是担忧到了极点,心头涌上不祥的感觉,父亲,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太后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眼神中有丝丝的闪烁,大哥此时转向了我:“臣给皇后娘娘请安。”我一愣,半晌没有反应,身边的沈羲遥说到:“起来吧。凌相有功于国家,若是遇到什么,定要告诉朕。”他说完又笑了笑,揶揄的口气说到:“不管如何,他也是国丈。”我心冷了下,他的脸上满是玩笑,还有一丝的……一丝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得意…… “多谢皇上,臣代家父谢过了。”大哥一恭到底,声音里却有些隐忍。太后笑起来:“等哪日国丈有空了进宫,来跟哀家话话家常,也算是一家人了。”沈羲遥的脸色稍有变动,可是还是笑着对大哥说:“是啊,什么时候太缚得空了,请他进宫来。”我 抿了抿嘴唇,浮上艰难的笑:“本宫也想父亲了呢。”很轻的一句话,不经意的看到了沈羲遥,他的脸色略有苍白,我心不由的就沉了下,没来由的。 大哥下去了,后面是长长的官员,一个个请安说着吉祥的话,可是我却只有带着虚假的笑,看沈羲遥一个个应承着,此时的他,是一个完全的帝王气派。看似平易实则拒人千里之外。我的目光悄悄的看向了羲赫,他和太后浅浅的说笑,余光偶尔就飘了过来,却只是如昙花绽开般的一瞬,难以察觉,可是我却能感受到,报以很浅的流云般的笑,他拿起酒杯轻啜一口,两人的心,似乎是近的。 不久,太后突然看着沈羲遥,也看着我说到:“哀家今日看到柳贵人,虽然那案子没有察清,可是毕竟她是帝姬生母,只是个贵人说不过去。”我心跳起来,沈羲遥很随意的说到:“母后说的是。”他的话音刚落,张德海走上前来,沈羲遥一点头,张德海便走到了桌前,手里变出一张圣旨,沈羲遥的目光看向了我,我带着恬静的微笑不去看他,心里,却是微凉的,即使,我早就知道了。 第1卷 第 1 卷 第七十五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清月堂贵人柳氏,虽前错未明,但念其诞育帝姬有功,特擢升为正四品昭容,钦此。”这诏书上寥寥四十字,不多,却个个如石敲击在我心上,给的是个昭容,虽在九嫔里并不高,可却是真真的个正四品,与她之前的正三品从妃位,尽一阶之遥,更何况,这诏书,我之前是并未看到的。心里稍有些不悦,可是脸上还是带着笑,眼神是悲凉的,沈羲遥的目光此时停在了款款走出的柳昭容身上,眼神中藏有怜意,毕竟是他多年的宠妃。我别开眼笑了笑,就撞进了羲赫的目光中。他直直的看着我,我看到是一愣,若是被发现,这可是极危险的。可是,所有的人都看着底下带着谦和的笑,换了一身玫紫色裙袍的柳昭容,她的笑那么美,有着得意,很缓慢的拜倒在地:“臣妾谢过皇上天恩。”那声音犹如蜜糖,我却听得腻了起来。一直萦绕心头的问题再一次浮上,到底她是凭着什么,得到了如是君王长久的宠爱。 “皇后,明日巳时柳贵人听过你的训诫才可正式成为昭容,你今夜稍做准备。”太后突然朝我很轻的说到,我点了点头:“儿臣知道了,谢母后提点。”我的目光也落在了柳贵人身上,她的一双明眸也正盯着我,那里面是复杂的情感。宴席继续着,我看着那些嫔妃逢迎的笑脸,还有大臣间虚伪的客套,终于是发现自己再忍不住。我低头拨弄了下面前镂花嵌金均碗里的雪白的雪蛤木瓜羹,那白的晶莹惕透,银勺一晃,我起身微笑着对沈羲遥和太后说:“母后,皇上,臣妾担心着玲珑,去看看便来。”太后点了点头,我悄悄的走到了宴席的外围,惠菊跟着我,等我离开了那片喧嚣,脚下快了起来,夜色渐渐的上来了,只有遥远的天际还有一丝暗淡的绯红,今日的家宴开宴得早,此时也才戍时半刻光景。池中水已经冰凉下来,我走在那湖边,软缎的鞋底被打湿,有冰冷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惠菊遵着我的命令远远的站在湖边的柳树下等候,我知她一直担心的望着我,可是我却不想回头,我不想看到那一回头就收在眼底的灯火阑珊。 面前是浩淼的飞龙池,氲氤阖闾的水面上是秋月清冷的倒影,我心里却突然开阔起来,脚下很轻的一个旋转,很久没有跳过舞了,可是这夜色虽美,我却没有舞的心情。回头看了看那明亮的灯火辉煌,心中没有丝毫的暖意。 前面有轻轻的脚步声,是鞋子踩碎了落叶的声音,我抬头看去,月色下,他平静的看着我,可是那漆黑眸子下面是汹涌的江海翻滚,我也还以平和如水的目光,不同的是我的目光是清浅的小溪 ,不含杂质。他笑起来,我们隔着短短的距离,两人没有说话,可是我能听见他的心跳,和我的一样,猛烈。他轻轻的转身,同时我也转过身去,再回头,杨柳依依处已不见那个身影,我低头静默的笑了笑,回过头看着远远的惠菊:“我们回去吧。”心里已不再凉薄,我知,我见到的,不是幻影。 回到水榭楼台,太后一旁的位子空着,我坐到沈羲遥的身边,很随意的问到:“裕王爷不在了么?”沈羲遥看着我,带着笑说到:“他府里有些事羲赫先回去了。”我点了点头,笑着看着太后:“母后不知这些菜品和不和您意。”太后满意的笑到:“很和哀家的口味,真是难得。”我回了一个贤惠的笑,目光转向了下面的歌舞,听着那袅袅的乐曲,心却飞到了月光下的烟波亭,飞到了那个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嘴角带上了一抹浅笑,沈羲遥就拉了我的手,我回头对他粲然一笑:“皇上。”我低语到,心里却是平静的。 宴席结束后众妃将太后送至慈宁宫正门处才告退,我和沈羲遥正要送进去,太后在门前止了脚步,回头慈爱的说到:“你们也累了一天了,回去吧,皇后明早还要办柳贵人的事,早些安置吧。午膳过来和哀家一起用。”我福身下去:“儿臣记下了母后。”太后含笑看着我,转身走进了那朱红的大门中。看着太后进了正殿,我才起身,沈羲摇站在我身边,他的眼睛看着那深深的门里一盏风灯,眸子漆黑如潭,深不见底。 “皇上,”我唤着他:“皇上也要早些安置啊。”他惊诧的看着我,我平和的微笑,好似心中没有涟漪:“皇上,夜色已深,皇上该早点回养心殿休息才是。”他看着我,突然就笑了:“不高兴了?”我浅浅一笑:“皇上,臣妾毕竟是这后宫之主,再说柳贵人也是被冤枉的,只是这案子没有查明,本来要是按着臣妾的意思,是该给她复到从妃位的。”我说的真诚,沈羲遥目光炯炯:“朕事前没有告诉你,可怪朕?”我垂首浅笑:“皇上,您是皇上啊。”不再说什么,沈羲遥要拉我,我巧妙的去取袖中的绢帕,抬头看着他,带着最柔和的笑:“皇上,臣妾明早要准备柳昭容的进位,还容臣妾先行告退。”他讪讪的笑了,点了点头。 我走在长长的黑暗的宫道上,身后是大批的侍从,风将我的裙角吹起,好似黑夜里翩然的蝶,月色正好,我浅浅笑着,远远的,看到了坤宁宫朱红的宫门,气派威仪。 第1卷 第 1 卷 第七十六章 回到坤宁宫里晚宴的酒劲上来,眼皮沉沉的,大致的准备了下明日柳贵人进位是事宜便早早睡下,丝绸锦被在身上初盖上有点冰凉,我翻了个身,看着那床前烛台上燃着的红烛,轻轻的叹了口气,惠菊今夜在外间候着,我心就放了下来,自从经过了那夜,即使沈羲遥给我加派了守卫,可总还是有隐隐的恐惧,挥之不去,尤其是,独自一人的晚上,一定是要燃着几根红烛才行的。可是今夜,我闭上眼睛,却一点也不怕那黑暗。起身轻轻的走到烛台前,吹熄了那红烛。 我听到“砰”的一声,那声音那么大,伴着急切的脚步声,我睁开眼,是无边的黑暗,莫大的恐惧包裹了我的全身,我下意识的缩在了床角,心“突突”跳着。 床幔给掀开,我睁大了惊恐的双眼看着来人,黑影幢幢,借着暗淡的月色,我看到了惠菊,还有沈羲遥。 他们站在我的床边,脸上是悲戚的神色,我心里不详的预感弥漫至全身,手不由得握紧了,不敢眨眼的看着沈羲遥。“皇上,”我怯生生的叫了一声,他眼中是怜惜和心痛,我更加的害怕起来。“皇上,出了什么事?”我的声音越发的小了下去,我甚至已经不敢看他。沈羲遥重重的叹了口气,却不是对我说话,他转头看站在一旁的惠菊:“快服侍皇后更衣,应该还来得及。” 懵懂中被人扶下床换上一件月华色缎袍,我无助且疑惑的看着沈羲遥,他不看我,只是在东暖阁里踱着步,第一次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焦虑,还有,我看错般的,一丝丝的悔意。 “皇上,”我挣开在我周围的侍女,走到他的面前,我几乎是含着泪看着他:“皇上,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终于是看了我一眼,可是飞快的别开,他很苍白的笑了一下,嘴唇蠕动下,低声说到:“你父亲……病重……我们去见他……”他的话犹犹豫豫,我心沉到了谷地,眼泪掉了下来。木然的看着他,我的唇在发抖,我的脸色已经完全的惨白,我挣开所有的人,飞速的跑了出去。 我站在坤宁宫中庭里,人已经是麻木的了,若不是被他抓住了手腕,我也许就已经向那宫门的方向跑远了。月依旧是清冷的光,我看到他的脸,是痛心的,他是为我伤悲的。我就那样如陌生人般看着他的脸,很久,很轻很低的吐出了一个字:“赫。”那声音,我自己都听不分明。 他颤了下,我能感到他拉着我手腕的手紧了下,可是他的目光看向了我的身后,我不回头也知道,沈羲遥在那里。 “皇兄,臣弟 已备好了马车,就在坤宁宫外,您快带皇后娘娘过去吧。”他的声音清亮,我回头看着沈羲遥,眼泪婆娑。沈羲遥点了点头走上前拥我入怀:“别怕,有我在。”我的目光越过他坚实的臂膀,看着羲赫,他的眼神是给我的支撑,他轻轻的朝我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无声的说了两个字:“别怕。”我点点头,沈羲遥拉了我的手走了出去。 陵府门前机警无声,我们到时那大门是紧闭的,随行的侍卫上去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应,我绻在马车里,沈羲遥抱着我,我见半天没有反应,一把掀开帘子说到:“去偏门,那里一定有人。”“可是,娘娘,走偏门不合礼法啊。”一直跟随的张德海说到,我呆了呆,沈羲遥的声音响在耳旁,是不悦和焦虑:“都什么时候了,还顾什么礼法。”马车正要走,我突然喊到:“停,不要走。”之后回头看着沈羲遥:“是何人通报的家父病重?”沈羲遥看着我,眼神中是不解,张德海走到马车前:“回娘娘,是凌府大管家。”我摇着头:“不会,若是管家通报,那是会有人在此守侯的。”我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此时是深夜,周围很静,甚至侍卫随手带的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我突然明白过来,对着驾车的侍卫说到:“去户部尚书府。” 大哥家门前灯火通明,早有人在那里等候,一见到这驾深蓝的马车就有人跑来,我一掀帘子看去,是凌府的管家,他一见到我就上前,没有跪拜,已经忘记了我是皇后,只记得我是凌家的小姐。“小姐……”他失声哭起来,我拉住他的手跳下马车:“李管家,爹怎么样了?”李平福正要开口,突然又合了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的身后,露出惊诧的表情。我回头,沈羲遥刚下了马车,李平福定在那,我摇着他的手:“李管家,说啊。”他终于是回过神来,眼睛还是不住的朝我后面看,沈羲遥穿的是一件十分简朴的墨蓝儒衫,头上也只戴一个普通的青玉发冠,掩去不少的帝王气派。“小姐……老爷他……不好了。”我晃了晃,看向那深深的大门里,脚下快步的走了进去。 大哥跪在床前,还有那些御医,我走进去时父亲在的那间房子里很安静,安静得似乎没有人。我有些踉跄的向床边走去,父亲就躺在那里。“爹,女儿来了。”我轻声的说着,带着硬挤出的笑,可是眼泪却掉了下来。父亲缓缓的睁开眼,对我慈爱的笑着:“薇儿……老臣……给皇后娘娘……请安……”我喉头一紧,拉住了父亲的手:“爹……”哭泣起来。“莫哭,莫哭……”父亲努力的想抬起一只手为我擦去泪水,可是他的手却没 有力气抬起,“爹不行了,就想着见你一面。”父亲带着笑说着:“从小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眼看你进了宫去,心里也是懊悔着怎么跟皇上置气,失了做臣子的本分,看到你在宫里也好爹也就放心了。”他一口气说着,苍白的脸上满是怜爱和宠溺,就好似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般。我要说什么,爹很轻的摇了摇头,我咬紧了嘴唇,他看着我,眼神明亮,我看着他,他又说到:“在宫里要时时注意周围的人,这后宫,可是比前朝还要残忍的地方。最重要的是,要自保。”我点着头,眼泪不停得淌着。“你三哥在民间,有机会要照应他,毕竟商人的地位……”父亲没有说下去,我点着头:“爹,您放心。”父亲笑着:“爹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我的女儿啊。只要她好,什么都好了……”父亲看着我,那是天地间最最温和慈祥的眼神,我心酸痛起来。父亲努力的拉着我的手:“薇儿,父亲希望,你快乐。那样父亲在天上,也就安心了。” 我双手紧紧的抓住那枯瘦的手,用力的点着头,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依稀里我看到父亲缓慢的抬起另一只手,似乎是想为我擦去脸上的泪,可是,那手抬到一半,就“刷”得重重的跌落了下去。“爹!爹!”我喊着,脑中是空白的一片,周围哭声响了一片,我看着那安详的闭着的眼睛,眼前一黑,就掉进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第1卷 第 1 卷 第七十七章 眼前是漫无边际的白色,我眨了眨眼,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小姐,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转了头,是皓月,我愣了半晌,恍惚间回到了还未入宫的日子,自己一时不清醒起来,坐起身:“我怎么了?”又茫然的看了看周围:“几时了,该是去见父亲的时候了。”我看了看外面的天,已经亮起来,却是阴沉的,分不清时辰。皓月哭起来,我看着她一身素白,眼神迷茫。再看着周围,我站起来,身子却晃了一下跌坐在床上,腿上一点力气都没有,眼前也是金星一片,皓月上前一步要扶我站起来,一个人就挡在了她的身前。“皇上,”皓月轻唤了一声,我却如雷击般。 一声“皇上”将我所有的逃避生生的拉了回来,我猛得抬头,沈羲遥满是担心的脸就出现在眼前,我好似陌生人般的看着他,半晌不说话。 “小姐。”皓月上前来,沈羲遥却伸了一只手拦住了想靠近我的皓月:“让她多休息会。”他的声音轻柔,哀怜的看着我,我犹如木偶般被他按回床里,看着他为我盖上锦被,听见他在我耳边温柔的说:“睡吧,一切都会好的。”我好似被施了咒般闭了眼,又沉入了那无边的黑暗。 再次醒来时人是清醒的,房间里点着一根微弱的白烛,沈羲遥一手支着头在桌上打盹,我心里是悲痛至极的,看着他的身影,却找不到温暖的感觉。起身将床上的锦被小心的披在他的身上,这里还是凌府,不过是大哥的家,是我不熟悉的,我走到门前,今夜该是要守夜的吧。自己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还是那件月华色裙袍,看着沈羲遥睡得很熟的样子,我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灯笼都换成了白色,看上去分外的悲凉和哀伤,已是夜里了,风很凉,我看着前面远远的一处地方灯火较其他的地方要亮,那里,该是父亲的灵堂了。 远远的看见大哥跪在那里,二哥是赶不回来的,三哥更是,只有大哥一人,他一定感到悲痛与孤单。我走快了几步,我该是去陪陪爹爹,陪陪哥哥的。翻过一座小拱桥就是那灵堂,我一只脚刚踏上桥,就感到一个人从后面轻轻的拉住了我。心一惊,有恐惧升上来,不敢回头,就直直的站在那里。 “小姐,是我,李平福。”听了那声音我终于回了头,看着他,他的神色小心谨慎,眉宇间是难掩的伤心,还有仇恨。我看着他:“李管家,怎么了?我要去陪陪父亲的。”“小姐……”他支吾了半天,终于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到:“和您同来的那个……是……是谁?”我一愣才想起沈羲 遥来前曾派人叮嘱过了,此次他来不亮明身份,对人就说是一个坤宁宫里的侍从。我虽不知他的用意,可是却是遵照的。“那是我宫里一个侍从。”我轻声的回答:“怎么了?”又问到,心里狐疑起来。李平福停了停,语气有些恨意的说到:“老爷的死,不是因为那病。” 夜色中他的目光中是冰凉的杀意,李平福做我凌府管家多年,是最忠心于父亲的,脾气性子也是耿直,我看他咬紧了牙齿,拳头紧握,心悬了起来。“你说,父亲不是因病而去,那是?”我按着自己即将要跳出的心,盯着他那双布满了皱纹的眼睛。“老爷,”他恶狠狠的说到:“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好似晴天里的霹雳,我晃了晃,一手扶住拱桥上乌木的栏杆,一手的腻滑,不知何时我已发出汗来。“下……下毒……”我几乎无法说出这两个字,李平福点了点头,我看着他,目光明亮:“可有证据?”他愣了下,摇摇头:“小姐,那是慢性的毒药。”我心一沉,看着他说到:“不可能的,御医都在这里,怎么可能是慢性的。”李平福的脸上此时就浮上了一层悲戚的恨意,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到:“就是这些御医拿良药当幌子,老爷才喝下那慢性的毒药的。”我心如激雷,可是面上却是平静的,我深吸了一口气:“李管家,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平福的脸色变了变,我看出了他心中的犹豫。我叹了口气说到:“既然你叫住了我又告诉了我,那么应该是打算让我知道全部的吧。”我的声音低沉,温和中带着压力,他怔了下,突然直视过来:“小姐,就是今日和你来的那个侍从指使的。” 第1卷 第 1 卷 第七十八章 夜色好深,大哥跪在我对面,精神不大好,我看着那火盆里燃着的纸钱,还有灵堂里不灭的烛火,我是清醒的,前所未有的清醒。李平福早些时候对我说的话依旧在耳边回响,我回忆起沈羲遥之前的那些一闪而过却另我不解的神情,如今是全明白了过来。 “小姐,你要小心啊,这样的人在身边,还是要早早的除去啊,定是哪个和老爷有隙的大臣指使的。”李平福担忧的对我说着,我却只有苦笑,静静的看着他听他说。“那日里老爷精神不错,很多大臣来看望老爷,也不知他是和谁一起来的,我去厨房端些点心,就看见他跟一个御医在说什么,我是好奇就停下来听了听。”李平福回忆着他所知道的,我只有静默的听着,可是心里却是起伏不定,恨意包裹了全身。 “他对那御医说,药的分量不要太大,重要的是要慢慢的起了效果。开始我还以为也是个御医,可正要走时那个听他讲话的御医问了一句‘那么要在多久见效呢?’他笑很得邪恶,很轻的说到‘也不要太久,凌大人在世日子久了,记得,那你们来是为了什么。’当时他的目光扫到了我这边,我就赶忙的走开了。”李平福一口气说到,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是恐惧,我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平和的问着:“那,你为何不阻止父亲。明知那药是……”我说不出那两个字,李平福摇着头:“小姐,我自然跟老爷说了,可是……”他的脸上流下了泪:“可是老爷一直都不信。我说定是什么大臣伺机害老爷的,可是……”他又犹豫起来,我不由就上前一步站在他面前,直直的看着他:“可是什么?”夜风吹得我浑身发凉,我不敢去想,但又不得不想。“可是老爷问清楚了之后说了句什么,什么不得不死的话,就……”李平福哭起来,我的心却是深深的下沉,那,是一个无底的深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难怪爹爹辞官,也难怪爹爹搬来了大哥府生活,原来我的爹爹,一直是生活在极度的危险之中,在那世人看来繁华似锦的荣耀下,是世人无法看到的杀机重重。可是我这个女儿,却在那深宫之中,以为一切安好。母亲去了江南探望三哥,如今应是还不知道这消息吧。我嘱咐了李平福,不要再告诉任何人,三位兄长和母亲是一定不能知道这个实情的。我虽恨,可是为了凌家,还是让兄长们做他们的好臣子,我很清楚,沈羲遥恨的,其实并非凌氏一门,却只是我的爹爹凌相凌云麾。只是这恨的缘由,是我们都不知道的。毕竟父亲是有大功于朝,如今盛世,沈羲遥也是明君,做这等残害忠良之事,实 令人费解。 大哥看着我:“小妹,你怎么了?”我抬头,发现大哥担忧的望着我,我给了他一个很淡的笑:“大哥,我没事。”自己这时才发现,自己的眼里不知何时满是泪水。“父亲的病后来是越发的严重了,御医们也是尽了力的,只是……”大哥没有说下去,深深的叹了口气头低了下去。我环顾这灵堂,看外面呼啸的风吹起落叶片片,心里突然觉得好累,目光空洞起来,心也沉重起来。好静的夜,静到我觉得恐惧。 “扑通”一声巨响,我和大哥同时站起了身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出了什么事?有家丁急匆匆的跑来:“大公子,不好了,老爷府里的李管家投湖了……”我向后退去,心被人用手捏紧了般疼痛,似能滴下血来。大哥拔腿就跑,我踉跄且焦急的跟去,前面火把重重,空气里满是烟的味道。 李平福躺在岸边,浑身湿漉漉的,可是脸已经青白,还在府里的御医上前看了看摇了摇头:“已经没有救了。”说完看着我和大哥:“之前是服了毒物了。”我心再次受了冲击,毒物,又是毒……我咬紧了银牙,心里已经没有了悲伤,全是恨。 “李管家是忠仆,到时就将他葬在父亲墓旁吧。”我无力的说着,举目望去,凌府里的侍从几乎都来了,一个个哭成一片,可是,我却没有看到皓月,当年就是李平福收留了她将她带回,才成了我的贴身侍女,如今,她该来的。我看了看站在这里的丫头说到:“你们谁去将皓月带来。”那些人互相看了看,却没有人动。我加重了目光中的威严,终于一个丫头走了出来:“小姐,如今皓月姑娘,不再是丫头了……”她的声音溅低下去,我轻蔑的笑了:“她是不是丫头了,可是,我也不是小姐了。去唤她来。” 站在湖边,李平福的尸首已被草席包了起来,大哥在我身边低声说到:“小妹又何必要皓月来呢。”我没有看大哥,只是看着那凄凄夜色下黑色的池水:“大哥,毕竟皓月是李管家带进府里的。她也是一直感激着李管家的。该来看看。”大哥“哦”了一声:“我将她安置在了客房里,毕竟是个美人了。”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小姐,皓月姑娘不在房里。”一个丫头跑来说到,我愣了下,心里担忧起来,这么晚,皓月会去哪里呢。 第1卷 第 1 卷 第七十九章 先前我住的那间屋子外,我静默的站立,悲凉的微笑。里面是两个人的身影,在烛光的投影下清晰可见,有声音传出,我安静的站着,细细的听着。 “皇上,小姐定是去灵堂了,皇上累了一天了,还是早些休息吧。”是皓月温柔的声音。沈羲遥那边应是点了点头说到:“夜也深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他的声音淡淡的,有疲惫在里面。我听到他的声音就不由的一颤,心里包含了太多的情感,手是紧握的,牙是紧咬的。“皇上,奴婢在这里陪伴皇上。想当初小姐刚进宫一个人晚上睡不着,都是奴婢陪着的。”皓月的声音里带着温婉的笑意,可此时我听起来却是多么的不合时宜。沈羲遥没有说话,一阵静寂之后皓月的声音再次的想起,可是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时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皇上,奴婢失仪了,请皇上恕罪。”“你何罪之有啊。”沈舄遥的声音里有了点点的情感。“皇上,奴婢自小就长在凌府做小姐的贴身侍女,若没有老爷当初的收留,如今奴婢早就饿死街头了。”皓月的声音那么悲戚,可是,我却能听出那悲戚之后的用意。沈羲遥停了很久才说到:“饿死街头……如今会有这等事么,朕竟然不知。还以为早是太平盛世了。”他的声音上严肃的,皓月许是没有想到他会是如此的反应,也是停了一阵不说话,可是再说起来,却是巧妙的换了话题:“皇上,刚才奴婢进来的时候皇上睡在了桌子上,想来一定是很累了,皇上还是早些的安置了吧。”那声音里完全的关切和柔和,我摇着头笑了。“哦,朕是有些累了。”沈羲遥很随意的说到,又和随意的问了一句:“这被子……”皓月适时的接上:“是奴婢进来看见皇上睡着了为皇上盖上的。”沈羲遥“哦”了一声:“你有心了。”皓月那边是轻轻的笑:“这是奴婢该做的。只是……皇上怎么不和小姐一同出去呢?”我一愣,她问这个问题的用意……我笑了,不愧是伴我一起长大的丫头,可是心中是凄凉的。“薇儿出去时,朕已经睡着了。”他的声音渐低下去,有浅浅的失望。“奴婢还以为,皇上知道小姐出去了,只是不知去向。小姐……也许是忘记了吧,毕竟老爷出了这样的事……”皓月轻柔的说着,我心震了一下,爹爹…… 没有再听下去,我也不愿再听,一夕之间似乎所有的亲近的人都离我远远而去,一夕间,我已是孤单一人。 重新回到了灵堂安静的跪着,大哥看了看我的脸色没有问什么,我们就这样一直沉默的跪到了天明。 清晨时候,外面是阴沉的天,有灰白的光投进来,虽然 跪了一夜,可是我一点也不感到疲惫,却只是如同没有了魂魄般。“小妹,你去休息休息吧。”大哥站起身看着我:“一夜你一定累坏了。”我没有抬头,只是如雕塑般的看着地上黑的大理石,没有任何的雕花,那么光滑,光滑到我可以看到自己的投影,还有那个一直站在门外的人的投影。 “皇上,臣参见皇上。”大哥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我只看着地上沈羲遥的身影,轻轻到:“臣妾给皇上请安。”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我知道,一定是皓月。昨夜里她应该是没有走,应该是一直陪着沈羲遥的。 “小姐,您可要节哀啊。”皓月的脸上满是泪水,模样那么哀愁,似她的心都已经完全的碎了。我却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到:“我没事,你去看看李管家吧,他就躺在偏堂。昨夜里,他追爹而去了。”皓月并没有我以为会出现的惊讶和难过,她低低的“哦”了一声,突然就哭了出来,一抖一抖的:“小姐……我去看看……看看李管家。”我心一凉,难道,这女子进了宫成了皇帝的妃嫔,就都会变成如此么? “皇上,时辰不早了,您该回去了。”我尽量的压着自己的声音极力用最平常的声音说到,可是我心里是恨的,那么恨,恨到我已经快要失去理智。“跟朕一起回去,你该休息的。”他弯下身,我将脸别开去:“皇上,毕竟是臣妾的父亲,臣妾想陪陪父亲,直到下葬,还请皇上恩准。”我低头向他叩首,他愣了愣,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我知道那一定是惊异的。我嘴角抽了抽,却抽不出一个笑容。 沈羲遥许久没有说话,大哥走到他的身边,低语了什么,沈羲遥才恋恋的看了我一眼:“朕回去早朝,之后会派侍从过来。”我没有动,只是用平淡如水的声音说到:“臣妾……谢……谢过皇上。”然后抬头看了看沈羲遥,他也正看着我,我抿了抿嘴:“皇上,月美人,也请皇上带回宫去,这里虽是凌府,可是她已经是嫔妃,不宜多留的。”沈羲遥没有说话,定定的看了我很久才转身离去。 我重新低下头,心中翻江倒海。 父亲殁了的消息很快传开了,从沈羲遥回去皇宫的第二日起,每日都有大批的重臣前来吊唁,我和大哥忙得不可开交,二哥,三哥和母亲也正往回赶,可是我们是不能等到他们回来才将父亲下葬,我和大哥商量后决定,五日后将父亲安葬。沈羲遥也下了谕旨,按国公仪制荣葬。在外人看来,这是天大的荣耀,只有亲王级才可享此殊荣,可是在我看来,不论他做什么,都是在弥补和掩饰,掩饰他 的残忍和阴谋。 因着两位兄长手上的权利和我的身份,每日里凌府门前车水马龙,每日里我看着那些虚情假意面子上悲伤,其实内心欢喜的人的作态,心中已经是憋闷到了极点,我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我不敢去想,去想我回到那个吃人的地方,面对那个我今生最恨的人,自己会怎样。可是我知道,我还是会回去,不论,我是否愿意。 连着几日里都是不分日夜守在灵堂里,守着爹爹,第三日的一早实在是撑不下去,昏倒在棺木的旁边,吓坏了大哥和所有的侍从。待我醒来,还是那日里我住的那间屋子,出乎意料的没有人在,我起身推开门,应是午后的光景,很静。我狐疑的向灵堂走去,半路上遇到了一个丫头,匆匆的要赶着做什么的样子,差点撞到我。“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我拦住她问到。那丫头一抬头看到我,愣了下慌忙跪下:“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回皇后娘娘话,太后和皇上就要驾临凌府了。”我点了点头让她下去,自己站在原地,有风吹过,我心中一阵战栗。 第1卷 第 1 卷 第八十章 大哥家正堂里,沈羲遥和太后坐在上首,我在门前用手掳了掳自己的头发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走了进去。“儿臣……参见母后……”我轻轻的跪在地上,声音在连着几日的哭泣和劳累中已变得沙哑,太后很温柔的说到:“快起来吧。”我起身又向着沈羲遥的方向福了个身,目光却不看他:“臣妾给皇上请安。”他听了我的声音一下子站起来走到我的面前:“薇儿……你……”我看着他的手拉上了我的手,不由的一震,心里是说不上来的厌恶和仇恨,我不敢抬头,我怕自己的眼睛会出卖了自己的心。我用很轻的声音说到:“皇上,臣妾没事。” “皇帝,我们去见见凌相。”太后说话间已经起身走了下来,大哥跟在身后,沈羲遥点了点头,依旧是拉了我的手跟了出去。走了没有几步,我突然停下了脚步,沈羲遥回头看我,我盯着他那只手,就是这只手,沾着我父亲的血。我心里实在是忍不住,可是还是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皇上,臣妾想到有样东西忘记在了房间里,那是父亲珍爱之物,该是让他带走的。今日就要封棺了。”我的声音低了下去,沈羲遥盯了我久久,终于是松了手:“那你快去,朕在那里等你。”我甚至连头都没有点转身走开,可是我能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一直不散。 等我去到灵堂时,手上拿着的,是一幅自己的画像,这是我进宫前父亲请人画的,一直收在他的卧房中。我想,如今的我是不能陪伴他老人家,就先让这画像陪伴吧。 还没进门就看见里面只有太后月人,她手扶着棺木低语着什么,神色悲戚,眼中竟还含有泪水,我看了看四周,竟是连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的。大哥也不见了踪影。心里很是奇怪。太后就那样一直说着什么,我完全听不到,可是她的脸上的伤心悲痛却是发自内心的,我看着十分的动容,眼看着太后的身子晃了晃,正想进去扶住她,可是脚却没有动,我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轻轻的走到了一边。 那些侍从,还有沈羲遥和大哥,一定是被太后支开了,那么,太后就一定是不愿让人看到她这般的模样。虽然我不清楚太后此举的原因,可是我知道,我得遵从她的意愿。即使,她是沈羲遥的生母,可是从她之前对父亲的礼遇以及今日的情形,我知道,她不是我的仇人。 小心的走出了那灵堂在的院落,独自坐在池边,远远的看见了大哥的身影,他的身边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沈羲遥,还有一个,是……羲赫。 我突然就感到一片温暖,好似隆冬腊月里突然在手上放了一 个暖炉,不仅身子也暖了,心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暖。泪水差点就夺眶而出,朦胧间我看到他们三人向着我的方向走来。迅速的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站起身,眼睛一直盯着中间那个着青灰色便袍的男子,沈羲遥,眼里,似要冒出恨来。可是在他们走近,我眼波一转,换上了悲戚哀伤的神色。 “小王见过皇后娘娘。”羲赫上前给我请安,他的口气那么温柔,带着丝丝的担忧,我不由的心中微暖:“王爷请起,本宫还要谢王爷前来呢。”我虚扶一把,指间无意碰到他衣袍时猛得缩了回来,我看着沈羲遥:“皇上,臣妾刚走到这里就看见了你们,特在此等候一同过去。”沈羲遥走到我身边低头看着我,他的眼睛就是最平静的潭水,虽然平静,却深不见底。“母后独自在那里说有话想对凌相说。”他的声音低沉,我却能听出来他的一丝不悦。“正巧四弟来了,我就和鸿渐去迎了他。”我扫了一眼大哥,他的脸色平静,带着疲惫。我又看了一眼羲赫,他没有看我,只是目光紧紧的盯着前面一池萧瑟的秋水,眉头是微皱的。 回到灵堂,太后已经恢复了常态,若不是我之前所见,根本不会相信一个如此高贵的女人,竟有那般举动,可是却让我对她心生感动。“皇后,等国公下葬了,你就回来,这几日里定是累坏了。”我点了点头:“儿臣谢母后关心。”太后停了停说到:“先帝以前常在哀家面前说起凌相的好,遥儿登极的前几年若不是凌相哪有那么简单就渡得过当时的凶险,凌相真是我大羲第一相啊。”太后说的缓慢,每一个字都有着悲伤和不忍,我听着哭起来,是啊,我的父亲,终其一生都在为这个国家尽心尽力,可是为什么到最后,却是被他忠心之人,亲手毒害了呢。心里是不平和怨恨的,可是,那个毒害他的人,又是我的夫君。 我突然嘲讽的给了自己一个很浅的冷笑,夫君,是啊,可是他,并没有将我当作结发,更何况这个夫君,他又有多少个妻妾,那又是多少个绫罗包裹的毒药。我突然觉得好累了,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太后在和大哥说着什么,沈羲遥也在附和的说着什么,我却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觉得眼前一切都在旋转,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刺耳的尖鸣声,我的心是揪紧的,我的目光不由的就看向了羲赫,他也正看着我,脸上浮现了惊疑的神情,然后他突然起身:“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后来大哥对我说,那时的我如着了魔般,脸色惨白,眼神凄迷,整个人在轻微的晃动,怎么叫都没有反应,吓坏了太后和皇帝。可是也就只是那么短短的半柱 香工夫我就恢复了过来,太医说是劳累至极,身体和精神皆疲惫不堪,才出现那样的状况。 我却只记得,在我盲目的看着四周却什么都是晃动的人影什么都听不见的时候,最先恢复看到的,是羲赫深切的目光,那目光让我平静,我最先听到的,是一个“薇”字,那么轻,仿若的从天边飘来,那么柔,仿若的那天上的云朵。那不是沈羲遥的声音,也不是大哥的呼唤。那是,羲赫。我的泪,就再止不住的掉落下来。 第1卷 第 1 卷 第八十一章 父亲国葬的前一天清晨我回到了皇宫里,因着父亲国丈的身份,明日那棺柩是要从英武殿里出发的。 太后唤我去慈宁宫一同用午膳,我知太后心里应是喜欢我的,我也喜欢这个历经三朝的传奇女人,更何况,她对父亲的态度,与她的儿子,是完全的不同。她对父亲,应该是欣赏的吧。 出乎意料的,羲赫也在。我依旧是穿着素衣不戴任何的首饰。沈羲遥已经坐在了太后的身边,羲赫在另一边。我看着沈羲遥身边那个已经摆放好的椅子,心中是万分的排斥,可是还是走了过去端庄的坐下,太后怜爱的看着我:“皇后辛苦了,过了明日就好了,你也好生的调养下。”我勉强笑了笑:“谢母后。”沈羲遥也关切的转头看我说到:“几日里瘦了不少,精神似也不大好的,朕命了御医煎了药给你,晚上一定喝了。”我看着他,眼前的他是我陌生的,他不再是那个我在幽然亭遇到的男人,也不是灯会上那个才倾天下的才子,更不是为我割肉解毒的皇帝。他,此时的他只是我的仇人。 “药……”我很轻的吐出这个字,有悲凉的笑浮上面颊。药,莫不也是要来取我性命的药。“皇后,怎么了?不舒服么?”太后微皱了眉头看我,我抬头一笑:“母后,儿臣实在是思念父亲……”说着已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太后神色一凄,声音也有些改变的安慰我到:“孩子,不要再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的。”她最后一句里满是哀愁。我点着头,手里的金匙拨弄了下面前金碗里浓稠的紫米蛋花羹,舀了一匙放在口中慢慢的吃着,却是满口的腥苦。 太后在询问着沈羲遥国葬的事宜,看起来太后在这件事上很是上心。我心里感激,目光悄悄的看向羲赫,他也在看我,眼神交汇时他给了我一个充满力量的笑,我低了头,心里酸楚得不是滋味。 午膳即将结束的时候,太后已经和沈羲遥羲赫说起了一些家常的事,我静默的听着不说一句话,太后总是不时的投来关切的目光。我就安静的听着偶尔小心的瞟一眼羲赫,总能撞上他恰好投来的同样看似不经意却充满关怀的目光,心里终于有了点点的温暖,不再感到压抑和窒息。突然太后的一句话将我心中仅存的暖意硬生生的浇熄。她的声音是那么的随意和温柔,可是我听起来却是把把尖刀插进胸口。 “赫儿,你那侍妾既然有了身孕,就该晋成侧妃了。可要嘱咐下人好生的照料着啊。” 我猛得抬头看他,羲赫的表情有些奇怪,可是他还是带着浅笑答到:“谢母后关心和 提醒,儿臣知道了。”太后看了我一眼,我的目光没有从羲赫的身上移开,却是很随意的说到:“本宫竟然不知呢,恭喜王爷了。”太后就轻轻的笑着说:“也是这两天才诊出喜脉的。”我点了点头,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这样也好,不是吗,什么牵挂都没有了,三位兄长我并不担心,母亲有他们照顾,自我进宫那时起,本就已经打消了在双亲身边承欢膝下的美梦。可是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羲赫,是那段情。如今,他也即将有自己的骨肉了,如此看来,他该是快乐幸福的,不论那孩子的母亲是谁。 我静静的笑了,真好,真好。 用完午膳等回到了坤宁宫里,嘱了惠菊去奏禀沈羲遥今夜我想一人独处,婉拒了他想陪我好意。其实我是想一个人安静的待着,安静的思考一下,可是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此时实在是无法见到他。却不是永远都不见,只是今夜里不见。 傍晚时分一个人披了件披风,不让任何的侍从跟随,自己在这诺大的皇宫里走着,这里虽美,可是这里的一切都令我窒息,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我觉得自己已经要承受不了了。 秋风吹在身上,已是深深的凉意,我不由的打了个寒战,小羊皮底的绣鞋踩碎了一片枯黄的叶,我抬头,自己到了一个从未来过的地方。 这里落满了枯叶,风在地上打着旋。高木戚戚却满目的荒凉。我心中疑惑这皇宫里还有如此残破的地方。身旁是一排高墙,不同的是它并非其他宫墙是朱红色,它只是那青砖本有的黑色,上面已生了斑斑的苔藓,却也是发黑的暗黄。我顺着这墙看去,不远的地方似有一扇门,慢慢的走了过去,那早已红漆班驳的门上有一块匾,上面是模糊的两个大字,却个个让人触目惊心。繁逝。 我心中一惊,自己怎么走到这里来了。繁逝,只看名字就知道这里是哪里。我看着那紧闭的大门,门口有一个太监侍卫在把守,如同雕塑般没有半分的表情,见到我只是看了一眼,许是我没有穿华服带美簪,他没有行礼,我也没有介意,只是看着那门,心里有种奇特的感觉。 日头渐渐落了下去,有乌鸦鸣叫着从头顶飞过,已是晚膳的时辰,远远的有两个太监抬了只大桶走过来,经过我身边时也只是看了我一眼,我让开一条道,看着那禁闭的门打开又合上,可是就是那么一眼,我也看到了里面的破败和萧瑟。心没来由的一颤,这时,那个一直站在门口的太监侍卫开了口:“看你也是个嫔妃吧,这里,是个对你们来说晦气的地方 ,你还是快回去吧。”我看着这个人已经不再年轻的容貌,那上面是经过岁月洗礼的痕迹。在这里做侍卫,其实是最不易的了。我轻点了头:“谢谢提醒。”说完又再看了一眼那繁逝的门,很淡的笑了笑,转身离去。 纷扬的白色漫天飘飞,好似寒冬的大雪提前降临。我看着长长的送殡的队伍,大哥自是走在前面的,沈羲遥也来了,那些大臣自然少不了,昨日里沈羲遥下了圣旨,凡在京大臣一律前来参加,其实他不必下旨那些大臣也都会来,因为,他的这个皇帝在,哪个能不来呢。我看着这些人一个个脸上的表情,虽都摆出一幅哀痛欲绝的模样,可是他们的内心,应是有不少人在得意的笑吧。我的心里是无奈和悲伤的,目光落在了稍前我一步的沈羲遥身上,他低着头看着手上的什么东西。我的手不由的伸进了白色素绡孝服的衣袖中,有冰凉的东西刺痛了我的手指,我一颤,拉了拉自己身上的孝服,举目看去,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耳边传来凄婉的哀乐声,一下下击打着我已经被仇恨遮蔽的心。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抬头,这情景多像我进宫的那日,只是那漫天喜庆的红色,换成了哀伤却干净的白色。 我看着这漫天漫地雪白的一片,真的好纯净,那是完全不同于鲜红血色的白。一瞬间我似乎觉得自己脱离了那个让我窒息的皇宫,可是我已经不去在乎,因为今夜之后,我将可以永远的离开那个暗影四现杀机重重的世界。而所有我爱的人,都已经有了也许最完满的结果。接下来我所要做的,就是平息自己心头的恨意,还有断了那造成今日所有种种的源头。我的手再次摸了摸袖中那冰凉的硬物,嘴角浮上一个哀婉绝艳的笑容,可是依稀里,我却似乎看到了那繁逝的门,向我缓慢而沉重的打开…… (上部完。更多内容,以及所有伏笔的答案,尽在《凤求凰》下,请大家继续支持,谢谢!) 第1卷 第 1 卷 第八十二章 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关于《凤求凰》 这是一部长篇后宫文。因为长,所以各方面的描写都有和细致的余地。一位高贵的女主角,一位优柔深情的皇帝,一位俊逸多情的王爷,一女二男的纠葛构成了这篇后宫文的感情关系。当然其中还是免不了有后宫尔虞我诈,免不了对女主角心怀嫉妒的后妃——这也是应当的,本来后宫就不是太平静的地方。即使你没有算计别人的心思,别人也会有算计你的想法。后宫佳丽三千,而皇帝却独独一人,这也是后宫风波不断的诱因吧。 身为权倾一朝、重兵在握的丞相之女,这份高贵怎是一般妃子可以比拟?只是这样的出身,对于其他人或许是羡慕,但对于皇帝自己来说,这样高贵的身份确是不讨人喜欢的。皇帝毕竟是皇帝,他考虑各个方面的问题,却是有更多因素制约的。作为一个皇帝,一个真正的皇帝,喜欢的是那种大权在握的感觉,对于权臣,向来是欲除之而后快,最不济的也要将权利重夺回来。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她,帮谁都不是,而事态的发展变化也非她能驾驭的。 为了家族的荣辱兴衰,强迫自己接受那桩无关风月的政治婚姻,继而成为深宫中那一抹寂寞的浓彩,那般聪慧的女子,她摈弃了所有的妄念与痴缠,只为了自己亲人的安危。只是,当洞房花烛夜,他淡淡告知自己对这桩婚事的不愿,彻夜烛火中,她独守冰冷寂寞的新房。那般骄傲的女子,不是没有恨的,只是,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该扮演的是何种角色,所以,只能惆怅。允他所诺平静的居于一隅,对于后宫的争宠夺爱不置可否,她如一株傲梅,寂寞地盛开在辉煌冰冷的殿堂。可即便如此,麻烦还会接踵而来,后宫,向来都不是一个平静的地方。于是,屡遭暗绊与明斗,因为深知后宫倾扎与阴谋的根源便是皇上的专宠与荣贵,所以,她只能一再避之,把自己困死在那个华美冷寂的后宫。 与王爷相遇是一个美丽的意外,但这个意外却让她的心丢了大半。“少女情怀总是诗”,意外的相遇,彼此的相知,却让她的心逐渐沦陷下去。不是没有挣扎过,只是,情之一字,最是难解,淡然如她,又怎能逃脱得过?是以在很多时候,尽管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但事到临头了,却还是免不了凭着心底的悸动,顺势而为。当然在后宫之中,她到底还是理智多于感情的。她和王爷身份之间区别,使得他们终究是不可能。在痛苦之中,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也曾为此彻夜难免,泪湿枕巾,只是她所背负的所有终究令她无法任性。所以,她与他,终此 一生,只能是“此情可待成追忆”。 与王爷相遇是一个意外,与皇帝相遇却是意外之下的必然。她是美丽的,这份美丽放在后宫之中,如何能逃过皇帝的目光。虽然她已是极力避开皇帝,但世事难料,两个同样倔强的人终将相逢。于是,便有了纠缠不清、欲诉还休的情愫与牵挂。不能说他对她不好,事实上就处在高高在上的帝皇而言,他对她的好已经“有些过分”了。但对于她来说,这似乎还不够,皇帝是国家的皇帝,是所有后妃的皇帝,所以他的身份注定着他不能只把喜欢,那种独一无二的爱放在一个人身上。而当她早已心有所属,这份爱,注定是一场情劫。心若双丝网,中有千千结。那个清雅如月的女子,又将面对怎样的哀伤呢? 挣扎与纠葛,爱情与感激,争还是不争,这想必是她心底最为彷徨的东西吧…… 第1卷 第 2 卷 第八十三章 悠悠此恨情无极一 漫天飞舞的白色的经幡在风中猎猎做响。我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那红木雕万福万寿边云纹如意的棺木被缓缓的放进早已准备好的墓地里。震天的哀乐在耳边回旋,我无法逃避。只能任由他们被风吹进自己的耳中,眼前浮现出父亲的微笑,那笑是那么的慈祥,充满了对我的宠溺。我伸出手去,脚下不由的向前迈着,那素绡绉纱的孝服有着长长的下摆,我一脚踩上,一个趔趄就要倒在地上。 有人扶住了我。那双手温暖,我抬头,他的目光里是担忧和哀痛。我垂下眼帘,只是定定的盯着那双抓着我臂膀的手,我突然心头涌上无法抑制的恨,我的唇微微抖着,打了个冷战。我拼命的克制着自己。许久,直到那哀乐最后一个曲调在空气中噶然而止,我才慢慢的抬起头来。沈羲遥的脸就在我的眼前。我一怔就别开眼去,松了他的手自己站稳起来。沈羲遥的手轻轻的抚过我的鬓角,那里的发已经被吹得凌乱起来。 我朝着父亲的陵墓跪地叩拜,沈羲遥也执香上前拜了三拜,他的身后是文武百官,一个个恭身下去,哭声响成一片。父亲最后的荣耀,在此达到了顶峰。可是,也是最后的荣耀而已了。 法事一直持续了三天,每日里我都安静的待在明镜堂里颂经念佛。明镜堂虽大,可是建在皇宫御花园边上,四周是茂密的松木和槐树环绕,从榉木雕花的窗户看去,满眼是一年皆绿的树林和蓝蓝的一角天空,殿堂里终年焚着檀香,到处都是浑厚深沉的味道。 我安静的诵读着《大悲咒》,身边放着微黄的经卷。这是专门从翰林司皇家珍籍库中取出,是历代传下的真迹,很是珍贵。烛光晃动中,那微黄的书页散着历史的沧桑,我的心在看到它们的那一刻,前所未有的平静下来。 沈羲遥派了大批的侍卫在明镜堂周围守着。但是却是我看不见的地方。我想,他是想给我一个宁静的氛围来忘记丧父之痛。可是,即使我从那悲痛中恢复过来,心中最深的伤该怎么办呢。 我静静的跪在明镜堂里诵念着手上的经书。偶尔抬头就看见明镜堂里浑金莲花水草纹的天花,那纹饰漫铺开去,整个殿堂显得高远。我的面前是一尊纯金观音像。我常常久久凝望观音那温柔慈悲的面庞,那看尽世间悲欢离愁的眼睛里是无量的光芒,充满禅机。心是那么的静,平静得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所有。 一连几天我没有见任何人。虽然我知道有很多次沈羲遥就站在明镜堂的门外。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凝在我的身上,可是,我的心却会在那 个时候激烈的跳动,我的仇恨又会蔓延上来,失了一直以来的平静。我想,我还是忘不了那一切。 七日后的清晨,头一天夜里我抄着《阿弥陀经》时受了点凉,一早醒来时浑身无力。可是依旧还是跪在了那菩萨像的面前,拨动着手上的黄玉念珠,一时间有点恍惚和眩晕。 “吱呀”一声门被推了开,我慢慢的回头,漫天的阳光倾洒进来。我不由闭上了眼。搭在洒线绣绿地彩整枝菊花经书面上的手紧了紧又松开。睁开眼,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我的面前,我努力的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目光深邃。我的心平静地跳动着,我朝他微微一笑:“皇上,您怎么来了。” 头很疼,我浑身酸痛,那样抬头看他是十分费力的。沈羲遥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我,满眼的怜惜。“已经七日了,该回去了。”他的口气温柔,我在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心里已经没有一丝的波澜。我摇摇头:“皇上,臣妾想在此为父亲诵经理佛一个月的。”我的声音很轻,许是那早晨的风因着敞开的门吹进来的缘故,突然我就猛烈的咳嗽起来。 沈羲遥的脸色一变,慌忙轻拍我的后背。我身子很明显的震了一下,漫金的地面上反出他的身影,却是模糊的。我只能看到自己的脸,在长长的垂到地面的发丝中间的空隙的倒影中,那双憔悴的眼睛里,依旧是仇恨。 第1卷 第 2 卷 第八十四章 悠悠此恨情无极二 “皇上。”我止住了咳嗽借着他手上的力量站起身来,膝盖因着长时间的跪地酸痛不已。我一个趔趄就跌倒在他的怀里。我感受到了他的心跳,那么猛烈,就如同我的一样。我看着面前那尊菩萨像轻轻的笑了。 “怎么穿的这么少?”沈羲遥扶正了我,仔细的打量着,不住的轻轻摇着头。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只是一件素白细宫纱无花无绣的孝衣,长长的头发因着刚才散落了下来,那根用来盘住发髻的木簪已经掉在了地上。是有点冷,我突然感觉到,然后就是漫无边际的一层层越来越重的寒冷。我有些害怕的抬头看着沈羲遥,眼睛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的暗影自己都可以感觉到。沈羲遥深吸了口气,扶着我的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 “是啊,臣妾也觉得有些冷了呢。”我微低下头轻轻的说到。目光却落在了明镜堂正殿通向内室的拐角处。那里,一件狐毛长披风露出雪白的一角。我小小的上前一步靠在沈羲遥的怀里,仿佛喃喃自语的说到:“羲遥,你的这里好暖。”然后一阵心悸袭来,我觉得天地都旋转起来,自己就向后倒去。 睁开眼,是熟悉的红色。那是坤宁宫东暖阁。我看着自己身上大红撒金百子千孙被,还有头顶五福万寿的纬帐。坤宁宫里燃着安神的玉瑞端合香,我平静的躺着,眼神空洞。即使我一直逃避着回到这里,回到这个让我时刻都无法忘记自己是谁的宫殿,可是我还是无可避免的回来了。嘴角浮上一抹浅笑。迟早都要回来的,不是么。 起身就看到惠菊和芷兰坐在一边。惠菊趴在桌子上打着盹,芷兰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眼前的一只玉碗。我身上不是很难受了,可是却依旧觉得很冷,拉过被子裹住自己,轻轻的唤到:“芷兰。”声音一出我自己吓了一跳,自己的声音是那么的微弱沙哑,仿佛久缺甘霖的干枯的大地般。 芷兰迅速的站起身,惠菊也醒了来快步的走到我的身边。“娘娘,您醒了。”惠菊看着裹紧了被子的我:“娘娘怎么了?”我没有看她,只是很小声的说到:“怎么这么冷。”我看着惠菊和芷兰身上初秋的宫衣问到:“你们不冷么?”说话间自己竟打起颤来。芷兰的脸色一变,惠菊也突然不说话了。我不解的抬头看着她们,余光落到了之外的地方,突然明白过来。 坤宁宫东暖阁里摆着四个错金麒麟火炉,此时里面燃着雪炭,有细微的轻烟许许,整个坤宁宫里应是很热的,可是,我却觉得那么的冷,冷得我即使用尽了全力抓紧了被子也无济于事。 “娘娘,奴 婢去请太医……”芷兰正了正神色对我说到,惠菊为我拉好被子,又唤来小福子和小禄子将那火炉抬得离床近些的位置。我绻坐着,头有点沉。我知道,这是因为昨夜里我并未盖被着凉所致。再加上今晨只穿了单衣在空旷冰冷的明镜堂正殿里,自然这风寒是愈加严重了。只是,如果我不这样做,他今夜,怕是不会留在我的身边了吧。只是,我自己并没有想到这风寒竟来得如此严重。 隔着漫金撒花的绣帘,太医院中最好的张太医眉头紧皱,惠菊和芷兰站在一旁,沈羲遥因着西南的紧急军情在御书房中。其实我嘱咐了芷兰先不要去告诉他,因此此时他应是不知道的。更何况我想,西南的军情,那么羲赫一定也在御书房里。我不想让他担心,更不想他跟着前来。因为今夜,我要独自一人与沈羲遥在一起。 我看着帘外的张太医,他的眉头忽紧忽松,我的心突然揪了起来,有种不祥的预感。自己之前几天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此时完全涌上心头,所以当我看到张太医眉头舒展正要开口说话时,自己抢先对着外面的惠菊和芷兰说到:“本宫还是觉得冷,惠菊,你带着小福子和小禄子再去寻个火炉来。”看着惠菊走下去的身影,我又笑着对芷兰说:“芷兰姑姑,本宫想喝些蜂蜜水,你去准备些。”芷兰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可是还是出了去。 我看着那门被关上才对张太医说到:“张太医,是什么,你先对本宫讲吧。” 第1卷 第 2 卷 第八十五章 悠悠此恨情无极三 张太医捋了捋胡子看着我,他已经上了年纪,是太医院里最年长的御医,早在先帝年轻时就进了太医院,很受赏识。他的眼睛里有行医之人应有的善良和细致,还有上了年纪的人有的那种祥和。我不由想到父亲,心中又是一阵刺痛。 “娘娘为何支走所有的人呢?”张太医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而是笑着问到。我低了头,心里是起伏和紧张的,但是表面上却平静的说到:“本宫是怕自己的病……”我轻咳了两声接着说到:“是怕自己的病严重,她们去通报皇上,如今皇上正在忙国事,是不益打扰的。”我说完抬起了头,虽然隔着纱帘,但是我相信张太医一定能感觉到我的目光,那是坚定和无可抗拒的。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到:“张太医,请你告诉本宫。”张太医沉思了半晌,我看出了他内心的犹豫和争斗,好久他才终于开口到:“娘娘,您感的风寒很是严重,一定要好生的治疗才可好的彻底。还有,”他停了一下,那眉头颦了下说到:“娘娘,您已经有一个半月的身孕了。” 我无力的靠在牡丹丝绣水红的靠枕上,胸前起伏不定。我的心是压抑难奈的哀痛。我甚至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百子千孙被,那上面鲜活的孩童图样此时一下下蛰着我的心,在原本就伤痕累累的心口又划下了深深的一刀。孩子……我竟没有想到,我会有了他的骨肉。之前的细小的反应并没有在意,甚至月信也自认为是悲伤和疲惫退迟了去的。可是……孩子……在这个时候,这是最不该有的啊。但是心里却又有着隐隐的巨大的喜悦,手不由就放在了平坦的小腹上,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我的心带着忧伤和喜悦,自己已经茫然起来。 可是,张太医之后的话让我感到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他的手搓着,眉头皱得那么紧,神情是那么的犹豫,眼神里是紧张,害怕,还有一份……同情。 “娘娘,恕臣直言,因着之前您悲伤过度和劳累,再加上这次来势不小的风寒,这第一胎,”他迟疑了很久,我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甚至坐直了看他。张太医眼神里一个坚决说到:“这第一胎,恐是保不住了。” 我的泪滑落,冰凉的滴落在被面上,那水红瞬间变成了深深的红色。我的心在下沉,我抓紧了自己身上锦缎的外袍,指甲甚至戳痛了手心。 “臣会尽力的,臣这就给娘娘开个药方。”张太医说着站起身走到靠窗的桌边要写,我静了下心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到:“张太医,你说的保不住……那什么时候会落?”张太医的背影 明显一僵:“娘娘,”他说到:“这个,随时都会。”我轻偏了头靠在红木的床棱上:“张太医,”我轻声说到:“不用开什么方子了。”我哀伤的一笑:“本工如今的状态本宫自己知道,开什么方子都没有用的。”我的泪静静的淌着,那深红的一片逐渐加大,手上也是紧紧的抓着被面,上面绣的小孩图样扭曲起来,就如同我的心,被绞得生疼。 “张太医。”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用自己此时仅剩的力气说到:“本宫有件事求你。” 第1卷 第 2 卷 第八十六章 悠悠此恨情无极四 张太医的眼睛在烛光下闪着疑惑和为难的光,他敛了敛神色说到:“娘娘请讲。” 我仰起头看着床帐帐顶一颗硕大的东珠,胸口起伏了几下才开口到:“张太医,若是皇上知道了,你觉得他会怎么样?”我没有直接讲明自己的意思,因为我要求他的事,直接讲出来他一定不会同意的。所以,我只有换一个方法。 张太医沉思了片刻抬起头,他花白的头发一晃,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显出世故和智慧。他面带难色的说到:“娘娘,可是臣不得不报啊。”我摇摇头:“张太医,其实你比本宫更清楚,若是皇上知道了这个孩子保不住,那么受牵连的人,一定是你们。他一定会让你们全力的保胎,可是,你也清楚,这很难。”我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微笑继续说到:“皇上最近国事家事缠身已经疲惫不堪,本宫实在是不想再看他难过。如果在他不知道本宫有孕的情况下这个孩子掉了,本宫也可以说自己并未发觉,虽依旧是难过,但是却总比这每日里担忧伤心来的好啊。”我低下了头,言语哀戚的说到:“这忧伤和痛苦,本宫一个人承受就好了。”眼睛湿润起来,鼻子也酸酸得难受,可是我一直忍耐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张太医,这样你们太医院也不会为此受牵连,不是最好么。”我再次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老人,他经历的人间冷暖和在这皇宫里积累的经验世故是比我多的。我相信他会权衡。“可是娘娘,”张太医犹豫了很久开口到:“可是今日老臣来此,总不可能查不出来的啊。”我一笑,这样看来他是答应了。“这个你莫怕。待你回去就说来此时本宫睡下了,你并未诊脉,开了祛寒退热的方子惠菊就让你回去了。至于本宫这边,本宫自会交代好的。”我说完从床角上的一只匣子里取出一张银票,藕白的胳膊伸出纱帘外,张太医愣了愣,我轻轻说到:“这个还请你收下。”说完手一松,那乳白色的银票缓缓飘落在地上,然后我将被子拉了拉闭上了眼睛。 我听见张太医的脚步声离去,微睁了眼睛,地上已经空无一物了。我露出了哀伤决绝的笑容。 惠菊带着小福子小禄子抬了一个新的火炉进来,我已经不若之前那般感到寒冷了。“惠菊,你过来。让他们先下去。”我朝着惠菊招了招手,惠菊给小福子和小禄子使了个眼色就来到我的身边:“娘娘,怎么了?”我在她的搀扶下坐起了身,惠菊拿了一件貂毛的披肩为我披上,那黑色的毛皮在烛火下发出油亮的光泽,这本该冬日里才用的物件此时全部被取了出来,我知道眼前这件是 内务府昨日新赶制出来的。“惠菊,皇上带我回来之后,是否有请太医来诊过?”惠菊摇了摇头:“回娘娘,没有的。皇上带您回来的时候您昏迷着,那时张德海来通报西南的军情奏书到了,皇上犹豫了下去了御书房,不过交代了我们您醒了就去请御医来的。”“恩,我知道了。”我的手轻轻的抚过那貂毛光滑的表面,感受那如丝般的手感,突然手上一紧:“惠菊,今日张太医来的事,若是皇上问起,你就说张太医来时本宫又睡过去了,因此开了一张祛寒退热的方字就离开了。”惠菊眨了眨眼睛不解的看着我:“娘娘,这……”我勉强一笑:“这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说完靠在绣枕上,手不由得放在了小腹上,心一阵缩痛。 惠菊没有再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芷兰那里,本宫会跟她说的。”我坐起身要下床,惠菊慌忙过来扶我。我摆了摆手看着惠菊愣愣的站在那里,给了她一个宽心的笑站直了身子,虽然是感觉自己有些轻飘飘的,不过还好,睡了这么久,总算是恢复了些精神。 “今晚你去做几样小菜,本宫想与皇上说说话。”我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慢慢的梳着头发:“一道一品天香,一道花好月圆,一道贵妃鸡,再做一样酒酿饼。其他的你再做些别的,这四样是不能少的。”我看着镜中人苍白的脸和深陷的眼窝,拿起粉就轻轻的扑起来。 惠菊走上前来:“娘娘,奴婢知道了。”她死死盯着铜镜中的我,眼中是诧异和迷惑。我没有看她也没有再说话,直到她走到门边才又开了口:“惠菊,再去备一壶好酒来。就要梨花白。” 这菜和酒,都是他沈羲遥喜爱的。 第1卷 第 2 卷 第八十七章 悠悠此恨情无极五 我坐在铜镜前,用玉石细簪子挑了些水红色胭脂,用温水化开,淡淡轻拍在自己苍白却扑过蜜粉的双颊上。再将绯色的口脂点在微启的朱唇上,轻轻晕染开来,仅薄薄一层,通透而湿润。耦合色眉碳粉小心翼翼描绘出最适合自己的柳叶眉。 银丝镶边雪白贡锦纱羽缎芙蓉裙上有细细的白丝织就的凤凰图样,隐匿在层层皱褶之中。乌发高挽,却只在顶端插一只纤丝镂空银缕凤簪,垂下细密的银白流苏。行走翩跹,回眸凝视之间,犹如回风舞雪,影度回廊。 西侧殿里,花梨木福寿永固琉璃镶边圆桌上的黄地粉彩“佛日常明”套碗中是惠菊按我的吩咐做好的菜肴,此时散着诱人的香气。菜肴中间一只青花双龙穿缠枝莲纹番莲纹瓶中是最上等的梨花白。瓶的两边各有一只金錾花梅花式杯。窗边青花八吉祥缠枝纹四棱大花瓶中也满插了名贵的略有浅淡鹅黄色的秋月明霞菊。望去满眼“粲粲黄金裙,亭亭白玉肤”。 西侧殿此时香烟缭绕,满室芬芳。屋内两侧的镶金珐琅三层烛架上燃着十几根红烛,烛光将西侧殿映照得如同白日却充满温暖的气息,最适合疲惫之人放松心境。 “娘娘,您看这两盆玉堂金马放在桌边可好?”紫樱和馨兰各抱了两个青花垂肩灵芝夔纹花盆进了来,紫樱四下里看了半天才问我到。我一直痴痴的坐在最内间的美人塌上,直到紫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慢慢的回过头去,一刹那满眼的缤纷暖黄让我如临仙境,感到无比的温暖和安宁。即使,这只是粉饰过的祥和,可我仍愿沉醉其中。毕竟,也许今夜之后,一切都再看不到了。 “就放在烛架旁吧。”我环视了一下对紫樱说到,然后看着她们将花摆放好,自己的目光在了那一桌的珍馐佳肴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闪闪发光的那一对金錾花梅花式杯上。手看似无意的伸进了宽大的衣袖中,然后又对紫樱和馨兰说到:“你们一个去小厨房看看,还有菜没有端上来么。另一个去坤宁宫门外看着,皇上来了告诉本宫一声。” 看着她们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西侧殿门外我才缓缓起身走到那花梨木大桌旁,看着其中一只酒杯久久,眼神恍惚之处,沈羲遥的脸浮现了上来。我咬了咬牙转身,回眸处,一片灯火辉煌,满室馨香。 “娘娘,皇上来了。”紫樱匆匆的跑来,我一怔,时间似乎有一刹那的回溯,仿佛突然回到了那个我才入宫不久的清早,那时是小禄子面带喜色地跑来告诉我皇帝走近了当时如同冷宫的这里,那时皓月还在我的身边, 我还记得,紫樱甚至立刻就取来了一身樱粉的丝锦宫装。可是那时的我根本不在乎他是否进来这坤宁宫,甚至,我根本不在乎,他是否还记得我的存在。一切,就在时光荏苒之中,全都变了模样。 今日的坤宁宫是真正的大羲皇后的寝宫。在所有人的眼里,这里住着的,是一个权倾后宫,隆宠无人可及的女子。在世人眼中,这个女子为她的家族带来了最高的荣耀和地位。谁都会以为这里住着一个幸福的女人,因为她看似得到了天下女人想得到的一切。可是,我真的得到的是什么。那是无休的后宫争斗的疲惫,是善行恶果的失望,是失去亲人的悲痛,还有……仇恨……那是即使诵经念佛也驱除不了的刻骨的仇恨。 第1卷 第 2 卷 第八十八章 人间万事消磨尽一 我安静的坐在西侧殿内室尽头的美人塌上,仿若秋日里一片薄云遮蔽下的月,散出淡淡柔光,恬静平和。长长的裙角铺散开去,在脚下形成一个好看的弧,我就贤淑的微低着头,带着一抹流云翩然的笑,专注的看着手上的一本佛经。佛经上讲“栽种有时,拔出所栽种的也有时”,如今,该是拔出之时了,如此,我和他,才会得到解脱吧。 沈羲遥走进的时候带了一阵轻微的风,一丝凉意在暖如春季的西侧殿里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味稍纵即逝的凉薄气味,却是最能清醒人的神智。我起身向他弯身施礼,长长的流苏在烛火的照耀下发出明亮的闪光。“恭迎皇上。”我的嘴边带着最美的笑,我知道那笑在旁人看来是多么的妩媚销魂,却不显得轻浮庸俗。 沈羲遥快步走到我的身边,他身上江牙海水祥云九纹蟠龙袍上还有御书房里薄荷香残留的气息。他一把就扶起了我:“做什么,不是说了不用这些虚礼的。”他责怪得说了一句,我垂了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抹暗影。“皇上,这是应该的。”我借着他臂膀的力量站直了身:“臣妾父亲的丧事让皇上费心不少,臣妾心中甚是感动。”我说着鼻子就酸了起来,一只手就抬了起来去擦眼角微有的湿润。沈羲遥眼里满是心疼和怜惜。他伸出一只手轻抚着我的脸庞:“这是朕该做的。毕竟……”他停了片刻继续说到:“毕竟凌相是我大羲功臣,又是朕的岳丈。” 我心里冷笑了下,功臣,岳丈,沈羲遥你真的把我父亲当作过功臣么。你的心里,更不会将他当作你的岳丈了。要说你将他当作什么,恐怕,只是眼中钉肉中刺吧。我的手紧握了下站直了身子,带着看似感动的微笑说到:“臣妾之前一直在丧父之痛中,虽知皇上为了这个操心不已,可是始终力不从心感激皇上。”我抿了抿嘴好像不好意思的说到:“今日回来了坤宁宫,就想着为皇上做一桌爱吃的菜,和皇上说说心里话。” 我吸了一口气走到离沈羲遥很近的地方,用仔细修饰过的情意深深勾人心魄的深邃漆黑的明眸看着他,此时这双眼睛里已经泛起了一层极淡的烟波,却是最撩人心弦的。他明显一震,虽然眼里闪过一抹惊讶和疑惑,可是在我的眼波流转中转眼消失,之留下惊艳和赞赏,还有浓浓的欢喜。 他的手突然就伸了上来,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护着自己后退了一步,就留他修长的手尴尬的停在空中,脸上带着僵住的笑容。我这才发现自己失了态,连忙走到他身前嗔怒的笑着说:“皇上吓到臣妾了。”说完将 头靠在了他的胸前,他的手就不由的抱紧了我。我却平了脸上的表情,心里是一阵的反感和厌恶。 终于是拉了沈羲遥坐在了桌前,惠菊馨兰此时才走了进来,手上各端着一个粉彩蜜蜂牡丹纹碗,她们的身后是坤宁宫其他的侍从,整齐的站在四周和门外。 我站起身接过惠菊手上的碗,里面是极品官燕。我轻吹了下那上升的热气才端到沈羲遥的面前:“皇上劳累了一天,先喝碗燕窝吧。”沈羲遥正要伸出手去,一直站在一旁的张德海立即走了上来接过我手中的碗,从袖中拿出一根长长的银针探入碗中,我一愣手才松了开,脸上却带了稍许的不悦,心却跳得厉害。 第1卷 第 2 卷 第八十九章 人间万事消磨尽二 张德海手上的银针一个反光,我不由闭了下眼睛,心里是紧张的。因着之前沈羲遥在这坤宁宫里用膳,多是御膳房送来,在端上来之前已经试过是否有毒。今日却不同,张德海试也就不足为奇。即使我之前想到了,可是真的看到那银针,心里还是一惊。 银针探进了碗中,片刻后取出,依旧是光亮无比,发着熠熠的光彩。我一笑,眼睛里是小小的不悦,起身从张德海的手中拿过那只粉彩蜜蜂牡丹纹碗,手指感受到了碗上微热的温度。我稍俯身将碗轻轻放在沈羲遥的面前:“皇上,快用了吧,有些凉了呢。”我的眼睛一眨不眨,沈羲遥看了一眼张德海,似乎是责备的说到:“这是做什么,难道薇儿会害朕不成?”张德海连连告罪,我却平和的坐下对沈羲遥说:“依臣妾看,皇上不仅不能怪张总管,还要褒奖他。这膳食是最大意不得的,即使是臣妾这里,也是该试的。”我说完拿过张德海手中的银针,缓缓的站起身,带着端庄的笑,将那银针一一探入桌上的菜中,小心的旋转着再拿出,银针无一例外的依旧闪着光芒。可是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若他真的是信任的,早就会阻拦我此时的举动了。可是,他没有。心中是有些失落和苦闷的,可是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一边试一边跟沈羲遥随意的说着:“这道是羲遥你最爱吃的一品天香,臣妾特意让他们做出,就是不知和御膳房做的一样不一样。”针拿了出来,又探进另一道菜中:“这个是花好月圆,臣妾经历了丧父之痛,幸得皇上在身边,臣妾心中万分的感激,就吩咐他们做了这个有彩头的菜,希望皇上能喜欢。”……沈羲遥看着我,他的眼睛里闪着光,那是一种欣喜的光芒,还有一丝的狡黠。 桌上的菜试了一圈,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仅剩的酒壶上,有些紧张,手心都发出了细小的汗水。沈羲遥看了我一眼,一摆手:“朕说了,不用的。”我摇了摇头,揭开壶盖:“皇上,既然试了,自然是要都试过的啊。” “薇儿,太医来瞧过了。怎么说的?”沈羲遥在张德海小心布菜的同时一边看着桌上的珍馐美味,一边问我。我偏了头用金筷夹了一片莲藕在盘中,手停了下,目光对上了他深情款款的眼神,嫣然一笑:“皇上,臣妾没有大碍,只是在明镜堂里受了风寒而已。”我淡淡的说着,夹起藕要送入口中,突然腹中一阵疼痛,手一抖,那洁白的藕片就掉在了金玉镶边的瓷盘中。沈羲遥放下手中的筷子伸手就要拉我,他的目光里是担忧,我额上渗出细小的汗水,却强忍着拿起酒壶,站起身:“皇上,”我给了他一个宽心的笑, 将酒壶中的陈酿梨花白倒入面前的一对金錾花梅花式杯中,那白色透明的琼浆在被斟入杯中时发出丁冬悦耳的声音。我的眼睛看着自己左边的那杯,心里稍有些犹疑,可是还是将那只杯子递到了沈羲遥的面前。 “皇上,”我举起酒杯:“臣妾敬皇上一杯,以示臣妾心中感激之情。”我说完一饮而尽,沈羲遥看了看我,一笑,一仰头,那杯中酒就尽数被他饮下了。我和双眼满含着真心的笑意缓缓坐下,看着满室的灯火辉煌,又看了看身边沈羲遥的侧脸,那张脸在柔和明亮的烛光下显得不真实的俊美和温和,没有了皇帝的戾气,多了一份书卷之气。如果不是心中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我是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人,是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 可是,他是皇帝。我提醒自己。他要为他完全的掌权,为他的江山扫除一切的障碍,那些阻挡他前路的人或事,无一不是要被除去的。这是一个帝王必须做的事,可是,我却无法接受。毕竟,那是我的父亲。 不由打了一个颤,腹中的疼痛又渐渐袭来。我强做着笑,和沈羲遥说着话,心里却担忧起来。那太医说的落胎,不会就在今日吧。不,不能,只要过了今夜,什么时候都可以。可是,就是今夜,就是此时,不行! 东暖阁里要已放置了四个暖炉,里面在我之前离开时亲手加进了香粉,燃起来有着馥郁的香气。整个东暖阁里此时如同春天的百花园,暖意浓浓,花香袭袭。再加上大红的颜色布置,还有随处可见的金凤和龙的图样,端庄大气之中也带着些许的促狭意味。 “知道么,遇到你之后,我心中想的最多的,不是你是谁,而是不论你是谁,是妃嫔,是皇后,还是仙子都好,我只想与你在经年之后,一同并肩观望世间风月后的花好月圆。”沈羲遥携了我的手坐在东暖阁深处那张凤床之上,他的目光如同清晨最明亮的阳光,他的笑仿若夏日里映照在一池碧波上的明媚太阳,还有他的手,带着令我感到恰倒好处的温暖,温柔轻缓的抚着我的脸庞。渐渐的,他的眼底升上一层醺醺的醉意,那醉意逐渐的加深。当我看到那漆黑的眸子中的光亮突然消失,轻附在他的耳边柔声到:“可是,沈羲遥,在你对我父亲下毒手的时候,你可想过这些?” 第1卷 第 2 卷 第九十章 人间万事消磨尽三 我的表情一定是狰狞的,可是他已经看不见听不见了。此时的沈羲遥躺在那张满目鲜血颜色的床塌上,发出均匀的呼吸。他已经睡去,因着酒杯上我之前涂抹的毒药的缘故,他此时是睡死过去,毫无防备的。然后就在那沉睡之中失去生命。而就在之前他拥着我走进这东暖阁时,亲口下了令要那些侍卫远远的守在东暖阁殿阁的三层平台之下。也让张德海守在了三十六级台阶之下。因此,此时,在这门外和近处的四周,是没有任何人的。 我俯下身,看着他平静的睡脸,他的脸上因着酒劲有浅浅的红色,眉目愈发清晰俊朗。此时的他,脱下了帝王的外衣,是个人人都可轻易伤害的男子。 我心抽紧着,嘴不由的就抿紧了起来,呼吸急促,心突突猛烈的跳动,眼眶甚至有些湿润。我坐在他的身边,目光空洞的看着那撒金的羽纱帐,突然我觉得一道目光略过我,下意识的看了躺在床上的沈羲遥一眼,他的双目紧闭,呼吸渐渐的低沉轻微下去,药劲已经发挥了作用。不过一会,他的呼吸就会完全的停止。可是看着他逐渐苍白的脸,我的心头却有股没有来由的担忧。 我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墙角的花梨木柜上,那里,我早已准备好了三尺白绫。我知今夜之后,我们应该是在黄泉路上相见。还好,喝下孟婆汤,谁都不记得谁了。我的兄长和家族,势必是会受到牵连。可是沈羲遥死了,他的膝下并无皇子,太后为了保全自己,也是会让羲赫坐上这王位吧。我相信,他不会十分得为难我的家族,一如他曾经对我的保证。我信他。 闭上眼。十八年来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最令自己记忆深刻的,除了父兄母亲,就是那个在烟波亭里与我品萧论笛,谈诗做赋的谦谦君子。还有,我不可否认的看着眼前熟睡的沈羲遥,还有那个在蓬岛遥台的我的夫君。只有那时的他,才是我真正的夫君啊。即使短暂,即使那时的我并不承认,可是他确实是。 我隔着窗向着烟波亭方向看了看,今夜没有那萧声,也许在今后的日子里,再不会有。也许,如今我能为自己做的,为自己的心去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羲赫,我相信,如果他掌了这大羲的皇权,不会逊色于他的皇兄。即使,成了皇帝,要放弃许多,可是,也能成就更多。 我走到门前,将门闩死死的闩死。拢了拢身上的裙子。那漫无边际的寒冷又侵上身来。腹中的疼痛一阵接过一阵。我用手背抹去了额上的汗,手心里滑腻腻的。在裙上擦了擦手,我手摸了摸小腹,凄凉的一笑,这 孩子掉了也好,是孩子的福气。生在帝王家,最是无奈和悲凉。就让他重新投胎去做一个普通的人,幸福一生吧。 走到花梨木柜前,打开最下层的那屉,看了一眼里面的那只小木匣。我强忍住取出的冲动,只是满怀眷恋的看了一眼又一眼,每一眼,无边旧事就涌上心头,润湿了自己的眼,有泪滴落,一颗颗晶莹地打在那匣子微黄的盖子上。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将那抽屉锁死。 再次的走到床边,那里躺着的沈羲遥已经完全没了呼吸。我用手指在他的鼻翼处停了半晌,确定是没有了呼吸,才收回了手。我看着他,眼泪掉落。之前自己试菜,其实是为了让他松了戒备,不管他是否对我有戒备之心。那毒药,我早已涂抹在了那只金錾花梅花式杯中,酒斟进去才会染毒。用的是断魂散,那是人间最没有痛苦的死亡了。我虽恨他,可是却不愿他受苦。更何况,我自嘲的一笑,若是其他,我恐也制伏不了他吧。 身上的白裙下摆的荷叶边扫过东暖阁的地面,留下身上的淡薄的香气。我手执白绫,仰头看着那高高的屋梁,一瞬间有些晕旋和恍惚。一扬手,手中长长的白绫飘过横梁,缓缓的垂下,仿若生命,其实那么轻,终有坠落的一日。只是,那垂落的一日,不是这干净纤尘不染的素白。 我狠狠的打了个结,搬过圆凳想要站上去。就在我抓住那白绫上自己已经打好的圈的时候,我又感受到了一道目光,如同利剑划过我的身体。心中一惊,下意识的看向了沈羲遥。 他躺在那里,没有动静。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从圆凳上下来走到他身边。我看着他,心一横,又看了一眼在屋梁上飘动的悠悠白绫,转身从那绣枕下去出之前父亲出殡那日自己袖中的那把玄铁的匕首。寒光一闪略过沈羲遥的脸,也晃了我的眼。我高高的举起,眼睛一闭就要刺落下去。 手下落时我不由得睁了眼,就看进了沈羲遥漆黑深邃的双眸之中。 第1卷 第 2 卷 第九十一章 人间万事消磨尽四 那双眼睛,那么漆黑,那么深邃,却又遮蔓不明。惟一沁心的怒气,清晰可见。那双眼睛最深处,是不尽的凄冷萧索。 我在这样的目光中乱了方寸,手一歪偏了去,却因之前的力道还是刺了下去。沈羲遥一个翻身,却始终躲闪不及。空气中一声锦帛撕裂之声,我看见那匕首生生地刺进了他左边的肩膀之中。 我被那喷涌而出的鲜血吓得乱了方寸。我没有想到血竟是那般红,红过了这坤宁宫里任何一件器物的釉彩,红过了我心中对血的定义。 沈羲遥倒抽一口气,微咧了嘴。他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他的眼中充满了令人胆战心惊的怒火,似乎要将我烧成灰烬。沈羲遥发出一声极力压抑却无法克制的喊声,那“啊”的一声在我听来是无比的刺耳,带着内心无边的恐惧我不由上前一步,手里依旧还握着那把正向下滴血的匕首。沈羲遥略带惊恐的看着我的手,猛得就一挥手,我只感到一股突然强加在身上的巨大的力气,人就被甩了出去。 沈羲遥一手捂着肩膀上的伤口,泂泂的鲜血不断的涌出,从他的指缝里滴落在描金绣凤的大红被面上。沈羲遥极度愤怒和不解的眼睛紧盯着我,那目光中满是失望和防备。我的眼睛也看着他,可是我的眼神空洞,脸色惨白,嘴唇不住的哆嗦着。 突然我只觉得一阵疼痛袭来,人已是被甩到了地面上。东暖阁里此时节还没有铺上地毯,我手肘被撞得疼到麻木。泥金漫地的地面上,我斜倒在那里,只觉得一阵温热伴着永无边际的疼痛,从下体传来。 我的眼前一阵金星环绕,依稀中看到沈羲遥摇晃着站起身,踉跄的向我走来。他的目光带着震惊落在了我的身上,在东暖阁明亮的烛光中,他的眼睛里有一个小小的白色的身影,只是那白影的下面,是不明的一片暗色。我勉强的一低头,身下早已是鲜红一片,在我身上白色的素服映衬下,那么惊心动魄。眼前的金星聚集起来,变成漫无边际的黑暗,我头一歪,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那横梁之上轻轻飘摆的白绫。 这是一片馨香馥郁的园子,有暖暖的日光照在身上。周围满是争奇斗艳的鲜花,姹紫嫣红,春意深深。还有一池碧波在不远处泛着点点金光。前方不远一个挺拔的身影,沈腰潘鬓,白衣胜雪。他轻轻的一回头,忽有风吹起,缤纷的花瓣片片飘散在空中,姿态肆扬。飞扬中他浅笑的脸新阳熠熠,一如他的人温暖如煦。 “娘娘,娘娘。”一声带着哭音的呼唤传来,眼前温柔缱绻的一切在一 阵和风中悄然消退,又化做了无边的黑暗。我的眼皮动了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亮,即使只有那么细小,可是依旧是带着我走出了仿佛永无尽头的黑暗的长巷。 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一蓬冰蓝绣帐,上有珍珠颗颗缀成莲花的轮廓。身上盖着虽轻却暖的羽被,一片的水蓝明澈身心。转了头看去,床前是一挂水晶帘,那水晶反出耀眼夺目的七彩光芒,我立刻就知道了这里是何处。 远瀛殿。 第1卷 第 2 卷 第九十二章 一朝诏下辞金屋一 “娘娘,您总算是醒了。”我茫然的看着四周,目光终于落在了一直俯在床边哭泣的惠菊身上。才明白过来,自己此时已经不是在梦中了。 周围的装饰一如我之前来时那样,浮靡讲究,精致奢华,人间仙境。只是为何此时我在此,即使我没有死,也是该被送到大牢之中的吧。我突然一个激灵,我没有死,沈羲遥那日受伤无疑,但是那伤不至死,那我的家人,大哥,二哥,母亲和三哥,势必是要受到牵连的吧。也许……我的心头涌上强烈的不安和自责,身上甚至出了一身的冷汗。我惊慌的抬头看着惠菊,她此时已经止了哭泣,带着安心的笑去桌前拿着什么。 “惠菊,”我能感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怎么了娘娘?”惠菊回过头来看我,泪迹未干的脸上是明亮的笑。我犹豫了一下开口到:“惠菊,我怎么在这里?” 惠菊似是愣了一下,脸色稍变,可是却迅速的转圜过来:“娘娘,这是皇上的意思,奴婢也不知啊。”惠菊说完忙背过身去,我看到她的手迅速的在眼前一抹,然后就端了一只碗回过身走到我的面前。“娘娘,御医说您因着之前的那些事劳了心脾要好生的调养,皇上特命御医为您开了方子,快趁热喝了吧。”她说着递过一只青花折枝花托八宝纹碗,里面是墨黑的药汁,一阵苦涩的气味随着那冉冉上升的白气飘来,我不由皱了皱眉,虽接过,却不喝,看着惠菊:“惠菊,皇上他……”开了口却不知怎么说,眼帘低了下去,落在了那药碗上。 “娘娘,”惠菊用有将我身上有些滑落的锦被拉了拉,声音温和的说到:“娘娘您看这宫殿多美,惠菊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华丽的地方啊。”她看似轻松的说着,只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眼睛里却有闪躲。我凄凉一笑,端起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好苦。 一连几日里,远瀛殿里只有惠菊陪在我的身边,甚至是夜晚,她都睡在殿中支起的小床上,可谓寸步不离。每日那苦涩的药汁也是一定要喝,还是膳食,看得出是精心的准备过,依了药理。可是,我却见不到任何的人,还有,我最想知道,沈羲遥如今如何,他到底要怎样处置我。心是悬紧的,我不担心自己,却担心着自己的家人,在自己做出那等事后,会受到怎样的牵连。也许,那一直萦绕心头的想法又冒了出来,也许,我的兄长母亲,已经受到了惩治。可是,如果这样,那么我又为何还在此一日,外面秋光正胜,我欲下床,一连几日都躺坐在床上实在是难受,可是惠菊却总是阻止我想下床走动的念头。 问她为何,也说不上来。其实我的心中是明白的,那日里,我是看见了自己流下的血水,那个孩子,应该是随着那血离开了吧。 “惠菊,扶我起来。”我说话间一只脚已经落在了地上。惠菊慌忙的跑来:“娘娘,使不得,您是不能下床的。”我没有理会她,自己就站了起来,脚下有些虚浮无力,可是我已经压抑得透不过气了。 “娘娘,您不能。”惠菊走到我的身边,拉住我的手,她的眼睛里是坚定和担忧。我摇摇头:“惠菊,本宫不管是为何,可是本宫只想出去透透气。”我说着环视了这间精致的屋子,那些华美的器具在窗子洒进的阳光的照射下发出流光异彩的美,可是,我无心去欣赏。 惠菊还是拉着我的手不放,我的脸上升起了一丝的不悦和悲怆。“惠菊,”我看着她洁白的手:“本宫只想出去透透气。”我的言语虽平和,可是口中的坚定却是无法抗拒的。惠菊的手不由就松了开。她看了看外面的天光,咬了咬牙:“娘娘,天冷了,我去给您拿件衣服。” 雪白镶金丝贡锦纱锦裙,再一件月白色绘浅淡荷花样子的绒开衫,最后披一件红香色大披风。头发只是用白锦缎的丝带挽起,零星几枚珍珠的簪花,却已让我觉得不堪重负。终于是明白,为何惠菊不准自己出去,甚至是下床。却也暗叹,自己已是这般模样。 推开门,惊讶的发现殿外五步一卫,十步一岗。我并不在意,看着惠菊与一首领模样的人说着什么,我拨弄着披肩上系带底端垂下的红宝石,目光看向了那红墙外高远的明澈的蓝天。 第1卷 第 2 卷 第九十三章 一朝诏下辞金屋二 湖畔,我静默的站在一株柳树旁,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宽阔的水面。杨柳依依,长长的柳枝轻拂平静的水面。水上是高远空灵的蓝天的倒影,还有片片浮云。已是暮秋,虽菊花漫地,繁复明丽,却也略见萧索清淡之气。风已是凉薄下来,木叶萧萧,南雁长鸣。 惠菊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我,我知道她的眼中是悲戚,我的眼中又何尝不是呢。一直安静的站着,不说话,不动,看着那太阳渐渐低沉下去,湖面上被染上了温暖的橘黄颜色,那洁白的云也已变成了绯红的霞,另一边的天际,却是墨蓝深深,星斗沉沉了。 这一个下午的时光,我一直在想着所有发生的一切。从父亲的死到刺杀沈羲遥,再到今日自己的处境。我的心越来越沉。在这终于安静的时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是迷茫惆怅,心虽平静,可是,也因着这平静,感觉到了哪里总是有些问题,可是却想不出。一直就这样与自己僵持着,冥思着,却毫无结果。另一边,我也在为自己和家族担忧。自己做的事实在是卤莽和蠢笨,定会连累家人。自己,如今虽在这看似人间仙境的地方,可是我无法看到自己前面的路。我知不过一死,只是,我不知那下诏的时日,还有,最令我不安的,是为何我会在此。那恐惧越来越深,扶着树的手紧了紧,恰一阵凉风猛烈得吹过,我一哆嗦,看着水面的涟漪,心也是凉到了极点。我只求,自己的家族不要受到过多的牵连。为此,我愿付出任何的代价。手不由的搁在了小腹上,心中是刺痛,这里,已经没有我的骨肉了吧。 泪滑落,无声无息。 周围的气氛突然间有些怪异,虽然我知道惠菊的目光是一直在我的身上,我也知,这里四周满是守卫,早不是当初我来时的蓬岛遥台。可是此时,我感到了一种肃穆。强迫自己不去回头,我就从水面的倒影看着那夕阳西沉,看着夜色弥漫,感受着越来越凉的冷风侵袭着身体。然后,我看到了那倒影之中,出现了另一个人影。 “不冷么?”他的声音此时没有太多的感情,我一愣,硬硬的回身,沈羲遥威严的脸就近在眼前。 “参见皇上。”我深深的拜下去,他没有扶我,虽然我看见了他的手向前伸了伸,可是还是收了回去。“恩,起来吧。”他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我慢慢的站起来,不敢去看他。 深深的低着头,眼前是一双云龙出海金线靴,还有龙袍金黄的下摆。我只盯着那靴上龙眼的两颗黑晶石,胸口起伏不定。就这样许久,我几乎感到周围的 空气凝固住了,终于,那金黄的袍角一晃,我听见一声微弱的叹息,再抬头,沈羲遥已朝远放走去。 我轻嘘了一口气,悬着的心还未落下,就听见沈羲遥的声音传来:“还不走?”人一怔,脚下艰难的迈开步子,跟上了他。 远瀛殿正殿里燃着高烛,有浅淡的薄荷香的气息。沈羲遥坐在上首一把水杨木椅上,微偏着头听一旁的张德海在说着什么。我站在殿外,门前是两个高大的守卫,我略整理了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身后,那朱红的大门“砰”得被重重的合上,隔绝了外面一切。我的心,就在那“砰”的一声中,急速得下落而去。 第1卷 第 2 卷 第九十四章 一朝诏下辞金屋三 “参见皇上。”我走上前几步,在离那高高的首座还很远的距离处跪拜下去,那是完全的跪拜,带着对无法预料的未来的恐惧,以及对那早已认定的结局的逃避,我深深的伏在地上,头发散落在面颊的两边,我看到光滑的纯白大理石的地面上反出的自己惊惧的眼睛。 很静,静到我甚至听见了自己猛烈的心跳,我不敢抬头,只是用勉强镇定下来的声音说到:“罪臣凌雪薇参见皇上。” “恩。”沈羲遥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带着些须的不自然。我不敢动,依旧是那样跪着伏着身子。“起来吧。”他的声音响起,似是不带一丝的感情,可是却又似乎是压抑了许久。 我抬头看他,远远的,在焚起了端合香的正殿里,他的脸在徐徐白雾中我看不真切。我只感到一股如炬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很久,大正殿里除了外面的风声,再没有其他。 “为什么。”他的声音就在这似乎要永久的静默中突然传来,那语气虽平和,可声音里满却是失望和痛心。我听到这声音猛得一抬头,沈羲遥略带苍白的脸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心没来由的一紧。“为什么,朕再问你一遍,为什么?”我闭上眼,深深且缓慢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得睁开,直对向沈羲遥漆黑如墨的眼睛。“因为……”我一字一顿的说到:“因为我恨你。” 沈羲遥明显一怔,随之微低了头去:“你恨我,为什么恨我,我待你……”他没有说下去,可是我能感受到他的哀伤。“你可知,这弑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沈羲遥突然敛去了那满脸的哀伤,微探了身子看着我,他的眼里有一丝怀疑:“聪明若你,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他眼睛一眯,一道精光闪过:“还是你凌家……有什么企图?” 我抬头看他,我的眼里满是疑问,嘴角不由就泛起一丝冷笑:“我凌家,举世皆知是大羲最忠君的家族。若是有异心,恐这天下早就不若今日这般太平了。”我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沈羲遥的脸:“这一点,皇上您比我清楚。” 他偏了偏头,眼睛眯了眯,继而轻微的摇了摇头:“那朕就更糊涂了。”他带着一抹笑说到。我带着冷笑看着他:“皇上,不是我凌家怎么了,而是皇上您,您做了什么,您清楚。”我看着他,他自己做的事,他的心里是有数的。可是,令我奇怪的是,沈羲遥脸上的疑惑越来越重:“朕做了什么?”他喃喃到,我却是完全的绝望了。罢了,即使他不愿承认,也无妨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已经犯下了轼君的 罪名,一切辩解,还有什么意义呢? “朕……”沈羲遥的口气忧郁:“朕很失望。朕,没有办法。”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张德海,张德海会意的走到我的面前。我抬头看着张德海拿出一张圣旨准备宣读,我带了一丝淡笑,闭上了眼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张德海的声音响起。我带着笑静听自己已经知道的结果。无非,一死。即使,我的内心万般悔恨,却不是因为我刺杀他,而是,我对不起自己的家族,让兄长和母亲受了连累。可是,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心魔,带着侥幸的心思,带着对羲赫的信任,我还是做出了这样的事。 “慢。” 我闻声又睁开了眼,沈羲遥已经快步从那首座上走下来到我的面前。他的眼中有不忍也有坚决。 第1卷 第 2 卷 第九十五章 一朝诏下辞金屋四 “朕想知道,为什么。”沈羲遥来到我的身边,甚至屈尊的蹲下身在我的身边。我摇了摇头看着他,我的目光悲戚:“皇上,您知道的。”我淡淡笑了笑:“您对我父亲的不满,您所做的一切。”我垂下了头:“那些,我无法忘记,无法释怀。”我闭了眼睛:“罪臣做了如此大逆之事,甘愿受到惩处。” 耳边传来一阵叹息,仿佛秋日里萧瑟的风拂过,我突然想哭。“朕对凌相……”他没有说下去:“也罢,也罢。”我感到身边的他起了身,那熟悉的薄荷龙诞香的气息远去,我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渴望这气息。我大口的呼吸着,仿佛想抓住这最后的一丝一缕。以后,我将再感受不到了。 “行刺皇帝,论罪当诛九族。”沈羲遥的声音传来:“在圣旨宣读之前,你还有什么想对朕说的么?” 我抬起头看着他,我的眼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恨和怨。我张了张嘴,可是却没有说话。我只想好好的看着他,将他的样子刻在我的脑海之中。 他的身姿挺拔,他有副能承载一切的坚实的臂膀,宽阔的胸膛,那里面是一颗包容万千的心,他的脸俊美无比,即使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也要自弗不如。他的脸轮廓坚毅,带着自信和骄傲,他的唇薄厚适中,这张嘴可以说出最动听的情话,展露最和煦的笑容。他的鼻子挺括,鼻峰处尽显坚定。他的眼,那双眼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即使我身在哪里,人间还是地府,我知道那已经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中,留在了我最深的记忆里,深邃犹如无尽的星空。 我浅浅的哀伤的笑了。 “皇上,”我直了直身子,身上披着的披风掉落,忽然感到了秋日的寒冷萧索。我反绞着双手,迟疑着不看他:“罪臣,罪臣只有一个非分的想法。”我低了头去,心里却抱着一抹几乎无法抓住的最后的希望。那是绝望中的希望。 “说。”沈羲遥站定了身,看着我。我轻轻的说到:“皇上,这件事与我凌家其他人没有任何的关系,是罪臣犯下的错,还请皇上看在我凌家以往的功劳上,放过他们吧。”我终是忍不住哭泣起来,身体轻颤,看着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地上,将我的倒影迷糊开去。 沈羲遥的身子动了动,一只脚几乎要迈出,可是,我只看到那袍边一动,又回了去。 沈羲遥没有说话,这时,张德海的声音却响了起来。我一愣才想到他也是一直在这殿里的。 “娘娘莫哭,哭坏了身子就不好了。”张德海的声音很 温和,还有一如之前他对我的恭敬。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娘娘,我摇了摇头,有些困惑起来。再看向沈羲遥,只看到他轮廓清晰的侧脸,他的眉稍皱,低头看着之前手中的那样东西。我的目光顺着他的目光落下,心一惊。他的手里,分明是一根碧绿通透的木兰样的簪子。 第1卷 第 2 卷 第九十六章 一朝诏下辞金屋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羲相国凌云麾,功勋卓著,忠君爱国。特加封为安国侯,以慰其灵。钦此。” 我一怔,这诏书……茫然的看着沈羲遥,他始终是不动声色只看着手中那只木兰簪。我越发的恐惧起来。又看了看身前的张德海,正要依礼谢恩,只见张德海又拿出一纸诏书念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羲户部尚书凌鸿渐,廉洁奉公,屡有功绩,特授其文渊阁大学士,尚书房行走。继安国侯爵位。钦此。”我的眼神已是不解,这两封诏书,不但不是治罪,反是褒奖。我已经摸不着头脑了。思索间就见张德海又拿了新的诏书出来,朗声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羲镇西大将军凌夕和,赤心报国,能征惯战,勇冠三军,又功成不居,实乃栋梁,特下嫁静娴长公主为妻。钦此。” 静娴长公主乃太后亲生,是太后除了沈羲遥外唯一的骨肉,尊贵无比。二哥因着长年的驻守一直没有娶妻,如今,突然公主下嫁,对别人是荣耀,可是在我的心中,却是沉沉的压迫。 我终克制不住,不由站起身来,踉跄的走了两步,沈羲遥转了脸来看我,神色是那般平静。我止住了脚步:“皇上,这是为何?”我看着他,手护在胸前,我感受着那激烈的心跳,我不感到开心,反而是更加的担忧:“皇上,罪臣不懂。” 沈羲遥摆了摆手:“听下去。”他简单的吐出这三个字。身手正德海轻轻的拉了我的衣角:“娘娘,”我回头,他带着不易察觉的笑说到:“这里还有诏书,没有完呢。” 我安静的跪下,垂着头,看着面前大理石上雕刻的团福团寿纹样,心中却是愁心满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羲商人凌望书,高云薄义,轻财好施,买卖公平实商人表率,特赐‘天下第一商’称号,钦此。”我的心伴着那一声钦此猛得撞击胸膛。如此,父亲和三位兄长都有了嘉奖,可是这嘉奖是完全没有来由,或者,是他沈羲遥的愧疚。我的心突然乱了起来。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凌族主母谢氏,育儿有方,特封其为一品灏国夫人以示嘉奖。钦此。”我一颤,母亲。父亲已去的消息此时应是已传到了江南三哥处了,她此时定是悲痛万分的吧。可惜我应是见不到她了。 “皇上,罪臣惶恐。”我抬了头看沈羲遥:“罪臣家族实当不起皇上您如此隆恩。”我努力平静自己的心说到。沈羲遥没有立刻回答,可是我看到他微微笑了笑。 “你最后的希望,不就是家族平安么。”他反问到。我哑口无言,只张大了嘴巴看着他,半晌才点了点头。他一笑,那笑犹如黑暗中划破天空的金色的阳光,没有任何的芥蒂。我却始终欢喜不起来。 “若是,”沈羲遥走到我的身边缓慢却玩味的说到:“这都是你凌家早该得的。不过,”他话锋一转:“如果用这些换你的性命,你可愿意?” 我震了下,继而抬头看着他,我展露出自己最美的笑容:“罪臣谢陛下。”沈羲遥一时没有回过神,我看见他呆看着我,我说到:“罪臣先前之举罪当诛灭九族,可是皇上宅心仁厚,只要不牵连罪臣的家人罪臣就十分的感激了,更何况这些褒奖。如此,罪臣也可更安心的去了。”我说完闭上眼睛,带着和煦释然的笑,我的心中没有牵挂,侥幸的,我的家族,不会受到牵连。 第1卷 第 2 卷 第九十七章 一朝诏下辞金屋六 讶然的看着沈羲遥,他的眼中是怒火,那火似要烧毁了我。他朝张德海一点头,张德海拿出了最后一卷圣旨。我看着那明黄颜色在眼前,张德海上前了一步,我依旧是跪着,抬起头,上面是明黄的一片,还有一只蛟龙,威严的盯着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羲朝彰轩帝后凌雪薇,生性婉娈,性本端庄,孝惠聪敏,谦和恭谨。实乃六攻表率。特赐蓬岛遥台以彰其德。钦此。” 我抬头,沈羲遥的脸是那么的平静,平静得却让我害怕。我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究竟想把我怎样处置。我努力的想从他一滩静水的眼波里看出一丝一毫的端倪,但是,我最终还是失望了。从那张脸上我什么也看不出。沈羲遥回头看着我,浮上了一层不易觉察的微笑。 “皇上,罪臣不明。”我跪了下去:“罪臣所犯之罪骇古慑今,众人皆可谓谋逆。即使皇上的胸怀如浩瀚的大海,依律罪臣也是该斩的。如今罪臣幸闻家人不受牵连,内心狂喜不可自止,但也终是可以了无牵挂。皇上此谕一下,知实情者定要翻云弄雨,到时皇上英明受辱,安危难定,罪臣实不敢接受,还望皇上收回成命。”我的头重重的叩在远瀛殿坚硬光滑的地面上。我的话全是肺腑。即使如今父亲的死我不能释怀,但沈羲遥不让我的家人受牵连,我便已十万分的感激了。 “朕说了,留你凌家,是为我大羲所用。”沈羲遥微咳了下,掩饰他的不自然。“至于你口中的知实情者,若你不是受人指示,那么,也就只有朕和张德海了。”沈羲遥慢慢的走到我的面前。我仰头看着他,他的脸上带着怒气:“除非,你逼朕让你去死。” 我凄然一笑:“皇上,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我看了他一眼,那玄色龙袍肩膀处明显一边高于另一边,那夜我虽手下偏了去,可是惯有的力道却一定刺得不浅。“更何况皇上这伤,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了。”我悲凉的叹了口气:“罪臣不愿让皇上为难。罪臣的家人许对我大羲有用,皇上尚留之。但罪臣……”我摇了摇头,惨淡的扯了扯嘴角算做一个笑容。 一只用力的手抬起了我的下巴。我就这样与沈羲遥直直的对视起来。他的眼睛里有一个苍白的人,他的眼睛里,满是悲痛和忍耐。就这样我们看着对方许久,我努力的给了他一个笑容,他一怔松了手。“你笑什么?”他不自在的转过身去,偏转了头看我。我低头用手抚了抚身上裙边的一朵苏绣碗莲,淡笑开去:“皇上,罪臣只想记住皇上的天姿,好在黄泉路上……”我话没说 完,“啪嗒”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抬头看去,沈羲遥定定的站在那里,地上,是一只断成两半的碧玉木兰簪。 “朕……”他似是咬着牙说出:“朕不会让你死,不论是愿不愿意。”他的嘴角生生扯上笑然后他转身直视着我,我能感到那目光中的压迫。“你凌家对朕有用,你也一样。”他的语气已是一个帝王的无情和冰冷,看得出我先前的话深深的刺激了他。“朕之前所有的诏书都有一个前提。”他走到离我很近的地方,一把拉起了我,我没有站稳摇晃了几下,沈羲遥扳着我的肩膀让我站稳,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小腹上,一片柔情一闪而过,取而带之的是威严,然后他严厉的盯着我,一字一顿的说:“这个前提就是……” 第1卷 第 2 卷 第九十八章 一朝诏下辞金屋七 我看着沈羲遥的脸,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麻木了。我似乎听不见其他,只有那两个字在耳边盘旋。自父亲去后第一次觉得,这个世间,还有希望和美好。 “这个前提就是,你腹中的孩子安然产下,不论男女,朕都赦免你的罪。” 孩子,原来我的孩,还好好的存在在我的身体里。我的手不由就搭在了肚子上,小心的,轻轻的抚摩着,脸上是和煦的笑,却有泪滑过面颊。沈羲遥不说话了,我知道他一直在看着我,我却只低着头,喃喃的说:“真好,真好。” 许久,张德海走到我身边,用一种奇怪的温和的口气说到:“娘娘,您快起来吧,一直跪着对孩子是不好的。”说着就要扶起我。我一抬头,沈羲遥正弯腰去捡那地上已成两段的碧玉木兰簪。他的身形有些迟疑,那双手,微有些颤抖。 终于,沈羲遥走到了我的身边,他从张德海的手里接过了我的手,轻轻的牵引着我向寝殿走去。在他的手碰到我的手指的那一刹那,我有些发抖。沈羲遥只瞥了我一眼,我便镇静下来,任他拉着缓慢的走着。一时间,周围的空气似凝结住了般,只有我鞋上的铃铛,发出轻微的“叮当”声。 “在孩子生下前,你好生的待在这蓬岛遥台。”看着我在惠菊他们的服侍下躺好在床上,沈羲遥不带任何感情的对我说。我抓着被角点了点头。沈羲遥看了我一眼继续说到:“至于那些旨意,明日早朝即会颁布下去。当然,也是在放出你已有孕之后。”我没有说话,依旧只是点着头,看着已经换过的被子上的图样,这是坤宁宫里那床百子千孙被。“最后,”沈羲遥顿了顿,我抬起头看着他,他的脸稍有苍白,神情也不若先前的自然。“如今的你,只是名义上是我大羲的皇后了。”我一怔,旋既笑了:“罪臣知道了。”“不要叫自己罪臣。”沈羲遥用十分不悦的声音说到:“朕已赦免了你。”我轻叹一口气,微弯了身子道:“臣妾谨记皇上教诲。” 我听到一声叹息,虽轻,却震人心魄。然后我看见那玄色龙袍一摆尾,就消失在我的世界中。回头,虽满室繁华,却是满心的凄婉缠绵,如丝如缕,萦回不绝。 之后的数日里,我再没有见到沈羲遥,每日里身边是大批的宫女太监,还有太医院里的几位德高望重的御医相随。其实我根本没有出过自己的寝殿,甚至下过那张华丽舒适的龙凤交颈牡丹花开的乌木大床。 我的心很平和,父亲的死我已经埋在了心底。沈羲遥那六道 诏书已经颁布下去,世间众人在感叹父亲去世的辉煌后,又增多了对我凌家的尊崇和艳羡。那诏书在别人眼中是皇帝的眷慰,可是在我的眼中,却是他沈羲遥赎罪的表示。罢了,一切都忘却吧。我后悔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如今,我是只为我凌家而活了。 还有,我的孩子。 第1卷 第 2 卷 第九十九章 览尽经年恩仇事一 数日里躺坐在床上,目光所及不过一室奢华,金甍琼闼,玲珑轩窗。屋内虽燃着清新的茉莉香,却因极少开窗,连日里积下了沉闷的气息。 我靠在水红色榴花丝缎羽枕上,手里一针一线细细的绣着一个小孩穿的肚兜,用的是鹅黄底色,绣的是一朵粉嫩的半开的芙蓉。惠菊端了补品进来,浅笑的看了许久正专注手中活计的我,直到我停下要歇歇,她才上前:“娘娘,先喝了这安胎药吧。”说罢递上一只琥珀银边碗。我皱着眉看了看里面浓稠的墨色汤汁,此药极苦,每日里却要饮上三次,每次对我来说都似噩梦。可是,它是为了我腹中的孩子平安而制,亦是为我凌氏一门平安而制。我怎能不用? 缓慢的接过,有些不情愿的送到嘴边,却是怎也不愿饮上一口。惠菊“扑哧”一声笑起来:“娘娘还怕吃药不成?”我摇摇头:“怕是不怕,只是这药极苦,实是难以下咽的。”惠菊走上前一步拿起我搁在身旁的那个肚兜,含笑说到:“娘娘,古人云良药苦口。娘娘就是为了小皇子,也要忍耐着喝下啊。”我嗔怒的看着她:“谁说是皇子了。”惠菊“呵呵”一笑:“娘娘怀的肯定是个皇子。”我看着她甚是确定的表情摇了摇头:“才两个月,太医都诊不出,你又如何这样说呢。”“奴婢相信娘娘怀的是个小皇子,这普天下所有的人都是这么盼望的。”我笑起来:“这丫头,越说越大了呢。若说是你想我还信。可是别说着普天下,就单说着后宫,又能有几个是希望我生个皇子呢。”说到此不由哀惋,看了看天光透过雕花窗棱投进的明媚秋光,心中却是凄凄。 见我神色暗淡下去,惠菊似是慌乱起来。“娘娘,真的是百姓都期盼呢。皇上已因娘娘有孕颁下赦令,凡非罪大恶极者,均无罪释放。如此看来,只要娘娘产下皇子,皇上更是会大赦天下的。”惠菊说的激动。我看着她,心里也是波澜起伏。 大赦天下……他是为了这个孩子积德吧。 手搁在了小腹上,感受那里面的小小的生命。我温和一笑,拿起身边那只药碗,一仰头喝了下去。 是啊,良药苦口。 惠菊笑盈盈得接过空碗,又奉上蜂蜜水。我慢慢的饮着去冲散口中的苦涩。惠菊突然就开了口:“娘娘,这肚兜绣得是不是有些大了?”我抬头,她手里鹅黄一片,我摇摇头:“不大,正好的应该。”惠菊不明所以的看着我:“娘娘?”我一笑,伸出手拿过那只肚兜,看着上面温暖的鹅黄,那朵芙蓉还有最后一瓣未绣。随手就拿起了针线,微 眯了眼,一针下去我慢慢的说到:“这是绣给玲珑的。” 惠菊似是愣了一下。我没有理会她,眼睛专注的看着手上的丝线,轻盈的游走,惠菊迟疑了很久像有话说。我一偏头:“怎么了?” “娘娘,小公主已经被柳妃娘娘抱回去了。”惠菊慢慢的说着,我点了点头:“我知道。毕竟是她的孩子。不接回去也说不过去。”心里却是冷笑,柳妃此举,恐也是为了讨太后欢心吧。惠菊手轻搓着,神色很是犹豫,嘴轻颤着,口中似还有话,可是却不知如何开口。我心突然有些慌乱。放下手中的东西我看着惠菊,用一种不自主的发颤的声音说到:“可是出了什么事?” “娘娘,没什么事。”惠菊脸色稍有苍白,却是强带了笑对我说到。我一惊,她这样那就一定是有事了。 “说。”我直了直身子,目光中带着压迫看向惠菊。惠菊不敢看我,眼神四下扫着:“娘娘,真的没什么。”“不说是么?”我加重了口气中的严厉,看着惠菊,突然一掀被子就要下床。“娘娘,您这是……”惠菊慌忙的走上前:“娘娘,您身子不好,是不能下床的啊。” 我的一双腿已下了床来,惠菊轻按着我的肩,我坐在床边,身上只着了单衣,微有些冷。我紧紧的盯着她:“你即不说,那本宫只有自己去弄明白了。” “娘娘,”惠菊“扑通”跪在我面前:“娘娘,是奴婢错了。可是,皇上有令,是不让告诉您的。”我心一紧,难道玲珑出了什么事不成。“你即不慎表露了,就告诉本宫吧。”我淡淡的说到,目光落在了惠菊头上一枚景泰蓝的簪花上:“你起来吧,说。” 第1卷 第 2 卷 第一百章 览尽经年恩仇事二 风夹杂着碎沙石一下下敲打在窗棱上,发出细小的撞击声,之前明媚的天此时却灰暗起来,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我已经坐在了床边一张红木扶手椅上,身上盖着一张羊绒的薄毯,虽薄却轻暖无比。惠菊站在我的面前,深深的垂着头,手不自主的绞着,欲说不说的样子让我心里的担忧愈加强烈起来。身子也感到了轻微的不适,下腹有丝丝缕缕的疼痛,我却没有顾及,只是一心想知道玲珑出了什么事。 “娘娘,”在一缕焚香的轻烟飘过惠菊的脸后,她终于镇定了神色,抬头看我说到:“娘娘,小公主前些日子染了风寒,高热不止,柳妃娘娘却没有及时的唤来太医,后来被发现了,却是难以治愈了。” 我心中一颤,手抓紧了身上的毯子,上面细丝绣成的扶桑图案纠结在一起。风寒,高热。柳妃怎会不及时发现。她的女儿,在她的宫殿里,那成群的太监宫女哪去了,专门照看玲珑的丫头嬷嬷又哪去了?我心中愤慨激动:“那柳妃给的什么解释?”我看向惠菊,惠菊咬了咬唇说到:“柳妃娘娘说她那日去明镜堂为娘娘您祈福,她的身体不好,昭阳宫里的侍从都跟去了,所以照看玲珑的人一时疏忽,小公主就染了风寒。” 我不由泛上冷笑,那笑笑得我的内心都冰凉彻骨起来。为我祈福,这样的理由……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心头却涌起了无限的恨。玲珑,虽不是我的孩子,可是她自出生就在我身边,我从未介意过她是柳妃的女儿,我只知道她的乖巧可人,至今还能感受将她抱在怀中的那份从心底里升出的暖意。我的坤宁宫都尚有留她之处,却在她自己亲生母亲那里,没了安顿的地方。 我闭着眼,昭阳宫里那天一定很冷,玲珑被放在小小的摇篮里,身边应该是没有照看的宫女,风略过,她应该是哭得很响,那张小脸也该是通红而滚烫。可是,却没有人理会她。柳妃,在所谓的明镜堂里为我祈福,是真的祈福么?我的心一阵阵缩紧,每一下都伴着疼痛。 “如今呢?”我都听出了自己声音在发抖,那是强烈压抑后的颤抖。我知道,只要我的手松开了,那么我的情绪,就会像外面那狂风大作的天一样,不可收拾。 玲珑,柳妃…… “如今小公主被送去益进馆,有太医在那里专门的侍侯。”惠菊轻声答到。我摇了摇头:“那益进馆怎是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待的地方。有谁在那里照应?”我稍平和了下问到。“是柳妃娘娘身边的绯然。”惠菊很小声的说着,我一震, 猛得看向她:“为何不是芷兰?她不是一直照应着玲珑么?”惠菊没有回答,只是抿了嘴站着。我静下来,是啊,这样的事,她也是不知道的吧。毕竟从我上蓬岛以后,她也是寸步不离的。能知道这样的事已经不易了。 我摆摆手:“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说完靠在了宽大的靠背上,惠菊上前为我盖好那张毯子,有带着担心看了看我,我冲她一笑:“去吧。”说完闭上了眼睛。 突然睁开,惠菊刚走到门边。我叫住她,之前一直忽略的问题此时突然想到:“惠菊,你刚称柳如絮为柳妃娘娘,是怎么回事?”惠菊的身形一顿,慢慢的回过身:“娘娘,柳妃她……”我看着她的眼睛,那眼睛在昏暗的殿阁里看不真切。“皇上前些日子已经复了柳妃的位了。所以如今她又成了柳妃娘娘了。”我愣了许久,终还是给了自己一个笑容:“我知道了,去吧。”惠菊站在门边却不走,迟疑了许久才说到:“娘娘,奴婢听到了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