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旅奇缘》 第一章 金风玉露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左肩阵痛,臂膀酸疼麻木,皱着眉头,不住腹诽:“哪个不长眼的,乱踩乱踏,没礼貌!”虽使不上力气,掌中还握着一束野菊花。抬右手胡乱拭去嘴角血迹,瞥眼见四下无人,拔腿就往小镇上跑。 这时刚过“重阳,郊外秋高气爽,风光迤逦,正是秋游散心的好日子。深秋时节,朝阳刺目,仍不能直视。他垂下眼帘,却想起常话:“少年人吐血,年月不保,纵然命长,终是废人了。”自责之余,又恨透了那把自己肩膀当“垫脚石”的轻功高手。于是一边诅咒:“别撞在小爷手里,否则男的为奴,女的……女的长得丑九就为娼,漂亮就嫁给我算了!”一边低头急跑,待看见镇上重重屋舍,才松了一口气。 容辉放慢脚步,想起唤醒自己的三个家伙,一个个虎背熊腰的,显然在追杀那踩晕自己的人。“这种恩怨,还是少参合得好!”于是专挑偏僻小巷,低头快走。 他在镇上混迹多年,穿堂过巷,轻车熟路,待觉得再无人追来,才敢缓下步子。行出片刻,忽见前方墙角躺着一个白衣姑娘。高墙如屏,斜檐如幕。若非穿行巷中,绝难发现。 容辉微微一怔,驻足细看,只见她长发掩面,看不清是美是丑。心下好奇,又快步上前端瞧。这姑娘双目紧闭,秀眉深锁,轻喘急促,面红耳赤。通体香汗淋漓,周身痉挛不定。虽已昏迷,手中还握着剑鞘。长剑如松,剑穗如絮,平放着也不失锐气。 他今年十六岁,十岁时被送到这边陲小镇一家酒楼,名作学徒,实为酒保。同村少年到了“束发”年华,或在议亲,或已娶妻。而边陲小镇流民众多,豪强霸市。所以无媒无保,更无适龄闺女。 他整日混迹市井,难得和同龄少女搭上话。如今机缘巧合,见眼下这姑娘风姿秀丽,心中更加好奇。又见四下无人,于是大起胆子,伸手去摸这少女额头,触手处奇热难当,显然已人事不知。 容辉长出一口气,安下心来。伸手撩开少女长发,凝神细望。容色姣好,自己从所未见。转念想到“祸福相依”,又壮起胆去摸她脸蛋,触手处温软如玉,快美难言:“这样的姑娘,要是每天都能陪我说几句话,那该多好!”脑袋一热,就鬼使神差地横抱起她,快步而去。 他平托着刚捡到的“白玉美人”,走出两步,才发现左臂有了力气,心中忧虑尽去,心猿意马中,充耳只听得到那微微轻喘,鼻下只闻得到那盈盈体香。脖颈又被秀发瘙到,直痒到心里,好生受用。一时间神驰天外,好似在荒野中捡了旷世奇珍,心花怒放,直去酒楼后院。 容辉心神激荡,却联想到一段医书:“身体痉挛,高热不退,伤口流血不止,两个时辰内不加救治,自会呼吸衰竭而亡。”随眼一瞥,少女左袖果然已是一片血污,只是时才被她身子压着,自己也没细看。 容辉后悔莫及,又失声哀求:“好姑娘,好姑娘,可不是我害死你的。冤有头债有主,你地下有知,到底是谁害了你,可别再来纠缠我……”却不知就在昨晚,这姑娘正在一间阁楼顶上偷听三人秉烛私谈。凝神听到关键处,还不知已被人察觉。 三人又故意压低语声,说到要紧处,突然发难,联手甩出三簇毒镖。幸亏她身心敏捷,纵跃躲避。还不等身形落下,又见一簇毒镖飞来,直打她落足所在。 她上跃力道已尽,人又身在半空,无从借力。眼见要被毒镖打中,右手倏出,自裙底抽出长剑。明月下剑锋闪烁,织成一片银幕。金铁相击,“叮铃铃……”连声作响。 屋中三人见她要落回屋脊,相视一眼,又联手掷出一簇毒镖。她剑势不停,一一荡开,却没躲过一枚回旋镖。左臂一凉,已多出一道伤口。 她不知身中何毒,不敢缠斗,当即展开身形,飞奔而逃。三人被听见密谋,怎能留下活口?一条白影领着两条黑影窜出阁窗,纵身跃上屋顶,飞身急追。 昨夜九月初九,上弦月寅初即落。星空下,夜色中,四条身影飞檐过脊,无声追逐。少女轻功虽好,但顾虑毒素攻心,不敢过多调用内力,也只能甩开来人十丈。所幸幼功所积,身中剧毒下,还坚持了大半宿。直到夜阑人静,才觉疲软无力,身体渐渐不受支配。 她自忖再也无力脱身,才想寻一处开阔所在,与三人一战。于是认准方向,直奔镇外。逃到溪边,三人已在身后咫尺。当即回身反手一剑,与三人拼杀起来。 双方各有顾虑,均未使出全力。僵持半晌,她头脑发昏,四肢无力,眼冒金星,就要坚持不住。心念一横,就想玉石俱焚。虽不顾毒素攻心,强行使出绝招,惊退了三人。但“蝼蚁尚且偷生”,她自持华韶芳龄,又怎甘心就此殒命?一击即退,只想还能逃得性命。 少女逃跑时身在空中,见容辉在前面晃悠,于是飞身踏上他左肩,当作借力再跃的“垫脚石”。她功力精深,这一脚只踩得容辉气血逆涌,当场晕厥。 三人随后跟来,唤醒容辉后,少不了一番盘问。容辉惊骇莫名,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所以然来。为首那白衣公子眼光独到,竟从容辉的内伤上看出少女气力已衰,三人又汲汲追去。 容辉只是收到了家书,“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一夜感伤,又被秋虫叮咬,才趁着秋高气爽,来郊外散心,顺便采几株野菊花去肿解毒。结果眼前白影一闪,一阵香风荡过。肩头一紧,人就晕了过去。 他莫名其妙,觉得两个虎背熊腰的跨刀护卫绝非善类,这才着急逃命。而少女中毒已深,还是昏迷早一条深巷中。如此又过去半晌,才被容辉撞见。 容辉二八年华,血气方刚。又在酒楼混迹多年,所见所闻包罗三教九流。初通人事,顺理成章。可见自己捡到的是个“病美人”,又不由自嘲:“她分明身重蛇毒,旁人避之不及,我怎么还当她宝贝似的,抱起就往回跑!……大汗淋漓,也分明是中了蝎毒的症状。”叹息一声,又好气又好笑:“唉――,真是红颜祸水!”转念却想:“且试着救她,若救不活,也算她命该如此,做了女鬼也不该找我。若凑巧救活了她,就让她给我当老婆,先生个小子,当是还我一命。再生个丫头,就当是利息……两年下来,想她也舍不得再走了……” 他思绪如麻,既有开头,又浮想联翩:“我若救的是个爷们,他又该如何还我……”于是心断意决:“最毒妇人心,若是个爷们中毒,肯定是他先伤了女人的心,活该……”时光荏苒,不觉已走到后院门口。 容辉见四下无人,汲汲推门闯入。人刚进门,想起店里还有掌柜,直吓得热血倒流,手脚冰冷,心中不住念叨:“红颜祸水……红颜祸水!” 店中老掌柜姓萧,人称萧老。既精明老练,理财有术,又愤世嫉俗,非但不屑经济,更恨透了江湖中人。平日只与泥炉砂壶为友,以烹水调茶为乐。 往日辰时,院中梧桐树下必然是炉火正温,茶水正香,炉几后必然摆着一张藤条编的“醉翁椅”,“醉翁椅”上必然躺着萧老。他必然眯着眼睛,等着最后一片浮叶沉入壶底。 容辉心神震荡,浮想联翩:“纵然萧老人老成精,见怪不怪。店中还有个账房小生严良,他教过我识字,常自居‘先生’。他若见了,必然痛斥自己‘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纵然严良动口不动手,还有张大力和赵明两个家伙,一个体壮如牛,蛮横不讲理。另一个奸猾狡狯,最会插科打诨,起哄架秧子。到时候群情激奋,非被活剐了我不可!” 他一阵恍惚,虽不知萧老会如何发落,却也聪明机敏,心念急转,想好了一套“急人之难”的说辞,才强撑起笑容,朝梧桐树缓缓抬头,只见炉上无火,椅上无人,顿时如获大赦,长抒一口气,冷汗已浸湿后衣。 后院是四合建制,萧老独住上房,西厢改成了大厨房,东厢则隔成了四间小屋。严良住北上第一间,向南依次住着赵明和张大力,容辉则住在南面第一间。他见四下无人,也顾不上缘由,忙抱紧“白玉美人”回屋,脚跟在门角上轻轻一磕。“吱――呦――”一声,木门轻轻合上。 屋室狭小,临窗并放方桌板床。床头抵在东南角,桌头靠在东北角,中间还能容两条腿站立。这时朝阳明媚,阳光透过东窗,照在矮脚旧桌上,使桌上的泥壶陶碗显得格外雅致。 容辉满心不安,随手将野菊花插进竹筒,把“白玉美人”放到自己床上,仔细打量她的病情。见她精神飘渺,不由轻叹。又见她生气虽弱,却绵延不乱。右手紧握剑鞘,足见毅力未衰,才少觉宽慰。 容辉看见她手握剑鞘,只怕被她半夜起来砍自己。于是伸手去夺,剑鞘却似长在少女手中。任他如何使力,也夺不下来。双手齐施,挨个去掰。那春葱般的手指,却力大无穷,惹得容辉不住抱怨:“臭小娘……人还没死……手指就硬了……什么人不好学……你学死人……毒死了也是你自找的……可莫怪哥不想救你。”说话间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一根一根地掰了开。 容辉把宝剑靠在床头,见少女左袖正好悬在床外,污血淋漓,不堪入目。壮胆撸起血袖,不由吓了一跳。袖中竟是一截紫藕般的臂膀。他将袖子挽少女肩头,全身一阵哆嗦。 少女整条左臂乌紫发黑,上臂还有一条创痕,毒血涔涔流出。他从小耳濡目染,知道止血吸毒要紧,当即找出两根布条,紧紧系她在左臂伤口上端和腕上,流血才还略有缓慢。 容辉长舒一口气,起身出门,见院中无人,只听见张大力在大堂门口和邻家伙计吹牛。他嗓门又大,嘴边跑马,吵吵嚷嚷,生怕街坊不知道他会说话。 容辉又宽下一分心,偷偷去厨房取回一碗热水和一碗料酒。先喝热水漱口,直接吐到地上。又从床单下揪下一小团棉絮,沾着料酒去擦拭伤口。棉絮触上伤口,少女手腕猛地一抖。容辉虽惊不乱,抬眼见她兀自昏迷,又安下心继续擦拭。 日行向南,光影变短,逐渐没至少女胸口。容辉见她胸脯微微起伏,呼吸更加微弱。心叹一声,张口向瓷碗吐出一口污血,又去吸吮她臂上伤口。 碗中污血遇水即溶,在瓷碗在中化作浅褐色,散出一股腥臭。溶液越积越多,由浅褐色变成深褐色,最后乌黑如墨。血腥渐浓,晕眼刺鼻。少女左臂却渐变渐瘦,从深紫到浅紫,最后成了一条淡淡的粉臂,煞是好看。 容辉含住料酒,反复漱过,才解开少女臂上布条。见她生气渐行渐弱,眼看活不成了,又不由叹息:“我只是吸了你臂上残毒,也只好用牧靡草外敷内用试试,看能不能解了你身上的流毒。你中毒时间不短,毒素早顺着血脉行遍了周身。若用放血排毒的法子减轻毒素含量,再内服人参和田七弥补气血,或还能捡回条命来。再图解救,也不无可能。你若体质太差,放血后醒不过来………” 似在交代,点到即止。自忖跟少女有了肌肤之亲,又见她危在旦夕,实在楚楚可怜,心底已不拿她当外人,又自我安慰:“瞧你生得如此美貌,若就此死了,别说你可惜,哥也可惜的很。且试着救你一救……”正要掏钱买药,忽然想:“为你买药,总不能花哥的钱。哥若救你不活,也算有点苦劳,你给些诊金是应该的。哥若是救活了你,你我结成夫妻,也无需分什么彼此。” 他伸手探入少女衣襟,摸索片刻,虽未搜到钱袋,却碰到一股柔软,忍不住摸了一下,又羞又乐,又觉得轻薄一个垂死之人,太无耻了,忙抽出手来,转眼看向墙边那柄三尺宝剑。 剑鞘上雕龙画凤,栩栩如生,见之非凡:“这剑怎么也有两斤精铁,该值个两钱吧!”想拿到铁匠铺里当些银两,又怕这剑太惹眼,让人瞧见,徒惹麻烦。 他左右权衡半晌,才下定决心。伸手从软木枕下掏出一只小布袋,右手捏住袋底,随手一抖。袋中金铁相击,“唰唰”脆响,应声滑出十来枚铜钱,依次落上左掌。细细数过,共是十五枚。想起这是自己从一从一篮篮的菜钱中里攒下的血汗,又有些惋惜。暗叹一声,倒回钱袋,直揣入怀,掩门而去。 第二章 滴血唤魂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镇名“七驿”,是出关道上第七座驿站。二十年前王师在边关剿匪,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千里馈粮,日费千金。虽未尽全功,却使民夫汇集,流民盘踞。又有商贾注资,工匠献艺。众人拾柴,才建起一座集镇。 镇上自有药房,虽无人参、田七、茯苓、灵芝、熊胆等珍惜药材,却不缺消毒去热,止血化瘀的草药。容辉绕小巷走进药堂,见老掌柜正在专心捣药,于是轻敲柜台。“咚、咚、咚!”三声脆响,微笑招呼:“掌柜,抓药!” 老掌柜手上不停,瞥眼见来客是个穿短褐的少年,已知是奴仆小厮之流,头也没偏,随口应承:“药方。” 容辉听是一愣,才想起到药房抓药,得凭大夫签名的处方。一是吃死了人与药房无关,二是看方开价,开药的大夫也能认方拿到回扣。 老掌柜没听到答话,才侧过头来,眯起眼见这少年面熟,细细回想,恍然大悟:“哦!原来是‘秋月酒楼’的小辉!萧老头儿让你来抓药?”又故作惊诧:“真是病来如山倒,怕什么来什么,他得了什么病?” 容辉早有思量,微笑应承:“萧老硬朗着呢!只是店中师傅一个失神,切伤了手指,失血颇多。萧老让我抓两只当归,一小包金疮药和二两牧靡草!”说着掏出钱袋,在柜台上排出一十三枚铜钱。 秋月酒楼正是容辉打杂的所在,他说做菜的师傅在上午切伤手指,未免不通。只是老年人不喜欢被人以为神志不清,所以只注意药名,判断病情。又见了铜板,不及细想,就顺着话说:“当归补血,金疮药止血,至于牧靡草嘛……可包治百病,平常人家多备些也无妨!” 他一面念叨,一面在药屉里取药。药柜虽多,老掌柜却信手拈来,随手掂量。没过半刻,药已包好,又顺手收下十三枚铜钱。手脚利索,神色甚是得意。 容辉既破了财,也学着摆谱:“再麻烦您,将当归身切下,和着这二两牧靡草分别捣成末。”又掏出一枚铜钱,推给老掌柜。 老掌柜微觉不快,看在铜板的份上,还是不情不愿地接过。容辉见老者神色温怒,又怕他短斤少两,忙赔上笑脸:“萧老说他最近有些上火,就想用这当归根须去去火。” 老掌柜眉梢微挑,咧嘴笑骂:“哦?萧老头儿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药理了,想抢行不成?”说着拿出一只新捣药罐,将当归身捣末。 容辉趁老掌柜捣药,随口问起服药疗伤的法子。说人之长,本让人喜闻乐道。老掌柜虽开药房,也通些医经药理。而今在少年面前显摆两句,自然欢喜不胜。 不多功夫,容辉接过成药,又和老者寒暄几句,方才作揖告辞。走出药房,见镇上仍是摊贩林立,行人络绎,却不敢多看。仍顺原路汲汲赶回,只担心屋内藏娇,被人发觉。 他从后门溜回堂屋,见萧老等人未归,张大力还在大堂门口吹牛,才松一口气。悄声回到屋中,见少女还躺在床上,又溜进厨房,闭紧门窗,生火熬药。 酒楼为让食客悠闲吃喝,常把厅堂和厨房隔开,厨房更由巧匠设计,关上门窗,柴烟直走地垄火墙,最后从东南墙根下溢出,端是无声无色。 容辉生火煎药,纯以急火猛攻。巳时三刻刚过,六大碗水已熬成两小碗药汁和一小碗牧靡草渣。他端着成药回房,刚刚带拢房门,忽听脚步声响,一人踱踱而来。步履沉稳悠长,正是萧老回了后院。 容辉心神激荡,只想该不该主动交代,求个法外开恩。低眼见少女容貌娇美,又命在垂危,心中怜悯大作。其实他将少女交给众人救治,也未必不妥。只是少年人得了好东西,总想偷偷藏匿。好比在外捡到受伤的猫儿狗儿,偷养起来,也不过是孩童心性。 容辉决定死扛到底,深吸一口气,扶起床上少女,让她靠在自己身前,一股少女体香直透胸腔,直压得他怦然心动,透不过气来。 他深吸几口气,定下心神,用勺子连喂带灌,将两碗药送入少女腹中。瞥眼见两只大碗涓滴不存,才觉自己没白担这份心。满意之余,放下药碗,抬指在少女鼻尖上轻轻一点,欣然微笑:“丫头好乖!”又将“牧靡草”敷上她臂上伤口,最后扯下“六月六”晒过的床单给她裹好,最后用小布条系上,才敷好了药。 容辉见她中毒已深,实难救活,只能自我安慰:“听说春耕的黄牛被毒蛇咬了,只要吃牧靡草,歇息几天就好了。况且喂毒暗器多不新鲜,毒性锐减。你是人,比牛强,一定也能好。”深深吸一口气,抄起床边宝剑,用棉布沾了料酒擦拭干净,又将金疮药放在手边,准备放血排毒。 他利剑在手,忽然想起佩剑的豪客来打尖时,总要把将剑鞘往桌上重重一拍,大声吆喝:“小二,上酒,上肉!”好不威风。可眼下要在少女腕上割一剑,又吓得手腕发抖。 他蹲在床前,左手按住少女手腕,又在她腕下搁上药碗。侧过头去,右手剑轻轻一划。小手腕猛地一抖,却是这一剑割得重了。 容辉吓了一跳,回头见鲜血涔涔淌下,待放满两只药碗,忙勒紧少女腕上布条,乌血还在流淌。“这一剑割得的确深了!”他见流血不止,汲汲撒上“刀尖药”。药粉沾手即融,又被污血冲开。过了半晌,血流才止。 容辉心中稍慰,长舒一口气,又拉开少女腕上布条。少女血脉得通,污血又涔涔涌出,药粉又被冲了开。 容辉一阵头疼,忙活半晌才止住少女腕上流血,长嘘一口气,忍不住低声抱怨:“臭小娘,你个子不大,血倒不少。你要是死了,我这十四文钱可就白花了……”躬身拿起地上宝剑,灵机一动,接着说:“你这把宝剑看着不错,你要是死了,就拿它来抵我的诊金药钱!”说着右手持剑,左手中指弹出。剑指相击,“当――”,一声闷响,只震得他指尖发麻,忍不住缩回指头,放在嘴前使劲吹气。 午时刚到,店中就来了食客。容辉在大堂端茶送水,招呼客人。见严良在柜台上登记账目,康、陈二位师傅在厨房炒菜,张大力和赵明抢了厨房打下手的活儿,也正忙碌,心中直翻白眼:“你们若知道小爷屋里藏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不知要羡慕成什么样子。”正自得意,却见萧老坐到了柜台后面,眯着眼四处搜寻。 他又好气又好笑,又暗自庆幸:“你坐在堂中也好,总好过你坐在后院教我提心吊胆。”待送走最后一桌食客,已是未时三刻。 众伙计围坐到大堂吃午饭,萧老见张大力要动筷,轻咳一声止住。众人心中奇怪,循声望去,见他神色从容,从袖口中抽出一副画卷,朝众人缓缓展开,竟是一副少女肖像。 众人失声惊呼,赞为天人。容辉大吃一惊,画中人竟是床上那位!萧老扫视众人神色,见容辉略有惊慌,不禁皱起眉头,微笑问他:“嗯?小辉,你见过这个姑娘?” 容辉眨了眨眼睛,似回过神来,红着脸摇头讪笑:“没,没见过!她太漂亮了,像女鬼……女鬼!” 赵明哈哈大笑,张大力笑着提起筷子,就要去涮容辉的头。他自得其乐,手下力道着实不轻。筷刚离桌,就被萧老一声轻哼制止。严良也止不住笑:“不是教过你吗?子不语怪力乱神,鬼神云云,敬而远之!” “胡说八道什么!”萧老皱眉低喝,但想这个伙计既没见过世面,又不会说话,更不屑跟他计较。心叹一声,垂下眼帘,低声说:“没见过就好!至于有些失神,也是人之常情!” 容辉心中大慰,总算揭过了这一节,又暗笑张大力:“老年人都喜欢小辈和睦,安稳团圆。掌柜都没发话,你就敢向我动手?看在掌柜眼里,到底谁是掌柜?今后可有你的苦头吃!” 这些年来,张大力学着别家正紧杂役做人,奉承掌柜,如侍祖父。讨好街坊,如结兄弟。压制店伴,如管下属。虽然逢高踩低,八面玲珑,看上去有些体面。可他得到的,容辉全有。而萧老默许严良教容辉读书识字,如今已学了半部《论语》。他却连斗大的字,还不认识一箩筐。 众人又仔细观图,见图中女子头挽凌云双髻,身穿窄边深衣,袂裳飘飘,神采飞扬,是个绝色美人,都不禁咂嘴赞叹。严良手指虚点,笑话众人粗俗,又高声长吟:“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众人本十分厌恶严良咬文嚼字,这时听他以文附景,却觉情景交融,赏心悦目,不住颔首。容辉见众人一副好色模样,只在心中暗骂:“小爷屋子里藏着真人,你手里就只一副似模似样的画像,显摆什么!” 萧老忽觉不妥,轻咳一声:“嗯―,山上的管事传下话来……”却见众人神游物外,目不转睛,丝毫没理自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缓缓卷起画轴,接着说:“山上传下话来,这姑娘是一名飞天女盗,作恶多端,被山上的真人们击伤后,躲进了我们镇里。若有人拿到此女,可就地诛灭,山上凭她首级,赏银二十两。” 萧老说的山,是东去百里的莲山。山上有座“太虚观”,观中武风盛行,高手云集,是方今天下的一大势力。百年经营,四周城中店铺已多被收归为门下产业。 众人一阵错愕,严良却大笑起来:“连个女贼都拿不住,还自称‘真人’!” 张大力和赵明听他如此看狂妄,都吓了一跳,忙侧头去看门外,不敢接话。萧老却觉十分高兴,点头暗许。又端瞧众人,见康、陈二位师傅不敢作声,不由暗叹。又见容辉仍然木木讷讷,心中就有气。 他这个伙计老实得出奇,你打他,他一声不吭地受着。你骂他,他低眉顺眼地听着。人说什么,他也客客气气地听着。不管是插科抬杠,还是道人是非,他都从不多一句嘴。只让人索然无味,懒得去打去骂。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平时端茶递水,送信跑腿也不找他。若非他还有同龄人的嗜好,几乎是个人物。 众人纵然不舍画中女子,但听到实实在在的二十两赏钱,又群情激奋。萧老瞥到容辉,轻哼一声,又见众人神色跃跃,终于开口询问:“你们听明白我的意思了?” 张大力首先会意,拍胸脯担保:“只要那女贼赶来这里,咱第一个绕不过她。领了赏银,哥儿几个对撇!”众人听他说得仗义,也默默赞许。 萧老却摇头苦笑:“我的意思是,嗯―”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那女贼最好别被找到。就算找到,也别在这里找到,否则别说那二十两银子,祸福都难料啊!”见众人神色惊疑,只好接着解释:“你们见过哪张通缉像是用彩绘画的,而且画得是全身像。这其中必有蹊跷啊……” 反常即为妖,点到即止。众人茅塞顿开,既知此事干系祸福,又更加疑惑。萧老拈须吩咐:“算算日子,上山打醮的夫人小姐们也该回了。明天都换上干净衣裳,大堂里该扫的扫,擦的擦,该摆的摆,该放的放,也得收拾干净整齐了!在多备些新鲜蔬果,红茶点心,手脚都利索了!” “重阳节”吃蟹赏菊,登高秋游,已成习俗。千里内又以莲山形胜,山上“太虚观”更是“三清教”之首。于是每到春游秋狩,或是盛夏时节,附近府城的世家就带着合府家眷,往莲山上跑。正因如此,“太虚观”的产业越做越大,名声越来越响。 众人吃过午饭,容辉、张大力和赵明照例去看赌局。赌场设在镇中一处巷中,参赌的都是各家店铺伙计。若在往日,容辉自乐得打发时间。但今日屋中藏娇,又怎敢轻易外出。可若不出去,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反遭人怀疑?一时间瞻前顾后,还是决定去看赌钱,最不济还能领回二十两赏银。 伙计们手头不多,下注不过三两个铜板。赌注虽小,却都兴高采烈。而像容辉这样的学徒,也只能在旁跟着喊喊大小,凑凑热闹。 梧桐树下,两堵墙间,十余人围在一张八仙破桌前嚷嚷。坐庄的是个少年,他的声音最响最亮:“下了!下了!买大赢大,买小赢小……买定离手!”说着拿骰盅扣入三粒骰子,使劲摇晃。骰子轻撞盅壁,声音清脆悦耳。 众人心随意动,扑扑直跳,又忍不住摸出铜板,或是押大,或是押小。押大的人喊“大”,压小的人自然喊“小”。容辉见坐庄的少年押“大”,于是站在圈外跟着大喊:“小―小―小……”张大力和赵明随声附和。 原来坐庄的少年是镇上娼窑的“小龟奴”,嫖客们的打赏已然不少,姑娘们买药买粉也都找他,其中回扣更加可观。如今盛世太平,笑贫不笑娼。容辉等见他既有钱花,又能常常出入花街柳巷。羡慕之余,有时还埋怨爹娘:“怎不将自己也送到妓院作学徒。” 三人由慕生妒,于是只要庄家买小,就一起喊大。而手头有几枚铜钱时,也跟着下注,只是玩不了几庄,好不容易赢的又连本输了回去。 三人喊的兴起,无意见日落西隅,方觉口干舌燥,只好回酒楼招呼客人。容辉待酒楼晚上打烊,又在锅上端回半碗热水。他知道了少女底细,心中反而踏实,伸手去探她病情,发现高热已退,身体也不再颤抖。只是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眼看活不成了。 他眼见徒劳一场,心中不住憋屈:“当归毕竟是普通的补血药材,若如此下去,这姑娘多半没救……”他却不知少女幼功所积颇厚,若有时间运功逼毒疗伤,服下牧靡草解毒足矣。但被他放出诸多毒血后,虽然减轻了毒伤,但血行不足,已无法行功。 容辉转念又想:“鹿血有养血益精,行血祛瘀,消肿疗伤的神效。若能给她喝一碗,自能救回她一条小命……我是堂堂男子汉,总比一头畜生强!”一时间豪气干云,不信自己救不了这个姑娘。抽出宝剑,反复擦拭几遍后,横剑当胸,抬起左腕,在剑刃上轻轻滑过,霎时间的鲜血迸流。 他抛开长剑,急忙抓起一只白瓷碗接住鲜血。这一剑划得不重,血流渐行渐少,一碗血还没放满,伤口已自行凝结。撑起少女,端起碗连喂带灌,给她服下后。又割了一碗,已是脑中昏昏。再送她服下后,才让少女躺回原处。 他脑中昏沉,只想:“我也算得仁至义尽了!”坐在床沿,见这少女实在美丽,细细欣赏了半晌,又觉得大丈夫就该救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心念既定,倦意潮水般涌上眼帘,才想该如何睡觉:“这床是我的,当然该由我睡!”又怕少女夜里死了,诈尸作祟。于是先退一步:“大秋天的,总不能让我睡地下吧!”叹息一声,只好在墙角拿过草席,又翻开箱笼,找出一床棉被。自己钻到在床底下开了地铺,躺下来不住自嘲:“你若诈尸,手脚不能打弯,也害不着哥!”吹灭蜡烛,钻回床底睡了。 容辉身体疲乏,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所幸上午不归他当值,也没人来叫。他腕上有伤,只好带上粗布袖筒,说是:“秋天衣裳难干,能多穿几天。”而酒楼生意甚好,一张桌子往往要吃三拨客人。食客来去匆匆,容辉眼疾手快,帮着撤下碟碗,毫无涩滞。 萧老仍坐在柜后盯梢,见“小辉”手脚麻利,心中大是宽慰。却不知容辉一挑开门帘进入后院,就端起盘子狼吞虎咽,将盘中肉食尽数吞下后,才送进厨房。 张大力在厨房打杂,兼学炒菜,见盘中一块肉都没有,气得破口大骂:“臭小子,你才几两肉,就学会吃独食了!”嘴上虽不依不饶,可店中太忙,又怎容得片刻掰扯。 容辉咧嘴陪笑:“张哥放心,下一盘肉都是你的!”说着端起一盘青椒肉丝,回大堂上菜迎客,收整碗碟。 午间生意过后,众伙计又要洗碟刷碗,然后才能歇息。赵明和张大力见容辉时才吃独食,这时就不叫他去看赌钱。容辉自得其乐,正好回房去看美人。 第三章 金兰姐弟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时光匆匆,三日已过。容辉见女子气息渐强,人却没醒,又不住嘀咕:“臭小娘这么贪睡,以后非长成猪婆不可……瞧你这么漂亮,难道非要我亲你一下,才肯醒来……”话没说完,屁股上似被针扎了一下。 他大吃一惊,险些叫出声来。侧头去看,竟然被少女掐了一把。她指甲修长,直陷入肉。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说不出的高兴。 少女缓缓睁眼,见面前坐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身深蓝短褐,模样虽不英伟,倒也周正清秀。她几日不曾睁眼,眼前虽还模糊,但四目相接,却见对方眼中除了欣喜,还有三分乖邪。心头一凛,脸上一阵火热。 她要打声招呼,却不知这几日体内正邪相激,身体虚弱,只能微动几下嘴唇,一丝声音也吐不出来。正自着急,却见少年满脸欢喜,走出屋去,又下了一跳。她祸福未知,只怕少年出去喊人,自己又无能为力,心底一阵激荡。 容辉走到厨房,见饭桶里还剩不少清粥,忙盛出一小碗,加入少许精盐,端回房中,一勺一勺喂女子咽下。他虽不通医理,也知道“是药三分毒”,但凡重病初愈,身体虚弱,初几日最宜喝些清粥豆腐细细调养。待身体恢复元气,再用大补猛药,才能药到病除。否则旧病未去,又添新疾,反而不妙。 他一边喂粥,一边仔细打量少女。见她脸色苍白,虽已苏醒,眼神却甚迷离,小兔子似的,煞是好看,更乐得坐在床边,细细欣赏。 少女已被救回三日,三日间虽有几波人扮成食客来店中查过,也是出工不出力,只在大堂中胡吃海塞一通,就自顾离去。萧老知道他们来意,哪里还敢收钱?待人走时,还堆上笑脸相送。 少女得了食补,缓过气来。睁眼见容辉正看着自己,心头一阵发乱,脸色不由发红。但见他和自己非亲非故,还如此照顾自己,心中一暖,还是问出声来:“为什么……救我……”语声沙哑,极是动听。 容辉又是一惊,忙竖起食指,以示静声,然后附耳逗她:“你小娘生得漂亮,救你是应该的!” 一语出口,自己也莫名其妙,明明想的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急人之难,丈夫所为!”听她说话后,竟说出了实话。话刚出口,又觉得太失礼,也羞了个大红脸。 少女哪曾听过这般粗言,气得哼了一声,闭上双眼,不再言语。容辉见他俏脸生晕,更乐得在一旁痴痴端瞧。 容辉又照顾了少女两日,吃完午饭,张大力又和赵明去看赌钱,严良陪萧老出门访友,容辉当值时,又端给少女一碗牧靡草汁。少女喝汤虽乖,心中却在咒骂:“臭小子,你明明有药解毒,看了姐两天才拿出来。这笔账,姐记下了!瞧姐好了,少得了你的苦头?”她冰雪聪明,哪还不知这少年看上了自己的美貌,心里还有几分小得意:“幸亏姐长得漂亮。” 容辉见她神色微嗔,主动解释:“你前些日失血太多,这才刚醒,若急于用药,身体虚不受补,反生枝节。只宜用清粥调和两日,恢复元气后,再用猛药急攻,可一役奏效。”不知不觉,竟唯恐服侍有所不周。 少女喝完草药,觉得热气流转周身,心中一宽:“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躺回床上,闭上双眼,暗运真气,炼化药力疗毒。 运功疗伤最忌被人打扰,高手疗毒,必然选一处空旷幽僻的所在。只是少女一时无法动弹,又觉这里十分安全,只好躺着运功疗毒。容辉见她晕生双颊,额上水汽蒸腾,面目好似藏在烟中雾里,顿时惊为天人,更看得痴了。 女子运功数周,化尽了腹中药力。睁开眼来,见容辉还坐在床边出神,不由羞红了脸:“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不知道姐现在正难受吗?”只好闭上眼眼睛,犹豫了半晌,终于开口:“给我拿只痰盂来……”七字出口,满是羞怯。 容辉心领神会,又好生佩服她的耐力。转念想到自己也没痰盂,萧老虽有一只,但又怎好偷来。想到南墙角下还有一只破饭桶,于是连粗纸一并拿回。 次日早晨不该容辉当值,少女将养一夜后,已能行动,悄悄带容辉出镇,一直走到菊花深处,溪水岸边。朝阳耀目,更映得少女神采飞扬。 二人相距虽近,可都不敢首先说话。容辉见再往前走,就要踏进水里,于是咬了咬牙,驻足问她:“姑娘怎么称呼……” 话未说完,只见白影晃动,心道一声“不好”,待要闪避,只觉全身酸麻,动弹不得,正是右手腕上脉门被少女扣住。他腕上一痛,情急智生,才想起身后这位可是飞天女贼。眼下打不过人家,只得求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盗亦有道,您大人有大量,饶命啊!”只怪自己色令智昏,引狼入室。 少女暗骂:“敢占姐的便宜,不知道从来只有姐占别人便宜的份吗?”蹙眉叱问:“说,为什么救我!” 容辉大义凛然,昂首不屈:“大丈夫急人之难,见女侠不小心在路边睡觉了,生怕女侠冻着,天下苍生就少了一大护佑。请女侠到我屋里打盹,实是出于对女侠的敬仰,女侠若是休息好了,便请继续上路,行侠江湖。”他知道江湖人士极好面子,于是半字不提中毒疗伤,只盼她绕自己一命。 少女听得直皱眉头:“敢跟姐耍花腔,不知道上一个跟姐耍花腔的,是什么下场吗?”气极而笑:“是么!这么说你还是个热肠古道的好人?” 容辉随声附和:“说到热肠古道,救人危难,天下谁又比得上女侠您老人家!”这一语慷慨激昂,义正词严,旁人绝听不出半点破绽。他却在暗骂:“臭婆娘忘恩负义,早知道如此,让你毒死算了!” 少女连听几句,均和自己所想大相径庭,心中更恼:“还不认账,不知道从来只有姐骗人家份吗?”不由轻斥:“臭小子油嘴滑舌!”飞起一脚,正中容辉屁股。好在她重伤初遇,腿上并无内劲。 容辉身形得脱,踉跄几步,拔腿便跑。少女心中好笑:“跑,不知道姐轻功天下无双吗?”微微一笑,身形晃动,倏忽间挡住容辉去路,嫣然笑问:“你不是要问我闺名吗?怎么没听到就要走了?”语声悦耳,极尽嘲讽。 容辉追悔莫及,陪着笑随声附和:“姑娘行侠江湖,做了好事向来不留姓名,我等受过女侠恩惠的穷苦人家,自不敢犯女侠的忌讳。我这就回去为女侠立一面万年牌,早晚三炷香,日日供奉!”话没说完,双腿却不听使唤,转身又跑。 少女长臂倏出,一把扣住他左腕。触手毛糙,瞥眼见是一条绷带。自己劲使大了,鲜血涔涔渗出。又见自己腕上也缚着一样的布条,不禁同病相怜:“都是穷苦人家,我又何必来欺负他。我尚有一技防身,他却要处处讨人欢心!”心中一凉,当即松开手来。 容辉身形得动,拔腿又跑,心中却骂:“臭小娘,小爷这就去带人来抓你!” 他从前看戏听书,每当听到英雄好汉被小人陷害,心中总是不平。后来年岁长了,常常听到一些“劫富”“盗窃”的江湖事,却见自己这么穷,那么多佩剑的江湖豪客路过店里,也没人来济过他,于是再也不信什么“劫富济贫,侠义道”之类的鬼话。 他如今有了这番遭遇,轮到自己去当告密的小人,不禁又想:“你自去当你的女侠飞贼,又与我什么相干。我救你一命,不图你的回报也就罢了。你既忘恩负义,也怪不得我心狠手辣!”转念只觉那些恃强斗狠,最后枉死的“英雄好汉”都是自己找死,怪不得天道、运数和旁人。 他心中恼怒,带着满脸悲愤大步前冲。只是体内贫血,没跑出几丈,已累得呼呼直喘。正慌乱间,眼前白影晃动,少女又已挡在身前。 容辉忙换上笑脸,连喘了几口粗气,随声附和:“女侠还有什么吩咐……小的……这就去办……”双腿发软,恨不得当场跪下。一句话侃侃说完,双颊已涨的通红。心中更是憎恨:“大丈夫死则死尔,岂能被一个小丫头玩弄于鼓掌之中。老子打不过你,也要骂你个狗血淋头。” 他正要开骂,少女却说:“你别这样说话好吗,我也不是什么女侠。你腕下伤口破了,我给你重新包好!”语声清脆,只听得容辉心神震荡,又觉“久旱逢甘霖”,一阵舒坦,又想:“老子手上的伤口还不是你弄破的,反正老子光棍一条,还怕你这小姑娘不成!”干脆破罐破摔,竟直坐到草地上,伸出左手吩咐:“那你还不快包!”转眼又成了市井泼皮,得理不饶人。 少女不由腹诽:“臭小子,原来你知道姐心肠软。你等着,等你伤好了,姐再来收拾你……”坐下来出指点了他臂上穴道止血,又在自己衣襟下摆撕下一条雪绫,为他重新裹伤。 容辉从没被一个陌生姑娘如此照顾,心中大是受用。侧头见她并无恶意,又问:“你叫什么,怎么中毒受伤了!”再也懒得跟她客气。 少女脱口而出:“我叫楚潇璇,怎么中毒嘛……一言难尽!”她语声淡然,又侧过头问:“你呢?看你精通药理,而且胆略过人,应该是名医世家之后吧!” 容辉时才一惊一乍,这时天上地下,实在乏了,见眼下有个美人伺候,心叹一声:“此身无憾!”索性撂下性子,随口应承:“掌柜的唤我小辉,是不是名医世家之后,我也不不知道。我爹是乡下山里的土郎中,平时给人治个头疼脑热,伤筋动骨,蛇蝎鼠咬的。小时候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窍门。”只当潇璇是邻家小妹。 潇璇睁大眼睛,摇头不信:“小辉!这算什么名字,你真的不肯说?” “这丫头武功厉害,还是少惹为妙!”容辉老实承认:“我家姓李,叫容辉!” “容辉,容辉……”潇璇喃喃念诵:“锦衾遗洛浦,同袍与我违。独宿累长夜,梦想见容辉……你家里还有兄弟吗?” “你怎知道?”容辉一怔,还以为他会算卦,又细细解释:“容光是我哥哥,从小随爹采药问诊,大嫂说得病的人太少了,村里只养得起一个郎中,就托人送我来作学徒,说若学通经济,前途无量。” “容光……日月有明,容光可照。”潇璇额首轻笑:“你爹爹倒省心。” 容辉洋洋自得:“反正我听着顺耳!” 潇璇又拿他打趣:“经、史、子、集,你读到哪一本了?”嫣然一笑,千娇百媚。 容辉心中受用,反唇相讥:“我要是读了经、史、子、集,你此刻焉有命在!”俯仰自得,十分畅快。 潇璇虽感容辉的救命之恩,但有些话还得先说清楚:“你要敢打姐的主意,你就等着……”心随意动,红了脸深吸一口,看着容辉正色说:“你在我昏迷时说的混话,我恍惚间也听进了一些。”她眼神清明,信誓旦旦:“你救了我性命,我也不说什么多谢,你我今后姐弟相称,生死相随如何?” 容辉乐见其成,但见她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自不愿当弟弟。转念到“戏里尚有‘儿皇帝’,我给这仙女般的姑娘当回弟弟,又有何不可”?正踟躇间,看见自己腕上的伤口,心中破口大骂:“你是通缉犯,谁跟你生死相随。哪天被人斩了,老子岂不是要陪着你。且不说二十两赏银没了,还得连累到老子一家六七口的性命!” 潇璇见他面现难色,只好先表明态度:“姐为你跳支舞!”不等回答,右手已抽出裙底三尺宝剑,左手递出剑鞘,身形翩然而出。身形如风,似缓实急,呼吸间已飞到三丈,鹤然屹立菊梢,恍如一只蝴蝶。 潇璇神情冷傲,翘首凝望天际。清风拂过,白衣飘飘,似仙女下凡。容辉看得出神,忽见她两、三丈内的菊花瓣向天激射,直冲九霄。片刻后落英缤纷。花雨滂沱中,潇璇展动身姿,翩翩起舞。身若惊鸿,翻转在半空之上。婉若游龙,腾跃在花丛之间。身形飘逸,风姿悠然。 朝阳初升,光辉灿烂。潇璇舞姿婆娑,衬得天地低昂。容辉叹为观止,又见她一跃丈许,一掠数丈,心下好生羡慕。转念又想:“这丫头虽然漂亮,但这般高来高去,就不是好兆头。到时怕是要红杏出墙,谁娶了谁倒霉。小爷可没有钱修两丈高的围墙圈住你……” 他又想起亲眼见过的江湖豪客,他们的确能一掌拍碎一张桌子。而似潇璇这般娇滴滴的小姑娘,竟能身不动手不抬,隔空发力,激起花瓣。纵然说出去,只怕也没人相信。 他也见过世家夫人归宁省亲,纵然在酒楼打尖,也是早早来人包了店铺。她们纵然是锦绣辉煌,国色天香,可架子大得骇人。饭菜得自己先试吃,然后传给小厮试吃,小厮再传给丫鬟试吃,最后由丫鬟端进大堂。他越想越是惊骇,只道楚潇璇是个小妖女,不然怎能有如此身手,又如此漂亮温柔。 繁英落尽,一曲舞罢,潇璇展臂飘回,却吓得容辉一身冷汗,忙蹬腿后挪。 潇璇嫣然一笑:“姐的舞好不好看?” 容辉见她香汗淋漓,面颊微红,更显娇媚,又宽下心来,诚心奉承:“依我看,要论舞技与姿色,天下间能出阿姐之右者,绝无仅有。” 潇璇瞪眼嗔怪:“天下有多大,你知道吗!就我这两下子,还知道轻重。我离山也有些时日了,只怕山上遭了变故!” “山上?”容辉更加错愕,只睁大眼睛,向东遥望。转念听出她辞意,心中大喜,汲汲地问:“阿姐要走?那还会回来吗?” 潇璇听他语声急促,只道这小子舍不得自己,又安慰他:“我料理完一些事情,就回来找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到时我接你上山,你可愿跟我学武?”说话间明眸流转,顾盼生辉。 容辉心中大骂,只道这丫头要拉自己落草,又不敢出口顶撞,于是低下头沉默不语,又想:“你这一去,也未定还能想起我,如今脱身要紧!”于是拍胸顿足:“阿姐放心去吧!我定着等着姐回来!”转念又想:“你面上说让我回去,没准就跟在我后面,看我有没有出卖你。我不如先立下一功,保住小命再说!”又劝她:“阿姐可要小心,镇上各家都有阿姐的画像,还是全身带彩绘的,可千万别被人认出来!” 潇璇一怔:“姐的容貌岂让那些阿猫阿狗知道!”一时间恼羞成怒,顿足嗔怪:“他们拿我的画像做什么!”眉梢微蹙,娇羞无限。 容辉将几日间的见尽数相告,潇璇不住好笑,忙向他解释这一路经历。 原来她竟是“太虚观”掌门的关门弟子,奉命追查师门间隙,才遭际若此。江湖恩怨,容辉又怎知道许多?潇璇就往大了说:“江湖恩怨,实则牵扯到内廷之争!” 原来陈家坐地千里,南面称王,立国已有数百年。国运风风雨雨,几经兴废。而今阀阅联姻,公卿婚好,共同拱卫王室。朝廷虽稳,社稷却已现颓势。且陈家嫡支艰难,新王初立,尚无子嗣。又引得朋党滋生,暗流汹涌。 容辉听出这位便宜阿姐并非歹人,也喜不自胜。潇璇不住笑他:“你以为我是那贼婆娘,现在要拉你落草不成?” 容辉拍胸脯说:“我见阿姐侠骨柔情,自然是一等一的巾帼英雄。”潇璇嫣然一笑,不置可否。又和他闲聊了半个时辰,告辞而去。 第四章 潇璇归来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幼小离家,尚不知男欢女爱。边陲小镇人众虽多,却多是贩夫走卒。纵有妙龄女眷,也在重重拱卫之中,又哪能让他看见。他初见潇璇时,尚且惊为天人。如今跟这神仙般的姑娘定下了金兰之谊,又岂能割舍片刻?于是自潇璇走后,又似犯了花痴。风姿倩影,仍在眼前飘荡。柔声软语,还在耳中回响。 店中伙计见他几日来如痴如呆,似傻似乖,还道他被邪气侵体,着了风寒。严良趁吃午饭,抚容辉脑门,触手寒热正好,他却嘻嘻一笑,反吓了旁人一跳。 严良既好气又好笑,沉下脸问:“小辉!这两天你怎么恍恍惚惚!” 容辉恍过神来:“啊,这几日降了霜,怕是夜里着了风寒!”众人更加诧异,生怕被传染,不约而同摸自己脑门。 萧老眉梢微挑,沉声低喝:“闭嘴,不许再说!”是怕被人知道店里有人感染风寒,吓走食客。所幸店中未遭变故,众人再不追问。 赵明一个激灵,岔开话茬:“看他这样,分明是犯了相思病。潇老,您就行行好,把那幅‘倩女贼图’赏给他得了!” 张大力反应过来,随声附和:“一张画儿顶什么,萧老不是总夸自家小孙女俊俏吗?脆招他作‘上门孙女婿’得了!”只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众人吃过午饭,萧老又让赵明去后院东南角送两挂纸钱。赵明不住好笑:“得,我一会就让他活蹦乱跳,再带回来给您请安!”于是和张大力一左一右,拉着容辉去看赌钱。骰盅一响,清脆悦耳,容辉心旷神怡,随声吆喝。 那日潇璇作别容辉后,向东快走,直入群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忽听蹄声“嘚嘚”,一名青衣大汉身驾快马,应声赶来。 潇璇见是别派弟子,心中暗喜。待那汉子驰近,反手挺剑,直戳他脐下“气海穴”。大汉倒非庸手,双腿向前一蹬,急使一招“退马式”避开。可马行既快,岂能想停就停。惊嘶一声,仍向前急冲。 潇璇一笑,飞身上马,接过缰绳,回头说声“谢了”,纵马而去。那汉子纵身落地,又退出几步。待站定身形,缓过神来,见一白衣女子正骑着他的马远去,直气得破口大骂:“臭婆娘……抢马贼……不要脸……” 望山跑死马,潇璇驾轻就熟,驰出一阵后,只让坐骑碎步慢行。路旁群山排闼,绵延无际。秋风袭卷,落叶旋飞。雁阵横空,惊寒长嘶。虽是秋日风光,可山空寂静,萧风惊心,总让行人不寒而栗。 她心神疲惫,思绪默默,将到山门时,已是星月高悬。正没精打采,忽听几声鸦啼,“嗤—嗤—嗤—”羽箭破凤,攒射过来。心道一声“不好”,知是“杀人灭口,不死不休”。于是凝神屏息,听声辨位,长剑挑出,拨开正面两箭。马匹一声长嘶,踉跄两步,中箭就倒。 潇璇飞身落地,凝神四顾,只见道旁密林参差,遮天蔽月。所幸时至中旬,银辉朗朗,映出幽幽寒光,竟是十余人藏在林中。她重伤初愈,气血不足,不足以力敌众人。当即展动身法,纵身窜出,只在几棵树下穿梭来去。 身轻如燕,似飞梭走线,化作一道白影。身后羽箭破风,一一钉在树上。“咄咄咄咄……”,如木匠钉钉,不绝于耳。几十箭后,却连她衣角也没沾到。 又一簇羽箭射过,白影一闪,趁隙奔出箭阵。树叶细索,“嗖—嗖—嗖—”一阵响动,十余条蒙面剑客跟着窜下树来,拔步紧追。潇璇轻功绝顶,片刻间跑得没影,直行上山,穿林过瓦,直奔“无量阁”中,向师尊“明清真人”奏报。 “明清真人”年过中旬,执掌“太虚观”门户已历十年。他手腕柔和,在观中作“和事佬”,对内调和派系纷争,对外劝解世家恩怨。几年来放手扩张门下产业,添了许多实惠。弟子们感他恩情,戏称他“散财掌门”。 他听潇璇回来,亲自遣开值夜弟子,在书房见她。听过一席话后,腹中只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满不是滋味。心如乱麻,就站起身来回踱步。 “话已带到,师尊如何决决断,自己不能僭越。”干脆低眉顺眼,,看着足尖,站在桌前,心念急转,思忖师父会如何发问,自己又该如何作答。 明清真人脸色阴沉,思量良久,始终拿不定主意。撇眼才见潇璇左袖上满是血污,心中一酸,脸色渐渐柔和,却沉声询问:“你受伤了,要不要紧。”又见她好端端的站在眼前,不待回答,随手在格子柜上拿下一只红木匣子,径直放到桌上,接着吩咐:“这是一只百年白参,你拿去用吧!需要药材,直接拿我对牌,去内药房支。” 潇璇低头道谢,接过木匣。明清真人又嘱咐她:“兹事体大,不足为外人道也。你先回去歇着,明天再来。”挥手拂袖,遣她退下。 潇璇躬身告退,忽然想起一事,又问师父:“下个月初三是赵长老的寿辰,师父准备怎么送礼,弟子好去准备。” “不是有定制吗?”明清真人当机立断:“依如往日礼。” 潇璇微微一怔,又出言提醒:“赵长老五十整寿,是不是还要搭些人情。” 赵长老是“监察院”首席长老,位高权重,门生弟子众多,已自成一系。明清真人恍然大悟:“对对对,到时候合山上下都会去给他祝寿,得先稳住他!”又问潇璇:“礼太轻了,岂非逼他动手?礼太重了,又不免惹他猜疑。依你看,该怎么送礼。” 潇璇早有思量,如数家珍:“弟子记得赵长老四十寿诞时,师父送的是一柄木鱼石如意。赵长老回山任‘监察长老’时,您送的是一对红碧玺狮子。赵长老升任首席长老时,您送的是一方羊脂玉印。依弟子看,不如再送一柄木鱼石如意,一对碧玺石狮子,一方羊脂玉印。” 明清真人心下会意,皱眉问她:“告诉他勿忘前尘,从长计议?”心念一动,点头同意:“妥当,妥当,你大张旗鼓地去办!”总算了结一事,微觉宽慰,又坐回醉翁椅上,拂袖让潇璇退下。 潇璇再次道谢,裣衽告退,回了住处“潇雅轩”。明清真人心乱如麻,干脆闭了眼仔细梳理。潇璇是他收养的孤儿,从小锦衣玉食,识文断字,当世家小姐教养。如今对镜女儿初长成,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而她从小习武,修习上乘玄功,相比大家闺秀,更多一份英姿。 上山打醮的世家公子见了潇璇,没一个不想金屋藏娇,讨去作妾。纵是夫人太太们见了,也没一个不喜欢的。而小姐们上山游玩,也争着让她作陪。 潇璇眼高于顶,莫说是膏粱纨袴公子,纵是门中惊才绝艳的弟子,也不放在眼里。她机敏可靠,才成了明清真人最倚重的弟子。她又帮明清真人打理门中庶务,近年来从无差错。纵是明清真人的积蓄,也是由她经营。 潇璇探来的消息,明清真人尽信无疑。只是形势变化之快,动荡之激烈,既在他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却让他难以置信。他从前任陈都分观“观主”,常年出入公卿世家,为夫人、小姐、少爷们,算卦祈福,诵咒解命,混得风生水起。正是因这份人脉,才能执掌总观门户。 公卿世家也多冲着他的名声,每到端午重阳,或带家眷上山走动,或派人送来供奉节礼。纵是世家中出家积德的替身,或是犯了过错的妾室,也都往他这里送。这份声望,“三清教”中又有几人能比? 他在陈都游走时,已让潇璇拜下一个没落的“楚”姓公爵作干爹,还开祠堂入了族谱。而陈家子嗣艰难,国主未婚无子,又到了婚配年纪。眼下只等国孝一过,龙门大开那日,就把潇璇送到君王身边。等到那时,“太虚观“成了王族家庙,他自然另有一番际遇。 他手段怀柔,本想把太虚观逐渐拉上王道,只是计划不如变化,长老们坐不住了。他们手段激进,居然勾结旁门别派,要聚众分家。只让人暗暗叹息:“竖子不足与谋!” 明清真人心念拂动,彻夜难眠,待到天色渐亮,已是次日辰时。潇璇带着潇娟和潇月过来请安,她今天穿了身秋罗襦裙,带着红宝石头面。一夜调息,已是精神焕发。 明清真人先问了潇璇的伤势,又遣潇月和潇娟下去,独留她说话:“你所言牵连甚大,若真属实,动辄则有断臂之痛,不动且有掣肘之患,为师也不敢妄自专断。” 潇璇行事果决,听师父仍模棱两可,心中更加奇怪。心念一闪,站起身信誓旦旦:“弟子所言绝无虚假,常言说‘兄弟倪于墙,而外御其辱’,诸位师叔伯平日与师父多有误会,这才让外人钻了空子,妄图离间师门长辈。他们眼下虽不至欺师灭祖,背叛门庭。但时过境迁,难保不会积重难返,到时才真是门中大患。师叔伯绝非不明事理,若就此将变故挑明,再寻机应对,也不失为上上之策。” 明清真人仍拿不定主意,只好另起话题,说起门庭往事和周遭顾虑。一番长谈,直到日上三竿,潇璇才起身才告辞。 赵长老过完五十寿辰,已是立冬时节。莲山上开始清洗间隙。“快刀“之下,许多两边讨好的门人弟子,也被当作了间隙处理。只得将错就错,另投别派。 这日轮到容辉买菜,一番讨价还价后,挪出了两个铜板。下午参赌,手气奇好,又赢回了十余枚。众人忙完晚间生意,待吃晚饭时,萧老向众人通传:“山上传下话来,女匪已经就擒枭首!”于是当着众人,烧了潇璇的画像。 众人听了唏嘘,只可惜二十两赏银没了。容辉却知潇璇平安上山,眼下双喜临门,乐得辗转难眠。翌日又想趁热打铁,再去小发一笔,待忙完午间生意,窗边却还有一桌客人小酌慢饮。 此事稀松平常,张大力和赵明先他开了小差,容辉只好坐在柜台后细听慢等。桌前坐着两人,一个是穿青绸直裰的青年,一个是穿银纹锦袍的大汉。 青年挤眉弄眼,悄声絮叨:“听说了吗,莲山上出乱子了,这不才不到半个月,就开始反攻倒算了。” 大汉眉飞色舞,也压下声音:“我也听到了风声,据说一夜之间,飞刀门、四海帮、聚义堂、铁枪会……十几个小帮会在周围的堂口,竟一夜间被端了!” 青年咧嘴嗤笑:“他们是不自量力,也不看看这十几年来,逢年过节往莲山上走的是些什么人!太虚观的气候虽不及往昔一二,传到现在,也是江湖中一等一的豪门大派,哪容得这些跳梁小丑在卧榻之侧闹腾。” 大汉恍然大悟:“啊!兄台所言,让我茅厕顿开,还是明清真人有眼光,二十年前一战后,就知道跟着朝廷走。如今吃香喝辣,多风光啊!再瞧瞧其它几派掌门,虽也是锦衣玉食,却跟过街老鼠似的!”二人不住哂笑,又说起江湖上的大人大事。 二人所说,迅速成了镇上茶余饭后的谈资。容辉听完关心的一段,其余的既听不懂,也没放在心上。待吃晚饭时,萧老又提出自己的高论:“别看是江湖厮杀,关系可不小。国孝还有一年,到时候国后来自陈家出五服的旁支,还是出自公卿世家,可真难说呀。”虽然各家所言大致相同,但在细枝末节上又各有出入。 这日下午,严良在柜上清理账目,忽然嗅到一阵芳香。幽幽传神,沁人心脾。正自纳闷,又听一声软语:“请问李容辉公子在吗?”声音清脆,柔美动听。 他循声抬头,柜前果然站着一个俊生。他穿着深衣,窄袖青罗。头束纶巾,克丝镶珠。容颜秀丽,神态怡然,分明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四目相视,严良又觉这姑娘十分面善,转念却想起书中常以“眉若春山”,比喻女子黛眉之美,她的眉睫却比雾里的春山更加婉约俊秀。书中常以“颜若春花”,比喻女子容貌之美,她的容颜却比溶溶月光下的百合更加脱俗。书中常以“星眸灿烂”,形容女子眼眸之美,她的双眸却比秋水中的寒星更加明亮澄澈,一时间竟看得痴了。 梧桐树下,破桌四周,十余人吆五喝六,正赌得热闹。骰盅响起,庄家应声大喊:“押大赢大……押小赢小……买定离手……开——”仍是镇上妓院中的“小龟奴”。 容辉跟着大喊:“小——小……”手上也扔了一枚铜板打庄。庄家正要开盖,忽见一道银弧飞来,“叮当”一声,落在桌上,竟是一钱碎银子帮着打庄。 众人吃了一惊,回头却见梧桐树下站着个俏丽少女。她虽作男子装扮,但克丝银纹,锦绣精华,娇柔中更添一份英姿。眼下骄阳刺目,她却似站在溶溶月光下,看得众汉子背脊生寒。 少女眉梢微蹙,轻声询问:“怎么不开了!” 庄家咧嘴轻笑,又举起骰盅,一阵吆喝。骰盅揭开,跟着大喊:“三、四、五,一十二点——” 三粒骰子加起来不过十八点,十二点已占了大半赢面。众人让开位置,少女双手接过骰盅,轻摇了两下,放在桌上揭开。 容辉跟着大喊:“四、四、六,一十四点,贤家瀛——”说着抹过大半铜板捧起,欣然报喜:“姐,你看!” 潇璇脸色微沉,撇眼嗔叱:“出息!”转身就去。容辉忙收起铜板和一钱碎银子,讪笑着向众人抱拳告辞。唏嘘声中,快步跟上。 这一下奇变陡生,张大力和赵明愣在桌旁,待二人远去,才相互递了个眼色,拔腿就跑,抄小路去给萧老报信。 第五章 上路回家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潇璇带容辉回到秋月酒楼时,萧老已吩咐赵明、张大力和严良收拾出楼上雅间。晚饭时间,他又专门备下美酒佳肴,派容辉侍候潇璇独桌享用。恭恭敬敬,做低伏小,不敢怠慢分毫。 潇璇是掌门弟子,平日吃穿用度已然不凡。他代师理事,日久自生一股威仪。端坐桌前,如踏云端。细嚼慢咽,仪态万方。 容辉心知肚明:“她是边境上的‘公主’,自己虽救过她,却也损了她的清誉。她若非下嫁自己,就得让自己永远保守秘密。”眼见潇璇今非昔比,哪敢奢求“下嫁”?心叹一声,只盼别被杀人灭口。于是讪讪地坐在一旁,心里满不是滋味。 容辉既没听潇璇说明来意,也不想多问,只待晚饭用罢,亲自撤下杯盘碗盏,又去端水沏茶。他本是店中酒保,端茶递水,手到擒来,只当多伺候一位贵客。对桌无语,形同陌路。 萧老却郑重其事,拿出自己珍藏的“明前”,又换上了“填白瓷”茶盏,沏茶时悄声询问:“她真是你姐?” 容辉哪敢多嘴,微笑应承:“她是我家的远房亲戚,恰巧在街上碰见!” 萧老将信将疑,偏偏不能多问,于是只端上一盏清茶,悄声解释:“她……嗯?这人啊,共患难容易,同富贵艰难,你可仔细了。宁可气着她,也别让她记恨你!”又嘱咐他好好奉上。 容辉心中好笑:“只凭这一顿晚饭,萧老就再不敢小觑我。张大力那个混人,也得敬着我。只这一点好处,就不枉我勉力救她。”端上托盘,捧出茶盏,顺口说了句:“您慢用!” 潇璇见红木茶盘里只搁着一盏茶,既熟悉,又无趣。端起茶盅轻啜一口,茶味甘醇,还是上好的“明前”。她转念想起那日花间起舞,和歌而笑,心中更不好受。瞥眼又见容辉束手站在一旁,神色恭诚,如侍上宾。心中一寒,沉下脸蹙眉问他:“你变了!” 容辉心凉如冰,更加低眉顺眼,垂首回答:“我只是个酒保,一直这样!” 厅中灯火通明,却抵不住夜幕萧萧。时至初冬,冷风暗袭,使厅室更加森寒。潇璇悠悠环顾,见陈设鲜明,显是慌忙布置,简直俗不可耐。 她触景生情,想起山上那些曲和逢迎的师兄弟,心中不满,又由恶生厌,干脆直言不讳:“你人挺机灵,留在这里可惜了。我可以送你上山学武,也能拿了师父的帖子,送你去书院读书,将来谋个前程。”这是主上打发下人的话,她顺口说出,如训家奴。声似秋水,还带着三分寒意。 读书习武,登堂入室,岂非常人梦中觊觎?容辉心中打鼓:“山门、书院,都是人多嘴杂的地方。我若要去,你岂能容我活命?”心念拂动,仍是满脸木讷。眉眼低垂,更加恭诚。 潇璇自顾喝茶,茶过半盏,还没听见容辉回话,初觉奇怪,转念会过意来,不住冷笑:“你说吧,多少!太多我可拿出来!”头也没抬,捧杯自品。 容辉就等她说这句,立刻眉开眼笑,又如骨鲠在喉:“二……二十两就好!”说着抬起右手,伸出两根手指。 潇璇还以为他要说“两千两”、“两万两”,她身上没带这么多钱,只心中冷笑:“纸钱我倒买得起”。却见容辉只要“二十两”,又好气又好笑,转念想到那是自己脑袋的价格,仿佛被刺痛伤疤,又笑不出来,心里更加厌恶。于是在衣襟里掏出四锭纹银,白银落桌,“咚咚咚咚”,四声闷响。容辉只听响声,就知道一锭是“五两”分量,直乐得合不拢嘴。 潇璇顺口问他:“你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容辉装痴乔呆:“当然回家了!” 潇璇神色不动,推出一锭白银,接着问他:“回家干什么!”又推出一锭。 容辉笑容憨厚,脱口而出:“一亩地,两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当然买房子、置地、娶媳妇!”说着拿烫手山药似的,赶紧揣进衣兜,汲汲地说:“姐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潇璇拂袖起身,沉声低喝:“滚!”一字出口,也转过头去。她心痛如绞:“他不是那个见人危难,就全力救治的憨厚小子。他也不是那个性格爽朗,敢和自己肆意说笑的少年。他贪玩嗜赌,目光短浅,自甘下流,分明是个市井无赖,哪里还是那个和自己约作‘金兰’,患难相随的义弟?”心中暗叹:“姐看错人了,姐靠不上他!” 容辉听潇璇口出恶语,心中大石落定。一溜烟般,快步下楼,哪还有心顾及她感怀身世。 更鼓刚响一下,萧老就打了烊,亲自和严良、张大力和赵明坐在大堂等候,忽见容辉喜动颜色,匆匆下来,忙围上去问:“怎么了!” 张大力摸鼻子哂笑:“她怎么是你家亲戚,她不是……”话没出口,萧老回头低喝:“闭嘴,滚下去!” 张大力满心疑窦,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想再说。赵明已先捂住他的嘴,拽起他就往外拉。张大力心中浆糊一般,只道是来了门阔亲戚,就想上去说两句好话,也捞点好处。眼见赵明跟他叫板,让他在掌柜面前颜面扫地,顿时心头火起,挣开手就想给他一巴掌。 严良在大府豪宅中做过书童,知道“糊涂人抖机灵,不过是自己找死。聪明人装糊涂,才活得长久”,不由皱紧了眉头,一把抓住张大力的手,和赵明合力架住,拖了下去。 萧老拉容辉坐下,推出瓷碗,亲自提起乌壶给他倒了半碗红茶,悄声问他:“你有什么打算!” 容辉仍噙着笑意,将茶碗推给萧老,笑着说:“姐给了我二十两银子,嘱咐我回家。” “回家”两字稀松平常,听在萧老耳中却别具含义。他眯起双眼,眼中精光闪烁。凝神低吟片刻,只点了点头,缓缓地说:“明天卯时,我送你上驿道。” 他知道像潇璇这样的高手,若要进来,没人拦得住。若要出去,没人挡得住,何况是开门揽客的酒家。也没问潇璇的行踪,只心叹一声,默然起身,蹒跚而去。 容辉亲自关门闭窗,再上楼吹灯时,潇璇已然不在。他见怪不怪,照样关窗吹灯。收了茶碗后,掌灯下楼,径直去严良那借取笔墨纸砚。 严良不知他明天要走,只道他在外认亲,要写信回去报讯,还问:“要不要我亲自捉刀!” 容辉微笑谢绝,回房写了一封“自白”,作“家书”封好,刻意将日期写在“九月初九”那日。待收拾妥当,又钻进床底,扒开砖墙,藏进四锭银子。合好墙砖时,已是泪流满面。 他思绪万千:“我若侥幸没死,下次回来,还有钱花。若那位忘恩负义,我也算对家人有个交代。”又暗暗赌咒:“若逃得一命,今后再不多管闲事。” 他本无用度,收好两套短褐,吹了蜡烛,倒头就睡。这一夜辗转反侧,忽听五通鼓响,已是“寅初”时刻。十月中旬,弦月初落。屋外夜黑风高,又起了浓雾,阴气萧萧,天色蒙蒙,未出门已摄人心胆。 容辉长叹一声,又自我安慰:“或许她真的让我回家!”于是洗脸梳头,换了件黄棉夹袄,背上包袱,吹了灯出门就走。回过头来,听见严良、张大力和赵明熟睡正酣,于是拱手对着严良房间拜了三拜,感他授业之恩。抬头见上房亮起灯火,知道萧老醒了。 他正犹豫该不该和萧老道别,门轴转动,“吱——”,一声轻响,门已被推开。他穿着深衣,披了斗篷,提着灯笼蹒跚出来,仍朝容辉微笑。 容辉泪盈于睫,又如骨鲠在喉。抽泣两下,上前扶住萧老。萧老微微点头,拍了拍容辉手背,顺手推给他一只小包袱,却什么也没说,直往外走。 容辉勉力搀扶,唯恐不慎。二人身沐夜色,一直走上驿道,萧老才悄声嘱咐:“你是个好孩子,别怕!只有趁着这股雾气,你才走得脱!这包里是‘胡记’的酱牛肉,饿了就吃!”语声微颤,也忍不住伤感。 驿道宽足两丈,青石板下铺着夯土,延伸向西,直入雾中。“此时无声胜有声”,容辉狠狠点了点头,又向萧老拜了三拜,递给萧老一封家书,转过身大步而去。走出几步,回过头只见雾气朦胧,灯火阑珊。 七驿镇地处边陲,治安涣散,镇外并无良田桑竹,合镇吃穿嚼用,全由外地田庄供给。历来天色未明,菜贩先行。风雨无阻,寒暑不断。 容辉走在路上,听见轮轴摩擦,吱吱作响,悠悠空明。车轮击地,嘚嘚有声,铿锵爽朗。菜饭步履沉稳,踱踱有致,坚定不屈,均洋溢着无限生机。他被这意境感染,只想:“生死随她去,多活一刻是一刻!”心情宽松,步履更加轻快,直往西去。 容辉家住在附近山里,若风和日丽,步行可以朝发夕至。又想到日出雾散时,自己多半已在三、四十里外,“就算那婆娘想追小爷,小爷看他往哪里去追。”心随意动,步履又快三分。 容辉每走一步,天色就亮堂一分,心里也宽松一份。疏忽间走出十里,已是天色蒙蒙。他心情大好,小曲儿就从嘴里撺掇出来:“采莲妩媚巧笑倩,小舟点破烟波面。双头折得欲有赠,重重悠苍天,何薄于我!” “呛啷——”一声,金铁铿锵,长剑出鞘,朝阳下金光闪烁,熠熠生辉。她泪盈于睫,目光星闪,语声凝噎:“我这柄剑什么人都杀过,就是没杀过恩人。” 容辉目不回首,仍遥望东方,怅然微笑:“万事开头难,习惯成自然!” 潇璇摇了摇头,持剑上前,抬手拍下。“砰—”,一声闷响,如中败革。容辉只觉寒风袭颈,全身一麻,不由大叫一声:“啊——”如雄鹰将死,向太阳振翅厉鸣。声嘶力竭,眼前发黑,只觉三魂出窍,七魄离体,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第六章 携手探亲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他迷迷糊糊,只见一片血红,下意识睁开眼睛,眼前一热,金光刺目,吓得他猛然侧头,瞳孔急缩下,又见潇璇正坐在身边。 容辉心头一狞,吓得一跃而起,指着潇璇大骂:“臭婆娘,要杀要剐,悉随尊便。爷要是皱一下眉头,就是龟儿子!” 潇璇忍俊不禁:“我不过用剑脊在你肩上拍了一下,你就吓得晕过去了,果然没皱一下眉头。好汉,真是好汉!”她站起身来,双手扶住容辉的肩膀,柔声轻笑:“我是不会杀你的,安了!我为什么要和你约作姐弟?哪个弟弟没占过姐姐的‘便宜’,哪个姐姐又没教训过‘弟弟’,不是吗?” 容辉满心错愕,惊得说不出话来。却见潇璇轻挥衣摆,向太阳跪下左膝。他满心愧疚,又惊又喜,跟着跪下,一起撮土为炉,插草为香。又掏出半包酱牛肉,先向天祭告,正式结作“金兰姐弟”。又席地坐下,分而食之。 潇璇忽然问:“你现在知道我不杀你了,还回去吗?” 容辉展臂伸了个懒腰,仰头躺下,才见日上三竿,只顺着时辰说:“现在赶路,黄昏能到。若就此折返,不免惹人怀疑,还是回去住两天吧!” “之后呢?”潇璇见他想事情从形势入手,和自己作风暗合,心中赞许,接着问:“还回酒楼打杂?” “家里和萧老约定,我明年就能开始领月钱。到时候人练机灵了,就是不想呆在镇上,也能进府城找家大酒楼,工钱高得多。”容辉娓娓道来,话锋又转:“人总不能一辈子呆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我现在有二十两本钱,想进城坐点小买卖。” “小买卖,买卖什么?”潇璇追着不放:“你说说,没准我还能帮你。” “元宵的花灯,春天的风筝,夏天的扇子、冰片、莲子、绿豆,端午的艾草,重阳的菊花,冬季的干果。”容辉早有思量,眼下如竹筒倒豆:“花灯、风筝和扇面每年都有时兴的花样和诗文,必然供不应求。或许开始两年生意不好,可这些都是居家必备的,总没有进错行当,后来总会好的!” 潇璇点头赞许,却正视容辉,柔声说:“跟我上山练武吧!” 容辉见她目光如星,闪闪发光,也有些心动:“读书可以出仕做官,经商可以放本逐利,练武不过给人看门护院。那些江湖客持刀带剑,拉帮结派,恃强斗狠。一个个人五人六,说起来响当当振聋发聩,其实不过是一群在刀头舔血的亡命汉,吃了上顿没下顿,过了今天没明天,还打肿脸充胖子,简直是自欺欺人。” 潇璇见他神游物外,似不情愿,又劝他:“你不爱练武,也跟我上山吧!以你的聪明,也能帮我不少忙。”神情凝重,语声真挚,半似求恳。 容辉知道拗不过她,又想和她并非亲生兄妹,纵然同心同言,也不过昙花一现。“她日后嫁为人妇,岂还容得下我?”于是暗暗发誓:“小天鹅,哥吃定你了!”心念急转,点头答应。 潇璇见他神色古怪,目光狡黠,心中一跳,手随意动,粉拳轻挥。“啵―”,赏了他一个“脑崩儿”,瞪眼嗔怪:“想什么馊主意!” 容辉脑门吃痛,抱住头“哎呦”一声,忙岔开话题:“听说‘太虚观’收徒严格,你带我就能上去?” “山上供‘紫微星’,每年十月二十七斋醮帝君,开山收徒。”潇璇郑重解释:“本观子孙相传,只从俗家弟子家眷中收徒,到时候自有一番考验。‘秋月酒楼’是我门下产业,萧老能推荐你上山,我再照着你,你的日子总比当伙计好过。” 容辉自当酒保,就知道“太虚观“是镇上的“土朝廷”,眼下既然提起,索性道清问明:“道观里不是都兴供‘三清’吗,怎么‘太虚观’供‘紫微星’?” 潇璇点头解释:“山上从前只供‘三清’,二十年前才建了‘紫薇殿’。”话锋暗藏,点到即止。 容辉却联想到“二十年前,边境剿匪”,于是砸锅问底:“是战前,还是战后?” “聪明!”潇璇点头赞许:“战后。”又告诫他:“山上鱼龙混杂,该注意的,我自会提点你!”站起身来,抬腿就走。 短短几句,字字珠玑。一问一答,已说出太多。容辉心思聪敏,想得更多,只盼覆巢之日,别牵连自己。心叹一声,拎起包袱,跟着起身,才觉秋风萧瑟。山下层林尽染,满目苍黄。落叶飘零,正当游子思归。一时间遇景生情,又叹一声,跟着下山。 二人并肩徐行,也乐得在田间小路上说笑游玩。潇璇在江湖生长,熟知武林掌故。容辉吃住在酒楼,消息虽灵,但见闻有限,如今能听到“海底眼”,自然受用不尽,听到兴起时,更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二人一路说笑,还不时追逐顽闹一番。遇见林荫蔽日,清泉过石之处,或是奇丽秀美之所,则停下路程,歇够玩够再走。走走停停,玩玩闹闹,其乐无穷。 容辉每年‘腊八’回家,‘元宵’才回酒楼。年年往返,驾轻就熟。两人紧赶慢赶,黄昏时才到一处村落。夕阳斜照,炊烟缭绕,鸡犬相闻,人声寥寥,更衬得山村幽僻。 李家筑了座小院,院门朝南,北是上房,横阔三间,纵身五架,另佩一对耳房。东西一对厢房,均是三间三架。西北角堆着一垛柴草,旁边建着厨房。周周正正,已算体面人家。南墙下种着葱蒜瓜蔬,院中还辟了一亩药园。鸡鸣啾啾,篱笆环围,别具趣味。 《内经》有云:“春为发陈,夏为蕃秀,秋为容平,冬为闭藏。”容辉家就按“发、蕃、容、闭”四字排辈,父亲李蕃宁,母亲许氏。长子李容光待二弟在镇上站稳了脚,采娶了邻村周家的女儿。 平常人家取名,旨在寓意吉祥。如这样辈分分明的人家,祖上非富即贵。纵然后世没落,可家风还在,左邻右舍也不敢轻瞧。潇璇却在心里嘀咕:“这样的人家,怎么躲到这穷乡僻壤了……” 容辉见到母亲和大嫂,一问方知,父亲带着一对儿女采药去了。母子相聚,均是千思万绪涌上心头。璇玉快步上前,一揖到地:“娘亲安好!”语声微颤,十分激动。 周氏见“二叔”十月中旬就回了,只道他闯了祸事,不由蹙起眉梢。瞥眼又见院中还站着一人,就提醒婆婆:“娘,你只顾疼儿子,却不疼媳妇!” 李母瞥眼嗔她:“去!我疼你的还不够么?”又拉着容辉上下打量。 周氏微笑凑趣:“我自然记着您的好,二儿媳妇可就要埋怨您了!”说着走出厨房,牵过潇璇。 李母这才瞧见容辉带了个丫头回来,正站在一旁,俏生生满脸尴尬。潇璇大吃一惊,红了脸摆手解释:“不是……我不是!”却见老夫人看向自己,一时羞恼交集,顿足额首,全没了往日风采。 李母见她秀丽可人,心中喜欢,只想是姑娘家害羞,晚上定要单独问问。容辉忙岔开话茬:“你们别边看她是个娇滴滴的小丫头……” 话没说完,潇璇已瞪眼嗔斥:“去!”抬手就打。容辉忙伸手按住,接着说:“她可比我大!” 女大十八变,青春少女的年龄最易分辨。婆媳二人上看下看,仍觉潇璇不过十五、六岁。眉宇间稚气未脱,浑然和容辉的小妹一般,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奇怪。 潇璇盈盈十八,只是自小勤炼玄门内功,幼功所积纯厚,看上去才只十五、六岁。 四人闹到日薄西山,婆媳二人又回厨里张罗晚饭,容辉也帮着烧火添柴。潇璇有心帮忙,却什么也不会,只好站在一旁看着,心里十分尴尬。 李母见了好笑,亲手拉开她:“好姑娘,你只管四处瞧瞧,可别熏着!”容色慈祥,话语温和,似看待自家儿媳。 潇璇讪讪地走到院中,迎面跑进一个姑娘。眉目灵动,蹦跳欢畅,正值烂漫年华,于是微笑示好。那姑娘见自家院中多了一人,心中狐疑,又见炊烟冉冉,就向厨屋呼喊:“妈妈,妈妈!这个姑娘是谁,是来看病的?” 容辉听是妹妹声音,放下手中干柴,跑出门一把抱住少女,哈哈大笑:“好妹子,你终于回来了!” 那姑娘却没认出容辉,急得伸手乱推,连连惊叫。潇璇看不过去,一把揪住容辉耳朵,用力拽开。这一揪力气好大,容辉:“哎哟,哎哟!”连声呼痛。 那姑娘也惊呼一声,推开容辉,就厨屋里跑。踉跄两步,一头撞在母亲怀里。李母扭过她身,笑着指给她看:“你不认得他了?” 姑娘眨了眨眼睛,脸上惊诧欢喜,兼而有之,又跳上去喊:“二哥?”这一语说得抽抽噎噎,人又扑进容辉怀里,“嘤嘤”哭泣起来,正是容辉的三妹,容雪。 容辉见去年的黄毛丫头已生得亭亭玉立,也喜动颜色,拉着她上看下看。潇璇见世间亲情竟有如斯者,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奇怪。转念想起自己生是孤儿,独闯江湖,无依无靠,心中涌起一阵酸楚,怔怔落下泪来。 容雪瞥眼见潇璇也在一旁流泪,抽噎低询:“姑娘,你哭什么!”容辉轻轻拍她肩膀,拿二人打趣:“她是嫉妒你有个好哥哥!” 潇璇勃然大怒,伸手去打,容辉闪身躲开,又见父亲和大哥各背着药篓进来,忙上前给父亲见礼:“爹爹安好!”又问候兄长:“大哥,近来可好!”一家人才又相聚。 家宴摆在上房中厅,众人和潇璇分长幼落落座。席中说的,无非是容辉今年来如何衣食住行。周氏往来厨屋和大堂,为众人添酒上菜。李父见家人久别重逢,三杯两盏下肚,兴致忽起,提起一段往事。 原来容辉的祖父曾是陈国御医,二十年前才带全家躲进这穷山僻壤。他祖父早亡,父亲学有断层,没承得多少家传,所幸医书药典还原封未动,许多还是当世孤本。 李蕃宁听潇璇说明来意,为给容辉造势,又从衣襟里掏出两本书册,未言先叹:“哎――,这是医药典籍精华的抄本,其中所载的药材、药理和经验,世间少有。如今也传你一份,你若有些造化,我百年后也有面目告慰先祖!”说着递给容辉。 众人吃罢晚饭,李母又拉潇璇叙话,得知二人是“金兰姐弟”,只暗笑年轻人的鬼主意多。再和潇璇说话时,已是目光生辉,乐到了心里。翌日又悄悄嘱咐容辉:“肉煮在锅里,还不算是自己的。只有吞到肚子里,你才能踏实。”又教他:“瞧她这模样,能正眼瞧你,那是你的机缘。好好对人家,可别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容辉真心喜欢潇璇,听言“深得我心”,却红着脸不知所云。 李楚二人在家住了两日,转眼到了月中。这日清晨启程,一家人不住叮呤嘱咐:“学着照顾自己!”“别贪玩!”“要听话!”“多忍让!……容雪则拉了潇璇说话,也想去外面瞧瞧。 潇璇欣然保证:“等他学好了,我亲自教你!”其实学好武艺,强身健体尚可,却不足以谋生立命。只是人有一技之长,方可结交上流。相互帮衬,生活自然容易。 二人朝发夕至,黄昏时回到秋月酒楼。容辉笑着取出父亲的回函,。萧老见容辉无碍,大喜过望。更乐得拆看信函,又吩咐二位师傅准备宴席,为容辉接风兼饯行。 潇璇名声在外,不能和众人同桌,仍上楼独桌小酌。楼下众人觥筹交错,又另有一番说辞。张大力端起酒杯,笑着拍容辉肩膀:“兄弟,哥平时待你不薄!”说着先干为敬,又劝容辉:“能不能咱姐说说,也带我上山学两手功夫!” 萧老听得直皱眉头,吹胡子瞪眼,笑着骂他:“你们都上山了,谁给我跑堂?” 容辉心中得意,却只讪讪地笑:“一定,一定……”次日一早,潇璇亲自来接。二人白手启程,迎着朝阳,直往东去。 第七章 登堂入室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莲山峭壁嶙峋,七峰环绕内,是一片盆地。山外则连成一片,如铜墙铁壁。人要进山,只能走一条峡谷。谷口向南,宽仅两丈。谷壁平直,如利刃削成,只镂出一线天空。峭壁上还嵌着明暗哨岗,如犬牙参差,直到谷顶。 山门前立着一座琉璃牌楼,楼顶如盖,楼匾蓝底云边,赫然写着“太虚”两个斗大金字。笔锋暗藏,意境独到。楼柱擎天,刻着一副对联,上联是“天道无言,乾以易生”,下联是“万象纷华,坤以简能”。雕梁画栋,彩绘鲜明。 牌楼前立着一对青石兽雕,右边是一条五爪青龙。傲然翘首,腾身若飞。左边是一尊花斑猛虎。张牙舞爪,栩栩生威。 容辉走到山前,又见石兽前还站着两列白衣青年,一个个剑眉星目,持剑挺立。清风徐来,衣衫飘舞,端是神采飞扬,只看得他自惭形秽,涩涩地不敢上前。 潇璇见是“客堂”的迎宾弟子,也没正眼去瞧。从腰间摘下一面玉牌,随手抛出。棉步轻移,直进山门。 夕阳下剑光闪烁,金铁交鸣,“呛啷啷……”长剑出鞘。一众弟子挺剑侧步,一字排开,却拦住潇璇。又有人撮唇作哨,向山上传讯。 潇璇目光如锋,脸色微沉,凝神低斥:“放肆!”这两字以内力吐出,声虽不大,却能及远。众弟子更觉金针刺耳,寒风击面,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接下玉牌那人回过神来,忙躬身行礼:“参见师叔,这几日生客颇多,还请见谅!”又捧起玉牌,高举过顶。众弟子也下吓白了脸,汲汲还剑入鞘,退步让路,躬身行礼:“参见师叔!” 容辉吓出了一身冷汗,却见潇璇身轻如风,直上山去,于是双手接过玉牌,快步追上,心里满是疑窦:“她是掌门弟子,居然被守山弟子拔剑挡驾。是试探虚实,还是没认出来?若是试探虚实,说明山上已是个火药桶。若没认出来,说明山上方乱,山门刚换上别系新人。” 他又回想起店中听闻,两相比较,果不其然。一时间心念拂动,恍如置身火坑,想问个清楚,却听见哨声传讯,知道身旁有耳,又不敢开口。暗暗祈祷,只好默默跟着。 山谷数百丈长,道路平直,缓缓上行。容辉默默跟随,快到谷顶时,见崖壁光滑,再无岗哨,才敢开口:“姐,你可真威风!”见潇璇目不斜视,又问:“难道他们都不认得你?” 潇璇容色稍和,轻声解释:“‘客堂’首座刚换,山门重地,自然也换了人!”又想容辉刚刚上山,正当潜心练武,不该知道这些,于是岔开话题:“山上和家族中一样论资排辈。我师父‘明清真人’和他们师祖一个辈分,所以他们得称我‘师叔’。你以后在门中见到我,也得叫‘师叔’,否则平生许多是非,倒反让你我生分了!”接着讲了些门中概况。 但凡天下道观,除观主和监察,还有迎宾接客的“客堂”;管理劳务的“寮房”;管理观产的“库房”;掌管财务的“账房”;负责传经的“经堂”;供给伙食的“食堂”;安置游方道士的“水云堂”;核查门下子弟的“号房”,共是八大“首座”。八大管事下,又另分人手,负责明细。 潇璇一路细说,直到谷顶。容辉连日跋涉,早已筋酸骨软,稍有停步,再也走不动路。他顺势眺望,眼下竟是一片松涛林海,林海中亭台壮丽,楼阁蜿蜒。东一簇,西一簇,星罗棋布,暗藏玄机。远远看去,真如人间仙境。眼前又有一条青石板道,穿过林海,直通一座大殿。殿后还有四重殿脊,只看得他心潮起伏:“如此规模,如此宏伟,实是生平仅见!”力由心生,疲累暂消。 潇璇指给他看:“第一座是‘太极门’,第二座是‘太素门’,第三座是‘太始门’,第四座是‘太初门’,第五座是‘太易门’。‘太易门’中,方是内院。内院中还有修真之士,寿享百载,耳聪目明。你以后说话行事,千万注意。” “果然是仙山福地!”容辉叹为观止,不住咂嘴:“姐,你住哪个门里!” 潇璇掩嘴轻笑,抬手西指:“我住‘潇雅轩’。”又带容辉往“太极门”去,路上谆谆告诫:“山上复杂,你不能乱闯。内院中住着受戒修行的羽士,非方外修士不得擅入,我都不能进去。‘太初门’后住着学道的居士,和出家的替身,你也不能乱闯。‘太始门’后方是“八大堂”,东面是‘无量阁’,西面对建着‘无尘居’。这一层关系复杂,没事别往里面乱跑。‘太素门’后就是外院弟子的住处,男东女西。我住的‘潇雅轩’,就在西北角上。有事我会去找你,不准你来找我。” 容辉心中会意:“道观分作五重,我住第二重东面,和潇璇相隔不远,有事进太始门找管事……”只是没见围墙,更不知如何划分。又听潇璇不准自己去找,只哭笑不得,点头应丞:“好、好、好!那太极门后呢?” “那里,你就更不能去了,看一眼都不行!”潇璇沉声告诫:“那里面圈禁罪人。住别院的是大家‘姨娘’,好吃好喝供着,就是不准乱跑。住单间的是受罚弟子,被罚闭门思过。”又恐吓容辉:“你今后犯了错,也得进去抄经书。” 容辉跟她插科打诨:“有姐在,定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呸!”潇璇瞪眼淬他:“哪里学的歪风邪气?还没进门,就想着我给你平事儿!” 容辉讪讪地岔开话茬,指着林中追问:“我刚才看见山上还建着许多别院,那也都住着‘姨娘’?” “哪有那么多姨娘!”潇璇轻笑嗔怪:“那是富贵人家捐钱修的避暑别院。每年暑气上来,一大家人就来避暑。不但自带丫鬟仆役,还有厨子戏班。浩浩荡荡,那叫一个热闹!”又信誓旦旦:“到时候带你去玩!” 容辉皱眉腹诽:“这是什么道观!”说话间穿过林海,来到“太极门”前。门楼三间五架,两旁花树延伸,品类繁复。荆棘参差,密密麻麻。时维十月,腊梅点缀,芙蓉绽放,竟是一道花墙。风高云淡,夕阳灿烂,更衬得花团锦簇,姹紫嫣红。 容辉叹为观止,潇璇又轻轻拽他衣袖,直入殿门。他回过神来,方见殿前站着两名迎客弟子。二人认得潇璇,一起躬身行礼:“参见师叔!” 潇璇微微颔首,径直转过屏风。容辉忙低眉顺眼,快步跟上。又忍不住好奇,瞥眼四顾。夕阳透过门框,投下一片光斑,星星点点,形成一副“太极图”。图后卦象如虹,“两阳压一阴”,正是“巽卦”卦象。 此图此景,功参造化,岂是凡夫俗子能为?容辉心中震撼,方知自己没拜错山头。心中好奇,还想多看,潇璇已先解释:“五门都是穿堂,东厅接待宾客,西厅是‘回事处’。你以后有事,就可以去‘太素门’说。” 容辉心领神会:“想必上山的香客能进哪一重门,也得看身份来意。”瞥眼看见两侧流苏锦帘,面料精制,彩绣辉煌,果然是观中门面。 潇璇步履轻快,走出穿堂,直往“太素门”去。容辉腰疼腿酸,下台阶时踉跄了两步,追上去问:“这是去哪?” “直接去‘水云堂’!”潇璇也累得不想说话:“太阳就快落山了,在客房里等回话,可吃不到热菜热汤!”步履不停,直往“太素门”去。 两门相隔百丈,道旁十步一灯,百步一柱。放的是松油石蜡,罩的是黄幔轻纱。精雕细琢,美轮美奂。容辉神为之夺,不住咂嘴:“光是蜡烛,一晚上得烧掉多少银子!” “这些常用的香烛油纸,每年都有专供。”潇璇又环指四周树木,轻声告诫:“这些树木荆棘都按奇门数术布置,你可仔细了。”狡黠一笑,又悄悄告诉他破法。 容辉见是后路,忙打起精神,用心凝听。反复默念,牢牢记住。一问一答,来到“太素门”中。两个守门弟子一样躬身行礼:“参见师叔!”退后两步,就要进去倒茶。 潇璇步履未停,轻轻摆手,侧头询问:“这几天有什么事?” “一如既往!”那弟子拱手回答:“掌门传下话来,让师叔回了就去见他!” “知道了!”潇璇微微颔首,随口应承。三字出口,人已转过屏风。容辉见她有话吩咐,故意落后两步,抬头去看屏风,竟是一副“天地图”。 图中天空浩渺,大地无垠。河山壮丽,风光迤逦。非但是一流的画工,意境更加悠远大气。他虽不懂书画,也想赞一声大手笔。又见潇璇走开,才快步跟上,直往“太始门”去。 “太始门”中供着一副“星图”,星点光华绚丽,璀璨夺目,竟全是水晶。容辉看得眉开眼笑,再也走不动路。只想爬上供桌,摘几颗下来。 潇璇心中暗叹,额头见汗,沉下脸去掐容辉手背,硬是拽他出门,绕过楼宇,来到一座殿堂。匾额上赫然刻着“引贤荐明”四个金字,门柱上还挂着一副对联,“黄金案前思贤渴,极目天下望明哲”。 天色渐暗,容辉跟进厅堂,只见上位立着一面屏风,画的是“高山流水,雁翔长空”。屏风前并列着一对红木方椅,椅间夹着一方茶几,几上供着鲜果和香炉。下手对列着八张交椅,椅间夹几,周周正正,仍是标准建制。客座后挂着两面青罗素幔,水天一色,恍如云烟,正好隔出两间偏厅。 容辉不敢留步,跟着拐入东厅,只见书架整肃,卷册俨然,正是观中要地。南窗案前坐着一个俊生,他身穿蓝绸直裰,头戴金翎羽冠,正是堂中“首座”,余潇清。余辉倒映,光彩迷蒙,更衬得他神采飞扬。 余潇清本在浏览表册,抬头见潇璇领人进来,忙起身相请:“是师妹,快请坐!”又高声吩咐:“来呀,看茶!”这才问:“师妹光临草舍,有何贵干?” 潇璇莞尔微笑:“余师兄说笑了!这里若还自称草舍,山里的房舍岂不都成了茅屋……我来领这小子入门。”瞥眼见容辉双腿发软,就示意他坐下,又取出两封信函递过。 余潇清拆开信封,稍着一眼,又端瞧容辉,拿他打趣:“哦?这位师侄真是好福气。能由师妹亲自引荐,定是少年豪杰,前途无量。” “这不是个好话题!”潇璇心头微凛,改口询问:“登记多少人了?” 余潇清摇头轻叹:“至少比往年多十倍,虽是各家的子弟,大半人却连拳脚也没练过!” “太虚观”的俗家弟子成家立业后,也将自家子侄送入门中培养,指望能光宗耀祖。如此送往迎来,相互婚嫁。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大势力。众弟子在江湖中争名逐利,不免形单影只。所以各地又有了分堂、分舵,统帅各家,群策群力。 余潇清瞥眼见容辉精神涣散,气息粗重,也没练过拳脚,不有后悔,忙岔开话题:“考核二十号开始,我先安排住处,让小友歇息。看他疲了,我也不多废话。山上的规矩,就由师妹给他说吧!”说话间为容辉登记造册,然后从身后木箱中取出一块木牌,在牌上写了“李容辉”三字,又在字迹上沾了一团朱泥,最后压上一枚章印,正是“水云”两个篆字。通情达理,款款大方。 容辉双手接过,潇璇点头道谢,又带他下去。“水云堂”专管居所,单间套院都有。二人顺原路走出“太始门”时,夕阳已落,弦月未升,天色暗淡,星光迷蒙。 潇璇了结心事,稍觉舒畅。夜中漫步,更添风姿。容辉却累得腰酸背疼,骨苏腿软,恨不得立刻躺到地上,闭眼就睡。可眼下作客他乡,只好踉跄跟随。一路蹒跚,终于到了食堂。 食堂申时开饭,已是人去楼空,只有沸水“咕咕”,药香阵阵,更衬得厅堂幽静。潇璇在“潇雅轩”开小灶,极少来食堂搭伙。眼下推门进厅,只见烛光微微,灯影幢幢,桌案整肃,条凳并列,一个老妈妈正坐在火炉前煎药。 容辉耷拉下脑袋,摊开手摇头苦笑:“我不饿!” “走了一天路,怎么会不饿?”潇璇心中有气,瞥眼嗔怪:“总还有点吃的!” 容辉心头一暖,忽听那老妈妈说:“还有两张白面大馍。”抬手一指,正是桌上一只食篓。潇璇点头道谢,走上前揭开棉被,果然还有两张大白馍。 潇璇正要去拿,想起还没净手。抬起手来,又缩回袖中。却见容辉已先抓住白馍,又递给自己一张。她和容辉一路走来,见过他上蹿下跳,左摸右触。眼下又递馍过来,接又不是,不接也不好,不禁皱起眉头。 容辉讪讪地笑,抬起手顺势咬下一口,又岔开话茬:“这馍发的真好!”含含糊糊,似傻似乖。 潇璇心中微酸,只后悔没接,解释更显矫情,只好顺口应承:“我不饿!”三字出口,连自己也觉得虚伪,心中更加不快。 容辉想到这几日漂泊在外,二人倾心相待。而潇璇一回老巢,就有诸多顾忌。他不敢再往下想,仍然狼吞虎咽,点头附和:“我可饿坏了,就不客气了!”两个人都极聪敏,却为一桩小事互动心机。容辉旨在奉承好她,自己好过日子。潇璇却颇为厌倦,心叹一声,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容辉知她心思,笑呵呵随后跟上,一手一张大白馍,“左右开弓”,吃得不亦乐乎。待走上小路花径,潇璇忽然驻足,回头低斥:“够了!” 容辉笑嘻嘻停下脚步,双手各拿着半张面馍,笑着恳求:“可我还没吃饱!” “你太聪明了!”潇璇目光如刀,盯着容辉冷笑:“我真后悔带你上山。”她玄功有成,目光已能慑人心神。 容辉只觉寒风袭面,背脊一凉,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不住退了一步。心中冰凉,不敢正视潇璇。又怕冷场,再生嫌隙,只好低头啃馍。唇齿相击,“嗒嗒”有声,更似个昏头小子。 潇璇见他战战兢兢,唯恐自己不悦。几日嬉笑燕燕,却挡不住一道冷眼。“其人见伪,其心当诛。”她心中渐冷,深吸一口气,转身又走。 容辉心潮激荡,既惊且惧。只是进了山门,已容不得后悔,更容不得抱怨。几日相处,也摸清了这位“大小姐”的脾气:“她既喜欢旁人客客气气,也喜欢和人说笑玩闹,更喜欢被人关心。纵是她不喜欢的事情,只要能想到她,她也高兴……”又定下心神,又回思前事:“到底是哪一步错了。”心事默默,低头吃馍,蹒跚跟随。 花径幽深,夜风微凉,更衬得二人形同陌路。容辉且走且吃,待两张大馍下肚,已走到住处门房。他吃得肚皮溜圆,手上又没了遮掩,只好硬着头皮招呼潇璇:“姐……”刚张开口,忽觉肚中翻腾,涌上一股浊气。“嗝——”,打了一个饱嗝儿。 潇璇忍俊不禁,容色稍缓,迈步走进别馆门房,招呼了管事一声,径直带容辉往“冬厢?梅轩”住下。 “太素门”中,均是门下弟子。星空灿烂,一众弟子在廊下掌灯。语声悉索,灯火阑珊,更显得庄园幽静。 容辉游目四顾,也见了几个。虽只惊鸿一瞥,却均是裑衣歀带,器宇轩昂。高山仰止,让人望而生畏。他心下彷徨,更加低眉顺眼。快走两步,紧跟潇璇。穿廊过瓦,不敢多说一句,行错一步。 潇璇耳音灵敏,听出容辉不安,就拿他打趣:“银样镴枪头,你怕什么!”说着停住脚步,推开一间厢房。 容辉点头应是,却不敢进门。又见屋中火光忽亮,潇璇已点起蜡烛。于是隐身窥视,见房中陈设简洁,只有一床一桌,这才踏步进门。潇璇见他拘束,又打趣他:“瞧你那样,做贼似的!” 容辉见床上还有张薄被,一屁股坐上去,再也不想起来。双手展开,已是哈欠连天:“我还以为每间屋都和刚才那间一样,蹭怀一件都不得了,怎么敢住!”心弦放开,只觉全身无力,一头倒下,就要睡去。 潇璇蹙眉轻哼:“哼!你胆子不是挺大吗?几件描金摆设,怎么吓得住你?”语声悦耳,却只传回两声哼哼,容辉竟已睡着。她眼见这个家伙连鞋都没脱,直气得连连顿足。又想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又忍不住额首羞赧,顿足出房。 潇璇随手掩门,劲力回收。“啪—”,一声脆响,门闩已被带上。屋外夜风萧萧,凉彻心扉,逼得她收敛思绪,定气凝神,瞥眼见四下没有熟人,直往“潇雅轩”去。 第八章 风中引气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缩成一团,还觉手脚冰凉,激灵灵一阵战栗,睁开眼来,天色已经大亮。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只觉神清气爽。心下好奇,下地推开窗格。廊外秋霜如雪,芙蓉泣露。花木中假山错落,瑰丽秀美。山外甬道纵横,飞檐隐映,端是美轮美奂。 他击节赞叹,只是潇璇不在,不敢乱跑,只好探头环顾。屋外围着抄手游廊,游廊外是一座花园。园中人影晃动,却非门中弟子。众人年纪尚轻,衣衫各异,似也是拜山学艺的少年。 容辉见到同行,心头一宽,又要忍不住好奇,两相权衡,决定只在门口瞧瞧。拉开门闩,去接门口放着一只包袱。又瞥见四周无人,于是一把提进,关上门拆开来看,竟是一套衣衫。 雪绫夹袄,银丝刺绣。棉布亵衣,雪罗长袜。紫竹束发冠,羊皮软底靴。虽非镶珠嵌玉,一针一线,却十分精致,显然出自淑女手中。 他当先想到潇璇,心中一暖:“想不到你还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这般精致,岂是一夜之功?你既如此热心,又何必冷眼吓我,让我躭惊受怕!”悠然轻叹,思绪脉脉。 院中有间伙房,容辉为表敬意,先打回一桶热水,仔细擦洗。热水激体,筋骨随着舒展。舒爽之余,忽觉全身疼痛,腰酸腿软,正是疲劳所至。 他洗尽淖垢,才敢穿上新衣,去吃早饭。想到潇璇关心自己,心中底气渐生。走在廊下,也敢昂首挺胸。丽服有辉,更显得得他神采奕奕。 食堂占地不小,“开小灶”的也不少。容辉见中少年三五成群,熙熙嚷嚷,多在议论“入门考核”。有心人见他衣着不俗,纷纷点头示好。 容辉微微颔首,却不敢上前搭讪,忙掏出腰牌,领了一份白馍素面,找了处空位张口就吃。眼下全身酸疼,只觉索然无味,难以下咽。 其实酒楼为了让食客开胃,往往加重口味。而萧老年纪大了,味觉不灵,口味更重。容辉跟着吃喝,已成习惯。而修炼者讲求心平气和,所以忌食“五辛”: 蒜躁“火气”,最能伤心,多食则精神不振。葱耗“水气”,最能伤肾,多食则情绪难安。韭克“木气”,最能伤肝,多食则易怒乱情。薤困“土气”,最能伤脾,多食则烦恼忧郁。兴渠蔽“金气”,最能伤肺,多食则情绪悲观。 这五种味重食物,乃天地邪气所生。修道者谓之“五荤”,多食则易伤及“五脏六腑”,最为忌讳。早饭时间,“水云堂”管事来回叮嘱:“不准乱跑,不准生事,不准拌嘴打架……”容辉吃完早饭,也不敢远去,只在别院间漫步。 别院建在“中街”两侧,西住女宾,东住男客。占地既大,屋舍又多,于是分作“天地玄黄,春夏秋冬”八院,每间院子都有四面厢房,中间是奇石小池,山水错落。每间厢房分别冠以梅、杏、桃、牡杜、石榴、荷、葵、桂、菊、木莲、水仙、腊梅等十二种花名。山谷和暖,正值水仙花开。鲜悠,随心漫步,当真是处修仙访道的所在。 他步履艰难,走走停停,才转过大半东院,忽听三声钟鸣,刀客“午时”。担心误了午饭,又折返东厢。绕过假山,转到上屋,却见潇璇站在房前。 克丝束发,挽着随云斜髻。身穿青罗深衣,腰系云纹大带。玉坠挂穗,褶裙翩扬。手拎包袱,轻倚廊柱。风姿绰约,不可方物。 容辉满心欢喜,上前招呼“阿姐”进屋,又挺起胸膛,向潇璇展示新衣。潇璇坐到桌前端瞧,见长短正好,只乐到心里,随手解开包袱,托出一只青瓷香炉,和一只长颈瓷瓶。 容辉拿起瓷瓶轻摇,瓶中珠丸相击,唰唰作响,竟是丹丸。他挑眉轻疑:“什么药,给我的?” “理气丸。”潇璇揭开瓶塞,倒出三粒蜜丸,托给容辉:“身上不自在还到处显摆,快吃了!以后饭前三粒,再静坐两刻钟,两日就好。”又摸出一包丁香,摆好香炉,拿纸煤子点着,霎时间幽香四溢。 容辉被道破心思,只好讪笑着接过蜜丸,仰头吞下,只觉口中甘苦,身体似被一股凉气侵袭,忽然舒爽轻灵,似要羽化乘风。深吸一口气,更觉心宁神静,头脑清明,于是正色问起入门的详细情由。 潇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相谈半晌,容辉又不住叹息:“新弟子考核,当真很难?” 潇璇知道得多,所以讲得多,不料吓到了容辉,只好改口嗔怪:“进学不也得考试么……你不必忧心,男孩儿只要毅力。至于女孩儿,另有标准。两月后较技,却着实不易。只有表现优异,才有机会研习上乘武学。而你一点拳脚不会,就别指望让名师看中了!乖乖学些普通拳脚,兵刃功夫吧!”言语慎重,是想激励容辉积极进取。 容辉不以为意:“那阿姐定能帮我开个‘后门’!” 潇璇瞪眼轻淬:“呸,好没出息!你若在山上修炼时略有小成,还有机会拜入名师门下。若是修为和资质实在平凡,也只能被派到各地,经营庶务了!” 容辉觉得杀人不如救人,点头赞同:“我若能进到‘医馆’研习医术,倒求之不得。一来继承家学,二则也能常见到阿姐,没准还能给阿姐疗伤治病呢!”心中却想:“性命关天,到时都得巴结我。让他们一人留下一手功夫,还有赚的!” 潇璇瞪眼嗔他:“去—,少贫嘴。我功夫不差,一般的江湖宵小,我还不瞧在眼里。基础训练后,我亲自传你些真本事。” 容辉本以为她要托人“开后门”,不料是“开小灶”,欣喜直上眉梢:“那好得很!”转念又问:“那功夫难不难学?” “好不出息,还没学就挑三拣四!”潇璇更没好气:“难不难,我说不准。要想学成,除要刻苦专心,更需机缘,就不知你有没有这个造化,还是先练好基本功要紧!”又说了些门中忌讳,见到了开饭时间,才告辞离开。 容辉按时服药,静养三日,已是身心舒爽,疲劳全消。到了十月二十,日方平旦,管事突然来喊:“时辰到了,都起来!”“起晚了的,直接下山!”…… 山上寒冷,棉絮又薄。容辉蜷缩被中,睡得迷迷糊糊。噪音入耳,一惊即醒,匆忙穿衣,随众人出了“太极门“,直往练武场去。 屋外烛火方灭,弦月高悬。寒风彻骨,流云浮动。众少年披星戴月,鱼贯跟随,衣袂风带,咧咧作响。容辉腹中空虚,才慢跑到广场,已受不了寒风击面,脑中胀痛,气喘吁吁,又暗暗后悔:“早知道不让吃早饭,昨晚就该多吃点……” 考核归“号房”负责,五名锦衣中年已等在广场中央。首座周潇宁待众弟子细细索索,排好对列,才踏出一步,朗声说:“习武之人要想略窥门径,无不毅力超然,十年磨一剑。有的人习武十年,能登峰造极。而有的人在江湖上奔波十年,仍只初窥门径。其中差异,还需你们自己体味。现在考验你们的毅力,你们必须在太阳中天前绕山一圈,然后回到场上。中途放弃,或未能按时返回者,均不合格!” 说话间日出东方,金芒万丈。鸟鸣啾啾,生气勃勃。周潇宁眼前一亮,深吸一口气,挥手发令:“开始!”语声不大,却振奋人心。众弟子争先恐后,跑离广场。 山中要地聚在中轴线上,住处间隔较大,零星般散落山中,占地极广。众人绕山一圈,不过八十里路。只要身体健壮,匀速慢跑,均能按时到达。只是有人自持练过气功,有意炫耀,故意大声嚷嚷。过不多时,众弟子开始相互打听起出生来历。 人若有所旁顾,不免心生惰性。说笑者不知不觉中,队伍已渐渐慢下。又过了半晌,队伍渐渐分成两截。一截心无旁骛,匀速前行。另一截却越跑越慢,渐渐落在后面。 容辉孤家寡人,初来不久,谁也不认识,倒没人找他说话。他这才明白:“所谓毅力,并非全是克服外界困难,多数还在克服心中惰性。”于是步履不变,一直跟着前队。 周潇宁让弟子端来太师椅,又抽出长剑,插进砖缝。日行渐高,剑影渐短。两个时辰过去,还没弟子回来。他皱起眉头,不住心叹:“往年扎过几年马步的,一个时辰就能回来。哪像今年,什么人都往山上送……”正感慨山中遭变,世风日下。忽见林外白影晃动,二十余人鱼贯跑来,方略感宽慰。 众少年累得面红耳赤,大汗淋漓,纷纷瘫坐地上,大口喘气。周潇宁抽起宝剑,抬头望天,悠然轻叹:“不错,时辰恰好。”却见众少年嘴中埋怨,全无规矩,不由沉下脸来,厉声吩咐:“所有人脱下外衣,原地静坐!”众少年大吃一惊,抬眼见他脸色阴厉,又不敢顶嘴,只好解下衣扣,席地坐下。 潇璇早晨收到消息,正躲在树后观看,见容辉跟着跑回,心中本极宽慰,又见众人脱下衣外,不由羞红了脸,连连跺足。瞥眼见四下无人,忙抬袖掩脸,转身而去。 第九章 上山学艺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众少年闭目静坐,身上热血消沉,寒意渐生。凉风轻袭,直冷得牙关打颤,咯咯作响。周潇宁坐回太师椅上,见一个个面孔发白,瑟瑟颤抖,止不住好笑:“现在考验心境,要想窥得上乘武学,无不需心如止水,临危不乱,处变不惊。若有人能在一个时辰内凝下心神,为资质上佳,将来必有大成。两个时辰内,则为资质中等,习武路上也能有所成就。三个时辰后,若还没凝下心神,虽说资质普通,但毅力可嘉,仍可留在门中习武执事。若中途放弃,则与未通过同论。”话音一落,鸦雀无声。 众人心中有数,有的凝神冥想,不管不顾。有的聚精会神,奋力抵抗。有的调整心态,努力适应……过了一个时辰,周潇宁见数人许久没有发抖,就让他们交上木牌,发给了一面铜牌。过了两个时辰,又确认了几名弟子。 容辉仍盘坐在前排角落,思绪起伏,人也随着瑟瑟发抖。他跑了八十里路,未饮未食,这时饥寒交迫,根本不能集中精力。眯右眼见日薄西山,更加心浮气躁。眯起左眼,扫视四周,想找找不冷的“窍门”,发现其他弟子也在发抖,又略感宽慰。目光扫到广场边缘,忽见潇璇躲在灌木丛后,向这边招手。寒风拂过,丽服扬菁,好不漂亮! 容辉如见仙女,心中升起一股热流,霎时间暖遍心腹。正自怡然,又见潇璇扮了个鬼脸,心头一颤,险些笑出声来,忙闭上眼睛,不敢再看。腹间兀自颤动,忽然升起一股暖流,转眼淌遍了全身。寒意尽去,人也不再发抖。 道门武学由内而外,除招式精微,每一招必然贯通全身劲力。众弟子长跑半日,激发了体内真气,再凝神静坐,除能体会心境内息。外寒内热,寒热相激,资质上佳者还能贯通全身真气。 容辉生在乡野,长在市井,哪能消停片刻?只是人体一笑,能牵动腹部八十余块肌肉。如此一来,全身真气贯通,也是殊途同归。而美人一笑,故能倾国倾城。但若非容辉真正挂心潇璇,或是让旁人看见,也无此功效。 容辉冷意渐消,顺势凝神定气,静坐半晌后,也领了一块铜牌。他喜不自胜,连连道谢后穿好衣服,方觉天寒地冻,双腿酸麻。直冷得搓手顿足,直往“太极门”跑。周潇宁仔细端瞧,忍不住皱紧眉头,觉得自己点错人了。 夕阳斜照,木叶森森。潇璇看见容辉缩手跑来,也窜出灌木,指着他笑:“德行,就冷死你了?” 容辉腿上麻木难当,忍不住发笑:“阿姐莫非春心悸动,来看我们脱了衣服的男子?” 潇璇羞红了脸,瞪眼轻淬:“去―,好不正经!若不是我妙计相帮,你这会儿还在喝西北风呢!”轻嗔薄怒,风致嫣然。 容辉不依不饶:“那倒多谢阿姐援脸了!不过一向温婉贤淑、落落大方的阿姐也会扮鬼脸,真让人大开眼界!” 潇璇自知出了丑,又当食堂开饭,忙岔开话题:“恭喜你通过考核!走,我请客!”一路嬉闹,直奔大厨房去。 今年弟子尤多,只能分波考核,直到二十六日才完。这天晚上,“水云堂”管事给每人发了两套白棉亵衣,一套青麻直裰,就带众人去静堂焚香,往澡堂沐浴。 容辉上次泡澡,还是“六月六”洗衣晾晒那日,这时用毛巾搭住脑门,乐得恣意享受。少年人遇水,又哪能静下半刻?熙熙嚷嚷,泼水疯闹,玩到次日凌晨,才被带往“紫薇殿”参加典礼。 “紫薇殿”建在“太始门”中,正北方位。殿宽五间,径深七架,红墙碧瓦,雕梁画栋。殿前开鼎焚香,袅袅生烟。飞檐下风铃飘荡,玲玲作响。主持法会的是内院道士,敲钟摇铃,吟经诵咒,卜的是五谷丰登,祝的是国泰民安。 男女弟子汇聚殿前,男的穿青麻直裰,缁撮束发,神采奕奕。女的穿窄袖衫襦,青罗裤裙,风姿绰约。吟唱声中,又有使者陆续拜山,送来供奉节礼,带回黄表灵符。 容辉坐在角落,见来贺的都是公卿世家的管事,这才知道“太虚观”的尊容和地位。转念却大感不妙:“人家带刀练武的都躲躲藏藏,我们山头这么张扬,不是犯忌讳吗?” 法会散后,容辉又和众人一起,开始练功习武。新弟子一律丑时起床,训练体魄。到辰时才能过早,然后去课堂学《弟子规》和《易经》。 容辉平时过早,吃的是剩菜炒饭,端是滋味鲜美。如今一连吃了几天青菜豆腐,只觉食不甘味,浑身无力。他胡吃海塞,全没心思顾忌同门交谈。好不容易吃完早饭,又忙往“冰青院”上课。 “冰青院”建在“太始门”中,和八大堂相隔不远,是第三代弟子集会理事的所在。院门上提着“青蓝冰水”四字,匾下挂着对联,上联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下联是“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容辉会心一笑,走入别院。北面是五间上房,上房前建着抱厦,抱厦前是抄手游廊,廊中围着假山小池,廊外另有厢房。弟子们聚在东面廊下,两头隔着大木屏风,中间列着蒲草圆座。鳞次栉比,不下百座。 他见前排坐位已被占去,于是坐到后排。眼下山风大作,廊下又没炉火取暖。众弟子刚吃早饭,尚不觉冷,待肚中热劲过去,直冻得连声抱怨:“这是什么天,怎么这么冷!”“门里也太抠门了,这不折腾人吗?”…… 容辉见嚷嚷的都是家生子弟,也不敢附和。他搓着手四下张望,见身旁坐着个丫头。她留头未久,身量虽没长开。但衣衫整洁,也十分秀气。 当时“男女授受不亲”,太虚观能让男女弟子同堂上课,已算别开风尚。容辉心花怒放:“这山头好!萧老能推荐子弟拜山,怎么不早说,真是浪费名额!”咽下一口唾沫,鼓起勇气轻拉那少女裙角,低头轻询:“师妹怎么称呼!”一语出口,乐得合不弄嘴。 那姑娘出自农家,也十分大方,瞥眼见容辉满脸佞笑,心里就怪怪地满不自在,不由转过头去,低声嘟囔:“燕玲!” 容辉长大以来,还是头回和陌生少女搭讪,心中激动,又不知再该说些什么,只好点头附和:“这名字好!” 燕玲心中一喜,撇过头问:“哪里好?” 这下有了话题,容辉定下心神,开始借题发挥:“姑娘家总取些‘红香绿玉花’作名,你这名字别具一格,当然好!”和潇璇相伴几日,倒先学会了讨少女欢心。手却苏苏麻麻,不知往哪里放,只好去揪蒲团。 燕玲先放开心扉,嫣然一笑:“师兄光会说漂亮话,又怎么称呼?” 容辉照实说了,燕玲反而笑他:“你这名字不好!” “哪里不好?”容辉顺着她说:“那你给我改个好的!” 燕玲瞪眼轻淬:“呸―,我又不是你娘!”一语出口,又羞红了脸,就要伸手去打。 教习忽然进来,轻咳一声,顿时鸦雀无声。他挂起一卷大轴,展开却是一副少女裸像,顿时引得一片哗然。容辉忍俊不禁,也涨红了脸,眯起眼凝神细瞧。 画中人身上还描着一条红线。红线自腹部开始,向下联络大肠,又折回胃囊上口,贯穿膈肌,过肺脏,接着从喉咙横行出肩上,然后折向腋下,再沿上臂外侧,直到拇指外侧指端,正是“手太阴肺经”的走势图。 众弟子见到稀奇,又兴致勃勃,争相议论。有的见红线上标着一路圆点,就说是要教“点穴”,有的则说是要教内功。吵吵嚷嚷,乱作一乱。 教习是“经堂”西席,年过不惑,头戴逍遥丝巾,身穿茧绸直裰,留着一撮山羊胡子,显得十分精神。眼下见人叫嚣,忽然目含精光,沉下脸大喝一声:“吵什么,没规没矩!” 这七字声震屋瓦,正是用上了内功。听得人头脑昏昏,耳中嗡鸣。众弟子当此威吓,自然鸦雀无声。教习再没好气,绷着脸说:“玄门武学自内而外,今日开始讲“十二正经”,务必细细凝听。”于是从“中焦”讲起。众弟子竖起脑袋插缝观看,后排弟子则不得不站起身来。 容辉正在细看,忽觉有人拉自己衣袖,原来是燕玲个子不高,又不好往男子堆里挤,只好悄悄问他:“师兄,‘中焦’在哪!”纤足轻顿,雀跃含羞。 容辉瞧她有趣,轻声说:“脐上四寸,胃囊中部!”说着翘起食指,就去点她“中焦”。燕玲瞪眼低斥:“你敢!”容辉一想不妥,讪笑着回腕一指,点在了自己“中焦”。 教习讲到“中府穴”,图位已高,众弟子这才纷纷坐下。午时不到,“少商穴”也已讲完,接着又传了众人一段心法,授课就此结束。众弟子用过午饭,又齐聚广场,在寒风中以“手太阴肺经”,修炼本门内功,太虚真气。直到酉时,一天修炼才完。 次日依旧修行,教习又开始讲解“足阳明胃经”,讲完后依旧传传下一段运功心法。待到下午,仍然一起修习内功。直到讲完“十二经络”和“任、督二脉”。 山上惯例,新弟子留守山门。容辉写下家书,说明了近日情形,托人带回,继续跟班上课。而人体还有冲脉、带脉、阴维脉、阳维脉、阴跷脉、阳跷脉。不过十分复杂,少年人不易修习。教习讲解虽细,却只让众人涉猎,好知道学海无涯。最后传下一路通经理气的拳法,就到了腊八。 今年北风甚急,才过“腊八”,就飘下雪来。人去山空,却撂下了一干勤务。“寮房”又排下值日表,其中腌制干菜,蓄水备粮,灌模藏冰,添油供香等,都是大宗事物。 众少年相处月余,相互摸清了底细,几名惊才绝艳的世家子弟成为众人表率,又分出了派系。接领差事是,就更加分明。 “寮房”虽无大权,但管理全观劳务,和众弟子交集最密。有人知道内情,提前走动,被放了外差,下山采办年货。容辉却被安排在“太极门”中扫地添香,端茶倒水,跑腿传话。只道是潇璇打过招呼,才给了自己一个闲差,还庆幸了一番。 次日辰时,夜灯刚灭,容辉就到了“太极门”前。天色茫茫,却已有个没留头的丫头等在门口。丫头见有人过来,蹦蹦跳跳地上前招呼:“小师傅,小师傅,请禀报王老,我们姨娘身子不爽,麻烦请个大夫来瞧瞧。”说着牵过容辉的手,塞给他两文铜钱。 容辉见她人小鬼大,又好气,又好笑:“我是新来的,不知你们主母住哪里,我好去传话!”若无其事,揣好两枚铜板。 “小师傅请看,就是住‘琳妃阁’的卫姨娘!”小丫鬟遥手虚指,又裣衽相谢:“麻烦小师傅了!” 容辉听她一口一句“小师傅”,虽不自在,但平生头回遭此礼遇,直乐得合不拢嘴,于是汲汲去向管事禀报。 “太极门”中有两位管事,一是号称“百晓生”的吴管事,专门主持接待访客。眼下山门已关,他也下山过年去了。二是负责门内庶务的王管事,他是山上的老人,儿女有他关照,在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 他年岁已高,觉得莲山是处极壤,死活不肯下山。门中怜他老迈,就给他配了两个道童,一个年轻执事,让他打理“太极门”中庶务。今年那执事回家探亲,容辉就顶了他的差事。 容辉走进“太极门”,撩帘进了西厅。厅室分作南北两间,陈设简洁,又生了炭火,撒了香料。暖气烘烘,沁人心鼻。王老正歪坐在红木软榻上,由道童服侍吃早饭。他须发皆白,头戴逍遥棉巾,身穿云纹鹤氅,显得十分精神。 容辉上前作揖请安,又转述了卫姑娘“求医问诊”的事。王老头也没抬,兀自小口啜粥。容辉习以为常,眼观鼻,鼻观心,束手静等,片刻后才听王老吩咐道童:“拿对牌给他。” 容辉早知对牌好比“虎符”,只有亲信才能持有。眼下接过一面乌木对牌,决心不负王老信任,办好这件差事。于是拿了对牌出门,领着那小丫鬟去外药房请医。 小丫鬟唤作灼桃,很是机灵。刚出门就拉了容辉的衣袖,主动和他套近乎:“我来了半年,怎么都没见过小师傅。”“小师傅上山多久了。”“小师傅怎么没回家过年,家人不想你吗?” 容辉受宠若惊,觉得无可隐瞒,于是有一说一。两人嬉笑燕燕,灼桃又问:“眼看就要过年了,陈都的‘年节礼’怎么还没送来?” 容辉也弄不清这些规矩,就顺着她说:“山上关门谢客了,若有人来,我定知道,到时候跟你说。”一人一语,不亦乐乎。 “太极门”中各院虽形同“冷宫”,但世家自有体面,纵是被贬的罪人,也容不得外人怠慢。“太极门”中有“医馆”,请的是名医坐堂,专给姑娘和丫鬟们瞧病。 容辉拿出对牌,请了孙大夫去“琳妃阁”瞧病。“琳妃阁”是座四合小院,不过一间主屋,两间厢房。院中还有两个老妈妈,一个大丫鬟,和两个小丫鬟,哪里像是“冷宫”? 众人见孙大夫来了,忙撩开门帘,迎进正房瞧病。容辉俏立院中,见几个丫鬟和媳妇穿的均是克丝比甲,戴的也是金银头面。款步轻挪,气质不凡,不禁联想那位姑娘定是仙女般的品貌。 灼桃又捧出一把杏仁,塞给容辉。天色大亮,鸟鸣啾啾,容辉也乐得受用,边吃边等。过了半晌,灼桃拿出药方,又带他去“外药房”支药。 “外药房”设在太素门中,中轴线旁,容辉早已见过。这时拿对牌支药,接过药方,瞥眼看见白术、阿胶和杜仲等药,不由暗暗吃惊:“这分明是副安胎药,一个被贬‘冷宫’的妾室,怎么吃上安胎药了!”心随意动,额头见汗,不敢再往下想,这才记起潇璇曾告诫过他:“太极门不能乱闯,看一眼都不行!” 灼桃接过药包,药房又开出票据,让容辉去“账房”划账,容辉又去了“太始门”。忙完一圈,才知道各家送人来时,还交了花费。妾室们的吃穿嚼用,都得单算。 事虽不大,却十分零碎。今天赵姑娘要吃阿胶,明天张姑娘砸了器皿,后天钱姑娘要用针线……又有受罚的男弟子抄好了经书,要他送去“经堂”验收。受罚的女弟子绣好了针织,要他送去库房入账……一桩桩,一件件,都得容辉跑腿,忙得他头都大了。 第十章 新春大吉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常在门中走动,和众弟子混得眼熟。相谈方知,几波人已打了两场群架。他有心观察,暗记在心。虽见一斑,已知门中形势。而他孤家寡人一个,既然不去搀和。旁人见他谨言慎行,背景单薄,也没主动拉拢。 燕玲心灵手巧,又当豆蔻年华,于是被派到针线上赶绣品。容辉一问方知,每逢公卿世家办红白喜事,“太虚观”总要送件屏风出去。或是“鹊桥相会”,或是“蟠桃贺寿”,或是“松鹤遐龄”,或是“驾鹤西游”……端是仙风飘渺,寓意吉祥。一来二去,两个人倒成了莫逆好友。 这一月间,潇璇有事下山,小年才回。天寒地冻,履霜冰至,她却只穿了件克丝小袄,披着件湖色斗篷。遗世**,风姿绰约,过“太极门”时,忽听有人抱怨:“敢情烧香不要钱似的,这香灰积的,不是花钱买罪受吗?”循声望去,容辉正在站在人字梯上擦拭房梁,梯下还有两个道童,一个端着清水,一个在递抹布。 她见容辉竟在“太极门”当差,不由沉下脸来,冷哼一声,抬腿就走。容辉见她回来,却乐得合不拢嘴。不过正在当值,不能陪她聊天,只好目送倩影远去,继续扫尘。 小年习俗,还要写春联、贴窗花,“库房”则向留守弟子发了门帘和窗帘。王老得了一面金线绣“福”的红缎门帘,和一挂湖色纱帘。容辉得了两挂竹帘,听说晚上聚餐,中午就只吃了两个咸菜包子。待擦扫一新,已是乌风罩眼,天色蒙蒙,又去沐浴更衣,待穿戴整齐了,才去食堂。 管事们去了“太始门”的小食堂,大食堂中只剩一个管事妈妈。山上向来茹素,年饭却格外精致,非但有应季蔬菜,卷货、卤货、炸货也十分丰富。席开十六桌,八人一桌,分男女坐下。大门一闭,立刻有人拿出捎带上山的米酒。众人相视而笑,与有荣焉。 酒到酣时,又有人壮起胆子,去给邻桌少女敬酒。吃喝说笑,直到打更才散。食堂和别院临街相对,众弟子相互搀扶,踩高跷般穿过中街,各回各屋,倒头就睡。 容辉睡得格外安稳,一觉醒来,已是次日清晨。其它弟子接的是差事,已能安稳过年。他却顶了别人的职位,只好匆忙洗漱,去食堂吃早饭。 食堂做的是炸酱面和豆浆,容辉吃了一大腕,待到“太极门”时,王老还没起床。他趁着热劲,按照教习教的吐纳法门,练了一套拳法。这拳法似弱柳扶风,飘飘荡荡。虽无刚劲,十三招下来,却累得他大汗淋漓,呼呼直喘。 两个道童站在廊下瞧着,不住拍手称好。容辉甚是得意,笑着问他们:“别光顾说好,说不好的?” 一个道童讪讪摇头,另一个雀雀地说:“王老说练到呼吸绵绵无间,全身轻汗薄发,腋下习习生风时,就差不多了!” 容辉又羞又愧,恰好王老在偏院里喊:“猴儿,哪里去了”两个道童又汲汲去服侍王老穿衣洗漱。容辉知道各院的姑娘们体谅自己,过了小年就不麻烦他,索性在门外练拳。 这路拳法讲究体松气柔,虽只定、进、退、顾、盼、捧、捋、挤、按、采、列、肘、靠十三式,却包罗拳法精要。只要凝神定气,沉下心练,自然能调理内息,吐故纳新。 他正练得舒爽,忽听有人问询:“小师傅稍等,请借一步说话。” 容辉收手站定,吐出一口浊气,循声望去,来客是个青年,他背着包袱,目光闪烁,显得十分机灵。穿着富态,却无贵气,分明是豪门阔院里的小厮。 容辉上前还礼,还没开口,那青年已抓住他手,先塞出一枚银锞子,才悄声解释:“我是来找卫姨娘的,麻烦哥儿带个路!” 容辉捏着银子,满心错愕,又不知合不合规矩,正自为难,眼下人影晃动,灼桃竟不知从哪窜了出来,直接拉了那青年的手,汲汲地说:“哥哥,跟我来!”容辉满心疑惑,既没阻难,也不敢放任离去,只好快步跟上。 三人径直来到“琳妃阁”前,容辉等在门外,由灼桃带那青年进去。灼桃点头相谢,又给容辉捧出一把松子。松子是富贵人家的小吃,容辉早闻其名,这时才尝到新鲜。他连吃三粒,也没尝出味道,吃到第五粒时,才觉得像原味瓜子。吃到第七粒,又听门轴转动,“吱呀”作响,那青年应声出来。 容辉本以为他是进去偷情的,这时见他放了包袱,才知道是送东西。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他见四下没人,忙带那青年出了“太极门”。青年再三道谢,又塞给容辉一枚银锞子,就汲汲下山去了。 一锭银锞子有七、八钱重,容辉在片刻间连得两枚,直乐得合不拢嘴,又想入非非:“这里圈着十几位姑娘,一个七钱,十个七两……乖乖,当真是件美差。”一时间财迷心窍,早忘了潇璇的告诫。 几日间访客不断,果然都有世家的庶子、庶女派来送东西的小厮。有的放下包袱就走,有的直接赶来马车,整箱整笼地往下搬。容辉跟着跑前跑后,方知有的是被“金屋藏娇”,有的是出来避祸,还有的是躲着养胎。他数着赏银度日,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八日。 容辉知道逃不出王老的眼界,于是主动匀出十六枚,请安时孝敬给他。王老靠在软踏上眯起眼睛,瞥了瞥几上一堆银锞子,才仔细打量容辉,片刻后颔首微笑:“不错,不错!” “什么不错?”容辉心中嘀咕:“难道从前那位得了赏钱,从没上缴?”但听王老话中透着赞赏,才知道这一步走对了,暗暗地松了口气。 “也省了我的压岁钱!”王老坐正身子,怅然微笑:“也好,你拿六颗,你们两个‘小猴’,一人五颗!” “私收香客赏钱”,是门中大忌。轻则杖责,重则圈禁。而像容辉这样的新弟子,多半要被撵下山去。如今事情“通了天”,两个道童听是一怔,只从脸上笑到了心里。容辉如释重负,想着他私藏的五颗银锞子也安全了,不由长长透了口气,笑眯眯地挑了六颗小的。 王老心中稍慰,笑着敲打他:“银子的确是个好东西,但不是谁拿着,就是谁的。要瞧瞧那些达官贵人,从来不带银子,谁敢说他没银子?而那些管账的执事,天天和银子打交道,可就怕别人说自己有钱!这六枚银锞子是我赏给你的,你放心去花吧!”又吩咐道童:“给小辉端杯茶来,那蜜饯、干果、核桃、酥饼也都拿来。左右没事,你们也陪我老头子过个年。” 容辉哪里敢当?忙站起身亲去冲茶,又围着王老坐下,听他说江湖轶事。老人家也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这时有三个小子陪着过年,也能稍解亲愁。 大年三十,乌云盖顶,北风更急。容辉起床时天还没亮,稍作梳洗,就去给王老请安。王老早约好了几个留守管事,轮着到各家过年,于是免了容辉的差事,让他初五再来。容辉满心欢喜,回程路上,额头忽然一凉,天上已飘下雪来。 今天大厨房包饺子,早喊了一众女弟子先去帮忙。男弟子却还懒在床上,只等着开怀大吃。容辉左右没事,兴冲冲去了食堂。一众女弟子果然忙着烧水烹油,切菜合馅。热火朝天,不亦乐乎。厨房的管事妈妈刚刚和好一大盆白面,几个少女就见着好玩,围上去抢着揉面面。 管事妈妈见几个丫头都是纤手细腰,只怕她们力道不足,到中午还柔不熟面,就抱紧了面盆,笑着推脱:“揉面是个力气活儿,几位姑娘还是去干点别的吧!”正自发愁,忽见门外走来一个少年。 自古“君子远庖厨”,大门大户出的子弟断不会过来帮忙。她虽叫不出姓名,也看着眼熟,只如见救星,笑着招呼:“是来帮忙的吧,就麻烦哥儿帮我揉面了!” 容辉见食堂里莺莺燕燕,正愁怎么招呼,见管事妈妈给她台阶,乐得心花怒放,却显得十分无辜,摇头讪笑:“我只是来讨碗热水!” 管事妈妈天天给众弟子备饭,哪里不知道这些少男少女的“小九九”?于是径直将面盆推给容辉,笑着告诫他:“当着这么多姑娘,你可别偷懒。不然饺子下锅就化,大伙就得该喝菜馅儿‘糊糊’了!”又指着铁皮桌面上的两只陶碗,正色叮嘱:“这是菜油,要是沾桌就抹点儿。这是小苏打,面稀了既放点儿。”仍怕容辉误事,又挑了个精明的丫头给他打下手。 少女们含羞雀跃,相互起哄。容辉羞红了脸,顾不上助手是谁,忙低下头去。头脑发热,只想显得潇洒不羁,才不至被人笑话。于是凝神定气,双手往上一托,手腕翻转,向下一按。面盆在他手中打了个转,盆口朝下,直叩上桌。“砰――”,一声闷响,震得桌面晃动,桌腿打颤,吱嘎有声。 管事妈妈吓了一跳,失声惊呼:“哎哟,我的天,你可仔细了。损了东西,我可是要赔的!” 容辉眉心微胀,才知表现过了,众少女正望着自己。心里又羞又惭,忙捧住面盆,就想揭开揉面,却见一只纤手忽然按住盆底。循着手臂上望,看见一副清秀俏丽的脸,目如朗星,轻嗔薄怒,正是燕玲。 燕玲瞪了容辉一眼,又向管事妈妈赔笑:“这里有我照应,您只管放心。他还没洗手,烦您端盆热水来。” 管事妈妈知道她们会来帮忙,就怕人多手杂,早煮了一大锅皂荚水。他听燕玲一说,恍然大悟,亲自去舀水给容辉洗手,又唠叨他:“瞧你毛毛躁躁的,若溅得满身面浆,倒成了我的不是!”于是脱了自己的麻布围裙,让容辉戴上,引得少女们一阵嬉笑。 容辉羞得无地自容,只后悔过来凑趣。所幸大年三十,逗人一乐也无伤大雅,又定气凝神,握住盆口,缓缓提起。面浆还没干透,哗啦啦直接往外流,桌子又小,险些流到地上。 容辉吓了一跳,忙放开木盆,伸手去拦。左支右绌,烙饼似的,把面糊铺了大半桌。燕玲却见大半面糊凝成了疙瘩,还沾在盆上,不由蹙眉抱怨:“陶妈妈,您是怎么和的面,这都没拌匀。”只好拿起木勺,一点点刮出疙瘩,掺进白面糊糊。干稀调和,容辉才把白面慢慢和成团。 厨房给上百人包饺子,面团也有二、三十斤,堆在桌上,像座小山,揉起来着实不易。容辉见时辰尚早,也不着急,干脆站稳步伐,力灌腰间,调匀呼吸,以内劲揉面,又和燕玲说起闲话:“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今后有什么打算?”…… 面团中间受力,自然向旁延展。燕玲一面掀起旁边的面团,搭往中间,一面应承:“我家有爹娘和两个哥哥,都在田庄上做事。那田庄的管事好像和山上有些交情,就送我来了。”“以后或许就在针线上做事吧!”又打趣容辉:“以后你若缺什么穿戴,只管开口,价钱可一个子都不让!”…… 陶妈妈在旁边看了半晌,见两个人配合得有模有样,才放下心去别处巡视。两双手时有接触,一个觉得她嫩滑如水,一个觉得他温暖如火,偏偏都装得若无其事,天南地北地说起闲话来。 莲山四周世道不宁,并无桑竹之属。燕玲说在田庄长大,自然相隔较远。自古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容辉就问燕玲:“那田庄有多大,你从前都干什么?” “那是个大田庄,有一千亩地。”燕玲如数家珍:“庄子里养的鸡鸭猪羊,都是一大群一大群的。我平时就帮着捡蛋,放羊,打猪草!”她睁大眼睛,欣然笑问:“还有鹿呢,见过鹿没有?” 两个人有说有笑,不觉间过了一个时辰。面团变成得鹅卵石般,足足胀大了一圈,非但极富弹性,还散发出阵阵面香。陶妈妈见了不住夸赞:“这面柔得劲道,都能做包子了!”见两个人额头沁汗,就打发他们歇会儿,转身招呼众人:“姑娘们,面揉好了,包饺子了。” 少女们欢呼雀跃,有的去拿擀面杖,有的去端菜馅儿,有的去打水净手,熙熙嚷嚷,不亦乐乎。容辉长舒一口气,想站直身子,才觉得腰都麻了,不由“哎哟”一声,握拳去锤。 燕玲见他满手面渣,忙喝止住他:“慢着,别乱碰!”亲自端过热水,帮他净手。容辉心中一暖,伸手进盆,胡乱搓了两把,又握拳捶腰,不住抱怨:“我的个小蛮腰,我得先回去躺会儿!”躬身捶腰,蹒跚出门。 早有人栓了食堂大门,容辉上去抽开门闩,只觉一股大力撞来,“哐当”一声,房门豁然对开。屋外北风正急,雪花席卷进屋。寒风激面,冻得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不由退了两步。回过神来,又忙出去拉上房门。 燕玲眼疾手快,跟上去拴门。房门合拢,一声风啸,屋中这才安静。少女们见他滑稽,都忍俊不禁。陶妈妈掩面轻笑,又招呼众人擀面包饺子。 第十一章 雪中送炭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鹅毛大雪如天女散花,琼英漫撒,晶雕玉琢。容辉俏立风口,游目四顾。天籁寂静,大地茫茫,宫阙楼台之间,只有自己一人,心中一酸,悲从中来:“爹爹说祖宗祭祀在西,每年三十,必然率领全家登高遥祭。家穷亲老,不为禄仕,二不孝也。我只身上山,说是为了前程,如今却无依无着,到底出路在哪!”心中怅惘,想着回房也只自己一人,于是寻了条小径,不知不觉,直往西去。 他心事默默,却分外清明,所思所想,尽是燕玲的话。一声声,一字字,均铭印在心,能倒背如流。心随意动,嘴角不禁微笑。且走且想,又不住自嘲:“像我这么好的记性,若好好读书,或许能考个秀才,做个管事什么的……”正神游物外,忽见人影晃动,石像般拦住去路。 容辉吓了一跳,不住后退两步,方见来人是个少女。她身穿红缎夹袄,头戴羊绒罩帽。罩着狐皮披风,挎着红木食盒,正睁大一双凤眼,怔怔地看着自己。 “姐!”容辉喜上眉梢,见四下无人,又上前两步问她:“这是去哪?” 来人正是潇璇,她挎着食盒,款步轻移,说话不紧不慢:“看你有没有冻死!” 容辉心底升起一股暖流,陪着潇璇去往自己住处。刚走两步,想起她是女子,擅入男弟子住处,实在有失名节。又见潇璇趁着风雪遮蔽,才敢来送吃食,更不想招惹是非。 他快走两步,拦住潇璇,陪着笑说:“姐,这番好意我心领了。”主动接过食盒,商量潇璇:“这个我拿回去吃,阿姐还是去陪掌门过年吧!”上山两月,单看潇璇的穿戴和气度,已是艳冠群芳。身份和地位更和他有云泥之别。他仰之弥高,不由得心生疏远。 潇璇不动神色,一眼看出他的心思,缓缓地说:“师父根本不在山上,不过眼下雪大,先找间空院子避避也好!”却似闲庭信步,不急不缓,就近去往一间别院。 容辉提着食盒陪她,快两步就赶在了前面,慢两步就落在了后面。跟着她的步伐,就全身不自在。快也不是,慢也不是,不快不慢更不是,好生尴尬:“姐,你好好走路,成吗?我不太习惯……” 潇璇眼角带笑,悠悠地说:“这也是修行,教习没教过你吗?你平心冥想,气行全身,走起路来,自然是这个速度。”气定神闲,如沐春风,似非尘寰众人。 她说的是“先天”养生之道,容辉连内功都没练成,自然摸不着头脑。见气氛有些缓和,又劝潇璇:“这空空荡荡的,要是被人传出什么闲话,让你情何以堪?” “那就怪他不开眼了!”潇璇不以为意,瞥眼见容辉神色惶恐,眼皮一跳,又打趣他:“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若是正人君子,怎会在大雪天到处溜达。”他一想也是,又和潇璇有说有笑,走到一座别院门前。门上落了锁,正是一座空宅。 潇璇伸手在容辉肘下一托,纵身跃起,轻飘飘直飞入院。容辉忽觉身子一轻,人已腾上半空。天上风雪如刀,刮得他面颊生疼。心若浮萍,又怦怦急跳。只见屋舍由小变大,身子一沉,人已落回院中。 容辉怔怔地站在雪中,惶惶然不知所措。潇璇笑着问他:“什么感觉?” “像荡秋千!”容辉脱口而出:“一会儿出去,能不能再飞高些!” 潇璇扑哧一笑:“这是上乘轻功,你练成了自己飞去!”说着随手一挥,拂去了身上的积雪,直进正屋。 小年那日,阖山房舍已被清扫一新。这屋中虽无摆设,但窗明几净,也十分整洁。两人进屋,又添了三分温馨。潇璇解下罩帽披风,容辉主动接过,抖下积雪,帮她搭上椅背。 潇璇则拉容辉坐到临窗桌前,接过食盒打开。盒中放着两盘饺子,一壶陈醋,和一罐蒜头。饺子还腾着热汽,蒜头更被泡成了青色,鲜嫩光亮,翡翠一般,正是上好的“腊八蒜”。 容辉见潇璇神色温柔,摆箸放碟,都透着亲切,心头又是一暖。一时间呼吸涩滞,如骨鲠在喉。虽说不出话来,眼角的泪光却说出了一切。 潇璇看见到他的回应,心里又羞又喜。忙拿起筷子,笑着催促:“喜欢就多吃!” 容辉再不客气,也拿起筷子,沾着醋一口一个。狼吞虎咽,只透出无限喜悦。潇璇心都化了,就要滴出水来。笑意盈盈,夹起自己盘里的饺子,送到容辉盘里。 两个人一口饺子一口蒜,吃得不亦乐乎。容辉忽然问:“这饺子包的真好,皮薄馅嫩,是你包的吗?” 潇璇心里一跳,呼吸间面如霞飞,风致嫣然。她睁大一双凤眼,反问容辉:“你说呢?”目光璀璨,透着无限狡黠。 “我猜这饺子里放了猪油!”容辉不答而答,指着潇璇质问:“好哇,你身为掌门弟子,竟然带头破戒!”两个人有说有笑,乐作一团。 饺子本身美味,又碰到两个心心相印的人,哪里经得住吃?说笑声中,潇璇收了碗碟,容辉取过罩帽披风,亲手帮潇璇穿戴,又轻声问她:“阿姐,你属虎,还是属兔?” “兔!”潇璇一怔,头一次猜不透容辉用意。心念拂动,想到过了今夜,自己就十九岁了,算是“老姑娘”了,不禁凤目含嗔,沉声斥责:“你敢羞辱我!”抬手就去拎容辉的耳朵。 容辉装痛求饶:“哎哟!哎哟!我哪有?”又从怀里掏出一枚银锞子,塞给潇璇:“这是我送给你的!” 潇璇松开手凝神细看,那银锞子有七、八钱重,被铸成了一只玉兔,扑朔迷离,十分可爱。她嫣然一笑,大大方方地收下,忽然出手如风,在容辉腰上一拍,只听金属相击,稀里哗啦,竟还不少。自己早告诫过他:“别在太极门里搅合!”他却私受赏银,不由得心中火起,沉下脸来,凝视容辉。 容辉只觉她目光如刀,吓了一跳,不由低下头退后一步。又深吸一口气,硬起头皮,抬出王老:“我本来不想要的,交给王管事,他又当压岁钱赏给我了!”越说越没底气:“长者赐,不敢辞!”诚惶诚恐,像个犯了错的小童。 “你还拿捏上了!”潇璇蹙眉冷笑:“几颗银锞子,拿就拿了,怕什么!” 容辉会过意来,忙拍胸脯保证:“姐,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潇璇见他一点即透,稍觉宽慰,又沉声告诫:“拿人手短,吃人嘴短。那些都是什么人,旁人避之不及,你还往上贴?哪天有你还的!”见吓得他战战兢兢,又觉得自己过了,就问:“你读了几本书!” 容辉见事已揭过,就讪笑着抬起头说:“这两年倒是跟着严大哥读了半本《论语》,真正能读会背的,就只一本《幼学》!”又问潇璇:“阿姐呢?” 潇璇檀口微张:“《大学》!”语声虽冷,眼角却噙着一抹笑意。容辉察言观色,放下心来。 两个人稍作检点,携手出门。容辉又推怂潇璇:“能不能飞高些,飞远些!” 潇璇嫣然笑应:“那你深吸一口气,虚灵顶劲,含胸拔背,沉肩附肘。”携着他纵身而起,一跃三丈。人在半空,突然松手。接着一个筋斗,斜掠出去。 容辉凭虚御风,吓得六神无主。只得提住一口气,急往上拉,却觉全身麻麻地不听使唤,直落下去。好在他穿的是大袖宽袍,眼下北风又急,把他直往上托。地上积雪已厚,恍如一床厚被。他四肢落地,摔了个“狗啃雪”。虽然极狼狈,所幸毫发无损。 容辉趴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又坐起身找潇璇,哪里还有人在?他全身酸软,走起路却分外轻灵,只道是把身子摔麻了,又好气又好笑。哪知刚才人急拼命,力由心生,内功已有了好处? 容辉喜滋滋回到食堂,又吃了一顿饺子,果然不如潇璇送的好吃。众人吃完饺子,有人提议打雪仗。众少年齐集响应,于是分成两拨,在食堂外拉开阵势。 大家学了两月拳脚,力道着实不小。雪球又能及远,你来我往,玩得不亦乐乎。少女们则聚在食堂里继续包饺子,见有少年进来用热水泡手,就相互起哄,奚落一番。嘻嘻笑笑,也过得十分热闹。 晚上吃完饺子,陶妈妈在食堂里生起火盆,招呼众人守岁。少年人玩了一日,彼此更加了解。这时围坐火前,说起家乡趣事。你一言,我一语,这一年就算过了。 次日风雪稍停,辰正时分,众弟子齐集去“无量阁”给掌门长老们拜年。容辉深一脚浅一脚一路走去,只见银装素裹,玉宇琼楼,飘飘乎如登仙境。 他头一次登堂入室,既兴奋又忐忑,生怕在人前出丑。于是跟在后面,见有人交头接耳,也不敢多说一句。走进院门,只见屋门敞开,正厅里坐着一簇锦袍老人,穿红着绿,十分喜庆。 正榻上两人并坐,东面那人目如朗星,面如满月。身穿宝蓝底云纹鹤氅,如座云端,颇具气度。鬓边虽已斑白,却显得十分和蔼,正是掌门“明清真人”。 另一人身姿如松,穿着锦缎深衣,云纹捧福,克丝流光,显得十分鲜亮。他面如刀裁,目光如鹰。须发虽已花白,谈笑间却含着几分凛冽,正是首席“监察”,赵长老。 容辉“对号入座”,算是记住了门中的两大支柱。忽见倩影晃动,恍如惊鸿一瞥,原来是潇璇领着两个少女在厅中端茶倒水,捧花奉果。她穿着低腰襦裙,青罗小袄,打扮得十分端庄。另两个是孪生姐妹,一穿青袄,一穿紫袄,都穿着齐胸襦裙。亭亭玉立,明艳照人。其余人低声细语,俯仰自得,都是神仙一流的人物。他这才恍然:“原来大人物是这么过年的!” 又有执事通禀:“诸位真人,徒子徒孙们来拜年了!”先是“潇”字辈的管事、执事们逐一进屋拜年,当先一人龙行虎步,从东厢走出。他头戴金缨羽冠,身穿狐裘夹袄,走到正厅,躬身作揖:“恭祝师父、掌门和诸位师叔师伯,新春大吉,年年有余!”语声爽朗,铿锵有致,正是赵长老的首徒,陆潇诚。 厅中应声议论开来,有的赞“少年英雄”,有的赞“教徒有方”……他却不卑不亢,微笑着点头道谢。啧啧声中,又有弟子上来拜年,却不如刚才抢眼。 留守弟子多是赵长老一系,他挣了个满堂彩,笑得颇为得意。新弟子看在眼里,方知赵长老声望之隆,人脉之广。再看他时,不免有几分崇敬。容辉看到这里,方知潇璇在门中着实不易,难怪谨言慎行,循规蹈矩,也有些可怜她。 新弟子十二人一组,依次进屋拜年。“明清真人”赏给每人一副桃符,潇璇三女则端上红木托盘,让众人挑选。容辉一心盼望潇璇来端桃符,结果是个紫衣少女。 其余人见三女清秀脱俗,生怕失了礼数,纷纷轻手慢弄,精挑细选。容辉既不认识,也就随手挑了一副。刚刚拿起,忽觉脚背一麻,痛至心肺。 那紫衣少女竟趁着长裙掩底,狠狠跺了容辉一脚。他脚上吃痛,不禁皱起眉头,瞪大眼睛,以示质问。那少女嘴角微撇,却回了个白眼,脸上还有几分悻悻。 “挤眉弄眼的,什么意思?这算不算勾引……”容辉心有余悸,一团火随着烧到脸上,顿时面如烙铁,既红且烫,羞得无地自容。 众少年拜完年后,又相约打雪仗。容辉积极响应,玩玩打打,不觉冬去春来,冰消雪融,弟子们纷纷回山,转眼到了元宵佳节。潇璇亲自安排下灯会,教习则让新弟子当众演练拳脚。一为众人助兴,二则考察新弟子的修行。 道门玄功由内而外,若内功没到火候,行动自然呆板涩滞。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长老们洞若观火,谁好谁差,一目了然。于是有的被门中长辈收录,继续深造。有的被送往各地,经营庶务。有的却留在了山中,担任各司执事。 针线房的管事妈妈见燕玲心灵手巧,就劝她留下:“这山上可不清静,你又是个通透的人,就别瞎掺合。既然来了,不如扎扎实实学门手艺,将来也好为自己打算。”又传了她一门飞针绝技,燕玲就当了绣娘。 王老却见容辉机敏本分,还想留他在“太极门”跑腿。潇璇直接给“寮房”传话,让容辉在外药房当了执事。 第十二章 学医问药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药房是个两层小楼,座西朝东,临街而建。正厅横阔三间,纵身五架,一楼摆着柜台和药屉,二楼专供大夫问诊。简约干净,明朗大方。药房后是一间小四合院,正房专供管事办公,倒座专门存放药材。西厢房隔作三间,南边两间是制药的工房,北上那间专给守夜人住。 药房管事姓万,是个矮胖中年。潇璇说他做事精细,为人本分,值得相处。容辉见到他时,恰值残雪消融,风和日丽。他穿着白棉短褐,正拿着账本,核对药材。药架间白衣胜雪,厅堂里窗明几净,无不让人赏心悦目。容辉点头暗赞:“果不其然!” 万管事见潇璇过来,忙迎出门去,请座沏茶。潇璇笑容温和,轻声打断:“万师兄费心了,药房不是差个人吗?我就给师兄送了个人来,还烦师兄多多关照!” “哪里话!”万管事受宠若惊,连连点头:“一定!一定!”容辉又给万管事行礼,正式入了药房。开春事忙,潇璇和他寒暄两句后,就转身回了“太始门”。万管事则亲自为容辉讲解药房章程,容辉铭记在心:“制药……晒药……照单抓药。” 药房里还有三个执事,两男一女,都和他一般年纪,还略通医药。三人本来轮流守夜,眼见容辉进来,都向他示好,又推说:“药房惯例,新来的守夜一年,再才轮班!这也是桩好事,独门独院,正好潜心练功。” 容辉爽爽快快地应了,就住进了药房后院。那三个又有些过意不去,晚上特意让厨房加了菜,为容辉接风洗尘。席间相谈方知,少女名叫万荣,是万管事的内侄女。非但长得清秀,人也十分开朗。另两个是堂兄弟,哥哥叫秦钦,沉稳敦厚;弟弟叫秦慕,活泼机敏,都生得十分端正。 容辉觉得兄弟俩身上满是锐刺,都不待见自己,初还奇怪,只道哪里得罪了他们。菜过五味,发现他们争着讨好万荣,才知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再和万荣说话时,敷衍之意溢于言表。兄弟俩见了暗喜,才和容辉亲近起来。 四人吃过晚饭,万荣提来一壶陈茶,又和三人商量排班的事。“太虚门”开山立派已久,事由都有定制。其它执事卯时回事,领了差事办完即可。病人用药却等不得,药房也得时时有人守候,于是两人一组,分作上下两班,每组值半天班。 万荣好生为难,若陪哥哥值班,弟弟不同意。若陪弟弟值班,哥哥又不同意。若陪容辉,兄弟俩都不同意。四个人相持半晌,秦慕忽然有了主意:“不如分四天,排八个班!” 这样每人至少能和另三人值一次班,四天中连值一天班,还能休息一天,已算合情合理。容辉稍作盘算,也会过意来。又见秦家兄弟分明旨在和万荣值班,就不禁想起逛窑子的嫖客。心随意动,正想发笑。“啪—”,一声脆响,万荣掌身而起。 她勃然大怒,指着三人沉声喝斥:“你们当我是什么人,轮流陪你们?”杏眼圆睁,羞怒交集。嗔容微赧,更添娇艳。 容辉见自己也被捎带上了,顿时满脸无辜,忙向秦家兄弟使眼色求助。厅中食客不少,听到响动,纷纷侧目。秦家兄弟讪讪地连连摆手解释:“误会,误会!”形状十分难堪。 秦钦轻撤万荣衣袖,让她坐下,秦慕忙陪不是:“我们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又问容辉:“李师弟,你也没有那个意思吧!” “此地无银三百两!”容辉皱眉腹诽:“傻小子,这个时候,赔不是还来不及,哪能辩解!”只好装痴乔呆,挠着头讪笑:“师兄刚才说的什么意思,我还没听明白!”又引开话题:“什么分四天,排八个班。怎么排?我还是没听懂!” 这是排列组合的技巧,经常打理庶务的人,都能会意。容辉曾在酒楼学过搭配食材,编制菜谱,道理也是一样。那时瓜蔬鱼肉,几十种食材。煎炒烹炸,好几种做法。调配起来,比这个更加复杂。 话题又被引到了“排班”,秦慕满心感激,又兴致勃勃地解说起来。他胸有成竹,先卖了个关子,问起容辉的生辰:“不如先排个大小,也有个顺序!” 容辉据实以告:“我属蛇,重阳生的!”另三人知根知底,秦钦最大,万荣最小,容辉位居第二。他却见兄弟俩面面相觑,不由好奇:“怎么了?” “没……没什么!”秦慕讪讪地笑:“就这么排吧,师兄第一天上午值班,第二天值整天班,第三天休息,第四天下午值班。”说着用手指沾了茶水,写下八组数字。容辉见自己和万荣值两次班,兄弟俩只有一次机会,这才恍然。 万荣稍着一眼,默记在心。她是当事焦点,既不好赞同,也不好反对,更没有再好的排法,只好心叹一声,淡淡地说:“既然定了,明天拟到纸上,呈给管是吧!”语声淡漠,起身就走,若无其事。 三人跟着起身,秦慕又招呼容辉:“我们先送师妹回去。” 容辉见秦钦先行跟上,正自错愕,手背一紧,已被秦慕拉出。眼下已是掌灯时分,若孤男寡女,不免惹人非议。若是群芳护花,却让人艳羡。他头一回到西区别院,只觉鼻下幽香盈盈,非但毫无羞意,反而分外舒坦,于是大大方方地当了回“护花使者”。 万荣和她人合住一座小四合院,三人送到门外,才相互告辞。容辉接过钥匙,径直回了药房后院。 他的房间宽足一丈,进深两丈,门向东开,东窗前摆着八仙桌,桌上放着灯盏陶壶,桌前放着松木方椅。房中横着一道青帷褶幔,帘后就是硬板小床,床头还有座双门衣柜,周周正正,简洁明了。 容辉点上油灯,稍作检点,又回厨房打水洗漱,一直忙到打更才上床躺下,依潇璇嘱咐,以意导气,行过三个周天,才敛息歇下。 白天残雪消融,冷风彻骨,夜晚更加阴冷。时值正月十六,月色正明,银辉漫撒,更显得院中幽静。容辉暂无睡意,干脆坐到桌前,盘算起自己的前程:“掌门和首席监察长老的月例是五十两,监察长老的月例是三十两,各房首座十五两,二等管事十两,三等管事五两。大执事二两,二等执事一两,三等执事五百钱,习武弟子没有月例……西席的束脩是每年三十两,大夫的供奉也是每年三十两,四季常服各一套,另配一座别院,两个采药童、配药的童子……” 药房归库房掌管,万管事是二等管事。潇璇掌管“无量阁”司房,是大管事,容辉现在则是三等执事。他家里没有武风积淀,当不了传功教武的西席,就想当个供奉大夫,不但能住院子,还有人使唤,小日子也挺不错。又想起潇璇鼓励过他:“你什么时候把药房里的药材认全了,把药性背熟了,我就给你升二等。”就更加笃定。 容辉暗自规划,忽觉前途一片光明:“只要有潇璇关照,自己再用功几年,不愁没好日子过。而在她眼皮底下,时时能被拿捏住,也不至再生变故。”打定主意,方觉松香入鼻,分外舒心。顺势吐出胸口一股浊气,倦意随着涌上,就吹了灯回内室睡下。屋中又只剩冷气幽幽,月光渺渺。 凉风侵袭,薄被难耐春寒。青春梦好,斯人悠心暗惊。容辉半梦半醒,缩成了一团,忽觉凉击面,不禁一个寒颤,坐起身来,已是天色朦胧。 药房辰初开门,上午归容辉和秦钦当班。他不敢怠慢,穿衣起床,倒上水稍事梳洗,又往食堂过早。新春初立,食堂做了春饼,卷上酱菜瓜蔬,入口香脆鲜美,耐人寻味。 容辉连吃了两张,才回药房开门,不一会秦钦也来了。辰初时分。朝阳初升,如火如霞,万物尽披红装。两人打过招呼,容辉给秦慕倒了杯茶,向他请教药理。 草药分寒、热、温、凉四性,辛、甘、酸、苦、咸五味,归十二正经,分升、降、沉、浮四用,且有毒性之别。造化万方,无可穷尽。医术向来口传亲授,子承父业。纵有著书立说的名医,医书也极难刊行。自学者若非亲尝百草,以身试毒,更难窥其门径。 秦钦受宠若惊,转眼见他神色恭诚,又欣然端起茶盅,轻轻啜了一口,微笑答应:“好说,好说,那里有部药典,我一味一味地教你认。”随手一指,十分神气。 容辉在柜台下捧出一本《百草集注》,翻开第一页,不由吃了一惊,居然是酒。秦钦打趣他:“酒乃百药之首,第一页不写酒写什么?”又嘱咐容辉:“药有十八反、十九畏,你最好对着背,抓药的时候多留份心,错不了!” 容辉默记在心,又问:“这等名贵药材,我们药房里应该存着不少吧!”两个人心有灵犀,相视而笑。一上午间,秦慕教他认了酒、水、甘草、黄芪、人参和沙参五位药草。不过都是切好了的干药,若非经验丰富的老郎中,实难辨认。 秦钦又拟了值班表格,呈给万管事看。万管事在正屋喝茶,看了值日表后,不住点头称好,又嘱咐秦钦:“春天万物萌发,不值班的就倒后院晒药,山上少雨,轮着晒三次就行了。不然药材霉了,都不好交代!” 秦慕讪讪地点头应是,转念想到可以和万荣一起,又欣然答应。正要出门,又听万管事提醒:“食堂新辟了药园,在种药材,你们也去搭把手!” 山上也有菜园,可热量不足,种出来的萝卜白菜比市面上的小一大圈。秦慕不由皱起眉头,失声询问:“这山上能种药材吗?” “那几百年的人参,不都是山里采的吗?”万管事早有自己的看法:“药材不比其它,长得越慢,越是精贵。就算种出来不能入药,还能入膳,总归是桩好事!” 人参是“百草之王”,辟药园必种人参。莲山产的人参闻名遐迩,每逢夏秋时节,非但有外人进山盗采,山上也组织弟子下山采参。你来我往,野山参越采越少,山上才着手种植。 人参分“林下参”和“园参”,“林下参”长在大林乔木之间,餐风饮露,终年不见阳光,全靠天地灵气生长,一二十年才能成药,专供王孙贵胄享用。“园参”则直接种在药圃里,水好肥多,阳光又足,三、五年就能收获,专供药房出售。 秦家是养参大户,秦钦耳熟能详,断定山上种的是园参,作别了万管事,就回大堂说给容辉听。 世间能诊病治伤,对症下药的大夫虽然不少。但认识野生甘草的,却也不多。容辉得此良机,喜上心头,欣然答应,又问秦慕:“我们要下山采药吗?”说着一指药柜,以示存货不多。 少年人跟随师父,身背药篓,俯仰自得,畅游山川,自然是人生乐事。秦慕先是一怔,又讪讪地笑:“这些自有各地的药商上供!”见容辉满脸疑惑,只好悄声解释:“药商从山脚下过,都得供上点儿……你懂的……” 莲山北临赵国,东临宋国,西临陈国,挟持天下地利,坐拥三境交界。两国通商,要交关税。商队从莲山脚下过境,只需送上些金帛贡品,比关税便宜得多。而“太虚观”一不掠人妻女,二不劫人财物,还保他们身家太平。长此以往,行商们更愿从莲山脚下过境。 容辉头回听说“太虚观”还做这些勾当,终于知道自己成了“绿林好汉,江湖中人”,又好气又好笑:“终究落了草!” 秦慕略感羞愧,忙转移话题:“师弟是想学医吗,那可得上点心!”又悄声指点:“碰见有人上楼瞧病,只管上去沏茶,瞧瞧大夫们是怎么瞧病的。等开下药方,你再记在心里,仔细琢磨。碰到不懂的,只管上去问,这里面全是学问!” 容辉一一记下,先认药材,背药理。次日归他当整天班,上午时秦慕教他认了杏参、桔梗、长松、黄精、玉竹五味药材。下午归万荣当班,她穿着半臂夹袄,百褶长裙,春光中明艳动人。一来就拿出一沓牛皮纸,塞给容辉:“把红糖打包,一包二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更不准多想……你懂的……” 容辉莫名其妙,看见有女弟子进来领红糖,才恍然大悟,又涨红了脸,羞得无地自容,只好背对柜台,不敢多看一眼,多动一下,恨不得化作空气。 那女弟子走后,容辉才舒出一口气。万荣欣然打趣:“医者父母心,瞧你那样子,不会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容辉反唇相讥:“既然都是父母了,自然是严父和慈母。我这做爹爹的,哪能管闺女房里的事!”算占足了万荣的便宜。 “你……”万荣勃然大怒,抬手就打。 “停—”容辉指着她说:“我没说你,你可别对号入座!” 万荣若照实打下,就算自己认了。一时间羞恼交集,气得连连顿足,恰好又有女弟子来领红糖,就和她东拉西扯,故意气容辉。少女们说起家常,总是没完没了。那姑娘也会来事,话有开头,就舍不得走。如此送往迎来,万荣再也没理容辉。 第十三章 好雨知时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次日天朗气清,又不归容辉当班,他换上短褐,去了药园帮忙。山门已开,自有香客上山。或祈福,或游览,或探亲,或访友。商贾士绅,络绎不绝。其中常和山上走动的,少不了在客堂喝一盏茶。少则歇足一夜,多则盘桓数日。你来我往,十分热闹。 容辉过“太极门”时,见几个少女正在东厅争着尝点心,正是“客堂”的迎客弟子。其中三女姿容出众,那个叫“芳琴”的过年时还一起包过饺子。如今见她们穿着一样的窄袖襦裙,色泽鲜亮,莺莺燕燕,晨光中明艳照人,心头不由一荡。又怕碰见王老,徒增尴尬,也不敢多看,直往药园快走。 药园辟在“太极门”外,毗邻北面山峰。百丈正方,站着十六亩地,由溪水灌溉,受暖风吹拂,位置十分优越。 药园的管事妈妈姓辛,拿着三等月例。她从前是花房的“大执事”,如今还是少妇,非但言语不羁,还有三分姿容。纵在田间,也讲究穿戴。少年们见她品性随和,又出落得风流动人,都爱和她说笑。 她身边跟着两个少女,一个叫纤竹,一个叫蕊香,都生得十分清秀,也是刚上山的弟子,正拿着三等执事的月例。 容辉记得过完新年,那些姿容清秀出挑,性格活泼机敏的,都被选进了“客堂”。“客堂”是全山的门面,供奉自然最好。她们形容本美,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新茶糕点,更加矫情而获百利,娇气惹人怜惜。人前人后,占足了体面。 他当时十分艳羡:“都是贫穷子弟,可模样不同,命也不同,真是造化弄人!” 潇璇就笑他:“你羡慕什么?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再美的人儿,过了花信年华,也要放下山去。小姑娘家仗着年轻漂亮,整天做梦,正经人家,自然看不上。将来都得给人做姬做妾,没一个有好下场!” 容辉一想也是:“以色事人,终究落了下乘。”如今见纤竹和蕊香与药相伴,就觉得少女应该如此,将来气如幽兰,清心怡神,必能得个好归宿。 他走到药园时,辛妈妈正领着两个少女翻土播种。三个人都盘着一样的圆髻,穿着一样的短褐长靴,蹲伏田中,举止轻捷,春光中十分可人。 容辉走上去问:“山上这么冷,不盖暖棚,能发芽吗?”说着接过辛妈妈的铲子,帮着翻土。 “药材不比白菜,长得慢也不打紧,只要是自然长大,就不失药性。”辛妈妈笑着说:“看这气候,只怕等过了清明,才能破土抽芽。” 山上天气清凉,播种也不赶农时。容辉值班时勤背药理,有空就往药园帮忙。用功一月,堪堪认清了上百味常用草药。 阳春融雪,惊雷叱喝,和风细雨,万物萌苏,正是仲春时节。针线房刚刚发下春裳,男装是细麻直裰,女装是细棉半臂。阴雨天中,少女们相互串访,讨论针线刺绣。 山上风光迤逦,正宜种茶。山阴处早辟了茶园,由专人看守。“明前”“雨后”是采茶时节,寮房又专挑出模样周正,冰清玉洁的少女,在烟雨蒙蒙中以口采茶,称为“口香茶”。少女们采一斤茶,能另拿一两银子。一时间莺舞蝶飞,十分热闹。 这日天刚放晴,下午又归容辉和万荣当班,楼上则归张大夫坐堂。容辉学了个乖,自觉拿出牛皮纸,背过身去包红糖。万荣又用胳膊撞他:“你说绣什么花好?”她才洗了头,春风中还有淡淡发香,不待回答,已如数家珍:“牡丹太富态,我怕衬不起来。”“梅花又太消瘦,显得我多淡漠似的。”…… 山上惯例,执事每年四套常服,管事每年十二套常服。少女们正值花样年华,每年只有一套春裳,自然分外珍惜。春衫又是素面,若要镶花着绣,还得自己动手。于是每当春裳下来,自有一番热闹。 万荣自拿到春裳,逢人必问,显得十分谨慎,容辉已被问过三次。他完全不能理喻,不由腹诽:“头发长,见识短。”正觉无措,忽听有人应声:“春天万物生发,山上花期又晚,正襟上绣花不免过于妖艳。你性子活泼,为人磊落,倒和郁金香相配。不如用郁金香打袖边,你看怎样?”语声和缓,悠闲淡雅,正是潇璇。 她也穿着青棉半臂,左襟上却多蹩了一朵百合。英姿佼佼,雪袖飘飘,恍若云裳仙子。她也穿着百褶长裙,裙角却绣着一圈花瓣。款款迈步,恍如踏红而来。 潇璇的装束,总是在简约中透着精巧,在端庄中透着别致。她既是掌门弟子,又生得年轻美丽,自然广受少女追捧。万荣转过身来,竟似摘到了夜空星辰,满心激动,眸光璀璨。 潇璇常常下山走动,心胸渐开,又见多识广,已不放在心上。这时在容辉面前,却微觉拘束。她向万荣微微颔首,又吩咐容辉:“你跟我来!”语声悠悠,透人心扉。 故人越走越熟,朋友越见越老。容辉每见潇璇一面,却觉得她全身都是新的。未及多想,见她走上楼梯,心里不由一突:“不好,阿姐病了!”忙放下红糖,快步跟上。 万荣的目光早顺着潇璇去了,见容辉跟去,就倒了两杯茶,一手握着托盘,一手提裙跟上。纤足击地,“噔噔噔……”连声响过,人已上到二楼。 楼上也是三间建制,楼梯口在南,独占一间。张大夫在中间坐诊,正和潇璇客套:“老夫得蒙姑娘照顾,如有所命,担当尽力而为。”他年过半百,兼任医房管事,还拿着十两纹银的月例,算是供奉中的头一份。 万荣撩帘而入,见潇璇端坐椅上,姿容闲静,如座云端,让人肃然起敬。她不敢多看,轻轻端上两杯茶水后,又躬身退下。回身时睃了容辉一眼,见他身姿如松,还侍立在旁,心中好生羡慕。 潇璇端起茶碗,拿盅盖拨开面上浮悠自语:“当年时运不顺,师父连做了好几场祈福法会。又是抄经念咒,又是开坛画符。结果积劳成疾,就病倒了!”言语间也有几分笑意。 容辉忍俊不禁:“掌门真人可真有趣,给人祈福,自己先病倒了!那当然不能请大夫,不然谁还信他!”两个人说说笑笑,走出两里多地,才到“潇雅轩”外。 小院坐北朝南,十丈正方。青瓦乌门,十分幽静。院外花团锦簇,艳丽妖娆,种的竟是“一品红”和杜鹃花两种毒花。容辉吓了一跳,赶紧止步,束手等候。 潇璇莞尔微笑,轻轻推门,闪进钻入,一丝内景也不让瞧。容辉忽见门轴微动,门缝中闪过一道精光,乌溜溜晶莹剔透,正是少女的眼眸,竟有个少女藏在门后偷看。 “是潇璇,还是她的同屋姐妹?”容辉满心惬意,既然看见了,又觉得全身不自在。站直了太过严肃,随意了又过轻佻,正手足无措,又听门轴转动,“吱哟”轻响,潇璇应声走出。 她拎出一只包袱,直接递给容辉,正色嘱咐:“这里面是一套春裳,十五两纹银,你恭恭敬敬地捧给张师傅。他行医多年,见多识广,你好好跟他学,吃不了亏!” 容辉连连点头应是,捧回包袱,躬身呈给张大夫,正式当了徒弟。至此以后,凡有人上楼问诊,容辉都在一旁服侍,不避男女。 张大夫只道潇璇有意接济,才给他送了个便宜徒弟。心存感激,又不想欠她人情,于是没人问诊时,就给容辉讲他周游行医的故事。三句话不离本行,端的是字字珠玑。非但无意怠慢,更比一般师傅用心。 容辉看完药典,又对照医书,验证张老讲的故事。这日遇到疑窦,就拿着家传的医药经典请教张老。张老如获至宝,爱不释手,主动要求为容辉讲解其中道理。 容辉只觉得书上的经验之谈说到了自己心里,看得十分顺眼。眼见张老如获至宝,反而觉得他大惊小怪,不由喊了声:“师傅!” 张老连连摆手:“你有所不知,我当年若有这本医术傍身,早已功成名就。”又向容辉解释:“市面上纵有医书,不过是前人口述加切身经验。犹如夏虫井蛙,只适行当时当地。此书以养生为钢,辨阴阳,通四时,疏经络,调内息,归于气候习俗,当真是功参造化。”又问:“此书当世绝无仅有,一些药方、药材和药性,连我也没听过。想祖上绝非泛泛,不知怎么称呼?” 容辉一直以为父亲敝帚自珍,不料真是古籍孤本。又想家里还有一大箱,岂非空入宝山?又想财不露白,于是推给潇璇:“这书是阿姐淘换回来的,您若喜欢,等她下次下山,我再求她多淘几本。” 张老摆手轻叹:“这种抄本,可遇不可求。所幸有本总纲,与我凭添助益。”至此以后,容辉每得空闲,就去请教张老。 张老结合自身经历,逐条应正。许多经验之谈只需稍加推论,就成了能著书立说的道理。他每讲一段,就叹息一回,只恨自己当年愚昧,没有多想一步。 第十四章 月下传功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昼长夜短,草长莺飞,已是暮春时节。这日掌灯时分,容辉锁了药房,吃过晚饭,提回热水稍事梳洗,最后盘坐调息,以意导气,断断续续行完三个大周天,觉得腋下生风,力由心生,不由抬手拂出。袖风拂过,烛火顿熄。 他一阵得意,正要睡去,忽听窗框“咚―咚―”响起,有人轻声询问:“睡了么!”语声清脆,正是潇璇。 容辉大喜过望,跋鞋下床,到前厅推开窗格,只见潇璇披着一袭青衣。风中月下,好似身在烟中雾里。 潇璇嫣然一笑:“你出来,我教你功夫!” 此情此景,容辉欢喜不尽,提上鞋一跃出窗。潇璇轻飘飘跃出墙去,巧步徐行,风姿端丽。似缓实疾,衣袂带风,如要乘风奔月。容辉纵身跃起,双手抱住墙头,翻身跃下,又拔步紧追,如何也追她不上,心中不住嘀咕:“哥明明带着钥匙,为什么要跟着她跳墙?”一前一后,穿过密林花树,出了太极门,来到一处林间。 容辉累得喘气:“今晚学什么?” 潇璇歪头想了一会儿,商量容辉:“你内功已有根基,就从轻功开始学起吧!” 容辉伺机卖弄:“教习说内功不到火候,是练不了轻功的!” 潇璇瞪眼轻淬:“那是他自己不会,我这就教你,你要是打不赢人家,也好脚底抹油!” 容辉心里直翻白眼,又听她说:“你蒙上眼睛,就在这林子里抓我,什么时候抓到了,轻功就算学成了!”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方绣帕。 容辉当她童心未泯,还要玩“捉迷藏”,不住好笑,接过帕子,蒙住了眼睛,伸出手问:“你在哪儿?” 潇璇退开两步,嗤嗤一笑:“我在这!” 容辉循声定位,伸手去抓。潇璇闪身避入林中,藏在一棵树后,又逗他:“我在这!” 容辉纵身扑去,一头撞在树上,衣襟中金铁相击,哗啦啦一阵乱想,竟还带着不少钱。他疼得眼冒晶星,“哎呦呦”连声呼痛。潇璇忍俊不禁:“我教你个乖,你要气行全身,连密无断,撞到树也不疼了!”说着摘下腰间一只荷包抛出:“拿去吧!若掉一枚,还不得心疼死你!” 荷包十分精美,非但锦绣辉煌,还有流苏坠玉,竟不比容辉的家当便宜。容辉讪笑着接过荷包,先故意放到鼻前,狠狠嗅了一下,才掏出怀中钱财。 安置好了,依法气行全身,再撞上树果然不如刚才疼痛,行动却十分涩滞。又听到潇璇连声欢笑:“我在这……我在这……”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抓不着她,心中大是恼火。 二人躲躲藏藏,两个时辰疏忽已过。容辉撞得鼻青脸肿,潇璇心下不忍,眼见他伸手扑来,就不再闪避。 容辉一把抱住她,心里喜不自胜,哈哈大笑:“终于让我抓着了!” 潇璇替他解下眼上绣帕,为他擦拭脸上灰尘,柔声说:“你且回去睡着,我们明天早上去看日出!”神情温和,语声婉转,沁人心扉。 天气渐暖,潇璇通体只穿了三层单衣。容辉抱着她微微使劲,只觉五尺娇躯,不盈一握。更觉得肤质柔韧,心中不由一荡,又如火中取栗,赶紧放开双手,挠着头讪讪地笑。又觉得这番苦头没有白吃,一时间心摇神驰,想入非非。 潇璇只觉一阵醇风袭来,闻得她头脑发蒙。待反应过来,身子不由一颤,面如霞飞。所幸夜色正浓,都看不清对方神情。她又故作镇定,讲起轻功要诀。语声寥寥,身影相随,渐行渐远。 次日天还没亮,潇璇又拧来一只小包囊。她穿着雪绫中衣,丝带束发,青丝垂在背后,只戴着一对珍珠耳钉。既简约大方,又让人不敢轻怠。 容辉见她衣白胜雪,光光亮亮,微觉惭愧,又好奇问她:“这包里装着什么?” 潇璇神秘一笑:“待会就知道了!”凤眼如星,带着几分狡黠,晨风中更添娇艳。 容辉想是点心:“你生得这么好看,做的点心自然好吃!”接着想到二人并坐山岗,一面看日出,一面吃点心,顿时心花怒放。 二人循小路窜出树障,直去东面山峰。容辉刚跟入灌木,潇璇忽从布囊中摸出一颗石子,运劲弹出。石子破风,“嗤――”,一声长响,正中容辉背心。 容辉痛入骨髓,“哎哟”一声惨叫。潇璇洋洋得意:“敢占姐的便宜,这就是占姐便宜的代价!”却正色训斥:“不是跟你说了么!气行全身,还不快跑!”又拈起石子,运劲弹出。“嗤――”,又是一声长响。 容辉哪敢争辩,拔步急奔。气行全身,石子击上,只是微微一麻。待二人距离近了,石上真力就不易化解。打在身上,还是钻心地痛,又逼得他拔步快奔。 容辉跑出两里,又饿又痛,实在熬不住,只得求饶:“好姐姐……”一开口,又破了全身气门。 潇璇不让他说话,瞪眼喝斥:“气环自我运,你只管向前跑!”说着“嗤―嗤―嗤―”连弹三颗石子,打得容辉“哇―哇―”呼痛,只好忍痛疾奔。 他好不容易奔上山峰,只觉背后钻心地疼,心中不住咒骂:“剑山易改,秉性难移,哥大意了!” 潇璇抓住容辉的后衣领,一把扯下,见他背上红一处,紫一处,处处都在要穴,心都碎了。又柔声嘱咐:“你坐下练功,但有所觉,不管不顾。”说着盘膝运气,替他调理内息。 容辉闻音知雅,吐出胸中一口浊气,盘膝坐下,自行调理内息。运功片刻,气息但有涩滞,就觉得背上一凉,真气瞬时通过。 他从前气行“十二正经”,中途总得停下十好几次,这次却一气呵成,于是不自觉地以意导气,又往“奇经八脉”上走。虽行得缓慢曲折,竟也一气呵成。气随意动,竟越来越强,颇有细流成河,百川汇海之感。 容辉全身舒坦,又行了两个周天,仍是一气呵成。待觉得精神不济,才收敛气息,长长吐出口气。睁开眼来,只见远山朦胧,暮霭苍茫间乌云翻滚,红光跳跃,顿时心旷神怡。过不多时,红日升起,晨雾立散,万物欣欣向荣,好不壮观! 他感慨万千:“一束光明,就能让天地焕然一新。任是沧海桑田,我自东升西落。任是忠奸好坏,我自不偏不倚。”他不由站起身来,一颗心好似飞到了九重天上,日光般俯瞰山川,如与天地为依。 容辉凝立半晌,才回过神来,心中好生奇怪:“这是什么感觉?”冥思时才体会,忽觉“今是而昨非”,阿谀市侩、贪嘴赌钱等颇为渺不足道。若每天早上来看上一眼,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还有什么想不开?又看向潇璇,四目相接,相互会心一笑。 “这家伙好像长高了!”潇璇触景生情,又不住腹诽:“在姐面前,是龙就要盘着,是虎也要趴着。”抬手一掌,狠狠拍在容辉肩头,笑着嗔他:“发什么愣,走啦!” 回去路上,潇璇依旧追着容辉,用石子弹他。容辉也不再求饶,只管气行全身,快步前冲,却比来时快出许多。两个人前后追逐,竟能一教高下。不过一个是乘风徐行,一个是急于奔命,仍相去甚远。 容辉跑到“太极门”外才停,这次感觉大不一样,好像自己成了高手。潇璇看得分明,拿他打趣:“一口气若越走越弱,那练得什么功?这叫‘先天境界’,多少人觊觎一生,也不能观其崖岸。” 容辉只知道内功越炼越深,新手一跃不过三尺,高手能一跃三丈,高来高去,头一次听说还分“境界”,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潇璇郑重告诫:“山上只有你我二人达此境界,今后你听我的,切不可在人前显露身手。”语气平平,既非要求,也非命令,似与知己聊天。 容辉见自己能和潇璇相提并论,只当保守两人间的“小秘密”,欣然答应。潇璇又嘱咐他:“记着,时时气行全身,勤加练拳。” 至此以后,二人早看日出,晚看日落,夜间捉迷藏。春过夏至,容辉轻功已有境界。后来又学了上乘掌法和剑法后,就能和潇璇拆上几招。一个口传身授,尽心尽力。一个虚心勤奋,毕恭毕敬。均觉姐弟之间,能做到如此情分,今生再无遗憾。 夏雨初歇,斜阳依旧。寮房让轻功好的弟子去松林里割油,每天五十闻。容辉怕漏了陷,忍住没去,于是早早吃过晚饭,又往西峰去看日落,刚到山脚,忽听草丛细索,“我在这!”潇璇应声跃出。她换了夏装,雪绫半臂,银丝刺绣。纱袖如烟,玉镯锃亮,显得格外清凉。罗裙飞扬,翩翩落地,又添一份潇洒。 两个人相视一笑,并肩上山。容辉目光明亮,不时瞥眼偷瞧,只觉今天这个“小人儿”分外惊艳,让人赏心悦目。潇璇凤眸如星,款款迈步,十分镇定。所幸夕阳将落,红霞耀天,掩住了她一脸娇羞。 二人走到山顶时,夕阳已掩去一角。日如红烛,云若霞帔,天地舞红妆。正看得出神,忽听脚步身向,有人小跑上来。潇璇羞得无地自容,连连顿足,恨不得从峰上跳下去。 容辉只觉得扫兴,转眼见她憨态焦灼,不由握住她手,主动挡在她身前。又觉得那只小手动了动,两只手掌心相对,十指紧握。他的心蓦地燃烧起来:“这是主动……”一时间豪气干云,伫立山峰,凝视来路。 倩影晃动,来人是个紫衣少女。她目光明亮,一路小跑,显然有备而来。容辉就怕被人无意撞见,随口嚷嚷,给潇璇抹黑。眼见来人是那发桃符的姑娘,潇璇的同居姐妹,不由涨红了脸,恨不得转身跳崖。 两只手均是一颤,一起松开。紫衫姑娘轻喘微微,跑上来先白了容辉一眼,才告诉潇璇:“不好了,师父生病了!” 潇璇也看了容辉一眼,定下心神,直接问他:“大夫怎么说?” “大夫诊不出病因,不敢用药!”少女深深吸了口气,才调匀呼吸,接着说:“长老们正在往‘无量阁’探病,我姐姐正挡着他们,师姐看怎么办!” 潇璇神情凝重,微微颔首,一字字地问:“那你们怎么看?” 少女看向容辉,示意身旁有耳。“他不是外人,知道也好!”潇璇接着问:“你们博览群书野史,一定猜到了一些端倪,是不是?” 紫衣少女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师父说他练的是‘晨昏功’,刚才行气时忽然全身刺痛,接着四肢无力,开口都难。大夫说是岔了气,只能自行疗养。姐姐偷偷跟我说,师父中的是慢性剧毒,他功力又深,不易察觉,已是积极重难返。” 容辉在旁边听得清楚,忍不住插嘴:“你们不让人探病,是不是‘掌门真人’糊涂了?” 二女均是一怔,紫衣少女连声辩解:“师父最近不过心有旁顾,脾气有些大罢了。哪有糊涂……”话言至此,自己也有些唏嘘。 “那是丹毒!”容辉抬头望天,缓缓地说:“张师傅说,凡是烧丹炼汞的方士,多是四肢无力,脾气暴躁。最后瘫痪在床,奄奄而亡。” “你胡说!”紫衣少女瞪大眼睛斥他:“我师父不过吃些‘正气丸’,‘雪精丹’,都是蜜制的丸药,从不烧丹炼汞。” “是啊!”潇璇点头赞同:“病从口入,茶水由我先尝,并无不妥。灶上的人也没这么傻,往食材里投毒!”说着盈盈迈步,走下山去。 紫衣少女又瞪了容辉一眼,跟在一旁。容辉若无其事,微笑着款步跟上,心里却患得患失:“‘太虚观’是十方道观,若嫡支弟子孝贤,‘掌门’由师徒相传。若嫡支不肖,掌门则由众长老拥立……大夫问诊,纵然没病,也要开一计健脾安神的汤药。如今不敢下药,看来‘掌门真人’病情险恶……众长老争相探病,看来觊觎已久,正在打听虚实。这么一起哄,可就轮不到潇璇了!” 他浮想联翩,推而广之:“以她的才能品貌,自然是争夺掌门的有力人选。她若执掌山门,就不能嫁人!”想到这里,不禁欢喜起来:“瞧她的摸样,也不是老实姑娘。那么多长老,只需联手匀一份嫁妆出来,就能打发了她……” 潇璇走在前面,忽觉容辉呼吸渐重,回头查看。那个家伙正眉飞色舞,不由瞪了他一眼,沉声告诫:“不许声张,否则性命不保!”容辉忙收敛心神,眼观鼻,鼻观心,点头应是。 第十五章 以退为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三人穿林过巷,直入西院,容辉回了药房。潇璇先回“潇雅轩”换了套细葛深衣,出门已是掌灯时分。她和紫衣少女直入‘太始门’,向东走到“无量阁”外,只见门灯下排着一队黑衣剑侍,一个个须眉紧张,凝立不动。 紫衣少女见这番阵仗,双脚不由发软,如踏棉絮。潇璇不为所动,继续上前,只见白光闪烁,金铁铿锵,“呛啷啷”长剑出鞘。剑锋森寒,直指潇璇。 门中应声走出一个锦袍青年,身姿如松,龙行虎步,正是赵长老的首徒,陆潇诚。他跨出门槛,拱手一揖,微笑招呼:“楚师妹,请留步!家师和长老们正在为掌门师叔疗伤,愚兄奉命护法,就不能请师妹进去喝茶了!” 平常人岔气,静坐片刻,调匀呼吸即可。可内家高手练功时岔气,要么由人协助,导气归元。要么废他内功,不然精神错乱,轻则全身瘫痪,重则狂舞而死,可谓害人害己。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潇璇心中冷笑:“姐主持无量阁司房,什么时候轮到你请喝茶!”眼下只得裣衽道谢:“多谢师兄担待!”又问他:“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了!”众护法见她客气,又齐刷刷还剑入鞘,仍不让路。 陆潇诚见潇璇做低伏小,不免有些得意,微笑劝他:“有众师长护持,掌门师叔自当转危为安!”又劝告潇璇:“掌门安危是大,师妹日后榻前侍疾,就不要为琐事分心了!门中大事,自有家师和众长老做主,小事自有章程,就由愚兄看着了。” 言下之意:“他接管了山上庶务!”潇璇心中冷笑,拉上紫衣少女,转身而去。刚走两步,旁边又快步走来个青衣少女,姿容清秀,和紫衣少女生得一模一样。 她俩是孪生姐妹,姐姐唤作潇月,妹妹唤作潇娟,也是明清真人从善堂抱出来的。两人从小跟着潇璇长大,情同姐妹。眼下相见,都有千言万语要说。互视一眼,一起回了“潇雅轩”。 明清真人内力全失,喝了几日清粥,渐渐恢复了精神。只是手脚酸软无力,还不能下床。“无量阁”改由护法看守,外人不准擅入。潇璇三人除了晨昏定省,再想见师父一面也难。 这日晨光明媚,潇璇照例带潇月和潇娟往“无量阁”请安。三人都穿着细棉深衣,刺绣简约,端端正正。不敢打扮,只好用丝带束发,各戴了一对耳钉,倒显得大方别致。刚进前院,厢房中跟出两个锦袍中年,一个微笑招呼:“楚师侄,这是去给掌门师兄请安?”另一人微笑附和:“我们也去瞧瞧,我看他气色好多了。没准再歇几天,就能下地了!” 每日晨昏定省,总有长老从旁跟来,生怕师徒四人私相授受。潇璇心中冷笑,裣衽行礼:“多谢两位师叔挂怀,还请先行!”神色怏怏,十分憔悴。 “掌门重病,的确不宜说笑。”两个人微觉尴尬,又挑不出错来,只好并肩走在前面。 南房旁连着一道七尺花墙,墙后辟了一方花园。五人拂开垂柳,先后走进月洞门,又沿游廊穿过十丈花园,才走到正房。正房横阔五间纵身七架,青砖乌瓦,十分大气。屋前还有三对厢房,已住进专门服侍的道童。 虽是初夏时节,正屋却显得格外冷清肃静。潇璇踏进大门,心底不由生寒。走到西次间,只见纱帘后床榻俨然,两个道童正喂“明清真人”喝粥。“真人”一动不动,好像一个垂暮老人,全无生机。 “一代高手,享过了大富大贵,竟沦落至斯。”她悲从中来,不由泪盈于睫,跪在帘外,伏首叩拜:“愿师父早日康复,勿以外物为念!”潇月和潇娟跟着行礼。 潇璇三拜礼后,起身撩帘,直入内室。两个长老正要阻拦,她已接过粥碗,亲自侍疾。“有事弟子服其劳”,谁也无可厚非。两人相视一眼,跟着走进内室。 明清真人背靠麦枕,目光中溢出几分神采,怔怔地看着潇璇,又睃向榻旁板壁。潇璇心领神会,微微点头,继续喂粥。潇月悄悄退出,打水来给师父净脸。潇娟跟去倒茶,给师父漱口。 两位长老见三女进进出出,生怕她们捎带什么,纷纷打起十二分精神,目不转睛,死死盯着三人。潇璇心中好笑,索性逗逗他们。又是给师父洗头,又是给师父剪指甲,又是给师父按摩泡脚。 她们里里外外,那两个就跟进跟出。连屋外守卫的护法看见,也暗道惭愧。一众道童良心未泯,就喊潇璇作“姐姐”,主动给他打下手。 “明清真人”心肠渐暖,嘴角微翘,笑意从眼底渗到了心底。他待潇璇过来,强提一口气,抬手在榻沿内侧按了一下。机簧开启,木器摩擦,“唰―”,床沿下弹出一只抽屉。 榻下藏屉,本是十分常见的暗格。这时开启,却让人肃然起劲。两个长老闻声而起,怔怔地盯着抽屉。屉中金光灿烂,竟是一屉金条。中间放着一只紫檀木盒,虽只拳头大小,雕花描金,却十分精致。纵非他们所想,但见那盒子位居中央,也知道价值超然。 潇璇见过金帛,知道这些金条的用处。不动神色,径直拿起盒子,轻轻打开,眼前一亮。金丝锦缎间,立着一枚绿玉扳指。“扳指?”她微微一怔:“扳指是拉弓射箭用的,师父自诩方外中人,怎么会用扳指……”她不再多想,径直戴上左手拇指。 潇月和潇娟会过意来,自行到“多宝格”上拿过一只木匣,装好了金条。明清真人微微眨眼,显得十分欣慰。两个长老却看得眼红:“光是一匣金条,至少也有五百两重。那扳指放在金条当中,定然更加名贵。”不过这是人家师父给的,也只能看着,又暗自嘀咕:“谁要是娶了这三个妮子,可真是财色兼收。” 三女稍事检点,潇璇忽然踏上软榻,抬掌在隔板上轻轻一拍,内劲到处,轴承尽折,“砰―”,一声脆响,挡板荡开,又显出一方暗格。格中宝光灿烂,正躺着一柄青玉莲头如意。 那“玉如意”是极品宝玉制成,不仅是掌门信物,还是银库钥匙。去年的利银刚刚入库,上半年又是用钱的时候。当此情形,纵然重立掌门,也打不开局面。众长老轮番监视,就是想先找到它。哪怕潇璇日后接掌门户,木已成舟,为时已晚。她又是个年轻女流,也不过当个傀儡。 两个长老见重宝出现,不由目瞪口呆。想上前去抢,又哪里下得去手。相视一眼,一人快步而去。另一人站在原地,见潇璇恭恭敬敬地捧出如意,忙上前挡住她作势防护,又唠叨潇璇:“师侄小心,这可是咱山上的镇山之宝!”生怕那玉如意摔了。 潇娟不动神色,取出木架,放在托盘中搁好,亲自端起托盘,目不斜视,直往前走。举重若轻,款款迈步,毫无惧意。那长老拦也不是,让也不行,只好腿步跟随,只想让她放慢脚步,挨到众长老过来。 如意果然是宝玉制成,刚见光亮,就化作黄色,金灿灿光芒四射。出门见了阳光,又化作蓝色,水汪汪光滑欲滴。材质珍惜,竟和潇璇指上的扳指一般。 众人叹为观止,不约而同,纷纷跟随。潇璇不为所动,踏上抄手游廊,直往月洞门去。五十斤黄金着实不轻,潇娟搬不动了,就由潇月接手。相互搀扶,谁也不求旁人。 潇璇走到前院,只见众长老鱼贯进门,迎面赶来。赵长老一步当先,人还没到,已先招呼:“楚师侄,你慢点儿,可小心呀!”随后跟着马长老,他精明能干,待人和气,又兼管账房,拿四十五两月例,也颇有威望。 潇璇见这两人来了,忽然计上心头,驻足站定。待众人靠近,微微屈膝,行了一礼:“众位师叔师伯安好!”又朗声说:“师父命我把如意送到内院,由众师叔伯推举出了新任掌门,再到内院去请。” 一语出口,潇月和潇娟先是一惊。潇月气她“犯糊涂”,潇娟则腹诽容辉:“臭小子不要脸,还真敢勾引我师姐……”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潇璇若要接掌门户,势必遭众长老一致反对。门中有十三位监察长老,若一时定不下新任掌门,论嫡排顺,还得由潇璇接掌。到时侯相互拆台,山上势必大乱……” 开山立派以来,众人还没听说有人冒犯过内院。众长老见她识趣,大喜过望。在场十三位监察长老,若先废了潇璇,再想推举新掌门,至少得有七人一致。人人都想一争,到时候退而求其次,还是得便宜她。 潇璇主动放弃,正和众人心意。众人又交口称赞“明清真人”,或说“大公无私”,或说“因明睿智”,或说“教徒有方”一团和气。 马长老人老成精,笑着圆场:“别的不说,我们老家伙见过的人,至少比别人穿过的衣裳多。再说这富甲一方,人品端正,英俊潇洒,文武精通的俊杰。多了不敢说,三个还找得出来,你们说是不是!”众人随声附和,连连称是。 潇月和潇娟大吃一惊,吓得脸色铁青。潇璇却从脸上羞到了心里,面如霞飞,抬腿就走。众长老笑呵呵鱼贯跟随,后面又跟了一众护法。浩浩荡荡,直往“太易门”去。 潇璇交了如意,长老们再无顾忌,又忙着拥立掌门。“无量阁”虽由明清真人暂居,但再无秘密,护法们也随着散去。阁中只剩一众道童,轮班服侍,照顾得十分周到。 这几日山门易主,闹得阖山不宁。管事们见陆潇诚主持庶务,都当他是新任掌门,争相巴结。执事们想再升一等,也忙着打探消息。熙熙嚷嚷,比过节还热闹。 有人来怂恿万管事:“你不是管着药房吗?不如包两支人参,去陆师弟那里串串门。纵不为自己着想,也该给你侄女打算打算!” 万管事笑而不答,回头就找来四个执事训话:“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别瞎掺和!就算有人想插进药房,也得先认熟一百二十种药材!”说着看向容辉,微微颔首,十分满意。 容辉和潇璇在一起时,每句话先想三遍,觉得摸准了脉络,才敢说出口来。一颗心明明砰砰乱跳,却故意抓耳挠腮,装作漫不经心。没话说时,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呼吸。 他心有所寄,每天盼完日出盼日落,日落后又盼日出。吃得好,睡得香,当真是神仙般的日子。优哉游哉,过了一月。举手投足处,惊鸿一瞥间。她能感到他的钦慕,他也能感到她的回应。心有灵犀,绝非一厢情愿。 容辉刚听说潇璇交了“掌门如意”,只当是为了自己,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欢喜。以己度人:“自己在这番权势面前,又能否为她全身而退?”又惭又羞,又暗暗发誓:“这番情意,今生无以为报!” “无量阁”畅通后,潇璇又要在师父跟前侍疾,暂不能给容辉喂招。黄昏时分,容辉锁了药房,吃过晚饭,已是华灯初上。既无知己相伴,哪有兴致观景,索性回院中练拳。 道家拳法讲求“以静制动,以柔克刚”。初学者练拳,旨在通络活血,以力引气。容辉内功已至“先天境界”,潇璇就教他“以气御劲,力由心生”。 他眼观鼻,鼻观心,气行全身,冥心感悟,试着以真气驾御四肢百骸。一套拳打得如行云流水,强弱随心,快慢自如。收功后全身毛孔虚张,轻汗勃发。更觉得肌骨轻灵,腋下生风,全身无不舒坦。 时值四月上旬,夕阳早落,霞光耀天。映得星月含羞,光彩迷蒙,另成一番景致。容辉长吐一口气,满心惬意。回屋喝了杯凉茶,又拿出一柄木剑,练起剑来。 剑,乃百兵之君,不过刺、削、点、斩四样击法。只因攻守互博,才衍生出各种招式。剑,因用途不同,又分长短、宽窄、软硬和单双。名家佩剑,更有讲究。功法若属刚猛一路,则多佩硬剑,以劲力制胜。功法若属棉柔一路,则多佩软剑,以路数取胜。 容辉初学乍练,性情未定,潇璇就只准他用木剑。虽只教了他二十七式“初级剑术”,却以各家上乘剑法喂招,让他活学活用。等日后定了心性,再请人量身铸剑。 道门剑法与别家不同,讲求掌法和步伐配合,与敌周旋。那一剑旨在避实击虚,直取要害。练剑者若心性急躁,沉不住气,对敌无异送死。正因如此,教习才不教新弟子剑法。潇璇常陪容辉日出日落,也旨在磨练心性。 容辉本不是急脾气,当日见潇璇演练,似翩翩起舞,只惊为天人。这时手持木剑,一连数招都是“擒拿”和“趋避”,转几圈才刺出一剑。月下舞剑,晃晃悠悠,只差一壶好酒。 他练到月落才睡,朦胧间忽听细索声响,应声惊醒,凝神辨别,竟传自药房。“有贼?”一跃而起,光着脚翻出窗子,悄声穿过小院,蹲到了药房窗下。 正值子夜,星光璀璨。隔窗敞开,恰好映出一道白影。容辉冷冷一笑:“朋友!”双手搭在沿上一撑,合身扑入。十指飘飘忽忽,直抓那人肩头,正是刚学的三十二路“擒拿手”。 他手还没到,忽觉一道疾风袭来。心头一凛,急忙变招。他常和潇璇在夜里拆招,闻声辨位,已颇为熟悉。三只手来去如风,呼吸间拆了十手。“他怎么只用右手,难道是个独臂人?”心念浮动,左手架他右手,右手并指如刀,直切他左肋。 这一招原期必中,双手刚动,忽觉凉风侵袭,右肋似被刀锋刮过,肺如针扎,痛得他张口低呼:“哎呦……”叫出声时,身子已麻了半边。 “他不是独臂人!”容辉心中懊悔,左手变抓为拳,凝力挥出。同时急吸一口气,就要长啸吐出。 这一拳直打中宫,使的全是刚劲,旨在逼开对手,脚底抹油。拳风刚出,忽觉腕下一凉,腕脉已被扣住。那只手冰凉嫩滑,竟然是个少女。又听一声低斥:“闭嘴!”清脆果断,竟是潇璇。 第十六章 夏虫语冰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这一惊非同小可,又急吸一口气。两口气撞在胸口,肺都要炸了。只听“嗡――”,一声尖鸣,整个人直倒下去。 潇璇看在眼里,先声夺人:“臭小子,敢跟姐动手!”抬手一拳,正中容辉胸口。 容辉向后踉跄两步,靠在窗沿上咳了两声,才缓过气来。调匀呼吸,见潇璇跟着过来。窗外星辉灿烂,光晕弥蒙。她穿着中衣,白绫胜雪,黑夜中恍如鬼魅。怀里还抱着一只坛子,正是给伤员拭伤提神的“烧刀子”。 “好哇!”容辉指着潇璇哂笑:“你这种行为……” “少废话!”潇璇沉声低斥:“瞧你来了,我就留一半你交差!去,把你的乌壶提来!” 容辉忍俊不禁,右手在沿上一撑,翻身出去,直回屋中。潇璇跟着跃出,见正是子夜时分,心中一动,索性叫住他:“我再传你一门独门内功,你学不学!” “不学!”容辉斩钉截铁,摆手推辞:“姐,你是不是喝过酒了!”竟以为她在说醉话。 潇璇又好气又好笑,又有些意外,追上去问:“为什么不愿!” 容辉摇头苦笑:“门中盛传,你炼的是‘玉女功’,所以……所以身子长不大!”眼见潇璇凤目含嗔,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是师姐妹们都羡慕你……羡慕你永远年轻漂亮!” 潇璇头一次听到自己被这么编排,怒不可遏:“什么乱七八糟……还‘玉女功’!”举起酒坛子,就要砸过去。 容辉连连后退,不住解释:“不是我说的……”身子一扭,窜进房门。 “你出来!”潇璇放下酒坛,顿足催他“看你练了,能不能变成姑娘!” 容辉提出乌壶,只见潇璇正盘坐在石桌上。双目微闭,神色恬淡。指掐莲花,一本正经,作势要传功授法。容辉心叹一声,只好盘膝坐下,聆听教诲。 潇璇传下一段心法,每日子夜行功,专炼“手太阴肺经”。“手太阴肺经”发自“中府”,止于“少商”,共十一处要穴。每一穴位都配一式心法,比“太虚真气”艰涩百倍。又郑重嘱咐:“这功法明心定性,易筋洗髓,是修真炼道的无上法门。我费尽心机,也只找到了这一段。现在全传了你,你万万不可懈怠。”见容辉还在闭目冥思,于是自己倒了一壶酒,提起乌壶,飞身而去。 她展开身法,一路上穿檐过巷,轻飘飘回到潇雅轩时,潇月和潇娟已备好点心,正在亭下等她。二女也都穿着中衣,淡扫蛾眉,未施脂粉。夜色迷蒙,烛火摇曳,十分温馨。 潇娟双肘托腮,看着蜡烛不住哼哼:“偷东西不是她的老本行吗……怎么还没回……就算生孩子,也该回了……” 清风拂过,送来一阵娇叱:“你再说……你再说……” 潇娟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潇璇正站在身后,抬手欲打,忙抱头求饶:“好姐姐,我不说了!” 潇月微笑解围:“别闹了,被巡夜的听见,该挑我们的不是了!”说着接过乌壶,将酒倒进青瓷酒壶,又提壶为三人斟酒。 潇娟举杯招呼:“为我们共度难关,先干一杯!”二女举杯附和,瓷器相击,“砰―砰―砰―”连响三声,一饮而尽。 烈酒下肚,灼气上涌。潇璇面如霞飞,潇月捂住嘴泪眼汪汪,潇娟张嘴吐舌,连声呼“辣”,忙往嘴里塞了块“茯苓红枣糕”。潇月长吐一口气,又问潇璇:“师父是想让你执掌门户的,这么拱手让人,不可惜吗?” “哼,我看她是想嫁人了!”潇娟随声附和:“那小子,有这么大福分吗?” “嫁人也好,不嫁也罢!”潇璇抬头望天,悠悠地说:“我不高兴的事,谁也勉强不了!” “‘掌门人’一脉相承好几代了,我们怎么说也是嫡支,又无过错!看看那些被废的太子,哪一个有好下场。”潇月摇头轻叹:“在其位,不谋其政。等旁人接掌门户,我们还有活路?” 潇璇莞尔微笑:“我不接任掌门,可没说让旁人执掌门户!” 二女一怔,一齐望向潇璇。潇璇又自斟自饮一杯,看着潇月问:“师父,还有救吗?” 师父尚在病中,徒弟妄言生死,实在是大不敬。二女又是一愣,潇月也自斟自饮了一杯,长长吐出一口酒气,望着天说:“功夫是废了……师父若有意求生,再精心调理三、五年,或许还能下地走路。至少也能开口说话,比现在强!” “师父若能开口说话,为什么不能复任掌门?”潇璇轻捋秀发,淡然微笑:“男人都好面子,即使做个‘甩手掌柜’,也不失光彩。我看那十三位长老各怀异心,就算再争一个月,也拥立不出“掌门”来。” 潇月闻音知雅,却难以置信:“师姐是说‘挟天子以令诸侯’?是不是……” “喂!我们可一起发过誓的,要过能随便‘喝酒吃肉,穿花裙子’的日子。你想反悔呀,那我让你当掌门好了……”潇璇瞪眼质问:“师父待我们的确亲厚,纵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也不过如此。可俗话说得好,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最后花落谁家,那才算圆满。”又自斟自饮一杯,接着说:“我们若真落了个好归宿,自然相夫教子,亲他敬他,竭力帮衬山上,也算全了着二十年的师徒情分……若把我们送进那些豪门公府,给人做‘续弦’、‘填房’,那和养‘瘦马’有什么区别!” 未嫁女本不该谈论婚姻大事,只是夜深人静,又有烈酒壮胆。三个人羞容渐去,只剩一腔热情。潇娟也自斟自饮一杯,点头赞同:“师姐说的有道理!” 潇月却问:“那我们该怎么做?”也算默认潇璇的说法。 “山上的嚼用全靠各地铺子的利银支应,上半年又是用钱打本的时候,我想他们手上也没闲钱。”潇璇不由冷笑:“一派掌门,可不是谁都能当的!趁着长老们吵得热火朝天,我准备下山去加把火,新掌门就更难产了!” 潇月点头赞同:“我们就常侍师父左右,定能让他老人家早些好起来!”一人一语,一口一杯,说得十分尽兴。 潇璇内功深厚,一张脸虽被烈酒激得滚烫,还十分清醒。潇月已先趴在桌上,潇娟搭着潇璇的肩膀,越说越不靠谱:“师姐,我觉得那小子还是挺好……好拿捏的……你跟他过,至少吃不了亏……” 潇璇听得直皱眉头:“从来只有姐让别人吃亏,谁敢让姐吃亏?”白了她一眼,不住好笑:“他好不好,我还要你说?”一手搀起一个,拖进楼中。 次日清晨,容辉独自登山观日,见东方红霞惨淡,遮天蔽日,乘风压来,尤为壮观,不由看了半晌。回去和万荣值班,自觉拿出牛皮纸,背过身去,坐到小桌前包红糖。 万荣穿来新绣的半臂春衫,明艳中更显精致。见没人过来,就用手肘撞容辉后背,神秘兮兮地问:“诶,你姐为什么不当掌门?”不待回答,又自编自画:“我还看不出来吗,又是送钱送衣,有是给你请师傅的。而且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我瞧她是为了你!” 容辉听着直皱眉头,“这种事越描越黑!”只好另起话题:“师妹,你这身衣服可真漂亮。” “是吗?”万荣饶有兴致,扬起袖子说:“还是你姐会穿衣裳,别人都说我以前精致多了!”两个人一言一语,说起穿衣打扮来。 容辉头都大了,还得拿话撩他。所幸常和潇璇见面,也没见她穿过同样的衣饰。回想起来,心中颇有谈资。正说得高兴,燕玲来了。 她也穿着半臂春裳,胸前斜绣着一丫桃枝,枝上花开灿烂,灼灼其华。她也穿着百褶罗裙,裙上百蝶穿花,争奇斗艳。春意盎然,彩绣辉煌。人在街上走,如在画中游。 万荣眼前一亮,连忙转出柜台,围着燕玲上下端瞧,乐得合不拢嘴:“这样的衣裳,也只有画上才有。花而不乱,繁而不复,怎么绣的,得花多少功夫。” 燕玲看了容辉一眼,微笑说:“据说这是陈都的新花样,我也觉得好看,提前绣好了,自己先穿几天!”又原地转了一圈,裙摆飘扬,枝舞蝶飞。 万荣叹为观止,啧啧称赞:“这要是挂到市面上,得多少银子!” 燕玲是新进的绣娘,不算山下送来的大件,山上有要镶边打补的,也都找她。一月下来,林林总总,也能拿几两银子。她见万荣想买下来,就劝她:“这是上等衣料,若再粘上金粉玉屑,就得二十两往上走,都是那些小姐们游园穿的。我们穿了,可就什么也不敢做了。你若喜欢,我借你穿半天。” 万荣心花怒放,连连点头答应。容辉也觉得这套春裳十分精巧别致,不由将她当作潇璇,越看越是漂亮。转眼见两人唧唧歪歪,回过神来,才见燕玲提了个包袱过来,于是递上一大包红糖,微笑询问问:“师妹什么事?” 燕玲直接推出包袱,示意他打开。容辉好奇问她:“是什么?”揭开布包,是一双帆布鞋,鞋帮厚实柔软,鞋面绣纹精致。他看了欢喜,又问:“是给我的?” 燕玲瞪眼轻嗔:“哼!想美事呢!” 容辉闻音知雅,直接问她:“说,拿什么换?” 燕玲嫣然笑纳:“拿一包茯苓霜来换!” 山上向来茹素,虽然养气,新人却不习惯。容辉跟着潇璇练武,体耗极大,潇璇就给了他一包“茯苓霜”开胃。后来燕玲来找他,他又分了一半给燕玲,燕玲则给他做了一双棉绒软鞋。 那鞋子大小正好,松紧恰当,极适合练武,正穿在容辉脚上。可他那份茯苓霜刚刚吃完,新鞋子又做得十分精致,让他爱不释手。他看向燕玲,肌肤果然不如初见时光泽,人也消瘦了些,正想让他换个条件,忽然计上心头,汲汲地说:“你们等着!”转身回屋,取回两只陶罐。 万荣好奇问他:“是蜂蜜?” 容辉一人推给一罐,悄声说:“是山下来的酱黄豆,用猪油泡的,可香了!” 万荣揭开陶盖,微风拂过,油香四溢,闻得她馋涎欲滴,不由伸指沾了一点去尝。手指入口,星眸灿烂,笑开了花。燕玲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养得油光水滑。”三个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燕玲也说起潇璇:“我昨天见她被一群长老护法簇拥着,众星捧月一般,当真是天仙般的人物。” 容辉与有荣焉,点头赞同:“那当然,我只要看见她,就觉说不出的舒坦。” 燕玲微微皱眉,接着说:“你这般福气,不知羡煞多少人。” “怎么?”容辉听她话里有话,索性问个清楚:“人家羡慕我什么?” 燕玲莞尔微笑:“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门中那么多英俊潇洒,武艺高强的师叔伯,还不让你姐挑花了眼?” 容辉一怔,转念想到潇璇也是门中长辈,又觉得她说得有理:“我早该想到,她跟我定下姐弟之谊,岂非早已说明?我又何必自作多情……”又不由摇头,追着问:“又有我的什么福气?” 燕玲嫣然轻笑:“人家要做你姐夫,还不得使劲巴结你这‘小舅子’?” 容辉听了这话,一时间柔肠百转,摇头轻叹:“这些人没头没脑,我一份好处都没收到。这事儿你也别处处宣扬,不然坏了她的名声,可当心你的苦头吃!” 万荣见他神色不定,醋意大生,不由好笑。燕玲索性逗她:“你还知道护食了?”说着抱起陶罐,提起红糖,转身告辞:“我手上还有活儿,改天再来,谢了!” 万荣还眼红那件春裳,忙送她出门。容辉继续包装红糖,却想着燕玲的话,一时间心事脉脉:“我这等拙略品貌,又怎配得上她?”反复想了半晌,心疼得就要落下泪来。 万荣看得奇怪,不由笑他:“怎么了?不高兴呀!” 容辉心头一凛,竟忘了旁边还有个姑娘,忙使劲摇了摇头,笑着换上燕玲送来的新鞋,在地上来回踱了两圈,又上下跳了几下,只觉说不出的合脚舒适,心中才有了些许安慰。 万荣只觉一股浊气扑来,忙捏住鼻子,指着容辉大骂:“你……还不拿出去!” 容辉讪笑着提鞋出去晾晒,又打水洗了手,才重回药房。没过片刻,潇璇也来支领红糖。她穿着白棉深衣,带着珍珠头面。白白净净,看得人心生凉意。 第十七章 骤雨初歇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照例给她包了三份红糖,万荣一眼看见她的腰带上围着一圈“茶花”图纹,克丝环结,勾成花蕊。花瓣纯白,竟是镂空出的底色。端是独具匠心,精裁别致。纵是细枝末节,也让人眼前一亮。她满心欢喜,忙去给潇璇上茶。 容辉好像碰见一个骗子,哪还注意这些?神色怏怏,淡淡地递出红糖。潇璇神色不动,却朝他眨眼睛,左眼两下,右眼三下,意在“二三其德”,是相约“晚上练功”的暗号。 容辉心里正乱,直当没看见,转身坐下,一心去包红糖,头也没回。万荣倒茶回来,见潇璇已去,不由嗔怪容辉:“你留住他呀,我还有话要说呢!” 天上风云际会,片刻后下起雨来。夏雨如豆,倾泻而下。滴瓦相击,“哗啦啦”清脆悦耳。屋中随着升起一阵热气,燥得万荣挥袖扇风,来回踱步。容辉临窗**,见水幕漫漫,雨滴幽幽,不由触景生情:“她,回去了没有!”一颗心好似飞出了身体,任凭雨打风吹,只有悲从中来。 骤雨初歇,已是掌灯时分。天边云层相激,电光闪烁,又传来滚滚惊雷。檐下雨水落地,“嘀嗒”有序,更衬得夏夜幽静。容辉思绪默默,独坐窗前,不由瞻前顾后。 他们先前约定,下雨不去练武。眼下不到戌时,正是相约时间。可大雨初停,地面尚湿,林中更不适合练武。他经白天一遇,心中忽有感触,自觉无需再去找潇璇练功,免得徒惹伤心。待想“先发制人,主动撂下,好歹不被她轻瞧。”又有些不舍,只好自我安慰:“先去瞧瞧,她去了固好!若没去,也不知道我去了。只说明我连让她沾湿鞋底都不配,索性撩开手划清界限!”柔肠百转,患得患失。 容辉走在路上,一时盼潇璇风姿悄立,站在山石林边。一时又盼石林草间空无一人,得个水落石出,倒也痛快。他从林中窜出“太极门”,身上已沾湿一大片。行不多时,来到约会的林边,只见石间草旁空无一人。胸口似被大铁锤猛击了一下,心如刀剜,肠似尖绞,脑中嗡鸣作响,几欲摔倒。 他愣了一会,蹒跚到一处矮石上靠着,脑中一片苍白,眼角情泪暗滴。忽而盼望潇璇再过片时就来,又盼她再也别来,自己伤心一场,此生再无遗憾。 云销雨霁,月华乍现。容辉仰头望月,月落西山,疏忽间两个时辰已过。他伤心失望以极,反而心境平复,长叹一声,站起身来,转身就走。迈出几步,忽听一声哀叹:“怎么不等我了?”语声温婉,微微颤抖,不是潇璇是谁? 容辉又是一惊,胸口又似被铁锤猛击一下。心头一颤,缓缓转过身来,只见月光下白裙飘飘,正从山石脚边转出。空山寂静,夜凉如水,更衬得伊人如鬼如魅。 他胸口热血上涌,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感动,却不知说什么好。潇璇巧步轻移,走到他身前柔声问:“什么事不高兴?” 容辉见她目光灼灼,纯真无瑕,心中又羞又愧,暗怪自己多心。不由实话实说,摇头轻叹:“自惭形秽!” 潇璇凤眼如星,上下打量他,嫣然轻笑:“我又不嫁你,你惭秽什么!” 容辉本觉一股热血在心头滚流不定,听了这话,胸口又似被铁锤一击,脑中嗡鸣作响。恍惚片刻,忽觉灵台空明,身体轻飘,说不出的清醒。微微一笑:“我学好医术,练好内功,强身健体就好。那些刀兵拳脚,不学也罢。” 潇璇觉得他今天十分奇怪,“竟然不学武了!”心头也是一震,又仔细端瞧眼前这个家伙,忽然见他脚上穿着一双精致的帆布绣鞋,不由赞叹:“这鞋真好,谁做的!” 容辉据实以告:“我用一罐酱豆,和一个师妹换的!” 那酱豆是她亲自买上山的,他居然拿去和别的姑娘换鞋穿。莫说一罐酱豆也换不到这么好的鞋,也没有哪个姑娘主动给旁人做鞋。她知道,这双鞋也是“她”做的。 潇璇恍惚半晌,悠悠开口:“我今儿不舒服,就不练了!”说着转身而去,仍是衣袂飘扬。 容辉看得清楚,那眼神分明含着震惊、伤心和失望。他心底一痛,望着那道倩影回问:“明天呢?” 潇璇盈盈迈步,悠悠应承:“我有事下山!”五字出口,人已飘进烟中雾里。容辉又恍惚了半晌,长叹一声,转身而去。 潇璇走出小会儿,忽然“嘤―”的一声,靠在一块石上,忍不住呜呜咽咽,心中自伤自怜:“我传你内功,教你武艺,你到底当我是什么人?”又想:“她会刺绣针织,我只会抡剑杀人,你终究瞧不起我!”想到这里,更觉伤心。又倚在石边抽泣了半晌,才蹒跚而去。 至此以后,两人虽还一起练武游玩,却都少了一分热切,多了几点真诚。发乎情,止乎礼,相敬如宾,越来越像姐弟。潇璇心思细密,气质沉稳,总让旁人显得低她一等。容辉却开始被她感染,和她在一起时,只觉得安宁恬静,功夫越练越强。 仲夏时节,昼长夜短,天气渐渐炎热。所幸山上风大,地势又高,炎而不闷,热而不燥,正适合避暑消夏。于是公卿世家纷纷送来拜帖,约好了上山拜“寿星”。 这一月间,长老们为拥立掌门,合纵连横,吵吵嚷嚷,始终没个定论。陆潇诚人情练达,“三把火”烧得又足又旺,挣得阖山称赞。只是银钱周转不灵,月例迟迟发不下来,不免让人唏嘘。 潇璇助理庶务已有年月,关键位置上早有自己的人。管事们非但掣肘束足,就连陆潇诚“包青楼,养戏子,蓄妾藏娇”的事也抖了出来。容辉又偷偷随潇璇下山劫了“信义镖局”两次“红货”,惹得总镖头“铁老爷子”亲自上山问罪。山上山下,闹得陆潇诚里外不是人。 潇璇三人轮班领着道童们在榻前侍疾,山参、鹿茸、燕窝等药又供应不断。“明清真人”精神渐长,一月下来,又能开口说话了。众长老争得面红耳赤,只好退而求其次,又推举明“清真人代”理掌门。潇璇接管庶务,第二天就发清了月例。 五月初一是“寿星”诞辰,山上先发了夏装,都是窄袖中衣和宽肩背心,女裙男裤,都十分透气。又大办水陆法会,为天下老人祈寿。道场设在“太始门”内,五十九名道士按“朱雀七宿”排列,面南而坐。头戴羽冠,身穿法衣,手持法器,闭目诵经。端的是精神饱满,器宇轩昂。 南方端置黄幔法坛,中间供着“寿星”玉像,尊前奉着百花鲜果,金银玉器。蜜烛对列,香炷井然。幽香四溢,金碧辉煌。玉器相击,玲玲有秩。道士诵咒,朗朗有声,比过年还热闹。只因贵客们要上头几炷香,香炉还是空的。 山上虽早有安排,各房各司也都尽职,临了仍有许多变故。潇璇只好暂管掌门对牌,亲自坐镇“太始门”西厅,支应全局。 她今天穿了套白棉布紧身深衣,紫锻窄襟,尤显身姿。带着套青玉头面,乌黑衬亮,彰显清凉。丝带束发,腰佩荷包。简约精致,更显得端庄沉稳,落落大方。 山上有临时要用人的,刚好要领物的,急着要结账的……都由各房执事直接报给潇璇。她只抓三样,缺人的写下事宜,用印后派去“寮房”。领物的写下借条,给“对牌”派去“库房”。结账的凭收据派到“账房”。进进出出,有条不紊。 赵长老亲率“客堂”弟子,下山百里迎接贵客。午时初刻才遣弟子回报潇璇:“澄国公陈夫人,齐国公田夫人,和韩国公韩夫人到山下了!”多的一句不说。 潇璇端坐帘后,见他面目光洁,气息和缓,显是一路走来的,心中不由冷笑:“人到山下才报,分明是要我难堪!”想再问详悉,也问不出来。略作盘算,索性直接问:“澄国公府上来了多少辆马车。” 那弟子躬身回禀:“二十辆!” 潇璇颔首吩咐:“知道了,你去吧!” 潇娟坐在一旁,还想再问两句,潇璇已挥手遣那执事下去,又吩咐她:“你们陪师父去接,我就在这看着,再遇到变数,也好有个照应!” 那三家早在山上修了避暑别院,丫鬟婆子们随侍院中。潇璇就只需安排好随行护卫、小厮们的食宿。大家出门又有礼仪,她一问马车数量,自然知道了随行人数。潇娟见她胸有成竹,当即带着两个护法,抬了一乘滑竿,去请“明清真人”。 “明清真人”头戴金翎羽冠,身穿云边鹤氅,巍巍然坐在滑竿上,目光炯炯,神采奕奕。潇月和潇娟换了夏装,随侍两旁。款步徐行,袅袅婷婷,更衬得夏日清爽。 一众人浩浩荡荡,出了“太极门”,正好碰见一队女眷。绿荫环绕中,三位国公夫人也坐着纱幔滑竿,均由四个仆妇抬着过来。滑竿四周簇拥着一众丫鬟,后面还跟着十几乘马车,均是三府中的小姐少爷们。莺莺燕燕,别成景致。 明清真人颔首见礼,在浓荫下抬手住轿。潇娟悄声吩咐:“停下!” 三位夫人也停下滑竿,随侍的媳妇立刻往后传话:“请姑娘们下车!”丫鬟们上前撑伞搀扶,陈夫人走上前问候明清真人:“您老可还硬朗!” “明清真人”比陈夫人年轻,还炼过玄门内功。而今遭际如斯,实在让人扼腕。这时见三位夫人肤质光洁,神清气爽,步伐稳重,的确比自己年轻。虽然满心委屈,仍赔笑应承:“承您吉言,还能吃能睡!”又问侯三位夫人:“这一路跋山涉水,一切可还平安?” 田夫人看见潇娟和潇月,又抬手招呼:“这是娟儿和月儿,越发清秀了。”韩夫人也啧啧称赞:“还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只有这钟灵毓秀的山,才能养出这么清丽通灵的人!” 潇月和潇娟裣衽行礼:“陈夫人好!”“田夫人好!”“韩夫人好” 一众小姐也上来凑趣,双方都是熟人,相互见过,又问起潇璇:“璇姐儿呢?她怎么没来!”又有人问:“这一年不见,她还没长大吗?”引得群淑掩袖轻笑,莺吟燕舞,比过年还热闹! 众人稍作寒暄,“明清真人”又招呼三位夫人:“给‘寿星’的头三炷香还为三位夫人留着呢,还请三位夫人移步!” 老百姓每逢黄道吉日,为上头三炷香,往往先斋戒三天,半夜起身沐浴,大清早就往寺门外排队。陈夫人抬头见日近中天,竟还留着钱三炷香,不由合手向南边作了个揖,连声感叹:“罪过,罪过!”忙往“太素门”去。丫鬟们生怕自家小姐晒着,纷纷撑开流苏绸伞,快步跟上。 潇璇本在“太始门”西厅理事,铃铃吟唱声中,见三位夫人过门,也跟着上去点香,双手递给陈夫人。三位夫人接过檀木高香,拜了三拜,然后由潇璇三人插回香炉。 三位夫人又各从袖中掏出一方黄封,再由潇璇三人供奉案上,然后绕过法坛,由“明清真人”陪着,去“太初门”东厅喝茶,顺便拜访自家长辈的替身。 各家小姐接着为长辈敬香,或祝“福寿康宁”,或祝“长命百岁”,或祝“安乐吉祥”……也纷纷掏出黄封,交由潇璇奉上,然后由潇月作陪,去了“太初门”。 第十八章 斋醮祈福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群淑走后,三个中年妇人来讨潇璇示下。虽非雍容华贵,也均穿丝着锦,妆金戴银,神情机敏,笑容温和,正是三位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 随行的除了丫鬟、媳妇、小厮和护卫,还有诊病的大夫,烧菜的师傅和演戏的艺人。就连瓜果、点心、药物和食材,也是从府中带出来的。 潇璇挥手让潇娟自便,自己请她们到“太始门”西厅说话:“夫人小姐们住的别院打扫干净了,还缺什么,只管来这里知会我。下人们有不方便的,就和其他弟子一样,去‘太素门’西厅说。山上有医有药,有水有粮,只管安心住着。”又传来门中菜园、花房和厨房的管事妈妈,让双方相互认识,对了份额,最后嘱咐三位管事:“山上向来茹素,夫人小姐们有不习惯的,还请担待些!” 张妈妈连声道谢:“姑娘安排得周到!纵是天天山珍海味,也有腻的时候。夫人小姐们上山,就是纳清福的!长成了的少爷们都没让来,就是怕坏了这清净地的规矩。” 她是陈夫人的陪房,既开了口,田夫人身边的何妈妈也点头担保:“我们夫人也说了,神仙面前,半点怠慢不得。谁要是坏了山上的清规,姑娘只管照规矩处置!” 潇璇微微颔首,又直接播出“水云堂”下的六座四合院,供三府的护卫小厮暂住。几位管事妈妈又稍作商量,各领差事去了。潇娟探头进来,给潇璇倒了杯茶,坐到她身边悄声说:“三位夫人的都是一千两,小姐们的都是五十两,一共三千五百两。” 她刚才收了黄封,送到账房入账,这时掏出收据,推给潇璇。潇璇收好票据,悄声问她:“签了账吗?” 账房规矩,每笔进账非但要开出收据,还得由交账人签账。尤其是银票,不能立时兑现流通,即使被纳入私囊,挪作他用,一时间也无碍大局。潇娟自知轻重,点头担保:“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 潇璇庆幸身边有个潇娟,也只有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拿供桌上的黄封,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于是拿了块山药糕,犒赏她:“中午还没吃吧,先垫垫!” 潇娟刚吃两口,忽见潇月撩帘进来,忙问缘由。潇月摆手轻笑:“放心吧!这一路车马劳顿,夫人小姐们一时没有胃口,正在‘太初门’喝茶吃果子呢!”那边晚辈们会过长辈的替身,自有一番客套。潇月又说:“我刚送师父回‘无量阁’歇下,回来碰见赵长老领着两个御医去给师父瞧病,师姐怎么看?” 卫氏临盆在即,请两个御医过来,以防不测,也是人之常情。“瞧病?瞧病?”潇璇心中微动,不住嘀咕:“这不是猫哭耗子吗?” “就算我们不知道师父是怎么回事,他还不知道?”潇娟握紧拳头,愤愤不平:“也就是向旁人显摆,他们兄友弟恭,笼络人心罢了!” 御医虽是医者的最高殊荣,可有史以来,御医杀的人却救的人多。尤其是奉旨赐药,喝药者还不得不死。潇璇不敢掉以轻心,心念微动,想起容辉来,假装沉下脸来,直言吩咐:“传我的话,让药房的李容辉去服侍!” 潇娟最喜欢戏弄这一对人,总觉得他们爱装大人。眼下见她又故作镇定,更忍不住好笑。于是主动请缨,喜滋滋地去了药房。日过中天,已是下午。她又看了看鞋面裙角,见还干净,才进门招呼容辉:“小师侄,师叔进来,还不端茶!” 容辉和万荣值班,正在包装红糖,忽听她的声音,头都大了。“这丫头还真不认生!”他不由腹诽:“我只是个打杂的,又没拜师,算是你哪门子师侄!”也不示弱,给她倒了杯凉茶,又搁了两勺白糖,恭恭敬敬地递给她:“师叔,您慢用!” 白糖味甘、性平,能解暑生津,滋阴调味,舒缓肝气。大人们碰到小儿厌食,就常喂些白糖水。万荣看戏不怕台高,忍不住掩面轻笑。潇娟被他当作小孩,不由嗔怪:“少贫嘴,随我来!”转身就走。 容辉哈哈大笑:“师叔,这可是上好的白砂糖,不光能降火气,还能除口臭呢!”说着追了出去。 潇娟给容辉带路,过“太始门”时,一个神色肃然,目不斜视。一个仰头望天,顾左右而言他。潇月在一旁看得分明,待容辉走远又问潇璇:“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潇璇十分不屑,懒洋洋地说:“不过是他看我不顺眼,我看他不顺眼罢了!” “人家这不是好好地去了无量阁吗?”潇月为她圆场:“哪里有半点不恭,你怎么就看不顺眼?” “哼,翅膀硬了,想飞呗!”潇璇更没好气,随口比喻:“那叫得好听的鸟,都是软翅膀的。那展翅高飞的鸟,可从来不叫!” “那又会叫有能飞的鸟,只有凤凰了吧!”潇月忍俊不禁,拿她打趣:“你的功夫不是挺好吗?也传给我吧,兴许我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哎——”潇璇摇头轻叹:“我何曾不想,可惜你们不是那块料!” “去—,谁稀罕!”潇月抬手推她,姐妹倆轻声细语,没过一会儿,潇娟领着容辉回了。 午休时分,唱经的道士各自回去,只有两个三等执事看守法坛。厅室幽幽,只有他们四人。潇璇正襟危坐,吩咐潇月:“放下帘子,让他在帘外回话。”潇月暗叹一声,拉下竹帘。潇娟又撩帘进来,只留下容辉一个。 “她们是妙龄少女,隔帘问答,也无可厚非!”容辉自我安慰,作揖行礼:“姑娘们纳福!”又说起一路见闻:“两位御医,一个叫周宝密,一个叫吴载言……” 天家的身体关乎社稷兴衰,御医所往,必有内侍随行。就是怕泄露了只言片语,对君上不利。潇娟到“无量阁”时,两位御医要进屋诊病,赵长老意欲跟随,却被两名内侍挡驾在外,几人正在分辨。 潇娟上去见礼:“两位公公辛苦了!”趁机引荐容辉:“他是药房执事,就让他进去服侍吧!” 内侍们长在宫廷,更熟悉人情世故。一路跟来,猜到了山中形势,却无意搀和:“若让赵长老进去,他们少不得讨论病情。若借题发挥,泄露出什么,自己可担待不起!”这时见容辉出来解围,就劝赵长老:“长老是神仙中人,不值得搀这霉气。杂家看这位小哥白白净净,正好进去磨墨!” 赵长老看了潇娟一眼,拂袖退开,又吩咐容辉:“你去吧,好好服侍!” 容辉头一次碰到内监,只闻到一股丁香,也不敢多看,低着头随内侍走进堂屋,穿过正厅,转到西次间,明清真人正躺在软踏上,两个御医在给他会诊。一个在凝神把脉,一个在按摩推拿,旁边还站着两名内侍。 屋里落针可闻,容辉不敢惊扰,在竹帘外深施一揖,撇眼见茶几上放着笔墨纸砚,就主动上去磨墨。过了片刻,帘内传出轻轻的鼾声,“明清真人”竟睡着了。 两位御医撩帘出来,悄声开出药方。内侍在旁看着,由容辉笔录。他的字无间无架,一看就没练过。三名内侍互视一眼,更加放心,两名御医却看得不住摇头。周宝密正色嘱咐:“这病发于阳生时节,只能静养,切记少思、少念、少欲、少事、少语、少笑、少愁、少乐、少喜、少怒、少好、少恶。若中秋前能断根,病就能好。迟了阴阳更替,就经不住了!” 《小有经》云:“多思则神殆,多念则志散,多欲则损志,多事则形疲,多语则气争,多笑则伤脏,多愁则心慑,多乐则意溢,多喜则忘错昏乱,多怒则百脉不定,多好则专迷不治,多恶则憔煎无欢。此十二多不除,丧生之本也。无多者,几乎真人大计。”内侍们常居深宫,尤好黄老长生之术。这“十二少”非但是养生之都契,更是陪王伴驾之都契,自然耳熟能详。 御医开完药方,又由四名内侍陪同往别院歇息。容辉把药方呈给赵长老,如是转告了御医所言。赵长老看着药方直皱眉头,忍不住斥责容辉:“你也多练练字!”说完拂袖而去,潇娟这才领他回了“太始门”。 容辉誊下药方,潇璇拿着细看,心念拂动,喃喃嘀咕:“紫芝、黄精、芡实、狗脊、远志、当归、苦节、黄莲……这是什么方子。” “我也看不明白,从药理上看,该是副顺气清火的补药。”容辉凝神作答:“要不我回去问张老,看他怎么说。” 潇娟不住好笑:“这是谁教你写的字,真是,真是……”实在不好形容。潇月也帮着参详,心中灵光一闪,随口念出:“紫芝白术行当餐,黄精蒸罢洗琼杯……池塘已长鸡头草,篱落初开狗脊花……做客笑谈潮远志,故人书札寄当归……自古得仙非苦节,此坑安得号黄莲……” “住口!”潇璇吓了一跳,沉声低喝:“谁都不准说出去!”手上内劲暗催,纸笺受热,冒起一缕青烟。“呼啦—”一声,火花绽放,药方已成飞灰。 学武者将内功练到了一定火候,才能以劲化气,助人推拿调理。若能燃纸生火,凝水成冰,则算初窥门径。潇娟叹为观止,年年大较小较,她都在场,素知小字辈中无人达此境界。如今看来,也只有潇璇一人。 “断根、断根,是谁要他断谁的根……”潇璇心乱如麻,深吸一口气,吩咐容辉:“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你去吧!” 容辉深深一揖,转身而去。刚走出门,阳光洒在脸上,眼前一亮,才长长抒出口气,却汗湿了后襟。“自己一心远离是非,待潇璇有危险,再出手帮她。这样一名一暗,还能相互照应。她却一直把自己往是非窝里拉,终究拗不过她!” 他凝神定气,信步前行,不由去想来龙去脉:“照潇月的说法,那药方喻义分明:我这里过得不错,洗好了杯子蒸好了菜,正等你来喝酒。家里花团锦簇,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看你是否得当时夸下的海口,回来共谋大事。修仙求道太苦,你沾的那坑儿也不是什么清静地方……赵长老到底和谁串通好了,竟需要御医传信!若非潇月姑娘熟读诗词,这手法可真是天衣无缝!更想不到,赵长老纵横江湖几十年,竟还是个饱学之士,难怪能在门中独树一帜。”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他不敢往下想,又不由得苦思冥想。如此心不在焉,回到药房时,万荣和他打招呼也没注意。所幸屋中有位少女,正和人讨论夏装上的刺绣:“你说的石榴红太艳了,大热天的,看着多眨眼。我说宝蓝色的水草纹好,再绣两条金鱼,看着就凉快!”一语中的,引得两人掩面轻笑。 五月初八,“琳妃阁”传出喜讯,卫氏生了个大胖小子。陈夫人抱着孙子高兴坏了,忙去拜谢“厚土娘娘”,又赏了每人一枚银锞子,定下“中元节”后返京。三家是通家之好,决定同行。 陈夫人还想把“洗三礼”摆到“地母元君”殿,可婴儿初生,吹不得风,只好在“琳妃阁”行礼。小姐们早备下了“如意锁”,都是金玉质地。 潇璇穿了背心长裙,带着潇娟和潇月,替明清真人送了柄“玉如意”,还向陈夫人道歉:“穷山僻壤,得蒙小公子屈尊降贵,实在荣幸!”那如意巴掌大小,光可照人,也十分贵重。 陈夫人抱着孙子,笑得合不拢嘴:“哪里话,要不是这接天引圣的宝山,我们哥儿也生不出这么好的模样。这才三天,就生得白里透红。刚才洗浴时,他还要游呢!”又忍不住亲了小少爷一口。婴儿嘴角衔着泡泡,十分可爱。 山上六百里加急往陈都报信,沿途官员正愁没借口上山拜访,听说澄国公添了长孙,纷纷派夫人上山恭贺。山上又开坛祭天,为陈小少爷办了七日祈福法会。宾客逢迎,比秋游还热闹。 潇璇主持庶务,送走了贺客,又有锦绣人物上山避暑。或公卿、或行商、或巨贾,非富即贵。或带子侄,或带姬妾,或带知己,非奸即色。各方艺人闻讯而来,或能说书唱曲,或以杂耍助兴,日日锣鼓喧天,夜夜歌舞昇平。 热闹时节,明清真人却病得越发重了。潇璇二话没说,仍按御医开的方子抓药。又把庶务托给了潇月和潇娟,反而常常陪容辉练功。容辉在下面看得清楚,门中管事几乎分成了三波,有的恪守本职,有的里外忙活,还有的踪迹难寻。虽然表现各异,但“反常即为妖”,他更不敢掉以轻心。 潇璇使的全是本门上乘武功,却让容辉以基础掌法破解。那上乘武功的厉害全在内劲上,容辉初学乍练,既不知“来龙”,也不知“去脉”,更没有应敌经验,一时间又怎有成效?所炼者,无非机变和眼力。 潇璇不厌其烦,反复和他拆解。容辉悉心聆听,无不仔细琢磨。两个人起早贪黑,“发乎情,止乎礼”,不冷不热。虽都觉得别扭,武功却越练越好。 转眼到了五月中旬,黄昏时分,容辉正以双掌和潇璇对拆剑法。一个御剑如风,剑光闪烁,“嗤嗤”有声。一个趋避若神,窜高伏低,进退自如。 潇娟忽然过来,看见一个穿着纱袖背心,金罗褶裙。笑容温婉,楚楚动人。一个穿着细棉短褐,竹冠素带。翻腾来去,神采飞扬。身影纷飞,恍如花间彩蝶。又是羡慕,又是向往,痴看片刻,才捂住双耳,提气大喊:“停——” 容辉导气归元,敛息站定。潇璇翩然落下,笑问潇娟:“什么事!”说话间右手送出,轻挽鬓发。长剑脱手,“唰—”,直入鞘中。 潇娟走上前说:“澄国公世子来了,师父让你代为招待!” 第十九章 山雨欲来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小妾生子,做爹的现在才来……”潇璇心中唏嘘,还没开口,容辉已替她回绝:“不许去!”他内息顺畅,中气又足,三个字声似洪钟,吓了潇娟一跳。 潇娟后退两步,巴巴地看向潇璇。容辉又劝潇璇:“你又不是窑姐儿,凭什么出去陪客!” 这几天山上访客颇多,来者非富即贵。而能留在山上的女弟子,哪个不聪明伶俐?又多来自贫穷人家,自然有人想飞上枝头,圆一场富贵梦的。秦家兄弟生怕万荣被拐跑了,寸步不离左右。万荣又好说长道短,两兄弟只能硬着头皮陪她。 容辉跟着这三个人,不是听说“谁谁谁”被“谁谁谁”收了房,就是“谁谁谁”向“谁谁谁”家下了定。几天下来,头都大了。却不知为谁,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来。这时练完拳脚,身心更加舒畅,一股心火竟撒到了潇璇头上。 他语声既大,说的又是粗话,听起来更像是在赌气骂人。潇娟看戏不怕太高,笑着退到一旁。潇璇先是一愣,接着勃然大怒:“你说什么?”柳眉深蹙,指着容辉叱问:“你再说一遍!” 容辉从前怕潇璇杀他,才处处讨好。如今练功有成,虽还打不过她,但自忖保命有余,心中胆气自生。想起刚才所言,虽然过了,但山门的确不是什么清静所在。眼下更不想和她争辩,轻哼一声,拂袖就走。 “你站住!”潇璇也急了:“把话说清楚!”一个箭步冲上,伸手去扣容辉腕脉。 容辉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火来:“你要去就去,我又没拦你,谁想和你吵架拌嘴!”不闪不必,由她拉住,却头也没回,更不理她。 潇娟见两个人一拉一拽,不由好笑。又见一个怒气冲天,一个若无其事,竟然公牛撞角――杠上了,忙上去劝解:“干什么,快分开,还要打架吗?”先说容辉:“你也是,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又劝潇璇:“他那是不想让你去,又抹不下面子,你怎么就钻牛角尖?” 潇璇使劲甩开容辉的手,轻哼一声,转过身去。两个人又背对背互不理睬,仍然凝立原地。一个自忖教他武功,他竟辱骂自己,究竟意难平。另一个想:“她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纵然好逸恶劳,我也能保你安禄一生,你又何必往那乌烟瘴气里钻?” 潇娟见两人又僵住了,心中不由叫苦:“那可是国公府的世子,旁人求都求不来,这边要是没个体面人接待,可怎么了得?”夕阳渐沉,心中渐恼,再没耐性陪他们斗气,也沉下脸问:“我的话带到了,去不去,给个准信吧!” 潇璇沉声应承:“你让赵长老去!”声音清冷,显得十分不屑,说完拂袖而去。潇娟想不到她如此安排,生怕这是气话,又问她:“真让赵长老去?” 潇璇神色肃然,冷冷地说:“都是属苍蝇的,无孔不入,你防得了吗?”走上前抽起宝剑,直往西峰走去。 潇娟得了准信,再不想陪他们置气,说了声“我先走了”,小跑而去。容辉却觉得她在和自己说话,既然先开了口,自己也不能小气。何况如今山上形势微妙,全由她一人支撑,两人更不该置气。想到这里,不由喊了声“姐”,转身追去。 两个人心事脉脉,并肩慢行。一个觉得虽还没到和盘托出的时候,但他不问,分明是漠不关心,难道还要自己先开口?另一个觉得自己问了,她也不会说,又何必平添间隙。 西峰上夕阳落幕,霞光耀天,正适合凝神观景。二人气息和缓,灵台渐清,忽然发现云卷云疏,虽变化万千,但不急不缓,好似各有其道。心随意动,好像飞上了天空,又融在了一起,直到夕阳沉寂。 容辉抬头望天,看见星华灿烂,更觉得天地渺小。他深深吸了口气,直接询问:“要我做什么!” 潇璇答得更干脆:“练武!”语气平和,一字也不多说。她孤家寡人一个,他却还有父母兄弟,所以她不能让他陪自己豪赌。 “我送你回去!”容辉仍不多问,伸手携了潇璇的手。那只小手轻轻一动,掌心相对,十根手指紧紧扣在了一起。仿佛这样,就给予了他最大的安慰和寄托。满月初生,两个人又面朝月光,并肩走下山,只带走两道青影。 明清真人病情愈重,又不能开口了。十三位监察长老再行商议,开始联合管理山门。潇璇见众长老达成一致,于是主动交出庶务,又吩咐属下:“全力配合。”自己则带着潇月和潇娟,每天往“无量阁”侍疾,闲时就陪容辉练武。 赵长老身居首席,又派陆潇诚主持庶务。陆潇诚吸取上次教训,行事步步为营,作风越发稳健。虽不能轻举妄动,各项事务却运行如常。 天气渐凉,转眼已是六月初八。周遭官吏,四方诸侯,齐集上山,为澄国公长孙庆“满月”。其中还有出了“五服”的王孙贵胄,和被黜多年的公侯世勋。 陈夫人受宠若惊:“这是谁在使坏?要是传到天家耳中……”她不敢往下想,当晚约了田、韩二位夫人商量:“我们是来避暑的,可不是来惹祸的!” 二位夫人连声赞同,连夜命人收拾箱笼,准备车马。翌日山门一开,一起打道回府。潇璇带着潇月和潇娟,亲送三家夫人下山。陈夫人再看她时,不免透着几分同情。临了又塞给她一个荷包,悄声嘱咐:“好孩子,以后若有为难,就来都里找我!”语声温和,十分真诚。 那荷包由金丝绣面,缀玉流苏,十分漂亮。潇璇双手接过,掌心一沉,竟是一包金豆子。她感激莫名,躬身扶陈夫人上了马车。待行人远去,尘土消散,才转身回山。 上山路上,三人并肩慢走,心中不免唏嘘。潇娟伸手荷包,打趣潇璇:“陈夫人可真有心,这是提前为师姐添箱呢!瞧这分量,竟不下一斤!” 当时婚俗,女方嫁前,亲友馈赠礼物,称为添箱。潇璇羞红了,顿足嗔斥:“你胡说,拿来!”说着伸手去抢,潇娟侧步让开。两个人一追一逃,直上山去。 潇月却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是个极沉稳的人,几时在人前这样轻佻?形势果真不妙,她竟也失态了!”这时若再拉住潇璇,岂不更让人怀疑?暗叹一声,干脆也任性一回,笑着招呼:“让我瞧瞧,是什么?”提裙追了上去。 簪缨之家虽也有夫人小姐们来,却没有三家公府的排场。眼见她们走了,也纷纷接了山上的家人,相继告辞下山。两三日间,来客相继离去,山上只剩逸兴游玩的书生和游侠。 山门重归平静,各项事务照旧。新弟子们乐得清闲,山上的老人们却相互琢磨:“往年的人都随着天气,可今年也没忽冷忽热,这人怎么就没个定数。一会儿全来了,一会儿又全走了!”不免惴惴不安。 这日下午,骄阳刺目,东风正好,屋中格外清凉。恰好又归容辉和万荣值班。一个懒洋洋地给包装红糖,一个已趴在柜台上打起瞌睡。几波人匆匆过去,忽然进来个蓝裙少女。她模样姣好,平日十分活泼爱笑,这时却脸色铁青,魂不守舍。 万荣迷迷糊糊,见有人进来,先推出一包红糖,又觉得气氛有异,心头一凛,睁开眼来,看见她全无神采,忙问她:“这是怎么了?”说着扶她坐下。 容辉回过头来,见是和自己同一拨上山的菱悦,于是给她倒了杯热茶。那菱悦捧茶喝下,吐出一口热气,脸上才恢复血色。又喝一口,怯生生地说:“万荣姐……芳琴刚才吊死了!” 容辉知道芳琴,她是“客堂”的三等执事,身姿丰盈,摸样出挑,算是女弟子中的头一份。纵是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也总引得关注无数。两人同住一院,她自然最先知道。 万荣大吃一惊,失声询问:“她不是跟了澄国公世子吗?上个月……”顿了顿,确信没有记错,才接着说:“上个月十五,我去药园收药材时,还看见他们把臂游山呢!我可听说她们家连礼金都收了,难道没带她下山?” 容辉心中冷笑:“山上闹出这么大动静,谁还敢带人下山?”只听菱悦悄声说:“我前天陪她下了趟山,她悄悄去看了郎中,回来就神不守舍的。”她喝了一口热茶,悄声嘱咐:“我只跟你们说,别说出去!” “人死脉绝,再无对症,也算全了名节!”万荣黯然心叹,这才问她:“是来拿药材吗?” 弟子缢死,必然通知家人,联合善后。时值盛夏,尸体易腐,只有用药材清洗,用冰镇压,才能拖延几日。菱悦想起来就怕,怯怯地说:“大黄、硝石、丹皮、薄荷之类的,看着给吧!” 万荣略作盘算,提笔沾墨,边念边写:“烈酒一斤,松油半斤,白矾一两,大蒜半斤,生姜半斤,薄荷一两,硝石一两,丹皮一两,大黄一两,丁香一两,” 容辉暗念药理,随着抓药。万荣写完,容辉刚好抓完,又嘱咐菱悦:“松油得去库房领,姜、蒜得去厨房!”说着打包装好,最后抱了坛烧刀子给她。 万荣难得偷闲,主动请缨:“我去帮你领。”提起酒坛,转身出门。菱悦低头莞尔,裣衽道谢。提起药包,随她出门。 青春梦好,红颜薄命,怎不引人黯然?容辉心叹一声,本以为就此揭过,不料没过两日,又有两名女弟子自缢身亡。均是客堂弟子,平时艳冠群芳。全山上下,一片哗然。 三家父母纠集上百亲戚,抬来棺材花圈,在山门口大哭大闹,要讨回公道。江湖同道难得看场热闹,纷纷帮忙造势。各大派推波助澜,相继置书谴责,或说“逼良为娼”,或说“草菅人命”,更有好事者翻出赵长老的老底,大加指责:“卖肉屠狗之辈,本性难改,令造化蒙羞!” 赵长老一面派陆潇诚和三家父母谈判,一面给各方名宿回书辩解。山上山下,都得管吃管住,还落得里外不是人。他怒不可遏,干脆许下一家一千两的底价,让陆潇诚再去斟酌。 人命如斯,怎不让人悲愤?这日流火未落,容辉照常约会潇璇练武,碰面就骂她:“你这么折腾三个死人,缺不缺德!” 潇璇穿着雪丝背心,窄袖纱衣。莲瓣短裙,凤尾膝裤,只戴了对珍珠耳钉。地气上涌,香汗微蒸。残阳依稀,晚霞漫卷。山巅石旁,倚剑眺望,端的是明媚动人。 “是吗?”她不以为意,嫣然一笑:“我还指望气死他呢!”心念闪过,忽然瞪着容辉叱问:“你敢骂我?”轻嗔薄怒,艳丽无双。 容辉心都化了,羞红了脸低下头,暗暗提一口气:“骂你,哥还要打你呢!”抬手一掌,直拍潇璇面门。内劲所逼,掌风呼啸,罩住了她全身要穴。身随掌动,乘风直上,直拍她胸口“膻中”。 “来得好!”潇璇随风飘去,借力用力,挥手一带。剑柄被引,金铁铿锵,“呛啷”一声,直飞出匣。她握住长剑,凌空翻起,迎风回扑,剑锋下指,直刺容辉。乘势取巧,轻盈飘逸,正是以绝顶轻功破内家掌法的高招。 “好一个‘风里钻’!”容辉哈哈大笑,抬手又是一掌。他掌发无间,风啸呼呼。潇璇乘风不坠,飘飘然直下山去。衣发飞扬,似在空中起舞。剑光闪烁,更添惊艳。 第二十章 风流旧账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江湖豪客们等着瞧“太虚观”的热闹,纷纷递帖子拜山做客。访客激增,弟子们更加循规蹈矩。掌灯落锁,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 容辉子夜练功,平心静气时,忽听衣袂带风,从屋上飘过。脚步细缩,从院旁走过。呼吸平稳,身法迅捷。错落有致,严密无间。他不由心惊:“想不到山上竟有如此实力。” 鼓响四通,已是丑时初刻。容辉敛气收功,正要睡下,又微风拂过。只道是巡夜的护法,却听硬物破风,“嘶—”,一声轻响,穿过窗户,急袭过来。 容辉大吃一惊,闻声辨位,探手抓住,只觉掌心一热,手臂酸麻。他急运一口气,才抵消石上后劲。摊开手来,果然是一颗石子。石外包着纸条,边角整齐,好像一颗冰糖。 “这丫头!”容辉哑然失笑,展开来走到窗前细看。时值中旬,月色正好,映出两行小字: 太极门外,生死相随。 字迹隽秀,正是潇璇所写。 “太虚观”的法阵由高人布置,夺天地造化,随日月生衍。旁人入若不知其中缘由,还道是潇璇要约容辉私奔。“这分明是调戏!”容辉收好纸条,一面腹诽:“哥等着,白纸黑字,你还跑得了?”一面掐算出“生门”和“死门”相连的方位。又穿戴整齐,待四下无人,才推开窗飞身掠去。 容辉身法如风,连穿两道花障。到了“太极门”外,只见薄雾中停着一辆青帷游车,车辕上坐着个白衣少女,正是潇璇。她见容辉过来,笑着招手示意。 星光弥蒙,夜凉如水,车中又有几声低语,更衬得月色凄迷。容辉心中微惊:“什么人半夜下山,非得让我们护送!”不由深吸一口气,快步迎上。 “上车!”潇璇更不多说,抬手一鞭,“啪—”,一声脆响。黑骡吐出一口白汽,抬腿就走。轮轴滚动,“吱呀呀”连声作响,更慎得人心里发慌。 容辉跳上车辕坐下,悄声问她:“这是去哪!”却见游车沿小径直去观中,忙问她:“不是下山吗?” 潇璇瞥眼轻斥:“少废话!”抬手又是一鞭。 “知战地,知战日,才能会战千里,这怎么是废话?”容辉一面腹诽,一面查看四周动静。骡车连过三道花障,也没碰见一个岗哨,最后进了“太始门”,直接停在一扇小门下。 容辉跳下车游目四顾,忍不住嘀咕:“这地方怎么这么眼熟!” 潇璇懒得理他,回头招呼:“到‘无量阁’了,下车吧!”帘中细索,探出一只素手。皓腕上带着两只玉镯,一红一绿,晶莹剔透。 容辉心中嘀咕:“原来是个姑娘,莫非是她大师姐回来了,非要见我?”心念拂动,不由羞红了脸,正想逃之夭夭,却见潇璇搀出一个锦衣美妇。那妇人看也没看他,就要推门进院。 他暗自庆幸,又见潇璇从车里抱下两个小孩。一男一女,都穿着真丝单衣,戴着如意金锁。小家伙睡眼惺忪,一个搂着潇璇的脖子,一个抱着潇璇的大腿。 潇璇好生尴尬,看向容辉求救。容辉哑然失笑,上前抱过男孩儿。门轴转动,“吱呀”轻响,开门的是潇娟。她穿着紫绸中衣,秀发低垂,戴了对紫兰耳坠,夜色中格外动人。潇璇如见“救星”,忙将身上的小女孩儿抱给潇娟,招呼众人:“跟我来!”自己当先带路。 “看样子,她不像是她们的师姐。”容辉满心疑窦:“难道是……”不由去看他肩上小孩儿,虽没看出什么,心中却有了猜测。瞥眼见潇娟走了,忙拴上小门,快步跟上。 众人从“无量阁”后转出,厅中寂静,只留了门灯和烛台。潇璇又招呼那妇人:“你跟我来!”转身带路。容辉和潇娟放下孩童,由那妇人牵着,去看明清真人。潇月从内室迎出,也向那妇人轻轻一福,不卑不亢,又去冲茶奉点。 容辉看到这里,那妇人的身份已呼之欲出,不由悄声打趣潇娟:“她就是你们的师娘吧,怎不去讨个红包?” 潇娟吐了吐舌头,反唇相讥:“拿你上去作个揖,喊声夫人,也少不了红包!”眉飞色舞,十分不屑。 “‘明清真人’是带发修行的居士,名垂江湖十余载,居然养着外室,传出去都没人相信。”容辉不由腹诽:“两个小家伙不是龙凤胎,看来绝非偶然。就不知道她是不是经常安排他们幽会……他都能当掌门,我的功夫未定不及他,岂非我也能当掌门,难怪赵长老敢争夺掌门……” 潇娟左右无事,看见容辉宜嗔宜喜,不由奇怪:“琢磨什么呢!”抬手就打了他一下。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容辉和她分享如此机密,忽然觉得她十分亲切,又悄声打趣:“不知道你师父还有几个相好要上山叙旧!” 潇娟羞红了脸,狠狠踩了容辉一脚,瞪眼嗔怪:“这种事都是她在管,你问她去!”又问容辉:“她怎么会带你来?” “这等机密,关乎师尊名誉,该没人知道最好!”容辉也正奇怪:“若说她想让我护送这母子三人下山,让我在山门口等着即可,何必带我过来?莫非是让我来开眼界?”正思忖间,忽听潇璇问他:“嘀咕什么呢!” 容辉见她出来,悄声询问:“是要让我送她们下山吗?” “他们也是香客,明天开了山门,随香客下山便是!”潇璇正色吩咐:“我走不开身,你送他们去灵州。” “两百里路,朝发夕至。原来是为了让他们放心我,旁人看来,我既知此事,自然不会再生歹意。”容辉满心欢喜:“终于可以下山了!”向潇璇深深一揖,又问她:“有什么让我带的!” 潇璇不由蹙眉,轻声嗔他:“少来!”却抑不住眼中喜色。潇娟乐得应承,伸出手如数家珍:“两斤‘胡记’的酱牛肉,两刀桃花笺,十斤龙眼,十斤樱桃。” “樱桃熟时,一钱银子一斤,十斤就是一两。还有龙眼、酱牛肉、桃花笺和潇璇的礼物。”容辉不由苦笑,只后悔在她面前信口开河,忙轻咳打断,拍胸脯担保:“好,我记下了!”又伸了个懒腰,捂住嘴说:“我先回去补个觉,吃了早饭再来!”生怕潇娟还有要求,说话时纵身跃起,凌空一个筋斗,轻飘飘掠过屋脊,回屋去了。 潇娟叹为观止,潇璇与有荣焉,不由笑她:“羡慕吧?让你用功学武,你不听。”潇娟吐了吐舌头,转身进了正屋。 翌日清晨,容辉稍事梳洗,换了身干净短褐,去食堂领了早点,又去向万管事告假。万管事听是潇璇交办的事由,就问他:“三天可够?” 弟子下山,只须本师首肯。执事领着月例,若要下山,必须告假。各处管事最多能批假三天,超过三天得由本房“首座”批准,超过十天,得由“水云堂”批准,超过一月,得由掌门批准。 容辉见他上道,心中好生感激,忙拱手解释:“我送个亲戚回灵州府,朝发夕至,明天落锁前能回。” 万管事不再多问,签了三天的假条,又郑重嘱咐:“江湖险恶,你万事小心,莫多逗留。” 执事下山,着实不易。万荣和秦家兄弟听了,也让他带些时新的物件回来。容辉一一记下,这才去“无量阁”接人。前院只有两个道童在练拳,虽是盛夏时节,却透着冷清。 容辉颔首见礼,直接去了后院。那美妇还在和潇璇说话,神色恳切,还在嘱咐。潇璇穿了套素丝深衣,兰绣葳蕤,格外别致。左手托着茶盅,右手夹着盅盖,陪坐在正屋喝茶。盅盖轻刮浮悠。荒山野岭中,车夫载着主母穿行,微觉尴尬,索性找容辉搭讪。无非是:“今年多大?”“家里是干什么的。”“怎么上得山,上山多久了。”“平时干些什么,练武苦不苦。”“以前去过哪里。”…… 容辉在山上呆久了,觉得天气骤热。出山里许,已是轻汗勃发。他随口应承:“家里是山下农户,去年上的山,跟着万管事看药房,只练了一套入门拳脚。”句句属实,查不到的一概没说,心里却提着十二分警惕:“这些话听似平平,却足以探明一个人的身世、阅历和功夫深浅。看来这主仆二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那妇人听容辉上山不到一年,瞥眼打量,见他满头大汗,显然根基尚浅。微微颔首,似也信了几分。三人一路向西,车夫找容辉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待到七驿镇上,已是中午时分。 三人恰好在秋月酒楼打尖,张大力应声出来喂牲口,两个人正好碰上。容辉重回故地,再见老友,喜不自胜。那妇人微微一怔,看了容辉一眼,独自去了楼上雅间。容辉向车夫解释:“这是山上的门面,我从前就在这里跑堂。”和他在楼下拼桌。 严良和赵明围上来问候,自有一番说笑。容辉又去给萧老问安,只道是:“那位女施主捐了不少香油钱,我奉命送她回家!”众人见他上山学武大半年,还落得给給人跑腿,均是一阵唏嘘。 萧老又让厨房给容辉加了两个小菜,一壶白酒。容辉向车夫劝酒:“一路颠簸,您不来点儿,松松经骨解解乏?”说着给他斟上一盏。 “使不得!”车夫满心激动,忍俊不禁:“我坐在上风口,要是熏着夫人,可担待不起。”还是拿起酒杯,“吱—”,一声虎抿,啜了慢慢一杯。 容辉一瞧这番架势,就知道他不是吃素的主,又给他倒了一杯,微笑劝说:“眼下起的是东南风,驿道笔直,我们一直往西走,正好顺风,哪里熏得着?” 车夫乐得眉开眼笑,一面端起杯子,又劝容辉:“你一路走来不容易,别光说我,你也来。”又饮一杯,才动筷吃菜。 容辉心里苦笑:“你坐在车上,哪里知道这一百里山路难走。想当初哥徒步上山,累得双腿抽筋,躺了几天才好。若非哥潜运她的‘玉女功’,气生丹田,‘手太阴肺经’上散出阵阵清凉,既解疲劳,又通内息。纵然能到这里,这一坐下,就再也走不懂路了。”虽然不累,着实渴了。一面腹诽,一面以茶代酒,连灌两盅,又给车夫倒酒。 车夫见他面有难色,以为会意,笑着担保:“放心,接下来是驿道,你也随我坐在车上吧!”却罚不责众,两个人都坐前面,夫人纵然不乐意,也得忍着! 妇人细嚼慢咽,未时才下来。容辉正和赵明说话,车夫趴在桌上打盹,见夫人下来,赶紧去牵骡架车。那妇人目不斜视,径直踏着脚蹬,坐进车里。容辉稍事检点,也随车夫并排坐下,瞥眼见那妇人鼻头微皱,脸上升起一抹烟霞,显然闻到了酒气,眉宇间竟溢出一抹春意。 “原来还是个不安分的!”容辉心中冷笑:“异地分居,暗度陈仓,难保她不会勾搭上别人。那对儿女相差一岁多,也不见得全是她和掌门生的。潇娟和潇月见到她还点个头,潇璇对她毫无颜色,怕是早知道她的底细,留下她一对儿女,就能两厢挟制。她让我跟来,目的呼之欲出。” 骡车起行,直往西去。待行上了驿道,车夫抬手一鞭,响彻四野。骡马放踢奔出。官道七十里一驿,黄昏未到,已行至“六驿”。这里驻着一个百户所,已算官家地界。 第二十一章 春心萌动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跳下马车,深深一揖:“前路太平,我就送到这里。” 妇人端坐帘后,颔首相谢:“有劳少侠相送!”语声温柔,直入人心。 容辉第一次听这妇人说话,心中一麻,又是一揖,转身去驿镇投诉。车夫笑着告别:“有机会再同桌吃饭,驾!”抬手轻轻一鞭,骡马迈开碎步,继续前行。 容辉站在客栈门口,见车行悠悠,更不着急。笑着挥手,和车夫告别:“保重!” 店伴迎出店来:“小哥儿,打尖还是住店。”十五、六岁,形容端正,语声爽利。身穿短褐,肩搭抹布,收拾得干干净净,形容十分讨喜。 容辉转身看了一眼门牌,“歇马店”,这才应承:“来碗花饭!”说着迈步进门。堂屋不大,摆着六张八仙桌。时候尚早,还没人来。他就近坐下,又问:“附近有土地庙吗,我上那对付一宿就好。” “您没钱哪!”店伴站在一旁,讪讪地笑:“原来您点的不是花饭!” 容辉皱眉问他:“什么饭?” 店伴忍俊不禁:“您点的那是‘叫花饭’!” 容辉笑着问他:“你是说小爷没钱?” 小二见他有趣,笑着应承:“我是说您没带钱。” “谁说小爷我没带钱!”容辉掏出一颗碎银子,“啪――”,拍在桌上,笑着说:“小爷我是舍不得花钱!” 小二忍不住拿他打趣:“俗话说金钱如粪土,您只进不出,老这么憋着,那得多难受啊!”又深吸一口气,招呼厨房:“花饭一碗!” “比得好,比得妙!”容辉哈哈大笑:“刚才看见没?我蹭了一趟脚。既没进,也没出,还赶了七十里路,这才叫‘乘万物以游心’。” “我看出来了,您是游到这儿被人赶下来了!”小二忍不住笑:“您要是有本事,怎么不接着蹭顿饭?” “那不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吗?”容辉摇头讪笑:“我就是不知道她们家住哪,不然我借宿去。” “不就是三里湾的杜寡妇吗?她可是我们镇上最年轻的寡妇!”说着抬手一指,低声轻笑:“这十里八乡的,谁不想去搅一腿!” 两个人心有灵犀,指着对方,相视而笑,只听后院有人高喊:“花饭好了!” 小二笑端来花饭,容辉收回碎银,摸出五枚铜钱给他,拿起筷子,张口就吃。他打听到了那妇人的住所,索性细嚼慢咽,边吃边想:“让我杀两个小孩儿她娘,我又怎么下得了手?”待放下筷子,已有了计较。 容辉吃过晚饭,见食客渐多,就要了间客房。房间丈许见方,门旁横放着一张硬板短床,床前是方矮桌,桌前就是窗台。五尺隔窗,十分透亮。床上还挂着绡纱方帐,闷闷地像个蒸笼。小二端来烛台、热水,说了声“您慢用”,就笑着去了。 他两只脚放进木盆,一股热力从脚底直冲到心里,不由长嘘一口气:“舒服啊!”脸已涨得通红。稍事梳洗,穿戴整齐,已是掌灯时分。 窗外夜色朦胧,蛐蟾唱和,十分清幽。容辉推开格窗,认准方位,见街上没人,忽然翻窗跃出。手掌一撑,凌空一个筋斗,轻飘飘掠上对面屋脊。身形再起,直没入茫茫夜里。 盛夏时节,晚稻方种,绿油油一望无际。容辉潜运神功,足尖稍点禾苗,身子一掠数丈。轻似鸿雁,快如疾风,片刻后看见一簇灯火,微光点点,簇拥着一座小院。白墙青瓦,垂柳阴阴,十分雅致。 “就是这里,黑白分明一点翠,果然是方外高人的布置!附近又有卫所,地界太平。我要是有个美姬,也得养在这里……”容辉心里哂笑,奔到近前,见院前还有一片荷塘,琼悠开口:“一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子,去年上的山。他告了三天假,在‘歇马店’下的车,多半住在那里,明天就会回去。”有气无力,显得十分慵懒。 青年没有多问,片刻后门轴转动,又是“吱呀”一声,走出了个白衣青年。他背脊如松,缓步徐行。虽似风轻云淡,仍引出几声犬吠。 容辉心头微紧:“这人心机深沉,定然十分谨慎,他必去客栈找我。”于是深吸一口气,抬手在屋脊上一摁,双腿踏着屋脊,用力蹬出。身形如箭,直射出去。 他跃上柳梢,升力已尽,于是凌空一个筋斗,虚灵顶劲,展开双臂,借着坠势滑出,直接飘过池塘。这一跃横跨十丈,虽又引来两声犬吠,他已去得远了。 容辉潜运神功,展动身法,清风般直奔回客栈。人在楼下,已能听见鼾声阵阵,此起彼伏。纵身跃起,凌空翻身,直窜进房中。又脱下鞋子,盘膝坐在床上,拉好蚊帐,出手如风,捏死帐中蚊子,开始运气调息。 清风拂过,白衣青年已追到窗台外。他三根手指按在窗台上,身似凌空虚立,悠然自得。双目却如刀锋,搜刮屋中每一寸地方。 容辉虽闭着双眼,仍感觉眉心酸胀,正是有人凝视自己。他心里发苦:“怎么这么快就追来了,别的房间不去,还单单来我这里。”心念电转,忽然闻到一股浓香,才知道只有自己房里没点蚊香,让人不得不怀疑。 微风拂过,容辉睁开双眼,窗口已是空空荡荡。他轻轻拿起鞋子,仔细看了一圈,鞋底干干净净,心中不由哂笑:“水稻土粘性大,你一定是看我鞋上有没有沾泥。你哪知道哥轻功高明,看你上床也是脚不沾地。”穿上鞋子,起身藏到窗后偷瞧。 第二十二章 寻根探底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盛夏时节,客栈里格窗大开。那青年身似一缕白烟,一一查看其他客房。每到一间,均是右手三指撑在窗台上,凌空虚立,凝视片刻后飘然而去。 容辉待他查完客房,飞身远去,心中又有了计较:“心思缜密,果然难缠。不过你也太自负了,看见老子在打坐,还只查一遍。”当下一跃出窗,悄然跟上。 月下白衣,轻快如烟。容辉随在百丈开外,跟出一段后,终于发现那白衣青年身法虽妙,长途施展却有颇多涩滞,远不及自己以气御劲,浑圆如意。若相互追逐,两、三里后,他就远远不及自己。 容辉看到了长处,心里就有了底气。小心跟随,眼见那青年出了驿镇,直奔一片营地。“卫所?”他心中微凛:“他到底是什么人。他说有事,显然不是一件小事。” 朝廷为养兵而不耗国力,所以广设卫所。千户一所,五所一卫。军户平时屯田驻防,战时上阵杀敌。那青年去的,正是六驿镇上的百户所。 自古民不与官斗,容辉人还没去,心中已有怯意:“难道他是官府的人?‘太虚观’自立门户,占山为王。既不纳税,也不交粮,该遭官府记恨。”他从前只想往外摘,可事已至此,不由得他不多想。瞥眼见左近有片乱石,于是飞身过去,随意坐下,思绪滚滚而来。 “山上的生意做得这么大,难保没有外人眼红。光是贩运生意,就少不了打点各处关隘、路卡。若没个有权有势的人出面,光凭一介武夫,哪里能纵横千里,低买高卖?”容辉心里一亮:“陈夫人、田夫人和韩夫人每年都来山上避暑,捐的香油钱又多,看似是极虔诚的信徒,实则是背后的东家。三家既是功勋,又是外戚。由他们出面,自然哪里都走得通。” 容辉想通了这一节,不由会心一笑:“明清真人曾在陈都混迹十余年,自然是个极会经营的人。他当掌门后,拉上三家公府,一个出人,一个出面,生意自然越做越大。只有这样,才说得通。”又想起另一桩事来:“世上无白食,明清真人当了大掌柜,每年要上缴的红利自然不少。赵长老的江湖声望远非明清真人能比,所以他看见掌门借鸡下蛋,也想分一杯羹。那么多长老拥护他,怕也是想雨露均沾。可‘明清真人’先把蛋分完了,哪里还谈不拢?赵长老才想除了‘明清真人’,自己扯大旗单干。”想到这里,又有疑惑:“那么是谁支持赵长老,竟敢拆三家公府的门槛……那青年开口就问‘明清真人’的病情,显然知道御医赐药的事,难道是就他?” 他一番分析,明清真人和赵长老已是水火不容。转念想到门中还有个和蔼可亲的马长老,不由冷笑:“他既是账房首座,也是监察长老。自己查自己,能查出什么?两边都不想得罪他,所以睁只眼闭只眼,不闻不问。他也不简单,自然乐得当和事佬,自己捞油水,两边不得罪!” 容辉回想起刚入门时的情景,眼下对号入座,果然是三股势力。心中灵光一闪:“潇璇若想把这生意做下去,自然该接任掌门。她若不想跟三家公府做生意,为什么还拉着我上蹿下跳,闹得全山上下不得安宁?难道这是以退为进?先把水搅浑,让下面的小鱼蹦跶上来,再一网打尽,自己一人做大?” 他不由好笑:“好你个楚潇璇,我还以为你是位尊师重道的淑女,想不到你也有自己的野心!”从前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眼下想到这里,心里顺畅多了:“好,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虽然不知道你有多少底牌,但多探听些消息,总没错的!”心念电闪,想通前因后果,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认准三里湾,展开身法,直奔过去。 容辉身形如风,来到三里湾,见绿柳白墙仍在,于是纵身一跃,直入院中。南窗下种着两簇向阳花,屋中灯火通明。大门敞开,那妇人就坐在门中。她换了雪绫背心,穿着条百褶长裙,还罩了件大袖绸衫。正襟危坐,端庄典雅。 容辉见她鬓发上还挂着几滴水珠,显然刚刚出浴。虽未装扮,却比珠光宝器更加动人,索性直接招呼:“杜夫人这是在等我吗?” 杜夫人起身迎出,敛衽行礼:“贱妾丑态,令公子蒙羞,实在惭愧。”神色恭城,语声温柔,哪里有半点轻佻? “哦?”容辉微微一怔,笑着问她:“你知道我来过?”不由分说,径直坐到位上。 杜夫人凝视容辉,轻声说:“我虽不知公子底细,却知道她看重男人,一定会来!” 任容辉心思机敏,毕竟是个没经人事的少年。“这实在不是个好话题!”他微觉尴尬,轻咳一声,直接问:“你是要儿女,还是要男人。”一语出口,眼见杜夫人瞳孔急缩,大惊失色,不免暗暗得意。 杜夫人赶紧移开目光,低下头说:“公子远来,妾身为公子奉茶!”敛衽一礼,转身去了倒座。屏风后瓷器轻碰,流水咕咕,玲玲有致,十分悦耳。 容辉只听声音,就知道是个茶道高手:“想不到她还有这手本事,难怪能勾搭上莲山掌门。” 杜夫人端上两盏热茶,恭恭敬敬地呈到桌上。填白瓷的茶盅,上好的明前。容辉只闻气味,就知道是好茶,但哪里敢喝?于是伸左手端住茶托,右手食中两指夹住盖柄,轻轻去刮浮悠开口:“胡公子这次是三天前来的,一来就说山上那位不行了,让我带着两个孩子去看看。还说他在山上经营了近十年,手里至少有十万两现银。看在孩子的份上,至少能分我五万两。我想自己一个人总不能分成两半,这样也好。我若拿到了钱,就到宋国去,于是上了山。” 话已尽,水已凉。容辉放下茶盅,直接说:“胡公子在军营,我要去瞧瞧。”语声清冷,毋庸置疑。 杜莎立刻会意,站起身敛衽一礼:“请公子为我驾车。”容辉微微点头,循着气味一跃出墙,见那骡马正在墙根下睡觉,于是顺手拿起鞭子,抬手抽出。“啪——”,一声脆响,又引得一阵狗吠。骡马一个激灵,一跃而起。 容辉一手拽住缰绳,一手拉过游车,套上马鞍,赶到了门口。杜莎叫醒两个丫鬟,开门出来,直接上了游车,又由容辉牵着,直上官道。两个丫鬟怔怔地站在门口,见车驾远去,才揉着眼睛关了门。 千亩良田,围着一座营寨。容辉牵着马车,在田埂上行出里许,才走到寨外。寨门紧闭,两侧延伸出一道土墙,墙后屋脊重重,已然建成一座村落。游车直到寨门下,才被守夜的兵丁喝住:“站住,什么人!” 杜莎掀开帷幔,探出头招呼:“军爷,是我,胡公子让我来的。” 土墙上站起两个青衣军士,一人拱手说:“小的不敢当如夫人称呼,公子就在中帐宴客。”另一人已下了土墙,抽开门闩。 中帐被建成了一座四脊大厅,檐下垂着四面纱帘。微风吹拂,帘卷帘疏,灯光下更像一股躁动的火焰。容辉还在百丈开外,就听到了阵阵喧嚣,心中松了口气:“但凡议论大事前,总是要大设酒宴。可灌饱了黄汤,还能议什么事?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门轴转动,“吱呀”一声,寨门开了条小道。容辉轻拽骡马,直入寨门。寨中屋舍整齐,有套间,有平房,也有小院,宽高相等,进深一致,好像一列整装待发的劲旅。穿梭其间,竟有些透不过气来。 游车停在中军帐外,容辉摆好脚踏,请杜莎下车。两个守门的兵丁也认得她,一个上前见礼:“如夫人好!”一个进帐通传。杜莎微微颔首,棉步轻移,撩帘入帐。 容辉收好脚踏,将骡马拉到一边,坐到车上细瞧。纱帘透光,屋中又亮,厅中人物,清清楚楚。胡世荣果然坐在上位,身姿如松,脸色微凛,沉声质问:“你怎么来了!”语气生硬,透着不耐。众人一愣,立刻停杯闭嘴,鸦雀无声。 杜莎裣衽行礼,低下头悠悠地说:“妾身就是想您才来的!”身姿轻盈,话语温柔,听得人心头发麻。 胡世荣神色如常,一直看着杜莎。杜莎用歇步蹲着,巴巴地看着胡世荣,等他唤自己起身。两个人一动不动,气氛更加凛冽。容辉趁机打量厅中诸人。 厅中坐着六个人,坐在左边首座的是个穿宝蓝底云纹直裰的青年,容辉虽只看到他的背影,但他右手举杯时,左手还握着一柄金鞘长剑,显然是个名剑客。 那剑客对面坐着个中年,眉似刀裁,面如冠玉。目光深邃,鼻梁高挺,本是一副绝好的面相。只是嘴唇细薄,嘴角上翘,显得既阴毒,又刻薄,让人进而远之。旁人停了杯去瞧杜莎,只有他眯着眼自斟自饮,不知在想什么? “刻薄”中年旁边坐着个赤发汉子,双目圆瞪,直勾勾地盯着杜莎。笑容绽放,嘴唇开合,就像要吃人的狼。 容辉看着他心中冷笑:“好色之徒,安能与谋?”瞥眼看向他对面那金甲大汉,他每一片鳞甲上都嵌珍珠,当真是珠光宝气,甲胄辉煌。 “难道他就是这里的将军?将军也不会穿这样的铠甲吧!”容辉心中好笑,看向他身旁那个小个子。腰上扎着一圈金环,形状繁复,大小不一,一共十二个,像是个街头的手艺人。 “手艺人”对面也坐着个汉子,穿着麻布背心,目光炯炯,虎背熊腰。虽是普通人一个,却看得人最舒服。容辉凝神端瞧,仔细记忆厅中人物。过了半晌,发现杜莎脸色渐白,身子微微颤抖,才听胡世荣说:“先给诸位侠士倒一杯酒,再滚回去!”语声冷峻,不容置疑。 杜莎低头应是,站起身踉跄两步才站稳,然后从胡世荣开始,一直到麻衣大汉,依次斟上一盅酒,又深施一礼,转身撩帘出厅。容辉拉过游车,放好脚踏。待她上去,直接牵骡马出了寨门。 回程路上,月色正好,两个人却无话可说。回到“三里湾”,又听到营中传来更鼓。“咚——咚——咚——”三声闷响,到了三更天。杜莎下车敲门,待容辉拴好骡马,卸下马鞍,门才打开。 容辉径直走进正屋,杜莎随后跟上,又深施一礼,低头说:“公子,妾身尽力了!” “我知道!”容辉回过头来,直接吩咐:“我在书房对付一宿,你也去歇了吧!你明天收拾半天,留个人看院子就行,下午启程回山!”想到这一晚的经历,又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那两个男人终究是靠不住,不如好好养儿教女,让孩子博个前程,你以后也有个依靠。”这是他的心里话,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杜莎一愣,怔怔地望着容辉,片刻后回过神来,欣然应是。容辉也不知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时间好生尴尬。硬是沉着脸,转身去了书房。却忍不住心中得意,半晌后才凝下心神,开始打坐调息。 杜莎又吩咐丫鬟:“明早卯正起床!”这才由值夜的丫鬟陪着睡下。 第二十三章 礼尚往来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翌日卯初刚过,两个丫鬟就开始起火烧水,服侍杜莎沐浴更衣。容辉借口“清晨采气”,一跃纵上屋顶,悄悄插好了那片陋瓦。杜莎在正屋里念册子,两个小丫鬟照着收拾箱笼。 一个叫露珠,一个叫雨珠,都是“良家子”出生。虽然刚刚留头,眉眼已生得十分清秀。加上活泼开朗,手脚机灵,做起事有模有样。小大人似的,憨态可掬。 杜莎留了车夫和她媳妇看院子,每月一两银子,又让车夫媳妇出去传话:“腊八交租,数额依旧!”车夫乐得合不拢嘴,主动上街雇车。 三个人忙得脚不沾地,容辉只能坐在屋顶看热闹。眼见除了大件的木器带不走,小件的摆设穿用,满满装了十二个箱笼,不由抚额:“哥这哪里是做好事,分明是请祖宗归宁!” 中午时分,垂柳荫下,车夫媳妇在院中备下了一桌饭菜,与众人最后道别。杜莎望着空空荡荡的正屋,长长嘘了口气,心中却轻快了许多。 容辉吃过午饭,亲驾骡车,领着三辆双骡大车,直往东去。车行悠悠,刚过未初,就到了七驿镇。容辉见太阳正毒,不宜赶路,打算歇息一晚,明日清晨再进山。 三个车夫见时辰尚早,就劝容辉:“让骡马歇过这阵,申初启程,黄昏能到。我们在山上的客房歇一宿,明天早上去上炷头香,也好沾沾福气。” 容辉也想早些回山,于是给众人找了片树荫,自己顶着烈日,照单采购。除了潇娟要的“桃花笺”,其它的一应俱全,又给潇璇买了根衔银穗的凤头钗。那银穗是一簇极细的银丝,微风一吹,阳光下闪闪发亮,十分好看。最后找了家绣铺,给燕玲买多许多时新的花样子。 他整理好一众杂物,又回秋月酒楼喝了杯茶,偷偷在床底下扒出那二十两白银。又和萧老寒暄片刻后,时辰也快到了。于是抱着个大箩筐,回了车队。 众人申初启程,黄昏上山。杜莎找客房管事租了座“香客院”,众人暂时歇下。 容辉抱着一箩筐杂物,直接回了药房后院。先去食堂吃过晚饭,顺便打回热水,换了件细棉直裰。稍事梳洗,清出别人要的杂物后,就直接抱着箩筐去了潇雅轩。 潇娟高兴坏了,当场邀请容辉进院喝茶。容辉早就想进去瞧瞧,却被潇璇拦在门外:“去!没规没矩!”说着走出院门,直往外去。她戴了对蝶形耳坠,穿着留仙长裙,橙罗半臂,大袖绸衫,飘飘然如御风独行,姿态飘逸。 容辉笑着放下箩筐,转身跟上。出了太极门,才说起一路经历。两人边走边说,讲道胡世荣时,潇璇脸色阴沉,冷冷地说了句:“果然是她!” 容辉说进军营时,潇璇直夸他聪明。待说到宴上宾客,潇璇不住好笑,连连纠正:“那拿金剑的,是‘神剑门’掌门的公子,熊卓谕……” 话没说完,容辉捧腹大笑:“熊卓谕,熊捉鱼,这就是鱼和熊掌兼得?亏他老子想得出来!” 潇璇忍俊不禁,又恼她打断自己的话,抬手打了他一下,接着说:“神剑门以剑术起家,功法由外而内,绝学是‘无隐幻剑’,十分厉害。他门下出去的弟子,不是当镖师,就是当捕快,再就是给豪门大户当护院,交际极广。” 潇璇如数家珍,又说起那个长相“刻薄”的:“那是‘神风门’的掌门,徐乘风。他们以轻功见长,行事十分隐秘。他门下出去的,要么是‘夜过千家,日盗百户’小偷。要么是收钱卖命的杀手,最精锐的弟子多受雇天家,充当细作。” 接着说到那红发大汉:“那是‘九岭十八寨’的总瓢把子,人送绰号‘红眼狼’。除了‘敢拼敢杀不怕死,强买强卖讲道义’,也没别的本事。” 她嘻嘻一笑,接着说:“那个穿盔甲的,不是什么威武大将军,那是‘神盾门’的掌门,房嗣奕。他门中弟子都出生匠籍,最擅长制作甲胄、弓弩之类,专供京军。” 又是那蹩金环的:“他也不是街头耍把势的,那是制作机簧销器的大行家,‘神机门’的掌门,姬辨先生。他们家世代受供于天家,为‘尚功局?司制’。他门下弟子要么是能工巧匠,给‘尚功局’当差。要么是布置机关,制作暗器的高手。最后那个穿麻衣的,他才是营中‘百宰’。” 容辉恍然大悟:“原来你在和这么多人斗!”再也不好意思问她“愿不愿意嫁给自己”,只想赴汤蹈火,为她分忧。 潇璇面沉如水,悠悠呢喃:“自古士林外戚,势同水火。君王两相制衡,才能左右逢源。凭他一个三品指挥使,竟能请得动他们出面,莫非是天家的意思?……陈国两代国主都是靠外戚上位,莫非这位国主既想大婚,又想摆脱外戚,所以要先行打压?……朝廷上打不开局面,只好从我们这里入手!……若真若此,这任王后一定是‘良家子’!” 容辉见他自言自语,也只听出了个大概:“神仙打架,百姓遭殃!”一时也不好多问,只陪她悠悠慢走。潇璇神游物外,恍惚半晌才回过神来,接着问:“你继续说!” 容辉说了杜莎的事,潇璇一怔,侧头看了容辉半晌,才轻叹一声:“我也是想了结这桩往事,你既然如此安排,也算一个了断,明天带她来‘无量阁’见我吧!” 容辉心底松了口气,微笑答应。潇璇又调侃他:“想不到啊,你也会怜香惜玉。是不是看人家漂亮,动了心?” 容辉心里发麻,暗道不妙。他太了解潇璇了,问得越随意,其中越有心机,答不好又要大吵一场。心念电转,柔声说:“我是动了恻隐之心。”挤出这句话来,已淌下一身汗。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放手帕,拆出一枚银簪,柔声说:“我这一路,可都想着你!” 潇璇羞红了脸,轻声嗔他:“胡说什么?”抬手打了他一下。 一颗芳心跳动,两湾秋水含笑。容辉看着她的双眸,她就闭了双眼,不让他看。另一个怦然心动,双手发麻,颤巍巍给他插上银钗,已流下一头大汗,抬手就用手帕去擦。 潇璇睁眼看见,勃然大怒:“你找打!”抬手一掌,直拍容辉面门。 容辉本就紧张,眼见掌到,双足向前一点,身子一退丈许。一个不依不饶,非要揍他一顿。一个暗道“糊涂”,奋起反抗。拳来脚往,又拆解起来,月近中天才罢手。容辉又掏出那方手帕,递给潇璇擦汗,才算揭过这桩小节。 翌日早晨,药房归万荣和秦钦值班。容辉先去道谢:“有劳你们替我的班,这些东西拿去玩吧!”说着把一堆小物件分给他们。秦钦暗自惭愧,羞红脸说:“让师弟破费了。” 万荣兴致勃勃,当先拿起一只木雕小狗,笑着道谢:“麻烦你了,我们扯平。”容辉稍作寒暄,去食堂吃过早饭,又往“香客院”去接杜莎。 三个车夫上了柱香,已经下山。雨珠和露珠在整理箱笼,见容辉进来,一个怯生生地喊了声:“公子,早上好!”就跑去端茶。另一个忙向屋里招呼:“夫人,公子来了!”到了陌生地界,胆子也小了。 容辉不便进屋,就站在院中说明来意。杜莎梳了宝髻,鬓佩珠花,端庄素雅。又换了套青色深衣,克丝镶边,落落大方。出门后低头去看鞋面,见还干净,才随容辉去了“无量阁”。 瑟瑟和僩哥儿早到了“无量阁”,听说娘亲回来,乐的在游廊里爬上窜下,直吓得潇娟和潇月连连惊呼,生怕他们摔着。杜莎刚进月洞门,就看见两个小家伙蹦跳过来。于是笑着蹲下身子,张开手臂。 潇娟和潇月松了口气,转身回了正屋。容辉也为他们高兴,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大好人,微微一笑,又听见耳后杜莎低语:“想不想妈妈?”“那你们乖不乖?”“僩哥有没有好好吃饭?”“瑟瑟有没有乖乖睡觉?”…… 容辉来到正屋前,见潇璇坐在屋里喝茶,就笑着在门前向她招了招手。潇娟迎出门低声告诫:“记着,你还欠我两刀‘桃花笺’。” 容辉还以为他要给钱,不由苦笑:“我砍你两刀!”说着抬掌虚切,潇娟闪身避开。 杜莎牵来瑟瑟和僩哥儿,留下两个孩子,自己直入堂中。潇璇一指对座,轻声说:“你坐吧!”潇月又给她上了杯茶,也坐在了潇璇身边。 杜莎心里没底,缓缓坐下。潇璇正色说:“我如今不管事了,也没有清闲去处给你。所幸你会养花,就去花房管事吧!那是个三等职位,每月五两利银。至此以后,你就得靠手艺过活。” 江湖中人在刀口舔血,免不了家离子散。山上特定未亡妇管一桩事务,也是一番告慰。潇璇如此安排,就算既往不咎。杜莎正值花信年华,若再碰到中意老实的,未尝不能再嫁。 她喜动颜色,站起身敛衽一礼,又从怀里掏出一封牛皮纸,呈到给潇璇,低声说:“这是三里湾的房契、地契和租约!” 潇璇神色不动,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看着杜莎。杜莎怔了一会儿,把契约放到茶几上,又退回坐下。潇璇接着说:“等僩哥儿六岁了,就送到‘潇雅轩’启蒙,八岁习武,十岁下山,到书院读书。” 杜莎早听说潇月和潇娟的学问极好,读的虽是闲书,却胜在增长见识。由她们带着孩子启蒙,可谓是天大的机缘。眼见儿子有了前程,乐得眉开眼笑,起身又向潇月深施一礼。 容辉在门外听得清楚,心理好生羡慕。他也不过在家里由母亲带着起了个蒙,总算把常用字认全了。后来去酒楼打杂,又跟着严良读了半部《论语》。 潇璇不动神色,接着说:“山上没有带丫鬟的管事,两个小丫儿或者各回各家,或者领份三等执事的差事!” 杜莎闻音知雅,点头答应:“是,我回去就把卖身契还给她们,让她们自己决定。”眼见潇璇微微点头,端起茶盅,立刻起身告辞,出门牵上两个小孩儿,回了香客院。 潇璇松了口气:“我们也有了个小田庄,该让谁去看着!” “这分明是巧取豪夺!”潇月心中苦笑,不由抚额。潇璇就催她:“别愣着,取笔墨来!”于是写了张荐条,用了自己的私印。又让容辉拿着,带杜莎去“寮房”。 山上上至掌门、长老,下至管事、供奉,均是独门独院。屋里的花卉盆景,院中的花草树木,均有定制。花房自字辛妈妈走后,一直没有得力的人。上半年事情又多,这桩小事就一直耽搁了下来。 寮房首座是孙潇谨,素知潇璇“会打扮”的雅望。看了条子二话没说,就给了杜莎花房管事的对牌,又正色嘱咐:“以后花房的开销,全凭它报账,可得仔细保管。” 雨珠和露珠得了自由,也愿意留在山上。于是作了花房执事,拿五百文月例,一并登记造册。“水云堂”照例在“太素门”中拨了间小院,容辉帮杜莎搬了箱笼,三人这才安顿下来。 容辉回到药房后院,痛痛快快地擦了把脸。又拿起一沓花样子,去了燕玲那里。“针线房”毗邻中街,独占一座三进三出的大院。院中不但有工房和库房,还有一座小食堂。绣娘们单人独屋,十分优越。 容辉找到燕玲,她穿了件水墨半臂,荷叶绣边,形容素雅。长裙掩地,外披绸衫,正在绿荫下绣一副《璇玑图》屏风。一针一线,不紧不缓,娴静自在。 那屏风大红缎面,金丝绣线,一律的簪花小楷。既喜庆,又好看。容辉一见就知是簪缨世家婚庆上摆的,直为她鸣不平:“谁这么无聊,用洒金大纸写个喜字就得了,这不是活折腾人吗?” 燕玲听是他来了,手上没停,嘴中哼哼:“这叫‘霜冰斋洁志清纯,望谁思想怀所亲’。你小小年纪,当然不懂。” 容辉只觉得无聊:“我昨天下了趟山,看见时新的花样子,就买了一沓,也不知道你用不用得着!”说着将一封牛皮纸放到了燕玲身边。 “算你有这份心!”燕玲手上不停,稍瞥一眼,又笑着说:“我前两天做了双鞋,你拿去送她,保管她喜欢!” 容辉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转身就走。“你等着!”燕玲抛开针线,快步进屋拿了双素面布鞋出来。容辉好生尴尬,不情不愿地接了。 鞋底又厚又软,韧性极佳。鞋头上绣了朵粉色桃花,花蕊用洒金红绸钉着个蝴蝶结,蝶翅上又用丝线绣了花斑。微风拂过,颤颤巍巍,十分逼真。容辉红着脸道了声谢,直接揣进怀里,逃也似的去了,引得燕玲一阵轻笑。 下午归容辉和万荣值班,听说“陆潇诚向芳琴三家各赔了八百两银子,三家就不闹了”,心中一阵叹息。他晚上和潇璇练武,临走才敢送出绣鞋。潇璇听说是燕玲做的,先是不大高兴。可见他红着脸抓耳捞腮,不想驳了他的面子,又大大方方地接了。 第二十四章 中秋小较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知道局势后,就打定主意和潇璇一同进退,练功更加勤奋。到了八月,中秋将至。各地堂主忽然借口探望‘明清真人’,要回山共度中秋。 局势渐紧,两个人的话也越来越少。容辉始终记得御医的话:“中秋前若能断根,这病就能全好。”当夜拆完一套剑阵后,主动握住潇璇的手,轻声问:“怕不怕!” 茫茫夜里,那只小手用力回握,十根手指紧紧扣在了一起。她沉默片刻,只说了一个字:“怕!”语声微颤,听得他心里发酸。 “我也怕!”容辉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但我既然选了你,就一定会挡在前面!”语声低沉,字字坚定,不容置疑。 潇璇欣然微笑,看着容辉,正色说:“潇月和潇娟两个傻丫头也得我护着!”两个人伫立林中,两颗心似乎连在了一起:“纵然面对刀山火海,也要一起去闯!”只可惜秋风萧索,吹起一层薄雾,藏住了这股豪情。 中秋节又是“太阴朝元之辰”,白天要小较拳脚,晚上要焚香守夜。清晨时分,秋高气爽。赵长老披了件宝蓝底云纹大氅,亲率十二位监察长老,往‘紫薇殿’敬香。然后是陆潇诚领着八房首座,敬香叩祝。再是各房管事,各地堂主,依次敬香叩祝。 ‘朝元礼’后,赵长老又领众人去看新弟子小校。校场在“太极门”外,青砖铺地,十丈见方。场中摆着一圈盆菊,围出了片五丈正方的空地。北面摆着十四张矮几,几后放着蒲团,由十三位长老就坐。中间空出一位,本该由掌门就坐。 赵长老在人群里看见潇璇,就招呼他:“楚师侄,来来来,你坐这里!” 潇璇今天梳了宝髻,戴了红宝石耳坠,穿着橘黄深衣,人群中十分醒目。她微微一怔,走出来敛衽一礼:“长辈在上,弟子怎敢并作!”端凝持稳,不卑不亢。 众人见她头戴银钗,凤头衔穗,秋风中闪闪发亮。衣绣紫菊,腰佩宝剑,又引得一阵议论。堂主们见了不由抚额:“果然是掌门弟子,娇生惯养!”“金玉其外,哪里有半点武风!”“邯郸学步,还真以为自己是小姐不成?”……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 少女们却为她欣叹:“快看快看,她又穿新装了!”“她绣的是紫色的瓜悠然再施一礼,坐到了首位,又引得一众堂主怒目而视。 场地南面交错摆着两列蒲团,两列条凳,由新上山的弟子和执事就坐。相熟的搭伙坐在一起,秦家兄弟和万荣合坐了张条凳,容辉抢着坐在了他们旁边。抬头平视,只见长老们头戴羽冠,身穿克丝鹤氅,也是席地而坐。秋风拂过,须发轻扬,端的是道骨仙风。 长老席后交错摆了两列八仙桌,桌前坐着一众劲装青年。一个个身姿如松,横眉冷目,正是山中护法。他叹为观止:“二十八桌,每桌四个,一百多个高手,就坐在她身后。要是一起出手……”他不敢往下想,直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又看向东席。 陆潇诚领着八大首座,稀稀疏疏地坐了九桌。他们身后坐着各自的得意门生,在后面是两列八仙桌,坐着山上二、三等的管事。容辉看见了“水云堂”首座余潇清,看见了“寮房”首座孙潇谨。他们也身后都坐着一大群弟子,心头不由一松:“若真打起来,也总算有人帮忙!”又看向西席。 那里坐着各地来的堂主,其中有肌肉健硕的壮汉,有羽扇纶巾的俊生,有郎情妾意的夫妇,也有目含精光的老者。一个个锦衣华服,都是主持一域生意的“大当家”。他们身后也坐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和随行上山的护法。 容辉看着他们,心里不由发苦:“他们这时上山,到底是来帮谁的!”正皱眉头,鼻下拂过一股香风。若有若无,沁人心脾。循香望去,燕玲已坐在身边。她扎了双螺髻,穿着秋香色对襟上衣,秋枫色凤尾罗裤,腰佩银丝缎带,清丽脱俗。 容辉一怔,偷偷睃了潇璇一眼。燕玲若无其事,悠悠地说:“来晚了,就只有这里了。” 容辉不敢多说,淡淡的“嗯”了一声。燕玲又说:“听说这次名为‘小较’,实则是在后辈弟子中挑选护法。” “太虚门”功法由内而外,护法也分作三等,以真气打通“十二经络”的弟子,就可以当三等护法,每年拿三十两利银。再打通“任督二脉”,则为二等护法,每年五十两利银。再打通“奇经八脉”,则为一等护法,每年一百两利银。弟子若志在武学,留在山上当护法,未尝不是一条出路。若想博个富贵,则可以跟着堂主们下山,到江湖上打拼。 “先天境界”之难,容辉深有体会。大多数护法炼到二等,就会下山打拼。他想起这桩事来,心里不住发苦:“哥算是一等护法,只可惜了那一百两雪花银!”叹了口气,又问:“我们不过是打杂的,该没我们什么事吧!” “当然有!”燕玲嫣然轻笑:“有人唱戏就得有人搭台,我们就是那搭台的。”正说着,已有管事往陆潇诚桌上放了只签筒。 他今天穿了件宝蓝底菊纹直裰,头插玉簪,盘膝而坐,俊朗不凡。当下抽出一张黄纸,随手晃了晃。所有人立刻闭嘴,齐齐望将过去。 容辉听他念了两个名字,十分耳熟,似曾相识,却从没交集。他话音刚落,身后窜出两道人影。衣袂带风,直入场中,正是一男一女。 男的穿天青色细棉直裰,手持太极刀,英俊潇洒。女的穿银红色克丝背心,松绿色凤尾罗裤,手握宝剑,飒爽飘逸。两人互施一礼,“呛啷”一声,刀剑出鞘。刀身锃亮,白刃森寒。剑脊流光,锋芒闪烁。针锋相对,看得人不寒而栗。 “好一个头彩!”容辉轻叹:“不愧是赵长老的徒孙,上山不到一年,就开始练兵刃了!既然敢当众拿出来,显然练得不错。” “少在这儿得了便宜还卖乖!”燕玲悻悻地说:“我就不信他们还是你的对手?” 容辉眼见两个人窜高伏低,刀来剑往,“铮铮”有声,也只讪讪地笑,不置可否。他虽然没练兵刃,但早和潇璇拆透了这些招式,眼下就是听着声音,也知道两个人拆到了哪一招。 非但容辉看不上眼,长老护法们见了,也不过微微颔首,仅表嘉许。只有刚入门的弟子看得心驰神往,握着拳头不住喝彩。 较技之余,客堂执事也正忙活。柑橘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场上送,菊花茶一托盘接一托盘地往桌上端。厨房抬来煤炉,在西北角上熬粥温酒。秋风拂过,米香阵阵,勾得人馋涎欲滴。 中午时分,艳阳高照,醇风送暖,吹得人醺然欲醉。容辉正喜滋滋地吃橘子,陆潇诚却抽到了他,他对手竟是燕玲。两个人相视苦笑:“这是谁在背后使坏!” 其实不然,其他执事纵然天资不济,多少还去教习那里请教过几招拳脚,这两个却从没去过。管事的按功夫深浅配对,既不知两人底细,索性将他们配了对。 容辉硬着头皮站起来,伸手相请。燕玲嘴里发苦,讪讪地跨过花盆,走到了场中。旁人上场,或是飞身直入,或是蓦然窜出,无不是自信满满,豪气干云。这两个人却怏怏地不情不愿,直看得场下一片哗然。 陆潇诚直皱眉头,心中暗恼:“怎么抽出了两个‘活宝’,这不是叫我丢人现眼吗?”只沉下脸来,冷冷地看着二人。 容辉伸手相请:“师妹,请指教!”话没说完,只见燕玲右手扬起,袖中窜出一条软鞭。鞭梢破风,迎面抽来。 容辉一凛:“想不到你也藏了一手!”右手在身前虚画一个半圆。掌风荡出,劲力斜引。左手倏出,跟着去夺白绫软带。 燕玲一击不中,后招又出,不等容辉左手沾上,手腕已向旁抖出。飘带如鞭,又向他腰间扫来。容辉避之不及,纵身跃起,足尖在带上一点,借势再跃。 燕玲横扫落空,又挥起右臂,急抖手腕。飘带扭动,如影随形,“啪啪啪……”连声作响,又朝容辉罩下。容辉身处半空,避无可避,只好凌空一个筋斗,头下脚上,用鞋底接她飘带抽击。 燕玲不住好笑,手腕一抖,挥出一道鞭圈,缠住了他一只脚。容辉心道“不好”,再催内力翻身,趁着落势,就要把飘带踏在另一只脚下。 他身形将落未落,燕玲猛地一拽,收回飘带,再次抽出。容辉人没站稳,又见飘带袭来。鞭梢破风,咧咧作响。当下不及多想,猛然侧身,软鞭贴着他腰侧划过。他大骇之余,顺势身转上前,右掌拍向燕玲左肩。 燕玲这才抬起左手,袖中又滑出一柄短剑。手腕转动,剑光闪烁,舞成一道银幕。右手后扬,飘带回卷,前剑后鞭,夹击顿成。 众人见燕玲双手分使不同招数,前拒后攻,妙至巅毫,不禁大声叫好。更有人心知肚明,若非身具慧根,绝不能同时使用两路招式,更不说初学乍练,就有如此流利。 容辉见势不知如何下手,刚一走神,察觉身后袭来一股劲风,忙回头去望,眼见白绫卷来,就要缠住自己,就不及多想,纵身跃起。身体刚刚腾空,只觉双脚一紧,心叹一声:“完了!” 燕玲嘴角含笑,右手飘带猛地一抖。容辉双脚一轻,身体凌空打横,直坠下去。接着闷哼一声,溅起一层灰尘。 燕玲幸灾乐祸:“多谢师兄承让!”众人哈哈大笑。 容辉心里发苦,灰头土脸地坐起身来,回头见燕玲走下场去。再四下一扫,又潇璇瞪了自己一眼,又好气又好笑,随手拍了拍屁股,走下场去。前仆后继,又有男女两人走到场中,拉开架势。 燕玲递给容辉一个橘子,笑着问他:“摔疼了没?” 容辉摇头苦笑:“我也是拿五百文月例的人,你好歹给我留两分颜面!” “你自己藏着掖着,又怪谁?”燕玲淡然微笑,凑到容辉耳边说:“我敢说,在场能打过你的,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说完睁大眼睛,看着容辉。 容辉不置可否,只是拨开橘子,一片一片地吃。燕玲没看出端倪,轻哼一声,再不理他。又过片时,厨房熬好了稻香粥。一人一碗,端着就能喝。“吱吱”声如长鲸吸水,响彻场中。 众人喝完粥继续比试,到黄昏才完。杜莎带花房执事撤了盆菊,厨房又在场中升起篝火。陆潇诚拿起黄笺,朗声念了表现优异者,和练功勤奋者,其中赫然有燕玲。她若愿意,日后假以时日,就能成为山中护法。 第二十五章 月落参横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场边摆好了米酒和香粥,让人随去随取。堂主们难得聚首,纷纷拿起酒坛,扎堆叙旧。新弟子们也随着散开,各玩各的。一时间三五成群,零星般散坐在篝火前。 夕阳落幕,月上枝头。篝火烧得越发旺盛,“呼啦啦”半丈来高,似要焚山燎天,照得场中犹如白昼。众人渐渐放开心来,有的三五成群,各持酒坛赌酒。有的围成一圈,行令划拳。还有的三三两两,眉飞色舞,指手画脚。 事到如今,潇璇再不避讳,主动拎了两坛酒来找容辉。火光在侧,照得她面如朝霞,娇艳欲滴。容辉接过酒坛,自己先喝了一大口。米酒入腹,热气上涌,直烧到心里。长出一口气,笑了起来。 潇璇二话没说,抱起酒坛,“咕噜噜”连喝三口,也长长透了口气,容辉笑着再喝。两个人交错喝酒,相视无语,看得旁人目瞪口呆,还以为他们在拼酒量。 酒未见底,已有人在场中大喊:“楚师妹,楚师妹!”声音浑厚,中气十足,却带着三分醉意,正是陆潇诚。他左手持剑,神采奕奕,站在火堆前回视众人,见四下再无人喧闹,又提气高喊:“楚师妹,此间无以为乐,师兄愿同师妹论剑助兴,还请赐教一二!”一面说,一面环视四周,似乎还不知潇璇在哪。众人一听这话,当即有好事的领头叫“好”,叫好声随着响成一片。 容辉心头一凛,低呼出声:“来了!” 潇璇眉梢紧蹙,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轻叹一声:“好一个‘项庄舞剑’!”放下酒坛,一把抄起身边宝剑,纵身跃起,直掠出去。倩影一闪,人已落到在火堆旁。又有人跟着起哄:“好轻功!”“好身法!”“不愧是掌门弟子!”…… 潇璇蹙眉轻笑:“我当谁有这么大胆子,果然是赵长老的高徒。莫非众位师兄拿小妹做了彩头,陆师兄赌酒输了,又仗着自己技高一筹,来拿小妹戏耍!”这一语风轻云淡,直入心肺。 众人心头一凛:“好精深的功力!”连忙深吸一口气,凝神屏息,运功相抗。陆潇诚身后几人方知事情闹大了,纷纷低下头去。一时间鸦雀无声,只有柴火爆裂,“噼啪”脆响。 潇璇不等回话,又说:“既然师兄看得起小妹,小妹若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恭敬不如从命,只好请师兄指教两招了。”话音刚落,左手一抖剑鞘。 “唰―”,长剑出鞘。三尺寒光破风激射,直撞陆潇诚胸口。剑柄在前,剑锋在后,旨在以内劲震敌,让人知难而退,正是莲山剑法的起手式,授人以柄。 平辈过招,绝不至以剑柄相授。众人所料未及,吓了一跳,纷纷后退。呼吸间已围着火堆,圈出了一片空地。容辉提起两只酒坛,趁众人后退,挤到前排,只见剑柄已撞至陆潇诚胸前。 陆潇诚主持庶务以来,处处被人掣肘。追本溯源,岂能不知主使是谁?当下深吸一口气,凝立不动,伸手去抓,就要出了这口恶气。他刚握住剑柄,只觉一股巨力撞来。于是鼓荡内劲,奋力相抗。真气到处,立刻占了上风。 潇璇低哧一声:“撒手!”纵身窜出,随后跟上,右手食中两指夹住剑锋,一拗一弹。剑指相击,“铮―”,一声轻响。剑刃嗡鸣,锋芒回扫,毒蛇般刺向陆潇诚侧颈。 这一招借势用力,既刁钻,又巧妙。陆潇诚见剑锋对准自己,吓了一跳。若再奋力夺剑,与自戕无异。若就此撒手,势必被二人合力反震所伤,实在是进退两难。 “我若受伤,你也别想好过!”他虽惊不乱,左手抬剑封住要害。右手劲力急吐。势要以二人合力,震断长剑。一时间剑刃激颤,嗡嗡鸣响,震得众人心惊担颤,头脑发昏。剑刃若断,剑锋势必刺向陆潇诚,断剑则会插向潇璇,当真是两败俱伤。 潇璇看得分明,不由心叹:“他若受伤,犹可医治,自己若伤,只有死路一条。看来你们是非杀我不可……”当下急撤劲力,只觉一股大力撞来。 她气行全身,借势飞退。陆潇诚收势不及,长剑脱手,倏地飞出。锋芒一闪,已至潇璇身前。剑快人慢,这一剑若照实刺下,她岂有活路? 众人大惊失色,目瞪口呆,只见潇璇右手倏出,食中两指并指如刀,在剑锋上一点一带,接着扬手画了个半圆,向前送出。剑锋被指力牵引,绕了半圈,回锋急刺,正是“云指”中的一招,仙人指路。 攻守互易,好似电光石火。众人随着松了口气,可心绪大起大落,竟出了一头大汗。又见长剑飞刺,直指陆潇诚,不由叹服:“能以一指挟持如此劲力者,又有几人?”形势急转,好似拘魂的钩,锁得人透不过气来。 潇璇驻足站定,左手拍出一掌。劲风呼啸,直抵剑柄。她纵身前跃,右手再出一掌。前掌掌力未消,后掌掌力又至,双掌劲力叠加,裹挟三尺青锋,直向陆潇诚压去。 火势被劲风所逼,“呼啦啦”窜起丈许。众人胆战心惊:“这哪里还是相互指教,分明是作生死相搏。”不觉又退了两步。 潇璇后发先至,右手顺势握住长剑。陆潇诚虽不知潇璇功力深浅,但看出了这一剑非同小可,也不敢小觑。他深吸一口气,双掌齐齐推出。掌力滚滚,势要和潇璇一争长短。 劲力相撞,“隆隆”作响,震得众小辈弟子心烦气躁,众同辈师兄弟也均面色大。潇璇挺剑飞刺,势如破竹。 “明清武功平平,她还不到二十,怎有如此功力?”陆潇诚吓白了脸,心里虽然不信,双掌却只撑了片刻,已大为不支。冷哼一声,横下心力凝山根,上身后仰,双臂向上一分,将两股劲力泄向高空。 陆潇诚松了口气,眼见潇璇剑势未收,剑锋已至身前。自己力凝左足,正好踢起右脚,直取潇璇剑脊。潇璇右手轻抬,剑锋上指。左足疾出,足尖在陆潇诚右脚上一点,接势跃起,扶摇直上。 陆潇诚双掌推出,内劲已虚。这时被潇璇借势一踩,立即身形不稳,躺倒在地。他仰面朝天,只见潇璇凌空倒挂,左掌推出,一掌裹挟两股力道,正直压下来。 劲风扑面,压得陆潇诚气息涩滞。他脑中灵光一闪:“若非以气御劲,全身真气时时循环。能以一掌之力,挟持这两股气劲者,绝非只有她这个年纪。难道她的内功已至‘先天境界’,怎么从来没人提过?”越想越怕,一颗心再也沉不住。 他毕竟是江湖老手,双脚向后一蹬。身形如强弓硬弩,贴着地急滑出去。虽避开了正面,仍觉劲风透体,好似似被尖针刺心,利刃刮骨。眼见火光渐暗,喉头一甜,再无知觉。 潇璇乘风下落,青砖被真力所逼,寸寸碎裂,四下飞射。火焰被劲风所迫,猛地扑向一边。柴火飞溅,火花爆裂,逼得众人连连后退。众人大惊失色,有的抱头鼠窜,有的挥掌格挡,“哎呀呀”乱成了一片。 潇璇衣发飞扬,轻飘飘持剑落地。略一回首,见陆潇诚躺在地上,胸口微动,还有口气,不由轻叹一声,还剑入鞘,仍是风轻云淡。 醉酒斗剑,纵有死伤,也是无心之失。赵长老冷眼旁观,原期必胜,临了输的却是陆潇诚,这一惊自然非同小可。其他长老也都沉下脸来,纷纷看向他,只见他气得全身发抖,忽然低吼一声,纵身冲出。又有六名长老掌身而起,随后跟上。 众人惊慌稍定,只见火光中人影晃动,赵长老已蹲在陆潇诚跟前。他屏气凝神,搭腕号脉。眼见出气多,近期少,脉息躁乱,渐行渐弱,不由轻叹一声。 他出手如风,连点陆潇诚任脉诸穴。又凝神聚气,右手食指点在他“承浆穴”上,一股气直拉到“会阴”,给他通了“血脉”。又在他“会阴”上聚气一指,侧过身将这口气拉到了额前“龈交穴”,又通了“气脉”。气血归流,才算保住了条性命。 但凡内家高手运功疗伤,旁人只能协助,断不能代劳。不然他人真气滞留体内,日久必然相冲。轻则要调理年许,逼出体外。重则落下病根,功力终生不得寸进。若非性命垂危,断不至此。 其他长老看见,叹息陆潇诚伤重之余,无不佩服赵长老功力深厚。其中有人问候:“赵师兄,师侄的伤势不碍事吧!” 赵长老深吸一口气,沉下脸看着潇璇说:“命是保住了,这身武功算是是废了。”不咸不淡,听得人心头一凛。 潇璇冷眼旁观,见赵长老看向自己,不由冷笑:“你要为他出头吗?” “好好好!”赵长老站起身大笑:“好高明的掌法,恕老夫眼拙,刚才没看清楚,还请再试一次!”说着抬起左手,手掌微曲,劲力急收。陆潇诚的佩剑凭空跃起,被他握住。 陆潇诚重伤在先,场中人有目共睹。赵长老既拿徒弟的佩剑出手,按照江湖规矩,就不算以大欺小。 “赵师兄息怒!赵师兄息怒!”马长老见势不妙,从后面小跑上来,一边按住赵长老,一边帮潇璇圆场:“楚师侄只是一时失手,现在明清师弟还卧病在床,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嘛。赵师兄现为宗门魁首,身系门中安慰,哪能妄动肝火!” 潇璇不以为然,裣衽道谢:“有劳马师伯费心,既然赵师伯想看师侄舞剑,师侄舞一段又何妨?” 马长老吃了一惊,怔怔地看了潇璇片刻,只好摇头退开。众长老随着退到一角,静等二人动手。容辉提起酒坛,心中豪气干云:“事到如今,我怎能再退,大不了和这几个老头拼了!”喝了口酒,盘膝坐下。 这一下奇变陡生,众弟子不免嘀咕。年轻人见识浅薄,只道潇璇向师门长辈叫嚣,实在不自量力。管事堂主们却心知肚明,潇璇刚才使的招术虽然平常,但功力精深,绝不在赵长老之下。众长老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却不相信潇璇能相隔数丈,单凭气劲震伤陆潇诚。 潇璇拔剑出鞘,随手抛出剑鞘,恰好被容辉接住。赵长老左手持鞘,循势望去,见是那给明清真人写药方的小子,冷哼一声,手中劲力微吐。 长剑被气劲所逼,金铁交鸣,“呛啷”一声,直飞出鞘。他纵声跃起,凌空接剑,顺势一个筋斗,挺剑刺出,直向潇璇掠去。功力深厚,身法迅捷。剑出如电,既快且准。衣发飞扬,势挟万钧。又似风中看花,闲庭信步,正是名家风范。众人得见如此风采,纷纷心驰神往,恨不得开口叫好。 赵长老本没将潇璇放在眼里,轻飘飘栖身直上,忽觉她身上散出一股气势,体内气血被她气势所引,翻滚不能自已。他心头一凛,好似再进一寸,就是地狱,直吓白了脸,强提一口气,凌空侧转,远远落下,脚下一阵踉跄。 潇璇等的就是这一刹,纵身袭上,一剑刺出。剑锋所指,正是赵长老咽喉。赵长老闯荡江湖几十年,从未觉得离死如此相近,本能似的偏过头去。剑锋从他颈边扫过,削下了他一缕花发。他又踉跄两步,算逃过了一劫。 潇璇紧追不舍,三尺青峰如一条毒蛇,咬着赵长老不放,“刷刷刷刷……”,十来手剑接连刺出。赵长老身经百战,已知实力悬殊,见她如此辣手,心中大骇,只靠轻身步法躲避,时而也出剑招架一二。 潇璇三十余手剑刺过,赵长老左支右绌,只能一味躲避。众长老见他身法比从前慢了许多,不由纳闷,低声议论起来。 潇璇七十余手剑刺过,赵长老只能围着火堆闪避,心中叫苦不迭,哪敢招架分毫。 潇璇一百手剑过后,赵长老的一身丝绒大氅已化作一簇布条,裂帛声此起彼落,嘶嘶悦耳。众弟子见一代名家转眼成了只“掉毛鸡”,直惊得目瞪口呆,愣在了原地。赵长老却老羞成怒,暗怪自己趟了这一滩浑水。 潇璇一百三十余手剑过后,赵长老已是急急如丧家之犬,匆匆如漏网之鱼,东逃西窜,毫无章法。 潇璇一百五十余手剑过后,赵长老已狼狈不堪,瞅准一个机会,飞也似地朝众长老冲去。 潇璇见他落荒而逃,随手舞个剑花,收剑站定,蹙眉冷笑:“承蒙赵师伯相让,却不知这路剑法可还入得师伯法眼!”虽是谦辞,但讥讽之意,溢于言表。 赵长老站在人群里直喘粗气:“众位师弟,看清楚了吧!这是先掌门‘苍木真人’的绝学,还不拿下她!” “苍木真人”是潇璇的高师祖,二十年前名震江湖。弟子们只知如今山门是他营建,别的一概不敢多问。马长老一惊,连忙劝慰:“我等若对她出手,又如何向明清师弟交代。” 话音刚落,已有人响应:“掌门师弟若知此女杀兄弑长,也会大义灭亲的。” 赵长老听有人附和,又提气号召:“好!结‘六和阵’,拿下此女!” 容辉凝听方知,潇璇传给自己的内功是“苍木真人”的绝学,自然不再是什么“玉女功”,不免失笑。却见潇璇神采飞扬,不怒反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几位动手就是。” 赵长老身经百战,哪里吃这一套?又提气怒斥:“少跟废话,一起上,拿下她!”说着纵身跃起。 又有六人拔剑出鞘,依次握住对方手肘,结成一圈。赵长老飘然落下,踏在了两人臂上,六和阵顿成。 马长老连连摇头,领着另外五人退到一边。众弟子早惊呆了,怔怔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众堂自知是来作“见证”的,原以为“一边倒”,还要自己说几句场面话。如今势均力敌,又是高手过招,索性冷眼旁观。 第二十六章 一击即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七长老走到场中,六人急催内劲,推动阵法。一时间劲风大作,吹得七人袍袖鼓荡,衣发飞扬。赵长老乘风飘起,横剑划出。剑气所指,正是潇璇。 这一剑合七大高手之力,雄浑无比。剑气荡出,场中火头骤然一暗。众人忽觉被人扼住了脖颈,憋得面红耳赤,汲汲盘膝坐下,运功相抗。 余威如此,正锋何堪?潇璇也觉眉心发胀,深吸一口气,纵身跃起,横剑滑出。她全力出剑,剑气如针,撕风激射,“嗤――”,一声急响,径直迎上。 气劲相撞,“轰隆隆”震耳欲聋。余波所及,篝火顿灭,砖石尽碎,“呼啦啦”卷向四周,激起一片惊呼。众人手忙脚乱,又听劲气相激,隆隆作响。循声望去,一只酒坛已飞到赵长老身前。 七人全力发劲,眼下气场空虚,竟被人趁虚而入。“是谁?”七长老低呼一声,又鼓荡内劲相抗。赵长老深吸一口气,横掌拍出。掌到坛碎,陶片四溅。却觉一股巨力顺势冲来,压得他手臂酸麻,心头发紧。他向下卸力,由脚下六人分担。 六长老送出一剑后,旧力已尽,新力威未生,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只得以本身数十年玄功硬接这一击。七个人脸色煞白,“噔噔噔”不住退步。待站定身形,嘴角已涌下一抹朱红。 “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偷袭长老!”众人心中骇然,定睛细看,潇璇身边果然多了个灰衣少年。他头戴黄竹小冠,身穿细棉直裰,伫立火边,神采飞扬,正是容辉。 容辉见潇璇脸色煞白,知道她那一剑也接得十分勉强,于是提掌聚气,径直贴上她后腰“气海俞穴”。刚送出一道真气,立刻被潇璇体内真气冲走。 容辉暗暗吃惊:“她体内真气竟已激荡至此,若再拖片刻,必受重伤!”于是深吸一口气,鼓足全力护持。潇璇忽得强住,干脆放开心来,闭上眼沉气于渊,缓缓上提,片刻就通了“督脉”。 督脉一通,百脉皆顺。她睁开眼来,仍是荣光焕发,风采照人。却见对面七人衣发鼓荡,神色阴历,显然凭功力暂时压住了伤势。此消彼长,未定没有一战之力。 赵长老见容辉出来捣乱,气得浑身打颤,沉声怒骂:“小子!这里没你的事,滚!” 容辉心里好笑:“你们七个老家伙,加起来至少四百岁。我和她加起来还不到四十岁,你们还有脸出手?”抬眼看见七长老“叠罗汉”似的站在一起,又微觉胆寒,索性躬身一礼:“弟子也愿向七位师祖讨教几招!”直起身上前两步,挡在了潇璇身前, 话音刚落,四下一片哗然。潇璇一怔,再看面前这道背影。身姿笔挺,肩宽体健,好像能撑起一片天地,挡住狂风暴雨。她心里嘀咕:“这小子,怎么已经长这么高了!”好像错过了什么,心头微酸,一抹笑意却溢到了眼角,火光中更添风致。 容辉青春年少,练功又勤,固然身姿渐长。可潇璇幼习玄功,发育缓慢,从前也高不过容辉肩头。只是她地位非凡,又技高一筹,不免低一等看人。眼下心绪有变,才觉得容辉长高了。她体会其中变化,又见容辉踏步上前,忙收敛心神。 容辉提气抬手,轻飘飘推出一掌。掌风荡漾,直逼赵长老。赵长老根本没瞧在眼里,挥掌挡驾。气劲刚出,却见他反手斜带,竟引着自己掌力,冲向脚下六人。劲气如水,却势携千钧,正是一招“砺带河山”。 “这是正宗的‘绵掌’!”赵长老心头一凛,自问单较这一掌,自己的确不如。他身下六长老刚刚缓过气来,又推动阵法,合力接了这一击。六道气劲被阵法推动,又齐齐逼向容辉。 “绵掌”以体松气柔为主,动作均以圆圈相转,连环不断,看似行云流水,实如坚崖屹立。相传这路拳法还暗合八卦四相,乃是入门弟子必学的基础路数。 容辉展开绵掌,一人挟持六道气劲,看似自演自打,优雅柔美。身旁却是劲气奔腾,呼呼嗡鸣。若稍有不慎,轻则重伤,重则被劲气当场震死。 潇璇见他越打越慢,拿稳了六道气劲,才放下心来。右手一振长剑,纵身冲上。剑锋所指,正是赵长老。 赵长老挥剑挡驾,他脚下六人推动阵法,六柄剑各寻轨迹,交织成一张剑网。寒光闪烁,封住了潇璇去路。 “**阵”本是让晚辈弟子行走江湖时,以多敌一用的。旨在以人多势众,补功力之不足。如赵长老这等高手,动武已经难得,以多敌一,更加少见,绝不屑结阵应敌。 而今七大高手结阵,可谓立于不败。潇璇挺剑直上,出手如风,一连刺出三十余剑,始终被三柄剑挡在身前。 众弟子只见火光中人影晃动,剑光连闪。剑刃破风,“嘶嘶”急响。身形并茂,看得人眼花缭乱,却不知场上九人动作连贯,身形飘逸,移形换位间暗藏道玄天机。其中虚实、方位、变化,已出武学之境。 场中火堆本已散作数股,这时被气劲所逼,又狂舞起来。剑光中忽明忽暗,更加扣人心弦。 众长老虽结成剑阵,功力一日千里,但阵势全被容辉牵制。即使以七敌一,也只能在剑招上略胜半筹。潇璇划出一道剑气,往往要两柄剑合力防御,才能侃侃自保。 众长老惊骇之余,也只盼容辉坚持不了,先被劲气绞杀。潇璇也知道容辉不是阵法对手,若自己不能先胜,两个人都没活路。手随心动,剑锋又刺向赵长老。却见赵长老临空虚立,始终面对自己,衣发被劲风所逼,咧咧飞舞,月色中更加阴历。 “若非向他下手,此阵难破。我若一击不中,必死无疑。”潇璇深吸一口气,纵身跃起。凌空倒转,剑锋下指,直斩赵长老。 赵长老大吃一惊,左手向上拍出。掌风呼啸,径直迎上。右手横剑,急使一招“定阳针”,护住头顶。六长老低喝一声,一齐举剑上指。剑锋森寒,直等潇璇落下。 潇璇凌空倒挂,挺剑下刺。剑锋所指,金铁相击,“叮―”,一声脆响,正点在赵长老剑脊。赵长老大吃一惊,忙撤掌去撑剑锋,剑脊则被潇璇所压,抵在金翎羽冠上。 剑锋若偏半寸,就能从赵长老头顶直灌下去。赵长老身临死境,力由心生,虎吼一声,双手用力托起。剑刃反弹,潇璇又被弹起。她等的就是现在,深吸一口气,鼓足劲力,凌空旋转,出剑如风。剑锋急颤,好似漫天繁星,豁然洒下,正是一招“众星环极”。 众长均知这是本门极厉害的剑招,回剑自救已然不急,只能挺剑招架。金铁相交,“叮-叮-叮-”三声脆响,又是“叮-叮-叮-”三声脆响,六剑齐断。断剑落地,“呛―啷―啷―”响成一片。 六长老趁着片刻耽搁,一起撒手,向后急退,心中还在庆幸:“若非挺剑硬上,现下断的就是六条手臂。”阵法消散,赵长老横身跌下,摔得闷哼一声,又被潇璇一脚踏在胸口,眼前一黑,径直晕去。 容辉看清形势,忙提一口气。左手轻挥,挟持住六道气劲。右手连出六拳。“轰轰轰……”六道气劲分袭六人,却听潇璇急斥:“留他们一口气。”才没有再加两道后劲。 六长老长老刚退两步,只觉身子一麻,心底一片冰凉。眼前渐黑,嘴中涌起滚滚甜腥。一股悲凉从心中升起,却催得他们昏昏欲睡。一个个嘴中闷哼,栽倒在地,赵长老一系就此覆没。 容辉循声望去,只见潇璇气运双掌,朝火堆推出。劲风乍起,柴火化作一条火龙向一侧扑去。他心念一闪,当即会意,也依样葫芦,双掌连出,掌力斜引,将柴火打向另一边。 众人见火势扑来,哪敢怠慢?或是出剑拨开柴火,或是挥掌荡开火星,又乱作一团。待灰尘散去,场中只有火光黯淡,七位长老瘫倒在地,却不见了两位始作俑者。 霎时间群情激奋,马长老乘势而起,振臂高呼:“众弟子听令,山下护法聚在一起,二十人一组,往‘太极门’授查,不准遗漏一人。山中护法快去守住门中重地,其他人个各回各屋。众长老随我来,定要生擒逆徒!” 现在他最大,自然一呼百应。众人又正六神无主,听到吩咐,仿佛卸脱了枷锁,回过神来,领命而去。马长老自知不是潇璇对手,只盼她迫于众怒,逃下山去。于是派人去传张大夫,亲率五名长老,为赵长老等人护法。 晚风萧瑟,星月齐辉。容辉展开身法,紧跟潇璇。一前一后,恍如两道疾风,穿林过瓦,直入“太始门”。全山弟子还在校场聚会,各房只留了上夜的道童,哪里知道两个高手从身旁掠过。 二人穿堂过巷,如入无人之境,径直来到“祖师殿”前。这殿横阔五间,纵深七架。殿门紧闭,门后烛火辉煌。潇璇摸出钥匙,快步上前开锁。 容辉随后跟进,打开窗一跃而出,重新锁了大门。又跃入殿中,关上窗户,才打量起殿中陈设。地砖锃亮,黑幽幽光可照人。殿中摆着供桌,桌上供着三清神像。像前列着熏香蜜烛、新鲜花果、和灵水黄符。供桌旁烛盏林立,火光所照,赫然是一尊尊灵牌。端庄肃穆,摄人心魄。 忽然秋风进门,嘶嘶轻响,烛火趁势晃动,厅中骤然一暗。容辉吓了一跳,不由合手作揖:“诸位仙人,我们无意冒犯,某爱莫怪!莫怪莫怪!”举目张望,随见随念:“和莲真人、砍樵真人、青松真人、落霞真人……”粗粗看来,竟不下两百块,不由轻疑:“这里供的都是掌门?” 潇璇随口应承:“差不多吧!外院出了家的,都在这里……快过来!” 容辉循声望去,潇璇正趴在地上往供桌下钻。他不由好笑,上前撩起桌布,潇璇已抠出一块两尺方砖,砖下赫然有方地洞,黑漆漆深不见底,看得人胆颤心惊。 容辉倒抽了口凉气,撤出头四下张望,又问:“怎么不见上夜的小童,走水了怎么办?” 潇璇埋头应承:“刚刚祭拜,今晚归我上夜。”又催他跳下去。 “想不到竟是这个结局!”容辉暗暗叹息:“我来不到一年,走就走了。她在山上长大,这样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心里发酸,深深看了潇璇片刻,才爬到桌下,探下双足,果然踏不到底,才深吸一口气,虚灵顶劲,缩手跃下。潇璇托起方砖,对好纹路,随他跃下。砖石摩擦,“呜―”,一声闷响。方砖重新盖上,殿中再无一人。 容辉飘然落地,仍伸手不见五指。正自慌张,又见一缕萤光洒下,潇璇正托着一颗碧莹莹的明珠飘然落下,犹如夜空中仙女下凡。他心头一动,借着荧光环视四周,已身在一条地道尽头。 容辉见潇璇落到身前,心中一动,伸出手顺势将潇璇横身托住。荧荧碧光中,只见她神色黯然,抿着嘴泪盈于睫。这时被人抱住,又多出一抹惊羞,立刻沉声低斥:“你敢,放手!”喉头哽咽,还有几分沙哑。 容辉心头更酸:“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深吸一口气,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抱得更紧。 潇璇大吃一惊,使劲挣扎。那双手却越箍越紧,紧得她透不过气来。她想运气震开,一颗心却自有主张,让身体越来越软,使不出一丝力气。 她索性放弃,呼出一口热气,悲从中来:“那七个人看着自己长大,自己却亲手重伤他们。”又想起自己生是孤儿,从小随师父走街串巷,仰人鼻息。一时千思万绪,涌上心头。再也忍受不住,“嘤―”的一声,哭泣起来。 第二十七章 下山交差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她头脑昏昏,只觉一颗心冷得发颤。却有人在耳边低语:“没事,没事的!”“都过了!”“以后我们可以过自己的小日子。”“我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我浇园,你就在一边看着,没事就在太阳底下绣绣花,种种草!”“我赚了钱,就给你买最漂亮的首饰,最好看的衣服。”……语声淳厚,安心定神。又有一只大手顺着背脊轻抚,送来阵阵温暖。 潇璇嘤嘤低泣,忽觉身外越来越轻,一切像在悄然而走。心头微凉,不由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她竟然……我……”容辉受宠若惊,又怕她改变主意。一时间热血上涌,力由心生,又抱紧了潇璇。好像这样,就能留住那颗空灵的心。 潇璇回过神来,羞得面如烙铁,从脸上烫到心里。她惊慌失措,又松开手用力挣扎。容辉知她羞赧,哪里还肯松手?非但报的更紧,还低头咬了她的耳垂。舌尖触到耳洞,不由轻声细问:“还疼不疼!” 潇璇脑中嗡鸣,整个人僵在了容辉怀里,待回过神来,那一个还衔着自己的耳朵问:“好姐姐,现在还疼不疼!”口如火窖,烧得她面红耳赤。 她不由腹诽:“好姐姐?亏你喊得出来!疼不疼?什么叫疼不疼?”又好气,又好笑,却羞得往那个怀抱里钻。只觉得这件事来得太快,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哪里还有兴致?失望之余,干脆闭了双眼,又扭了扭身子,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索性随了他。 一个心满意足,坐下来贴着她的耳朵说起胡话,非要逗她高兴。另一个面如朝霞,被激得心潮澎湃。但当此情形,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里又是感慨,又是怅惘:“就这样把自己嫁出去了吗?可自己快二十岁了,身边就这么一个能交心的,不嫁他还能嫁谁。” 她心里总有些不甘:“作‘良家子’进宫,陪王伴驾?凭自己的本事,未尝不能博出一片天空。可那片天空太小,并不是自己想要的。自己好歹也是入了谱的楚家嫡女,未尝不能嫁进公侯世家?可那家中鸡飞狗跳的,哪里是人住的地方。自己又不是没有钱,何必却仰人鼻息。” 潇璇心事默默,算来算去,还是该嫁给容辉。可自己魂牵梦萦的情景,就这样被毁了,直恨得牙根痒痒,忽然怒起心头,蹙起眉一口咬在容辉肩头,真想活吃了他。 容辉痛入骨髓,抬起头倒抽一口凉气,却又不敢做声,双手不由加力,紧紧箍住身前这个小人儿。待疼痛稍减,才呼出一口气:“好丫头,牙口还挺利索!”语声已有几分颤抖。 “牙口?那是相看牲口!”潇璇勃然大怒,握起拳狠狠锤了他两下。 容辉又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连忙转移话题:“好姐姐,你以前最想当什么?” 青春年少,总有做不完的美梦。潇璇立刻被他吸引,脸色微赧,凤眼如星,幽光中闪闪发亮。她看着容辉,悠悠地说:“我想当王妃!” “王妃?”容辉一怔,心里莫名奇妙:“终究是个小老婆,哪有人天生就想当人小老婆的!”再看潇璇,更如雾里看花,索性问个明白:“为什么想当王妃?” “当王妃可以穿花裙子呀!”潇璇轻声细语:“我就坐在花园的亭子里,看看花,弹弹琴。”眼睛一闪一闪,十分俏皮。 容辉却摸不着头脑,追着她问:“那为什么不当王后,整个王宫你最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潇璇抬手打他,皱眉轻嗔:“王后太老了!” 容辉头都大了:“这丫头是不是糊涂了,还是刚才伤到哪里了!”又忍不住抿嘴闷笑,肚皮不住打颤,直凑到潇璇耳边低声说:“好姐姐,你就是我的王后!” 潇璇抬手打她,却越打越轻,竟要沉沉睡去。容辉心中苦笑:“她是太累了!”轻轻抬手,把这个小人儿往身上撸了撸,自己向后一躺,靠在了墙上。她又扭了扭身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这样沉沉睡去。 潇璇睁眼一动,容辉跟着醒来,失声低呼:“怎么了?” 潇璇沉声低斥:“松手,放开我!”已羞得满脸通红。 容辉吓了一跳,赶紧松开。一颗心又砰砰急跳,怔怔地看着她悠悠起身,轻抚衣衫,仍是风轻云淡。她拂去的不是尘埃,更像是一场幽梦。梦醒来时,尘埃落定。 容辉心头渐凉,深深吸了口气,低头看见肩上血迹斑驳,又高兴莫名:“还好有牙印为证,你怎么也赖不掉!”站起身轻声问她:“我们再去哪?” 潇璇拿着夜明珠,走到墙角,拎起一个包袱,随手抛出。容辉以为是些衣物干粮,轻轻接住,手上却猛地一沉,竟像是块石头,不由轻疑:“这是什么?” “账册。”潇璇转身就走,边走边说:“二十年余年前,陈国正值老先王在位。太子与掌门‘苍木真人’交好,于是广捐香火,建成了今日山门。当年五月初一,太子照例登山祈寿。不料宫中巫咒案发,矛头直指太子。老先王点兵五万,来接太子回朝。‘苍木真人’则广邀江湖义士,护送太子进京申辩。双方互不相让,遂至兵戎相向。后来‘苍木真人’战死,太子和王后虽相继自缢,仍被诛杀满门。大公主虽已是出嫁女,也被贬为庶民。先王夺嫡后,进驸马都尉为澄国公。那位大公主,就是陈夫人。”语声和缓,如数家珍。 容辉听得不寒而栗,此刻方知全家为什么隐居山野,为什么父母兄长绝口不提往事。他长长透出口气:“所以澄国公府只和我们做生意。赵长老若想插手,只有另投东家。” “不错!”潇璇手托明珠,轻叹一声:“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形势不济,这生意做不下去了。我们有始有终,得亲自把账本还给人家,也免得他们提心吊胆。” 容辉听说要进都城,心头一亮,脱口而出:“了结这桩事后,我们就在都城置个摊位,贩卖干果,好不好!” 潇璇睁大眼睛看着他,觉得这小子挺有意思。容辉被看得心里发毛,低下头不住嘟囔:“大丈夫顶天立地,你再有钱,也是你的,我一个子也不沾。”话是好话,却越说越没底气。 潇璇嫣然一笑:“好啊,我就等着你养我!”容辉哑然失笑,顺势携了她的手。那只小手轻轻一动,十根手指紧紧地扣在了一起。一只手坚定有力,好像永远的守护。一只手温柔似水,更似永恒的依伴。 地道一丈宽高,由方砖砌成。明珠虽然光亮,十丈外仍旧漆黑。二人携手慢走,半晌后来到一间方厅。厅堂十丈见方,四壁上各嵌着两扇石门,阴森森恐怖骇人。上前细看,石门上还嵌着一个莲花形凹槽,似是机关枢纽。 潇璇心头一亮,果然和那莲头如意吻合。却见容辉提气上前,双掌运足内劲,就要推开石门,忙伸手劝阻:“且慢!这石门上的凹槽图案,和掌门信物吻合,想来掌门才有资格开这石门。若强行破除,怕要引得玉石同焚。” 容辉恍然大悟,苦笑着收功敛气,又往它处查看。潇璇正在猜门后物事,又听容辉喊她:“潇璇,你快来!这扇石门上没有莲花凹槽。” “潇璇?”她心头一惊,深深记住了这个称呼。又止不住欢喜,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快步上前。那石门正对来路,果然没有莲形凹槽。稍作思量,也不关“奇门遁甲”,只好服软:“哎―,也不知道门后有什么玄机,我们内力不弱,站远些一齐出掌,看能不能推开它。” 容辉也觉得无妨一试,点头赞同,一起回到石厅入口,右手握住潇璇左手。各出一掌,缓缓聚气,以柔劲冲击石门。二人合力一掌,自然非同小可,气劲渐强,石门开始微微颤抖,石面摩擦,“嗡嗡”作响。忽然“咔―嚓―”一声脆响,门闩断折,石门缓缓挪开。 二人待门开一半,才敛气收功,走到门前细看。石销数寸见方,均已断折在地。门后空空荡荡,似无异常。出门查看,反面也有个莲花形凹槽。 潇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如这石门厚重,绝非数人能撼动,若非我们内力已到火候,又是从背面强推,还真是蚍蜉撼树。走吧,这里再不会有什么销簧暗器,毒水流沙!”说着主动牵了容辉的手,走向深处。 十余丈后,已是甬道尽头。再往前是一段下行石阶,顶上石乳参差,如犬牙交错。两壁光滑锃亮,似银屏纵横。二人见到出路,相视一笑。 通道湿滑,还有渗水滴下。“滴滴答答”,黑暗中更添幽冷。容辉刚探两步,脚下一滑,身子一个踉跄,幸好被潇璇扶住。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又逗她:“我们这么走下去,会不会走到地府!” 黑暗本就令人恐惧,何况还在地下?潇璇心头一颤,蹙眉轻斥:“呸!”抬手打了他一下,顺势扶住他的肩膀。容辉见她害怕,又牵住那只小手,主动在前探路。 二人且行且说,不知走过多久,终于踏上了平地。又沿地洞行出半晌,忽见前方洒下一缕明光,顿时大喜过望,牵着手快步奔出。地洞尽头,竟是一个树洞。 李楚二人爬出树洞,已在一座湖心小岛。岛上长着一棵大榕树。枝悠地说:“你喊啊!你就是喊破喉咙,也只有我一个人听见!”神态俏皮,还透着几分狡黠。 容辉不住好笑:“等我吃饱了再喊!” 两人在湖边稍作梳洗,潇璇凝神四顾,北方山壁屹立,峡谷在望,才恍然大悟:“我当是谁有如此能耐,居然能修一条秘道直通山上,原来是由地下水道改建成的!”又商量容辉:“先到七驿镇歇息一日,再往西去灵州府,怎样?” “你是老江湖,自然都听她的!”容辉完全赞同:“也去瞧瞧大城镇的风光!” 二人饥乏交困,本能烤鱼充饥,只是离山门太近,炊烟若起,定被人发现。潇璇又说:“那就上路吧,到中午再吃顿好的!”就此决定,潇璇认准方向,身似蜻蜓点水,飘过湖面,一齐向西奔去。 太阳才过中天,二人就到了七驿镇。虽然饥肠辘辘,但心知肚明:“如今马长老当家,他不会追来。不过回秋月酒楼,必给萧老等人平添波折。” 容辉又说:“镇上多是山上的产业,又曾有你的画像,我们不如再坐一阵车,去三里湾的宅子。”潇璇犹豫片刻,点头答应。容辉买了烧饼,雇来马车,二人且行且吃,直奔三里湾别院。 驿道平整,车行飞快。刚过申初,就到了“六驿”。容辉结了车钱,直去别院。潇璇来过这里,景物依昔,分外熟悉。秋风拂过,稻花如浪,看得她不住欣叹:“好地方,果然是好地方,看来我这田庄不错!” 二人携手进院,恰好碰见那车夫。他穿了件粗布短褐,正躺在藤椅上晒太阳,一只手在掏鼻孔,一只手拿着烟杆。吞云吐雾,惬意悠闲。 潇璇不由蹙眉,自己的院子里怎么能这样的人?心随意动,目光已如剑锋般直刺过去。车夫心头一凛,抬起头见院子里多出两人,张口就骂:“什么人不……”话没说完,已认出容辉。 他一跃而起,上前赔笑:“公子,您怎么回来了!”潇璇懒得理他,松开手直入正屋。 “想必杜夫人捎信给你了,她就是楚小姐!”容辉又提醒他:“小姐爱干净,你以后还想看院子,就仔细些!” 车夫连声应承:“是、是、是,我这就出去。”外面说话,惊动了车夫媳妇。她撩帘迎出,看见容辉,也是一惊。车夫已先吩咐她:“小姐回来了,你好生伺候着!” 容辉知道他们吃得简单,于是摸出两钱碎银子抛给车夫,随口吩咐:“我们有事,歇一晚就走。你去买菜,新鲜就好。”又让车夫媳妇烧水。见两人去了,这才走进正屋。 日落时分,二人对桌吃过晚饭。潇璇睡在正屋,容辉睡在东厢。他见热水正好,索性也泡了个大澡。浸在水里检视伤口,才发现已红得发紫,肿得像座小丘。两排牙印殷红如血,深至肌骨。两颗小虎牙好烙下了两个血洞,刚结出一层血壳。这时被水一沾,又如火如燎,痛彻心肺。 “还是歌里唱得好啊,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这才刚下山,就被咬了!她要是一高兴,就来这么一口。这以后,哥还指不定怎样!”容辉越想越怕,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又用大帕裹住身子,洗了衣裳才睡。 第二十八章 琴箫合奏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容辉看着窗前明月,潜运神功,化瘀活血。鸡鸣三声,到了次日清晨。睁开眼来,肿痛已消,那两排牙印却烙进了肉里,再难消除。 秋风送爽,衣裤已干。他又穿衣洗漱,和潇璇吃了早饭。见车夫雇来马车,索性继续西去。 日出山林,林中铺着青石驿道,道上车轮滚滚,骏马西驰。马蹄砸地,一连四响,错落有致,更显得马车沉稳。车中琴音了了,似山间小溪,优宛曲折。弦乐蒙蒙,如皓月当空,银辉万里。正是潇璇膝架瑶琴,手挥五弦。她倚窗正坐,神色恬淡,朝阳中透着娴静。 一曲奏罢,容辉抚掌赞叹:“好听,听着舒服!” 再好吃的菜肴,莫过于让食客吃得舒坦。再美的人,莫过于让人看着舒心。再好听的曲子,也莫过于让人听得舒服。这五个字虽然简单,却没有人不会说,更没有人不爱听,因为它直指人心。 潇璇从心里乐到了眼角,笑容灿烂,风致嫣然。却忍不住谦虚:“这七弦琴只是一般货色,我也才算略窥门径。还有更难弹奏的十一弦,十三弦的古筝。据传乐坊女子弹奏的,都是二十三弦的古筝。说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绝无过处。你若能吹得一曲好箫,我们泛舟游湖,琴箫合奏,岂不快哉!” 容辉不以为然:“这琴弦声洪亮,音质圆润,也是一把好琴。而那所谓的古琴之音,无不沙哑难听,弹奏起来犹如服丧哀鸣。那些从坟堆里刨出的死物,又怎么揍得出好曲子?”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一件事来:“严大哥还真教过我几支箫曲,当时我年岁尚浅,只记住了指法,就是气劲不足,吹不出那厚重的韵味,不知道现在行不行。” 潇璇喜上眉梢,笑着问她:“当真?等到府城,再买一只洞箫,你我琴箫合奏。且听我再奏一曲!”话音刚落,琴音又起,曲调又欢快了三分。 两人七十里一换马,四百里路朝发夕至。这一路仙乐飘扬,过了中午,道旁已有良田桑林。四处沃野无垠,稻香四溢。阡陌纵横,村庄错落,端是一处世外桃源。行人车驾逐渐增多,待到黄昏时分,终于到了一驿。 驿站离城门仅数百步,道旁店铺交错,行人络绎。道上骡鸣马嘶,车驾往来。人声如沸,正是大城风光。容辉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斜背了瑶琴。潇璇付过车钱,带着他直入东门。 府城纵横两里,城墙高耸,壕沟宽阔。沟上驾着吊桥,桥头站着七对甲士。一个个军容整肃,挺胸跨刀,看得人心头发紧。旁人低头快走进城,潇璇却似闲庭信步。她神色清冷,举止悠闲,穿着又十分贵气,倒看得一众甲士低下头去。众人又见容辉背着瑶琴,更认定她是哪家将军府的小姐。 城中店铺林列,街道井然。街面上行人连袂,熙熙嚷嚷。容辉看见什么都新鲜,随口数落起街边门楼:“云客楼,云来云去云聚散,客过客往客相逢,好对联!”“八宝斋,乌翎玉黛帛紫石,绿绮云子帖丹青,妙极!妙极!”“香茗居,暖风雾雨抽几枝,香海茗礁舟一悠,透着疲惫。 老掌柜惊骇未定,起身退下。潇璇站起身拿过印信,直出店铺。容辉随后跟上,一起去了客栈。 日落西隅,夜市新起。主街上人流喧嚣,灯火辉煌。二人又信步走过一段,见街角有口大锅,三张矮桌,是出卖火烧的小摊。虽然简洁,却十分干净。又见摊主是对中年夫妻,不由相视一笑。二人坐到桌前,各要了一碗酸辣汤,一篮火烧。可吃饱了还没吃够,就在附近找了家客栈,准备明天再来过早。 翌日清晨,两人先后出门,潇璇决定乘船进京。容辉去问店伴,得知明早才有班船,还能在城里逛一天,又去吃火烧过早。 秋风萧瑟,白雾蒙蒙,一碗热汤下肚,直暖到心里。两人心满意足,继续信步转悠,不觉走到一条幽巷。容辉见一处门廊下挂着副对联,随口念出:“轻角轩,宫阙楼台商女往,徵声曼舞羽化仙,妙啊!”又对潇璇说:“快来看!” 潇璇已走到前面,只听到“商女”二字,以为是处“暗门子”,过头瞪视容辉,却见他施施然不为所动,只好又念了一遍对联,才恍然大悟:“想不到这里居然是一家乐器行,写的如此巧妙,倒让我误会了,先进去瞧瞧!”容辉哑然失笑,一起进入院中。 院墙边搭着两条抄手游廊,廊前绿竹猗猗,竹林中葺着一条青石小径,尽头建着座两层小楼。二人走上石径,又听见刀削竹子,“噼啪”有声,心中更加好奇。快步穿过竹林,直入一楼正厅。 厅中有四座博古架,架上散着管弦乐器,十分杂乱。乐器堆中坐着个青衣的老者。他正坐在马扎上,用篾刀削竹子。老者感觉有人进来,只是抬头瞧一眼,随口招呼:“想要什么,随便看,看中哪样就拿哪样。”既不客气,也不废话。 容辉见他胡须花白,显然已有年纪。可神情冷傲,专心致志,另成一番风采,就说了声“多谢”,自顾把玩各处乐器。潇璇见屋中凌乱,拿起后自然摆放整齐,检点一番。 容辉挑中一只紫竹洞箫,正要吹试,忽听老者说:“年轻人好眼力,但若是气力不足,怕有些不伦不类!”语气和缓,透着轻蔑。 容辉先是一愣,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一试。 洞箫响起,宏音共振,时而温婉低沉,时而高亢悲壮,细腻处好似小溪潺潺,空谷细流。粗犷时却如大江东去,排山倒海。低沉时恍若龙卧深海,潜吟低吼。高昂处好比凤舞九天,轻鸣长啸。 箫音寥寥,一曲奏罢,容辉睁开眼睛,只见潇璇眨眼微笑,目光中透着赞赏,俏皮可爱。白须老者却双手掩耳,如坐针毡,额上沁出汗水,涔涔而下。 他见容辉停下,才松开双手,失声惊呼:“公子内力不俗,老朽佩服,佩服之至!”语声轻颤,如噩梦初醒。 容辉一手握箫,作揖答谢:“老先生过奖了。”潇璇心中起疑,静静地看着老者。 老者又问:“刚才公子可是动了真气?” 容辉点头说:“您老说我气力不足,我当然得全力以赴!” 老者如获大赦,抬袖拭汗,长出了口气,缓缓地说:“二位内力精深,自然无碍。如老朽这等修为,若是听了箫声,轻则神智不清,重则气血翻滚不能自已。”越说越怕,又在额上擦了擦汗。 容辉一怔,顺口就问:“哦?这还有什么讲究?” 老者微作沉吟,又反问他:“你刚才所奏,可是‘酔剑舞’,此曲子在江湖中鲜有人知,不知公子从哪里学来。” “老头子就是啰嗦,一支曲子还要问清来历,显摆你多懂似的!”容辉不由腹诽,索性说个大来头:“这是一位老先生教的,有什么讲究吗?” 老者如数家珍:“此曲相传是十年前一位狂生所创,他名落孙山后,买醉放歌深山中,舞剑唱和篝火前。偶有所悟,才有此作。此曲虽在文人士子间流传极广,却少有江湖人士知道。老朽刚才听公子奏得好似龙吟虎啸,却少了一份失意落拓,与此曲意境极不相符,想公子未识得此曲由来。” “啰嗦,实在是啰嗦!我识不识得,关你什么事。你这老头也太虚荣,见自己内力不如我,就在这显摆学问!”容辉不住腹诽,听了半天,还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好赔笑应承:“老先生说得是,这萧怎么卖。”已十分不耐烦。 老者微微一笑,接着说:“老朽这里有一件礼物,愿送给二位,不知二位可愿赏收。” “你这老头,卖了半天关子,原来是要送东西给我!”容辉心中失笑,失声问:“是什么宝贝!” 老者捻须轻笑:“是老朽自创的曲谱,还请楼上说话!”说着放下蔑刀,领二人上楼。 二楼仍然是三间大小,楼梯口对着中厅,厅中摆着物架,架上陈也列着各式乐器。四面竹窗对开,中间夹着一张方桌。老者坐到桌前,先为二人倒上大碗茶,又在书房取回一本锦册,才自我介绍:“老朽姓乐,从小就爱捣腾这些丝竹管弦。一晃几十年了,其中欢喜,也只有自个品味。老朽用这几十年光景,也琢磨出了一套琴箫曲谱,想送给二位知音,只愿二位小友练熟后舱奏给老朽听听!”说着推出锦册。 容辉轻手展开书册,随眼一瞧,不由皱起皱眉,又推给潇璇。潇璇凝神细看,见高音处极高,低音处极低,完全无法吹奏,也不由蹙眉。运量片刻,才点头赞同:“这的确是一套琴箫曲普,只是这高音低音,怎么奏得出来?” “箫音浑厚,贵在共振。琴音曲折,贵在交鸣。若能控制好振动,纵是一孔一弦,也能奏出世间妙音。”乐先生摇头轻叹:“话虽如此,只可惜若非内功精深,能运气入微者,不能演奏。说这是套曲谱不假,也可说是一套功法秘术。公子已经试过,若巧运气息,一样能摄人心神,伤人于无形。若再配和相应的气法和韵律,更可威力倍增。可惜老朽修为有限,研习不得如此高深的内功。” 他话言至此,脸色更苦,摇着头缓缓地说:“若非碰上二位小友,老朽几十年的参研岂不枉费?” 潇璇顿有所悟,潜运神功,抬指聚气。屋中管弦被她气势激引,微微震颤,齐声低鸣。和声一处,恍如一声闷雷,震得乐先生一头冷汗。 容辉当即领会,欣然赞叹:“先生所学之深,佩服,实在佩服。” 乐先生心中宽慰,接着说:“公子过奖,造化虽然玄妙,但也需有二位这等奇人驾驭。以内力修为而论,依老朽所见,陈国内能出二位之右者,绝不过二三。若以气劲横扫,数丈内草木齐断,绝不在话下。若再配上老朽创的这路指法,拨弦而出。弦音所至,也不比剑气差到哪里。” 潇璇微笑颔首,容辉作揖相谢:“承蒙先生馈赠,我们必定精心研习,不负厚望。”三人又聊起音律技巧,更加投机。乐老者又馈赠了几本曲谱,亲自送二人出“轻角轩“时,已是中午时分。秋高气爽,轻语嬉笑,混为一气,越传越远。 第二十九章 王城脚下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二人并肩信步,在大街上随意溜达。容辉看见一处大门楼,又喃喃念叨:“醉香楼,珍馐菜肴香四海,琼浆玉露醉八仙……”他在酒楼长大,见同行如此海口,不由皱眉冷笑:“好大的口气!” 潇璇睨了一眼里间,却劝他:“这酒楼客人最多,不像是徒有虚名,进去尝尝。”一句话间,酒保已出门招呼:“公子,小姐,您里边请――”二人就坡下驴,走入店中,径直坐到窗边桌前。 潇璇点了菜,又出主意:“城南两里外有片湖泊,名作‘千紫湖’,湖面和信江相连,顺江五百里可到陈都。我们吃完了饭去划船,怎么样?” “风和日丽,午后划船,的确是个好主意。”容辉喜上眉梢,点头赞同:“也能趁着开阔,练习曲谱。”顿时胃口大开。 两个人难得划船,玩到夕阳落幕还不想上岸。所幸湖上有专卖鱼面的小贩。刚钓的鲜鱼,现煮的细面,再撒上一层辣子,端是鲜美可口。 两个人饱餐一顿,下弦月尚未升起。苍穹中,银河星斗满天。湖面上,波光倩影怡人。美姬们乘上画舫,倚窗嬉笑,风致嫣然。豪绅们登上小船,迎风荡漾,悠然寻欢。 湖心有人抚琴吹箫,乐声凄楚萎靡,摄人心魄。游湖的情侣听了,无不心神晃荡,耳中鸣响。仿佛恶鬼讨钱,厉魄索魂。强忍半晌,魔音方止。灯船三三两两,争先靠岸。 舟长丈许,潇璇膝架古琴,坐在船头。容辉手持长箫,站在身后。一曲奏罢,见一众划船都被吓靠了岸,不由好笑。潇璇却问:“你看乐先生怎么样?” 容辉抬头望天,缓缓地说:“乐先生在乐律上颇有造诣,就是这借音导气的功夫,也是一代绝学。只是对音乐痴迷太深,已深入歧途还不自知。我看他命不久矣,你说呢?” 潇璇点头赞同:“所见略同!乐先生赠的曲谱,奏来犹如鬼泣,且怨声、杀气太重,绝非音韵之美。时常演奏,必坏心性。这弹奏指法我已领悟,不如换一曲。” 容辉欣然答应:“正有此意,那本《凤求凰》,也可改成箫谱吹奏,我看不错。” 潇璇心中喜欢,却羞红了脸,低下头颔首同意。月华初生,湖心曲调又起。气势恢弘,好像龙腾万里。细腻婉转,又似凤凰缠绵,引人入胜。 秋风凄凄,波光鳞鳞。箫声蒙蒙,弦音了了。潇璇与容辉琴箫合奏,正自缠绵。星月下忽然驶出一众乌蓬小舟,四面八方,团团围来。舟头各站着一名黑衣大汉,一个个头戴面纱,手持白刃,寒光森森,杀气腾腾。 二人见了,心头一沉,对望一眼,相互会意,仍就自顾抚琴吹箫。只是箫声更为浑厚,弦音更加敏锐。 双桨划水,舟行破浪。二十余条青篷小舟应声驰来,围成一圈。大汉们目光如剑,剑锋所指,正是两人眉心。水波荡漾,小舟开始转圈,箫声琴音兀自悠然。 李楚二人对准一条乌篷船,船中恰好钻出一人。他头发花白,黑衣蒙面,目光却锐利如鹰,盯着潇璇发令:“斩草除根!”声音冰冷,语调生硬,如训斥死人。 潇璇听得清楚,分明是银楼掌柜。暗叹一声,待到曲调转角处,反手滑弦,“铮――”,一声长响,如银瓶乍破,劲弩崩鸣。气劲荡出,如水浆迸射,直打掌柜。 这一下变生不测,待他反应过来,人已被拦腰斩断。气劲如摧枯拉朽,又掀翻船篷,携着两截尸体,一并抛入湖中。他却只听见琴箫飘渺,飘渺的像前世大梦。梦断寒池,池水已是一片嫣红。 众人见首领接不了对手一招,连忙调转船头,当场乱成一团。耳边又传来一阵潜吟,恍如置身洪钟,眼前一黑,就此载倒舱中。二人两情相悦,也不想多伤人命,见众匪晕去,当即敛气收功,划桨离去。 翌日朝阳初生,坞主带着伙计驾船寻舟,只见青棚小舟四散飘荡。凑上去看,舟中人兀自昏迷,心下大是疑惑。又见到卸顶小舟和两截残尸,只吓得目瞪口呆,忙令伙计划船靠岸。 坏事不但能传千里,而且传得很快。上午时分,府城已议论开来。有人说自己昨晚在湖边听到鬼泣,那银楼掌柜定是作恶多端,被恶鬼索了命去。有人说是仇家惦记上了那座银楼,杀人越货。还有人说那掌柜见小妾在湖中偷汉,被奸夫杀人灭口。一时间众说纷纭,越传越邪乎。 潇璇和容辉刚登上一条三桅客船,趁着最后东南季风,顺江而下。船长八丈,既快且稳,飘飘然直奔陈都。 潇璇乘不惯大船,一路发晕呕吐,只得让容辉陪在身边说话分心,吃住也在甲板上。容辉回想昨夜她出手狠辣无情,本暗自害怕。眼下见她还有这番柔美,又一心想护她周全。 晚上星月灿烂,流波盈盈。潇璇披了一条星星纹紫罗披风,配着一身橙衣,犹显贵气。她俏立船头甲板,仰望星空出神。夜风微凉,吹得那一头长发纷飞舞动,更显飘逸。 容辉难得清静,倚在船舷上打起瞌睡。就这样陪了潇璇两日三夜。第三日清晨,班船到了京津渡口。容辉扶潇璇走下引桥,见她虽已站上码头,却还在左摇右晃,不住好笑。 陈京码头水深江阔,全长百丈,宽有十仞。通体平板横铺,下架栋梁高桩。长桥上有泊位数十,停船“一”字横列。容辉粗粗数来,竟不下三十余艘。远远看去,数百余船工正在上下引桥,搬运货物,看得他不由欣叹:“这么多东西,也只有王城的百姓用得起!” 二人走上江堤,放眼望去,堤下还有一座集镇,镇上摊位林立,人头攒动。镇中也有一条长街,街口南北对开。店面门楼,俨然对列。独居小院,错落有致。屋舍绵延数里,田亩一望无际。容辉连连感叹:“好地方,真是好地方,这里一亩地,能卖四、五两吧!” 二人在堤下摊前要了两碗豆腐脑儿,容辉又买来豆汁和油条。潇璇一晚热汤下肚,脸上才恢复血色。打听方知,往西十里,就是陈都东门。二人略作收拾,雇了辆马车,继续西行。 陈都纵横百里,内为皇城,中为宫城,再是内城和外城。宫城和皇城自然威严壮阔。内城东住王亲贵胄,皇子龙孙。西居富商巨贾,官宦世家。外城楼阁密布,屋舍俨然。老百姓张袂成阴,挥汗成雨。三教九流,一应俱全。 西行路上,车架络绎。道旁均是十余丈高的参天巨木,草木芳香,沁人心脾。东门外环河自流,池宽水深。对岸城墙高耸,门楼挺立,楼匾上赫然写着“东植门”三个斗大金字。 行人入城,要过一座石桥,桥头开着三扇城门。一大两小,大的三丈宽高,朱门紧闭。小的两丈宽高,门下车水马龙。三门内外,各站着十三对佩刀武士。一个个神情冷傲,甲胄辉煌,看得人胆战心惊。 马车入城,走在东大街上。容辉心孤意怯,撩帘偷瞧,只觉京城繁华,确有独到。以他平日所见,以为哪里人头攒动,哪里店铺林立,哪里就是富足之乡。而今天子脚下,不但人多,而且一个个精神十足。纵是穿短褐麻衣的庶民,说话时也是粗声大气,显得高人一等。 潇璇忽见容辉轻拂灰尘,整理衣襟,举止郑重,不住好笑,于是轻敲车门,朗声吩咐:“去太虚观。”又悄声解释:“我在那里有座宅子。” 太虚观建在北城西北角上,主大吉大利。北城多住庶民,非但地价便宜,而且龙蛇混杂,极为隐蔽。车夫算准方向,应了一声。挥鞭驾马,车速又快几分。 马车穿街过巷,行出半个时辰,才到“太虚观”前。车没停稳,容辉已闻到一股烟火。他付钱下车,只见一排歪脖子树头建着一座小院,院门被造成了牌楼,正是太虚观。秋阳下香烟缭缭,冷冷清清,直看得他心里发酸:“这就是她长大的地方!” 潇璇随后下车,轻声嘱咐:“跟我来!”转身就走。容辉背好行李,且走且瞧。街道两旁,独门独院,规制得时分整齐。上午时分,又有推板车的菜饭,卖布头的商贩,贩豆腐的挑夫,吆喝声抑扬顿挫,端的是九腔十八调。 容辉听得直笑:“卖个菜而已,至于嘛!” 潇璇抬手打他,蹙眉轻嗔:“别笑!”自己却忍不住笑:“让人听见了,小心和你拼命!”片刻后来到一座宅门。她近乡情怯,先瞧了瞧裙角鞋面,见还干净,才让容辉叩门。 六尺墙头,拦不住两人提气一跃。潇璇既然要叩门,又引得他忐忑不安:“里面会是什么人?”铜环漆门,光可照人。金木相撞,咚咚有秩。门里有人应声:“是谁?”语音清脆,是个姑娘,听得容辉心头一宽,又回头去看潇璇。 “是我!”潇璇盈盈上前,院门闻声而开。 门里走出个青衣少女,迎上来欣然福礼:“小姐回来了!”又转身招呼:“快来呀,小姐回来了!” 容辉见她目含精光,气息沉稳,显然是个高手,不由提高警惕。门后是座砖雕影壁,里面已宣扬开来:“小姐回来了!”“快来呀!”“小姐回来了!”……莺莺燕燕,粉妆玉琢,又转出十一名少女, 容辉吓了一跳,红着脸退到了潇璇身后,只见群淑向她行礼,又问她:“小姐这回住几天?”“小姐回来,可是有事交办?”……一个个喜笑颜开,显然是由心之言。 潇璇微笑颔首,又回头招呼容辉:“这是我的宅子,你进来呀!”说着转过屏风。丫鬟们循声看向容辉,嬉笑跟随。 容辉呆呆地站在门外,只觉她们像是十二层纱帐,将“帐中人”越裹越深,让他越看越糊涂。他心烦意乱,只知道她不是平凡人,更不会来适应自己。于是深吸一口气,定下心抬腿进门。 门轴转动,“吱呀”轻响,重新合上。容辉见门旁还站着个丫鬟,于是主动问起府中形势。那丫鬟唤作玉钗,是姐妹中最小的。其她丫鬟分别唤作梅钗、杏钗、桃钗、君钗、剑钗、莲钗、素钗,桂钗、菊钗、蓉钗和茶钗,都是潇璇从小收留的侍婢。 容辉跟随群淑,边听边瞧。院分前后,屋舍俨然。前厅横阔三间,纵深五架,另带一对耳房。两旁厢房,均是三间三架。圆柱方砖,油纸格窗,素朴中透着整洁。 前厅后虽种了菊花,搭了游廊,中堂却仍是三间五架,整整肃肃。容辉见这院落和一众青春浪漫的少女格格不入,不由轻疑:“她不是挺有钱吗?怎么不规整规整!” “这里是都城,得讲建制!”玉钗吐了吐舌头:“庶民建房,止于三间五架。不准用斗拱,不准用彩绘,还不准撑绢罗凉伞。就连幔帐,也只能用素面纱绢。”轻轻摇头,显得十分无奈。 容辉恍然大悟:“原来都城还有这些忌讳!”中堂旁砌着一道花墙,墙上开着月洞门,直通后院。他正要跟进,却被群淑一齐挡住:“小姐闺房,男子止步!” 容辉一怔,梅钗已折回传话:“小姐请公子到中堂歇息!”又吩咐茶钗和玉钗:“你去买几套常服。”“你去烧水,让公子梳洗。” 中堂陈设简约,中间作了穿堂,摆着漆木桌椅,红木画屏。东间作了书房,墙边书架整肃,典册等身。南窗前摆着书案文具,北窗下置着贵妃短榻。端端正正,大大方方。 容辉信步厅中,随眼端瞧,又闻到一缕墨香。清香淡淡,沁人心脾。他靠到贵妃榻上,不由伸了个懒腰,再看窗外秋阳,更觉舒爽。 “难怪她经常下山,原来是来这享福了!”他一面腹诽,一面盘算:“这里虽谈不上地段,毕竟是在都城。屋舍虽不奢华,毕竟站着两亩地界。这租金,该不便宜吧……”正自盘算,玉钗撩帘进来唤他:“公子,水倒好了,您趁热!” 容辉趁机问她:“这样的院子,租一年得多少钱!” “租,一年多少钱?”玉钗一怔,掩面轻笑:“不贵,不贵!按照行情,也就二三十两!” 容辉心头一凛:“我看一年药房,才六两银子……若再搭上吃穿住用,一年的开销恐怕不下五十两!”深深吸了口气,起身去了西厅。 第三十章 楚国公府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厅中已放好一只大浴盆,盆深一尺,形似椭圆,还能容人躺下。秋阳下热汽腾腾,恍如一道霓虹。容辉又仔细关好门窗,拉好慢帐,才放心梳洗。 他往额上搭了块棉帕,缓缓淌下。热水激体,酥筋软骨,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舒服——”干脆平心静气,闭目养神。 旁边还有一桶开水,水上飘着葫芦瓢。他待水凉了,就加上一瓢。优哉游哉,当真如乘云驾雾,羽化登仙。正自迷糊,忽听有人呼唤:“公子,公子……您的衣服买回来了!”语声清亮,犹在耳边,正是茶钗。 “她怎么进来了!”容辉出手如风,拿帕子捂住下身,一惊而起,见格窗外有道倩影,才恍然大悟:“小丫头功力不错,竟被她摆了一道!”松了口气:“我知道了,你放在窗下!”惊羞未定,语声兀自微颤。 容辉穿旧亵衣出门,才换了套新衣服。束发锡冠,克丝深衣,嵌玉大带,羊皮软靴。流光溢彩,明朗大方,正是文人装饰。他喜不自胜,发誓再也不脱下来。瞥眼看见盆边旧衣,于是撸起腰带,顺便洗了,留着以后再穿。 丫鬟们见他提桶出门晾晒,纷纷躲在远处偷瞧,又见他动作利索,手脚沉稳,的确本分,才相互点头。潇璇正好过来,颔首微笑:“大小刚好,看着精神多了!” 她梳着宝髻,金箍束发,紫玉作簪。耳坠金丝,珠花掩鬓。身上穿紫罗半臂,腰间围金纱大带。云边大袖,金绫长裙。克丝绣菊,文彩辉煌。秋阳下衣发飘飘,更添风致。 容辉循声回头,忽见花径上走来一位仙子,身后跟着一众俏婢,看得他欣然点头:“你要出嫁呀!”引得丫鬟们一阵轻笑。 潇璇凤眼微嗔,瞥眼见他裳下还露着半截靴筒,就提点他:“你腰带高了,往下放点。” 容辉羞红了脸,依言照做,却还露着足踝。潇璇接着说:“再放一点!” 容辉红着脸手扶腰带,又往下挎了一点,却还露着鞋面。潇璇有些不耐,蹙眉吩咐:“再放。” 容辉嘴里发苦:“再放,再放就沾到地了。”期期艾艾,又引得少女们掩面嗤笑。 “自己说话,谁敢嘲笑?”潇璇凤目生寒,疾风般横扫出去,见少女们齐齐屏吸低头,才悠悠解释:“下裳既要盖住脚,又不能沾地。只要常走板道,步伐平稳,襟底就不会脏,这叫风范。” “纵然不沾泥垢,总会沾些灰尘。偏偏克丝光亮,稍沾灰尘,就十分明显!”容辉恍然大悟:“看来要维持这派风范,这身行头还得常换!”心中苦笑,依言照做。 梅钗上前给众人解围:“小姐,午饭摆哪里。” “摆到中堂。”潇璇微微颔首,接着嘱咐:“下午准备马车,再点一千两银票,我要回趟家。你们去帮我找个人,‘汇丰钱庄’的大东家,石万鑫。”说完直去中堂,众少女齐齐应是。 “一千两,回家?山上盛传她出生‘国公府’,莫非是真的!”容辉惊疑不定,随后跟上。只是下裳放得太低,怕脱到地上,常想低头看看。 两个人对桌吃完午饭,梅钗端上两盏热茶,和一只克丝荷包,趁机回话:“小姐,车马准备好了,由我和杏钗服侍您去。茶钗和玉钗看院子,其他人去找石万鑫。” 潇璇颔首同意,接过荷包,微笑自嘲:“一大家子人,就指望每年两千石俸米过活,也不容易。我既然入了楚家族谱,也该帮衬帮衬。” “三口之家,一天也不过一斤米。两千石,够六百户吃一年!”容辉会过意来,应声附和:“一两银子两石米,国公府一年一千两的开销,的确应该。”两个人喝完热茶,直去楚国公府。 厢式马车,罩着齐头平顶,刷得乌黑锃亮,显得十分沉稳。容辉穿了新衣,特意撩开皂幔,笑看城中风情。潇璇又嘱咐他:“国公爷老来得子,世子先天不足,身体羸弱。不知师父使了什么法子,让国公爷认我作了女儿,还入了族谱。世子爷拖到现在,身体也不见好转,你见了他少说几句。” “病急乱投医,有人说就有人信,何况只是认个女儿。”容辉心中自嘲,安慰潇璇:“这就是缘分,别人求都求不来。” “他既然认自己是‘国公府’的小姐,到时候就是低嫁高娶!”潇璇嫣然一笑,一丝阴霾恍如烟消云散。 公府门阔三间,纵深五架。金漆刷门,油光锃亮。兽面门环,虎虎生威。容辉见了,不住欣叹:“公府就是公府,大门就比你那中堂气派。” 潇璇白了他一眼,吩咐梅钗敲门。开门的是个老仆,戴着**毡帽,身穿灰棉夹袄,秋阳下哈欠连天,没精打采。 梅钗报了名号,老仆一怔,回头招呼:“小姐回府了!”说着推开中门,亲自牵马进府。 容辉近乡情怯,又拉上皂幔偷瞧。青石道旁,种了一排青松。葱葱绿绿,恍如一道碧屏。每隔一丈,又置着一对青石灯柱,整整齐齐,一共十二对,直徘到前厅阶下。 前厅横阔七间,纵身九架,东西各搭了两间抱厦。三层斗栱,彩绘鲜明。金漆大柱,光可照人。容辉见了,忍不住要抚掌欣叹:“气派,气派……” “闭嘴!”潇璇沉声低斥:“你安分点儿,别像没见过世面的。” “哥本来就没见过!”容辉低声嘟囔,整理衣冠。 马车停在垂花门外,梅钗搭好脚蹬,扶潇璇下车。容辉跟着跳下,四处打量。垂花门一间三架,也是雕梁画栋,光可照人。门阶四级,里面立着一面绢秀插屏,过去就是内宅。门前铺着条六尺板道,一边是来路,一边通向跨院。苍松翠柏之间,树影斑驳,浓荫匝地,曲径通幽。 屏风后忽然转出两个双髻少女,都穿着秋香色交领罗袄,橘黄色马面长裙,正是府上丫鬟。二人盈盈走来,裣衽行礼:“小姐好,夫人在中堂等您。”不急不缓,落落大方。 容辉暗暗赞叹:“不愧是国公府,调教出的丫鬟也比乡下的小姐强。”只见潇璇掏出两枚银锞子,一人塞了一个,笑着嘱咐:“两位妹妹拿去买花吧!” 两人笑着接过,又裣衽道谢,转身带路。容辉身为男子,深怕坏了规矩,不敢移步。瞥眼见潇璇招手,才低头跟上。 门里是个花园,阳光下菊花灿烂,丹桂飘香。虽乏于修剪,却更显自然。他走在鹅卵石径上,又见花树外建着红墙碧瓦,假山石厅,又叹为观止:“这样的人家,平时是怎么过日子的。”亦步亦趋,待转回正路,已在中堂阶前。 中堂横阔七间,纵身九架。也是红柱乌瓦,雕梁画栋。檐廊下花团锦簇,站着一排丫鬟,相互招呼:“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容辉吓了一跳,紧紧跟在潇璇身后,不敢多看一眼,走错一步。又见倩影晃动,一众丫鬟簇拥出个中年妇人。她戴了套雪银头面,穿着秋香色立领罗袄,外面罩了件克丝比甲,秋阳下光彩照人。 容辉暗暗欣叹:“这就是国公夫人,好大的气派!”却听那妇人说:“小姐难得回来,快请进屋,夫人和世子爷都在中厅等着。”竟然只是个有脸面的管事妈妈。仆人如此,主母何堪?正暗暗吃惊,又见那妈妈招呼自己:“请公子进屋喝茶!” 中堂专供招待亲属、至交和贵客,向来由正主居住。虽是七间九架,四周却隔了一圈檐廊,实际只剩五间七架。中间两架前厅,一架倒座,当中四架,便是中厅。 “我也要进屋?”容辉心头一凛,深吸一口气,跟进前厅,迎面摆着一面山水画屏,屏前摆着供桌,桌上放着珐琅塔炉,青花瓷瓶,端的是精雕细琢,溢彩流光。 供桌前又有一张八仙桌,桌旁摆着太师椅并漆木脚踏。下手交椅并茶几,又列了八对。座后垂着秋香色落地罗帐,微风中轻轻飘舞,恍如一道落霞。宫灯坠顶,金砖铺地,端是金碧辉煌。 容辉受宠若惊,庆幸换了这身衣裳,不然怎赶进这样的屋子。转眼见众丫鬟簇拥潇璇走进幔后,才坐了幔前末位。 丫鬟们端上热茶,果盘和点心,一口一声:“公子,您慢用。”恭敬热诚,礼遇有加。 容辉心中激动,飘飘然似要乘风而去。左手端起茶盏,右手食中两指夹住盖柄,学着潇璇的样子刮了刮浮叶,才轻轻抿了一小口,又觉得只有这番举动,才配坐在这样的屋子里喝茶。至于杯中滋味,却全没尝到。 茶过半盏,又有丫鬟出来通传:“公子,夫人要见您。”容辉深深吸了口气,一股清新直冲胸臆,正是上好的檀香。他稍理衣襟,站起身来,随她过去。 屏风旁挂着面流苏绣帘,帘后是一条六尺过道,直通后门。右边是东次间板墙,墙上挂着山水丹青。左边则是正厅,已用博古架隔开,架上珍玩玉器,琳琅满目。 珠光宝气之间,镂空出正厅陈设。南北对放着两张楠木正榻,下手各列着两张罗汉床,排成了两个“凹”形。中间还摆着一座珐琅塔炉,炉上香烟缭缭,端是锦绣辉煌。 入口在两座博古架间,又挂着一面珠帘。丫鬟撩帘相请,容辉深吸一口气,抬腿进去,只见正榻上坐着位锦衣老妇。她头戴金饰,穿着件鹅黄色大袖对襟褙子,鬓角微白,低眉垂目,看着容辉微笑点头,形容十分慈和。 容辉上前两步,躬身一揖:“在下李容辉,叩请夫人,万福金安。”只听柔声微笑:“起来,起来,快请坐。” 容辉抬起头来,才看见潇璇坐在老夫人右边,老夫人左边还坐着个青年,也正向自己微笑。他面白如玉,神色温和,穿着件宝蓝色茧绸直裰,英俊闲适,正是国公世子。 容辉心中赞叹:“贵族,这就是贵族!”又向他一揖:“世子爷纳福!” 楚世子柔声细语:“一家人,不必客气,快请坐!”精神萎靡,中气虚弱。 容辉抬头看去,果然是筋骨细弱,先天不足。心叹一声,坐到东手位上,又见众人无语,场面有些僵硬,不由看向潇璇。 潇璇巧笑嫣然:“母亲,您只管放宽心。大哥虽然羸弱,不也一直没病没灾吗?您在这么劳神,将来正要带孙子的时候,哪里还有精力!” 语声温柔,字字落在老夫人心坎上。老夫人眉开眼笑,抬手去拧她的鼻子,欣然笑骂:“你这个小鬼,也敢排揎你哥哥,真正让人又爱又恨!”瞥眼见丫鬟们沏上新茶,又指着她们说:“也的确是她们服侍得好,才让我省了几分心!”一唱一和,真如母女。 第三十一章 谈婚论嫁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顺着潇璇的话,又仔细打量世子,发现他筋骨虽弱,内息却沉浮不定,自有行转,不免欣叹:“奇才,奇才呀……” 潇璇瞥眼嗔他:“你嘀咕什么?” 容辉借坡下驴:“我看世子爷筋骨虽弱,却未必是坏事。” 老夫人喜上眉梢,笑着问他:“公子,这话怎么讲!” 容辉暗自盘算,觉得有几分把握,才清了清喉咙,正色说:“胎儿在母体中便有生命,虽不能开口吃喝,却能以脐带为口,用周身经络吸收养分,发育成长,谓之‘先天’。婴儿出生后,开口吃喝,才肠胃消化,经络逐渐闭合,谓之‘后天’。习武者内炼真气,旨在重新贯通全身经脉,达到‘先天境界’。世子爷根骨虽弱,可经络也没完全闭合。可见并非是病,只是先天不足,身骨发育缓慢。虽有二十岁的身量,或许只有十二岁的体质,当然虚弱。若能贯通内息,洁身养气,非但能生儿育女,而且百岁可期。” 世子只是微笑,老夫人却惊疑不定,又看向潇璇。潇璇点头赞同:“这是养身之道,他懂的!” 老夫人喜上眉梢,笑着询问:“这‘先天’‘后天’的,我们也不懂,你说该怎么办?” 容辉又看了世子一眼,见他肤赛初雪,竟比少女还光泽,于是问他:“不知世子爷平时吃什么药?” “每天吃‘聚宝养气丸’,配一盏参汤服下,外加一两雪燕。”老夫人如数家珍,追着他问:“可有不妥?” “人参补强不补弱,说是大补元气,实则是激发本身元气的一味猛药!好比竭泽而渔,只能解一时之困。”容辉想起平生所学,娓娓道来:“重伤者身体弱,一味参药下去,故能激发生机,缓过一口起来。可体虚者缺乏元气,若再服人参激发元气。看似精神焕发,实则虚耗生机。” 老夫人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不免信了几分,接着问:“那我儿该吃什么药。” “最好什么药也别吃!”容辉说:“不如只吃五谷杂粮,每日定时定量。这些都是植物种子,最含生机。消化它们,也最节省元气。再配着蔬菜豆腐。世子爷若吃不习惯,还能加少许猪油肉末。吃到明年开春,精神就能渐长。” 他说的食谱,再寻常不过。老夫人听着无毒无害,觉得不妨一试,不免向他道谢:“若真承公子吉言,老身就先谢过了。” 容辉不免得意,接着献策:“我们山上还有套健体顺气的拳法,世子爷若能在每天早饭后炼上两趟,效果会更好。” 老夫人慈眉善目,笑着答应:“好好好,劳烦公子先传了‘侍卫处’的护院,我让他们慢慢教。” 容辉一怔,不免黯然:“哥的神功是随便传人的吗?敢情我掏空心思说了半天,你还让我先教下人。要不是看她是你闺女,鬼都懒得管你。”嘴上还得应承:“可惜今天这身行头束手束脚,施展不开。等我哪天得空,一定换身短褐来教。” 母子俩尚不知其中利害,还赔笑道谢:“那就劳烦公子了。”只有潇璇暗叹,微微摇头。他们毕竟算是自己的母兄,若真心愿学,她早已倾囊相授。既然各有其道,她也不想介入太深。何况他们死活,不关自己一文。 几人又坐了片刻,潇璇起身告辞。老夫人拉她留饭,潇璇推脱还有要事。又有丫鬟往堂中铺上锦垫,潇璇缓缓跪下,扶地一拜:“母亲保重,女儿这就去了!”又拜了三拜。 容辉心中纳闷:“她怎么行这么大的礼,这也太矫情了。”于是随她起身,一揖到地。 老夫人微笑颔首,缓缓告诫:“往之尔家,无望肃恭。夙夜以思,勿有违命。勿违尔父母之训。”潇璇又是四拜。 “这是……新妇出嫁时,父母的戒词。”容辉心头一惊,立刻羞红了脸。再看潇璇,直激动得手脚微颤,双手搀她起身。 潇璇神色温和,却没看容辉一眼,转身出了中厅,接着出了中堂。容辉激动莫名,又不敢多问,只好亦步亦趋,随在潇璇身旁。梅钗和杏钗跟在后面,老夫人又派了个管事妈妈送他们出垂花门。 潇璇临上马车,才递出一只荷包。那妈妈眉开眼笑,裣衽道别:“小姐走好,常回家看看!” 容辉豪情万丈,一把夺过车夫的马鞭,要亲自驾车。车夫好生尴尬,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车中少女轻斥:“你进来,别给我丢人现眼。”于是伸手相请:“公子请上车,还是小的赶车送您。” 容辉涨红了,低下头踏上脚蹬,钻进车中,见潇璇神色淡然,也正襟坐好。两道目光碰到一起,她没有躲闪,他也没有追逐。只是相觑片刻,会心一笑。 容辉待马车出了公府,才悄声问:“他们留饭,你怎么不答应,我还想尝尝豪门公府的大餐。” “大餐,吃的是规矩。我们自由自在,何必找那份罪受。”潇璇摇头苦笑:“你就留个念想吧!不然我保准你吃过一次,就不想吃第二次。再说府上里里外外就这么一副家当,未必摆得出好菜!” 两个人沿途说笑,待回到住处,还不到申正。潇璇走进中堂,又吩咐菊钗:“酉时摆饭,酉正去澄国公府,你先去递个音。” 梅钗点头应是,亲去传话。杏钗让玉钗服侍,又唤来茶钗,亲自领去做饭。玉钗端上热茶,见两人似有话说,也推辞下去:“我去看看桃钗她们回来没有。” 话音刚落,脚步声响,一众少女应声涌入,带头的正是桃钗。她裣衽一礼:“不负小姐所望,石老板的行踪,我们打听到了。” 屋中人齐齐屏息,潇璇微微颔首,伸手相请:“辛苦你们了,坐下来,慢慢说!” 众少女裣衽谢座,桃钗先说:“石家几代经商,上至钱庄,下至店铺,都有经营。不过石家老太爷死后,分了一次家。石万鑫这一房是嫡支,得了汇丰钱庄。其它几房有的得了田产,有的得了宅邸,有的得了铺面,还有的得了矿窑作坊。那‘天下富甲’的名头,算是老黄历了。二十年前,变起突然,老先王发中旨向灵州用兵,军饷就是石家垫的。后来先王上位,就让‘汇丰钱庄’接了户部的生意,‘汇丰钱庄’这才遍地开花。可此一时彼一时,这位国主上位时,国库已十分充裕,又撇开了汇丰钱庄。” 君钗接着说:“石万鑫有个习惯,但逢晴天,辰初出门,乘马车沿东大街往东,辰时二刻到东门外过早。一碗豆浆,一份煎饼,一直吃到辰正,才乘马车去钱庄。” “家里那么有钱,还去小摊过早,莫非那里的煎饼特别好吃?”容辉挑眉轻疑:“又或者是和什么人接头?” “码头仓库,也是五更开禁。但有存货,一般天亮才装车,辰时刚好进城。”潇璇悠悠解释:“你安心听着。” 剑钗莞尔微笑:“石老板中午在钱庄吃小灶,未初出门散步,沿前门大街一直向南,未正前后走到‘景泰茶庄’喝茶。他常喝铁观音,若约了客商,就上楼商谈,不然喝盏杯茶就走。” 莲钗又说:“钱庄辰正开门,午时歇业。未时开门,申正歇业,然后对账入库,酉时落锁。石老板乘马车离开,酉正到府。他身边跟着八个内家高手,看身法,是神风门的路数。” 素钗接着说:“石老板身边有三位妾室,赵氏虽是瘦马出身,但聪明伶俐,人情练达,已主持石府内宅。秦氏是犯官之女,既通经史,又有文墨。王氏剑法娴熟,看她路数,似出身神剑门。” “出身神剑门?”潇璇一怔,又问:“那是她自荐枕席,粘上去的。还是神剑门有意拉拢,送出去的。” “多半是神剑门送的!”容辉忍不住好笑:“这种事,赵长老不是常干吗?” “哼!”潇璇蹙眉轻斥:“不管是不是送的,石万鑫还没下贱到去和一介草莽套近乎。一个玩物而已,你接着说。” 桂钗点头接话:“石老板一更乘马车出门,在胭脂街下车散步,宵禁前回府。” 潇璇沉思片刻,才抬头吩咐:“行了,你们下去吧!” 众少女一齐起身,敛衽行礼,纷纷退下。玉钗又换了两盏热茶,为两人关上门。 “好厉害的一群丫头。”容辉长长透出口气,悄声询问:“你要绑票啊!” “呸!什么话!”潇璇悠悠开口:“我要和他做点生意,那么多人,若就这么遣散了,不是浪费吗?” “小姑奶奶,你到底要干什么?”容辉吓了一跳,低声叱问:“我们好不容易逃下山来,你就不能过点舒心日子吗?” “哼!人家抢了你的东西,你能舒心吗?还过日子……”潇璇也急了,瞪着容辉正色说:“那是我的地盘,谁要来抢,我就和他拼了!” 容辉见这个小丫头一嗔一怒,虽然一团孩子气,说的却是前途大事,听得头都大了。只是潇娟和潇月还在山上,他设身处地,也不会一走了之。只好退一步说:“好、好、好!我看山上也正乱着,不如再潜上山去,接下另两位姑奶奶,再想其它的出路,好不好?” “我不!”潇璇沉下脸说:“我在山上住了十年,那里是我的家。鸠占鹊巢,我岂能干休?” 容辉急得跳起脚来,转了两圈,扪心自问:“我的祖宗,我们总不能再杀上山去吧!就算他们愿意一对一公平比武,答应谁赢了,山头就是谁的。车轮战上,我们也坚持不住呀!” 潇璇白了他一眼,轻笑起来:“什么一对一公平比武,你说故事呢!那是我的,谁也别想来抢!” 容辉见她如此霸道,觉得她既可爱又可气,也不知怎么接话。怔怔地和她瞪视半晌,才坐回位上,长长透了口气:“你布置很久了,是不是。” “比赵长老早!”潇璇若无其事:“只是我人微言轻,进展得慢。如果能再给我两、三年,我就敢大大方方的接过门户。” “嗯――”容辉长叹一声,看着她说:“那你也不该找那个石老板。我虽没什么见识,可人我还是会看。那大老板既如此精明,又是个狠角色,决不会做亏本买卖。你从他手上拿钱,到时候是要放血的。” “哦?”潇璇笑着问他:“你倒挺了解他?” “生意人嘛,无非是放本逐利。何况是商贾世家,远非一般暴发户可比。”容辉冷笑起来:“若有钱赚,我看他们连自己的女儿都肯卖。” “好啊!他若真有女儿,我就让她给你当小妾!”潇璇反唇相讥:“石万鑫算个人物,我才肯让他放血。他的钱庄若能为我们所用,我们才能真正站稳脚跟。” 容辉脸色铁青,深深吸了口气:“你,到底要干什么!”语声已有些颤抖。 潇璇不以为然,接着说:“我们和他不同,他向上得巴结权贵,向下得笼络官府。姥姥不亲,舅舅不爱,整天提心吊胆。不像我们,退、可以笑傲江湖。进、可以列土称王。” 容辉跳了起来,一面在厅中踱步,一面指着潇璇低呼:“疯了,疯了,你疯了!”说着双手扣住她的手肩头,凑到她耳边低吼:“这是谋反,你知道吗?” 潇璇安然自若,一字字地说:“我要当王妃。” 容辉头都大了,脑仁嗡嗡作响,强压下一口气,瞪着眼咬牙切齿:“那是要诛九族的!” “我九族内就我一个。”潇璇凝视容辉,冷冷地说:“你要是怕粘包,不娶我也诛不到你头上。” “你……”容辉额头沁汗,说不出话来,急得在厅中跳脚。可潇璇说出了口,自己若再模棱两可,不免被她看轻。又想自己受苦受穷时,家附近连个地方官都没有,如今这个小人儿却在眼前?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他豪气干云,停下脚步,看着潇璇说:“好,事在人为!哥赤条条来到世上,赢了,都是赚的。输了……输了就去死好了……” “你闭嘴!”潇璇蹙眉呼哧:“小声点儿,什么赤条条来到世上……”霎时间面如霞飞,又觉得不谋而合,直笑到了心里。 玉钗听到动静,叩门轻问:“小姐,晚饭准备好了,摆哪里。” “就摆在中堂,进来吧,陪我更衣!”潇璇站起身来,又去后堂更衣。 容辉见两人出门,长嘘一口气,抬手拭干额上汗水,端起茶大喝一口,方觉茶味甘甜,直入心肺。 第三十二章 筹办聘礼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两人吃过晚饭,又去了澄国公府。陈夫人得了讯息,前脚迎进韩夫人和田夫人,潇璇后脚就到了府外。陈夫人领着一众丫鬟媳妇,亲自迎来,又领二人去了花园。 天色将晚,赤霞满天,正是掌灯时分。容辉背着包袱,信步游园,见花树外灯火辉映,只觉这澄国公府非但更加富丽堂皇,而且生气更旺。 园中有湾小池,池上搭着六角凉亭,亭檐下挂着秋香罗幔,微风中飘飘荡荡,如烟似霞。凉亭中摆着三张美人椅,中间放着一张圆几,几上放着水晶罩灯,和新鲜柑橘。 容辉踏上板桥,走到亭前,又见灯影幢幢,橘红似火,火光外坐着两位贵妇。珠围翠绕,正是韩、田二位夫人。他和潇璇上前见礼:“叩请两位夫人万福金安!” 两位夫人颔首还礼:“不必客气。” 陈夫人又吩咐丫鬟端来锦杌,呈上茶点。潇璇却说:“风怪凉的,再端只火盆来。” 时值八月,夜风虽凉,却不至生火取暖。丫鬟们听是一怔,面面相觑。陈夫人却喜上眉梢,微笑催促:“还不快去,生银霜炭来。” 丫鬟们应声下去,众人喝茶寒暄。陈夫人待火盆送来,又正色嘱咐:“退到湖边,把住园门,谁也不准过来。” 潇璇等丫鬟们走远,才向容辉使眼色。容辉解下包袱,托出一只锦盒,一摞账册。潇璇接过账册,亲自分给三人。三位夫人见是底册,才长长透出口气。 陈夫人拍胸叹息:“我一听说你们出事了,这心里就没踏实过。过去了,总算过去了……” 三人均是宗妇,主持各府中馈已有年月,自然一目了然。潇璇见三人凝神翻阅,频频点头,又托起锦盒说:“山上的事,大家也知道。天家发难,我也无能为力。这是上半年的分红,大家点点。”说着揭开锦盒,拿出一沓银票。随手一通划拉,分成三沓,推给三人。 三人心如明镜:“一天生意一分利,潇璇做了七个月生意,却只分了半年利息。其中差价,着实不少。只是她孤身突围,来结买卖,自己也得讲一份仁义。” 陈夫人颔首道谢:“真是难为你了!”说着接过银票,把账本往火盆里一抛。生纸乍燃,“轰――”,火光冲天,吓了容辉一跳。田夫人和韩夫人依样葫芦,也收了银票,将账本付之一炬。 陈夫人又问:“事已至此,你有什么打算?” 潇璇坦然承认:“我要嫁人了。”说着睃了容辉一眼。 容辉怦然心动,羞得脸上发烫。幸有火光遮掩,反显得神采飞扬。陈夫人喜动颜色,顺手摘下腰间玉佩,微笑恭贺:“小伙子挺沉稳,我也信得过你的眼光,这就算是我的添箱!”说着把玉佩塞到潇璇手中,又抽出一张银票,正色嘱咐:“拿着,好好过日子,千万别委屈自己。”说着递给容辉。 容辉束手无策,瞥眼见潇璇点头,才双手接过,起身作揖:“多谢夫人厚赠,我定不负她。” 田夫人送了一串珍珠项链,韩夫人送了一只宝石头钗,又各抽出一张银票当贺礼。容辉作揖道谢,低头才见一张银票竟是一千两白银。顿时受宠若惊,又连作三个大揖,才缓缓坐下。 众人又坐片刻,潇璇起身告辞,田、韩二位夫人应声相随。陈夫人见要宵禁,亲自送四人出垂花门。临上马车,又嘱咐潇璇:“定了吉期,你再给我带个信。我纵然不能亲去,也一定有份厚礼。” 容辉待马车出了府门,才悄声询问:“我瞧陈夫人是真关心你,你不会是她的私生女吧!” “呸!”潇璇抬手就打,蹙眉轻嗔:“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诚心待人,旁人自然诚心待我!” 容辉又掏出银票,低声说:“这些钱,你收着吧!”径直塞到潇璇手上。 “给你的,你就拿着。”潇璇不接,反而笑他:“花钱的地方还多,我也不缺这点。”轻描淡写,不急不躁。 娶妻纳征,每岁一石。平常人下聘,超不过十两纹银。潇璇又岂是平常女子?容辉嘴里发苦,低头问她:“那你想要什么。” 潇璇闻音知雅,轻声说:“你家不是有间小院吗?往西十丈,辟个花园,花园旁再起我们的院子。正房三间五架,外加一对耳房。后面三间罩房,前面三对厢房,都是三间三架。再起一座后院,也是三间五架,并一对耳房。” 容辉默默记住,又问她:“家具呢,怎么打,你给我画个样子。” “还是老规矩吧!”潇璇正色说:“你起院子,请工买料,花不过一百两。那里的田地,不过三两银子一亩,你再置三百亩良田,这样每年也有几十两利息。家具由我出,加上‘三里湾’那个田庄,也是一千两嫁妆。”两个人窃窃私语,一直回到别院。 次日朝阳初起,玉钗跟着端来早点。两个花卷,一碗豆浆,香气扑鼻。容辉开窗眺望,见院中空空荡荡,不由轻疑:“你的姐妹们呢?” “小姐领着她们出去了!”玉钗笑语盈盈:“小姐还嘱咐公子,上午歇息半日,下午还有事做。” 容辉点头应诺,也乐得偷闲半日。他和潇璇吃完中饭,喝过一盏热茶,又去了景泰茶庄。 茶庄开在前门大街,二人临窗就坐。都城繁华,尽收眼底。待到未正时分,北边驶来三辆马车。黑漆硬厢,油光锃亮。齐头平顶,皂帘素幔。高头大马,膘肥身健。虽在制内,却大过平常车马两圈,朴素中透着阔气。 “来了!”潇璇向下一指,戏问容辉:“就看你沉不沉得住气!”说话之间,车帘撩开,跳下一个中年,三步并作两步,直入茶厅。 容辉和潇璇正襟坐好,没过片刻,门帘撩开,走进个青衣中年。他肤质白皙,生得方面阔耳。身穿茧绸直裰,形容精神富态,正是石万鑫。看见厅中一对男女,却有些意外。 容辉坐在上位,伸手相请:“石老板,正是我们找你,请坐。” 石万鑫站在门口,仔细打量二人。容辉穿了件天蓝色锦绸深衣,宽襟大带,形容周正。潇璇梳了宝髻,戴着宝石头面,阳光下闪闪发亮。窄袖绫衫,枫纹襦裙,外面罩了件锦罗半臂,落落大方。 她左手端着茶盅,右手食中两指夹着盖柄,轻刮浮叶,看着石万鑫说:“怎么,不认识我么。”说话间脆瓷相砰,叮叮有秩,更显得茶室清幽。 石万鑫脸色微沉,不敢移步。潇璇又说:“你身边不是有八大护卫吗,还不出来。”话音未落,门帘晃动,窜出八道人影。衣袂带风,直扑两人。 潇璇凝神运气,杯中水被内劲所逼,激射而起,迎上八人。“呼啦”一声,水花迸射,人仰马翻。八个人躺在地上,脸色惨白。石万鑫也吓青了脸,沉声低斥:“你们下去。”又上前两步,拱手一揖:“原来是楚姑娘亲临,失敬,失敬!”说着坐到下手,又回头招呼:“茶博士,上茶!” 八人鱼贯出门,茶博士应声上来,换了三碗新茶。潇璇直入正题:“你不是想找我做生意吗?先给我准备二十万两现银,我若重掌门户,要拿来压阵。” 石万鑫没想到对方开口就是二十万两,微微一怔,赔笑应承:“姑娘,这是不是不合规矩。” 潇璇神色不动,直接端了茶盅。容辉伸手相请:“石老板可以走了!” “这……”石万鑫看见对方镇定自若,只觉自己被看透了,心里更加错愕,忙拱手挽留:“公子,这件事还可以商量。” 潇璇二话不说,站起身就往外走。容辉向石万鑫微一抱拳,随后跟上。 石万鑫心中着急,深吸一口气,咬牙说:“好,二十万两,就二十万两。” 容辉直言不讳:“那石老板就准备二十万两银票,一千两一张,一共一百张,我们明天去你钱庄取。”说话间潇璇已到楼下。 石万鑫经商以来,就没做过这种生意。正要还价,容辉已拱手告辞:“石老板继续喝茶吧,在下先行告辞。”说着追下楼去。石万鑫哪里喝得下茶,眼见二人走远,急忙下楼,踏上车吩咐车夫:“快去老爷子那里!” 回程路上,容辉又问潇璇:“你这么不客气,怎么就吃定了这个大老板。” “他?”潇璇忍俊不禁:“人之将死,能保住一条命,就是让他倾家荡产,他还得感谢我们。只是这人有些顽固,我能救他一次,也救不了第二次。” “他,怎么了?”容辉有些意外,追着问:“什么人之将死……” “马无野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潇璇不以为然,随口划拉:“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位国主正在查他的账。哪天风云变化,说杀就杀。” 容辉恍然大悟,潇璇又压低声音:“后天上午有船,你先回去。定了琐事,就来三里湾纳采。我再盘桓几日,就直接回三里湾。” “这,是不是太快了!”容辉喜上眉梢,心中却若有所失,笑着应是。回到住处,只见玉钗一人,又想再见面时,潇璇就是枕边妻子,直羞得说不出话来。为免尴尬,亲自冲来一壶热茶,正好凝神细品。 阳光灿烂,秋高气爽。两个人姿容闲适,对坐在院中品茶。相视无言,只将心事溶入香茶。咽下喉头,落上心头,别有一番滋味。 秋阳斜照,已是申正十分。玉钗来报:“小姐,姐姐们回来了,问东西摆到哪里。” 潇璇心头暗松,微笑吩咐:“摆到中堂!”又招呼容辉:“走,一起去瞧瞧!”容辉借坡下驴,随她回到中堂。众少女抱着锦盒布匹,随后跟来。莺莺燕燕,风采照人。 潇璇笑问梅钗:“瞧你们风风火火地,都淘到什么宝贝了!” “小姐,我点给您听!”梅钗放下手中礼盒,从怀里摸出一份锦册,展开念道:“大红克丝、宝蓝克丝、水墨色克丝各两匹。天青色、松绿色、秋香色、银红色横罗各两匹,雪绫六匹。人参两斤,燕窝两斤,文房四宝一套,檀木梳具一套,羊脂玉牌一块,如意金锁一枚。” “如意锁?”容辉一怔,失声询问:“怎么如意锁都出来了!” “我们走时,我发现你大嫂好像怀上了。”潇璇淡然微笑:“算算时候,也该添丁进口了。” 容辉会过意来,这是她给家人准备的“重阳节礼”。棉布三、五钱一匹,丝绢每匹不下一两。不算金锁玉牌,也得花三十两白银。他却宁愿潇璇亲手做两双鞋袜,再买些当地特产。 潇璇亲手检验礼品成色,不住点头称赞:“不错,眼光准,价钱也合适。再过两年,你们就能开布铺了!”瞥眼看见容辉神色不定,又问:“怎么,不喜欢吗?” “不是,不是!”容辉摇头打趣:“我看再添一坛女儿红,我妹妹就能嫁人了!” “那好!”潇璇信誓旦旦:“那丫头不错,她的嫁妆我包了,两万两,一分不少。” “啊?两万两……”容辉瞠目结舌:“有两万两,还嫁人干什么!” 一语出口,哄堂大笑。潇璇忍俊不禁:“有钱了就不用嫁人吗,什么道理!凭她是我的小姑子,就值这个价。” 容辉会过意来:“这边出两万两嫁妆,那边就得拿两万两下聘。不然人没过门,已分出高低,以后少不了磕磕碰碰。而能有如此家产的,又是什么人?”相比富贵人家,他宁愿胞妹嫁一户兄友弟恭的殷实人家,于是摆手谢绝:“不用,不用!得看别人家下多少聘礼,我们再算嫁妆。”潇璇领着众少女在堂中装箱打包,说说笑笑,转眼已日落。 玉钗进来问话:“小姐,晚饭摆哪里。” “摆前厅吧!”潇璇吩咐众人:“收拾好这里,我们一起吃一桌。”众少女欣然道谢。 第三十三章 重阳节礼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近乡情怯,天快亮才闭眼睡着。玉钗等到日上三竿,只好敲窗喊他:“公子,公子……小姐喊您起床。” 容辉匆匆起床,走到厅堂,早饭已放在桌上。玉钗进屋传话:“公子,小姐请您巳初陪她出门。”他吃完早饭,时间正好,又陪潇璇去了汇丰钱庄。 钱庄开在前门大街上,旁边就是南城兵马司衙门。马车刚到门口,容辉露了个脸,就有上来小厮牵马,从偏门直入内院。容辉隔帘细看,马车连过三重院门,直入花园,最后停到一座花厅前。 石万鑫拱手迎出:“贵客临门,幸何如之!”他头戴竹冠玉簪,身穿茧绸直裰,腰佩缎带,装束周正大方。 容辉撩帘跳下马车,拱手一揖。潇璇踏下马车,颔首见礼。石万鑫伸手相请:“公子,小姐,快进屋!”又朝忽听招呼:“泡新采的菊花茶,上刚摘的柿子。”说着直入花厅。 厅舍典雅,只放了一张漆面条桌,几把红木交椅,虽非金碧辉煌,也是雕梁画栋。容辉和潇璇并坐到西手,石万鑫从百宝阁上取下一只锦盒,坐到了东手。两个丫鬟跟着端上菊花茶和柿子,他们都梳了双螺短髻,穿着锦衣罗裙,举止干练,形容机敏,看得人心怀舒服。 潇璇端起茶盅,轻轻闻了一下,只用盅盖轻拂花瓣。石万鑫自恃东家,本已准备好一套说辞,抬头见潇璇神色淡然,如座云端,显然不想听自己废话,心中苦笑,只好把锦盒往前一推。 木器摩擦,呜呜闷响。容辉抬手一指,指劲到处,哐当一声,盒盖打开,露出一沓银票。他手掌微曲,掌劲回收,银票激射回来,连作一条匹链,依次飞到容辉掌中,“哗啦啦”响成一片。 两个丫鬟看直了眼,石万鑫目瞪口呆,拱手赞叹:“好身手,好身手!”语声却有些颤抖。 潇璇闻到一股新墨芳香,微微颔首,站起来转身就走。容辉右手拿着银票,拱手一揖:“石老板,就此别过!”转身跟上。 石万鑫讪讪地跟出门去,拱手相送:“公子,小姐,有空常来!”两个人出了汇丰钱庄,顺路兑了一千两白银,又在城里玩了一天,潇璇买了许多衣裳首饰,才回住处。 鼓响五通,容辉应声起床,摸到火折,顺手点燃油灯,换好一身棉布直裰,推开后窗,迎面吹来一阵北风。冷气激面,他打了个寒颤,又见后堂也有灯光,长长疏了口气:“再相见时,你我又该如何称呼。” 众人已收拾好两只藤萝箱笼,容辉又稍作规整,待吃完早饭,已是卯初时分。天还没亮,潇璇送她出门,郑重嘱咐:“路上小心,早点回家,别耽搁!”想到这是要娶自己的人,哪里还能远送,又吩咐桃钗和君钗:“你们也去,先帮我把三里湾收拾出来。” 梅钗牵来马车,容辉搬上箱笼,又嘱咐两个姑娘:“你们是女儿家,没有驾车的道理!”其他人跟着起哄。二人羞红了脸,睃见潇璇点头,才敢上车。 容辉笑着坐上车辕,拱手告辞:“各位姑娘,后会有期!”说着提鞭驾马,直出东门。客船顺风,朝发夕至。三人在府城投宿,次日继续东去,七十里一换马,申正就到了三里湾。黄昏时分,落霞满天。容辉驾车进山,直回家中。 院门依旧,炊烟寥寥。又有火烧敢柴,劈啪作响。锅煮菜肴,嗤嗤有声。清清静静,一派安宁。他再回山村,忽觉这里山水虽好,却非大丈夫久居之地。 容辉拉马驻车,一阵响动,厨房里应声走出一个清秀少女,正是容雪。她梳了双螺短髻,穿着青步夹袄,目光扫来,喜上眉梢,笑着招呼:“二哥,你怎么回来了。”三步并作两步,直迎上来。 容辉喜不自胜:“小丫头,长大了!”伸手在她肘下一托,内劲送出,轻轻一抬,容雪飘然而起,惊呼一声,已坐在马背上。 容辉哈哈大笑,又听娘亲呼哧:“刚回来,就欺负你妹妹!”他循声望去,娘亲正站在厨房门口。系着围裙,穿着夹袄,形容依然和蔼,鬓边却多了一缕银丝。 “上次还好好的,怎么现在……”他心头一酸:“原来我走了这么久!”快步上前,一揖到地:“娘亲安好!” 其他人听到响动,相继迎出。容辉又看见父亲迎出屋来,忙上前深深一揖:“父亲安好!”抬起头来,看见他头戴云巾,身穿蓝布直裰,正看着自己微笑:“回来好,回来就好!” 李荣光欣然走出东厢,喊了声“爹”,又招呼璇玉:“二弟回来了!”又指着他身后的马车问:“车上还有谁?” 忽然婴儿哭泣,“嘤嘤呀呀”,有气无力。周氏应声招呼:“我们歆姐儿一哭,我就知道是二叔回来了!” 容辉循声回头,周氏正抱着襁褓出门。他失声惊呼:“呀,大嫂生了小宝宝!”快步上前,只见大红棉布中包着个小人儿,目光如水,肤质肤质粉嫩,是个小丫头。 容辉伸指去碰那张小脸,那女婴就扭过头张嘴吮吸,模样十分可爱。他乐得哈哈大笑:“这小家伙,真有趣!” 周氏见他风尘仆仆,不由涨红了脸,直皱眉头。李母立刻解围:“今天起了北风,孩子还小,快抱进去。” 周氏点头应是,转身进了东厢。容辉又指使容雪:“妹子,你要是乖乖做饭,我就送你一样礼物。” 容雪蹙眉轻嗔:“你有什么好东西,还要指使我?”却真心想为二哥烧菜,转身进了厨房。 李母又问:“当家的,你要不要喝两盅?” 李蕃宁欣然赞同:“今天高兴,我得喝两壶。容光,还不快去!” 容光应声出门打酒,容辉又陪父亲进正屋说话。这间屋和他住过的“中堂”一般大小,栋梁砖瓦间却少了一分生硬,多了一股沧桑。他心中感慨,深深吸了口气,瞥眼看见案上茶具,于是亲自给父亲倒了杯热茶。 李蕃宁微笑点头,接过茶轻啜一口,才问起一年经历。上山习武,也算炼一技之长,并不丢人。容辉未免父亲担心,只说已学成下山。又称和潇璇相互爱慕,想结成发妻,让家人主持。 私定终身,本是男女大防。可贫苦人生计艰难,也不讲这些。李蕃宁见儿子要自己主持婚事,自己也不失颜面。何况他见过潇璇,的确是好姑娘。只苦于家底微薄,自己不好开口,只好暂作推脱:“这是件好事,我会和你娘商量。” 容辉看出父亲脸上难色,心中好笑,又凑到上去小声说:“她长在山上,根骨清秀,早作了楚国公府的养女。人家听他要嫁人,出了三千两做嫁妆。她匀了一千两给我,让我拿回来下聘,双方都有体面。” 有根有据,不由李蕃宁不信。这一下既解了难题,又得了嫁妆。若儿子真能和国公府沾边,容雪的婚事自然也有眉目。他欣然笑应:“好、好、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容辉又去卸鞍喂马,解铐架车。 一家人在正屋吃饭,李蕃宁向众人宣布喜讯,引得合家欢腾。饭后天色已黑,屋中点了十二支蜡烛,灯火辉煌。李蕃宁喝得微醺,由容光扶着。李母抱了歆姐儿,一起在正厅说话。周氏主动收拾碗筷,容雪给众人奉茶,容辉这才上马车,搬下重阳节礼。 每人一匹雪绫外,李蕃宁和李荣光各得了一匹水墨色克丝,和一匹天青色横罗。李母和周氏各得了一匹宝蓝色克丝,和一匹松绿色横罗。容雪和歆姐儿则各得了一匹大红色克丝,一匹银红色横罗,和一匹秋香色横罗。容辉又送了父亲两斤人参,送了母亲两斤燕窝,大哥文房四宝,大嫂一套檀木梳具,妹妹一块羊脂玉牌,和歆姐儿一枚如意金锁。 一匹布,四丈长,展开来比屋子还宽,可以做四、五套衣裳。尺头还能做鞋面腰带,至少省了全家四年的新衣。正屋里欢天喜地,比过年还热闹。众人听是新媳妇送的,自然乐见其成。 容辉与有荣焉,又和众人说起添盖新房。周氏主动请缨:“我娘家兄弟专给人张罗红白喜事,明天就请他来筹划!”一语出口,众人齐齐屏息。 筹划不比帮忙,还管用工买料。容辉循声望向周氏,见她目光闪烁,似在回避。又望向二老,父亲正低头喝茶,母亲在逗弄孙女儿,像没有听见。 他心头一凛:“难道这位娘家兄弟有问题?可潇璇进门后,两人就是妯娌。她既不缺这点小钱,我又何必让妯娌生隙,徒添烦恼。”又想潇璇已请人画了图纸,自己在旁盯着,总不会有事,于是拱手道谢:“那就有劳大嫂,只要房屋牢靠,别的都好说。” 本来兄弟俩分住东西厢房,只是容雪年岁渐长,容辉又经年不在,又要重新挪住处。众人收好礼物,又安置容辉暂住正屋书房。容辉稍作规整,待宽衣睡下,已是二更时分。 次日吃过早饭,周氏就要回娘家请人。李母忙着杀鸡炖汤,李蕃宁和李容光也要准备祭祀土地。容雪一时无事,却盯上了那匹驾车的马。她在马车旁转了半晌,见容辉出门,忙跟上去。 容辉正要到相看宅地,万里晴空下,也乐得有人相陪。小院旁是一片缓坡,披上长着荒草,草丛间还有几颗歪脖子树。想建宅地,得东挖西垫,十分麻烦。 他忽然问起歆姐儿:“咱们的侄女不会叫闭歆吧,这也太难听了!” “小心大哥揍你!”容雪掩嘴轻笑:“开始是叫闭歆,大家叫了几遍,都说不好听,就去了门,叫才歆。”又学父亲模样,摇头吟诵:“才者,草木之初也。歆者,欲之动也。天下才子,尽相倾慕,好名字,好名字!”身形并茂,惟妙惟肖,引得容辉捧腹大笑。 容雪又要二哥带她骑马,容辉摇头苦笑:“莫说我不会骑,那是拉车的马,也不会被人骑。” 容雪有些失望,容辉又说:“要不哪天得了闲,我驾车拉你。”容雪坐过马车,五脏六腑似要被颠出身体,简直比拉车还难受。她连连摇头,又和容辉说起新房的事。 周氏回来时,众人刚吃完中饭,正好迎到正屋喝茶。容雪避到了书房,只见她还带进一个中年大汉。那汉子穿着一身灰布短褐,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厅拱手一揖:“老爷,太太,恭喜恭喜!”又招呼李荣光:“妹夫,有日子没见了。”转眼看见李母身上的歆姐儿,又啧啧称奇:“呀,歆姐儿都长这么大了!”最后才看向容辉,拱手称赞:“这就是二公子,果然一表人才,恭喜恭喜。”人情练达,面面俱到。 周氏进屋介绍:“这是家兄,周立。” 容辉见他大大咧咧,哪里像个办实事的!于是起身拱手,还了一礼,直言不讳:“我起院子,得先整平旁边的坡地。这东挖西填的,我看也得十个人,就麻烦周兄帮我找人。上午辰初开工,午时歇息,酉时收工。自备铁锹锄头,不管吃喝,每天十文工钱。三天内干完,你白拿三十文。” 周立眼中,三十文不值一提。可这眼下只是开始,请匠买料才是大头。他深深看了容辉一眼,笑容微微,神色淡淡,哪像穷乡僻壤长大的老实人,显然不好糊弄,只好拍胸脯担保:“二公子放心,我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就没脸再见我妹夫!” 容辉二话没说,直接端起茶盅。姿态闲适,举重若轻,似已久居上位,自有一股威严。周立是十里八乡的“体面人”,自然知道“端茶送客”。当下拱手一揖,退出门转身就走。出了院门才回过神来:“这是我妹夫家,我怎么就出来了。”狠狠一拍脑袋,只好回去找人。 一家人看得目瞪口呆,李蕃宁暗暗点头:“小辉真的出息了。”周氏还有话说,兄长却径直出了院门,一时间手足无措。再看容辉时,心中已有些晦涩。 八月二十七,宜动土建造。清晨时分,周立果然领来十个壮年。李蕃宁亲率众人,开坛设案,祭祀山神土地。三杯热酒洒下,众人立刻开工。 容辉又嘱咐妹妹缝制“新郎官”服,自己则忙着监工采买。只是离七驿镇太近,不好出面,于是尽托周立。所幸潇璇早已画好图纸,又标明用料。他依瓢画葫,别人也只能挑选好货,在价钱上做文章。 周立既是给妹夫帮忙,又有钱赚,自然十二分上心。他早晚监工,工匠们也买他的面子,造梁漆墙,上油刷漆,都十分仔细。 重阳这日,容辉载容雪去三里湾送“重阳节”礼,容雪提了一小坛菊花酒,在潇璇那里玩了一整天,黄昏才回镇上找容辉,一见面就啧啧称赞:“院子在翻修,一院子家具,全是紫檀木的。她身边的丫鬟,都是穿丝着茧,戴珠佩玉。二哥,你算是娶了位活菩萨。” 言下之意,潇璇已经回来。容辉松了口气,又拿话堵她:“什么活菩萨,这话也能乱说?”两个人一路说笑,回到家中,又一起吃了顿长寿面。 上梁这日,工匠们不知从哪里请出一位老师傅,又要开坛设案,祭祀“匠神爷”。老人家胡须花白,秋风中颤颤巍巍,还读了一篇《上梁文》: 抛梁东,春晓千花绣画中。正对玉山峰顶塔,一枝椽笔仰书空。 抛梁西,秋晚楼台夕照低。听取乌龟山客语,去年洪水決新堤。 抛梁南,槐夏清阴染蔚蓝。景德诸峰高见寺,大溪一水汇成潭。 抛梁北,朔雪入簾深一尺。望中玉作万屏风,箇是灵山人不识。 抛梁上,一抛正拂银河浪。乘槎耐可摘星辰。骑凤翩然遍崑阆。 抛梁下,今年万顷观多稼。相公日日只思归,要与邻翁同作社。 伏愿上梁之后,君亲尊显,家室燕宁。凡其后人,爱平泉之竹石,亦令來世,敬绿野之林园。 一共六句,容辉却掏了六两银子作彩头。众人还跟着起哄:“你们上两根大梁,只出一份彩头,算是赚了!” 第三十四章 六礼迎亲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天气渐寒,日光渐短,转眼到了九月二十。西院和北院相继建成,众人只等白矾味散去,就要入住。容辉十分满意,当即拿出二两银子,让周立请工匠们去镇上大吃一顿。众人连声道谢,鱼贯而去。 当天晚上,一家人点算账目,两座院子盖好,果然花不到一百两。众人又商量纳采,李家请了亲家夫人做媒。 九月二十二,宜纳采出行。李蕃宁和李母清早起来,开坛设案,面西而叩:“蕃宁次子容辉,年已长成,未有伉俪,已议娶楚氏之女。今日纳采,不胜感怆!”当场拿来洒金喜帖,亲自写下儿子姓名。又当北雁南飞,容辉亲手逮住四只大雁,用笼子装了,盖上红布,一并送往三里湾提亲。 周夫人看见三里湾的陈设,回来后逢人就夸:“李家二公子出息了,取了位千金小姐。看那架势,至少有一千两嫁妆。”引得全村哗然。 周夫人趁热打铁,次日清早,又提了大雁去问名。中午拿回一封洒金喜帖,容辉展开细看,啧啧称奇:“原来她是八月十六生的,我总算知道了。” 周夫人会错了意,笑着开解:“大些好,大些好!女大三,抱金砖。” 周立随后进来,笑着招呼众人:“娘,妹夫,二公子。田契我都谈好了,三两银子一亩,一共就九百亩,就等着交钱过户了!” 容辉想把这三百亩良田记在父母名下,妯娌间就少了矛盾。又想到父亲不到不惑,二十年前肯定有一段富贵日子,只担心他再纳个小妾回来,于是拉过母亲商量:“娘,我想把这三百亩田记在您名下,以后妹妹的嫁妆,也算有了着落。”李母闻音知雅,点头默许。 翌日纳征,容辉亲自写下龙凤贴: 素仰壶范,久钦四德,千金一诺,蓬荜生辉。 又封了十两雪花银作聘礼,让大哥一并送到三里湾。李荣光也带回一封龙凤贴,贴上字迹娟秀: 一枝幸附,三生契合,七襄愧极,九如庆祝。 容辉看了,乐得合不拢嘴。众人与有荣焉,又商量起吉期。李母拿出一本黄历,看开一页,指给众人看:“十月初十是个好日子,我看就那天了。” 翌日清晨,周夫人又提了只大雁去三里湾请期,吉日就定在了十月初十。接连半月,众人忙着搬家。容雪随父母住进了后院,容光夫妇跟着搬进了东院正屋。一家人忙得热火朝天,比过年还喜庆。 十月初九,晴空万里。李荣光穿了水墨色克丝大氅,李荣辉穿了宝蓝色茧绸深衣,兄弟俩作别父母,和周夫人一起去迎嫁妆。人刚出门,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唢呐应声响起,直往三里湾去。 宾客陆续登门,李蕃宁在后院正屋陪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李母在后院西厢陪村里福寿双全的老妇。村里的年轻妇人则由周氏作陪,聚在东院西厢说话。 后院前,两院间,正好有片空地。又有草台班子搭台唱戏,台下小孩闹,大人笑,宾客逢迎,热热闹闹。中午席开八桌,刚刚吃完,鞭炮声跟着响起。一众小孩应声跑进院门报喜:“嫁妆来了,嫁妆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容辉正走进院来,向众人拱手行礼。他身后跟着两个壮汉,抬进一方肩舆,舆上供着福、禄、寿,三位仙翁。楠木金漆,秋阳下流光溢彩,正是第一台嫁妆。 接着是装衣裳的箱笼,整整十二箱,装首饰的雕花锦盒,整整四大盒。装被褥的大柜,整整十二柜。最后是大件器皿,和日用家具,不是掐丝珐琅,就是檀木雕花。一共一百二十八抬,浩浩荡荡,当真是十里红妆。 嫁妆旁还跟着六个少女,都用红丝束发,梳了双螺短髻,正是梅钗领着君钗、桃钗、剑钗、素钗、菊钗和茶钗,过来布置新房。她们穿着秋香色窄袖襦裙,罩了见桃红色克丝坎肩。款步盈盈,巧笑嫣然,一个比一个俊俏,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啧啧称奇。 容光最后进门,上前招呼周氏,却见她目光灼灼,脸色阴沉,忙问她:“你怎么了?你刚出月子,这里硫磺味又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周氏轻哼一声,转身要回东院。容光又拉住她说:“二弟请你铺床。” 周氏皱眉轻嗔:“那我回去洗个手,免得弄脏了二奶奶的新房!”语声微颤,心中不悦溢于言表。她是长房长媳,却被次媳比得一文不值,自然好受。容光放开手来,陪她回了东院。 梅钗等人走进西院,看见方石青砖垒墙,阴阳脆瓦盖顶。油漆光亮,格窗整肃,做工也算细致。推开樟木隔扇,又见承尘方正,厅室洁净,心中暗暗点头。 容辉跟上来问:“这是多少钱的嫁妆,我看不止一千两!” 梅钗见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由白了他一眼,小声说:“开始是一千两,陈夫人看不过去,又添了九千两。”又高声吩咐众人:“你们也收拾自己的屋子。”众少女齐齐应是,开始布置陈设。 容辉在正厅打下手,东间作了书房,南窗前放黑漆大案,案后放红木圈椅。北窗下只放了一张贵妃榻,榻前摆了张矮几。书架贴着东墙,一共六架。中间空出的东耳房,则作了茶室。 东厅和中厅全用博古架隔开,架后又垂了竹帘,恍如一面墙壁。中厅分了前后两厅,中间用山水插屏隔开,屏前放了方桌圈椅,和三对交椅。屏后也放了一张方几,和一对交椅。 中厅和西厅隔着竹帘,帘后列了八座衣柜,西墙前则列了四座衣柜,中间空出西耳室,用作净房。四柱大床横放在北窗前,床上挂了大红罗帐。床前又抵着衣柜,对放了一张短榻和一条春凳。妆案放在南窗前,案头立了面落地铜镜,又在厅中放了张红木圆桌。 潇璇有意让容雪过来住,东厢房也是一般摆设。西边厢房则作了宴息处。东次厢暂空,留着添丁进口。西次厢等另外三间厢房,则分给梅钗等十二人居住。 众人忙进忙出,摆好家具,开大柜分了被褥,又拿出常用衣裳,挂进衣柜。其余瓷器摆设,要等潇璇进门后定夺,于是和衣料布匹等一并锁进了后罩房。 众人挂完大红灯笼,已是申正时分。李母听说那边收拾好了,就领着亲朋好友相看嫁妆。梅钗等见一众乡亲目光灼灼,毛手毛脚,非贪即妒,忙关了隔扇,撑起格窗,只让人在窗外相看。 众人哪里看不出其中意思,当场就有妇人起哄:“好矜持的儿媳,连嫁妆都不好意思让我们看。”“我家小子要是能娶回这样的儿媳,我宁愿给她立规矩。”七嘴八舌,极尽嘲讽之能。 李母尽兴而来,本是想在乡亲面前做回太太。如今却被没进门的儿媳妇驳了面子,当场气红了脸。心中虽恼,嘴上还得撑门面:“她们住城里的,规矩大!她有这份心思,想来还是个知书达理的。礼多人不怪,大家也别见怪!”好话说得越多,心里越不痛快。 万物负阴而抱阳,众人常以午时为吉。容辉子时沐浴,卯时起来。容雪又为他穿戴新郎冠服。折上巾帽,克丝皂衫,大红缎带,锦绣围裳。最后穿上云头软靴,披上九尺红绫。 容辉好像忽然到了荒郊野外,风雨欲来,却离家还远。他心中忐忑,只觉这一出门,再回来就是客人。容雪围着容辉转了一圈,笑着鼓励他:“二哥,你今天特别俊!” 容辉长长透出口气,和容雪去了后院正房,给父母请安。容光夫妇随后进屋,众人相互见过,又由容辉领着容光和吹打班子去迎亲。 一众人浩浩荡荡,直往三里湾去。锣鼓一响,贺客应声登门。李蕃宁在后院正屋招呼亲家翁,李母在西厢招呼亲家母,周氏则在东院招呼娘家的兄弟嫂嫂。 做流水席的班子在前院空地上搭台起锅,剁肉声“咚咚”作响,锣鼓声“呛呛”有致。声声悦耳,动人心魄。附近的贺客围坐在跟前说笑。梅钗又送去一筐橘子,众人只管吃喝,倒最好招待。 周家的兄弟姐妹看了西院,再回东院,都为周氏抱不平:“一母生的同胞兄弟,他就算吝啬,也得顾着脸面吧!和那边一比,你这里就是座窝棚。” 周氏气红了脸,暗骂容辉小人得志。但一损俱损,场面话还是要说:“二叔不是那种人,只是前些日子忙,一大家挤在一个院里,哪里腾得出地方。” 刚到午时,院外鞭炮齐鸣,一众小孩儿应声跑进院子报讯:“新郎官儿回来咯!”“新郎官儿回来咯”……乡亲们相视一笑,纷纷起身迎出。容光先一步进门,拱手招呼众人:“欢迎欢迎!”先回了后院。 众人迎出大门,只见容辉一个人站在大门外,正向这边抱拳招呼:“欢迎欢迎,多谢捧场!”…… 众人含笑还礼:“恭喜恭喜!”……喧哗声中,忽听羌管悠悠,喜乐传来。循声望去,花轿已走到村口。四台软轿,轿前一对锦衣少女,高举松油火烛领路,正是莲钗和桂钗。 花轿走到大门外,二女齐声高呼:“落轿!”又撩帘扶潇璇出来。 容辉这才看见妻子,她穿着锦绣红衫,戴着大红底祥云霞披,虽然罩了盖头,却掩不住那一股风致。他深深吸了口气,走到中门前向潇璇深深一揖,待潇璇款款走来,才直起身,和她并肩走进后院,直入正屋。 李蕃宁穿了水墨色克丝大氅,李母穿了大红色圆领锦褙。二老喜笑颜开,并坐上位。下手坐着李荣光夫妇。亲家夫妇,和周氏的娘家兄弟。 梅钗等争着在正厅东面为容辉布座,容雪则在正厅西面为潇璇铺席。众人簇拥中,容辉夫妇并肩进厅,东西对立。周亲家主动请缨当赞礼,亲自唱诵:“拜—,兴—。再拜—,兴—”高呼声中,二人行大礼两相跪拜。容辉又深深一揖,请潇璇先坐。 对拜礼罢,梅钗等为容辉上菜斟酒,容雪为潇璇上菜斟酒。高脚瓷碟,锡壶银杯,和一只葫芦瓢。夫妇俩一起端杯,连干两盏。梅钗又敬了容辉满满一瓢酒,乡亲们在厅外瞧见,一齐叫好,又有人乘势起哄:“干—,干—,干—……” 容辉双手接过,手中一沉,竟不下一斤。他不由苦笑,探头轻啜一口,酒水又苦又涩,差点吐出来。“妹的,你敢捉弄哥,哥这场子非要找回来!”一面腹诽,一面提一口气,端起酒瓢,“咕噜噜”喝了个涓滴不存。待酒汽涌上,吐出一口起来,舌根处才有丝丝甘甜。 容雪灵机一动,轻声低语:“我少倒点儿,你给我一百两银子!”见红盖头微微点动,就只斟了小半瓢。 夫妇俩一起起身,回往西院正房。容雪、梅钗等人,鱼贯跟随。众人回到卧室,容辉扭扭咧咧地脱下衣裳,交给梅钗。潇璇自己解下霞披,宽下大衫,分别递给容雪,仍是风轻云淡。 容雪梅钗等手托礼服,笑盈盈退出门去。按照礼法,她们还要去吃完夫妇二人剩下的酒菜。 容辉眼见旁人离去,只有潇璇掩面相对,一颗心就好像飞离了胸腔,堵住了气管,憋得面红耳赤,透不过气来。他混混沌沌,只知道要掀盖头,于是迈步上前。可手脚发麻,如踏云端,一个踉跄,一把抱住了潇璇。 “你……”潇璇身子微颤,失声惊呼。她想挣开,手脚却麻麻地不听使唤。又深深呼吸,想压住心跳。一颗心却似脱了缰的野马,心跳声如马蹄砸地,反而带得呼吸更加急速。细喘微微,好像烈马嘶鸣。 容辉搂着潇璇,只觉这个小人儿有说不清的好,道不完的甜。适应半晌,才定下心神,柔声轻问:“高不高兴!”语声淳厚,定人心神。 “高兴?”潇璇一想到要做的事,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酒气醇醨,如野火燎原,烧得她晕生双颊,脸上像贴了两块烙铁,一直红到耳根。烫得她香汗喷薄,从发髻直沁到了后腰。那颗如冰似铁的心,也被化作了春江水,缎成了绕指柔。心随意动,只嘀嘀地说出两个字:“高兴!” 容辉心头荡漾,只想立刻瞧见那张柔美面容,于是轻轻掀起盖头。翟冠珠光宝气,宝光中丹唇似火,凤眼迷离。他怦然心动,觉得一切都太多余,于是轻轻捧下翟冠。 一蓬秀发滑下,柔得像水,闪得像星,刹那间惊艳无双。他心头一颤,低下头在她额上亲了一吻,柔声说:“我也高兴,高兴得很!” 此情此景,环境生疏,后患无穷,潇璇怎么也接受不了要发生的事,何况她还可能受孕怀胎。“这霁月的风情,自然该配旖旎的风光,和舒爽的心境。”她自我安慰,就想推开容辉。却觉得那双手臂变成了两圈铁箍,越收越紧。她失声惊呼:“内功没有炼成,不……不能成亲。”期期艾艾,又似商量。 第三十五章 洞房花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两人不光炼成了内功,还达到了“先天境界”。“她是害怕?”容辉扪心自问,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就侧脸贴上她的额头,轻声劝慰:“别怕!” “别怕?姐怕的就是你,你还好意思说?分明是贼喊捉贼!”潇璇一面腹诽,一面求他:“给……给我一些时日。”迎亲礼毕,自己已是他的人。他就是即刻死了,自己也要守寡。何况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他若真爱自己,定会答应。自己带着一万两嫁妆进门,其他人也不会多嘴。 容辉转眼见窗外天色大亮,借坡下驴,扶住她的双肩,柔声问:“那你饿不饿!” 潇璇也是一般沐浴梳洗,昨夜至今,滴米未进。她点头微笑:“相公也饿了吧,我让梅钗摆饭。”语声殷勤,羞羞答答。 “相公?”容辉心头一麻,背上似被火烧,汗水涔涔而下。“这样可不行!”他心中嘀咕,抬手擦干额上汗水,柔声劝说:“你先吃着,我得出去敬酒!” 新郎喝酒,向来不醉不归。潇璇想也没想,直接拦下容辉:“就在这里吃吧!空腹酗酒,太伤身子。” 璇玉听出她话中好意,欣然同意:“那好,我要吃红烧狮子头!”笑容明快,舒爽自然。 两个人言之有物,才渐渐习惯。这小小进展,也让二人心中暗喜,相视一笑。潇璇高声招呼:“梅钗,摆饭,更衣!” 梅钗等应声进来,桃钗裣衽笑问:“小姐,您想穿哪身!” 旁边梅钗打了她一下,微笑改口:“二奶奶,您看姑爷穿哪件衣裳好。”算是给潇璇造势。 潇璇心念拂动,立刻有了吩咐:“梅钗,打水让相公沐浴。桃钗,拿一套青绸直裰出来。剑钗,给我拿套窄袖襦裙。莲钗泡茶,我们去耳房说话。”众人点头答应,各行其事。容辉出了一身大汗,正好洗澡,欣然去了浴室。 潇璇走到茶室,剑钗找来一条绣水草纹的粉丝罗裙,和一件绣桃花瓣的青丝短衫。众少女齐心携手帮她换上,又给她束了宝髻,带了金箍凤钗。 剑钗端上茶水,先斟给潇璇。红木圆桌前,众人或坐或站,依次接了茶水。潇璇待梅钗和桃钗过来,才说出安排:“杏钗和君钗就先先把都城的生意维持着,如果时局有变,我们也有条退路。梅钗在我身边管账,桃钗管衣裳,剑钗管首饰,莲钗管家里的摆放,素钗管厨房,桂钗管田庄,菊钗管采买,蓉钗管出行。那边的茶钗和玉钗还小,等我回门,接她们回来,就让她们陪小姑玩。”众人默记在心,裣衽应是,又一起下去准备午餐。 素钗出门就拉了梅钗:“梅钗姐,你一个月匀我多少银两,我也好请两个上灶的妈妈来。” 梅钗莞尔轻嗔:“灶上请人,还要你干什么!”引得众人一阵娇笑。 容辉更衣出来,又往西厢房吃饭。他和潇璇坐了张小圆桌,桌上摆着两盅热汤,九碟小菜。盅,是白瓷掐丝。碟,是青瓷银边。汤,是丝瓜瘦肉。菜,是五谷杂粮。众少女在南间坐了张大圆桌,也是一般菜肴。 容辉见是新婚第一餐饭,于是把热汤喝了个涓滴不存,把饭菜吃了个一粒不剩。潇璇微笑端瞧,小口慢咽,直乐到心里。吃过午饭,又去北间喝茶。 素钗过来收拾碗筷,看见杯盘如镜,忙招呼众人:“快来看哪!这位姑爷,可真好招待,连我们洗盘子都省了!”声似银铃,又引得一阵娇笑。 北间分东西两厅,东厅里摆了一套桌凳,西厅摆了一张罗汉床,床前摆了一方矮几,旁放着一对美人椅。容辉坐在榻上,喝下一口热茶,长长透了口气:“你有什么打算。” 潇璇靠在美人椅头,悠悠述说:“马长老在账房捞了这么多年,管事有余,服众不足。堂主们一直没下山,迟早要出大乱。等他们磨钝了,我就去收拾残局!”她轻哼一声:“我要让他们看看,这个家到底得由谁来当。” “谁当不都一样?”容辉心中嘀咕,接着问:“之后呢?” 潇璇仰起头吱吱呜呜:“之后……之后……”嫣然一笑:“你管山下,我管山上。”言下之意,要将莲山收为私产。 “山下,不过是些田庄!”容辉不由腹诽,又觉得身为丈夫,理应帮妻子打理陪嫁产业。不光评书里这么说,戏文里也这么唱。可想到“太虚观”一方江湖势力就此没落,又有些可惜,于是商量潇璇:“要不我当掌门,收一群徒子徒孙服侍你。” “那是我的!”潇璇瞪大眼睛,断然拒绝:“你要开山收徒,也用不着当掌门。” 容辉想二人所学传自莲山一脉,亲手绝人门户,总有些过意不去,又劝潇璇:“我们总不能断人传承吧,那也太不仁义了!” “仁义?”潇璇对“山门”深恶痛绝,蹙眉轻嗔:“什么坏习惯,改了才好!”略作盘算,接着说:“把‘太虚观’改成家庙,由祭田奉养,传承武学。”话有开头,思绪源源不绝。喝了口茶,开始布置:“以后李家子弟六岁启蒙,十二岁入学,分院单过。十六岁习事、议亲。二十四岁管事、分家……” 潇璇自忖为人妻子,还有很多事做。容辉却听得头都大了:“这哪里是娶妻子,分明是娶祖宗!”一拍脑门,上身后仰,直接躺在罗汉床上。 潇璇不住腹诽:“这是什么人,一点都不关心宗族子嗣!”眉梢微蹙,瞪眼轻嗔:“你起来!” 容辉虎躯微震,一跃而起。猿臂倏出,直抓潇璇。 潇璇惊呼一声,已被横抱起来,直羞得面红耳赤,嘀嘀嗔怪:“现在……现在还是中午。” 容辉侧脸贴上他的额头,柔声细语:“我们不回房,哪来的子弟启蒙入学!” 梅钗等听到动静,应声进来,又羞红了脸,齐齐低头,退到一边。潇璇羞恼不胜,脸红欲滴。脑中嗡鸣,眼波朦胧,只见晦明变化,接着身子一轻,已躺在新房床上。 红绡帐下,容辉解下外衣,蹬下布鞋,欣然扑到床上,钻进被子端端正正地睡好。潇璇斜躺在床上,半晌才回过神来,一动也不敢动。 容辉侧头轻问:“我要睡个午觉,你呢?” “邀请,挑逗,还是真话?”潇璇摸不着头脑。可新婚首日,若不陪他,不光丈夫在丫鬟面前抬不起头来,自己在公婆面前也没法做人。思忖之间,见梅钗等鱼贯进来,于是深深吸了口气,悄声吩咐:“宽衣沐浴!” 容辉心中欢喜,索性平心静气,仰头放松。他一夜未眠,又忙活了半日。这时精神一散,倦意就如潮水涌上眼帘。双眼自然闭上,心中还在念叨:“这丫头……怎么还没有来……”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容辉神游太虚,自己抱着太阳睡觉。身体渐暖,由暖转热,直热得大汗淋漓,才睁眼醒来。只见秀发如丝,红帐昏黄,屋外竟已燃起烛火。深深吸了口气,清醒过来,一双手果然环在潇璇腰上。一时间心头荡漾,右手又向上摸索。雪绫亵衣,既滑且软。那春风般的体温,更动人心魄。 潇璇察觉动静,不由挪动身子,又找了个舒服位置,继续睡去。容辉见她一团孩子气,不住好笑,顺手拉开了她的衣带。潇璇从梦中惊醒,失声惊呼:“干什么?”说话间扯住衣襟,缩成了一团。 梅钗在帐外呼应:“小姐,你怎么了?”语声急促,十分担心。 容辉听见二人一问一答,头都大了:“自己还能干什么!”一时间不知所措,手也定在了那弯柳腰上。 潇璇一语出口,只觉身后得气息一滞。似有两道利剑,刺得她心口发疼:“他是自己看中的人,自己心甘情愿嫁过来,这时还能反悔吗?那最**的时刻,岂非新婚洞房花烛夜?若不是,时过境迁,又凭什么能留住他?可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念头一闪而过,只好嘀嘀地回了一句:“我没事!” 容辉觉得自己像个流氓,偏偏帐外还有人听着。他忽觉枕边人和自己相距很远,一时间心烦意乱,再无半点兴致。于是收回手来,平心静气,翻身躺好,只想快快睡着,过了今夜再说。 两个人睡一床被子,却背对背一动不动。中间有个豁口,冷风直往里灌,吹得人心都凉了,哪里还有睡意!潇璇不住腹诽,只怪容辉小气。可知道容辉并不是小气的人,不会因为一句嗔怪,在新婚夜里冷落自己。不然自己难堪,他也丢脸。 心念电转,往事如烟,相遇……相识……相知……相恋……一幕一幕,在脑中飘过:“自己只是剑下留情,给了他一次机会,他就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怎么让自己高兴。从头到尾,都好像吃定了自己。有些事自己不说,他也从来不问,只是默默地去做。可到了新婚夜里,自己却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 潇璇从刀锋剑雨中走来,心已疲累至极。每当午夜梦回,曾多么希望有能陪着分担一切。她只相信好日子是人过出来的,有时候退一步就是“海阔天空”,于是深吸一口气,低声说:“对不起!”算是服软。 容辉听背后人语声颤抖,心都化了。连忙翻身,搂她贴在身前。四手相握,只觉那双小手冷得像冰。他轻声低询:“是我不好,你冷不冷。” 潇璇只觉一团火喷到了后颈上,又烧得她全身发烫。嘀嘀地应了一声:“不冷!”脸已羞得通红。 容辉感受到她的回应,身上也似有团火在烧。头脑一热,就横下心褪了她的亵衣。只见蒙蒙烛火映在潇璇的肌肤上,又泛起一抹溶光。冰清玉洁,动人心魄。 容辉左手搂住她的后背,轻轻去咬她的耳垂,不住戏问:“好姐姐,你喜不喜欢我!”语声微颤,很是激动。 潇璇里面穿了条克丝襕裙,宝蓝缎面,面上绣着水草纹,草间钉着三枚锦鲤形的赤金扣子。容辉瞥眼见每条锦鲤足有花生大小,金光闪闪,十分可爱,不由好笑。他欣然解开金扣,看见那对白面馒头似的胸脯,脑仁就是一震。 他右手微颤,捉了那对“喜儿”,又觉她娇躯轻颤,香汗喷薄。她的回应让他信心倍增。他紧紧抱住她,她的反应就更加剧烈。肌肤紧收,身子发直,冻僵了似的。 容辉感到异样,抬头去看,只见潇璇眼帘紧闭,双眉紧锁,抿着唇,瘪着嘴,形容十分难受,那双小手也紧紧攥住了被面,似在等候行刑的囚犯。 容辉心都凉了:“怎么会这样,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忙推嚷她:“潇璇,潇璇,你怎么了?” 潇璇全身发麻,没有一丝知觉。脑中空白,没有一丝念想。迷糊半晌,才缓过神来,睁开眼帘,顺了几口气,才嘀嘀地说:“我……我没事!”语声轻颤,可怜兮兮。 容辉用被子将她包裹好,抱着她说:“别怕,没事,没事的!”一面亲,一面劝,逗弄半晌,她才放松身体。 两个人继续亲热,她那不盈一抱的纤腰,让他流连忘返。那既比水滑又比风软的肌肤,更让他自惭形秽。可只要他那双粗糙的手,碰到她那柔软的胸,她的身子就会打僵。反复几次,都是一般。 “体外如此,体内何堪?”容辉看见那张凄楚的小脸,心中更加不忍,于是帮她掖好被角,柔声劝她:“累了吧,快睡!”语声淳厚,定人心魄。 潇璇恍惚半晌,才回过神来,嘀嘀地说:“我要喝水!”容辉就坐起身披上亵衣,去给她端水。 第三十六章 谒见舅姑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丫鬟们排了夜班,第一晚该梅钗值夜。她睡在床头软榻上,听见小姐行房,哪里还睡得着?忽听潇璇要喝水,忙起起身倒茶,回来时见容辉下床,忙递上一杯热茶。 容辉接茶道谢,随口问她:“什么时辰!” 梅钗又到南窗前相看月色。月已西沉,夜凉如水。“今天是十月初十……”她微作盘算:“大概丑时吧!” 说话间潇璇探头出帐,由容辉喂着喝下一盏热茶,又吩咐梅钗:“倒水沐浴!”梅钗应声出门提水。 容辉也流了一身大汗,正好去净室擦洗,又换了件亵衣出来,再换潇璇去沐浴。他钻进被窝躺下,锦被一片新凉,竟已换成新的。 清香窜入鼻中,容辉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放松身体,去想时才遭遇:“她这是修炼内功太早,身骨固然生长缓慢,可肌肤太敏感!” 两人虽没成事,可潇璇愿意一起努力,也让他十分满足。心头灵光一闪:“原来‘丈夫拈花惹草,会导至妻子难产’是真的。就是因为夫妻俩花的功夫太少,妻子临盆时宫口打不开。她万一怀孕,一定难产,那可怎么办,还得我好好下番功夫……”身心皆疲,浮想联翩,没等潇璇回来,又沉沉睡去。 翌日谒见舅姑,潇璇戴了顶金丝狄鬓,穿了松绿色妆花缎袄,和秋香色马面罗裙。容雪过来接她:“二嫂,该去过去了!”忽见那鬓上头面全是赤金镶红宝石的,又欣然赞叹:“这首饰可真漂亮!” 潇璇招呼梅钗:“都准备好了吗?”说着拉了容雪出门。容辉闻讯出来,见过妹妹,送二人出院。 潇璇头面外还覆了层皂纱,朝阳下金光暗闪,低调中不失华丽。容雪见了,很加羡慕,主动问起首饰搭配。 两个人窃窃私语,并肩走到后院。正屋中已放下一张八仙桌,李蕃宁穿了件水墨色克丝大氅,正襟坐在上手东面。李母仍穿着大红克丝锦褙,坐在上手西面。李荣光夫妇也穿了盛装,对立下手。其余旁亲,则在屋外观礼。 众人定睛细看,忽见西院门中走出个锦衣少女,接着跟出七、八个美貌少女。一个个穿丝着茧,顾盼神飞。尤其当先一人,更是珠光宝气,文采辉煌,只引得众人惊呼:“好漂亮的新娘子。” 容雪扶潇璇走到台阶东面,自己进厅站到了容光下手。周亲家微笑迎出,站上台阶赞礼:“拜—,拜—,拜—,再拜—” 梅钗忙往地上垫了个蒲团,潇璇缓缓跪下,盈盈四拜。容雪又出门牵潇璇进屋,一直带到父亲座前。李蕃宁从袖中拿出一只荷包,由容雪传给媳妇。 潇璇双手接过,裣衽还礼:“谢谢爹!”又将荷呈上八仙桌放好。 李蕃宁微笑嘱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要有什么磕磕碰碰的,千万别忘心里去,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潇璇裣衽行礼:“谢爹训言!” 容雪又带她出厅,周亲家临阶高呼:“拜—,拜—,拜—,再拜—”潇璇四拜道谢,又在西面依样拜见婆婆,李母嘱咐她“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家和万事兴”。她又四拜还礼,算是见完舅姑。众乡亲看见了新娘子,议论纷纷。鞭炮声中,一哄而散。 容雪送潇璇回西院,临走时悄声嘱咐:“午时摆饭,嫂嫂和哥哥早点过来!” 潇璇请她进屋喝茶,趁机问她:“你想不想来我这边住,我刻意空出东厢,就是留给你的!” 容辉迎出屋来:“那敢情好,你就住这边吧!我们一个屋檐下,多热闹!” 容雪喜不自胜:“我问娘去!”欣然回了后院。 桃钗等各自散去,梅钗拖着两只荷包问:“这两只荷包摆哪里。” “我先瞧瞧!”潇璇接过荷包,公公送的是一柄紫檀木戒尺,婆婆送的是一柄沉香木梳。她左手托着戒尺,右手拿着木梳,忽然微笑起来:“小辉!” 容辉就坐在她身边,瞪眼问她:“干什么!” 潇璇喜笑颜开,抬尺在容辉手上轻打了一下:“这可是你爹赐我的上方宝尺,你以后可仔细了!” 容辉一阵头疼:“这秉尺真是高明的不清不楚!”他既不能去问,也不能不认,只好作揖赔笑:“还请娘子手下留情!” 潇璇志得意满,把两物交给梅钗:“木梳放我妆匣子里,戒尺你随身带!”梅钗见两人投机,也为潇璇高兴,接过尺微笑应是。 潇璇进屋取下狄鬓,随手用束发金环绾了个篆。容雪小跑进门,欣然招呼:“二嫂,爹娘答应了!” “走,我们去挑摆设!”潇璇笑着拉了容雪,又吩咐梅钗:“叫她们过来,把后罩房里的箱笼都抬出来,我们慢慢挑摆设!”梅钗欣然应是,笑着去招呼桃钗几个。 容辉没兴趣看姑娘挑三拣四,就在人群外招呼了一句:“我出去溜溜马!”想到潇璇从都城带回的几匹高头大马,心里一阵狂跳,于是回屋换了身短褐,飞也似的出了厅堂。 少女们有说有笑,商量着摆出一件件玩器玉石。莲钗则拿了底册,站在一旁勾画。容雪大开眼界,东瞧瞧,西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碰碰,小心谨慎,流连忘返。 秋阳渐高,转眼已是巳正,素钗悄悄问潇璇:“正房的膳食,我们管不管。” “不管,难道看着婆婆亲自下厨?何况这一家不过八口人,也不可能分起炉灶。管,素钗是媳妇的陪房,也没有伺候公婆的道理。难道要让她在这边吃完小灶,再跑到那边和周氏一起去给公婆下厨?”潇璇一想起这些破事就头疼。 “大房的客人没走,这一顿还是由做流水席的班子烧。”素钗又劝潇璇:“这件事,您还是快和姑爷商量吧!”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潇璇想起容辉,脱口问她:“姑爷呢?” 素钗讪讪地说:“姑爷牵了两匹马,拉着大爷出门去了!” “出门骑马,一定出了一身大汗,回来后少不了重新梳洗。可眼下还没回来,又当她进门和家人吃第一顿饭,若误了时辰,知道的说丈夫顽皮,还要嘱咐她多担待些。不知道的,还不说丈夫娶了媳妇忘了娘?”潇璇没料到嫁人后还有这么多事,想起来一阵头疼,又嘱咐素钗:“你快去找姑爷回来!” 素钗拉了管车马的蓉钗,一起出门去寻。没过片刻,素钗进来回话:“姑爷回来了!” 潇璇见她神色紧张,身后空空荡荡,忙问:“人呢?” “去了东院!”素钗忙不迭地说:“大爷把腰闪了,站都站不起来,还是让姑爷背回来的。”众人听言,面面相觑。容雪一个激灵:“我找娘去看看!”说着匆匆出门,去了后院。 “那是纯种马,跑开了连骑师都拉不住。”潇璇暗道糟糕,虽知家里必然有好办法,还是嘱咐梅钗:“快包一包田七,我们去东院。”梅钗立刻开药箱包出二两田七,随着去了东院。 周家一干亲戚聚到了正房,或站或坐,议论纷纷。潇璇到时,见满地瓜壳橘皮,脚步不由一缓,心里直皱眉头。她一眼看见穿妆花夹袄的周氏,上前敛衽一礼:“大嫂,大伯怎么样了!”又拿出药包,双手递出:“这是三七,我的一片心意。大嫂丹心妙手,一定用得上!” 众人见她进来,先是齐齐屏息。接着见她既夸了人,又赔了礼,神情稳重,礼数周到。没心思的暗暗点头,有心思的也暗赞一声高明。 周氏却从容辉盖新房起,就记恨上了潇璇。这时丈夫闪了腰,这笔账自然算到了潇璇头上。眼下娘家人就在一旁,更不能输了底气。她再看潇璇时,脸色更加阴沉。可潇璇的药包已递到身前,若就这么接过,“拿人手段,吃人嘴短”,以后就矮了她一头。若不接,又不免显得小肚鸡肠。心念一闪,单手接过:“虽然眼下用不上,可留到雪天给大家煲鸡汤,也算物尽其用!” 潇璇心里闪过“借花献佛”四字,接着和她寒暄:“那我就等着喝大嫂的汤了。” 容辉听到二人说话,迎出厅招呼潇璇:“你怎么过来了!” 潇璇喊了声“相公”,忙问病情:“大伯怎么样了!” 容辉见众人也都凝神注目,支着耳朵在听,于是朗声相告:“我用真气给大哥散了淤血,又贴了爹爹亲手配的散瘀活血膏。等膏药凉了,就能起身,过两天就没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话音刚落,李母由容雪陪着,闻讯进来,招呼众人:“开席了,各位快上桌吧!我先进去看看,再给各位敬酒。”说着直去西厅。 两个媳妇裣衽见礼:“娘!” 周氏又掺住李母:“娘,你可来了。相公后腰上红了一大片,吓死我了!” 李母随口应承:“那是膏药烫的!”说着一同进了东厅。 潇璇心头讪讪,和容辉回了西院。梅钗趁“姑爷”去净房梳洗,不由为潇璇鸣不平:“看大夫人的那样,好像是您颠闪了大爷的腰。您好心好意送药过去,她还拿捏起来了,也不瞧瞧这一屋的吃穿住用都是谁给的。” 潇璇瞪眼斥她:“什么话!我既进门,自当侍奉公婆,照顾妯娌。”又为自己开脱:“我这次错就错在没管好嫁妆!”接着抚额轻叹:“我本以为乡下媳妇没见识,想不到她如此机敏。”心中更加唏嘘:“能娶自己和周氏进门的婆婆,到底是怎样的人物!”转念想到容辉的机敏,想到公婆的沉稳,想到容光的敦厚……只觉这个家远比自己想的深厚。自己那一万两嫁妆,未必能让这家人看在眼里。 容辉稍做梳洗,换了身青棉直裰出来,又和潇璇去了后院。西厢席开五桌,李蕃宁、亲家翁和几名长者,在中厅开了一桌。李荣光已能下地,和容辉在北厅同周家兄弟开了两桌。李母、亲家母、周氏、潇璇、容雪、歆姐儿和周家一众媳妇开了两桌。 桌上鸡鸭鱼肉,汤汤菜菜,丰盛味美。容辉那边喝酒说笑,闹得一屋人都能听见。潇璇这边低声细语,也十分热闹。旁人说起周氏,李母就拉上潇璇。旁人说起潇璇,李母就拉上周氏。 潇璇见周氏那边人多势众,话入耳中,觉得既像打压,又像抬举。忽上忽下,闹得人很不舒服。又想起周家人观礼至今,对外算是撑门面,对内岂非震慑自己? 她心头一凛,再看李母,老太太正眉眼带笑,左右迎合。一套话接一套话,既不冷落了谁,也不偏袒了谁,还总能引得众人开怀畅饮。这番手腕,比起一众公侯夫人也不遑多让。 容辉喝得微醺,回西院后,稍事洗漱,倒头就睡。潇璇打发梅钗等人歇下,亲自为丈夫掖被角。瞥眼看见枕边那口漆木锦匣,心里发起愁来。 匣子里叠着九尺白绫,是给新人圆房后擦身子用的。明日“庙见礼”上,自己若交不上这份答卷。纵然不至拿着白绫自缢,也在公婆妯娌面前抬不起头来。房前屋后都被人戳脊梁骨,哪里还谈得上好日子!她深深吸了口气,在床头呆坐半晌,还是喊来梅钗沐浴更衣。 容辉悠悠醒来,见帐外正亮,妻子正躺在身边,心头一荡,左手揽她入怀,右手顺势探入了她的衣襟。潇璇轻哼一声,默默承受。 他的爱,像醉人的春风,像勾魂的艳曲,像烧心的醇酒。从头到脚,无微不至。她却如受寒风刮骨,被浪卷潮击。由表及里,麻木不仁。她知道,他就在身下,她也很想放松容纳。可身体自有主张,直到子夜,也没能成事。 容辉精疲力竭,闭上眼凝神运气,放松了身体,才柔声安慰潇璇:“放心,没事的,快睡吧!”气息一散,倦意又潮水般涌上眼帘,带着他沉沉睡去。 “想不到此情此景,这个家伙还能给我这份尊重!”潇璇如获至宝,既感激,又欣慰。忽觉口渴,就找桃钗要了杯热茶。桃钗撩开红帐,看见她披头散发,一丝不挂,忙低下头去。 潇璇心中明亮,没工夫搭理那份羞赧。抬手接过茶杯,喝完递还,又向桃钗嫣然一笑。似在炫耀,娇艳无双。 “小姐怎么像藏了宝似的……”桃钗闷闷不解,忙放好罗帐,又上短榻睡好。 “再怎么胡闹,也不勉强自己。这是个好习惯,应该鼓励!”潇璇直接钻进被子,在容辉肩上亲了一吻,和他并肩睡好。只要他能保持这份尊重,她就愿意一起努力,直到开花结果。 第三十七章 三日回门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清晨时分,潇璇和容辉坐上马车,往三里湾小住。容辉见小路颠簸,就伸手抱起潇璇,双手环住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身上。潇璇心头一宽:“只要他支持,自己就不怕!”可想起“庙见礼上,檀香案前,公公那副尴尬神情,婆婆那刀锋般锐利的目光,和大嫂那讥讽的笑容”,还是有些心虚。 容辉看见她神色黯然,又安慰她:“爹不是也说我做的对吗?你现在‘没前没后’,是该养两年再说。不然怀上身孕,多半难产。生孩子是一只脚踏在鬼门关里,何况难产,到时候可怎么办?放心吧,娘那边也没事的!” “什么没前没后!”潇璇蹙眉轻嗔:“爹是说我筋骨瘦弱。”抬手打了他一下。一语出口,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三里湾的别院非但已被重新翻修,还加盖可前院和花园。庄外三千亩良田纵横三里,如今都是潇璇的田庄。马车进庄时,潇璇撩帘观望,看见稻田黄澄澄一望无际,心情更加欢畅:“看来今年收成不错,年底又有上千两进账!” 容辉听得直皱眉头:“这里的地都是你的?” “是啊!你看那麦穗儿,多大呀!”潇璇灿然微笑:“这里天高皇帝远,既不用起课,也不用打点府衙。公侯之家,在灵州府内购置田庄,还要打点好父母官。” “哎呀!”容辉不由抚额:“那你知不知道,这附近也不知怎的?越靠近山区,稻子长得却好,可虫害也越重。种出来的稻米,有别处的炒米大,种出来的棉花,晒干了一拉三尺不断。都说这里的地好,可一年忙到头,收成还不如起课负役的官田。” 潇璇满心错愕,又自我安慰:“那我干脆找陈夫人要些麋鹿野鸡来养!” 两个人有说有笑,直到别院门前。梅钗撩帘扶潇璇下车,茶钗和玉钗迎出院门,一起喊了声“小姐”,又见过跟来的梅钗、素钗、桂钗和蓉钗。 两人当先进门,直入前厅。玉钗给二人奉茶,容辉双手接过,乘机打量厅室。水罗承尘,金砖铺地。案上摆的是古董瓷器,墙角放的是轻松翠竹,装潢精致,素雅中透着奢华。正欣赏间,忽听玉钗低语:“小姐,我昨天上街听说了一件事……明清真人驾鹤西游了。” 厅堂中气氛一滞,潇璇端着茶呆坐片刻,才缓缓地问:“什么时候的事!”她平视前方,极力镇定心神。脸蛋上却似坠了秤砣,止不住往下垮。正无助间,左手忽然被一只大手握住。那熟悉的温暖,让他精神一振。 玉钗小心叙说:“真人是九月初九归西的,山上一直秘不发丧,最近才传出话来……” 片刻之间,潇璇想起了很多事情:小时候和潇月、潇娟住一座别院,师父经常来看他们,每次都带些小吃。她先吃一大半,潇娟和潇月再分吃她剩下的……一幕一幕,犹在昨霄。 她深深吸了口气,想将这些思绪押回心底,于是打断她的话说:“更衣。”说着站起身来,直去后堂。 她本来穿了件秋香色妆花夹袄,一条石榴罗裙,带着赤金镶红宝石头面。出来却换了身素面窄襟深衣,带了套雪银头面。神色萧肃,如临风傲雪,遗世**。 容辉见她焕然一新,好像变回了那个掌门弟子,心中不由发虚,讪讪然满不自在。潇璇没心情陪他瞻前顾后,缓缓坐下,接着问茶钗和玉钗:“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都说出来。” “许多江湖人士再往莲山附近集结,听那话里的意思,是要以吊丧为名,在山门‘分家’时捞一杯羹。”茶钗和玉钗你一言,我一语,把这两日听到的事如实说出。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潇璇见日近中天,饭点将至,于是吩咐梅钗:“你们吃午饭,我们去镇上瞧瞧!”说着拉了容辉就走。 梅钗等齐齐应是,一起送“小姐”和“姑爷”出门。两个人悠悠携手,沿田埂漫步,走到六驿镇上,只见车马络绎,齐往七驿镇去。凝神细看,有的神色惶急,跨马持刀,飞驰而过。有的三三两两,私语慢行,果然是风雨欲来。 两个人相视一笑,进了家人最多的客栈,选了角落位置对坐。店伴笑脸相迎,潇璇正要点菜,容辉直接要了一桌素席,待店伴走后,才小声解释:“小店铺,猪肉不新鲜!”潇璇不由抚额,哑然款斟,一起受用蜜月风情。 食客渐多,搭伙共桌的虽有不少,神色却不相同。或者忧虑,或者疑惑。熙熙攘攘,也正谈论江湖大事。说话间更是神情忐忑,生怕行差踏错半步。 容辉和潇璇耳力极佳,见邻桌二人刚一坐下,就说起莲山大事,不由相视一笑,凝神倾听。一名是膀大腰圆的黑袍大汉,另一名是神色机敏的锦衣小生。大汉低声询问:“孙老弟,咱们这次奉命到七驿镇集结,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 小生随口应承:“王兄,小弟也不知道,只是帮中让我们到莲山附近集结,兴许不会有冲突。” 大汉皱眉说:“老弟莫说笑了!若不拼几阵,哪要咱们带齐家伙!再说咱们走水贩烟的,跟那些道士也不认识呀!而且这一路上也不是咱们几家,好多有名没名的帮会,都在往莲山赶呢!”又问:“老弟号称‘百晓生’,该知道些内情吧!” 一顶高帽,勾得锦衣小生脸皮一跳,讪讪地说:“咱们也是多年的交情,既然王兄问了,小弟也不瞒着……”端起酒盅喝下一口,才压低声音说:“小弟也是听说的:锦州,通州和我们灵州的武林同道,要一起围剿‘莲山’!” 大汉一怔,忙喝了口酒压惊:“老弟没搞错吧!那‘莲山’是何等实力!听说他山上每年从各地收回的利银,就有百万两之多,门徒更是不可胜数。我们这些小鱼小虾去与虎谋皮,这不是自取灭亡吗?”心有余悸,又喝了半碗酒。 小生不紧不慢地喝下口酒,摇头微笑:“谁会干无本的买卖,正是因为势大,所以才要我们这些小帮小派群起而上啊!而且我还听说,这次还有三州内大帮派牵头。如若不然,咱们也不会以卵击石呀!” 大汉失声低呼:“这阵势也太大了吧!大伙虽是无利不起早,但也得掂量掂量自个儿的分量不是?况且江湖中纵然有不少帮派和‘莲山’有梁子,但谁也不是傻子。要让他们倾巢而出,拼得家破人亡,这不是便宜别人吗?” 小生咧嘴哂笑:“大家当然不傻,自然也不是全去伙拼的,多半是想去浑水摸鱼,帮腔造势,捞点好处!”话锋一转:“我听说:去年‘山上’在一夜间灭了附近十几家中小帮派的舵口。那些大帮派怕‘莲山’夺了自己的地头,就趁着周年祭日,怂恿了些小帮派的未亡人,和一些被逼得没活路的帮派,这才敢率众攻山。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来江湖中的好事之辈。他们打起吊丧助拳的名头,也来凑热闹。这才有了这么多人马。” 大汉边听边想,也有了些眉目,又问:“虽说大伙想一举剿灭‘莲山’,然后分一杯羹。可他们也是名贯江湖的大门大宗,实力在那里摆着,如此拼杀起来,还不是两败俱伤?那些当家的怎么如此莽撞!” 小生三碗下肚,又四下瞧了瞧,压低声音说:“既然王老兄把话问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就告诉老兄吧!据说是那山上出大事了,早在中秋那夜,山上高手把盏言欢,然后比武助兴。酒醉之下,下手轻重没了把握,大半人被打成了重伤。虽说性命无忧,可已元气大伤,据说如今走路还要人扶着。还有一名长老现在连床都下不了,吃喝拉撒都得别人提夜壶!还有,‘山上’明清掌门,不久前也死了,门中正乱着呢!大伙听了这讯息,当然得趁机发难。这次纵然灭不了他,也定叫它不能东山再起。”他端起酒碗,摇头苦笑:“要说这酒,可真不是好东西!”又喝了一大口。 潇璇听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容辉喊来店伴,结过饭钱,一起回了三里湾。 秋阳灿烂,金涛起伏,绵延天际。容辉走上田间,又和潇璇说笑:“我们怎么办,要不要也去分一杯羹!” “明天早上启程吧!”潇璇悠悠轻叹,又问:“怎么和家里说?” 容辉一阵头疼,仰头望天,讪讪地说:“你让梅钗回去报个信,说我们多住几天。”灵机一动:“就说我们回山看你的师姐妹,今天回不来。反正你真正的娘家是在山上。” 潇璇抬手打了他一下,点头赞同:“这样也说得过去!”定下大事,还有一干琐事急于安排,于是直回别院正厅。 玉钗端上茶水,潇璇又唤来梅钗、素钗、桂钗、蓉钗和茶钗说话:“我们明天上山,梅钗随行;玉钗和茶钗明天回家,以后就和雪儿住一屋,先教她些基础内功;桂钗先打理好这里的田庄,公婆身边也得有人服侍,要是碰见哪家机灵懂事的小丫头,愿意去服侍的就收下来,多多益善。第一年学针织规矩,管吃管住,第二年拿一两月例,银子就从我们房里划;蓉钗备好车架;素钗准备干粮。” 容辉这两天和潇璇翻云覆雨,每次累得筋疲力尽,次日又休息不好,精神已有些懈怠。他见众人都有事做,于是长长透出口气:“我也该养足精神!”说着起身回了后院,看见潇璇的四柱牙床,直接脱衣躺下,静心调息。 潇璇这两天也被折腾得够呛,眼下欣然赞同,起身送丈夫离开后,又吩咐梅钗烧水。大太阳下沐浴,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她见日时还早,干脆盘膝吐纳,静养心神。梅钗等在旁服侍,待水冷了,就加热水,直到寒气上来。 夫妻俩养好精神,吃过晚饭后又一起跃上屋顶,背对背盘膝练功。一缕灵气环绕拇指指端,从“少商穴”缓缓涌入,沿“手太阴肺经”直入丹田,以“离火”炼化。 时当十月十三,月华明亮,在两人身外映出一层薄雾。氤氲流转,气质非凡。容辉行功几周,耗尽了体内元气,才敛气收息。他睁开双眼,见潇璇也正收功,再也忍不住好奇:“你教的这段心法,到底怎么来的。” “我打扫祖师殿,在‘苍木真人’灵位夹层里发现的。”潇璇抱膝坐好,悠悠述说:“我怀疑,‘苍木真人’的心法来自内院。” “内院?”容辉一怔:“那不就是一群道士吗?” “道士!”潇璇嫣然一笑:“那可是得道之士!”稍整思绪,缓缓地说:“什么莲山‘掌门’,不过是替内院打理庶务,完全可有可无。我一点也不怕什么江湖联盟攻山,不过可以趁机接过门户,以后造化不尽。” 容辉相信世上有神仙,却不信神仙就在身边。他一头雾水,不住好笑:“前辈们也不是傻子,要是真有这种好事,也轮不到你呀!” “事在人为吧!”潇璇正色说:“我给内院筹办了七、八年供奉,品质要的比上用还高。而且我还发现,里面的道士能活一百多岁,一定是修炼了这上乘玄功。眼下我们只有一段,若能拿到剩下的十九段,一定能得个大造化。” 容辉恍然大悟,难怪她能挥金如土,原来志不在此。灵机一动,又问:“这么多江湖门派攻山,该不会是想硬抢吧!我可听说每当武学秘籍出世,必然掀起一场江湖浩劫,不会让咱们赶上了吧!” “难说呀!”潇璇摇头轻叹:“‘太易门’内极为神秘,就是外院掌门,也只能进门房坐坐。虽只是道童过来奉茶,但眉宇间透出的那股轻灵,显然修炼过上乘玄功。看那功力,不比你现在差。我既能看见,别人也不是瞎子。若真有所图谋,难保不会铤而走险。” 容辉抬头望天,喃喃自语:“从前我只想过上好日子,有钱花,有体面,能娶老婆,在爹娘面前抬得起头来……”眼下却觉潇璇带自己走上了另一条路:今后的人生路上,荣耀、金钱将不再重要。他不由握了潇璇的手,仰天提议:“一路相随!” 潇璇小手微动,反握了那只大手。十根手指紧紧我在一起,如她坚定的回答。两个人携手静坐半晌,才回屋睡觉。 第三十八章 星夜驰援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秋阳初生时,霜花未散,万籁寂静。院门悠悠对开,蓉钗驾车出门,直去驿道。东行路上,只有马蹴大地,“嘚—嘚—”有致。 容辉、潇璇和梅钗坐在车厢里,梅钗忽然问:“我们到了七驿镇后,是明着上山吊丧,还是偷偷潜伏上山。”她也闯荡多年,遇事不乱,一语问出要点。 容辉随她细想,若大张旗鼓地上山吊丧,不免被外人利用,更不受山上待见。若潜伏上山,再遭一众同门围攻,那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正左右为难,只听潇璇说:“先看形势吧!最好等两家打起来,再行上山。” “这样的话,就要先找个隐蔽地方暂住下来。”梅钗又想到七驿镇大半人物都认识这对夫妇,不由头疼。她正为难住处,容辉忽然提议:“就住秋月酒楼吧!萧老是精明人,严大哥他们和我也熟,都不是多嘴的人。” 潇璇想起那间隔房,那张板床,那床上的霉味,顿时羞红了脸,抬手打了容辉一下,又轻轻点了点头。容辉忙岔开话题:“也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哦?”潇璇忍俊不禁:“看不出你还会炒菜!” “笑话!”容辉得意洋洋:“小爷在酒楼混,要是连菜都不会炒,还怎么做人!就像你再精明,要是不会武功,也没人服你管庶务呀!”梅钗见两人一唱一和,其乐融融。虽不知为哪般缘由,也与有荣焉。 纯种马脚力既快,耐力又长。中午不到,已至七驿镇上。容辉故地重游,隔帘见街面上人来客往,心中不免得意。又见一众人佩刀挂剑,相见后互一抱拳,再说几句江湖切口,只觉这才是江湖。 街上摊前,有的人高谈阔论江湖大势,自觉如此才算体面。而又有人故意压低声音,生怕被人听见。男女老少们虽是笑容满面,神采奕奕。暗地里却都知道这叫“故作镇定”,现在不多说几句,还指不定日后有没有话说。熙熙嚷嚷,沸反盈天。 马车徐行,容辉又见药铺和布庄前也聚集了大批散人,再看牌价,金疮药和白纱竟贵了数倍。这才相信,真要伙拼了。 严良在堂中清账,忽听到门外骏马嘶鸣,容辉应声进来。他先是一惊,又欣然迎出柜台,一面去拍容辉肩膀,一面回头招呼:“快出来,小辉回来了……” 话没说完,容辉已抬手捂住他的嘴,又回头招呼:“快进来。”话音刚落,青影闪过,潇璇已站在堂中。她今天梳了条马尾辫,扎成了灵蛇髻。银丝耳坠,熠熠生辉。窄袖深衣,素面银边。银丝大带,锦绣荷包,使她小小身躯尤显高挑。 蓉钗持鞭驾马,悠悠去了别去。容辉忙关上店门,回头见萧老领着伙计们迎出堂来,忙上前一揖:“萧老!” 萧老一怔,又喜上眉梢,上前两步,双手扶起容辉,微笑询问:“出什么事了!”说着伸手相请,迎入后院。其她人都憋了一肚子话,当即让潇璇先走,鱼贯跟入后院。 张大力和赵明眼疾手快,分别从堂中搬来一张八仙桌和四张条凳,萧老亲自给六人沏上了大腕茶,又问:“楚姑娘和小辉这次回来,可有事要办?” 潇璇平视萧老,直言不讳:“我们只是听说这边出了变故,来凑个热闹罢了。此中详情,萧老可知道些?”语声淡淡,如坐云端。 萧老心头微凛,垂下眼缓缓述说:“自你们走后,倒也太平,只是八月十七下来几名管事,问起小辉的事,我们就一五一十地说了,后来就再没人来过,不知可难为过了你们。” 容辉暗暗赞叹:“马长老果然是聪明人!”眼下只好推辞:“我们前些时日不在山上,眼下不是好好的吗?您老且说说最近的态势。” 萧老长叹一声:“哎——,这里怕是再没太平日子过了。看这阵势,我就想起了二十年前,也是这个样子……眼下不仅我们七驿镇,其他镇子也是一样。看这阵势,怕是要起兵祸了。别看这几天生意好,我们只想散了银两,逃难回乡去。” 容辉一愣,忙不迭问:“这里聚集了多少人?” “哼—”萧老摇头苦笑:“多少人,你们也看到了!有的人马干脆就在镇外支起帐篷,驻扎下来。这些人加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想必周围的几个镇子也相差不多。而且这几日还有人接连赶来!” 晚间星月朗朗,容辉和潇璇背靠着背,坐在屋顶上望风,正欣然间,又见街上走来两道青衣倩影,正是梅钗和蓉钗,忙招手轻呼:“这里!” 两人走进大堂,一跃上屋,先向潇璇裣衽行礼。潇璇伸手请坐,忙不迭问:“怎么样了!” 梅钗说:“大半是各处散人,暂时不足为虑。打头阵的是绿林道上的人,以‘红眼狼’的‘九岭十八寨’为首,加起来不下两千人,都驻在城外。‘神剑门’从各处抽调了五、六百弟子,由掌门熊应天带队,另有十几家小帮会以为马首,只是还没到齐。‘神盾门’由掌门房嗣奕带队,只带了两百重甲,和一千套轻甲藤牌。‘神风门’是徐乘风带队,却不知带了多少人来。另有‘神机门’掌门姬辨先生带来了两门‘神机炮’,马帮帮忙运送伙食。” 潇璇微微点头:“如果这帮人首战胜利,那些散人也会一拥而上,跟着抢掠一番。如果前方失利,则一哄而散。” 容辉忽然问:“山上有多少人。” 潇璇据实以告:“山上不足一千人,不过大半都是二、三等护法。若凭借山势,能守一段时间。若各堂堂主有眼光,肯召回一些好手,就能发大财。” “发大财?”容辉心头一喜,失声追问:“还能发大财?” 潇璇淡然额首:“世上还有什么比抢掠发财更快!” 容辉哑然失笑,就在秋月酒楼住下,白日只和梅钗、蓉钗在二楼说话,打探消息。又过了三日,街上已是成群而出,结队而入。旁人无需细看,就能分清各自麾号。 容辉摇头叹息:“哎——,看这阵势,最快今晚,最迟明晚,这些人就得动手了。” 梅钗忽然回报:“找到胡世荣了,一直和熊应天等掌门呆在一起。” “他们要分的是我各地产业,那才是大头。若想把事做得漂亮,多半还会邀江湖散人助拳。”潇璇微作沉思,慎重吩咐:“你们混在这群散人中间,发现胡世荣上山,立刻流星传讯。”她轻哼一声:“我要亲手宰了他!” 十月十八日清晨,容辉眼见数百人从七驿镇悄然出发,果然留下一众江湖散人。 十九日清晨,就有伤员被送回镇上,消息不胫而走:“十七日黄昏,三路队伍宿营时,被箭队袭击,死伤上千。” 容辉听得直皱眉头:“箭队,山上还有箭队?” “昔年太子秋狩,每年必至莲山。一来二去,倒也留下了一些。”潇璇欣然微笑:“那些良弓三年而成,百年不朽,还是‘神盾门’出的精品。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做的兵器,有一天会要了自己人的命。” 容辉恍然大悟:“弓箭出自神盾门,岂非也是一招离间计?看来山上管然不全是酒囊饭袋!” 二十日清晨,伤员又带回消息:“十九日下午,各派人马分路围山,激战半日,死伤数百。” 中午时分,容辉在酒楼上听得直皱眉头:“难道开始攻山了?那几百丈的山谷,可不好上啊!” 潇璇若无其事:“人要找死,挡也挡不住!” 两个人正说笑间,萧老忧心忡忡,上来讨句准话:“楚姑娘,你看如今形势,我们这店还开不开。” “开!为什么不开!”潇璇拍板赞同:“不但要开,再把酒钱提高三倍。”萧老心头一块石头落地,又笑着下楼招呼客人。 二十一日清晨,果然又有消息:“二十日攻山,‘神机门’姬辨先生一炮轰碎了‘太虚观’的牌楼!拼杀一日,却上不了山谷半步。” 潇璇见撤回治伤的大半是绿林上盗匪,不由好笑:“看来前面要出内乱了!” “怎么说!”容辉追着她问:“你发现什么了?” “大家是来发财的,不是来拼命的!”潇璇得意地笑:“如果死的人太多,胆小的自然得重新掂量掂量自己分量。尤其是绿林道上混的,生死关头,什么兄弟义气都是胡扯。” 果然三天过去,攻山同盟仍然上不了山谷半步。又有消息传出,当家们又为“伙食费”大吵了一场,接着联名发出“英雄帖”,广邀天下英雄,共襄盛举。 消息如滚油落入冰水,引得小镇沸反盈天。散人们群情激奋,开始相互结交。正骑虎难下时,忽然窜出了个号称“天火老怪”的高手,成了众散人的带头大哥。 “天火老怪?”容辉坐在楼上,见众人奔走相告,不由摸着鼻子问:“是哪号人物!” “好像是位隐士吧!”潇璇也不确定:“瞧这阵势,身手应该不错。” 小镇上吃过午饭,“天火老怪”一马当先,走过中街。后面一簇人马,昂首跟随。马蹄砸地,震惊四座。街边人听到动静,立刻飞身出店,跨上马鱼贯跟随。 容辉在楼上看见,不由摇头:“一个老头而已,至于吗?” 潇璇也忍不住笑:“我越看,越觉得这是一群羊。”见散人们三两相随,立刻吩咐梅钗:“你们也跟着这群人去吧。”二女裣衽应是,小跑下楼,跨上马并肩而去。 夫妻俩继续观望,待吃完晚饭,已是黄昏时分。两人喝完热茶,见天色已暗,才一起下楼。容辉一跃上马,伸手在潇璇肘下一托,将她横抱身前,纵马而去。 纯种马身高腿长,一跃丈余。容辉脚踏马镫,已是堪堪坐稳。潇璇小小身躯,根本踏不到马镫。她却涨红了脸,嘀嘀惊呼:“有人!放我下来!” 容辉索性拿她打趣:“等闲下来,我一定给你选一匹好驴子。” “驴子,自己当时怎么没想到买几只驴子,女侠不都是骑青花小驴的吗?”潇璇气结,抬手打了他一下,自我安慰:“反正没人认识,反正这个人是自己的丈夫……”身体起伏,劲风激面,既舒服,又刺激。索性微动身躯,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乐得享受。 男女共乘一骑,谈笑风生,引得同路散人们嗤之以鼻。容辉内功已成,视物犹如白昼。四下观望,忽然轻疑:“我怎么觉得这里多了些古怪!从前没觉得,眼下却说不出来!” “若有危难,我自会察觉。”潇璇懒洋洋地说:“这里除了明月松间,绿树环绕,哪有异样!” 容辉喃喃自语:“绿树环绕?”恍然大悟:“对了!我从前怎没发现!秋风萧瑟的,这里的树怎么不掉然对开。潇娟披着长发,只穿了身雪绫亵衣,俏生生地站在门中,心里喜不自胜。瞥眼却见师姐身边还有个男子,惊呼一声:“师姐稍等!”木门应声闭上。 潇璇一怔,差点撞到鼻子,又好气又好笑:“少臭美,披件衣裳就出来!”只好先坐回亭中,没等片刻,楼门又开,潇月当先走出。她绾了个缵,穿了件青罗夹袄,秋罗长裙。头上插了支金兰玉钗,腰下挂了条如意佩穗。微笑盈盈,端庄大方。 潇娟穿了紫袍,也是一样装扮,一眼瞧见容辉,先是一怔,眼珠就止不住转动。 潇璇迎出亭问:“山上怎么样了!” 潇娟欣然笑叹:“打呗!”说着笑盈盈地踱到容辉身后,轻轻一拍他的肩膀,躬下身喊了声“姐夫”。模样俏皮,憨态可掬。 容辉身子一颤,期期艾艾地应了一声,回过神来,却见伸着一只雪白粉嫩的小手,硬着头皮问:“干什么!” “红包!”潇娟笑眯眯地说:“不知道回娘家要给红包吗?” “给,给多少!给少了人家瞧不上,多了又给不起!”容辉一阵头疼,只好岔开话题:“大敌当前,小命要紧,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改天,改天!” 潇月拉妹妹坐下,摇头轻叹:“山上就两千人,苦守五、六天,都已筋疲力尽。听说山下又加了人,怕是……怕是要完了。” 潇娟神色一黯,长长透出口气:“师姐还没吃早饭吧,我给你们拿去!”起身去了厨房。 第三十九章 巧计退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潇璇淡然颔首,继续问潇月:“我走后,山上出什么事了,你仔细说说。” “马长老只在当天晚上率人搜了一夜,没找到你们,就偃旗息鼓了。后来马长老又领着剩下五名长老和一众堂主商量另立掌门。结果一见面就吵,一吵就吵到天黑,第二天接着吵,一直到九月半,还没个结果。”潇月忍俊不禁:“后来听说有人要趁乱上山挑事,堂主们就趁机招手下上山,想用武力压过对方,这样就有了两千人。” 潇璇欣然笑叹:“可惜呀,马长老指挥不动这些人!” “师姐怎么知道!”潇月睁大眼睛问:“难道师姐一直还躲在山上?” “高手敬佩的,是更厉害的高手!”潇璇洋洋得意:“马长老虽然一把老骨头了,但脑子还灵活。所以管钱还可以,管人……”微笑摇头,不言而喻。 潇璇细问形势,容辉仔细聆听,不多一会儿,潇娟端来早点,小米粥,白面馍。既香淳,又解馋。四人同桌吃喝,忽听一阵钟声,“镗镗”作响。悠悠飘扬,甚是悲凉。循声望去,正是南方谷口。 潇璇待钟声响毕,忽然问:“数了吗,真是八十一下?” 青月微微颔首:“是八十一下!” 容辉摸不着头脑,只好询问:“这八十一响钟声,有什么讲究?” 潇娟随口应承:“姐夫不知,佛门规矩,九九归真。高僧圆寂时,才鸣八十一响洪钟。其他人有样学样,也以这八十一响钟声告诫弟子,,本门正遭灭门之灾。”说话间,谷口又升起三束流火,跟着传来三声尖啸,响彻云霄。 潇璇豁然起身,凝视天空,沉声吩咐:“你在好好呆着,即使山门被破,他们一时半会也打不到这里。我和小辉先去看看形势!”说着一拍容辉肩膀,纵身跃出,直飘上墙头。 “流星传讯!”容辉回过神来,拱手一揖:“两位小姨,稍安勿躁,我们去去就回!”话音未落,双脚向前蹬出,倒身飘出,凌空转身,双足又在墙头一蹬,飞身追去。潇月和潇娟看得目光如星,暗暗佩服。 容辉身形如风,连过“太素”,“太极”两门,顺大道往南飞奔。眼见谷口前拦着一片营地。帐篷参差,白帷皂幔,秋阳下熠熠生辉。帷帐间人头攒动,正是本门弟子。 容辉紧跟潇璇,纵身跃上,直奔营中大帐。跟到帐顶,只见帐前一众人正在拼杀。只看路数,就分出了“太虚观“的持剑护法。另一方路数不一,但身手娴熟,竟也是高手。两拨人刀来剑往,“乒乒乓乓”,正斗到关键时刻。 潇璇看清形势,沉声决断:“你在帐外看着,我下去瞧瞧。” 容辉点头答应,见帐门前还守着两个持刀大汉,于是抬手一掌,向下按出。身随掌动,一震虎躯,纵身跃下。他从天而降,手挥五弦,十指刀锋般从两人肋骨上剃过,一瞬间连点二人“鹰窗”、“乳中”、“乳根”、“期门”和“商曲”。接着反手一掌,将二人推入帐中,作为试探。 这一下奇变陡生,战团中立刻有人大喊:“拦住他!”三把刀应声砍去。人随刀出,双腿连环,直踢容辉胸口。容辉侧步躲开刀锋,右掌向身外横引,挟住刀锋去势。回手迎锋横扫,直夺刀柄。左手并指从腹前穿出,连点三人“涌泉”。又顺势在三只足踝下一托一带,借力用力,推开了三人。连消带打,只在两三吸间。 三人突觉脚底一麻,接着手心一空,三把刀已在容辉手中。正惊骇间,又见刀锋一闪,迎面斩来。“噗―”,一声轻响,直没胸腹。三个人“哇哇“惨叫,躺在地上扑腾。身形过处,鲜血横流,霎时染红了帐前空地。 容辉见三人形容之惨,也吓了一跳。头脑发热,身体发麻,一颗心直跳到嗓子眼:“我杀人了?自己只是按潇璇教的那样,不过心头一热,又补了一手。平时练得好好的,怎么这三个就……”一时间头脑发蒙,只顾怔怔地看着双手。 潇璇随后跳跃下,随手在容辉肩头一拍,沉声低斥:“发什么愣!”容辉一惊,回过神来,又见两人抽身扑来,忽觉全身发热,于是提气迎上。 潇璇见容辉手下法度森严,不失往日水准,才放下心来。挥手掀开帐帘,迈步走入,胡世荣迎面站在堂中,马长老等六人委顿在两侧位上。 众长老见齐声惊呼:“楚师侄!” 胡世荣大惊失色:“你……你……你怎么来了!”仍故作镇定,凝立如山。潇璇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不由冷笑,抬手一掌,直拍胡世荣胸口。身随掌动,翩若惊鸿。 胡世荣提气发掌,当胸格挡。双掌相继,“啪―”,一声脆响,随着撞来一股巨力,不由后退一步。身未站稳,潇璇第二掌又已拍到。 他吓了一跳:“原来她如此厉害!”只好硬提一口气,再挡一掌。“啪―”,又是一声脆响,五脏六腑一麻,喉头升起丝丝腥甜。但想开口求饶,一口气硬是提不上来。 潇璇不由冷笑:“要是只有这点本事,就去死吧!”第三掌应声拍上。单掌如玉蝶穿花,绕过两只手掌,就要按上胡世荣胸口。忽然掌势一变,挥手上提,直接拍他顶门。 胡世荣悔不该当初,一颗心似跳出腔子,身体却不听使唤。眼见掌影飘过,脑门如遭锤击。“砰―”,一声闷响,头脑发昏。眼球似要爆开,一阵发黑,当场晕去。 潇璇傲然帐中,冷冷地扫视众人。马长老心头一颤,忙不迭点头道谢:“多谢楚师侄援手,老朽惭愧,还请师侄出手解围。不然本门亡矣,全山弟子亡矣!”其余五人应声附和,求潇璇出手。 潇璇问马长老:“你们怎么了?” 马长老摇头哭诉:“我等准备喝完一杯诀别茶后,拼死一战,不胜不归。没想到被这奸贼在茶里下了软骨散,险些丧命!” 潇璇看见每人桌旁果然有只茶盏,于是走到马长老身后,运气在他背后推了推。试出药力大小,又运气一震。马长老顺势鼓荡真力,逼出一腔茶水,立刻闭上眼运气调息。潇璇又依样画葫,帮剩下五名长老排毒。 六人毒才下肚,药力尚未散开,只是稍作调息,便已痊愈。马长老当先睁眼,微笑一揖:“多谢师侄!” 潇璇直接坐上首座,听见帐外厮杀声渐远渐弱,知道容辉已经得胜。待其余长老调息完毕,才开口询问:“各位商议月余,有决断了吗?”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众人心思通透,哪不知道她话中所指?以她的武学修为,足以降伏一众堂主。以她的理事能力,足以打点全门庶务。以她的机智手段,也足以率领本门脱困。她要的不是拥戴,只是一个选择。心思一闪而过,马长老拱手起誓:“我等斟酌月余,一致认为师侄执掌门户,定能令本门兴盛。” 其余人应声附和:“师侄接任掌门,的确是众望所归。” 潇璇微笑拒绝:“大敌当前,正当齐心协力。只是大家俗务缠身,若再行些虚礼,不免耽误事情。可宗法不可废,传承不能断。以后我派门户就由我夫君执掌,传承武学。其他人想吃香喝辣,也只有我掏腰包了!” 六长老吓了一跳,可若不答应,潇璇带着人另起炉灶,自己也落不下善终。面面相觑一番,已有决断。马长老拱手赞同:“表里如一,本是君子作风。我等方外散人,更该正视本心。师侄光风霁月,真令人佩服!” 这顶高帽戴得大义凌然,听得其他长老心里暗皱眉头。心念一闪,只好没心没肺地附和:“师侄慷慨解囊,真是古道热肠。” 潇璇微微颔首:“那先退敌再说,还请长老们坐镇中枢,统筹大局。”站起身正要出门,门帘一晃,容辉大步进来,笑着招呼众人:“潇璇!帐外闹事的被我打发了,弟兄们又夺回了谷口!” 众长老看见容辉,一起失声惊呼:“是你?”想到他已是潇璇夫君,心头又不由一颤。 容辉豪情干云,胆气冲霄,见长老们龟缩在帐中,心里大为鄙视。虽见长辈,也只拱手一揖:“参见长老!” 马长老连忙扶起容辉:“师侄不必行此大礼,以后莲山上下,还指望师侄操劳!”说着扶容辉坐到上位,极尽殷勤。 容辉吃软不吃硬,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潇璇立刻拉起他,微笑商量:“相公,我们先退外敌,好吗?”却不容置疑。 容辉点头答应,转身掀帘出帐,门外已站了二三十人。马长老等,看见门下弟子,心头一松,忙向众人介绍:“这位是楚师侄的丈夫,想必有人认识。” 潇璇的名头自然响当当,容辉的伸手也已展示过,众人自然佩服得五体投地。潇璇趁热打铁:“大家快去摘些松针送到谷口,我们先退劲敌!” 众人一怔,但见是潇璇说的,当即应是,转身而去。潇璇又商量马长老:“把那小子锁到铁牢去,给口饭吃,别让他死了!”马长老等人相视一眼,两名长老主动请缨去办,其余人忙去谷口助战。 容辉随后跟上,悄悄询问:“摘松针有什么用?是不是想趁着北风,把熏烟灌下谷退敌?” 潇璇欣然赞同:“好办法……不过相传内功练到极高境界,就能气御剑。内力所至,树枝草木无不可隔空驱使,随心所御!……我们以真力催发松针刺穴,劲敌弹指可破!” 容辉立即会意,随后走到谷口,看见一众持剑护法正堵在谷顶。一个个神情紧张,随时准备支援。容辉挤到人前,凭高远望,只见“一线天”下,上千人正在浴血厮杀。山上人受伤即退,山下人前仆后继。重伤者痛哭哀号,发疯般手舞足蹈,垂死挣扎。身死者蓬头垢面,皮球般滴溜乱滚。刀来剑往,鲜血横流,看得二人心都凉了。 众人见潇璇来了,却似见到救星,立刻精神起来。几名弟子随后送来装满松针的腰包,由两人憋在腰间。容辉抓出一把松针,依法将灵力引至“少商穴”,拇指对准一名持刀汉子一撮。 掌中松针蓦然射出,“嗖嗖嗖嗖”,那汉子胸前“膻中”、“鸠尾”、“乳中”、“乳根”等穴齐齐中针。手脚一滞,颈上立刻中剑。“噗―”,热血飞洒,仰头就倒,手脚不断抽搐。 容辉心头一凛,深深吸了口气,才平复心境。潇璇微微点头,回头吩咐:“鸣金收兵!” 马长老回头招呼:“鸣金!鸣金!” 铜钟“镗镗”急想,众弟子听到传讯,急忙进招,伺机抽身。山上一退,山下人战意高涨,嘶喊着举刀压上,就要一鼓作气,冲破谷顶。 潇璇和容辉并肩迎上,拇指连撮。松针箭矢般激射上去,直刺要穴。两人内力既深,手法又准,前排人中针即倒。哀号声响成一片,霎时堵住了上山路径。 两个人杀红了眼,相视一眼,一起纵身跃出。双掌连发,松针如雨,“嗖嗖嗖嗖……”,破风急响,直罩下去。扎破衣衫,如雨打芭蕉,“噗噗噗噗……”,响成一片。一众人中针即倒,哀号声言山路直响下去。 上山人只见一片“青云”飘下,忙停下脚步,细看动静。“青云”越飘越近,云端上竟还站着两人。似缓实急,呼吸间已至近前,竟是密密麻麻的松针。 众人大惊失色,有的举起藤牌格挡,有的转身就跑,没逃出几步,已被“青云”掀翻在地。“青云”掠过攻山众人,向山门飘去,直带得上千人前仰后翻。 容辉和潇璇下到山门,白玉石牌楼果然已被轰成废墟。废墟外人嚎马嘶,一个百人队正直冲上来,呼吸间已至十丈外。二人对视一眼,齐出双掌。掌力所挟,松针化作一股青风,呼啸扑上。 来人见势不妙,立刻勒马止步。急舞兵刃,护住身形。可青风过处,人仰马翻,惨叫不迭。待定下心神,只觉周身上下刺痛难当。相互对视,众人身上已插满松针,无不入皮半寸。其中冒头观望的立被松针洞穿喉管,当场气绝。 容辉二人见强敌暂退,立刻飞身折返,正迎面碰到上千人夺路下山。浩浩荡荡,震耳欲聋。双方擦肩而过,非但没人搭理二人,还有人连声呼劝:“快跑,快跑啊!”莫名所以,当真是兵败如山倒。 第四十章 整兵备战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潇璇折回谷顶,立刻吩咐众弟子:“快用松烟锁山,不得出战。若有敌人入谷哨探,直接射杀!” 数百人松了口气,不住赞叹。仍聚在谷顶周围,防备敌人反攻。潇璇见护法们如散兵游勇,毫无调度,就唤来马长老:“长老快安排护法们休息疗伤。再让堂主管事们到中帐集合,护法们巳时到营前听令!”马长老如获大赦,连忙下去安排。 潇璇见松烟燃起,果然顺北风直往山谷下灌,又吩咐众弟子:“谁去厨房拿点胡椒面和辣椒粉来,慢慢地往火堆里撒。”众人闻音知雅,忍俊不禁。一个青年主动请缨,笑着去了厨房。 松烟既呛鼻,又催泪,非但充斥全谷,还罩住了谷外百丈方圆。熊应天、房嗣奕等“大当家”还正奇怪时才一场大败,山谷又被松烟封锁,其中虚实,实难探查,只好罢兵。 容辉和潇璇登峰俯瞰,见山下营寨暂无动静,才折回大营中帐。两人分坐上手,长老、管事和堂主们分坐下手。依次坐定,潇璇直入正题:“马长老,前几日是怎么安排的。” 马长老额头沁汗,陪笑说:“我们得知有人挑事,立刻出动箭队,狠狠摆了他们一道。”看了众堂主一眼,与有荣焉,接着说:“后来山下激战,也宰了他们不少人。后来大家退守山上,齐心协力,多次打退敌人攻势,一直坚守至今。” “也就是说,退缩上山后就没了安排!”潇璇不由抚额,直接询问:“山上还剩多少人,死伤几何?” 马长老痛心疾首:“下山的作战的都是护法,山上本有五百人,堂主门又召了上千人回山护院。不过五天激战,大家带伤不少,且已疲累不堪,战力十去七八。重伤的虽多,却没人死亡。若非师侄赶来,怕是挨不过吃中饭。” 众人连声赞同:“是、是、是……” 潇璇也听出了门道,直接吩咐:“‘客堂’弟子暂到‘寮房’当差,‘寮房’、‘库房’、‘账房’、‘经堂’、‘食堂’、‘水云堂’和‘号房’各司其职,没事的都到‘寮房’听差。差人的到寮房要,差事完了再回‘寮房’。”恢复了用度,又交办具体差事:“‘水云堂’把‘太极门’和‘太素门’中所有的空院子清点出来,分给各堂护法暂住。这风口上又阴又冷,哪里是安营的地方,就撤了吧!” 逐一安排,井井有条。管事们听惯了潇璇示下,当即会意,纷纷领命办差。众人议完诸事,她又看向马长老。目光向碰撞,马长老头皮发麻,汗水涔涔而下,坚持了片刻,还是从袖中掏出对牌递出。 潇璇再次接过这副象牙雕的“甲”字对牌,心中一阵怅惘。管事们散去后,又有弟子进账禀报:“长老,护法们都来了!” 潇璇掌身而起,率众人出帐。帐门正对谷口,帐前一片开阔地上,围了上千护法。一个个持剑跨立,威风凛凛。黑压压围成一片,杀气腾腾。 潇璇直言不讳:“我夫妇内功修为均已臻至‘先天境界’,有谁不服吗?” 众人亲眼见过二人以一把松针退千敌,无不心服口服。眼下面面相觑片刻,忽然一起拱手:“愿听调遣!” 容辉当此威势,只觉口干舌燥。潇璇欣然颔首,回头吩咐:“各位堂主,领自己的人先回住处歇息,我再安排本山护法把守谷口。” “自己下山投降,还可以另起炉灶。若本山护法投降,就再没立锥之地!”堂主们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心里明镜似的。听言相视一眼,又相互放下心来,各自领人下去。 剩下的全是本山护法,熟人聚首,气氛愈加轻松。潇璇随眼扫去,微微颔首:“我将你们排成四班,每班八十人,二十人巡查山门,六十人把守谷口……所有二等护法出来!” 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窜出,六十多名二等护法。容辉主动上前,将众人分作‘子’、‘卯’、‘午’、‘酉’四班,每班三个时辰。三等护法们见了,自觉并入各组,最后还多七八个人,直接随侍潇璇左右。 正当巳时,归‘午’字班当值。潇璇又指出四名班头,留下六十人把守。眼见众人相互点头,各自回去,才长长透出口气,缓步随在最后。 马长老见众人各司其职,也由衷高兴,又来请潇璇示下:“师侄,接下来怎么办!” 潇璇悠悠开口:“先稳住阵脚吧!”语气中透着疲惫,又反问马长老:“山上还有多少稻米。” 马长老脱口而出:“山中还有稻米一千多石,至少够吃一月!” 容辉灵机一动,接着话茬说:“山下人不下两万,每日至少也得吃一百七十石稻米。平时一两银子两石米,眼下水涨船高,一石米怕已不下一两。若在再加上酒肉,山下每天耗费至少四百两。如果也拖一月,就是一万二千两。这样的数目,他们摊得起吗?” “那就得看谁买单了!”马长老仔细解释:“再加上受伤的贴补,阵亡的抚恤,的确不是一笔小数目。绿林道上来的人最多,却不是出钱的主。各地散人是来助拳的,也没有自搭伙食的道理。这笔银子,多半要摊在‘神剑门’头上。毕竟本门若败,他们得的地盘最多。” 容辉虽不知“神剑门”身家几许,但见过潇璇的家底,也知道他们不在乎这上万两花费。若不能在一月内退敌,全山上下纵然不被杀死,也会饿死。 这时熊应天、房嗣奕、徐乘风、红狼、姬辨先生、罗天火等也在山下大营中商议事情。众人围坐在一张条桌前,熊应天忽然抓起一把松针说:“罗大侠,以我二人内力击出一枚松针,洞穿一人心肺该可勉强办到吧!” 罗天火拈须沉吟:“内力修习到我们这等境界,当不是难事。可又有谁能一次击发这么多松针?莫非‘千手老太婆’也在山上?” “说笑了!”熊应天摇头苦笑:“‘千手姥姥’的暗器绝技虽已登峰造极,但她已过耄耋,怎么会是两个小娃娃。我听弟子们说那两人是在十丈开外,凭借掌风击出这些松针,中者无不入皮半寸。这等内力,即使我们联手,也万万不及呀!还有,胡公子只怕凶多吉少,又该怎么交代!” 众人听到这件噩耗,无不垂头丧气。罗天火忙岔开话题:“罗某没有亲眼所见,断然不信此事!要说两个黄毛小子,就能在内力上胜过我二人,除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不信也罢,熊某也只是猜测。惊慌失措的,有可能看走了眼!”熊应天摇头轻叹,又说起另一件事:“如今迷雾锁山,不好再往上冲。但若就此退去,则功亏一篑!耽搁下去,士气低落不算,每天至少花四百两伙食。可这些弟兄又哪是吃素的主,喝酒吃肉,一天不下千两耗费呀!若削减伙食,必生哗变。咱们还是二一添作五,分摊分摊吧!” 罗天火立即赞同:“弟兄们这几日出生入死,是该放放荤腥!”话锋一转:“不过,我们受邀前来助战,没道理自付伙食吧!” 熊应天又鼓动其它当家:“不如这样,各派每日共摊派五百两伙食,本门单出五百两。说定了就派人到附近采购酒肉,怎么样?” 红狼眼珠一转,随声附和:“没错没错,我的兄弟身无分文,打死了也刮下二两油!大家四海之内皆兄弟,有人出人,有钱出钱。我的兄弟可是卖了命的,你们财大气粗,就该出钱呀!” 徐乘风和房嗣奕只带着百十号人,姬辨先生也只带了两门神机大炮。均是轻车简从,可以随时离去。三个人相视一眼,姬辨先生立刻摆手拒绝:“我们加起来不过三百人,也是看着公子的面才来的。如今公子不测,我们大可回去。反正我们伺候天家,也不靠什么产业吃饭。如今既留在这里,难道还要给大伙出伙食?” 红狼见三家想分道扬镳,忙岔开话题:“今天十月二十五,离冬至还有二十天。”见众人满脸疑惑,只好解释:“冬至前后,要起几天南风。我们只要再等二十天,趁机养精蓄锐,等南风一起,就趁势上山,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众人精神一振,转念想到大冬天里起南风,不是白日做梦吗?熊应天眼睛一亮,忙不迭问:“当真,狼寨主可莫拿弟兄们的性命玩笑!” 红狼洋洋得意:“弟兄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看得就是天气。要是不信,走着瞧!” “二十天,就是两万两……”熊应天略作盘算,转眼一拍桌子,朗声赞成:“好,我们就修养二十天。弟兄们的伙食,本门包了!”众人精神一振,连声附和,又商量起伙食调配。 潇月和潇璇、容辉等聚到太始门西厅说话。潇月听说还能坚持一个月,不由皱眉:“我们或许还坚持不了一月!”见众人望向自己,立刻解释:“冬至前后,有东南风起。若敌人趁雾散上山,可就不妙了!” 容辉掐指细算:“那就是还有二十天。” 潇娟灵机一动,立即建议:“到时候先引一千好手带齐火种箭矢藏在山下。等东南风起,他们定集结精锐强攻山口。我们正好引山下伏兵烧他们营寨。到时候只要再死守几天,等大雪一下,他们就得哪来的回哪去!” 容辉点头赞同:“这是个办法,可那么多人往山上涌,我们要是守不住呢,又或者老天不下雪呢,是不是太险了!” 潇璇淡然额首:“我们只有一家,山下可是几十家。我们等得起,他们可等不起。我们住屋子,他们睡树林。这深秋寒雾的,就算他们能等二十天,也要得‘关节炎’。到时候一个个胡子拉萨,蓬头垢面的,还怎么跟我们打!” 众人一阵哄笑,容辉又商量潇璇:“我心里总有个想法,他们每天吃一百七十石粮,配上酒肉瓜果,不下二十车辎重。可是附近镇上供不上这么多耗费,他们也只能每天采购一次。我们要是带几十个轻功高手下山,毁了他们的吃食。他们只要一天吃不上饭,就得灰溜溜的退去。” “所见略同,我就是在等梅钗他们的消息。”潇璇抚掌大笑:“乌合之众,也敢和姐斗!”又商量容辉:“你去堂主们那里走一趟,点几十个轻功高手。反正附近你也熟,就带他们去吧!” “我?”容辉大吃一惊,扪心自问:“我行吗?” 潇璇笑着鼓励容辉:“掌门不是这么好当的,该你做的,你跑不掉!” 容辉掌身而起,鼓起勇气说:“好!”抬腿就去找人。 潇璇目送容辉离开,又拿出对牌吩咐潇娟:“你跟去瞧瞧,见有破衣烂衫的,能补的就让送到针线房去。跟针线房的姑娘说,补一件一百文,从账房走账。不能补的直接去库房领,有多少支多少。” 潇娟接过对牌:“嗯!那是今年的冬衣,全支走了,今年就没有衣裳换了。” 潇璇不住好笑:“命都保不住,就等着穿寿衣吧!”又补了一句:“看见被褥,也全支出来,分派下去。” 潇娟应声下去,潇月冲了杯参茶端给潇璇:“师姐一夜没睡吧!喝杯参茶解解乏!” 潇璇接过热茶轻啜了一口,心中灵光一闪,又问潇月:“前段时间的伙食是怎么安排的!” 潇月坐到一边,如实相告:“我们吃的是小灶,一日三餐倒充裕,可大厨房就有些勉强。早饭常常拖到巳时,中饭拖到未时,晚饭就要拖到戌时。” 潇璇记在心里,直接吩咐潇月:“你去食堂传我的话,辰时过早,午时过中,酉时开晚饭。热菜热汤不能断,多放猪油多放盐。炉子不能熄,开水不要冷。这几天多卖力,等退了敌人,每人二十两赏钱。他们要是差人,你就直接去寮房点。”潇月细心聆听,瞥眼见午时将到,点头应了一声,忙去食堂安排。 第四十一章 擂鼓激将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潇璇定了衣食,长长透出口气,倦意自心头涌起,眼皮止不住下沉。刚刚歇息片刻,又有医房执事来支白纱,外堂护法来支灯烛,谷口守卫来支蒲团。 潇璇蹙眉询问:“蒲团?这个时候,还要蒲团干什么!” 回事的护法笑着解释:“蒲团厚实,摞起来就能档弓箭!” “草船借箭!”潇璇会心一笑,立刻写下领条。……一桩桩,一件件,都要她亲自定夺。待潇月端回午饭,已过了午时。 潇璇怔怔地看着面前四钵白饭,蹙眉轻疑:“你们平时都吃白饭吗?” 潇月掩嘴轻笑:“师姐是没看见,二十座灶台对列两边,一边是蒸饭的蒸笼,一边是炒菜的大锅。蒸笼都砌了十几层高,大锅都是用铁锹在炒,二十几个妈妈站在灶台上配合翻炒,你来我往,打谷似的。我又安排了二十个女弟子帮着打杂,就是这样,几十个人还忙得脚不沾地。以前他们吃的是流水席,我就改成了钵饭。来了人直接拿陶钵排队,打了饭就走,和走马灯似的。”一指身前陶钵,笑着说:“呢,这就是,下面是菜,上面是饭。才一刻多钟,就开完饭了。” 潇璇欣然赞同:“办得不错,不过这不难啊,怎么以前没这么利索!” “以前马长老为撑门面,每餐都给堂主管事们上席面,既然开了头,他又抹不开面子改过来,就这样甩下了这个烂摊子。”潇月不由好笑:“这下师姐把钵饭送到马长老面前,就是在众人面前驳了他的面子,不知道他吃不吃得下!” 正说话间,容辉大步进门,嘴角还留着一抹兴奋:“潇璇,我选好人了,一共五十个轻功高手。我让他们未时来‘太始门’前,你要不要看看。” 话没说完,潇娟快走进来:“师姐,棉库空了,大家都夸你呢!” “空就空了!”潇璇也不在意,请容辉和潇娟坐下:“先吃午饭吧!” 四个人在‘太始门’吃完午饭,潇月沏上四杯热茶,借机询问:“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潇璇又拿对牌递给潇娟:“一会儿等人来了,你带他们去武库。” “武库?”容辉摆手婉拒:“不用,不用!你还没教我刀剑呢,他们也有趁手兵刃。” 潇璇嫣然一笑:“你去了就知道!” 容辉带着五十个外堂护法,随潇娟到武库后,吓了一跳。四面货架上竟摆满了兵刃,大的小的,长的短的,带刃的带柄的,一应俱全。 众人正愕然,潇娟已在墙角掀开一只箱笼,回头招呼:“大家过来,这是蝉翼纱,每人一套。”说着躬身取出,一一传给众人。 容辉接过一套,果然是轻若云烟,薄如蝉翼,忍不住称奇:“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潇娟又招呼众人:“各位是轻功高手,想必在暗器上的造诣也不低!”说着一指西南货架:“这里有飞刀、飞镖、铁菩提,大家不陌生吧!” 众人喜上眉梢,纷纷凑上挑选,议论开来:“快看,这铁菩提是纯钢的。”“还有这飞刀,吹毛立断哪!”“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容辉一愣,方知自己孤陋寡闻。可惜没练过暗器,只好四处端瞧。潇娟又掀开一箱革带,招呼众人:“这是承重带,每人一条。”接着像变戏法似的,黑丝网巾,软底皂靴,金丝手套……一件件地被翻了出来,直看得众人心痒难耐。 潇娟悄然出屋,轻轻掩上房门。屋中人相视一笑,纷纷宽下外衣,先后换上新衣。容辉扭了扭身子,不住感慨:“这衣裳,轻得跟没穿似的!” 众人哑然失笑,气氛一松,立刻有人附和:“大伙不知道吧!这种衣料,刀划不破,剑斩不穿,遇火难燃,离水即干,市面上有钱也买不到。我听说呀,大内密探穿的就是它!” 又有人惊叹:“想不到本门也有这种好东西,就不知道是哪搞来的。” 众人侧目相询,容辉只好赔笑应承:“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买不到!” 众人穿戴完毕,又披上旧衣,鱼贯出门。潇娟迎面捧上一方锦匣,掀开来向众人介绍:“这是销器大师特质制的‘甩手炮’,炸开来响声震天,力能开碑裂石!” “甩手炮”谁都玩过,用手摔,用脚踩,都能炸响。众人立刻围上,见是一匣竹筒,每支一尺来长,两寸来粗,中端都刻了“震”字,十分精巧。 潇娟郑重告诫:“每筒二十四枚,每人一筒。记着,顺风甩。不然呛翻自己,那可有趣!”众人吓了一跳,牢牢记住,又依次捧过竹筒,轻轻挂在了承重带上,才各回住处。 潇璇吃过午饭,喝过热茶,终于歪在了美人榻上。潇月见她睡眼惺忪,不由劝慰:“师姐,左右没事,就歇会吧!” “什么左右没事!”潇璇心里明明压着一堆事,哪里敢睡。她轻轻闭上眼睛,又商量起赏罚:“管吃管住的时候过了,请人卖力都得花钱,何况卖命?你说说……” 潇月闻音知雅,如数家珍:“军中论功行赏,临阵擒斩六人,升一级。至十八人,升三级。临阵斩贼首者,赏银三十两。协同者,赏银五两。临阵斩贼次首者,赏银十两。协同者,赏银二两。临阵斩一人,赏银五两。六人以上,每颗十两。阵亡者,升一级,或赏三十两。回营身故者,升同属一级,或赏银七两。” “山下的是武林高手,再加一倍吧!”潇璇躺在榻上,喃喃细语:“传我的话,阵前擒斩一人,赏银十两。至六人,升一等,每人加赏十两。至十二人,升两等,每人再加十两。至十八人,升三等,以后每人再加十两。擒斩头目,赏一百两,升一级。协同者,赏十两。擒斩从首,赏银五十两,协同者赏五两。阵亡者,抚恤一百两。重伤回山身故者,同属赏二十两。重伤回山未死者,同属升一级,赏三十两……”声音越说越小,又要沉沉睡去。 潇月掰开指头细数:“三等护法年俸三十两,二等护法年俸五十两,一等护法年俸一百两……”越说越惊:“山下可有两万人,照这样打下去,我们垫得起吗?” “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们若被端了,也一了百了……”潇璇闭着眼喃喃低语:“去吧,让堂主们把前几天的战绩先报上来,再整编人手,十人一队,五队一旗……问问马长老,山上还有多少存银,这件事就交给你……”越说越模糊,竟自沉沉睡去。潇月哑然失笑,给她盖了床锦被,又出门吩咐两个护法仔细守卫,才去办差。 鼓声拂入心扉,振奋精神,潇璇一惊而醒,失声惊呼:“怎么了!”只听潇月安慰:“没事,没事,是姐夫在擂鼓点兵。”心头一宽,醒过神来,果然是鼓声急促,震天轰响。 她反应过来,蹙眉轻疑:“点兵?点什么兵!” “嗯!”潇月点头确定,往窗外一指:“就在外面。” 潇璇循势望去,只见秋阳下衣袂生辉,从“太始门”前一直排到“太素门”外。黑压压的,全是护法。她吓了一跳,失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师姐,是好事。我刚才下去传话,刚刚出门,就碰见师妹、掌门和五十名护法回来。”潇月也有些错愕,打起精神说:“我把事情先跟他们他们说了。其他人只是点头赞同,掌门却说:这种大事,哪能让个丫头挨个传话,人家还以为你过家家呢!其他人一听,更加赞同。当场就有人去抬大鼓,其他人自觉去传令集合!” “是我大意了!”潇璇听到师妹一口一声“掌门”,欣然微笑:“这么大的事,的确该有点动静。这排兵布阵的事,果然是爷们儿干的!”说话间鼓声顿止,她又翘起头,凝神细看。 容辉手持鼓锤,站在门阶上容光焕发,向众人训话:“哎呀,高手,都是内家高手呀!这么多高手,想不到被一群肥羊赶到了山上,丢人哪,真是丢人。大家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哪!” 这一语以内力吐出,飘飘扬扬,声震四野,顿时盖过了所有杂音。容辉见千余双眼睛齐刷刷地盯向自己,背后一热,轻咳了一声,接着说:“不过,这不怪大家练功不精,修为低浅,只是被那两万人吓到了。大家出于谨慎,先避其锋芒,是为了保留势力。”见众人点头,心中豁然开朗,又举起鼓槌,口中唾沫芯子直飞:“不过完全没有必要,老实告诉大家,那就是一群肥羊。他们每个人身上不是带着三百两,就是带着五百两!” 容辉说得兴起,就卖出个关子:“大家心里又要问了,带钱,他们是来抢劫的,带钱来干什么呀!”见众人双眼放光,知道说到了点子上,自问自答:“我告诉大家,他们以为自己一来,莲山就唾手可得。可僧多粥少呀,有的人抢不到,就只能花钱买。熊应天可是放出了话来,像本门绝招‘众星环极’,一百两起拍,价高者得!” “潇璇中秋月下,一招连断六剑。”早已被传为佳话。场中更有会这招护法,忍不住破口大骂:“妹的,找死!”“老货不知天高地厚!”……一片哗然。 容辉乘热打铁,继续扇动:“还有呢!本门三十六式‘绵掌’,三百六十两起拍……不光武学秘籍,红狼还放出狠话:一旦冲上山来,男的当场斩杀,女的虏回去当压寨夫人……” 潇璇看得直皱眉头,不由抚额:“这是在激励士气,意思没错,可这是什么口气,怎么像街头耍把式的!”想到“点兵”和“耍把式”都是擂鼓聚众,确有异曲同工之妙,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她看见丈夫还在没心没肺地鼓动大家,一群人更被煽动得跃跃欲试,就忍不住抚额苦笑:“姐所嫁非人!” 潇月看了师姐一眼,目光里满是同情。瞥眼却见潇娟手托表册,神采飞扬,好似卖场中那收钱的主儿,还十分受用。心头也不住发苦:“师父,我对不起你!” 容辉见群情激奋,才说上正题:“这样的奇耻大辱,不知道你们咽不咽得下,反正我咽不下!他们侮辱我们,我们也不能忍气吞声。大伙说,我们该怎么办!” “杀――”,异口同声,震惊四野。容辉一惊,忍不住退了半步,潇娟立刻踏上两步,展开表册,大声宣布:“阵前擒斩一人,赏银十两。至六人,升一等,每人加赏十两。”…… 群情肃穆,凝神倾听,眼中战意直往外喷。容辉待潇娟念完,又大声宣布:“大家都见过了,我和潇璇联手,一个冲杀就能震退一众流匪。可我们毕竟只有二人,难道就真能以一敌千?说白了不过两点。一是我们配合得好,二是他们实在不经看!” 一语出口,众人纷纷颔首。容辉开始分配人马:“俗话说‘驴马骡子,各有所长’,咱们只有各显长处,才能少流血,多分钱。大伙说,是不是!” 众人齐声高呼:“是――” 容辉接着说:“阵前冲杀,得有悍勇善战的先锋。双方对垒,得有法度严明的中军。垫后撤退,得有经验丰富的卫士。现在我编十人为一队,五队为一旗,两旗为一总旗……” 容辉现学现卖,正说得兴高采烈,后面忽然有人大喊:“不好啦!山下又有人集结!” 一语出口,全场哗然:“走,干他妹的!”“还反了天了!”…… 容辉见群情激奋,就要抄家伙一哄而散,忙深吸一口气,纵声吐出:“慌什么!”三字如惊雷爆喝,数息后回音相继传来:“慌什么―”“什么―”“么―”…… 场中人当此威势,应声闭嘴,心中不住感慨:“这,这就是‘先天境界’。”容辉双目如锋,扫过众人,直刺向‘太素门‘口那传讯弟子,沉声叱问:“怎么回事,谷口不是有迷烟吗?” 两个人相隔二十丈,两道目光却似近在咫尺。那传讯弟子吓了一跳,忙不迭拱手禀报:“启禀掌门,下午和暖,松烟降不到谷底,他们才趁机偷袭。”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容辉感觉良好,索性往大了说:“大家要是信得过我,我立刻率人先冲一阵,敢随我一战的弟兄们出来!” 话音一落,立刻有人附和:“俺来!”“算我一个!”……呼喝声中,上百人接连窜出,挤到了门前阶下。 容辉身体力行,高声呼喝:“擂鼓备马,随我观战!”说着纵身跃起,凌空翻身,展双臂直掠出去。众人一转眼间,他已站在“太素门”前,于是后队改前队,鱼贯相随。 第四十二章 排兵布阵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潇娟星眸闪烁,正要跟上,已先听到潇璇抱怨:“这人真有意思,给个杆子就敢往上爬!”一愣神间,她已追出门去。 潇娟跟上去为容辉辩驳:“没有啊,我瞧姐夫挺上进的。虽然说的不着四六,可听得入心。”脑中灵光一闪,向潇璇嫣然一笑:“师姐,我看你是嫉妒姐夫了吧!” “嫉妒!去―”潇璇漫不经心,边走边说:“姐嫉妒他什么,他有什么让姐嫉妒的!” “话比平时多,还有点语无伦次!”潇娟旁观者清,更加慢条斯理:“当然是耀眼啦,以前大家都羡慕师姐的裙子好看,衣裳新式,首饰别致。可到关键时候,大家还是听姐夫的!” “姐是那种人吗?”潇璇一阵头疼,再也不想理她,直往谷口迎去。 山上本有马厩,护法们也是骑马来的,自然不缺马匹。两人走到谷口时,松烟已散,容辉正一马当先,准备冲锋。马队旁围着千余护法,交头接耳。有人见潇璇过来,大喊了一声:“夫人来了!” 众人回头观看,向旁分开一条通道。潇璇脸色乍红,勉强挤出了一抹微笑,抬头看向容辉。容辉也正回头看着她,自信满满,神采奕奕。她又是一阵头疼:“那个家伙居然空着双手!” 容辉收回目光,凝神俯瞰,见一线天外果然有马队集结,当下提气高呼:“宰羊啦!”双腿一夹马镫,骏马昂首高嘶,放踢奔出。他身后上百人一起高呼:“冲啊――”夹马跟上。 崖壁间蹄声如雷,坡道上马行胜风。一百人浩浩荡荡,直往山下扑去。潇璇一颗心直提到嗓子眼,忙走到谷口细看,只见容辉才冲到谷口十丈前,双手向前一挥。他前方马队下火光连闪,人马顺势翻倒,地上随即升起一股浓烟,才听到一串闷响:“轰隆隆隆……”声似惊雷,震惊四野。 “甩手炮!”潇璇额头沁汗:“这个家伙,就算没有手起刀落的豪情,也不至使出甩手炮!”一转眼间,容辉已冲入敌阵。其余人呼喊着鱼贯跟上,顿时将一众人马冲得七零八落。惊呼声、马嘶声、喊叫声接连传来,惊心动魄。 容辉一马当先,踏过硝烟,绕到谷口,又纵马冲回。冲锋队中不乏马术好手,竟趁乱牵回了几十匹惊马。一众人直到谷上,山下援军才到。甩手炮的硝磺刚刚散开,又被呛得溃不成军。 容辉指着山下哈哈大笑:“看见没有,那就是一群羊!”又招呼潇璇:“帮弟兄们记下功劳!”提气高喝:“走,校场集合!” 他得胜归来,豪情充溢胸怀。五字出口,眉宇间自生一股凛冽。众人由心叹服,鱼贯跟随。潇璇一阵心惊肉跳后,正想和丈夫关怀几句,他却马不停蹄,再也没多说一句,直往校场去了。 潇璇心头火起,沉下脸蹙眉轻斥:“德行,显摆什么!” “你就得意吧!”潇娟见众人远去,师姐得了便宜还卖乖,就忍不住臭她:“这下好了,再没人说他是‘小白脸’,也没人说你自甘下流。大家又该羡慕你‘丈夫入对了行,自己加嫁对了郎’。” “话是好话,可没安好心!”潇璇心头一沉,横眉冷斥:“这是谁在嚼舌头根子!”却满不在乎:“姐的眼光,什么时候错过!”又坏笑着问:“要不要姐给你挑一个!” “你留着备用吧!”潇娟又损了师姐一句,忙凑到谷口,只见谷外硝烟散去,露出血泊中一片尸体。血肉模糊,看得她头皮发麻,忍不住大声尖叫:“啊――”身体强弩般倒射回来,仍觉烦物欲呕。 潇璇款步上前,凝神暗数:“一、二、三、四、五……杀敌十二,其余重伤。”默记在心,又安排人燃烟熏谷,才招呼潇娟:“走,我们跟去校场瞧瞧。” 潇娟呆了半晌才晃过神来,又拉潇璇循鼓声走到校场,只见千余人神采飞扬,站得有模有样,不由暗暗点头。容辉站在一摞蒲团上大声呼喝:“这五十名轻功高手为一旗五队,旗长队长留下,其余人先去潇璇那里录个名,再回去歇息!”说着往一指刚到场边的潇璇和潇娟。 潇璇一怔,转念会过意来,狠狠瞪了容辉一眼,回到“太始门”后,又拉上潇月、潇娟和几名近卫登陆名册,最后由潇月和潇娟联手理出一簿名单后,已是申正时分。 潇月将总表报给潇璇:“‘甲’字旗为突击,‘乙’字总旗为先锋,‘丙’至‘癸’十个总旗为中军,一共是一千三百人。其余修为稍弱的、都安排喂马、值夜、巡逻、打杂。” 潇璇颔首赞同:“不错,不错,就是不知道这股热劲能管多久。我们誊完了,怎么还没回来。”正说话间,几个女执事忽然来讨示下:“夫人,掌门说‘太极门’和‘太素门’中间的屏风挡路,问能不能拆了。” 潇璇回头看向窗外,‘太素门’外果然聚着不少人,于是点头答应:“拆吧!”又吩咐潇娟:“你带她们把东西点清入库!” 潇娟立马带人去办,潇月见秋阳将落,又问潇璇:“师姐,你们今晚住哪里。”又补充了一句:“师父走后,‘无量阁’的东西都入库了,现在搬也来不及。” 潇璇想起师父,长长透出口气:“回‘潇雅轩’吧,你去搬几床厚被子来,让他守在这里。” 潇月点头下去,片刻后抱回三床锦被。随手放下被褥,却从袖子里掏出竹筒递出:“师姐,刚刚收到的!” “来了!”潇璇大喜过望,立马接过竹筒,取出筒中信笺观看。潇月凑到她身后,只见笺上画着一张营寨图,哨岗、驻区、人数和首脑特征等,标得一清二楚。图下还有一段簪花小楷: 营中勾心斗角,人心涣散。缺医少药,粮草不足三日。十三路人马将往后方购粮,稻米五十石,酒肉若干。日落启程,明早返程,中午回营。 潇璇欣然微笑,高声吩咐:“有情况,快去找掌门来!” 潇月心思通透,主动冲了两杯茶,想让小夫妻好好说会话。屋外护卫应声而去,没过片刻,容辉大步进来,张口就问:“什么情况!”说着随手端起一杯茶,仰头喝了个涓滴不存,长长嘘出口气,显得十分舒畅。 潇璇也不废话,径直递过信笺。容辉稍着一眼,忽然喜上眉梢,提气高喊:“让‘甲’字旗的旗总和队长快到‘太素门’议事。”又问潇璇:“诶?这里有没有附近的舆图?” “有!”潇璇微笑应承,看了潇月一眼,心里些不舒服。眼见丈夫没心没肺地跟去拿舆图,潇月回来了,他却不知去了哪里:“人呢?” “那!”潇月一指窗外,接着说:“去指挥室议事去了!” “指挥室?”潇璇瞥眼看见夕阳下那个没心没肺的背影,沉下脸问:“什么指挥室!” “就是‘太素门’的会客厅。”潇月向她解释:“姐夫还在‘太素门‘下垂了大钟,架了大鼓。以后一天十二时辰,钟鼓不断。” 潇璇一口气堵在心里,随手端起桌边茶盅,就想摔在地上。硬是深吸一口气:“我这是怎么了?”又缓缓放下,手却有些颤抖。 潇月看出她心思,柔声安慰:“师姐,我看是你多心了。你是瞧姐夫聪明机智、能干上进,又会讨你欢心,所以才嫁给他,是吗?” “废话!”潇璇漫不经心:“呆头木脑,好吃懒做的,你能看上啊!” “说我干什么!”潇月羞红了脸,接着说:“可姐夫家境寒微,你既好强,又阔得流油,是不是就把姐夫当成‘上门女婿’了?既想丈夫出息,又想压丈夫一头,是吗?”撇眼见师姐仍是漫不经心,已知这不答之答的含义,就拉了师姐的手,柔声劝慰:“世上哪有什么难事。姐夫以前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可事到临头,还知道尽心尽力地往上靠,师姐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师姐中午好歹歇了一觉,姐夫到现在可还没合眼呢!师姐要是现在给她脸色看,旁人该怎么想,姐夫又该多伤心啊!” “是啊,他从昨天早上到现在,还没合眼呢!自己怎么能为他没注意自己,就想发脾气。”潇璇心头一颤,深深吸下口气,悠悠吐出:“你言情话本看多了吧!我就是想摔个杯子,惹你这么多话!”语气中却有些惆怅。 “我这可是金玉良言!”潇月忙为自己辩解:“我瞧书上说的挺好,女人的天下,终究是男人。你要是征服了男人,男人就能为你打天下。我瞧姐夫这火急火燎的架势,倒有点那味道!”眉飞色舞,颇有指点江山的风采。 “这姐妹俩是怎么了?一个冷嘲热讽,一个苦口婆心。难道真是姐哪里做错了?”潇璇一面腹诽,一面不以为然地问:“哦?那还请军事谋划,为之奈何?” 潇月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地说:“爷们在外面做大事,你做媳妇的就应该嘘寒问暖,好好服侍。俗话说‘贤妇敬夫,愚妇骂夫’。宁可让他心烦,也别让他心寒。再瞧瞧你,从打鼓那会儿到现在,不是横挑鼻子,就是竖挑眼,好像一不和你心意就是错。以后姐夫的路越走越宽,我真担心你自己气死自己。” “姐资格比他老,经验比他多,见识比他广。既是他先追求姐的,也是他跟姐学的。难道他做事,不该随姐的心意?”潇璇心里不服,随口反驳:“姐有那么小气吗?” “这毕竟是人家私事,自己点到即可……”潇月暗叹一声,忙转移话题:“我现在冲杯参茶,师姐亲自端过去,给姐夫补补脑。也让大伙瞧瞧,你们是一条心。”说话间起身去取参片。 “大庭广众下给他端茶?难道不端茶就不是一条心?”潇璇满心为难,却见潇月已端回热茶,只好起身应承:“你手稳,随我过去!”说着起身就走。 潇月直皱眉头,只好端着茶陪潇璇出门。踏下门阶,抬头只见“太素”、“太极”两门中已无遮无拦,“穿堂风”中,依稀可见谷口。走到“太素门”东厅,容辉、潇娟和甲乙两旗的旗总正围在八仙桌前看舆图。 “先锋”旗总陆大海问:“我们这么冲下去,要是被围了,从哪突围?”他是个彪形大汉,说话瓮声瓮气。虽然稍显呆滞,却是第一个站出来随容辉冲杀的人。 容辉低声沉吟:“山前是正路,离他们营寨不过里许。骑兵全速冲刺,一息也有五、六丈吧……”又问潇娟:“你算算,我们冲到寨门,要多久!” “三十息左右!”潇璇站在人群后,脱口而出:“趁黄昏下山,那时他们正起锅造饭,嘈杂中听不到马蹄声。待看清你们,马队至少已在三十丈内。五、六息便能冲进营寨,他们多半还没反应过来。” 说话间众人回过头来,见是潇璇,纷纷喊了声“夫人”。容辉满心欢喜,连声赞同:“对对对,这么说我们的办法有戏!”瞥眼看见潇月端着杯茶,伸出手随口招呼:“我正好渴了!”接过来仰头就喝,一饮而尽,还咂着嘴说:“真舒坦,还是你知道心疼人!”放下茶盅,又问潇璇:“你上次拿给我看的千里镜还在不在,我正好用得着!”不等回答,忽然灵机一动,转过身询问潇娟:“对了,‘甩手炮‘还有多少,至少得给我十筒。” 潇娟微愣,睁大眼睛问:“你又要甩手炮干什么?”众人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 容辉眉飞色舞,忍俊不禁:“你们想啊,我们去的时候,他们可正在做饭。我们把甩手炮往火里一仍,一营人可就得等着吃宵夜了。这边大乱,他们不正好下山?” 潇娟忍不住臭他:“你可真够损的!”其他人恍然大悟,连声赞同。 容辉又鼓动突击旗总:“我们在前面引开敌人注意,你们下山后立刻散开,分头追上。现在市面上一两银子一石米,他们每队至少采购五十石米。其它的……不用我多说了吧!”嘴角翘起一抹坏笑。 众人相视一眼,心领神会。潇璇看见丈夫眼角上那几缕血丝,心疼得要滴出水来。可转眼见他没心没肺地背对自己大放厥词,直气得蹙眉瞪眼,脸色发青。呼吸微颤,就要大叫出来。 潇月心思玲珑,忙劝潇璇:“师姐,那千里镜我不知道放哪去了,我们快去找吧!” “你每夜观星,明明就放在你床头柜上!”潇璇不住腹诽,但知是为自己解围,只好应承:“那我们快去找吧!”说完向潇月使了个眼色,拂袖而去。 第四十三章 临阵圆房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潇月拉过一人,三言两语问清了情况,回头告诉潇璇:“姐夫觉得这是个机会,想让‘甲字旗’潜去把那购粮的小队做了,这才想让‘乙字旗’佯攻掩护。” “什么土办法!”潇璇没好气地说:“不知道从哪个说书摊上听来的!” “我瞧这一计挺好的!”潇月接着说:“姐夫还想在谷口嵌洞间架个哨岗,架鼓垂钟,一来俯瞰山下动静,二来随时指挥攻守。” 潇璇心头似有把无名火在烧,气不打一处来:“让他折腾去,关我什么事!” 潇月心叹一声,索性把话说开:“可一些东西都要开库房领,对牌在你手上。这个时候,你可不能拿这两片木头疙瘩给他穿小鞋。”话音未落,忽听潇娟在背后招呼:“穿什么鞋呀!” 她兴高采烈,快步追上潇璇,伸手就要:“师姐,对牌!” 潇璇如见叛徒,目光刀锋般直砍过去,左手轻轻一抖,象牙对牌从袖口滑至掌中。轻轻一动,势挟千钧,像是要拍她一顿。潇娟正在兴头上,忽然被她气势所慑,心头一凛,转眼却见对牌已递至身前,只道是幻觉,接过来就往武库跑去。 潇月忙拉了潇璇:“你发什么疯!” “从来都是他跟着姐走,现在却让姐跟着他走!”潇璇很不习惯,深深吸了口气,才吩咐潇月:“我记得库院墙根下盖着几根楠木大梁,你领人支三根抬去谷口。” 潇月欣然答应,潇璇自己回“潇雅轩”拿千里镜。送到谷顶时,容辉正领着人在崖壁嵌洞上搭横梁。洞口由两尺嵌道连通,通到谷口时,离地已有数十丈高。石路既滑,又覆着青苔,非轻功高手不敢涉足。两人各抱梁木一头,也只能在嵌道上挪步。 她虽信得过丈夫,可看见阴影中那如履薄冰的背影,一颗心还是揪了起来。潇月和潇娟凑上招呼:“师姐,我们打算在第一对嵌洞间横三根大梁,中间铺上木板,就可以走人了。”潇娟接过千里镜,兴冲冲地打量谷口。 潇璇凝神细看,忽然问:“嵌洞里是什么样?” 潇月扳指细数:“油灯一盏,马桶一只,板床一张,矮几一座。” “深秋夜冷,再给每洞添十斤银霜炭。”潇璇掏对牌递给她:“你再去库房里找找,看有没有现成的樟木楼板和榆木小梁。” 潇月接过对牌,当场点人去取木料。潇璇又拍潇娟肩膀:“你去厨房瞧瞧,看晚饭准备得怎么样了。要是准备好了,再让他们蒸一百三十个大馅包子,用十三只布袋装好。”说着接过千里镜。 潇璇临谷眺望,眼见容辉带领众人架梁铺木板,不到半个时辰,就在嵌洞间搭好了一方两丈平台。容辉站在台上,才挥手自己:“潇璇,你快过来看!” “这个家伙,做事情卖力,大伙都愿意跟着干。可他身为主帅,还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这个时候,正该好好谈谈!”潇璇点头微笑,赞赏中坏着期盼,纵身而去。 她轻如鸿雁,足尖轻点嵌道,身形一掠数丈。几个飘忽,就到了平台。台边架了栏杆,台上搭了钟鼓,中间还放了蒲团矮几,几上搁着号角舆图。虽然不大,却十分沉稳。 容辉指向谷外,眉飞色舞:“你看,从这里瞧他们营寨,是不是一清二楚。”说着从潇璇手中接过千里镜,边看边说:“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就连林中暗哨,也逃不出去。” 潇璇凭栏远眺,极目是天高雾远,山峦起伏。近前是松青林密,浓荫匝地。一条大路正对谷口,一里外已被一片营地拦住。营中炊烟寥寥,热火朝天。夕阳下天空明朗,大地已蒙上一层阴影。 潇璇正瞧得出神,忽听容辉惊呼:“不对!”他转身大喊:“陆大海,陆大海,快来!” 潇璇一惊:“怎么不对?” 容辉忙指给她看:“你瞧,他们所有炉灶全搭在路边,而且都顺风搭在营寨南边。我原以为他们分散开火,才想着出其不意,用甩手炮去炸他们的炉子。看来他们也不是傻子,知道扎堆起锅,万一遇袭也能凭人多稳住阵脚。我若再冲下去,岂非羊入虎口?” 陆大海闻讯从嵌道上小跑过来,一只脚就踩在悬崖边上,看得人心惊担颤。他却若无其事,边跑边喊:“夫人也在啊,看日落呢,啥事?” 容辉只是往敌营一指,陆大海就看出不对,大骂起来:“这帮龟儿子,缩得倒够紧的,那俺们还冲不冲!” “冲,不过只冲到营寨门口!”容辉手演口说:“两人一排,第一排冲到寨门口仍‘甩手炮’,再分向左右回转,第二排再扔再回转。就是这硝烟味,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陆大海也觉得这样进寨冲杀安全,于是满口答应:“嗯,是个好办法,俺这就去和弟兄们说!”说着小跑离开,仍是一只脚踏在悬崖边上。 潇璇看得分明,丈夫虽然胆大心细,却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这样只能小打小闹,不足以决胜沙场。”她稍作思量,决定从谋略上和丈夫好好谈谈:“相公,我们坐下说会儿话。”率先坐下,又一指对面蒲团。 “什么事,你说。”容辉大大方方地坐下,屁股一沾蒲团,忽然长叹一声:“潇璇,你知道吗。今天……今天真是吓死我了,我不想杀人,可一抖手就杀了三个人……我随你冲下去的时候心里很怕,可越怕就越管不住自己的手……我知道我的马一冲下去,一定又撞死了许多人,可我身后跟着那么多人,我不敢勒缰……我不想再想这些事,可现在全想起来了。潇璇,我怕……”语声低沉,微微颤抖,不由抱膝缩成了一团。额头枕上膝盖,倦意直冲身心,再也不想动弹。 潇璇感同身受,更能理解:“想当初,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或许自己也曾不想拿剑,才一直不教他剑法。可生存面前,本无对错。事到临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死了的一了百了,活着的大富大贵,岂非两全其美?”她心叹一声,瞥眼见丈夫形容萎靡,可怜兮兮,到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忙去扶他:“那快到嵌洞里歇会!”说着将容辉搀到洞中床上,容辉沾枕即着,鼾声脱口而出。 潇璇给他宽衣解带,掖上被角。这才借火光端瞧那张神采飞扬的脸。面庞清秀,眉梢微蹙,还像个不谙世事的大男孩儿,直看得她哑然失笑:“你做得没错,任谁碰到这种机遇,都会身先士卒,趁热打铁。”可丈夫没做完的事,她还得继续去做。 炭火潜燃,劈啪轻响,容辉被热醒了,眼前竟是一片昏红。热浪挟着幽香,在身外缓缓侵蚀,好像置身地狱中那炼化灵魂的烘炉。他失声惊呼:“潇璇!”坐起身来,循香摸去,掌心肉乎乎的,才知妻子就在身边。 潇璇也没睡熟,随即惊醒:“怎么了?” 容辉适应过来,才看清那放光的是一盆炭火,自己正睡在嵌洞里,洞口挡了一面帆布。他心头稍安,伸手紧紧抱住潇璇。那发间的幽香,似能定人心神。他深深呼吸,平复心绪,半晌后才开口:“潇璇,抱紧我。”语声淳厚,坚定悠远。 五字如火,烧得潇璇双脸通红,热血沸腾。两个人相拥半晌,她忽然感受到他的变化,竟鬼使神差地环住他的腰,好像抱住了一根烙铁,身心都要被化作一池春水:“难道我是他的安神香?” 容辉精神一振,顺势将她压在了身下。潇璇心头一狞:“不好,上当了!”接着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终究拗不过他软硬兼施,被褪了个一干二净。 事到临头,她只好勾紧他的脖子,既想勒死这个家伙,又像抱住了一根浮木。小脑袋却躲进了他的怀里,嘀嘀嘤了一声:“你温柔一点!”仍不住腹诽:“臭小子,姐认了,你等着,等着……” 两个人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一个不能放松,另一个又放不开。一个抿着嘴不敢吱声,另一个张开嘴呼呼直喘。一个想快点分开,另一个却无处发泄。 两个人磨磨蹭蹭大半晌,潇璇终于忍不住哭求:“你快一点,行不行!”语声哀婉,泪眼婆娑,却似冰水落入滚油,听得容辉身心激荡。头脑一热,似到了荒漠绿洲,刚才不过蹲在水边摸沙,如今热浪袭来,再也控制不住。一头扎进水里,纵受清凉。 潇璇只觉一股巨浪卷到,顿时懵了。前浪刚过,一口气还没喘匀,后浪已滚滚压来,直吓得她紧紧搂住了容辉的脖子,才敢趁隙换气。虽毫无知觉,却没晕去。既然反抗不了,就只能适应他的节奏,直到浪潮退去。 容辉只觉过足了瘾:“果然回到山上就不一样了,以后再也不下山了!”又后悔做错了事,于是柔声问她:“要不要喝杯茶!”想作些许安慰。 潇璇累得够呛,闭着眼不想动弹半分,就只轻轻嘤了一声,片刻后觉的嘴里多了股水。清凉清凉的,让她不由自主地咽下。 容辉喂她喝完水,虽舍不得那如玉似水的身躯,还想一探究竟。又觉得很脏,不愿触碰半分。片刻踟蹰,心中一横:“好也罢,坏也罢,都是哥的人。”于是主动帮她擦拭。 他魂牵梦萦无数次,她无一次不是情热如火,风流不羁。于是每次相见,总有些许失落。如今指尖所触,虽也是腻滑柔嫩。她却泰然处之,自有一派傲骨。 容辉一阵恍惚,好似身心相应,两个小人儿忽然合成了一体,不由会心一笑:“这才是她!”于是轻手轻脚,不肯遗漏半寸肌肤。 潇璇虽已睡得迷糊,却感受到了他的呵护。心随意动,似要化作一湾温水:“臭小子,姐大风大浪挺都过来了,你还能怎样?”一并交出,自己沉沉睡去。朦胧间鼓响六通,沉闷悠远,震人心腹。她缓缓醒来,只觉全身酸胀,不想动弹半分,于是自我安慰:“才到卯时,还早……还早……”精神一散,又要沉沉睡去。 容辉也被鼓声惊醒,想起还有大事,立刻穿衣起床,点燃油灯,却见床上那个小人儿睡得正香。青丝乌云般横亘枕上,慵懒中透出的艳丽风情,激得人心神荡漾。 他不由柔声低呼:“潇璇,潇璇,起床了!”伸手推她,她就哼哼两声,仍然一动不动。 容辉哑然失笑,恨不得把心都给她。伸手去点她鼻子,又找出那只小手,帮她调理内息。潇璇内功精深,只是稍受激引,自然绵绵流转,畅通无间。片刻后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又羞红了脸,身子一缩,钻进被子,把自己紧紧抱住。 容辉看见床上包子似锦被,乐得哈哈大笑,又抱住被子哄她:“潇璇,潇璇,你在不出来,太阳可要晒到屁股了!”只听被中小人嘤嘤细语:“把我的衣服拿来……就在床下箱笼里。” 容辉哑然失笑,循声找去。床下果然有方箱笼,拖出揭开,吓了一跳。箱子里叠着两摞衣裳,每摞都不下五套。角落里还有首饰盒,和一堆玉佩。 他心中嘀咕:“难道她打算在这里常住?”于是拿出最上面那件襕裙。大红克丝绣青云纹,三颗翡翠纽扣,妍丽中透着矜持,亦如她现在的形容。 潇璇从被下接过襕裙亵衣,又让容辉出去。并非不敢让他看见,只是不想他知道自己的小秘密。 第四十四章 退敌大计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依言出洞,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凭高俯瞰,谷外亦是灯火阑珊。他想起昨夜风流,再看今朝战况,心里乍燃无名火,忍不住指向谷外破口大骂:“一群王八蛋,哥娶个漂亮媳妇容易吗?你们让哥过不好新婚,哥也不让你们安生!”撇眼见桌上放着一只青铜长号,于是捧起来张口就吹。 他学过吐气法门,这时以罡气振动铜管,号声轰然大作,悠沉雄浑,一传数里。山上听不见动静,山下却似被声浪席卷。树枝震颤,倦鸟惊飞,营中一片哗然。 “跟哥斗,折腾不死你们!”容辉看得哈哈大笑,忽然心有所感,又对着铜管纵声高歌一曲《空城计》: 我正在山头观山景,耳听得山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一群蟹将和虾兵。 我也曾差人去打听,打听得你们功夫就床上行。 亦非是弟兄无谋少才能,皆因是你们狡猾才上山岭。 你鸠占鹊巢多侥幸,贪而无厌又夺我的山头。 小爷在山上把驾等,等候了你们到此好谈、谈、谈谈心。 命人把山道打扫净,等候蟹将和虾兵。 小爷我并无有别的敬,早预备下强弓硬弩,等候你的虾兵。 到此就该把门进,为什么在山下犹豫不定进退两难,为的是何情? 只有我和媳妇人两个,我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 你不要胡思乱想心不定,你就来,来,来,请上山来听我抚琴―― 荒腔走板,声震四野。其余洞中人听了,纷纷捧场:“好―”乘势高呼,此起彼伏。更有人由心叹服:“嘿!想不到咱掌门还有这一手,真是绝了!” 山下也有人出寨叫骂:“小王八蛋,你等着!老子过完早就提刀上山宰了你!” 容辉见拿火把叫阵的是个魁梧大汉,于是用号嘴对准,提气大喝:“滚―” 声似惊雷,气如罡风。那汉子当此威喝,火把顿灭,眼珠向外直突,“噔噔噔……”连退数步,才喷出一口鲜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其余来帮腔的吓了一跳,方知那台上少年厉害。 容辉洋洋得意:“小爷我正在兴头上,要么滚,要么听着!”灵机一动,接着说:“小爷的堂会可不白听啊,一人待一天一百两银子,砍一棵树陪一千两,再不走就是答应了啊!”声似破锣,迭迭传出,直入众人心扉。 潇璇听得额头沁汗:“姐所嫁非人!”终于忍不住叱骂:“你给我闭嘴!” 容辉循声回头,看见妻子正俏生生地站在灯火前。她戴了金丝狄鬓和赤金顶箍,秀发从头顶垂下,晨风中恍如大师挥毫。耳上一对赤金镶翡翠耳钉,肩上一条青罗绣百蝶斗篷,身上一套大红克丝深衣,亦是精致夺目。加上眉宇间那股风流,更显得她风采照人。 容辉不由拂额:“这刀光剑影的,你穿给谁看!”不由上前损她:“漂亮,太漂亮了。不但漂亮,而且好认。不但好认,而且看得人眼睛发直。百步外开弓射你,都不带瞄的!” “少来!”潇璇嫣然一笑,抬手打他:“掌灯过来,我有话说!”就要去平台上座。刚一抬腿,身下一阵刺痛。顿时又羞又恼,又抬肘狠狠磕了丈夫一下,这才蹙眉走开。 容辉莫名奇妙,却心甘情愿让她。非但托出纱灯,还端出火盆烧水,生怕她冻着。他盘坐到台上桌前,见潇璇正襟危坐,也收了笑脸,正色问她:“出什么事了吗?” “先说昨天晚上。”潇璇逐一说明:“入夜后,我按你说的,安排‘先锋旗’掩护‘突击旗’下山,甩手炮烧了他们几顶帐篷,算又小胜一场。‘突击旗’的高手们安然离去,中午就应该有好消息传回。今晚值夜的是‘丙’字旗,就住在嵌洞里。有情况就扔甩手炮,一炸就能震醒大家。”又问容辉:“你有什么打算。” 容辉两眼一抹黑,指着山外苦笑:“那可是一万多人,硬拼是不行的。反正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想山上死守,山下从粮食入手,不信逼不走他们。况且我们手上不是还有那小子吗,可以威胁他们。他们瞻前顾后,掣肘缚脚,过不了多久,也该散了。” “是啊!”潇璇接着他说:“他们不散,我们也就饿死了。看谁耗得过谁,是吗?” “那可是上万人啊!”容辉摇头苦笑:“大伙都是高手,命精贵。就是我想让他们去拼去杀,他们也不能听我的呀!” “也就是说,你开始就没想赢?”潇璇悠悠轻叹:“因为你知道还有条后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么?” “可他们人多呀!一打二,大伙都行!一打三,也能凑合!双拳还难敌四手呢,何况人家十个围揍我们一个,不够看哪!”容辉掩嘴窃笑:“那会儿正乱,大家还以为我们是随着人流从山下涌上来的。” “出息!”潇璇蹙眉轻斥:“你仔细想想,真的是一打十吗?” “可不是吗?”容辉掰起指头输给他看:“我们十三旗加起来也就一千三百人。他们山下有两千山贼,五百神剑门‘高手’,小帮会加起来也有一千多,加上杂七杂八的就是四千。后来又来了那么多浑水摸鱼的,至少一万哪!”灵机一动,忽然说:“山贼来不是为钱吗,要不我们许给他们一笔银子,让他们先走。一个人退就能冲走十个人,十个人退就能冲走一百个人,不然即使我们联手,也不能把一千多人压下山去呀!” 潇璇微微颔首,继续开导:“那可是一群流寇,走到哪祸害到哪,你喂得饱他们?” “是啊!”容辉点头赞同:“这种人,欺软怕硬。他们绝不会空着手回去。虽然镇上的管事们心黑脸厚脾气大,可也没欺男霸女滥杀人。若放他们走了,周围十三镇可就完了,想起来怪过意不去的。” “这群流寇,既然来了,就把命留下吧!”潇璇悠悠轻叹:“这群人,既然招惹上了,还是斩草除根的好。早死早超生,也算了结一桩造化。” 容辉吓了一跳,伸手相请:“有魄力,接着说!” 潇璇凝视山下,漫条斯理:“还是得从二十年前陈宫‘巫蛊案’,太子被黜说起。老先王依靠外戚夺嫡,之后一直被缚手缚脚。当今陈国主上位,就想摆脱这帮外戚。若在朝廷上翻了脸,就是你死我活。当今国主英明啊,知道先敲敲边鼓,就敲到我们头上了。三家公府也不想闹得太僵,所以就和我们断了来往,算是划清了界限,以免引火烧身。” 容辉觉得这里面有门道,就追着问:“那‘神剑门’他们又怎么会甘愿充当打手?” “神剑门的功夫既实用,也能装点门面,所以他们的弟子下山后,不是当衙役护卫,就是当教习镖师。黑白两道通吃,向来以江湖领袖自居。若要了结江湖事务,于公于私,自然跑不了他们。”潇璇如数家珍:“至于绿林道上的,都是属狗的,哪有腥味往哪里凑。自古官匪是一家,这种杀人卖命的活儿,又怎少得了他们!” 容辉闻音知雅:“这么说顶梁的只有三千人,小帮会和散人们多半是冲着‘神剑门’的面子来的?” 潇璇嫣然一笑:“可以这么说!” 容辉稍加运量,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拉弄一大拨,那整死一小撮!” 潇璇欣然赞同:“就是这句话!不过得先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软柿子。” “你是说先干几场大的,造造声势?”容辉顺着她说:“或许‘神剑门’的弟子能和本山护法过招,其他的都不够看。那就拿山贼试刀,也让大伙知道我们嫉恶如仇,更不同流合污。只要‘神剑门’吃几个大亏,其他人也不会再怕他们。纵然不站到我们这边,两不相帮也好。” 潇璇见丈夫一点即透,还能举一反三,心里十分满意:“终于上道了!”昨天的不快一扫而空,又主动提醒:“在山林里拼杀没有别的窍门,你只记住我一句话;一字长蛇,切勿分开。拼杀左转,合围右转。” “山地崎岖,分开来的确容易被截成几股。右手持刀,向左转刀锋一致对外,向右转刀锋一只对内。本门内功圆转如一,正好结成环阵。”容辉立刻会意,再想起山下那帮人还在结方阵冲杀,顿时大喜过望,又问潇璇:“如果你指挥山下那帮人,怎么冲这山门?” 潇璇不由好笑:“要是我,我就让他们顶着藤牌一字排开靠墙冲。多死几个人,一上午准能上山。” “如果是这样……”容辉沉思片刻,不由庆幸:“幸好你在山上,幸好山下是一群糊涂蛋!”两人说话间天色渐亮,潇璇不好意思多待,于是收拾好换洗衣物,先回了“潇雅轩”。 容辉待大伙醒了,就让人去请十二旗旗总过来说话。先讲了当前形势,又慎重嘱咐:“大伙在下面做生意,更清楚当前形势。生意就这么多,此消则彼长。‘神剑门’和我们已是一山二虎,大家就别想讲和了。绿林道上的都是欺软怕硬的贱骨头,你退一尺,他就敢进一丈。谁蹭上了他们,谁就得脱一层皮。大伙点儿背,为了以后的清净日子,索性一了百了。其他人都是见风使舵来摸鱼的,和大家也没恩怨,不如能劝就劝,能招就招,最好相安无事。愿降者缴械放还,挑事者就地格杀。” 众人见他对症下药,合情合理,无不赞同。容辉现学现卖潇璇的“十六字”山战真言。旗总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当即借晨光凭栏远眺,见地形崎岖,果然是分兵不如合兵,无不抚掌称赞:“对呀,我们之前怎么没想到!还是掌门洞若观火,高,实在是高!” 容辉羞红了脸,另起话题:“那大伙就带着弟兄们去练吧!弟兄们是各位带上山的,是我让留下的,咱们也得把人活蹦乱跳地带回去。眼下虽退守山上,可上山的弟兄一个都没死,足见大家重情重义。山上的都是高手,既不缺机敏,也不少见识,只要练好了进退攻防,定能兵不血刃。等杀下山时,我一定冲在大家前面。” 一席话如梵音论语,直说到了堂主们心里。他们都是主持一方生意的大佬,带来的都是亲信,就是怕他们死在山上。所以伏击得手后,情愿退守山门,凭天险拖垮对方。如今得此妙计,不论行与不行,都愿一试。当下齐齐向容辉一揖:“掌门的情义,弟兄们记住了。” 容辉拱手还礼,其中又有人问:“白天谁守山谷!” 容辉灵机一动,拍胸脯说:“我守,看小爷再给你们玩手绝的!我要是放几个上去,让弟兄们练练手,你们可别吓着了!”众人一愣,但想他内功已臻“先天境界”,数十丈外一吼能能把人震成内伤,非但不太担心,更想瞧瞧“先天”高手的实力,于是纷纷一揖:“掌门,保重!”说完转身而去。 容辉见天空朗朗,大地茫茫,山下营中也正忙着造饭。炊烟徐徐升腾,在半空中化作一缕金烟,正是朝阳将升。他昨晚没吃,一夜风流后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当此美景,不由深深吸入口气,悠悠感慨:“好天气呀,哥本来可以陪媳妇喝茶散心,生生被你们搅黄了,你说你们该不该死!” 钟鸣后就是辰时,潇璇送来早饭,容辉乐开了花,嘴里嚼着馒头还不住夸赞:“这馒头,甜!一定是你亲手揉的面,不然没这甜!”恨不得脸盘子都吃了。 潇璇知道她胡说八道,也止不住心里高兴,笑着问他:“你把他们支走了,一个人在这儿盯得住吗?” 容辉哈哈一笑,伸手揽过她的肩膀,柔声说:“我不支走他们,你能来吗?” 潇璇羞红了脸,却飞出一记媚眼,仍和他耍花腔:“谁说我是为你来的,我是掀跑马太吵,震得人家的小心肝,扑腾扑腾地!” “那我给你揉揉!”容辉双目含情,顺藤摸瓜,伸出手去。潇璇惊呼一声,一跃跳开,败下阵来。眼见丈夫没心没肺地大笑,只恨得牙根痒痒:“姐就是脸皮没你厚,姐认了!” 第四十五章 惑乱敌心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李楚二人坐在台上说话,眼见山下人吃完早饭,又开始牌兵列队。骑兵在前,步兵在后。私语声嗡嗡作响,呼号声此起彼伏。虽非整肃端凝,人多了也是黑压压的一片。 容辉待上万人排列好了,又端起铜号,提气喝问:“这是排队呢,散了、散了、散了吧……大清早的,排什么队!”眼见上万道目光齐刷刷回望过来,又自问自答:“深秋晨雾,你们不知道啊!”说着一指天空,继续蛊惑:“看见没,看见没?马上就要起大雾了,还排什么队。我瞧让你们排队的那位,就个一拍脑袋就放屁的草包,吃饱了撑的!” 声似洪钟,震得山谷鸣响,回声迭迭。山下人一听这话,霎时炸开了锅。好不容易整好的对列,又散作了一片,直看得潇璇捧腹大笑:“不知道熊应天是什么表情!”说着拿起千里镜找,可一双手笑得发抖,哪里还找得到? 大雾说起就起,山上却无影响。护法们开始在地上练习,几圈下来,已十分娴熟。接着练习跟马绕圈,开始要相聚丈许,后来只需相距四、五尺。跑开来不但能环围和横阻,配合起来还能前拒后攻,外拒内攻。更有经验丰富的护法夸下海口:“若配合得好,以少围多也不在话下。” 日升雾散时,已过了巳正。容辉见山外又在排队,于是举起铜号高喊:“嘿嘿嘿,怎么又排上了呢?散了、散了,都散了吧……”一语出口,又引得万众瞩目。 容辉厚着脸皮扪心自问:“什么?你们问我:这雾都散了,不是正好排队吗,怎么还让散?”又往到天上一指,接着说:“哎呦,我说各位,你们怎么不看看天呢?……诶,这位就要问了!”说着随手一指。 众人巡视望去,正是站在前面的熊应天,直忍不住发笑,又听容辉接着说:“看天,看天干什么,这天上什么也没有呀!”说着再指熊应天:“不信你们问问他,是不是这么想的!”众人循势望去,熊应天果然微微抬头,似在望天。只是脸颊抽出,须发乱颤,十分滑稽。人群中忽然有人大笑,接着一片哗然。 容辉趁热打铁:“得,我教你们个乖!我说的看天,是让你们瞧瞧时候,巳正都过了,没半个时辰,就该开饭了,你说你们该不该散!”眼见众人听到“开饭”后两眼泛光,就知道他们不是来拼命的,索性接着糊弄:“下边又有人要说了;开饭好哇,我们排着队就打饭去。”又指向众人问:“大伙是这么想的吧!” 他不等回答,已大笑起来:“你问我怎么知道,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人是铁饭是钢,再能打的高手,也掐不住肚子饿呀!那肚子饿的感觉,大伙可都知道吧!空着肚子,提气纵跃,就觉得天旋地转。凝力一拳,就能看见星星。这个样子,当然得先吃饭了!” 潇璇沉声低斥:“什么天旋地转看星星,你那是内息不畅,又脱了力。”瞥眼见山下人纷纷点头赞同,不由拂额:“姐什么也没听见,你接着糊弄。” 容辉掩嘴窃笑:“我当时就这感觉,大伙儿都一样。”又对着铜号说:“谁都知道吃饭,可吃饭得有地方,是吧!你们上哪去吃啊?”说着遥遥一指:“营中大帐?不能够。人家掌门帮主们是带着做菜的大师傅来的,每餐吃的是席面,不光有荤有素,还有倒酒的丫鬟,哪容得你们搭伙……瞧大伙的样子,比我还清楚呢……那你说:那既然蹭不上席面,就只好和上顿一样,开锅造饭了……也不能够。你想啊,这黑压压的上万人,想同时吃上热汤饭,至少先得有两百人开始做饭吧!没人做饭,你吃什么!不信你往身后瞧瞧,一片空营,有人做饭吗?” 山下人循势回头,果然是空空荡荡,顿时一片哗然。刚有些雏形的队伍,又如沙子般四散开来。熊应天勃然大怒:“小王八蛋,你居心何在!” 容辉举起铜号大笑:“呵―,这老头有意思,亲自带人来打我,还问我居心何在?”声浪在空中相撞,轰隆隆声似滚雷,震惊四野。容辉安然自若,熊应天却退了三步。 初一交手,已是相互忌惮。容辉大声称赞:“佩服佩服,老前辈能将剑气化入吼声,果然是天资绝顶。” 熊应天冷哼一声:“任你狡狯,不过是个弄舌之辈,看你还有几句话说!” 容辉不怒反笑:“按说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会连安排两百人造饭这种小事都想不到呢?我告诉大家,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让你们活着回来。死人当然不用吃饭,各位说是不是!” 一语既出,群情激奋。上万人怒目盯向熊应天,后排推前排,前排人顺势上前,片刻间围成弧形,似要择人而噬。 熊应天气得额上青筋直跳,又吓得头皮发麻,连连作揖:“不要听那小子胡说八道,老夫求胜心切,一时疏忽,一时疏忽!各位大侠,还请见谅!”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极为滑稽。 众人见他拜得恭城,又齐刷刷看向崖间高台。容辉指向众人大笑:“什么,不信?那我再说一条,你们往四周瞧瞧,有多少人,上万人吧!能排一百多个百人队,是吧!现在离开饭不到半个时辰,就算各自尽力轮流上,又能上多少队?……二十队,最多二十队,是吧!因为这样既尽了力,又伤亡最小……可为什么熊应天要排下上百支队伍呢?因为他想让你们一鼓作气往上冲,这样肯定能冲上来。不过冲在前面的只怕一个都活不成,中间的最多活一小半,最后才是他带的‘本门’精锐,踏着你们的尸体上山。还美其名曰:舌头喝汤牙吃菜,骨头留给槽牙啃……可他无所谓呀,反正你们不是死在他的剑下,做了鬼也找不着他……什么,脚底抹油?我告诉你,跑不了!前面后面都是人,你往哪跑?你上上不去,下下不来,要想活命,就得先为他拼命。人家就是吃准了你们,才想出这么个损招!” 一语出口,立刻哗变。散人中立刻跳出十几个好手围住熊应天破口大骂:“老贼,你不得好死!”神剑门弟子跟着拔剑出鞘,抢进圈保护掌门。刚排好的队伍豁然散开,门派帮会,相互提防,界限分明。 潇璇眼见上万人剑拔弩张,忍不住捧腹大笑:“小辉,小辉,你可真行!”凤眸星闪,与有荣焉。 熊应天连连作揖哀求:“弟兄们息怒,弟兄们息怒。他妖言惑众,弟兄们千万别被他蛊惑。” 容辉大声反问:“胡说八道,我胡说八道?他一把年纪,都好意思认你们作兄弟,还有什么话说不出来?他要真当你们是兄弟,怎么不请你们一起吃席面?他要真当你们是兄弟,怎么不和你们一起睡地上?他要真当你们是兄弟,怎么不冲在你们前面,给你们挡箭?他武功这么高,比你们都能挡吧,是不是最应该冲前面?大伙可要想清楚,一念之差,就是生死之别!” 话已至此,熊应天百口莫辩,脸色涨得红里发紫,突然咆哮起来:“小王八蛋,有种的给老子滚下来!”双目如剑,直刺人心。须发被真力激引,膨胀开来,形容可怖以极。 容辉哈哈大笑:“老货,小爷等的就是这句话。不怕先告诉你,小爷我练功勤奋,想你也知道。我能震退你,说明我内功比你强。可我年纪没你大,练功没你久,又说明我内功比你高一个境界。”抬手指向熊应天,接着说:“你肯定会想:那又怎么样?老子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是不是?那您在瞧瞧自己这副德行,什么剑气呀,变化呀,还能使出几招?高手过招,分毫之差即可判定生死,你来不是送死吗?你不信啊,不信就来啊!来、来、来……”说着连连招手,如逗小狗。 熊应天一怔,反而不敢上前。可一股怨气堵在胸口,压得热血沸腾,不能自己。潇璇用千里镜瞧在眼里,又见他面容扭曲,青筋直跳,显然将压制不住真气,忙催容辉:“你对着他说话!”说着也抬手搭上铜管。 容辉只好没话找话:“你们也别怨他,人家有身家有势力,你们呢?散人,爹妈不疼,姥姥不爱,他熊应天凭什么就得多长一份善。心?再说,您是半路来的,不让你们冲前面让谁冲前面。你们有人肯定不服: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子就是来趁火打劫的!” 他随手一指红狼,不由好笑:“哎呦,你们醒醒吧!拦路抢劫的正主就在您身边,您劫多少,最后不都得给人家呀!红狼是什么人,那可是吃肉的主!他能让你们这些小虾米在眼皮下抢食?就是他答应,他手下的弟兄能答应吗?” “小王八蛋,老子没惹你!”红狼忽然从队伍里窜出来,指向容辉大骂:“你他妈的筋痒了还是皮酥了,等老子上山,第一个揭了你的皮!” 潇璇合拍点指,以阴柔内劲振动铜管。容辉继续以罡气侵损熊应天心神:“听见没有,要真往上冲,连山贼都得冲在你们后面,这熊应天可真没打算让你们活。你们要怨,就怨自己瞎搅和。告诉你们,山上的钱都在银库里,你们肯定分不着。瞧你们都没讨老婆吧,是不是想趁乱劫几个女弟子下山?还美其名曰:英雄救美……放心,那也没你们的事,早被红狼盯上了……这么一算,你们不就是来送死的吗?听哥一句劝,再蹭他一顿中饭,吃完了各回各家。要是能等到我们两败俱伤,或许还能渔翁得利,也不枉走这一遭……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过午不走的,就自生自灭吧!” 话音刚落,熊应天忽然仰头咆哮:“小王八蛋,小王八蛋!你出来,你出来呀……”眼珠外凸,嗔目欲裂。双手狂舞,气劲乱发,霎时打得他身边弟子口吐鲜血,横飞出去。 其他人吓得汗毛倒立,连连后退,有人说:“疯了……他疯了……”,也有人说“瞎了……他瞎了……”却没一个敢上前帮忙。 容辉看得一阵心惊,不住感慨:“一代高手,就此泯灭,可悲,可叹!” 潇璇嫣然轻笑:“悲叹什么,他又没受内伤,死不了!不过得歇一阵,三、两天都下不了床。” 容辉灵机一动,继续蛊惑:“本门奉天承运,教化万民。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作恶,虽恶不罚。若非熊应天老贼若非居心叵测,怎么被我道出祸心后疯癫至此?……听说熊应天的儿子‘熊捉鱼’也来了?……你老子疯成这样,你怎么不上去扶一把,简直是无耻无孝。可见这熊氏父子,全是一门败类。你们认这种人作‘泰山北斗’,被卖了给帮人数钱呢!” 人群中应声冲出一个锦衣青年,当场向跪下,嚎啕大哭:“各位师叔师伯,小侄无能,还请看在同门情分,救救家父!”悲天怆地,连连磕头,看得众人一阵唏嘘。 神剑门众高手面面相觑,片刻后窜出一众锦衣老者。八人行动如风,分守八方,一齐纵身扑上。人在空中,又施擒拿手法,要将熊应天牢牢锁住。 熊应天双手狂舞,剑气连发,三人中招既退。其余人大喊一声:“小心!”紧紧缚住掌门身躯和四肢。又同使点穴手法,这才将他制晕。 容辉看得大笑:“瞧见没有,你们来错地方了。大伙不是听说咱山上大乱吗?不错,先掌门确已驾鹤西游,可大伙回山吊丧,完全出于对‘明清真人’的爱戴之心。怎么传到你们耳中,就好像兄弟间在灵堂上争遗产似的,真是莫名其妙!不过‘神剑门’大乱在即,大伙可是看得真真的,还不上他‘剑山’闹去!” 人群中炸开了锅,声浪此起彼伏。又见领头的生死不知,只好先退回大寨。容辉长长透出口气:“小爷就是靠嘴皮子吃饭,哄不走你们!”身子一歪,就往潇璇身上靠。 潇璇脸色乍红,忙扶住容辉:“有人!” 容辉坐直身子,漫不经心地问:“中午吃什么。” “厨房做什么你就吃什么呗!”潇璇轻笑:“是谁刚才说:他要真当你们是兄弟,怎么不请你们一起吃席面?” “你不知道,我就为了刚才几句话,脑子里面像有团火在烧!”容辉舔了舔嘴唇:“我现在就想吃肉,还要是带膘子的。蒸之前在米粉里一裹,再盖上豆瓣酱,那才叫一个鲜!蒸的时候,就在蹲在炉子边打扇,等魂都快勾出来,再揭开笼屉,哎呀――”馋得直流口水。 潇璇抬手在他脑门上一拍,嫣然轻笑:“山上茹素,身为掌门,更不能犯戒!” 容辉梦成泡影,只好转移话题:“你说他们下午要是还来攻山,我再拿什么糊弄他们!” 潇璇哑然失笑:“编啊,你不是挺能编吗?人家只不过忘了做中饭,你就能把人家说成让手下送死,还差点闹成哗变!” “我也是看见什么说什么,可临了词穷才尽,也只能差那么一点!”容辉点头自诩:“没准他还真打算让山下人一股压上来,要不是被我道破天机,我们还真挡不住。要不然,那位爷怎么气得发疯?”又不由自嘲:“奸臣误国,不也是凭一张嘴吗?只是咱功力没到家,连这伙人都劝不散!” 第四十六章 诱敌深入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日升当空,一线阳光照进山谷。两个人在平台上吃午饭。眼见山下有人相继离开,均喜出望外。开始是结伴而去,后来是三五成群,接着数十,上百人成堆成堆地走。 容辉眼见罗天火和一干掌门做低伏小,竭力挽留,不由称奇:“果然是墙倒众人推,这一个人走,就能带走十个。十个人走,就能带走一百个。一百个走,就能带走一千个,真是大厦将倾,独木难支!”洋洋得意,颇为感慨。 他吃完午饭,见山下又要列队,忙举铜号劝阻:“你们怎么又排队呢?快散了!这是谁出的馊主意,还让不让你们活!不知道胃中寄食不能蹦跳吗,更别说运功打架了!胃疼是小,要是受点伤再落下病根,你后半辈子可就吃什么吐什么。人这一辈子,要是少了口福,那还活什么劲!” 山下人面面相觑,顿如打了霜的茄子。帮主们见士气忽去,又没了垫脚的人,相互挖苦一番,只好又撤回营中歇息。潇璇不由好笑:“又让你糊弄了一次!” 容辉摇头苦笑:“从未时到酉时,可还有两个时辰,咱没话了呀!”灵机一动,计上心头,忙嘱咐潇璇:“你再去谷口燃松烟,只往松烟里浇松油。再生个炭炉子来,烧上一小锅松油,我们吓吓他们。” 潇璇架起油锅时,正当未时。容辉见山下人又要列队攻山,熊应天竟也被人从滑竿上抬出督战,忙举号大喊:“大伙中饭还吃的好吧!……肯定好啊,因为怕你们走人,所以加菜了嘛,我都闻到了!不过当家们可吃的不好……为什么呀?……因为鸡鸭鱼肉被你们一餐吃空了,那十三队人要是再不回来,弟兄们就该喝菜粥了!” 此言传出,一片哗然。熊应天掌身而起,目光如刀,直砍向容辉。数十人蓦然窜出,纷纷盯向容辉。衣饰考究,气度稳重,正是一干帮会的当家。 容辉大笑起来:“放心,放心,瞧你们一个个猴急地,还好意思给人当家。上位者,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我给你们吃颗‘宽心丸’:那十三队人,回不来了。你们有这闲工夫,还是先想想下一顿吃什么吧!” 他眼见首脑们聚到熊应天跟前,又唆使还没走的散人:“哟,你们留在着呢,再留着可就得啃菜叶子了。什么,不好意思走?……你是娶了人家女儿,还是拜人家作了干爹,有什么不好意思?” 他说话间见一群人目光游离,顿知自己说上了道,于是顺藤摸瓜:“哦,对对对,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这是江湖规矩!何况十两现银,够买个黄花大闺女的!……可大伙不知道吧,给人消灾也是有底线的,就是别给自个遭灾!……待会儿你冲在前面,你就知道好不好意思了!……什么,你一身是胆?那好哇,你来呀,我正等着呢!”说着舀起一勺松油,指给人看:“松油,滚的,沾到就是一层皮。你不是揣着十两现银吗?我这一勺还不到十文……”说着往前一撒,油花飞射,直奔人群。 前排人吓了一跳,忙往后退,眼见油花沾地,嗤嗤急响,吓得脸都青了。容辉遥指身后,哈哈大笑:“一百口大锅,正等着你们呢!你不是一身是胆吗?来呀,往上冲啊!” 他这一说,人群中有人附和:“他说的是真的,你们闻这松油味!”又有人呼应::“我可听说松油是粘的,要是滴到眼睛上,这辈子就别想睁眼了。”一传十,十传百,又是一片哗然。 熊应天脸色惨淡,沉默半晌才开口:“看来山下还有他们的人,而且人数不少,专劫我们的粮食。这样的话,说明山上的粮食也坚持不了多久。……我们只要守住谷口,就能饿死他们。可我们大几千人也要吃饭,只好让人分路护粮回来……”话没说完,只听人群外有人通传:“启禀掌门,几位前辈过来辞行!” “哼!”熊应天沉下脸说:“告诉他们,我们暂不上山,等着饿死山上的人,让他们住下白吃白喝!”又听那弟子回话:“他们说:既然要等山上人饿死,就更用不着他们。连银子都退给我们了……” “哼!”熊应天皱眉冷笑:“算他识相,我们的银子是那么好拿的吗?” 众人看见他嘴角上那抹微笑,心头一颤,只觉这位疯狂后的老人更加阴冷,也不敢多言。红狼立刻岔开话题:“犯不着为那些阿猫阿狗生气,掌门您说,我们再怎么办?” 熊应天微微颔首,看着红狼正色嘱咐:“你的人不堪细用,再加上本门弟子,一共三千余人,死死堵住谷口,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其余人分两百人一路,护一批粮食回来。我们步步为营,不信饿不死他们!” 其他人见不用上山拼命,也乐得赞同。稍作安排,便各领差事散去。神剑门弟子和山贼们结伴散开,自崖边死角围到谷外百丈,围堵之势顿成。 容辉见山下人三、五人一堆,相隔不过丈许,烟熏不着,油泼不到,不由烦躁起来:“妹的,倒学乖了!”又举起铜号大骂:“小爷晚上爱说梦话,先支应各位一声。要是吵着各位睡觉,可千万勿怪!”却再没人搭理自己。 他凭高远望,眼见千余人分道而去,忙问潇璇:“你敢不敢带人下山?” 潇璇一怔,见他话没说完,正色询问:“你有办法解围?” 容辉权衡再三,才开口解释:“你也看见了,他们多半怕了那五十个人,所以让些小帮会再去护粮。虽然胡子眉毛一把抓,可当真管用。你也说过,他们人在屋檐下,只能依附‘神剑门’。如果‘神剑门’要灭,他们为什么不能依附我们?能不能趁这里人少,先灭了山下这些人。” “山下不过三千草包,我们以一敌二,可以取胜!”潇璇话锋一转:“我们既知离间他们,难道他们不会佯装空虚?一旦我们出山陷入胶结,那些人再趁乱冲出来直取山门,我们可就完了!还是等梅钗的消息吧,看他们是不是真去护粮了。” 容辉点头赞同,又说出另一个想法:“我们山上不是有十二旗人吗?如果由你带队,冲下山去,你有几成把握把那些小帮会都招到我们旗下。到时候攻守互易,看是谁吃谁?” “十分把握!”潇璇欣然表态:“可是我们山上有多少人,他们也一清二楚,全下山了,山门怎么办?” “不是还有我和‘先锋旗’吗?”容辉继续商量:“山上还有不少女弟子,我真让她们烧油锅泼。晚上风又大,还能用烟熏,应该没问题!况且我冥思苦想一上午,终于想到了一个狠招。” “狠招?”潇璇正色问他:“破我‘一字长蛇阵’的狠招?” 容辉嘴角微翘:“他们上山不是爱拿藤牌吗?”左手拔起栏杆前一面藤牌,右手舀起一瓢滚油就往牌上浇。冷热相激,嗤嗤急响。牌面如被烈火烤过,油滚过已是枯黄焦黑,再被容辉轻轻一拍,霎时断成了藤片。 “掌力如此,刀剑何堪?”潇璇欣然会意:“他们若再拿去档刀剑,被销掉的可就是颈上人头!” “他们要是穿藤甲多好,我也能来一出‘火烧藤甲兵’。”容辉不住窃笑:“不过我得先教教他们怎么上山。”又嘱咐潇璇:“原以为用不上油锅,看来真得用上,你去安排吧!再让旗总们来,我们仔细合计合计。” 旗总们赶到平台,开口就向容辉报喜:“‘长蛇阵’已经练成,可以御敌!” 容辉心中一喜,又把形势指给众人看。众人听说容辉凭两片嘴唇,差点说得敌阵反目,又劝走了一干散人,已佩服得五体投地。眼前既然喊来自己,多半有了应对,于是纷纷拱手请教:“计将安出?” 容辉不由好笑:“那我得先瞧瞧大伙练得怎么样?”一指山下,接着说:“他们不是正好围了个半圆吗?冲下去转一圈,再冲上来,瞧瞧到底管不管用。” 陆大海凝神目测,点头赞同:“刚好够一旗转一圈,大家右下左上,看能不能再把他们往外挤挤!”众人一拍即合,纷纷下去点人。 潇璇随后赶来,欣然招呼:“都安排好了,还收到一个好消息:十三路人马果然押粮食去了。” 容辉笑着挽了潇璇的肩,指着山下说:“美人,看哥给你演一出‘烽火戏诸侯’!”说着招呼远处护卫:“过来,吹号擂鼓,越响越好!” 号鸣呜呜,鼓声隆隆,骏马嘶鸣,蹄声如雷,直震得人热血沸腾。先锋旗“一”字排开,当先冲出,接着一旗一旗,在山前绕过。上下进退,紧密有度。 容辉见一千余骑锐不可当,山下人无不后退警惕,直乐得开怀大笑:“我正在城楼看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 马队回山,群情激昂。旗总们又来请容辉示下:“掌门,怎么样?” 容辉笑着指给众人:“瞧瞧,瞧瞧!把那帮灰孙子吓的,现在还没晃过神来呢!”又压低声音:“夫人带你们下山,还是‘一’字排开往南冲,到了小河镇,再分两路向东西环围,碰人就说‘莲山大劫,红狼和熊应天被打得溃不成军,正在四处逃窜,缉拿者赏银千两。’我估摸散人们还在镇上等消息,去了就把他们拉到我们这边。可最重要的还是收服那十三路护粮队伍,那不光是一、两千人,还是十几城的生意。每人带一支松油火把,立刻下山。” 陆大海瞪大眼睛问:“我们走了,山上怎么办?” “那就让小爷再唱一出‘空城计’!”容辉摇头微笑:“是他们,我和你的先锋旗留下。放心,退一万步说,山门没了,还能再建。就是不想建,只要宰了那老小子,我们占了神剑门又何妨?人家那里可是能吃肉的。” 众人一想也是,又见他信心十足,才放心领人下山。潇璇最后嘱咐:“你多小心,撑不住就别硬来,带着大家从密道走就是了。” 容辉点头微笑:“你也小心,记着,挑一批‘矮脚马’。”潇璇勃然大怒,抬起腿狠狠跺了容辉一脚,顺势踮起足尖,亲了丈夫一吻,立马掩袖跑开。 容辉哭笑不得,招手告别:“放心,我有分寸!”又目送潇璇一马当先,率领众人冲出。 熊应天斜刺里窜出,指尖剑气连发,直打潇璇面门。潇璇挥掌引开攻势,回手扣住他双腕脉门,向内一拗,顺势掷出。“嘎嘣”一声,骨头碎裂。两个人一交即分,熊应天应声飞出,摔在路边一声闷哼,再也没动。其余人被马队声势所慑,竟怔怔地不敢上前阻拦。 容辉待马队尽数横穿营寨,才松了口气。瞥眼看见山下,三千号人正齐刷刷地望向自己,又发起愁来:“看这几位爷也不全是傻子,能上当吗?”只好举起铜号招呼:“各位受惊了,没事,没事!” 神剑门弟子忙着抢救掌门,红狼却一直躺在太阳下眯眼看着容辉,那目光好像在说:“小子,你说的话,大爷一个字也不信。” 双方再次僵持,直到入夜。女弟子们按潇璇吩咐,纷纷住进嵌洞,架起油锅,随时准备泼油。容辉亲自率领先锋旗,守在了谷顶。众人见谷中浓烟弥漫,崖上滚油伺候,渐渐安下心来。 陆大海凑到荣辉身边问:“掌门,你让我们带着马来干什么,难道还想再杀下去?” 容辉拍了拍他肩膀,低声嘱咐:“传话下去,如果有人上山,只管左手提剑,横在膝盖边上。内力传至剑锋,凝而不发,贴着左边崖壁往下冲。还是一字长蛇,千万别往旁边看。千万千万……” 陆大海莫名其妙,但想掌门定有妙计,应了一声,继续往下传话。待到子夜时分,忽然有人高喊:“有人!” 女弟子一惊而醒,一起往下泼油。油花落下,嗤嗤急响,传回一阵闷哼。容辉低喝一声:“举火上马!记住:左手提剑,横在膝盖边上。内力传至剑锋,凝而不发,只管贴着左边崖壁往下冲。还是一字长蛇,千万别往旁边看。千万千万……”众人应声上马,火把呼地亮起。 容辉屏息凝神,死死盯住谷口,一颗心直跳到了嗓子眼。眼见烟雾中人影晃动,提气大喊:“冲!”双腿一夹马镫,纵马冲出。其余人依据嘱咐,鱼贯相随。 谷中松烟极浓,纵然点着火把,也伸手不见五指。女弟子们见火光到了身下,就不再泼油,只听见蹄声中哀嚎乍起,刺人心魂,却不知受伤的是敌是友。先锋旗众人依言左手提刀,只觉剑锋似在划拉什么软物。初时都知道自己砍到人了,可一直没有间隙,想看又不敢看,只顾跟马狂奔。 容辉一马当先,带众人奔下山坡。绕了一圈再兜上去时,谷中已没了声息。他身心皆颤,奔到谷顶后,翻身下马,一屁股就直坐到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双手不住哆嗦。其余人陆续跟回,有的人下马后就瘫软在地,有的人脸色发白,连马都下不了。 第四十七章 一击凯旋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潇娟来送夜宵,刚走到火堆前,忽见一个个衣衫浸染,鲜血淋漓,不由尖叫一声,两眼一直,晕倒在地。其余人应声赶来,也都吓白了脸,不敢动弹半步。 陆大海爬到荣辉身边,颤声问:“掌掌掌……掌门,山谷里,到底,到底有多少人!” 容辉盯着山谷,不住摇头:“不知道,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又指向山谷嘶喊:“烧,烧,都烧了!火油,煤油,布头,都用上,烧—烧——” 女弟子们回过神来,有的去扶潇娟,有的去找潇月领物品,有的上前问候:“你们,你们没事吧!” 容辉深深吸气,悠悠吐出:“去打水来,让弟兄们洗把脸!”语声兀自颤抖。 他缓缓起身,又去扶其他人下马。待女弟子取来火种,才回过神来:“哥的第一桶金,就发死人财吧!”忙吩咐众人:“生火,越往越好。” 火堆燃起,焰高丈许。容辉脱下外衣,随手抛进火中,接着净手洗脸。其余人看见火光,心头渐暖,才回过神来,纷纷照做。火头一暗,臭味四散,再烧旺时,已收拾干净。 松烟尽散,容辉凭高远眺,只见上山路上血流成河,血泊中全是尸体。密密麻麻,直看得他脸色发白,摇头自嘲:“这么多山神老爷在这里,我看没人再敢上来,都回去睡觉吧!”虽是第三次杀人,可人数多了,也不过是个数字,心中反而踏实。 他回过头来,见潇月来探究竟,忙喝住她:“站住,你别过来!” 潇月瞪眼轻嗔:“你吓晕我妹妹,总得让我瞧个究竟吧!” 容辉看了这么多死人,再看活人,感觉大不一样。见这丫头无理取闹,不由喝阻:“不让你看,是为你好!”又大声招呼:“先锋旗,打住谷口,不准女弟子接近!” 众人不约而同,齐齐应命:“是!”当下排成一列,挡住了谷口。 潇月轻哼一声,转身要走。容辉忙叫住她:“你让针线房用厚白棉布做二十五套‘紧身衣裤’,二十五个头罩,二十五只口罩,二十五双长筒靴,全部要白色。” 潇月蹙眉轻疑:“为什么是二十五套?” “单数为阳,相加得二十五,大吉大利!”容辉正色告诫:“你想看就看吧,反正眼睛长在你脑袋上!” 话音一落,立刻有女弟子怯生生地劝阻:“师叔别看,那山谷里都是死人!” 潇月吓了一跳,又向容辉敛衽一礼:“谢姐夫提醒,二十五套,我记下了!”说完转身而去。 烧油锅的女弟子知道山谷中有死人,纷纷硬着头皮撤回谷顶,再也不敢多看一眼。容辉只好让人拿来蒲团,亲自守在火堆前打坐。 太阳升起,钟鸣一声,已是辰时。众人悠悠醒来,随容辉俯视山谷,但见尸横遍地,从谷顶一直排到谷底,直看得人头皮发麻,哪里还有心思细数。 容辉心头发麻,不由后退两步,连声询问:“这,这是多少人,死人,谁下去数数!” 众人看着一具具断头残尸就发抖,哪里还有心思细数。陆大海咽了两口唾沫:“应该全是红狼的人……”又问容辉:“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被你杀死的呀!”容辉挤出一抹微笑:“当然,还有我们。如果我没猜错,冲下去的时候,剑锋销的,就是他们的脖子。”却比哭还难看。 “他们怎么能伸着脖子让我们销?”人群中忽然有人问:“难道他们撞邪了?” “不是撞邪,是犯傻!”容辉摇头轻叹:“他们想学我们的一字长蛇阵,又有藤牌遮掩,自然有恃无恐。” “是啊!”陆大海接着问:“藤牌坚韧,刀剑难伤,怎么会这样?” “藤牌虽然柔韧,但是忌火。”容辉仔细解释:“被滚油浇过的藤牌,脆得就像锅巴。拿它去档刀剑,那是和自己的脖子过不去。”又长叹一声:“我先让大伙在红狼面前演示一遍阵型,就是想让他跟着学。再让夫人带大队人马下山,就是想让他来偷袭。他果然来了,而且排成一列靠墙站,藤牌往身边一档,的确不容易被滚油泼到。如果形势不对,再掉头下山,也不至纷乱。可他没想到,藤牌被滚油浇过后会变脆,我们再横刀冲下,就能销掉一条脑袋。” 众人心惊胆颤:“想不到白天和人家嘻嘻哈哈的掌门,夜晚杀起人来竟如此利索。一刀砍下,两千多颗人头一个不留!”又想起潇璇往日的行事作风,又一阵心叹:“这两人果然是天生一对。” 容辉凝视朝阳,悠悠开口:“谁去平台上看看,神剑门走了没有!” 陆大海主动请缨,小跑到谷口平台,细看片刻,大声招呼:“都走了!” 容辉微微颔首,待他跑回来又问:“这里怎么清理!” “我们总不能给他们操办丧事吧!”陆大海说:“掌门的意思是?” “在山门外挖两个火坑烧了吧,一了百了!”容辉指向谷外建议:“把这几千件兵器收缴起来,全部铸犁。以后跑马圈地,还用得着,也算给他们积点德。”语声悠悠,有气无力,似乎一夜间老了好几十岁。 潇月来送早饭,众人却烦物欲呕,吃不下一粒米。容辉见她着急,就让她用填白瓷杯冲冰糖来,她又加了薄荷和参片,众人这才喝了一些。 容辉力气稍复,就领了七十五个胆小的骑上马下山挖坑。剩下二十五个胆大的则在谷顶上焚香沐浴,准备搬尸。午时不到,十丈大坑已经挖好。 紧身衣裤也被连夜赶出,潇娟不敢上前,燕玲见容辉精神委顿,就拿话打趣:“怎么,你们杀了人,还管服丧收尸?”说着摆开给众人看,头套,口罩,窄袖上衣,细筒长裤,没膝的长靴,到肘的手套,每件都有三层棉布。 容辉见她眼圈都是黑的,心头一软,也乐得插科打诨:“这年头,干什么都不能三心二意!”又招呼潇娟:“你去安排热水沐桶,让弟兄们在太阳下下个大澡,然后收尸!” 潇娟应声去办,不但用烧了开水让人洗澡,还围了红帷辟邪。大太阳下,二十五人露天沐浴,别有一番滋味。容辉被热水一泡,肌骨渐渐松弛,心情也轻松了不少,就问众人:“弟兄们,你们怕不怕!” “怕他个鸟!”有人大笑起来:“这是什么地方,神仙的道场!能死在我们山上,那是他上辈子修来的。什么孤魂野鬼到了这里,都得绕着走!” 众人话虽说得慷慨,临开工前,还是各背了一把桃木剑。潇月调来九辆平板马车,帮众人拖尸。容辉让二十五人清理尸骸,其中十八人管装车,五个人管拉车,另两人只管趴下钱袋,再把尸体往火坑里倒。 山下也忙得热火朝天,石炭、木炭、柴火,成车成车地往大坑里倒,接着淋上煤油,扔上火种。“呼啦”一声,火头直扯上天。尸体遇火即化,黑烟滚滚,遮住了半边天空。焦臭味被北风吹散,几里外都能闻到。 容辉拿了只大火钳,坐在上风口清点钱袋。金珠宝玉落入木箱,噼里啪啦,响声不绝。待清理完谷中尸体,兵器已堆成一座小山,珠宝装了满满二十五箱。 潇月命人在上山路上铺满炭渣,洒上松油,这才敢在平台上看一眼焚尸坑。潇娟看见宝箱,又壮起胆子拿来封条封存。容辉趁机问她:“这两坑火怕是要烧三天三夜,你能不能雕两尊乌龟驮的碑,等填上土后,就压在上面。” 潇娟立刻纠正:“那不是龟,那叫赑屃!”循势望去,只见十几人还在往火坑里铲煤灰,又问他:“碑上刻什么?” 容辉一怔:“是该刻几个字……”沉吟半晌,一拍脑门,欣然说:“有了!就刻‘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这句话。” 潇娟点头赞同:“话是好话,可刻在这个地方,是不是太嚣张了。” “那就在加个横批:惩恶扬善!”容辉哈哈大笑,一口气吐出,只觉天旋地转,耳中一片嗡鸣,身子飘飘忽忽,眼前朦朦胧胧,似要离世而去。 他忽听一阵唧唧歪歪,却不知在说什么。睁开眼,只见一群人在身前晃来晃去,似曾相识,却看不清面容。视线逐渐清晰,面前一个少女正在掩面抽泣。凝神细看,正是潇璇。她身边珠光宝气,十分晃眼。自己竟躺在床上,床帷是大红色罗帐。 容辉心头一凛:“她们哭什么……难道是在哭我……难道我已经死了?”想开口劝慰:“潇璇,别哭,别哭,我还没死!”话到嘴边,只觉喉咙里一阵火烧,也不知说出去没有。 他正自着急,潇璇忽然伸手来拨自己眼皮。眼前豁然开朗,潇璇、潇娟和梅钗正守在床边。心里却有些发麻:“难道我虚弱至此,连眼皮都没睁开?”眼见潇月伸手在眼前晃动,光影变化,眼珠也不由转动。 潇璇喜极而泣:“快,快端参茶来!” 容辉听得真真切切,又安慰她:“我没事!”虽然沙哑,终于说出了口。 潇璇又吩咐潇娟:“在拿两床被子来。”说着扶起容辉,让他靠着。潇月端来参茶,潇璇亲自喂他。容辉小口轻啜,甜丝丝的,直流到心里。 他喝完茶后,恢复了些许力气,又问潇璇:“我这一觉睡了多久!”语声渐大,仍是有气无力。 “一觉?”潇娟抢着回答:“你那一倒下去,可吓坏了我。今天十一月初一,整整四天!” 潇璇向旁使了个眼色,正色询问:“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容辉没感觉饿,于是摇了摇头。 三人脸色乍白,潇璇眼角泛光,泪珠直往下滚。容辉心知不妙,忙问:“怎么了?” 潇娟如实相告:“先锋旗的人都不觉得饿,四天来吃什么吐什么,只能靠喝加了薄荷、冰糖的参茶续命。老人们说,这是撑死鬼附身,累死了也不会饿……” 话没说完,潇璇的双目已刀锋般横扫过去,沉声叱骂:“你胡说八道什么?”又安慰容辉:“放心,没事的。我已经让蓉钗去接爹娘来,他们医术高明,一定没事的。” 容辉点头赞同:“我们应该是被邪风侵体,阻了阳气生发。你问过张老没有,他怎么说?” 潇璇见事有转机,细想片刻后才开口:“张大夫虽然束手无策,但开了健脾胃的方子。大伙照方吃药,仍不见好,要不要看看方子?” 容辉摇头婉拒:“连师傅都说不出所以然,我就更不行了。‘白芷’引‘阳明胃经’,你用它煮一顿温补的药膳来试试。” “药膳吃不死人,不如一试!”潇璇也觉可行,忙吩咐梅钗:“快让厨房做去!”梅钗见事有转机,忽然喜笑颜开,欣然去办。 容辉看着潇璇微笑:“这几天很忙吧!” “我说几件喜事给你听!”潇璇如数家珍:“你要铸剑为犁,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五千多斤精铁,至少能铸两百口大犁。到时候我们把这百里内的地都圈成田庄,谁来种田,就送他一把。那二十五箱财宝,是按五千两黄金,和两万两白银入的帐。其它珠宝玉石多是冥器,品相不一,不好估量,我都封进了库房。我那边把熊应天一伙逮了个正着,他儿子昨天刚提来十万两现银把人赎走,胡世荣家里跟着运来十万两现银赎人,我们还白得了二十辆马车。另有三千匹战马,我已在西北面划出马场,安排了管事养马。还有两门神机大炮,正一左一右架在谷口平台上!还有那些小帮会也归附了我们,堂主们正吵着重新划分地盘呢!” 容辉一边听她说话,一边打量屋中陈设。一丈方厅中,金砖铺地,乌光锃亮。水罗承尘,晕霞流转。床前三面都是衣柜,中间是一面落地铜镜。床头摆着一方矮几,几上放着一盏纱灯,和一套青瓷茶具。 他见连个门都没有,不由轻疑:“这是哪里?” 潇娟忍俊不禁:“这可是我们山上的正房!” “正房……”容辉一怔:“无量阁?” 潇璇微微颔首:“马长老会做人,见我得胜归来,就主动派人收拾出‘无量阁’,让你养伤。又收拾出‘无尘居’,给我过‘小日子’。这边和那边都设了‘司房’……”说着一指潇娟:“她是我的司房管事,我也给你安排了一位管事。” “谁?”容辉脱口而出:“潇月?” “你以后跟潇月读书!”潇璇悠悠地说:“她学问很好,以后每天卯初起床,卯正练功,辰时吃早饭,辰正入学,午时下学……” 容辉一阵头疼:“天哪,我又没得罪你!”双眼一闭,假装晕去。潇璇说得兴起,继续兜售自己的御夫计划:“我还有个想法,我打算改改规矩,以后你管山下,我管山上……” 梅钗忽然端来一只银霜炭炉,架上煮药膳的小锅,就在屋子里用文火慢炖。容辉闻到药香,忽觉口中生精,肚中一阵翻江倒海。他一跃而起,皱眉大喊:“茅房,茅房在哪?” “跟我来!”梅钗眼疾手快,转身就往镜子里钻。容辉吓了一跳,正要提醒,只见铜镜向外对分,竟然是两扇镜门,门外另有天地。他来不及称奇,光着脚如踏云端,追出门去。 茅房建在院子东北角上,里面放着马桶和草纸。他紧赶慢赶,一头钻进茅房。梅钗只听空气爆鸣,一阵长响,数丈外还能闻到恶臭,不由皱起眉掩鼻跑开。眼见潇璇和潇娟迎面跟来,又大声招呼:“夫人,内息一通就没事了,我在这里等着,您换个地方吧!” 潇璇也闻到一阵恶臭,又吩咐潇娟:“你去烧水,让他洗个大澡。”说着直回正屋。 第四十八章 派股分红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出来时已是腿酥骨软,长出一口气,才见日将中天。四周绿竹猗猗,旁边就是专过恭桶的角门,果然是“无量阁”。他暗暗感慨:“想不到哥大难不死,还能住这样的院子,果然是造化弄人!”转眼找到正房。青柱乌瓦,五间七架,虽无飞檐重顶,垂脊仙兽。也是雕梁画栋,阔气大方。 梅钗快步迎上:“姑爷,夫人准备好了热水,请您沐浴更衣!”说完转身带路。两人走进前厅,绕过屏风,又向西穿过卧室。她撩起珠帘,走进西梢间向北一指:“里面就是净房,热水毛巾,都准备好了。” 容辉一路走来,满目琳琅,仍不敢置信:“这就是我的新家?”说着跟入帘中,眼前豁然开朗,西窗下垒着一座大炕,炕上铺着艾席,席上摆了红木炕几,和锦绣引枕。南边摆着一套桌椅,北边挡着一架折叠屏风,里面就是净房。 梅钗掩嘴轻笑:“这只是您住的地方!” 容辉兴冲冲坐进沐桶,热水浸体,暖入心肺,才缓缓回过神来:“哥发达了!”转念就想把家人接来,同享富贵。再把秋月酒楼好好装修一番,给萧老等伙计找个像样的前程。最后给秦家兄弟、万荣、燕玲等好友,安排个好差事。 他用热毛巾搭着脑门,越想越美,嘴角差点咧到耳根,结果一口水呛进喉咙,才知氺已微凉。于是拿了大帕起身,刚刚穿好亵衣,梅钗又端来一只火盆。 容辉一愣,忙摆手婉拒:“没事、没事、我不冷!” 梅钗不由好笑:“这是夫人的吩咐,用丁香给您烘头发。” 容辉一阵头疼,忙摆手拒绝:“那就更不用了!”说着一催内息,长发利剑般直竖起来。他猛地摇头,水珠四溅,打在墙上唰唰作响。 梅钗见他头发垂下时,已十分柔顺,不由自嘲:“都不好伺候啊!”又招呼容辉:“夫人已经选好衣饰,您跟我来!”说着又往西次间去。 这一间被过道隔成了两间,北边是内外卧房,南边则是妆房。容辉算是看明白了:自己睡的地方,曾是“明清真人”的病榻,不过陈设已面目全非,再也找不到先掌门的痕迹。 潇璇在镜门中帮容辉穿戴,只是自己个头太小,非要他坐在镜前。一面束发,一面嘱咐:“一会儿长老、管事、堂主们都要来‘无量阁’探病,马长老肯定要当着众人探你的口风,问你以后怎么办。你只说要群策群立,痊愈后和大家一起商量,千万别说漏了嘴。” 容辉牢记在心,穿戴好后就坐在火锅前吃药膳。蘑菇、豆腐、山药、当归等落入腹中,就像吞了个太阳,从肚里直烧到脸上。潇璇见他脸色乍红,忙问:“怎么了?” 容辉摆了摆手,闭上眼盘膝坐下,催动真气,以“丙丁君火”炼化。半晌后才睁开眼说:“那天我们都没吃早饭和中饭,再卖了一天力气,自然被阴邪侵体。普通药物根本无用,只有内家高手吃下姜蒜等生阳去邪的药膳后,以阳火炼化,方能痊愈。” “人有三缕本命火,其中‘阳火’有一,谓之‘丙丁君火’,即心、小肠所谓的‘离火’。”潇璇会过意来,立刻吩咐梅钗:“快去给厨房传话,每天给先锋旗供应三餐生阳去邪的药膳,再把这番话告诉先锋旗的弟兄。” 梅钗立刻去办,容辉吃完午饭,又由潇璇陪着参观自己的住处。前厅后是吃饭中厅,五架深的厅堂,足够摆四张八仙桌。东次间是潇璇的小客厅和茶室,东梢间则是书房。 南窗前摆着红木书案,中间横着榆木画桌,北窗下只放着一张醉翁椅,西墙前则摆了一列书架。容辉看见一墙发黄的蓝壳书籍,失声询问:“这些都是给我读的?” “这是师父的藏书!”潇璇嫣然轻笑:“都是杂集,没事翻两本,长见识!” 容辉忽生感慨,张开手臂,从后面抱住潇璇。潇璇脸色乍红,期期艾艾:“干……干什么!” 容辉低头贴上她的发鬓,柔声轻询:“潇璇,我们下半辈子就要呆在这座山上了吗?”语声淳厚,直透心扉。 “是啊!”潇璇悠悠反问:“你不喜欢吗?” “喜欢,喜欢!”容辉仰天长叹:“可我一想到后半辈子没什么事做,身上就没力气。” “谁说没事做!”潇璇转过身来,正色细数:“我们有这么大一片地方,当然要修路盖房子。这里这么多小山头,山阴可以种茶,山阳可以种果树,山谷可以养猪,池塘可以养鱼。山外面那么大一片荒地,我要全部垦成田庄,算算……六七千顷呢!我要把这里变成世上最好的地方。” 容辉直接换算成银两:“一两银子可以买五斤毛峰,或者一石苹果,或者十二斤猪肉,或者二十斤白鱼,或者两石米。”忽然紧紧抱住潇璇,欣然长叹:“我们发财了!” 潇璇一怔:“好吧,就算目的大相径庭,也有了同行的路。”不由回抱过去,狠狠锤出两拳,却似滴入冰水里的滚油,烧得容辉热血沸腾。 容辉低头含了她的耳垂,柔声说:“那我们是不是该多生几个儿子,让儿媳妇帮着操持!” “这都到哪了!”潇璇不由拂额,扬了扬手上一枚赤金戒指,柔声细语:“我‘小日子’来了,要在‘无尘居’住六天!”似在较劲中搬回了一局,俏皮中还有几分得意。 容辉哭笑不得,好比和人碰杯后才发现酒杯里有只苍蝇,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愣了半晌,才松开那个小人。转念一想:“她竟也会勾引自己!”阴霾一扫而空。 钟鸣四声,已是未时。梅钗过来回话:“二爷、夫人,客人们都来了,正在前面喝茶。我们山上的管事坐在正厅,新归附的帮主们也要来给二爷和夫人请个安,都在西厢等着。” 李楚二人互望一眼,容辉稍整衣冠,潇璇回妆房戴了赤金镶翡翠的头面,穿了套绣青莲的大红克丝深衣,打扮好后,才一起去前厅见客。 前厅虽也是五间七架,却没有隔开,东边两间贯通,准备当作书房。西边两间则作了议事大厅,厅中十六张八仙桌围成环形,能坐几十个人。东厢作了司房,西厢则是宴息处。 容辉才下抄手游廊,说笑声已传入耳中。此时此地,又无要事,实不知该如何面对众位管事。撇眼见潇璇神色含笑,也有样学样,绕过屏风。 众人见两人神采奕奕,似笑非笑,丝毫看不出心中所想,顿时安静下来。马长老仍是大惊小怪:“哎呀呀,掌门师侄重病初愈,怎么好下地乱走!本该是大伙去榻前探望,又怕打扰掌门疗伤,惭愧,惭愧得很!” 容辉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他扶着坐下。又见有个穿秋罗袄裙的丫鬟端上两盏热茶,竟是燕玲。心头一怔:“难道她就是‘无量阁’的司房管事?”讶色在眼中一闪,又向马长老拱手还礼:“有劳长老挂心!” 容辉见在座的不是长老护法,就是堂主管事,于是说了些“众志成城”的话后,就借“急”要上茅房。刚转过屋角,见燕玲已等在抄手廊边,不由轻疑:“你知道我要找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夫人用人,鬼神莫测,谁能想得到?”燕玲莞尔微笑:“是要去西厢认人吗?我指给你认!”说着转身带路。 “又被他猜中了!”容辉心头讪笑:“哥一觉醒来,怎么一个个都变成了高人!” 西厢中人,容辉一个也不认识。燕玲却如见亲友,非但点出了各自姓名,还将他们的人送绰号,生平轶事说得一字不错。他们觉得倍受礼遇,和荣辉说话时,敬畏中更多了几分真诚。 容辉送走来客,和潇璇回了正屋西梢间。厨房磨了豆浆,容辉亲自端给潇璇,顺便说了西厢见客的事。潇璇微笑赞许:“我那天只带她认了一遍,想不到她就记住了。可见不但机敏,而且上心。”又正色嘱咐:“你在山上时间太短,没几个熟悉的人。万管事人太老实,秦家兄弟和万管事的侄女还没开窍。挑来挑去,也只有她了。” “掌门每月五十两月例,司房管事是一等,每月十五两月例。”容辉想起这桩大事,忙问潇璇:“那月例怎么算,不是要我发吧!” 潇璇见他大惊小怪,不由好笑:“我这边的潇娟,你那边的燕玲,她们的月例都由公中给。像梅钗他们的月例,就由我给。潇月的束脩,则由你给,每月十五两。” “十五两?”容辉睁大眼睛,看见潇璇那似嗔似怒的眼波,只要挤出一抹笑容:“学问就是银子,不贵……不贵……”却比哭还难看。暗暗发誓再也不和她谈钱,忙转移话题:“你说想改规矩,怎么改?” 潇璇不答反问:“你知不知道,银库里还有有多少存银?” “曾听说山上每年守得利银就不下一百万两!”容辉敢想敢猜:“怎么也还有个三、五十万两吧!” 潇璇冷冷一笑:“我去点的时候,银库已是空的。” “有贼?”容辉一惊,脱口而出:“银库在哪,我还不知道……” “马长老打理账房许多年了,外人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我去对账的时候,一笔笔,一项项,都有出处。”潇璇摇头苦笑:“若按老规矩来,我们做得再多,也是为他人做嫁衣。” “可我听说山上的进项出项太多,就是山上的老人也一定全知道。”容辉顺着她的意思说:“可懂行的人,都在账房,换人是不成的。” 潇璇见她和自己想到了一处,就卖了个关子:“我们不懂行,可有人懂。” “谁?”容辉把知道的劝说了出来:“下面的大掌柜虽是做实事的,可也只精通自己的买卖。山上的老管事虽然站得高,我看也只能说出个大概。” “石万鑫。”潇璇莞尔微笑:“如果他的钱庄能在我们后面垫着,在账房过个票据就行了,是不是方便得多?” 容辉细想片刻,才会过意来:“你是说出资入股?”又摇头反对:“不行不行,他那么大的钱庄,拿二十万两出来都不皱眉头,你有多少钱可以往里面垫。” “你怎么不说,他那么大的钱庄,要是归到我们名下,我们就有花不完的钱。”潇璇继续游说:“我查过了,当年石家分家时,嫡房得了五成,其它房头分了三成,还有两成作干股送出去了。我敢打他们的主意,还是朝廷的规矩好:私放钱债,每月取利不得超过三分。如今世道好,有个万、八千两身家的,就敢合伙开钱庄。像石家这样的大钱庄,日子就难过了。每年的存利提到了三分,贷利也不过六、七分。他们的分号每年只能赚个人头回来,分红全指望总号。我们只要下点功夫,就能把那五成份子收过来。” 容辉一听有戏:“好主意,可若真上了他们的船,我们的钱不就成死钱了吗?指望分红回本,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这就是我想改的规矩!”潇璇稍整思绪后,正色开口:“以前各地产业都要上缴利银,附近镇上的是一月一缴,外面的是一年一缴。附近镇上的都有定额,外面的则由账房监管。明里暗里的混在一起,他们说多少就是多少,外人根本插不进手。我就想把各处明面上的产业折成份子,我们只拿红利。至于上不了台面的,就放手吧!” 容辉边听边想:“能折价的,不过是田庄院落,桌椅器皿,能值几个钱?”听完才会过意来:“你是要分家?” “算是吧!”潇璇点头轻叹:“不然新归附的小帮会就不好安抚。若一碗水端不平,其他人又怎么想?我们只有先腾出手来,才有时间做大事。况且如今家业大了,收正经银子也未必比以前少。我们吃肉,总的给下面的留口汤喝。” 容辉从善如流:“那还得找马长老商量,哪里有多少东西,他最清楚。” 潇璇趁热打铁:“那择日不如撞日,趁大家都在山上,你先去给他透个风,也让大家心里有个底!” 第四十九章 信义融金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身体力行,让燕玲去请马长老来书房议事。马长老小跑到“无量阁”前厅,看见书房里只有一张八仙桌,和两把交椅,就摇头埋怨:“哎呀呀,掌门书房如此简陋,真让老朽汗颜。”瞥眼见燕玲端茶进来,又一本正经地说:“你看你,是怎么打理书房的。缺什么,要什么,只管去库房挑嘛!掌门实在,你可不能矫情!” 燕玲心里直翻白眼:“有夫人在,我凑什么热闹。”嘴上却得服软:“我年轻识浅,又没见识,不知道什么该配什么,只怕选错了让人笑话掌门没品位。马长老见多识广,还请帮着参详。”说着奉上两杯热茶。 马长老点头微笑:“这倒是,摆设物件可是门学问!东西摆出来,先是要好用,其次才是好看。但要摆得既好用,又百看不厌,那就真得花心思琢磨。” 容辉心叹一声,忙接过话茬:“那倒是,同样的东西,就是放得地方不同,感觉也不一样。”说着点头微笑,扣指谢茶。待燕玲下去,又说起心中所系的大事。 马长老见新掌门还要依仗自己,心里石头才落地。转念想到对面这位小爷是纵马一剑,就能斩两千多人的主,又打起十二分精神。听完后沉吟半晌,才开口试探:“这规矩多少年了,是该改改了。这是这动作,是不是大了点……” 容辉也没指望让他表态,见他听进去了,顺口转移话题:“如今我们风头正劲,往好了说是一枝独秀,往差了说就是众矢之的。若不能把大家拧成一股,也不过是个暴发户,爬得越高,摔得越重。既然家业大了,不能亲力亲为,不如放权下去,让众星拱月。”又推销起开垦田庄的大事:“我们周围有六千顷荒地,若能垦成田庄,收成不断,才算扎稳了根。” 马长老连声附和:“不错,仓中有粮,心里不慌!”心中却想:要是好办,早就有人办了,杀人你行,治人还得靠老夫出马! 容辉说完了要事,却不知如何送客,只好东一搭西一搭地说起门中琐事。待马长老说“还有事情”,才送客出门。至于对方跟不跟得上步伐,就是他自己的事。回房时钟鸣五声,到了申时。 马长老放出口风:“掌门要有大动作了……”又亲自去请其他长老,联名向内院上表,请掌门信物,表示支持。其余管事听了,纷纷响应,簇拥着向“太易门”去。 容辉回正屋后,又和潇璇商量起书房摆设,梅钗忽然过来报讯:“二爷,马长老领着管事们送玉如意来了。” “玉如意?”潇璇欣然会意:“更衣!”又穿戴整齐,和容辉去了前厅。 燕玲已在摆下香案蒲团,马长老手托如意,凝立案后,谆谆训诫。容辉跪在案前,聆听教诲。管事和堂主们站在厅中,其他人站在则厅外。虽然简单,但没人质疑。 容辉跪了半晌,才接过如意。日已偏西,如意翠得像一截大葱。他如获至宝,抱在怀里恨不得咬一口。潇璇看得直皱眉头,只好代他吩咐燕玲:“告诉厨房,西厢摆宴!”又商量马长老:“山上执事,每人加一个月月例,怎么样?” 马长老从善如流:“妥当,妥当!” 素宴十分丰盛,米酒也很甘醇。容辉和众人在西厢吃喝,戌时送走众人,才醺醺然回到正房。房中灯火通明,空空荡荡,吓了他一跳。半晌后才回过神来:“潇璇去‘无尘居’过小日子了。”于是抱着玉如意,找到床倒头就睡。 翌日清晨,容辉第一次以掌门之尊召集殿议。巳时不到,马长老领着其余五名长老,山上各房的管事,山下各地的堂主,刚刚归附的帮主,纷纷列席。不少人暗自嘀咕:“一朝天子一朝臣,又有大动静咯!” 容辉直入正题,既说了入股“汇丰钱庄”,又说了将门下产业折成股本,按股分红。众人已有耳闻,如今亲耳听到,其中喜忧参半。 堂主们从心里乐到脸上:只要事做了好,自己分得就多。划清了界限,也没人缚手缚脚。 长老和管事们却笑不出来:如此明细,不光逢年过节的孝敬没了,以后还要看掌门夫妇的脸色过日子。 后排忽有人问:“那我们的怎么算?” 容辉循声望去,见是一位新归附的帮主,立刻解释:“打个比方,你有一家酒楼,连店面带家具,作价一千两。我们就出六百两买你六成份子,年底就按‘四六’分红。” “酒楼最重招牌,他既不作一文,也只能白送!不过相较‘神剑门’每年上缴大半利银,已有云泥之别。”那人暗暗庆幸,接着问:“有这么好的事吗?还有什么条件。” “两个!”容辉直言不讳:“账房先生由山上选派,货源由山上优先供应。” 马长老精神一振,本门所有懂账目的,都是自己门生,看来自己还可以“发光发热”。一转念间,见容辉看向自己,立即表态:“账房的执事都在各地历练过,不过是换的地方,定能胜任。” 众人见大势既定,只好再争取细节。容辉按和潇璇商量好的,一一解答。中午散帐后,马长老又拉容辉到边上说话:“要是那边隐匿赚钱的买卖,尽把些亏本买卖扔给我们,怎么办?” “难道本门名下的门面就都是买来的吗?”容辉洒然微笑:“再说,世上只有不会赚钱的人,哪有不赚钱的买卖?我们是大东家,用谁还不是我们说了算?”老少俩心有灵犀,相视一笑。 门中的房契和地契,都存在账房。门中的产业,都装在马长老心里。他又和各地堂主稍加添减,当天晚上就把一大箱票据抬呈给了容辉。容辉躺在书房里的醉翁椅上,看见灯光下八十几万两的票据,就恨不得把它们缝衣裳穿着。 燕玲给他端上一杯茶:“这都入夜了,歇了吧!” 容辉第一次做大事,只想怎么把事情做好,就吩咐燕玲:“你帮我把这些票据按地方分类,再算算各地都有多少产业!” 燕玲“在其位、谋其政”,也想知道个透彻,欣然应允:“那你来念,我来记。”又拿来笔墨纸砚和浆糊白薄。 两个人分工协作,燕玲在纸上记一项,容辉就把契约贴到簿册反面。一地一本,贴完时,三通鼓已想过半晌。容辉说在醉翁椅上歇会儿,可双眼皮一合就再分不开,临睡前听见一阵淅淅沥沥的碰珠声,就想说一句:“别算了……打瞌睡容易算错……歇了吧……”却不知说出去了没有。 他一夜无梦,忽被一阵翻书声惊醒。睁开眼来,天已大亮,身上还搭了一床锦被,潇璇正在桌边翻看账册。他打了个哈欠:“早啊―,吃了没?” “等着你呢,还睡懒觉?”潇璇莞尔微笑:“干得不错,这样的话,上午就能把分红定下来。下午签完股书,他们明天就能回去了。” 容辉一震虎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又商量潇璇:“我昨天睡着时,燕玲还在算。你让他多睡会儿,中午给她做两个好菜。” “这种小事,还要让我去做?”潇璇蹙眉轻疑:“怎么,怕我吃醋。” 容辉咧嘴轻笑:“我不就是怕吗?”轻伸猿臂,将这个久违的小人儿抱进了怀里。感受到锦袍下那玲珑的曲线,一颗心又渐渐暖和起来,柔声商量:“今晚就睡这边,好不好!” “女子月事破阴,经期练功,功力便精纯一层,自然十分重要。”他也知道不可能,只好不情不愿地转移话题:“今天早饭吃什么?”说着松开手来,将账册整成一摞,放进了木箱。 两个人回正房稍作梳洗,又一起吃过早点。潇璇招来众堂主商量分红,容辉则跟潇月去了库房挑书房陈设。 库房分为粮仓、丝库、木库、银库、器库和武库,每座库房都占着一间小院。容辉随潇月走进器库,被满目琳琅吓了一跳。屏风、桌椅、灯具、茶具……一应俱全。 潇月的见识,更让容辉吃惊。不管他拿起什么,潇月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诸如出处、工艺、制材、风格、典故……许多他听都没听说。此时方才明白,自己要跟着她长见识。 潇璇在则在“无量阁”鼓动一众堂主:“十三处地方的产业,暂时只算铺子,多的有十几万两,少的也有几万两,大家心里也都有数。我的意思是按一两银子一股,门里留三成,我买三成,你们有钱出钱,分摊四成。干好了,大家都有钱赚,山上也能做点实事!” 一语既出,满座哗然。在场的都是同辈上山的师兄弟,相聚一堂也随和得多。心里没数的只吃惊潇璇的财气,有数的却暗自咂舌:各地产业已有年月,不少铺子都打出了名头,若只按实物估算股本,着实低估了自己的家当。如今钱庄的存利不过三分,生意最差的铺子一年也有一成利润。一两银子的股本,转手就能变成三两。 众人愕然片刻,纷纷赞同。潇璇趁热打铁:“大伙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谁有多少身家,相互也都有底。四成份子,多则六、七万两,少则三、四万两。让你们一口气吃下,谁都为难。我看不如这样,你们自己留一部分,再往下派一部分。我给你们的是一两银子一股,你们派给手下得力的人,二两银子一股又何妨?自己出了本钱,做起事才更上心!” “不错,虽然有财一起发,也得有个先来后到!”众人纷纷附和:“那就这么定了,什么时候签股书?” “那就下午,未时此地!”潇璇欣然允诺:“以后每年上山对两次账,六月六一次,腊月初一一次,腊八分红。”说完端了茶。待众人离去,才招呼潇娟:“去把你们特制的香墨和澄心纸都拿来,我们来写股书。” 第五十章 奉母上山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潇娟却想着师父留给自己的三成家业:自从断了三家公府的买卖后,生意一落千丈。几十家铺子,一个月的人头开销就是上千两。想盘出去,又舍不得。眼见来了赚钱的机会,忙给潇璇倒了杯茶,小声询问:“师姐,这件事靠得住吗?” 潇璇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不住好笑:“怎么,也想买几票?”又慎重解释:“你也看见了,山上的银库就是个空壳子。我若不想办法变通,这份基业可就真成了一响而散的爆竹。”又劝她:“你若想用上那三成家当,不如再等一阵,等开了年,我还有几件大事要做,你就等着收钱吧!” 潇娟压下兴头,乖乖地去拿文房四宝,出门正巧碰见潇月和容辉拖回一众摆设,于是打了个招呼:“姐夫,师姐就在屋里!” 容辉大喜过望,进屋就夸潇月:“潇璇,我今天算是看了眼界。这十五两学费,交得值!”说着又帮跟来的执事摆放家具,一面摆一面显摆:“这个青花瓷的酒坛子叫‘梅瓶’,不但能装梅花,还能装酒‘青瓶藏酒’,就是‘清平长久’的谐音……” 潇璇欣然微笑:“倒真是,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又指了一方端砚问:“这上面刻‘鞭驽策蹇’是什么意思?” “枉你在山上呆了这么多年!”容辉洋洋得意:“墨如黑水,属‘砍’。砚石采自山中,属‘艮’。合起来‘坎’上‘艮’下,就是‘蹇’卦。这四个字就是说:越是资质低下,越应该严格要求自己。” 潇璇自觉相夫有道,就顺着他说:“那好啊,既然选了这方砚台,就别辜负上面的话!”挑挑拣拣,待潇娟送来澄心纸笺,书房已收拾得有模有样。 容辉主动请缨研磨,潇璇则先说规矩:“一万股的大票用蓝纸,‘甲’字号。一千股的中票用红纸,‘乙’字号。一百股的小票用白纸,‘丙’字号。就以地名作堂号,一式两份。相公签名后,就拿到去账房用印吧!” 开票据素有讲究,一般开出一张大票,就得同时开十张中票和一百张小票。潇娟见用手写费时,就提议刻板。潇璇恍然大悟:“我怎么忘了,你最会玩泥巴!”又催促容辉:“你也去帮忙和泥!” 容辉乐见其成,欣然同往。燕玲起床吃过早饭,恰好来书房替容辉磨墨。众人分工协作,不到中午就印好了股票。潇娟的雕工果然精湛,非但用篆书印上了票额和日期,还先后用染料压了三层明暗花纹。 容辉拿起一张一尺见方的大票啧啧称奇:“巧夺天工,真是巧夺天工,要是能直雕银票就好了!”听得众人一阵愕然。 消息不胫而走,马长老吃完午饭,从大弟子沈潇钧口中听说后,半晌才回过神来:“小妮子手脚真快呀!”站起身背负双手,就在账房花厅中迈开小方步,一边走一边絮叨:“她虽只出了三成份子,公中的三成份子却在掌门手上。两个人吹吹枕头风,本门十几年的产业就姓李了。高,实在是高!” 沈潇钧立马建议:“要不我们去找夫人说说,凭您的拥戴之功,怎么也能挣来一成份子。” “你急什么!”马长老略感烦躁,丢下一句狠话:“世上能背着我马腾发财的人,还没生出来!”又坐回醉翁椅上,长长舒出口气:“我还以为他们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是光打雷不下雨。想不到这回是雷厉风行,山雨欲来呀!要变天了,一步没跟上,就是步步跟不上,也该好好想想了……” 沈潇钧不敢做声,又重新奉上一杯热茶。马长老端起茶轻轻啜一口,忽然问:“你说本门要收购‘汇丰钱庄’的五成份子,这事能成吗?” “李师弟上山才多久,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但他既然跟您说了,肯定是和楚师妹商量好了的。”沈潇钧心念急转,慢条斯理:“我们是看着她们长大的:潇月文静,潇娟活泼,潇璇谨慎。她既然敢当着您说,当时至少也有六成把握。眼下银库又有了进项,她应该有了八成把握。” “你说她贱卖门中产业,是为了筹募本金?”马长老恍然大悟:“对对对,就是这七成份子,也有五十万两。‘汇丰钱庄’的名头再大,也压不住遍地开花的小钱庄。这个节骨眼上,五十万两收购它绰绰有余。到时候再掉过头来,用钱庄的钱收购那些新帮会的产业。钱庄有了进项,也活过来了。一笔钱做三件事,这才是楚潇璇,” 马长老拍案叫绝:“高,实在是高!”顺势掌身而起,欣然吩咐:“你快去召集各地账房,告诉他们,到时候点算那些新地方的产业时,没用的一个铜子都不准算,有用的也得把价钱往死里压。这一次,咱们堂堂正正地办一回差!” 沈潇钧也佩服得五体投地,又问师父:“这么多肥鸭子,那我们到底投哪一只?” “你也知道这些都是肥鸭子呀!我们就直接投养鸭子的人!”马长老哈哈大笑:“带上印章印泥,我们去‘无量阁’盖章?” 下午签发股书,掌门签字,账房用印,潇月、潇娟和燕玲排号记账,然后一式两份。潇璇又嘱咐众人:“大家记住,大票转让,双方须同来山上,由账房认可。转让中票,双方须在转账处签字画押,再报备山上。小票只需签字画押,就可以直接过手。” 正忙得热闹,梅钗忽然来招呼潇璇:“太太和大姑奶奶来了,马车到山下了!” 潇璇如遇克星,心里乱成了一团:“这件事不但关乎几千人的前途,也是容辉经手的第一件大事!”众人面前,若让丈夫因私废公,她办不到。 “可‘百善孝为先’,若不和丈夫去迎接婆婆,婆婆只会怪自己这个媳妇目无尊长,自己以后再难做人!”她一番权衡,才告诉容辉:“娘和容雪来了,我去接她过来!” 容辉见自己的姓名如此值钱,写起来更加用心。手捏得紧了,内劲自然传至笔锋。三个字一气呵成,圆转如一。马长老在一旁看见,不住拈须称赞:“这三个字别树一帜,没人能模仿出来,简直就是本门的招牌!” 容辉听见潇璇说话,也只嘱咐了一句:“那先接到我们屋里住下。”说完又凝力运笔,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 潇璇哑然失笑,径直带梅钗下山。走出谷口,看见桃钗等簇拥着几辆马车。当先那辆黑漆锃亮,齐头平顶,正是自己的座驾,忙迎上去问:“我婆婆呢?” 话音刚落,只听车中有人问:“嫂子,我们到了吗?”声音清脆,正是容雪。 潇璇欣然应是,在车外敛衽行礼:“娘亲安好,我扶您下车!”又吩咐梅钗:“快去抬一架滑竿来!” “不必了!”李母在车中婉拒:“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了,还是走上去吧!”说着撩开车帘,探出身来,又皱眉轻疑:“小辉呢,他怎么没来?”容雪先跳下车,四处张望。她穿了套秋罗夹袄,迎风舒展身姿。褶裙招展,亭亭玉立。 “相公在山上理事,正到要紧处,一时走不开身!”潇璇据实以告,说着亲自摆好脚踏,伸手去扶婆婆。 李母听说容辉接手莲山基业时,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担心。“古礼: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如今莲山管辖十三座集镇,纵横两百余里。容辉虽号称山中掌门,却是名副其实的诸侯王。儿子是自己十月怀胎生的,这份家业却是媳妇帮他挣的,他会不会有了媳妇就忘了娘……”念头一闪,又想起这媳妇在新婚夜里没和儿子圆房,只觉她这般殷勤,全是惺惺作态。手随心动,顺手扶了容雪的肩膀,自己跨下马车。 潇璇的手定在中途,再不知往哪里放,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梅钗眼疾手快,忙招呼李母:“太太,您往那里看!”说着抬手一指。群淑趁机涌上,潇璇才讪讪地收回手来。 李母循势望去,看见路边九尺方台上,趴着一只驮碑赑屃,碑上刻着七个朱砂大字,勿以善小而不为。路另一边也放着尊驮碑赑屃,上面刻的是,勿以恶小而为之。就笑问众人:“怎么把这两位请来了!” 当日容辉昏迷,潇璇吓了一跳,连夜让人填了火坑,再用条石在坑上砌了两座九阶方台,最后用一对赑屃镇压。就连碑上的十四个字,也是她亲手刻的。 梅钗却笑盈盈地说:“这一对石碑,是二爷亲自写了让人刻的。一在警醒自己,二在导人向善!” 李母却见那十四个字形如刀裁,棱角锋利,杀气腾腾,倒像是用剑锋划上去的,怎么看也不像要导人向善。可眼下既说到儿子的好,她也只能顺着话去夸媳妇:“那都是潇璇教得好!”转身携了潇璇的手,笑着招呼众人:“走,我们上山瞧瞧!” 众人心里一松,立刻牵马拉车,招呼李母上山。桃钗等被梅钗点醒,一路上争着夸容辉的好。或说武功高强,或说心思细致,或说宽和大度,或说见识不凡……李母与有荣焉,将功劳全归给了潇璇。 梅钗等夸的是容辉,潇璇却比被人嫉妒还高兴。眼下又当了婆婆的赞,一时间羞在脸上,乐在心头,直涨红了脸,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偷着乐。 一众人说说笑笑,来到“无量阁”时,恰听钟鸣五声,到了申时。李母见容辉等在夕阳下伏案疾书,其余人或坐或站,交头接耳,又问潇璇:“这是干什么呢!”看见儿子面黄肌瘦,果然大病了一场,心都揪了起来,只暗怪潇璇不会照顾人。 “这是在签发股书!”潇璇仔细介绍:“相公签了字,账房用印后,就是股票。”又指给她看:“那白色的一张是一百两,红色的是一千两,蓝色的是一万两!” 容雪睁大眼睛,紧紧抓住母亲的手。婆媳俩一问一答,立刻引得众人侧目。潇璇立刻向众人介绍:“这是我婆婆,这是我小姑!” 李楚二人比起昔年“苍木真人”,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算明了股权,夫妇俩更成了大东家。堂主们早就烦透从前那勾心斗角的一套,如今更加现实:大家既然要一起发财,自然得有个上下尊卑!”片刻后回过神来,纷纷起身行礼,喊李母作“太夫人”,喊容雪作“小姐”。五字出口,就算定了双方名分。 马长老眼见本门外堂成了李家后院,脸上红白交替,心海此起彼伏:“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莲山从此姓李不成?都投在了他们名下,我还给谁当长老!”心念拂动,眉心突然一紧,好似被内家高手盯了一眼,冷汗涔涔而下。 他循势望去,只见潇璇不知说了什么,逗得老夫人眉开眼笑。心叹一声:“自作孽,不可活呀!”轻拂衣袖,蹒跚而去。 容辉回过神来,见母亲和妹妹都来了,忙放下笔上前一揖:“娘亲安好!” 李母惊诧莫名,点头还礼:“你们忙,你们忙!” 潇璇忙扶了婆婆:“娘,您车马劳顿,我先扶您去歇着!”说着直上前厅,转出后门,直入正房。 容辉拉过妹妹问话:“爹爹和大哥一家怎么没来?” 容雪据实相告:“歆姐儿得了‘百日咳’,吹不得风,开了春才能出门……我先过去了!”到了陌生地方,就特别依赖母亲,丢下一句话后,小跑跟上潇璇。容辉哑然失笑,回到位上,继续签字。 梅钗则领了桃钗等七人搬运箱笼,她们把潇璇陪嫁的衣裳、被褥、首饰和摆设全运了来,整整二十大车。容辉发完股后,回到内院,看见屋外还放着几个大箱笼,就帮着搬进了后罩房。 “无量阁”有小厨房,只是大厨房人手紧缺,一直没有开火。素钗来后,自然接管了小厨房,成了燕玲的手下,可以拿三等管事的月例。她做饭时,潇璇又抽了地道挡板。热气先灌进地垄火炕,再才从烟筒出去。 晚饭摆在了正房中厅,李母、容辉、潇璇和容雪一桌,潇月、潇娟和燕玲一桌,梅钗八人分了两桌,刚好四桌素宴。李母看见菜里一点油水都没有,不由暗叹:“这哪是年轻人该吃的!”嘴上却开导容雪:“这可都是滋补养气的食材,你吃了可以美容,我吃了可以长寿!”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第五十一章 灵州商谈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众人吃过晚饭,燕玲回了外院,潇月和潇娟回了“潇雅轩”,梅钗领着桃钗等在厢房收拾住处,容辉一家则聚到西梢间的热炕上喝茶。潇璇趁机商量婆婆:“娘,我找个人在您身边专门服侍,怎么样?” 李母婉言拒绝:“你们在我身边就挺好!” 潇璇却没听出拒绝的意思,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又商量容辉:“开了春,爹爹大伯一家都要来,你说住哪里好。” “你不是说你管山上,我管山下吗?”容辉又笑着把问题踢了回去:“这是山上,归你管,你说!” “住处多得是,我瞧‘紫薇殿’挺好,既不比这里小,又在正位上。前面再加三对厢房,后面加一排罩房。最后框上院墙,就能入住了!”潇璇又说出自己的担心:“只是山上清贫,爹娘自然可以安度晚年。大伯却正年富力强,夏天来避暑还可以。若长年累月住在山上,怕会不习惯。” 容辉顺着话说:“那就在七驿镇买个大宅子,让大哥一家在山上住半年,山下住半年,岂不是两相都好?” 李母见儿子和媳妇有商有量,笑意从心底一直溢到眼角。容雪却问:“那我住哪里?你们都有新地方,也给我找个地方吧!”生怕少了她的。 容辉一怔,就想让妹妹住在东厢。潇璇却先开了口:“娘,她是要主持中馈的,不如让她上午跟着我学打理庶务,下午跟着潇月上课。潇月的学问很好,以后每天上午给相公上课,下午带着容雪学琴棋书画,针织女工。” 这句话直说到了李母心里,老人家眉开眼笑,再也顾不上小丫头瞪眼嗔眉,连连点头赞同:“那就麻烦你了。” 四个人商量到戌时,李母方知潇璇要去“无尘居”过小日子。既有些不快,更不能理解,却只好压在心里。潇璇安排李母和容雪睡了西次间的大床,让容辉睡西梢间的大炕。待三人梳洗罢后,才带着梅钗几人去了“无尘居”。 翌日清晨,各地大掌柜纷纷来“无量阁”辞行。容辉练完功后,请众人吃了顿早饭,又亲自把一众人送下了山。众人曾“与子同袍”,分道扬镳时忽然有些不舍,相互客套了半晌,才陆续散去。 容辉回到“无量阁”后,又跟着潇月去查点库房。两人一番搜索,竟在角落的旧幔帐下找到了一座用泥巴捏的立体地图。泥土龟裂,虽已破损不堪,但只要依轮廓重捏,仍能复原大概。于是喜滋滋地扛回了“无量阁”书房。 山中事务开始步入正轨,潇璇仍把“议事厅”定在“太始门”西厅,每日巳时示下。她的“小日子”昨晚刚走,今晚就要回“无量阁”过夜,于是让李母住进了“无尘居”。 她又找来“针线房”的姑娘给婆婆量体裁衣,克丝大袄,一做就是十二套。又找来杜莎在李母身边服侍,给她开了十五月例,全从梅钗手里走账。 杜莎很会服侍人,膝下也有一对儿女。李母也没有“太夫人”的架子,一见到她,就有说不完的话。又有小孩在身边嬉闹,昔日掌门清修居所,忽然生气勃勃。 容雪直接住进潇雅轩,和潇月、潇娟作伴。三个人是同年生的,明年都要及笄。相较梅钗等人的干练,她们更爱浮想联翩。如今同居一室,自然结成了小团体。非但无话不说,更有说不完的话。 潇璇花了大半天时间,才理顺山上事务。稍事歇息,又到了黄昏时分。婆婆在此独居,媳妇就没有吃小灶的道理,于是让素钗把饭菜送到“无尘居”,自己回去邀了容辉和容雪三人,一起去无尘居用晚饭。 潇月三个少烧一餐,自然乐得轻松。杜莎却受宠若惊:“早知道你们要来,我晚上就多做几个菜。”为众人摆完箸,才去陪僩哥和瑟瑟吃饭。 众人吃完晚饭,又说了会话。李母要让杜莎陪着散步消食,其余人各自散去。“无尘居”在“太始门”正西,“无量阁”在“太始门”正东,相隔两、三里路程。李楚二人悠悠漫步,正好消食。 容辉忽发奇想,商量潇璇:“记不记得杜莎那辆游车,车轮高三尺,宽四尺,用骡子拉的,刚好可以坐两个人。我们不如也做一辆,用山羊拉,还能挤羊奶!” 潇璇觉得是个好主意,欣然赞同:“那就多做几辆,给那些上了年纪的管事每人配一辆,也没人说我们什么。” 两人回到“无量阁”后,先后梳洗了一番。容辉穿着睡衣走到西次间时,梅钗正在外室软榻上铺被。推镜门走进内室,潇璇也在躬身铺床。举止轻巧,连贯有序。 他微微一怔,一股暖意涌上心头,才觉得这“无量阁”是自己的家。看着潇璇把要用的枕头被子铺在了床上,把备用的被褥叠在了一边,才从后面轻轻抱了她,双手顺势探入那两页衣襟,柔声称赞:“你的心是怎么长的,几床被子也能叠得像豆腐块一样整齐!”说着交叉捉了那两颗小小的樱桃。 潇璇很欣慰他能发现自己的付出,霎时羞红了脸。一时头脑发热,肌肤发紧,不由提高声音吩咐:“梅钗,你到炕上去睡!”已有些颤抖。 她从前觉得帐外睡着熟悉的人,出了什么事也不用怕。如今身为人妇,却羞于让人知道自己闺中秘事。听见梅钗应了一声,才深深吸气,试着放松。 容辉尝到了甜头,那里还有耐心,抱起她往后一倒,就一起钻进了被子。连哄带逗,一点点占有她后,开始还能照顾她的感受。可压抑越是压抑,越不能随心所欲。终于堤防溃决,开始纵情索取。 容辉心满意足,主动下床给潇璇倒了杯水,回头看见她眉头紧蹙,泪眼滂沱,心都化了:“这种事情,认错是不可能的!”只后悔只顾自己过瘾,一时冲动。于是亲自喂她喝茶,哄她睡觉,以作安慰。 两个人的问题就在于:一个嫌慢了,心里火烧火燎,身上却没感觉。另一个嫌快了,心里波澜荡漾,身上却消受不起; 一个开始能压抑自己,可一旦堤防溃决,九头牛也拉他不回。另一个开始能接受对方,可还没尝到滋味,整个人就要去忍受; 一个偏又顾忌着她,总是不能尽兴。另一个却还容忍着他,更谈不上欢愉。 两个人纠结了大半月,这一夜终于半途而废。容辉柔声安慰潇璇:“睡吧,我今天去点过银库,加上你出的二十五万两银票,够五十万两了,接下来还有的忙!” “解释?安慰?这个时候他还能想这些,这个理由也太……”潇璇不住腹诽,可一想到让他伺候了自己这么长时间,心里不由发酸。刚想解释两句,却话不择言,脱口而出:“我……我不是故意的。” 容辉失笑:“傻丫头,睡吧……”心中不住自嘲:“瞧哥这水磨工夫练的,人家不过坐怀不乱,哥趴在美人身上,也能进退自如。” “是啊,他若想要自己,自己既没本事和他争,也不能拒绝!”潇璇心念一闪,立刻释怀。那份呵护和尊重,更让她欣慰无比。于是主动钻进容辉怀里,闭上眼睛,闻到那淳厚的汗香,卷意随即涌上。 卯时一到,鼓响六通。容辉悠悠醒来,帐外灯光已亮,依偎在身旁小人儿还睡得香沉。他索性赖了会儿床,才轻手轻脚起来。回头却见潇璇蹙起眉挪了挪身子,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展眉睡去。 他不由好笑,只觉这个丫头越来越粘人,又给她掖好被角,放好帐幔,开衣柜找了套粗布短褐换上,才推开镜门。 天还没亮,屋中灯火通明。梅钗等人忙着梳洗穿戴,看见姑爷出来,纷纷裣衽喊了声“二爷”。容辉抬指静声:“她还没醒,你们一会在进去。”说完出了大门,就在园中空地上练拳。 他练的是“两仪拳”,快慢相随,拳漫漫又圆转化一。刚柔并济,意绵绵而形态万千。从前一心一意,纵以内功为基,练起来也似是而非,颇为牵强。如今没心没肺,纵是信手练来,打出去却俱臻佳妙,得心应手。 好也罢、坏也罢,虚也罢、实也罢,强身健体也罢、问鼎巅峰也罢……都是生活。非但拳法,练字、上课、庶务……也是生活。让丫鬟服侍,收钱庄产业,吃五谷杂粮……还是生活。容辉心思空明,随手出拳,觉得轻汗勃发才停手。回过神来,天已大亮。于是收敛气息,回屋梳洗更衣。 潇璇已经起床,刚梳完“飞仙髻”,还穿着雪绫中衣。她看见容辉精神焕发,神光内敛,顿知他修为又有精进,就上前问候:“练完拳了?看样子功夫又有长进。” 容辉看见她把长发结成了两股,拱在头上。使她小小身子显得分外高挑,眼前一亮,欣然说出感受:“我倒没觉得,就是全身舒坦,实在。”又见她白衣胜雪,乌发如黛,就像前天送来的山羊,直乐得哈哈大笑,转身去了净房。 潇璇一怔,回头问梅钗:“他笑什么?” 梅钗也是一头雾水,只好硬着头皮说:“许是看见您装扮得好看,高兴吧!” “高兴,是挺高兴的!可绝非见宝欣喜,倒有点看笑话的味道!”潇璇一面腹诽,又问桃钗:“我今天穿哪件衣裳好!” 桃钗立刻出主意:“这个时节,穿秋香色显晚了,穿松绿色显早了。不如穿黄绿吧,鲜亮!也正好配您这个发髻!” 潇璇欣然赞同:“那就拿件新改的黄绿底深衣。”她身量小,衬不起大袖,穿过几次后,就让针线房把所有大袖口都缩了三圈。 容辉洗完出来,看见潇璇衣着鲜亮,头上珠光宝气,风采照人,这才觉得她有几分神韵,由衷叹服:“你要飞天呀!” 潇璇微笑点头,刚才的不快一扫而空。两人又在中厅吃早饭,梅钗忽然来禀:“二爷,燕管事说昨天晚上住进了位香客,说是代石老板来恭贺您的,今天早上又来了,问您见不见。” 他们从“汇丰钱庄”提回二十万两现银,石家的人后脚就来了。两个人相视一笑,容辉说:“见,让他先在前面书房喝茶,我吃完早饭就去。”梅钗点头下去。 容辉更加细嚼慢咽,边吃边思量话茬,想好了才去书房,果然看见东次间站着一个戴羊绒**帽的中年。他披了件毛襟大氅,神色精明,形容沉稳,看见容辉就拱手一揖:“恭喜公子,执掌莲山门户。小的是‘汇丰钱庄’总号的掌柜石全,特地来来给公子请安!”说着捧起桌上一只紫檀木下,双手打开,显出盒中一枚巴掌大的玉如意。 “那带我谢石老板一声!”容辉点头接下,见燕玲端来茶水,顺手放上托盘,坐下来说:“你也坐!说吧,石老板有什么话。” 石全半坐到位上,等燕玲下去才说:“东家想在年前约个时间,请公子下山吃顿饭,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方便!” “放心,他不派你来,我也是要去找他的!”容辉满口答应:“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又直入主题:“能不能说说你们钱庄的生意,我要听实话。” “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石全如数家珍:“我们钱庄的生意有四块,一是金、银、铜的兑换,进出相差四毫。金银兑换不是那些小钱庄玩得转的,所以生意一直不错。二是重铸金银,铸银炉遍地都是,可成色和本庄比成色的,绝对不出三家。铸金炉就不多,铸出来的到有一多半狗头金。本庄的铸出来的赤金,绝对能直接交给金铺打首饰!” “石轻金重,只有将金银熔化成水,才能剔除面上的杂质。温度越高,剩下的成色自然越好。金铺用石锅石炉熔金,用石筷子夹出杂质,只能论两熔化。铸金炉论秤熔化,一秤就是三十斤,直接铸成大金柱,然后分成色锯开重熔。如此反复,才能铸出更多赤金。”容辉想起潇月讲给他听的见识,会心一笑,接着问:“还有汇银和存贷吧,你仔细说说。” 石全一喜:“东家反复交代,只要能和莲山搭伙,不但危机立解,以后还能财源广进!”眼下听容辉主动问起,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娓娓道来:“‘汇兑银票’一般用来结算两地间的大买卖,只能在预约时间提款。不过本庄要抽一厘运费,最少一钱,十两封顶。这笔生意,也是那些小钱庄玩不起的。就是他们给人汇银,也是从本庄走账。再是存贷,像市面上流通的银票,都是总号开的活期存票,满一年还能拿五毫红利。若是异地提银,也要预付运费……” 容辉忽然问他:“听说你们分号的生意不好做,是吗?” “都是让那些小钱庄挤的!”石全摇头苦笑:“那些乡绅地主的基业就摆在那里,我们就只有间店面。平常人一生走不出百里的,自然更信他们。不过他们生意小,得多留钱防人兑银子,再算上人头开销,就再难发展。我们生意大,留的钱虽多,可占得份子远比他们小,能贷出的钱也多。”事无巨细,据理力争。 容辉记在心里,接着问他:“像你这样的总号大掌柜,也占了份子吧!你给我交个底,你手里有多少股。” 石全摇头苦笑:“这……”不说也不是,乱说也不行,就僵在了位上。 容辉不由好笑:“我听说石家在老太爷那会儿分过一次家,石老板这一支得了五成份子,剩下五成要么旁落,要么流到外面去了。你也姓石,拿的是不是那旁落的份子……” 石全拱手一揖:“小的是老爷常随,不过来帮东家打下手,怎么敢沾老太爷的光。”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容辉说起正题:“那些陈都的老主户,一听说你们丢了户部的生意,就见风使舵,翻脸不认人。‘汇丰钱庄’这块金字招牌是石家几辈人挣出来的,要是垮了,别说你们可惜,连我都替你们可惜。你把我的话告诉石万鑫,我可以拉你们钱庄一把,但是得占你们六成份子。” “这……”石全汗透背脊,鼓起勇气问:“怎么个占法,您说……” 容辉洒然一笑,侧头高呼:“燕玲,来算个账!” 燕玲在前厅应了一声,端来文房四宝和算盘,应承容辉:“你们说,我来写!”就在茶几上摆开纸砚。 容辉一本正经地说:“你们的总号开在前门大街上,地皮倒是挺值钱的,就算一万两吧!” “一万两?”石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容辉微微点头,接着说:“你们在九座府城都有分号,可地段就差远了,装潢也不如总号,就算两千两一座吧!”又问燕玲:“一共是多少?” 燕玲脱口而出:“两万八千两。” 容辉接着说:“在加上你们的铸金坊和铸银坊,加起来就算两千两吧!一共三万两,再加上你们银库的本金。我就以这个价收购你们的钱庄。” 汇丰钱庄的买卖虽大,可就是招牌值钱,真正本金也不过二、三十万两。石全据理力争:“公子,我们可是老字号,金字招牌。” “没有朝廷护着,你那就是快烂木疙瘩!”容辉没好气地说:“哥收购你们那堆烂摊子,还担了风险呢!”又吩咐燕玲:“替我找夫人要六张大票,咱也得回礼不是!” 燕玲应声而去,容辉又转移话题:“陈都最近有没有什么大事,你给我说说!” 石全心里发苦:“陈都传得最大的事,就是对面这位爷一剑斩了两千五百山贼,九岭十八寨从此畅通无阻。”眼下只能硬着头皮应承:“听说澄国公嫡出的长孙长得漂亮极了,半岁不到就会说话了。开口就是四个字,我要吃奶。清晰洪亮,都说是‘神通’转世。” “那孩子不就是在山上出生的吗?”容辉忽然想起那为住“琳妃阁”的卫姑娘,忙追着他问:“那孩子长多高了,白不白……” 燕玲端来一只漆木匣子,容辉当场打开给石全看:“你也知道,我从石老板那里白拿了二十万两。我也不爱占人便宜,这是六万股,你帮我转交石老板,每年腊八分红,多的就当利息。他要是答应,我再一起吃顿饭。” 石全心里直皱眉头:“这还叫不爱占人便宜,那您要是占起便宜来……”他不敢往下想,只好站起身双手接过。又寒暄了几句,见容辉端了茶,就揣起匣子,蹒跚而去。 第五十二章 屋里佳人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先回后院把事情说给了潇璇听,才回书房随潇月上课。潇璇也要去示下庶务,于是让梅钗套了羊车,直往“太始门”去。朝阳下车行路上,她又嘱咐梅钗:“相公过几天要出一趟门,你准备好换洗衣服和日用。” 梅钗记在心里,又提醒潇璇:“还有什么要捎带的吗?” “对!”潇璇适时补充:“歆姐儿得了百日咳,虽然爹爹和大伯都是医药大家,我们也得送些药材去表示表示。你待会儿去趟药房,桔梗、紫苑、荆芥、百部、陈皮、杏仁、桑悠开口:“起来吧,明天相公出门,你也收拾收拾。”语声温婉,又如三月春风。 燕玲做了决定,心情豁然开朗。起身抬头,开始打量自己的住处。潇璇坐的软榻摆放在西北角上,东北角上还贴板墙摆着一张放灯盏茶具的条几。榻几之间,空出两页木门,里面就是内室。 榻几两头另有两对衣柜,衣柜旁又列了一对放灯盏的条几,再往外就是一帘罗幔。整间外室横宽一丈八,纵深两丈,将是她今后的小天地。 潇璇神色自若,轻轻在榻沿上一按。木器摩擦,“呜―”,一声轻响,弹出一个暗屉。她应声站起,走出外室,轻轻喊了一声:“梅钗,沐浴更衣!”梅钗等应声过来,目不斜视,“呼啦啦”跟去净房,似在给潇璇助威。 燕玲心中忐忑,去看那屉中物事。一方红木锦盒,盒中银光灿灿,五横五纵五层,全是五两一个的元宝。一方紫檀木匣,匣中珠光宝气,排了四套雪银掐丝头面,和一堆金环玉镯。 “这些东西,可以买一百个小丫鬟,够平常人家讨五十个老婆。”她受宠若惊:“自己要做的怕不仅仅是个‘屋里人’。”正惶恐间,忽然听素钗在堂屋招呼:“二爷下来了!”吓了一跳,赶紧关好抽屉,束手而立。 潇璇穿着中衣迎出净室,两个人恰在西次间外碰见。容辉笑着招呼潇璇:“你猜娘说什么……”说话转身,看见燕玲站在榻前敛衽行礼,先是一愣,还是把话说完:“娘让我带妹妹出去见见世面,恰被潇娟听见了,三个人一拍即合,都要跟着去!”这才问:“燕玲怎么来了!” “是我招她来的。”潇璇言简意赅:“我让她随你去灵州,以后他就睡在这里。”如在交代一件可有可无的事。 话中意思,不言而喻。容辉想了一会,才回过神来:“房里的事归她管,多半是娘暗示的……”心头微酸,就牵起潇璇的手,“嗯”了一声,直接进了内室。潇璇巧步跟随,再也没多说一句。 梅钗几人屏息凝神,听见衣料摩擦,“稀稀疏疏”,才相视一眼,转身退下,暗暗庆幸:“终于再也不用值夜了!”眼随心动,纷纷去看燕玲。或幸灾,或乐祸,或同情,或节哀…… 半夜三更,燕玲把头捂在被子里,听着内室“嘤嘤呀呀”的“哼哼”声渐行渐小,睡意接踵而来。她在田庄长大,早知道男女间那点勾当。可一个人意淫是一回事,听别人真枪实战又是另一回事。那种感觉,既恨他们不快点,又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地上。眼下终于熬过来了,不由感慨:“天哪,连着三次,每次至少半个时辰,果然是先天高手!……如果以后每晚都这样……”她不敢往下想,只盼老天开眼。 燕玲睡得很浅,听见鼓响六通,随即清醒。凝神倾听,内室没有动静,于是轻手轻脚地起身穿衣,叠被铺床,挽好罗幔,才拿铜盆去打水洗漱,出门时碰见素钗,正要问该怎么服侍。 素钗已点头问好:“姐姐早啊,夫人起来了没?” “自己成了‘屋里人’,这声‘姐姐’倒当之无愧。”燕玲心中苦笑,点头应承:“二爷和夫人都没醒,我该怎么服侍。” “这些由我们来!”素钗和她客套:“夫人交代过了,姐姐只管二爷出门后的饮食起居。” 两个人越说越熟,又一起去小厨房打水梳洗。燕玲要出门远游,只敢用束发丝带挽了双螺髻。又问素钗:“二爷的伙食怎么办?是现做了干粮带着,还是带上熟菜,借农家厨房热来吃?或者直接下馆子?” 素钗一怔:“差点忘了,山下一战,得罪了不少人,难保没一、两个死士等着报仇,现下馆子是不成的!”心思一闪而过:“夫人果然会看人。”忙说:“我现做些点心,再包些糯米圆子吧!”说着揭开米缸,加柴生火。 燕玲回卧室穿了件绫罗夹袄,一条凤尾长裤。腰佩缎带,带坠荷包,既明快,又干练。刚刚换好,见容辉穿着一身短褐出来,忙低头行礼,喊了声:“二爷早!”容辉有些不习惯,点头“嗯”了一声,又去了屋外练拳。 偷学武功,向来是江湖大忌。燕玲既成了“屋里人”,也就没了忌讳,自然不会放过眼下机会。何况她要随容辉四处奔波,现学现卖,总用得着。于是欣然跟出,远远地边看边学。 天色渐亮,洪钟嗡鸣,到了辰时。潇璇全身酸软,梳洗完毕,脸上还挂着一抹余晖,不住腹诽:“太过分了,自己明明吃饱了、他还没完没了,以为那就是安慰吗?……这下好了,自己算是背定了‘轻狂’的名声。”回想起半夜**,双颊羞得更红。 “无量阁”还没吃完早饭,容雪三人就先来了。容雪穿绿,潇月穿青,潇娟穿紫,均打扮得花枝招展。容辉眼前一亮,笑着打趣妹妹:“你们是吃完了过来的,还是来蹭饭的!” 容雪吐了吐舌头:“我们连夜做了点心,待会儿可不准馋嘴!” 潇娟在打师姐座驾的注意,眼下看见她容光焕发,开口就夸:“师姐,你今天气色真好!” 潇璇一惊,双颊乍红,忽然磕磕巴巴:“有……有吗?什么事,说吧!”直羞得无地自容,侧过手狠狠掐了容辉一把。 一屋人莫名其妙,潇娟只好开口:“师姐,你那辆香车,闲着也是闲着……” 话没说完,潇璇满口答应:“你们拿去用吧!”又移开话题:“外面世道乱,你们这样出去,别太张扬。” 梅钗进来传话:“二爷,石掌柜问什么时候上路?” “让他看着,雾散了就走,中午在‘七驿镇’吃中饭。”容辉又商量潇璇:“把车驾到谷口,一会和娘道完别,老人家没准还要送我们,我们直接走到谷口上车。” 他吃完早饭,又带着众人去“无尘居”告别母亲。刚刚出门,看见陆大海在门外溜达,就主动招呼:“遛弯儿呢!好些了吗?” 当时“先锋旗”的护法伤了肠胃,一直住在香客院食疗。虽然不如容辉,也慢慢好了起来。陆大海笑着说:“俺们听石全说,掌门要去一趟灵州,也带俺们下山松松筋骨吧。俺们整天吃药喝汤,再不动动,骨头都要发药味了!” 潇璇心中暗喜,拉了拉容辉衣袖,示意他答应。容辉见他精神旺盛,中气充足,似乎调养得差不多了,就点了点头,又皱眉沉吟:“我们这是微服下山,要去和人家谈买卖。你们一个个五大三粗的,人家还以为咱要强买强卖呢,当心搅黄了生意。” 陆大海摇头反对:“不对,不对!既然是谈生意,就得让人家知道俺们的实力,这价格才好谈。不然各执一词,又都藏着掖着,那还谈什么!”在情在理,一派老江湖的口吻。 “那你们就别喊我‘掌门’。”容辉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点头赞同:“我一听这俩字,全身就是一哆嗦。” 陆大海哈哈大笑:“那你说叫什么,弟兄们就怎么叫!” 容辉也摸不着头脑,侧头看向潇璇。潇璇又看向潇月,潇月心念急转,吐出两个字:“君侯!”接着解释:“百户称百宰,千户称户侯。宰既为君,广即为侯。如今山下统辖,何止百里千户?称君侯,正合适。” 众人呼吸一滞,立刻肃然。容辉吓了一跳,忙摆手婉拒:“说说就是了,别往心里去!你快去让弟兄们到谷口等着,雾散下山!”说着连忙推他走。 陆大海哈哈大笑:“一钧就是三十斤,嗯―,这称呼好!既实诚,又稳当,弟兄们就这么叫了!”说着大步而去。 潇月心里直皱眉头:“什么一钧就是三十斤……”有心人却知道这是潇璇有意试探,眼见平安过关,纷纷松了口气,再也不提这事,直往“无尘居”去。 第五十三章 讨价还价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日出东方,云开雾散。容辉一马当先,飞奔下山。身后蹄声如雷,跟着“先锋旗”一百多号弟兄。燕玲亲驾一辆双骑马车,载着容雪三人稳稳跟在飞尘之外。 马车大多人物两用,车厢后多出一截,专门捆绑箱笼。潇璇的马车则专门载人,厢壁架在车轴上,底板是一方棕绷,用牛筋挂在车厢上。纵是车轮磕磕碰碰,车厢里也只摇摇晃晃。 她们后面是辆平板双骑马车,驾车的是山上的老车夫,载的是潇璇收拾的年节礼。银霜炭、药材、布匹、茶叶……装了满满一车。 最后一辆大车,虽也盖着齐头平顶,油漆下却是楠木质地。车夫不常走山路,又仗着车马好,只管抽鞭子往前追,车厢都要颠飞起来。 石全坐在车中,双手紧紧抓住窗框,不住悲号:“慢点……我说你们慢点……这又不是去投胎……你们急什么……这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胃里的汤汤水水差点全颠出来。 百余人一路向西,到了七驿,容辉让众人先吃饭歇马,二十四号早晨在五驿会和。自己则带着容雪三人,回家看望父亲和兄嫂,顺便送年节礼。 家里已不比从前,正房前已被辟成一亩药圃。茶钗和玉钗从田庄上挑了几个小丫鬟,正在教她们规矩。周氏则教她们种植草药,打理药圃。李家一跃成了乡里望族,不时还有乡绅前来拜访。 周氏和容雪清点礼品,又听说他们还要去谈生意,心念一闪,就去正房商量容辉:“你大哥常年呆在这穷乡僻壤里,如今女儿都有了,还一事无成。你们是嫡亲的兄弟,该相互照应才是。不如让你大哥陪着,你们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相公也能帮着看看。”情真意切,客客气气。 容辉觉得有理,正要答应,荣光却摇头反对:“二弟是学武的,高来高去,带着我岂不累赘?如今好不容易打一片基业,正立足未稳,怎么好再照顾我。”又安慰周氏:“你放心,二弟不是薄情寡义的人。日后基业稳固了,自然亏待不了我们。况且爹爹在家,歆儿也病着,我就更不能出门了!”又问容辉:“是不是!” 周氏听了丈夫没心没肺的推辞,心里直皱眉头:“什么拖累照顾,那容雪怎么秋游似的出来了!”可公公就在堂上,自己不能反驳。 容辉觉得夫妻俩说得都有道理,可“父母在,不远游。百善孝为先”。自己算不孝了,不能再连累大哥,于是拍胸脯保证:“大哥放心,我山上庶务一大堆,潇璇一天忙到晚也理不完。等我把这摊子事理顺了,歆姐儿的病也好了,我再请大哥帮我们打理庶务。”说着看向上位,征求父亲意见。 李蕃宁在堂上看见兄友弟恭,笑意从心底一直溢到嘴角:“你们想得都周到,就按小辉的意思办!” 七十里一驿,三百里朝发夕至。容辉带着众人到灵州附近后,就直接去了石家别院。别院围湖建造,前厅在南,上房在北,其余均是厢房。虽无飞檐重顶,玉宇琼楼。青砖木屋,竹林小池,也相得益章。 石万鑫率领几位东家,在上房为容辉接风。大厅中一人一几,容辉和石万鑫并作上位,其余人分座下手。石万鑫“唱主角”,不是要为容辉的少年得志干一杯,就是要为明天的生意谈成干一杯。甚至老婆同姓的,也要干一杯。一出接着一出,不住劝众人干杯。 燕玲见几位东家身边都有艳丽妖娆的女人服侍,也只能坐在容辉身旁,给他倒酒夹菜。她在田庄时过爷们喝酒,一坛酒喝完即止,绝不再添。爹爹也好这一口,一天二两,还得分作两餐。 可眼下一个个喝得两眼发直,面无人色,明明十分为难,还咋呼着“干杯”。更有的目光迷离,支肘托额,显然醉了。可不管石万鑫说“同乡的干一杯“,还是”同属相的干一杯”。看见别人举杯,跟着端杯喝酒。 她很困惑:“难道这酒就那么好喝?都喝成这样了,还闹腾什么!”可人微言轻,只能为容辉斟酒夹菜。 容辉人生地不熟,不敢大意。酒一下肚,就催真力以“离火”炼化。寒热相激,酒气逆涌,逼得他面红耳赤,更添神采。 容雪三人被安排到耳房,自己吃铁板烧肉。陆大海等人则在前厅开了十桌,大吃大喝。这一百余人多是资历浅、精进快的新人。在下面受不了打压,所以见容辉振臂一呼,就跳了出来。眼下吃在碗里,喝在杯里,更加笃定:“哥这回算是跟对了人!” 酒过三巡,饭过五味,下弦月过了中天,宴会才散。容辉刻意把容雪三人的住处安排在“先锋旗”住处中间,又让陆大海点几个清醒的值夜,才回石万鑫安排的住处。 瓦房一室一厅,十分简约。容辉能逼出酒力,却逼不出酒意,一坐上床头,就再不想动,见燕玲端来醒酒汤,忙捧起床边一只马桶,一催内息,张口就吐。 烛光中腰背佝偻,身形颤抖,看得燕玲心都凉了。她鼻下闻到一阵异味,又想到还要和这个人睡觉,就想开口骂他。可自己就是来服侍的,连句重话都不能说,只好放下汤碗,坐到床边去抚那弓一样的背脊,柔声询问:“好点了吗!”眼见容辉连吐了三次,只剩酒水才完。又忙端出马桶,沏回一壶浓茶。 容辉漱了口,又喝下整碗灵芝蜜汤,这才躺下。听见燕玲收拾完过来,就往里挪了半边床位。许是心里有了酒意,想法也变得简单:“既然潇璇已经安排,自己收不收她,她都是自己的人。自己若感情用事不要她,潇璇的脸上既不好看,她以后也难做人。人生苦短,谁又能顾得了谁?况且有堂堂正正的便宜不占,岂不成了傻子?”许是自我安慰了一番而变得坦然,也许是酒意充塞胸臆而变得麻木,就闭着眼睛吐出两个字:“睡吧。” 燕玲一怔,看见容辉没有起来宽衣的意思,只好铺开被子盖上。又深深吸了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早死早超生,谁怕谁!”解发宽衣,吹灯上床,躺在了他身边。 夜深人静时,容辉也意淫过妻妾成群,同侍一夫,其中不光有潇璇、燕玲,还有许多他见过的大美人。可自己想象出来的人,无不为自己所熟悉。如今美梦成真,燕玲真的躺在了身边。可那陌生迥异的气息,却让他由心到身地敬而远之。 他不是好奇的少年,总想偷尝**的滋味。也不是饥渴的饿汉,需要发泄心身的疲惫。更不是多情的花痴,碰到女人就去谈情约会。他顺应了身心的主张,渐渐放松身体,闭眼睡去。除了夜晚渴醒,要了两次水,说了两声“谢谢”,再无其它。 燕玲睡得很浅,天一亮就醒了。侧头看见身边人鼻息正沉,于是轻手轻脚,起床穿衣,梳头结发。收拾完了,才长长舒出口气。庆幸之余,不由自嘲:“若只是睡在一旁倒杯水,姐可以接受。”又觉得自己太傻:“何必做了贼似的!既然收了姐,姐平时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吵着你也是活该!”于是大大方方地打开箱笼给容辉找衣裳。 太阳刚出,容雪三人就要去逛灵州府。容辉怕他们出事,特意让陆大海安排几个稳重的跟着保护。燕玲又拿出二十两银子,给随行的护法吃酒。 下午未时,石万鑫把众人召集到水榭花厅,开始正式磋商。四张八仙桌从北并到南,容辉和燕玲座了西面,石万鑫领着一众东家和大掌柜座了东面。 容辉见石万鑫身形并茂,说了一大段“汇通天下,共襄盛举”的开场白,心里不由好笑。待自己说话,开门见山:“说吧,汇丰钱庄有多少烂帐,多少死账。账下有多少是抵押,准备怎么折价。先理清楚账面,再来谈我怎么拿你们六成份子。” 燕玲一怔:“好不客气!”忙提笔蘸墨,准备记录。 石万鑫微笑附和:“那好,我们记的是‘龙门账’,先给大家报个数目,我们再一项项地核算。”又向下手吩咐:“石全,你说。”石全立刻拿出一本账簿,大声念诵。 山上记是四柱账:‘旧管’加‘新收’减‘开除’等于‘实在’。燕玲听着那抑扬顿挫的数目,什么‘进’‘缴’‘存’‘该’的,也不太懂,只好奋笔疾书,如实记录。 容辉仔细回想,潇月倒是讲过“鲤鱼跳龙门”的典故,可只字没提“龙门账”。两眼一抹黑,只好闭目凝神倾听,意思倒是知道了个大概。 石全念完后,石万鑫微笑询问:“账目我们念了,就请公子指点指点。”想看这黄毛小子闹个笑话,壮壮声势。其他人精神一振,纷纷看向容辉。 容辉看见众人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索性站起身来,端着茶盅在厅中踱开步子,缓缓地说:“龙门呢,咱的确不知道怎么对。可这意思,咱听出来了!钱庄放出去的是白银,收回来的却有抵押的宅院、田产和古董。宅子是雨淋一季,日晒一季,北风吹一季,大雪再压一季。放一年旧一年,旧了卖不出价钱,只能再放一年,就等着来个冤大头,按原价收了这座破房子。是不是?” 容辉见众人目瞪口呆,知道说到上了道,又接着分析:“至于田庄,我听说陈都附近的良田卖五两银子一亩,灵州府附近的良田也能卖三两银子一亩。你们那个价钱折的,怎么都高出五两了呢?难道人家押给你们的,是那宫里的御花园?不错,年成好的时候,地价也高。可要是年年大丰,怎么每年都有饿死的人?” 众人低眉垂目,去数杯中浮叶。容辉接着数落:“再说古董,古董好哇,从坟堆刨出来,就能飞上天去。这种死尸口里撬出来的东西,你们也有脸拿出来给我抬价。这种东西,我山上有十几大箱,你们要是说这也能算钱,我就用那些东西入股,你们说呢?” 容辉见众人都低着头不说话,轻哼一声,接着训话:“就是这样,你们还有一笔‘该收账’。什么叫‘该收账’,你直接说死账,烂账,不就得了,何必自欺欺人!” 他坐到位上,扫视众人,缓缓地说:“你们直接给个痛快价吧,要不然我派账房一笔一笔去算,既耽误工夫,又耽误事情。” 东家们面面相觑,齐齐看向大东家。石万鑫心头打鼓,硬着头皮报出一个价钱:“就五十万两吧!您说呢?” 容辉摆手婉拒:“别,账目要是算不清楚,你们心里不舒服,我也觉得吞了个苍蝇。我倒有个主意……” 石万鑫一愣,拱手相请:“计将安出?” “这样,把你们那些古董剔出来,再加上我那里的一批玩意。咱们分门别类,什么宝石店、首饰店、玉器店、瓷器店、书画店、一样开一间,就以这些东西作股本。虽然回本慢,可也不至糟践东西……宅子也剔出去,到时候重新规整一遍,离街远的就租,连街的就开成连号客栈……田庄也先剔出去,到时候再派专人打理……烂帐也剔了,到时候找一拨人专门收账,只要人活着,就有办法……还有那些贷出去的,想你们也没好好贷,就打个八折吧……再把人存的银子剔了,说你们还有多少本钱?” 东家们目瞪口呆,燕玲目如星闪,暗暗叹服:“二爷就是二爷,连算盘都没打熟,就知道‘龙门账’了!”立刻算出结果,脱口而出:“二十七万两。” 容辉抚掌附和:“好,加上之前说好的,一共三十万两,就这个价!”轻咳一声:“接着说,听说石老板占了五成份子,剩下五成,想必就在各位手上吧!我就出十五万两,收你们在这五成份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你们要是想继续合伙,我们再一笔一笔地算。要是不想,就自己分了吧!” 第五十四章 财源滚滚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不合规矩!”其中一个胖子掌身而起,瞪眼大骂:“你这就是明抢。” 容辉一拍桌面,沉声喝问:“什么规矩!”目光剑锋般直刺过去,吓得那胖子一屁股坐回了位上:“自己怎么忘了,这位小爷可是一刀宰了几千口的主!” “我不是说你……”容辉忙收敛气息,摆手安慰:“你别怕,我是说这该死的规矩!”话音未落,桌腿寸断,桌面直往下沉。“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众人惊骇未定,厅外人影晃动,几十道身影从四面八方闯进厅堂,横眉冷竖,直盯着一众东家。陆大海拱手询问:“君侯,什么事!” 石万鑫吓白了脸,其余人直打哆嗦。容辉忙摆手说:“没事,没事!我们接着谈,接着谈!嫌少,嫌少我们可以在加呀!你们坐地起价,我就地还钱吗!” “不少、不少了……”那胖子吱吱呜呜:“我有一成份子,就卖三万两!”一人带头,其余人纷纷附和。 “这可是你们自愿的!”容辉借坡下驴:“口说无凭,字据为证!”其余东家又纷纷签下退股书。 燕玲一愣,忙轻拉容辉衣袖,小声提醒:“要让他们把底票拿出来。” 容辉微笑点头,却婉言拒绝:“用不着!”说着接过字据,抬手付之一炬,笑着对众人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人不罚,天罚!”又吩咐石万鑫:“给他们直接开银票,钱庄腊八歇业封账,我们好好合计合计,正月十八再开业。”大事既定,又深深一揖,转身而去。护法随着散去,只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东家们结了此间事务,忙喊来随行的姬妾、丫鬟和小厮,驾上马车,抬腿就走。生怕走慢片刻,小命就交代在这。 石万鑫见事已至此,挽留反显得虚伪,于是亲自送众人出门,拍胸脯担保:“诸位放心,银票年前送到府上,再把酒言欢!”回头就找到容辉商量:“君侯,您打算怎么经营钱庄。” 大太阳下,容辉坐在湖边秋千上,不答反问:“我这么要价,和规矩吗?” “这……”石万鑫沉吟片刻,还是直言不讳:“是有点不合规矩。好比您去果摊上买橘子,固然可以一个一个地摘。可您要是摊贩,去果农那里进货。人家的橘子都成筐成筐地装好了,里面有好有差,给的也是中间价。您再把人家的坏橘子挑出来,用中间价买了一筐好橘子。要是小孩子这样,人家只说这小家伙精明。要是大人也这样,那的确有点不合规矩。” “说得好,小爷今年还不到二十。没弱冠,就是小孩!”容辉厚着脸皮说:“可话又说回来,这橘子烂了,你直接沤成肥呀!让橘子树长得更好,也不错呀!以次充好,还有理了?二愣子说得好,‘虎兜出于押,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驮’?” 石万鑫拱手一揖:“君侯博学,在下佩服!” 容辉暗暗得意,潇月过教他,上位者若不能洗涤人心,就要教育属下。若不会教育属下,就要知人善任。若不知人善任,就要赏罚分明。若不能赏罚分明,至少要有一技之长。说“赏罚分明”时,就着重提了那一句典故。这时说出来,果然连石万鑫也佩服。 “咱是爷们,咱既然做了,就不后悔。咱就觉得,咱出的价钱挺公道!”容辉继续说服:“要是钱庄里的掌柜都是糊涂蛋,汇丰钱庄也没有今天。一亩田抵八两银子,一个破花瓶抵一千两。没有几位东家撑腰,哪个掌柜敢贷这种款。自己沾的屎,就甭指望别人去擦,这就是规矩!” 石万鑫吓了一跳:“这个少年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绕了这么一大圈,原来是要敲打我!”双手抱拳,深深一揖:“在下知错,君侯的价钱,的确公道!”忙转移话题:“不知君侯准备怎么经营!” “涨价!”容辉按和潇璇商量好了的说:“现在存一年是三厘利,到期才能取,是吧!”见石万鑫点头,接着说:“以后凡是银票,满三个月,就给七十五毫。满半年,就给一百六十五毫。满一年,给三百五十毫。满两年,给八厘。利息可以单取,取了盖个戳,重新算。” 石万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反对:“那我们还赚不赚!” “不赚!”容辉摇头肯定:“你那边收多少钱,咱这边就能用多少钱。咱们利钱给的这么高,一来挤那些小钱庄,二来大家冲着利钱,取款的反而少。退一万步说,咱就是还不上这些钱,也可以用地抵押。六千顷地,按三两银子一亩,整整六百七十五万两,这个价钱公道吧!再说,在你这存钱的越多,你不也越安全吗?你要是垮了,多少人得血本无归,搁谁谁也不答应。” 石万鑫心头一凛,硬着头皮问:“您……您要这么多钱干什么……”手脚微颤,声音有些嘶哑。 容辉洒然一笑:“钱当然是越多越好。修路、挖渠、开荒、放牧,哪样不得花钱。我不过是花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你回去后就把总号搬到七驿镇上,咱们再把钱庄开到东边的宋国和北边的赵国去。你不是要‘汇通天下’吗,咱就身体力行,和你共享盛举。” 石万鑫觉得自己上了贼船,手脚一片冰凉,沉吟半晌,心头一横:“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欣然应诺:“好,那钱庄最好不要亏本。我算了一下,六个月的贷款利息至少得有三厘,一年的利息至少六厘五,三年的利息至少两成,五年的利息最少三成五。” 荣辉一愣:“我自己借我自己的钱,还得自己给自己算利息,这不有病吗?” “您能事必躬亲吗?”石万鑫摇头反驳:“您刚才说的修路、挖渠、开荒、放牧,就是四样,每一样都不能一蹴而就。我们三十万两本金,只敢收一百五十万两存款。您就这么把一百五十两砸下去,倒是能修几条路,能开几亩田。可人家要来取银子,再拿什么给人家。” 容辉一想也是,从善如流:“那你说!” “修路也好,开荒也罢,在我们生意人眼里,都是能投资回本的买卖。可为什么没人干?就是本回的太慢。聪明人觉得不划算,老实人没这个头脑!”石万鑫据理力争:“就拿挖渠开荒来说,满打满算,第一年复耕,第二年才能有收成。人家就是光卖力气不赚钱,也得吃饭吧。五口之家,一人一天一斤米的开销,一户两年就是十五两银子。您一顷田庄至少得二十户精耕细作吧,那就是三百两银子。就是收租回本,也是第三年,那个时候才能连本带息地还上。” 容辉点头赞同:“对对对,一个巴掌拍出去,五个指头就都得用上。以后你就来我司房管账,钱庄那边盯着就是!” 石万鑫一愣:“这回算是拍到马屁上了!”拱手一揖:“是!” 两个人一拍即合,越发投机,于是回到上房花厅,让人备菜煮酒,边喝边聊。容辉把心中困惑和盘托出,石万鑫尽平生所学,一一解答,一直说到次日东方发白才散。 若论诡诈,逐一较量,容辉自负能和石万鑫一较高下。若论赚钱,石万鑫能同时管十几笔生意,纵然陪一笔,还能赚十笔,容辉拍马也赶不上。石万鑫却摇头感慨:“人强强不过命,钱能买到的东西,实在有限,不然怎么是‘一力降十会’,不是‘千金降十会’。” 容辉随便喝了碗粥,就让陆大海带众人东去,自己则睡在了潇璇的座驾里。燕玲驾车,容雪三人在一旁收拾进城买的东西。他回到“七驿”上,又在秋月酒楼歇了一顿,顺便商量严良:“严大哥愿不愿意来我司房记账。”又问萧老:“您岁数大了,不如我给您安排个大田庄管,您也好过些清闲日子。这里就让您儿子来接班,我再投笔银子,开成个大馆子,让赵明和张大力专管厨房和伙计。” 众人喜出望外,可时过境迁,都是毕恭毕敬,再不敢喊他“小辉”。容辉暗叹一声,回到“无量阁”时,已是二十八号黄昏,潇璇的“小日子”如期而至。 “紫薇殿”修缮一新后,改成了“紫薇阁”,已由李母和杜莎入住。容辉和容雪三人一起去“紫薇阁”问安,顺便蹭顿晚饭,又在西梢间的大炕上说了半晌闲话,才各自散去。 灯火簇拥中,容辉目送潇璇坐羊车去往“无尘居”,才转身回屋,好好泡了个热水澡,身体渐渐放松,疲倦从四肢直侵心田,使他长叹一声:“又没有怀上!” 翌日吃早饭前,燕玲悄悄告诉容辉:“账房执事头一天交上各地账册,夫人第二天就把账房一分为二,马长老第三天就病倒了,不吃不喝,要死要活!” 容辉一怔,趁潇璇过来吃早饭,主动商量她:“听说马长老不吃不喝,这怎么办。他好歹帮过我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别人还不说我们卸磨杀驴?” “放心,我派人日夜盯着呢,发现他半夜起来偷吃点心,泡参茶下肚!”潇璇嫣然一笑:“账分内外,势在必行!” 容辉忍俊不禁:“这老头,倒真有意思!”又问潇璇:“山上没什么收入,又有这么多人头开销。不如你算个数目出来,每年从外账房支。” “谁说山上没收入。”潇璇瞪眼反驳:“春天采茶,夏天搁松油,秋天采药,冬天摘松子,还有四季的针织,不都是收入吗?”话是没错,却有几分逞强。 容辉看在眼里,忙改口奉承:“事情都让你们老弱妇孺做了,难道让我们大老爷们白吃白喝吗?我们大老爷们要是连个勒钱袋的都没有,不光乱了套,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虽然是胡说八道,潇璇却听得舒服,立刻顺水推舟:“那我可要狮子大开口了!” 两人吃完早饭,潇璇乘羊车去了“太始门”示下,燕玲和严良在司房对账,容辉则挑了药材水果,和潇月去探望马长老。 马长老兼任账房首座,一直住在账房后院。容辉到账房前院时,看见厢房和前厅间人来人往,行色匆匆。东厢的算盘声如鞭炮齐鸣,噼里啪啦。前厅的报数声似浪潮迭涌,此起彼伏。 他欣然感慨:“想不到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账房,居然也被拿下了。”又问潇月:“平时结笔账得磨蹭半天,今天怎么都勤快了!” 潇月掩嘴轻笑:“师姐说了,结了山上的账目,就派他们到钱庄上去。不但算的账目大,还能拿份子。这不比在山上偷偷摸摸地强?” 容辉一想也是,进门和沈潇钧等人打了声招呼,就直接去了后院。“账房”和“无量阁”建制一样,住处也是五间七架。马长老躺在西梢间大炕上,看见容辉过来,就故意闭了眼睛。 容辉放下礼物,拱手一揖,恭恭敬敬地喊了声“长老”。抬眼看见马长老闻若未闻,闭着眼一动不动。只好自说自话:“在下不负厚望,终于收了‘汇丰钱庄’五成份子。您猜我花了多少钱……”看见马长老眼皮一跳,继续吊他胃口:“您一定猜不到。钱庄银库里放着二十七万两现银,我只给他们算了三十万两股本。五成份子,就是十五万两。” 马长老眼皮一跳,蓦地睁开,目中精光暴射,看见容辉正朝自己微笑,又轻哼一声,赶紧闭眼。 容辉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接着逗他:“我还提了个条件,以后钱庄总号就搬到七驿镇来,再把分号开到赵国和宋国去。”眼见马长老嘴角抽搐,接着说:“还有,我把钱庄的利息也涨了,看那些小钱庄敢不敢跟着我们涨。”忽然轻叹一声:“这么大一滩事,还准备请长老去钱庄总号当大掌柜,可天不随人愿,您这个时候又病倒了!” 马长老脸皮抽搐,张开嘴有气无力:“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尚且壮心不已。老朽生在山下,长在山上,知遇之恩,无以为报。老朽就是病死,也要死在账桌前。”激动得语声微颤,轻咳两声,又吩咐屋中道童:“扶老夫起来,老夫要去算账……”身子颤颤巍巍,就要自己爬起来。 容辉忙劝马长老:“身体要紧,您老好生休养。这份拳拳之心,在下心领了。等春回地暖,定有长老实现壮心的机会,”说着一揖到地,转身就走。 马长老眯着眼见容辉出了上房,从大炕上一跃而起。一旁服饰的道童还以为炸了尸,吓得目瞪口呆,被马长老赏了一个脑崩儿,才回过神来,赶紧服侍更衣。 第五十五章 开荒种地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出了账房,止不住捧腹大笑:“这老头儿,真是掉钱串子去了!” 潇月也笑弯了腰:“还有那句,生在山下,长在山上。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亏他说得出来……” 朝阳下,两个人说说笑笑,回了“无量阁”书房,又在舆盘前发起愁来。容辉指着七驿镇问:“钱庄得开在主街上,现在重新起个院子,是来不及了。这里院子倒不少,可我们都不认识,该盘哪家的呢?”灵机一动,忙喊来严良问话:“严大哥,你在各家都收过帐。我现在要盘几座大院,你看哪里好下手。” 泥盘摆在前厅东梢间中央,已被潇娟重新塑过。虽非原模原样,大致方位却没改变。严良找到七驿镇后,微作沉吟:“这镇上的大户,都不好对付啊。”又问容辉:“你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吗?”见两人愕然,接着说:“都是大盐枭,朝廷盐铁专营,三国中所有的私盐,都在这三不管的地方集散。” “私盐,私盐不也是人采出来的吗?”容辉抚掌大笑:“这买卖好啊,我们为什么不干?” 潇月连忙解释:“盐课是朝廷的饭碗,此消彼长,你死我活。我们的买卖,都是朝廷干不好,干不了的。要是这么大的基业,栽在私盐上,就太不划算了。” 容辉点头赞同:“对对对!吃私盐是一回事,贩私盐又是另一回事。”灵机一动,又问严良:“他们有多长时间没交租金了!” “租金?”严良一怔:“镇上的账册我都看了,没瞧见租金这项啊!” “那就好,那就好!”容辉厚着脸皮说:“在爷的地界上盖房子,敢不交地租?”又高喊一声:“燕玲,来一下!” 燕玲在厢房应了一声,过来问:“二爷,什么事?” 容辉一本正经:“咱们的地盘,都是弟兄们流血流汗打出来的。能让人白住吗?我现在要几套临街的大宅,最好挨在一起。你现在带陆大海一伙儿去一趟七驿镇,要是肯卖的,你就和他谈价钱。要是不肯卖的,就跟他算租金,从盖房子时开始算。再和他们谈平安税,每引六两。他要是耍横,你就直接把人轰走,占了他的院子。愿意留下的就留,不愿意留下的就遣散。院子封存,物件造册!”又嘱咐:“只记着一条,只找那些大盐枭。”说着拿了“甲”字对牌给她。 “这……”严良觉得不妥,想劝他两句。燕玲已接过对牌,转身而去。 时至腊月,潇璇开始准备过年,容辉则忙着和潇月商量给周围十三镇定规矩。容辉出主意,潇月就引经据典地给他洗白。最后一致同意,免了十三镇店铺的利钱,改收一月一两“平安税”。 燕玲前脚安排好宅院,石万鑫后脚就派人来规制钱庄门面。潇璇只是向外透了个风:“钱庄修大银库,最是要体己人从头盯到尾。偏偏我们又脱不开身,这可怎么好!”马长老要当“总号”大掌柜,立刻跳出来请缨,亲自去了七驿镇监工。 潇璇见天气阴沉沉的,就琢磨起开荒的事。趁着“小日子”走了,晚上在“无量阁”过夜,就商量容辉起:“你说先辟多少亩田庄好。”容辉虽没种过田,不敢信口开河,却想到燕玲长在田庄,于是喊她进来,把潇璇的话又问了一遍。 燕玲见是夫人问话,沉思片刻,才敢开口:“回夫人,关键得看雨水。我们这里是山地,东南面雨水最足,适合种水稻。南边种绿豆、桑麻。东边种黄米、小麦。东北种大豆,北边种棉花,西北就只好养马放牛了!水稻直播下去,春秋雨水足的话,可以一年两熟。育秧再播,水利完备的话,一年可以三熟。” 潇璇一直以为种田就是撒上种子浇点水,就可以长出东西。眼下听燕玲“东西南北”说了一圈,又觉得种田实在不容易。于是指了锦杌让她坐,接着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燕玲先谢了座,如实回答:“我爹我娘,还有两个哥哥。” 潇璇微微点头,接着说:“你明天下山,到各处田庄上寻一批老实能干的,我要四面八方先辟七个田庄,每个一百顷。两年间,账上给每个田庄拨下三万两专用,但是两年后必须复耕。” 燕玲吓了一跳:“一百顷田庄,至少得两千户打理。要是碰到灾年还好,这正经年月,哪里找这么多人去。”潇璇看出她脸上难色,又加了一句:“汇丰钱庄下有不少抵扣的田庄,我们各堂口手里也有不少田庄。我会让他们把地卖了,把所有租户迁过来。” 燕玲胆战心惊,更不敢妄加评论。应了声是后,躬身退下。容辉随即附和:“那我明天也让陆大海带人去放火,把荒地先烧出来。再到各镇上招一批散工,该挖的挖,该填的填。”心里的火却先燃烧起来,伸手抱了潇璇,轻轻含住她的耳垂:“你这个不省心的小家伙。” 快马传书,一天十几道手令从“无量阁”直奔各地堂口。有令各地堂口按账册就近并购那些小帮会产业的,有令各堂出手田庄,迁回农具和租户的,也有令各地堂口邀请农事和水利行家的,还有采购农具、耕牛和种子的…… 陆大海带着“先锋旗”的弟兄四处放野火,玩得乐不思蜀。燕玲则坐着马车,一个田庄接一个田庄地跑,把能顶大梁的能手,全都安置到了七驿镇。 燕大娘知道女儿跟了容辉,还私下找她说过话:“夫人虽没给你名分,可也没给你药喝,还把二十几万两的大事交到了你手上,足见信任和器重。你可别蹬鼻子就上脸,以为夫人是那好糊弄的泥菩萨。好好帮夫人做事,服侍好主子才是。等你有了,夫人不会亏待你的。” 燕玲想到那个家伙现在都没碰过自己,又是庆幸,又是无奈。既希望他永远别来,每天还得担惊受怕。心里又羞又恼,当时随口应了一声,就转身去了。 过了腊八,石万鑫带着两车账册和银票刻板,悄然来到七驿镇。看过“总号”宅邸、银库和容辉安排的护卫,心里松了口气,又连夜派人去接铸金坊和铸银坊的师傅。 马长老当晚为石万鑫接风洗尘,两个老人精一见如故,喝了个一醉方休。翌日天还没亮,容辉就和“先锋旗”弟兄亲自押送六十五辆银车,浩浩荡荡,直奔七驿镇去。其中有潇璇的十五万两私房,有山上的三十五万两库银,还是十五万两是入股汇丰钱庄的本金。 石万鑫看着已被占据小半的银库,不住感慨:“大手笔,真是是大手笔!”又当场在账面划出二十一万两两,让容辉凭白条提款。马长老在一旁凑趣:“我这个大掌柜还没上任,咱们就开张了。这一笔铁打的买卖,我们就赚了一万五百两。”众人哈哈大笑。 石万鑫稍作部署,又在其余十二镇上开了分号。用的或是马长老在账房的旧部,或是石万鑫从各地调集的骨干。容辉又传令各堂,凡是银两借贷,一律走“汇丰钱庄”。 潇月和潇娟也跟着凑趣,要在七驿镇上宝石店、古玩店、首饰店和书画店。潇璇正愁没地方处理容辉缴获的战利品,于是把那五箱珠宝拿给他们寄卖,两成行佣。石万鑫也按先前约定,运来了钱庄曾收下抵押。 腊月当头,容辉也没让陆大海闲着。他把陆大海喊道书房,让他带上几个精明稳重的弟兄,拿着汇丰钱庄的旧账去收。陆大海看着一大箱发黄霉变的纸,不由皱眉苦笑:“这些人在不在,还是两说!” “不在就罢了!”容辉也不在意收不收得回来,只交代他:“要是在,咱们就请他到各处去当掌柜。连本带利还清了,才让他走。” 陆大海一愣,瞪大眼睛问:“有这么收账的吗?” “你放心,在钱庄贷银子,都得有抵押。这些人只签了个字句,许的利息又高,显然有几分本事,只是变起突然,才还不上钱。”容辉敢想敢说:“要是仗势欺人的,你们只管进去照单据搬东西。要是十分潦倒的,就把他请到山上来。反正咱们山下什么铺子都有,就怕他没本事!”又正色嘱咐:“你把石全带上,谁有几斤几两,他最清楚!”陆大海恍然大悟,当下召集众人,各分方向,下山收账。 容辉的事情越管越顺手,越顺手越有滋味,开始有些飘飘然。忽然燕玲过来说:“二爷,山上的粮食不够吃了,您看怎么办?” 容辉一愣,忙问她:“山上的粮米怎么会不够?” 燕玲摇头苦笑:“这么多人,大过年背井离乡来垦荒,现在都住在山上,原本准备的粮食哪里够吃?” 容辉一阵头疼,刚刚派了陆大海去催帐,总不能再派他去压送粮米。于是问了一句:“还差多少粮食,附近田庄上还有多少存粮。” “我都问过了,至少差大米两千五百石!”燕玲掰指头算给她听:“田庄按租缴粮后,只留下了口粮,多的粮食全部卖到了镇上。十月份来了那么多人,镇上的粮食早被吃了个底掉!” 容辉一阵头疼,只好和潇璇说了一声,就披了件貂皮斗篷,亲自带了五十辆大车,去更远的驿镇买米。寒风中不断发誓:“开荒,一定要开荒。哥要种六千顷良田,天下人都要到哥这里买米!”又庆幸潇璇在三里湾有三千亩良田,秋收后一直没管:“应该能抽出两千石,家里的三百亩田也应该能挤出两百石。” 潇璇一边忙着筹备过年,一边让人搭暖棚,生柴火育秧。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心里不住感慨:“幸亏山上茹素,要不然姐真就得鞠躬尽瘁了!” 容辉购粮回时,已是腊月中旬,午后又飘下雪来。簌簌纷纷,铺天盖地。所幸早有安排,管事长老们屋里都发了银霜炭,一般执事发的是柴碳,再不济也发了朽木劈柴。“无量阁”的庶务积压了一大堆都等着示下。 容辉坐在火盆旁,看着面前两尺厚的文书,不由仰天长叹:“哥终于知道这里为什么叫‘无量阁’了,就是一屋子的事务,量也量不清。”好在严良做好了账面,只需由容辉裁决允否。 年关将至,容辉和潇璇都在紫薇阁吃中饭和晚饭,晚上回房后也说不了几句话就疲极而眠。大年三十,积雪盈尺。容辉、潇璇、容雪、潇月、潇娟、燕玲、梅钗等齐聚紫薇阁吃年饭。虽是素席,却是一桌上等药膳,既温补,又养神。 众人吃完中饭,又往西次间玩乐。潇璇当先出主意:“快把那副翡翠金牌摆开,我都等一年了!” 潇娟早有准备,拿过一只紫檀木匣,往桌上一掀,恰似珠落玉盘,荧光璀璨,叮当作响。李母“哎呦”一声惊呼,顺势做了潇璇对家,潇月和潇娟也分别做了潇璇的上下家。容辉别无去处,干脆坐在潇璇身后看牌。 其她人有嗑瓜子的,喝茶的,聊天的,还有出门玩雪的……热热闹闹,沸反盈天,闹了整整一个下午。众人吃过晚饭,容辉看见屋外雪景好,约潇璇出去走走。 潇璇欣然应诺:“让你们瞧瞧,什么叫踏雪无痕!”话音未落,人已纵身跃出。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她清风般一掠十丈,果然没留下一丝脚印,相互啧啧称奇。梅钗忙递上两条斗篷,潇璇的是貂绒底紫缎金纹,容辉的是雪狐领羊绒大氅。容辉只拿了潇璇那件,纵身追出,给她披上。 风雪正急,视力不能及远。容辉童心大起,忽然问:“咱们去山峰上瞧瞧,怎么样?” 潇璇摇头反对:“胡说!坡陡路滑的,咱们纵然身手好些,也蹬不上顶峰。不过站在坡上鸟览全景,倒也有趣!”说着跳开两步,随手抓起一团白雪,直砸容辉面门。 容辉猝不及防,被砸了个满脸开花,失声大喊:“好哇,施暗算的!”身随意动,抬手抓起一团白雪,追着潇璇砸出。二人追逐疯闹,直奔北峰。 二人追到山腰,眼见峰峦叠嶂,尽披白纱。松涛林海,皆裹银锻。殿宇楼阁,霜花罩体。灯火辉煌,恍若星河,一时均被雪景吸引,连声感叹。 容辉捧起潇璇的手,柔声说:“咱们若能把这周围变成最美的地方,长相厮守,又夫复何求!” 潇璇蹙眉轻嗔:“你变一个给我看看!”又指向内院说:“我倒常听人说,世间能得长生的,莫非仙、佛和神圣三者。”又微笑调侃:“你若做了那谢顶的秃子,或是牛鼻子道士,就再碰不得我半分,你舍得?就是那整天摇头晃脑的酸儒,你也做不成。莫说半点浩然正气,就是‘之、乎、者、也’,你又会念几句?”说着伸食指在容辉额头上轻轻一按,柔声轻笑:“你这厮,看见漂亮姑娘身逢危难,非但不及时救助,还要趁机轻薄,哪里像半分君子!” 容辉心中得意,揽了潇璇入怀,柔声说:“谁先惹谁的,我记得好像是你先踩了我一脚!” 当日情形,潇璇记忆犹新。想起那个被自己当踏脚石的家伙,居然就是这位,直气得钻进容辉怀里嗔怪:“我当时怎么没一脚踩死你!” 容辉反唇相讥:“你要是踩死了我,谁来救你!”又乐得共沐鹅毛瑞雪,受用凛冽寒风。 第五十六章 春耕夏耘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大雪深夜才停,树林里雪深三尺,山门中也有一尺。大年初一,全门上下要来“无量阁”恭贺新春。梅钗等天没亮就起来扫雪,清晨院门大开,任人进出。 潇璇穿了件苍松纹红缎大袄,戴了套翡翠头面,坐在西厢房,接受女弟子和管事妈妈的祝贺。梅钗端了筐银锞子站在一旁,来人说一句吉祥话,就给一颗。金属撞击,“哗啦哗啦”,如烈火烹油。 容辉穿了件宝蓝色克丝深衣,陪着一众管事和马长老等在书房喝茶说话。男弟子来了,就在厅中对着里面说贺词,由燕玲发银锞子。声音大的多给,说得好的也多给。 弟子们往年收的是桃符和竹帘,今年改了银锞子,自有一番议论。有的夸潇璇会当家,有的夸容辉做人实在,没有一个不夸夫妻俩好的。原来死忠于赵长老的一众管事,这时也拉下脸来,先后去“无量阁”请了个安,道了声贺,算表明了态度。 潇璇等的就是现在,看在眼里,虽然二话没说,心中却有了计较。晚上云开雾散,翌日朝阳东升,冰雪渐融。待山路畅通,已是大年初五。 春耕如打仗,片刻也耽误不得。容辉立刻调集耕牛,分别发下两百多把铁犁,去开耕七处田庄。野火虽烧尽了杂草,可泥土下荆棘纵横,必须深耕。荒地土质又硬,就更难耕作。从前一头牛拉的犁,如今要两头牛拉,进度越发慢了。 元宵过后,潇璇开始处置赵长老和陆潇诚等人。先借口“山上天气冷,不利于众人养伤”,把他们迁到了镇上大宅。又借口“镇上喧嚣,不宜静养”,又把他们迁到了田庄小院。由田庄供奉吃食,仍让以前的道童照顾。几位长老的家人借口“山下缺衣少食”,向潇璇求了个恩典,才把他们接回了家。 众人看在眼里,既不说,也不闹,好像从没见过那几号人,心里却提了十二分小心:“夫人待人和颜悦色的,却喜欢秋后算账,以后千万不能得罪。” 容辉怕有人找自己说情,给潇璇添麻烦。于是趁天气好,骑马去各处田庄巡视,几天不见人影,一回来就向众人抱怨:“照这样下去,春雨来前,能耕完一半就不错了!我们不是还有三千匹战马吗,能不能用来耕田?” 众人的注意自然被吸引到春耕上,算是揭过了这件事情。潇璇不由好笑,等他回屋,亲自安慰:“你急什么,反正银子花出去了,急也没用。我也没指望今年有收成,耕不好接着耕。横着耕完了,竖着耕一道,再斜着耕两道也无妨。” 容辉一想也是:“不把土翻散了,就是抢着播下种子,也长不出庄稼!”于是又调给田庄七十辆空闲马车,帮他们拖砖运料盖房子。 千呼万唤中,“汇丰钱庄”开业。新利息牌往门外一挂,天下哗然。有心人立刻查出,钱庄换了东家。新东家财大气粗,一口气销了所有烂帐。 各地小钱庄纷纷联合,跟着抬价。可家底在那里放着,只敢收那么多存银。利息给高了,根本赚不到钱。于是没过几天,纷纷打回了原型。 接着有人查出,钱庄总号搬到了七驿镇上,东家直指容辉和潇璇,江湖轰然震动。有心人不住苦笑:“人家有十三座小城垫着,谁敢说钱庄背后没实力?”虽然不愿接受,可利息摆在那里,只好把白银存进钱庄。 陆大海等收账回来,果然带了几十个破产掌柜。大太阳下,容辉在“无量阁”召见众人,听说其中有做过布匹生意的,就让燕玲随便问问。 燕玲问了几句行话,那人果然对答如流。容辉一看有戏,索性让燕玲给他们安排去处,让严良写文书,然后送来签章。自己则回了书房,看起舆图来。 潇月在一旁问:“琢磨什么呢?” 容辉据实相告:“我想把从山上到七驿镇的山路修修。那路以前好像有人修过,下面垫的是石基,现在连石尖子都露出来了,不光马走得蹩脚,车跑一趟,轮子上也得磕几个缺。下雨一身泥,晴天一身土的。就是不交税,多半也没人想往这里走。” “被你说着了!”潇月娓娓道来:“那是二十年前太子东狩的路。他每来一回,都是黄土铺地,夯实后撒上清水。” “可现在农户忙着耕田,我抽不出人手来。”容辉摇头苦笑:“等夏天再说吧!” “为什不先请师傅搭个作坊造青石板。”潇月立刻给他出主意:“一百里山路,铺两尺长,一尺宽的青石板,就得十五万块。铺一丈宽的路,就是四十五万块。我手下刚好有座砖瓦场,看在大家这么熟的份上,给你个优惠价。十五文一块,随要随到,怎么样?” 容辉皱眉轻疑:“你一家做得出来吗?” “我当然得划个标准,再找下家嘛!”潇月兀自强辩:“你一次要这么多,谁接得了?” 容辉欣然微笑:“四千五百两,四十五万块。” “喂!”潇月蹙眉轻嗔:“你总要给人家留点脂粉钱嘛!” “不干算了”容辉抛出自己的杀招:“我让石万鑫找下家去!” 潇月据理力争:“就算十文钱一块,剩下的路都由我来铺,先付一半定金,两千二百五十两!”说着抬起手张开五指。 “成交!”容辉挥掌拍出,双掌相击,“啪―”,一声脆响,定下了这桩买卖。当场签给潇月一张白条:“提银子去吧!” 转眼到了二月,天气渐暖。容辉亲自下山,把李蕃宁和潇璇的家具一并接回山上,从此开始晨昏定省。容光一家则被安顿在了七驿镇的大宅院里,先跟镇上管事熟悉行情,打开局面。 石万鑫理顺了开业后的生意,就来“无量阁”找容辉商量下一步生意,开口就问:“怎么,又要修路?” 容辉靠在书房醉翁椅上,点头承认:“是啊,从七驿镇到山门,再一直往东,修到宋国的官道,两百多里,差不多一百万块青石板,折合白银一万两。加上两百民夫的工钱,一千两,就是一万一千两。以后每过一辆车,不管是拉人的还是拉货的,连车带马,满一百斤收一两过路费。” 石万鑫一听有戏,伸手拿过桌上算盘一阵拨打。算珠停止,欣然赞同:“好买卖,一年就能回本。这笔钱,可以贷。刚好我那里还有个称煤车的大台秤。我们再做点手脚,满八十斤就算他一百斤。” 两个人一拍即合,定下了这件大事。容辉精神一振,坐起来问:“有什么事吗?” 石万鑫直言不讳:“上半年正是用钱的时候,钱庄踩在点上,本金又足,生意一片红火。不光存钱的人多了,借贷的除了我们自己,还有些端‘铁饭碗’的公侯世家,所以本金有些不够用。再过一阵,提银的人就提不到现钱了。” “你是说再注资?”容辉摇头轻叹:“可咱连私房带公中,都搬到银库去了,一分钱也没了。” “这个我知道,所以我想了个一本万利的好办法!”石万鑫兴致勃勃,往西南一指,故意卖了个关子:“君侯可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容辉实话实说:“太阳落山的地方呀!” 石万鑫粲然一笑,娓娓道来:“那边三千里外,就是金州,盛产金矿。可是蛮夷教化未开,一般人进去都得过五关斩六将,就别谈运东西出来了。我听出来的人说,那里的黄金兑白银是一兑四到一兑八,我们钱庄可是一兑十一到一兑十三。所以我们只要把白银运进去,买了黄金出来,兑成更多的白银,再运进去买成更多的黄金。这样利滚利,不是一本万利吗?”轻叹一声:“可惜我那些手下功夫不济,几次运货进山,都被抢了……” 容辉听得眼睛发亮,忙喊来潇月问话:“你知不知道金州。”潇月按“域志”记载,把金州的丰物特产,人情习俗介绍了一遍,果然比石万鑫说得更加详细。 “这桩买卖不错,可还有件事挡在前面!”容辉躺回醉翁椅,长叹一声:“江湖同道要重新结盟,对付我们。” 潇月忍不住叱骂:“他们吃饱了撑的!” “他们是吃不饱饿的!”容辉摇头苦笑:“我们现在的势力,抵得上原先两个‘神剑门’。下面的大掌柜压抑久了,刚脱了缰,就开始扩张势力。我再想勒缰绳,可勒不住啊!大掌柜们也说自己见好就收,可他们的手下跑得更欢!如今前面有‘九岭十八寨’的山贼为戒,后面又有钱庄垫着,是个人都得撒丫子闷头往前跑,就差没明火执仗地抢了。我眼看着前面有堵高墙,可他们硬是要往上撞啊!” “那怎么办!”石万鑫担心起来:“眼下基业未稳,要是有个闪失,上上不去,下下不来,这一大家子可就全完了!” “所以我得赶到前面,先把墙推斜了,改成陡坡!”容辉见石万鑫比自己还急,就安慰他:“放心,金州我势在必行,可之前还得去把那个结盟搅一搅,最好能塞点钱,让那个盟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钱庄的本金,我来想办法。”说着站起身来,随口吩咐:“你们先商量个章程出来,现在到底能撑多久。每多撑一天,又要投多少钱。”说完回了后院。 大太阳下,潇璇在草地上铺了方花布,席地靠在大引枕上看书,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乐在其中。梅钗几个或在一旁练剑,或在旁边绣花。花团锦簇中,透着别样的安宁。 容辉站在廊下,看在眼里,心绪渐渐舒畅,又悠悠走到潇璇身边坐下,微笑调侃:“小日子挺滋润啊!”说着端起她杯中香茶,一饮而尽。梅钗见二人有话要说,忙向旁使了个眼色,领着众人退下。 潇璇折好书卷,伸了个懒腰:“这就是生活!” 容辉接着他的话说:“生活,生活,就要揭不开锅咯!”身子一仰,靠在了潇璇身边。 “怎么?”潇璇侧过头问:“出什么事了吗?” “三件事!”容辉言简意赅:“缺一笔钱,找一个人,出一趟门。” 潇璇听他说得随意,又放下心来,悠悠轻疑:“怎么讲!” 容辉把刚才碰到的难题说了,潇璇沉吟片刻,悄声说:“我知道哪里藏着一笔钱……” 容辉精神一振,开口就问:“哪里!” “你记不记得那密道里的几个石门,就是用你那玉如意开的。”潇璇信誓旦旦:“一道门是下山的路,其余门里,肯定是银库。至于库里有没有钱,我就说不准了!” “我们今晚就去一探究竟。”容辉一听有戏,乘热打铁:“人呢?” “‘青莲山庄’林家家风严谨,底蕴深厚。这一代庄主少年习武有成,好给人打抱不平,颇有侠名。结果被人卸了条胳膊,从此再也不管闲事。”潇璇计上心头,娓娓道来:“林大侠还有个女儿,闺名一个‘风’字,虽出生在武学世家,却是在书画堆里长大的。英气爽朗,优雅闲静,兼而有之。若能替严大哥求来做媳妇,再支持那位林大侠做盟主。他就是不为女儿着想,也不会兴风作浪!”嫣然一笑:“人和钱我想好了。门,就得你自己出了。” 容辉豁然开朗,乘兴在潇璇脸上亲了一口:“我这就去找严大哥说他的终生大事。”一跃而起,兴冲冲去了司房。 第五十七章 开拓进取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晚上星辉灿烂,一家人在“紫薇阁”吃完晚饭。容辉和潇璇借口“今天是明清真人生日”,一起去了“祖师殿”。 二人打火折来到石厅,容辉拿出玉如意嵌入门上凹槽,稍一试探,只听门中“咔嚓”一响,似有机簧启动。两人一惊,急忙退开,片刻后并无危险,又凑上前去推敲。 第一间石室两丈正方,贴墙摆满了货架,烛火中暗光浮动,竟是一屋子金银条块,除此再无其它。 第二间密室中摆着一方石台,台中供着一只高脚金盘。容辉手举火折,睁大了眼,讷讷地问:“如果我没看错,这应该是一枚鸡蛋!”说着拿起来细看,自想自猜:“又或者是一枚鸡蛋大,鸡蛋色,蛋壳质地的宝石?” 潇璇凑过来说:“给我瞧瞧……给我瞧瞧……”说着伸手去抢。 容辉要自己先看,争抢时不慎脱手,鸡蛋落地,“啪―”,一声脆响。潇璇一惊,不由顿足抱怨:“都怪你!都怪你!”说着伸手去打。 容辉横臂架开,躬身细看,大笑起来:“果然是一枚鸡蛋型,鸡蛋色,蛋壳纹路的宝石,居然没碎!”说着捧起宝石,递给潇璇。 潇璇双手接过,一想也是:“能放在这里的,肯定是宝石!” 容辉见她可爱,又打趣她:“你若喜欢,就收在身上。要是能孵出来,也算是我们生的!”又引来潇璇一阵捶打。 二人接着探查其它密室,再无所获。于是关好石门,回了无量阁。梳洗过后,潇璇把宝石放在枕头中间,百看不厌。容辉随她凑趣:“这肯定是宝石,非但是宝石,还是一件稀世珍宝,什么时候找个懂行的来估个价。”又掰指细算“我仔细掂过,白银不下两千斤,黄金不下五百斤。可其它密室全空了,莫非被前几任掌门挥霍光了?” 潇璇稍作沉吟:“五年前,门中也曾短银周转,后来师父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笔银子,不仅补了亏空,还过了难关。想必用的就是库中藏银,不过那时门中不及眼下规模。若按石万鑫算的,一天一百两,我们能撑到端午。再加上各堂的进项,也最多撑到中秋。若断了银源,再被人落井下石,那可真是摧枯拉朽。” 翌日清晨,容辉和潇璇亲自用吊篮把金条银块搬上祖师殿,潇璇想找梅钗等过来搭把手,容辉却摇头反对:“不是我信不过她们,只是‘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机事不密则害成’,这还是潇月第一次上课教的。” 潇璇再没反对,亲自去找了个由头,赶来马车,一并运往“无量阁“。然后紧闭院门,喊来石万鑫当场过秤,最后直接让陆大海押送去炉坊重铸。 诸事办妥,已到中午。潇璇让燕玲准备出门,吃过午饭,又亲自领着梅钗等人收拾。从掏耳勺到银餐具,一应俱全。一屋人进进出出,比过年还热闹。 下午时分,容辉去了前院,潇璇则乘羊车去了“紫薇阁”,杜莎领着孩子在院中栽种花木,公公在书房看书,潇娟和容雪正陪婆婆在西梢间大炕上斗牌,于是趁机说起容辉出门的事。 李母一怔,还没开口,容雪已主动请缨:“我也要去!” 潇璇等的就是这句话:“让燕玲跟着服侍,可不是让她给自己找不痛快的。虽然相信那个家伙不会做出不顾自己尊严的事,可信任归信任,必不可少的手段还是要的!”立刻接过话茬:“这回要‘上门’给严管事求亲,一去一回至少一个月。” 容雪一听有好戏看,眼睛豁然明亮,又巴巴地看向母亲。李母却觉得荒唐:“自古议亲,都是媒妁之言,什么时候成了大老爷们做媒人,领着新郎官上门求亲?”但想儿子这小半年忙得脚不沾地,出门散散心也好,于是郑重嘱咐容雪:“那你要听你二哥的话。” 容雪满口答应,兴极而起,蹬上软靴就拉潇娟回去收拾。潇娟知道自己不能跟去,兴味索然,又是要容雪带这,又是要容雪带那,如数家珍,携手出门。 潇璇又交代了随行的人手和行李,才告辞回去。容辉也在书房交代庶务:潇月主持修路,石万鑫主持钱庄,其余的由潇璇定夺。 严良羞羞答答,在一旁不好意思做声。燕玲听在耳里,越发心虚:“夫人怎么还没赏药。”夜晚歇下,听里屋折腾了大半夜。翌日蹬车上路,也没有喝到潇璇赏的汤药。事已至此,她愿意侍寝。大不了再赚一笔钱,过半生富贵闲散日子。可想到还要给那个家伙生孩子,心里就止不住发苦。 容辉骑着高头大马,当先领路。严良和容雪、燕玲分乘两辆马车,悠悠跟在后面。一众人踏春慢行,一去就是一个多月。 暮春时节,草长莺飞。七百顷田地被左左右右,翻了个底朝天。南边种了桑苗、亚麻、绿豆,东南直播下了稻种,东面种了黄米和小麦,东北种了大豆,西南和正北都种了棉花。 田庄管事们纷纷向潇璇打包票:“今年肯定有收成,虽然不多,品相也不如那些旧田。可只要上了正轨,只会一年比一年好。”又提了许多零碎。潇璇从善如流,其中就有挖蓄肥大池,每天卯正派人拉上桶车,到镇上各家收肥。 众人回时,桑苗已抽出嫩芽,桑农正忙着除草。七驿镇到莲山脚下的路刚刚修通,三层夯土上盖了青石板道,既平整,又直缓。容辉亲驾马车,跑完一遍,恨不得再跑一遍。 潇璇坐在院中晒太阳,忽听梅钗说:“二爷和姑奶奶回来了!”心头欢喜不甚,穿上鞋直迎出去,在大门口看见容辉进来,欣然喊了声:“相公!”又问:“吃了没有!” 容辉欣然上前,横抱了潇璇起来,笑着说:“看我给你带的礼物!”说着迈开大步,直入内院。“小别胜新婚!”梅钗等人装作没看见,抢着去马车上搬东西。 燕玲神色一黯,一颗心直落到谷底:“那个家伙出门第三天就要了自己,之后隔三岔五就要自己一次。本以为他会念点情分,在潇璇面前抬举自己两句,如今他却没事人似的……”转念想到父母兄弟都管了一百顷田庄,日子越过越红火,心里不由惨笑。 潇璇被抱进内室,心头一热,脸上不住发烫,忙劝容辉:“你先洗个澡吧!” 容辉跟她耍无赖:“那你给我洗。”说着放下潇璇,定睛瞧着那双凤目,如临阵挑衅。 潇璇蹙眉瞪眼,好像在说:“跟姐耍无赖,姐怕你呀!”转身吩咐梅钗:“倒水沐浴。” 潇璇穿着中衣,一边给容辉搓背,一边听他讲一路经历:“真是人要倒霉,喝水都塞牙缝。我们准备去客栈投宿,结果突然冲出个撞瓷的地皮,被我教训了一顿,没想到他竟是采花贼,往容雪身上撞,是要在她身上撒香粉。结果半夜来了个轻功高手,虏了她跳窗就走。还好咱警觉高,光着脚就追了出去。追到城外才追上,把她抢了回来。” 潇璇心有余悸,拍着心口说:“还好你追上了,早知道就该多带些护卫!” “我也有些后怕,当晚就把内功和那段玄功全教给她了,还帮她贯通真气,达成了‘先天境界’。”容辉洋洋得意:“她吃一堑长一智,学得贼快!一个月下来,不但练熟了绵掌,还学会了一百零八路擒拿手法。连我现在想制住他,也不是出手之间的事。” “你怎么这样!”潇璇瞪眼嗔怪:“你这是拔苗助长,一旦她经络闭合,以后再想贯通就难了!” “我也告诉她了,所以她现在练功贼勤快,花的功夫比睡觉还长。”容辉接着说:“这一去‘不是冤家不聚头’,那个‘熊捉鱼’打得居然打着一样的主意,我能让他得逞吗?” 潇璇心头一凛,蹙起眉问:“你把他做了?” “哪能!”容辉哈哈大笑:“我当机立断,买了一车纸幡纸钱,紧赶慢赶到他前面,然后一路铺到青莲山庄。那‘熊捉鱼’大骂晦气,当场就把身上的大红袍撕了,掉头就走!” 话没说完,潇璇忍不住大笑:“你呀你呀,你可真够损的。想必熊公子扫净路途再上门时,那林小姐已被你们迎上车了吧。” “此刻就在山下!”容辉得意洋洋,忽然站起身来,伸双手一把提起潇璇,把她拖进沐桶大笑:“我们来个鸳鸯戏水。” 潇璇惊呼一声,羞红了脸。还没叱骂,已被宽衣解带。两个人从桶里洗到炕上,又从炕上洗回桶里。昏天暗地,欲仙欲死。 李蕃宁夫妇听说儿子女儿回来了,刻意让杜莎加了菜。待容雪、潇娟和潇月沐浴更衣过来,荣辉夫妇还没有影。又等片刻,正要派杜莎去催,两个人姗姗来迟。 容辉穿了件宝蓝底茧绸直裰,精神明快,神采飞扬。潇璇穿了套青罗襦裙,媚眼含羞,颜若朝霞,直红到脖颈耳根。容雪起身招呼潇璇:“二嫂,一月没见,你气色越发好了!”却被李母打了一下,知道说错话了,忙改口:“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太过分了,简直就是纵欲。姐从身上到心里,都不舒服!”潇璇一面腹诽,一面应承:“蚊子多了,嗡嗡乱飞,到处叮人,我回去就亲手拍死他们!”说着反手狠狠掐了容辉一把。 容辉应声附和:“是啊,最近不光蚊子多,蜂子也多,一不留神就被扎到了。再不管管,就要上房揭瓦了。” 李蕃宁还在想治蜂毒该用什么药,李母已乐在心里,忙招呼众人入席。梅钗等看着湿漉漉的西梢间,只有摇头苦笑,相觑无语。最小的玉钗忽然开口:“我们要不要跟夫人说一声,把浴室换个地方。”一语出口,遭来一众脑崩儿:“就你人小鬼大!” 翌日下午,梅钗趁容辉和燕玲去了前院,才暗示潇璇:“姐姐那里要不要赏碗药!” 潇璇手上一僵,正色问她:“什么意思!” 梅钗只好硬着头皮说:“是姑奶奶暗示我的,姐姐路上三、五天侍一次寝,一共九次。” 潇璇脑仁发疼:“房里的事居然被外人传来传去,以后要是有人拿这种事作比较,自己哪还有脸。”轻哼一声,正色告诫:“以后这种事不要跟我说,人是我选的,顺其自然吧!”夫归的喜悦一扫而空。 时至四月,各地都有了进账。容辉和石万鑫双管齐下,一个从各地柜上抽调银两,当给下面“手缰”。一个加息加利,从各地钱庄抽调银两,稳住行市。潇璇则忙着安排山上弟子采茶制茶,严良的婚事则交由潇娟打理。六礼陪嫁,新房家业,全从山上走账。 众人分头下手,办完严良的婚事后,各地现银也相继送到了钱庄总号,一共二十万两。下午时分,石万鑫用一辆马车拉了四两挂车上山展示。潇璇见有稀奇,也过来凑热闹。 厢底离地两尺,轮粗三寸,高足四尺,轮轴嵌在厢壁上,形容十分稳当。容辉向众人打趣:“你这是采石场拖来的吧!” 石万鑫洋洋得意,拍着厢盖说:“这就是钱庄运银的银车,每辆装五两一个的银锭,正好排两万五千两。这四辆是用最好的楠木打造,里面还有一层铁板。逢山过山,逢水过水!”又指向箱盖上一面八卦盘,接着说:“最重要的是箱盖子上的机关锁,若不知道开锁诀,就是用火药炸,也难得炸开。这种银车,串得越多,越稳当。就是被劫了,别人也跑不远。” “这么说我们这次要串八辆?”容辉苦笑起来:“那我得用多少马拉。” “二十匹!”石万鑫厚着脸皮说:“十匹一班,换着拉。” 容辉很想尝尝拉八辆挂车的感觉,又问石万鑫:“那前面那辆牵引的马车该不能差吧。” 潇璇灵机一动,回头吩咐梅钗:“把‘姬辨先生’设计的那辆拖神‘机炮’的头车找来,再牵十匹马来!”又向众人解释:“那也是楠木造的马车,正好架三排横辕!” 双轮篷车前,容辉依言套马,前面两匹,中间三匹,最后面五匹,相互错来,有意使它们竞速,自然往前冲。其他人在后面装好挂车,潇璇抬手一鞭,十匹马放踢奔出。 容辉吓了一跳,忙拉紧头两匹马,只听见身后车轮击地,空箱震鸣。“轰隆轰隆”,滚雷一般。才跑出两里,耳朵都震麻了。 潇璇又在最后挂了自己的座驾,既能供人休息,又能照看前面。这次不用潇璇旁敲侧击,容雪主动请缨跟随。李母见女儿武功已成,虽不想她到处乱跑,但见精明如潇璇,也只能受困于庶务,还是应了。 四月初八是潇月和潇娟的十六岁生辰,潇璇做主,李母为正宾,新上山的林风司礼,容雪赞礼,当着全山上下,给二人办了及笄礼,其他人则各吃了碗长寿面。 四月初九,容辉亲驾九节马车,带着容雪、燕玲、和二十万两白银,直奔灵州府城过江。官道笔直,他在前面驾得起劲。燕玲在后面歇息,更乐得轻松。容雪干脆练起轻功,在八节木厢上走来走去,引得路人频频侧目,啧啧称奇。 容辉来到灵州府,直接让当地大掌柜借来五艘带“水密隔舱”的大船。当晚赶工,在隔舱上加了平板。趁着清晨春江水暖,马车悄然过江,又沿着官道直奔西南。 官道年久失修,一场春雨过后,道路坑坑洼洼,引得车轮上下颠簸。这日进入了金州地界,马车行上一条横亘半空的陡崖栈道。三人再不敢坐在车上,只好随车慢走,生怕马惊失蹄,带着车队窜下崖去。 容辉抬眼四顾,高山密布,峻岭纵横。危崖下云烟缭绕,雾汽翻滚。栈道盘山蜿蜒,如长山之蛇,行走云间,端的是险秀绝伦,步步惊心。一段栈道过后,马车又降入峡谷密林。两侧陡崖直入云霄,崖壁间鸟鸣猿啼,回响不绝,听得人悲从中来。 第五十八章 半路打劫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返程时,正当季夏时节,越往北天气越热。他心念潇璇,每天只歇子午两觉,然后乘马赶路。一连五日,终于上了出山大路。 这晚皓月高悬,风轻云淡,蛐蝉相互唱和,树影斑驳摇曳。容辉策鞭驾马,非但不觉困倦,反倒兴致高昂。正暗自得意,忽见前方站着一排人影,晚风坲过,裙袖飘飘,煞是骇人。 他吃了一惊,急拉缰绳。骏马嘶鸣一声,跨步改作碎步。再行数丈,只见前方站着七人。五男二女,一字排开,死死挡住了去路。虽然高矮胖瘦,男女老少不齐,目光却一如择人而噬的野狼。 容辉右临悬崖,左靠峭壁。除了退路,无处可去。眼见出了谷口,就是中原大地。但见七人目含精光,显然都是高手,也不敢纵马夺路。他略感烦躁:“都一大把年纪,大晚上出来劫道,何必呢!”忽然想到老年人睡眠不好,不由哑然失笑。趁着心中高兴,随手从鞍侧囊中摸出两锭银元宝,掷向七人。手法虽然随意,却隐暗内劲。 一对元宝势挟劲风,直奔中央老者。老者见元宝打来,双手探出,刚握住元宝,一股巨力跟着撞进掌心,直侵胸臆。他心下暗惊:“好精深的内力。”非但不退步卸力,反而强压一口气,使了个“千斤坠”,青松般钉在原处。上盘一空,只觉双手发麻,顺势垂下。 容辉见七人收了买路钱兀自不让,心中气恼,轻哼一声:“人心不足蛇吞象!”象字还没出口,又取出一根镇尺大的金条,掷向中央老者。 这一掷仍似平常,金条脱手时,七人中一名银须汉子斜刺里窜出。身影一闪,已挡在前面。他眼见金条飞来,力灌右掌,指成虎爪,探手抓出。 这一抓稳、准、迅、捷,兼而有之,原期必中。可金条离他手掌一尺时,陡然下折,直砸脚背。老汉气聚上盘,下盘空虚,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脚骨折断,“嘎嘣”一声脆响,金条已在他左脚上钉了个结实。顺势落地,又是“咯噔”一声。 道门内功虽清纯有余而刚猛不足,却胜在随心所欲。容辉这一掷使上了“回劲”,正是一技避实击虚,以巧破拙的妙招,潇璇就曾用这路“回劲”戏耍于他。他好不容易学了来,果然一即奏效。眼见银须大汉面颊抽搐,左腿颤抖,显然疼痛难当,心中暗暗得意。 银须老汉却硬是咬了咬嘴唇,颤声赞叹:“好功夫,动手吧!”说完一瘸一拐,退到了一边。 容辉听要动手,心头火气,纵身下马,提气呵斥:“你们说动手就动手?一群蝼蚁,小爷一会杀红了眼,直接宰人时,可别再给小爷装孙子!”好心情一扫而空,戾气从心头直冲脑仁。 中央老者气极而笑:“好—好——好———”这一语以内力送出,震得山谷鸣响,倦鸟皆飞。 第三个“好”字未落,青衫客手中已多出一柄细刃长剑,剑刃颤动,化作点点寒光,迎面罩去。 容辉习武已有年月,素知剑法以灵动取胜,剑刃越窄,剑招越是凌厉狠辣,无所不用其极。他却连那剑客如何拔剑也没看清,不由暗暗叫苦。 老者一抖手中长剑,纵身窜出。右臂急舞,剑锋激颤。剑刃嗡鸣,好似狂风中的繁星。这一剑变化无方,“唰唰”急响,笼罩了容辉前身要害,实不知刺向哪里。 容辉又在鞍囊中掏出一颗元宝,气行全身,锋芒内敛。只等剑势划来,一触即发。老者见他以静制动,剑招攻势虽急,却不敢怠慢,瞬息间刺出一剑,稍作试探。 这一剑斜击正至,既快且准,暗藏精微后招,却激引了容辉身外气场。势携元宝,激射出手。 剑光一闪,剑锋已至身前。元宝迎上,金铁相击,火花迸射。“叮—”,一声轻鸣。 这一掷疏无变化后招,但劲力使得猛了,逼得老者不得不回剑自救。元宝却被剑锋贯穿,金铁摩擦,铿锵刺耳,撞上剑格,散成数块。后劲未止,顺势打进青衫客体内。 元宝过处,“铮铮铮铮”,脆响连连,剑刃寸断落地。老者握着剑柄,闷哼一声,仰头就倒,溅起一片灰尘,再没动弹。容辉冷哼一声,再看向剩余六人,已是一脸肃然。 六人虽见青山剑客重伤当场,却不知其中变故。其中一名老妪窜出两丈,凝神细看。月光溶溶,照出那青衫客身上五个血洞,直吓了她一跳。 容辉见对方只剩五人,又思量起闯关计策,忽见前方山石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月光下面容清秀,不是潇璇时谁?心下一宽,大笑起来:“在下曾听人说,江湖中人能得善终,已是天大的福分。几位身在福中不知福,真让人汗颜!” 潇璇居高临下,将容辉时才出招瞧得清楚。至于他如何能以一掷之力生生打死那青衫剑客,心中也甚疑惑:“好家伙,有长进!”眼见剩下五人面面相觑,默然点头,似在会意什么,心中一阵冷笑:“真是天欲让其亡,必先让其狂,不知天高地厚……”身随意动,纵跃而出。 五人站成一排,正准备一起出手,忽见白影飘飘,自头上掠过,又大吃一惊。白影飘得好快,还不及出手阻挡,一名白衣少女已落在容辉身前。这一下奇变陡生,五个人不由后退。又想自己竟未察觉有人从头上掠过,心里更加发毛。 容辉见潇璇只穿了件白绡纱衣,欣然抱住这个小人儿,在她颊上重重一吻,笑着问:“你怎得来了!”说着又抚住她肩头仔细端瞧,越瞧越漂亮,越瞧越喜欢。 潇璇装着一肚子话,抬眼见他含情脉脉,不由撒了个娇:“你猜?” 容辉哈哈大笑:“千里寻夫,真是世间美谈。” “呸!”潇璇和他耍花腔:“我躲你还来不及!”二人情意绵绵,眼中除了对方,浑不见远处六人。六人见两个娃娃浓情蜜意,也是各有所思,竟没上前打扰。 容辉心念一闪,忽然问:“咱们那只宝贝蛋呢?” 潇璇嫣然一笑,探手从衣襟里托出那颗宝石。容辉往鞍旁囊中一阵摸索,取出一顶黄澄澄的项圈说:“这就是我特地送给你的,给你带上!” 潇璇不由好笑:“当我多大,还带项圈?”还是微倾脖颈,让容辉为自己带上。低头细看,见这金项圈比自己脑袋大出两圈,胸前还挂着个嵌玉槽。凹槽前后各有两节金链栏锁,非但精美,而且大气。 容辉拆开凹槽,嵌入宝石蛋,仔细打量了一圈,发现严丝合缝,大小刚好,又问她:“喜欢么!” “喜欢?人家姑娘都挂金锁珠玉的,自己挂一只鸡蛋,姐实在是喜欢不起来!”潇璇不住腹诽,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容辉见她神色娇媚,眼波盈盈,就想在那朦胧雾眼上亲一下。潇璇心中会意,微闭双眼。忽又均觉不妥,侧头看去,这才五个人还没走。 潇璇羞意暗生,横眉冷斥:“我既然来了,还不走吗?” 五人见这两位“煞神”聚到了一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间更无言语应答。面面相觑一番,仍旧站立原地。 潇璇正在浓情蜜意中,心中不染半点恶念,只好说:“那我们走!”说着和容辉携手走到五人身前两丈,见五人仍不让路,互望一眼,双双纵身前跃,从五人头上飘过。 五人见两个小辈竟能一跃五丈远,果然绝非等闲,当世轻功高手,已无出其右者,又面面相觑了一番。可稍作犹豫,还是各展身形,急追出去。山壁边的银须老汉拾起金条,也风摆荷叶般寻踪追去。 容辉和潇璇一跃出谷,开始几步还是双手相携。数十丈后,又童心大起,赛起轻功来。二人只想甩开身后五人,才能畅抒情怀。于是各运玄功,一跃上树,踏空直行。五人拍马难及,也只得顺着二人逃遁方向,急追猛赶。 二人逃出许久,觉得身后五人还没傻到追来送死,于是一跃下树。潇璇“嘤”的一声,扑到容辉怀中。两人耳鬓厮磨,温存正酣时,忽觉四周气氛有异。挣开双眼,竟已被那五人围在中央,相距不过一丈。 二人本不想杀人,只是被人打搅,不得畅怀,心中只恨得牙根发痒。容辉将潇璇搂在怀里,只觉她温软无骨,楚楚可怜。又看她面容娇羞,似吹弹可破,更是说不出的喜欢。 潇璇打量过一圈五人,微笑起来:“几位前辈匿迹江湖久矣,今日齐聚一地,为难两个小辈,羞也不羞。” 五人一怔,他们退隐江湖时,面前二人或未出世,或还年幼,如今竟被瞧出一代宗师的身份,均觉脸上无光,又猜测“她如何识得自己”。 潇璇如数家珍:“刚才那个使剑的,想必是当年江湖第一刺客,一手软剑使得出神入化,招式变幻诡异,天下无人可破。不过招式虽精,却气劲不足,遇到内家高手只会死缠烂打……那个银胡子老头想是当年的第一力士,人称‘大力王’,只是刚猛有余而灵巧不足。”五人被她拆穿老底,更觉尴尬。 潇璇接着看向一名银发老妪,笑着说:“想你就是‘千手姥姥’吧,你以暗器绝技驰骋江湖,盛名久矣。你以内劲催发暗器,一次可以直击对手躯干四肢,共十九处命门要穴,眼到、意到、劲到,中者即死。”千手姥姥眨了眨老眼,眼中兀自澄澈清明。 潇璇又看向另一名身罩鳞纹黑袍,下穿米黄褶裙,作道姑打扮老妇说:“你就是‘太攀师太’吧,传说你情场失意,最看不惯恩爱夫妻。你武功了得,尤善下毒。最后一次出手,毒杀了‘信义镖局’总号一百余口,洗劫镖银二十万两,就此藏匿起来。” 潇璇目光流转,又看向一名身高五尺,短发短须的精瘦老者说:“焦老爷子,您老名盛江湖,凭一剑驰骋天下,归居隐剑山庄已有二十年,怎又奈不住性子了!我夫妻人微言轻,老前辈可莫拿我二人作重出江湖的蹬脚石!”老者实在想不到,一个小女娃能认出诸多从未谋面的江湖前辈,直羞得汗颜摇头。 潇璇只当他们是要死的人,大大方方地靠在容辉肩上,随口划拉:“熊应天、罗天火,你们两个手下败将不在家里纳福,真以为我还会放你们两次吗?” 焦老剑客昂首轻叹:“哎!老夫纵横江湖几十年,今天居然要和一干同辈联手对付两个小娃娃,实在汗颜!我们也是不得已呀,只是有人出七十万两请我们出山杀二位。老夫闲云野鹤惯了,本不想搅和江湖恩怨,只怪命长,退隐前积攒下的银子都花光了……如今我们五个人,你们两个人,胜负高下立判,你们自行了断吧,我等绝不为难你们!” 潇璇索性和他耍嘴皮子:“都让我们自行了断,还说不为难我们?”嘴角微翘,抬手指天,虚晃两下。“嘎嘣”一声脆响,一枝大叶青杨断折落下。五人见她出手,各自跃开,摆出架势,蓄势待发。 潇璇右手握住一枝大叶青杨,懒洋洋地说:“江湖规矩,我们单打独斗,点到为止……千手姥姥以暗器见长,你们若要一起上,她岂非出不上力……千手姥姥,小妹不闪不避,想接你暗器一击,我夫君就站在我身后,我若闪避,必然打中他,不知姐姐有没有这个胆量?” 千手姥姥比潇璇大出一个甲子,同辈面前被出言挑衅,岂能善罢?轻哼一声:“好!既然你要找死,老身就成全你!”如今正值深夜,明月虽然浩荡,终究不能相比白昼。夜晚闪避暗器仅能听声辨位,对方若使的是细针一类,则更难防范。 容辉素来信任潇璇,听她夸下海口,就知道知她有妙计退敌。见她探回左手,抓住自己右手,按上她后腰“气海俞穴”。微微一笑,当即会意。 其余人均以为潇璇不知千手姥姥的厉害,才出如此狂言。见千手姥姥大占优势,又怕她用暗器偷袭自己,独分银两,于是自觉站到她身后,窃喜不已。 千手姥姥上前一步,森然微笑:“那你接好了!”话音未落,双袖向前甩出,“嗖嗖嗖嗖”,二十枚两寸金针破风激射,直取潇璇前身二十处要穴。二人相隔不过两丈,潇璇自然反应不及。不过她既站着不动,便知二十枚金针去势所在,根本无需反应。见老妪出手,手中杨枝照势抖出。 杨叶被二人真力催逼,脱枝射去,去势分作两股。一股二十片,直打二十枚金针。另一股在空中急转,如金钱飞镖,各循轨迹,直朝千手姥姥卷去。 针穿树叶,“噗噗噗……”连声脆响。容辉眼疾手快,双手抓住潇璇衣领,用力向外一分。布匹撕裂,往身前一卷一带,接住了飞针。“刺啦“一声急响,潇璇白衣被卸,露出里面一件宝蓝底绣水草纹的襕裙,身前三颗锦鲤形的金扣子在夜色中闪闪发亮。 千手姥姥号称“千手”,发暗器的手段一流,接暗器的手段更是了得。不过杨叶旋转急速,各有真力暗含,若伸手去接,手指必被削去。杨叶各有轨迹,也不知去势所在,更是不能闪避。 她年过耄耋,自然知道潇璇感出此狂言,必然有所倚仗。本想再出第二手针,突见奇变陡生,只得飞身急退,手中暗器连发,“噗噗噗噗”杨叶连声破碎。动作轻巧,尤甚青年。纵然如此,胸腹四肢仍有多处被叶片划破,鲜血涔涔而下。连退五丈才止,又急忙为自己点穴止痛,坐在地上直喘粗气。 众人大吃一惊,容辉灿然微笑:“如今只剩四人能打,你们是一起上,还是公平比武,各凭本事。”此言实属无奈,她眼前四人均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内力修为已与二人互为伯仲,招式娴熟尤胜二人一筹。时才若非二人投机取巧,合力一击,也不至重伤千手姥姥。 潇璇羞红了脸,抓过碎步,运劲抖出。金针飞射,“嘶嘶”破风。四周人还以为她要羞赧一番,可奇变陡生,相隔既近,只好乱闪避。中针者身子一麻,提气大喊:“针上有毒,老太婆拿解药来!”待回过神来,已不见二人。 第五十九章 界外仙缘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抱着潇璇纵马奔出半晌,才松了口气。低头细看,发现潇璇很会穿襕裙,三条束带松紧有度,将那两股丰盈塑造得淋漓尽致。他怦然心动,不由抬手捉住,仔细把玩。 潇璇又羞又恼:“这个家伙,总不会在马背上要吧……”脸色乍红,不知说什么好。身子一抽,竟有些期待。好在旷野无人,腋下生风也正凉爽,索性随了他,开口就问:“她们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容辉沉默片刻,抱紧她据实相告:“燕玲诊出了喜脉,我让大妹留下来照顾,顺便把那边的生意照着。等胎位稳了,我再安排人接她们回来。”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潇璇虽有准备,可亲耳听到,身子还是一僵,只觉胸前这只大手很脏,脏得她都不想去碰,蹙眉轻哼:“什么时候的事。” 容辉知道她心里不好过,但更不想瞒她,只好尽量放缓语气:“我们‘端午节’到的金州府城,她才开始‘害喜’。”好像满不在乎。 “怀孕一月后害喜,也就是自己四月份过‘小日子’的时候。”潇璇蹙眉冷笑:“你倒挺勤快!”语声哽咽,悲从中来。 “虽然人是她安排的,终究是自己毅力薄弱!虽然自己对那位没什么感情,可她终究已是自己的女人。虽然那位每次事后都让自己更加空虚和后悔,可自己除了尊重,也没给她一丝体贴和温柔。”容辉也很愧疚,可知道越说越错,于是夹稳马镫,双手抱转过潇璇,让她面对自己。 潇璇身下一空,吃惊下蹬腿夹住他的腰。待回过神来,只悔不该当初:“不会真的要在马背上……无耻……下流……龌龊!”腹诽中,只得扣紧他的肩头,指甲直插进肉里。鲜血淋漓,有种凄厉的美。 她从前不过在潮汐中沉浮,这次随着马蹄砸踏,一会儿似被抛到了天上,接着又被摔在地上,然后再抛再摔……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真叫人欲仙欲死。 潇璇坚持了片刻,只得得放弃抵抗,搂住容辉的脖子大哭起来。容辉一颗心全在潇璇身上,觉得能哭出来,就会舒服很多。于是轻轻抚他的后背,更加卖力地伺候她。既让她欲罢不能,又不让他伤着,同时还要凝神驾马。 “这次真是糟糕透了……姐成什么人了……以后不能这样……绝对不能这样……”潇璇全身酸胀,趴在荣辉怀里喃喃腹诽。没过片刻,竟睡着了。 容辉也累得够呛:“这个丫头,可真不是好伺候的!”舒出口气,敞开衣襟裹住她,用腰带把她系在身上,又怕她受了凉,把那小脑袋捂在怀里,继续催马赶路。直到人困马乏,才奔出驿道,歇在了一条缓坡后。屁股沾地,倦意从心头直涌上眼帘。双眼一闭,再不想动弹。 晨风吹拂,容辉一个哆嗦,悠悠醒来,竟被脱去了外衣。坐起身来,面前是条小溪,潇璇正穿着自己的衣服,蹲在溪边梳洗。他双颊一红,拂额招呼:“潇璇,你不是还有一件吗?” “那只是一件襕裙!”潇璇心头火起,随手抄起一颗石头,循声砸出。 容辉“哎哟”一声,闪身躲开,急忙辩解:“不是,我是说我给你带了新衣服,就放在鞍囊里,你没瞧见吗?”看见坐骑在溪边喝水,忙跑过去拿出一套花衣服。 潇璇轻哼一声:“放下,再走得远远的!” 容辉心中发笑:“又不是没见过!”只好依言翻过缓坡,片刻后回来,眼前一亮。只见潇璇乌发长批草作结,秀眉舒展黛凝膏。玉面娇嗔芙蓉露,语自风流天籁行。身挺短衫雕臂皓,罗裙松膨供神阙。胴肢轻扭铃音绕,羞容微赧神飞扬。 他欣然上前,围着潇璇转了一圈,顺手在马鞍上接过自己的外衣,边穿边叹:“漂亮,怎么就这么漂亮,这衣服就是专给你裁的!” 潇璇蹙眉微赧:“再漂亮,也不至流‘哈喇子’吧!” “说正事!”容辉打了个哈哈:“咱们边吃边说!”又在鞍囊里一阵翻腾,找出一大堆吃食:五香豆、牦牛肉干、牛奶蘸糖、豆花糕、龙须丝、熏火腿、熏牛肉、陈年道菜、鸡肉酥饼、糖山药、什锦蜜饯……均是金州特产。 他找了块平石摆开,又掏出一部蓝皮经书,卷在手中欣然笑问:“你一直在找的,是不是它?”说着抛给潇璇。 封面上写着“五气朝元”四字,潇璇翻开第一页,稍着一眼,欣喜若狂,掌身而起,忙不迭问:“哪里来的!”不等回答,又连连翻看,想把全书记住。可经文意思晦涩,读音又不合节拍语法。任她记忆超群,也是看完下句,忘了上句,只急得额头沁汗。 容辉见她着急,不由大笑:“这部《五气朝元》,摆在外面就是地摊货,你还当个宝!” “地摊货?”潇璇一怔,正色询问:“你到底碰到什么了?” “我说我碰见神仙了,你信不信?”容辉笑着拉她:“坐、坐、坐,我昨天就想跟你说,谁叫你心急,把正事都耽误了!” 潇璇不由腹诽:“到底是谁下作不堪!”可一门心思全在书上,只好坐下来问:“那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头说起吧!”容辉娓娓道来:“话说天地间有那么一种东西,叫作‘灵气’。人沾上能延年益寿,化为己用则能康泰长生。”说着抬手轻挥,似在找那‘灵气’。 他粲然一笑,接着说:“传说……不是传说,是真的。咱们住的这片天下很大很大,大得人都不知道有多大。光是有人的这片‘旮旯’里,就有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真的,恰好咱们住的那个山头,就是七十二福地中排名靠前的灵山。当时神仙们整天在那山头上飞来飞去,不过是一千年前的老黄历了!” 潇璇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所以然来,忙摇容辉的胳膊,追着问:“后来呢,快说呀!” “话说一千年前,咱们那山头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是一整座山。听那不入流的神仙说,有上万丈高呢!”容辉身形并茂,连比带划:“据他猜测,是比他更厉害的神仙斗法。噗—,一拳,把那上万丈的山峰砸塌了。咱们现在住的那个山谷,就是那砸塌了的坑。当时那个场面,真是土石四溅,遮天蔽日……咱们附近不是还有七十二座小山头吗?从前可都秀美绝伦的山峰!现在这样,都是让那些塌下来的土石填的。你想想,想想……得多高的山,才能塌出这么多石土来!” 潇璇心头一凛,一股危势直冲胸臆,追着问:“那山上的人呢?”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容辉似亲眼见过,感慨片刻,才接着说:“山都塌了,人自然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了。不过有可能留下点只言片纸,像你先前交我的那一段功法,就是只言片纸之一。内院那帮灰孙子来得早,所以被他们占了先。不过现在好了,咱们有更好的!”说着接过《五气朝元》,边翻边说:“这可是一整本基础功法,你教我的,只是‘木灵力’中的第一段。” 潇璇连忙接过书卷,找到地方,果不其然,忙不迭问:“还有呢?你接着说。” “话说这个修真炼道,分作五大境界,太极、太素、太始、太初和太易。”容辉把听到的话装模作样地重复了一遍:“太极者,阴阳也……” 潇璇想起山上那五重门,觉得应该是那么回事,索性直接问:“那你碰到的那位,是什么境界。” “这个……”容辉摇头苦笑:“和我差不多吧,要不怎么能被我打趴下,所以我也觉得不太靠谱!” 潇璇蹙眉抚额:“那他还说了什么。” “那就多了,先说这部《五气朝元》。”容辉接过书翻到中间,恰是“木”篇,又问潇璇:“咱们都说‘金木水火土’,可这书的经文却是按‘金火木水土’排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潇璇摇了摇头,老实说:“不知道。” “话说阳主动,阴主静,木主生发,又为分阴阳,好比茶花喜阴,向阳花喜阳,所以属‘阳明’和‘厥阴’,最容易上手,适合资质平庸的修炼。”容辉接着指给潇璇看“火”和“水”:“‘火’主‘升’,因为火往上窜。‘水’主‘沉’,因为水往下流。这两路功法,适合资质中等的人修炼。接下来是‘金’和‘土’,适合天资绝顶的人修炼。估计那位不入流的神仙资质比较平庸,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什么乱七八糟的,姐天资绝顶,姐就要修炼土灵力。”潇璇一面腹诽,又听容辉说:“其实这修炼‘灵力’,和咱们修炼‘太虚真气’差不多。不过这个是要以灵力打通周身‘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最后那也不叫‘先天境界’,听说外面的人都管那叫‘筑基’。” 潇璇忽然问:“什么里面外面!” “哦,就是一层结界!”容辉立刻回想起那套说辞:“那砸塌山峰的大神仙在这里抢了什么宝贝,怕被更大的神仙发现行踪,就把灵山万里内封印了起来,外人不得进入。不过近几十年来,封印有了松动,只能阻挡身怀灵力的。那不入流的神仙也是跋山涉水进来后,才修炼的灵力,就不知道还出不出的去。” 容辉忽然兴奋起来:“你知不知道,那神仙说外面的金价是多少,五十兑一。不行,我得让石万鑫把金价提起来,有多少黄金收多少黄金。要是有一天那结界不灵了,咱们还能发笔横财。” “不会吧!”潇璇难以置信:“怎么会呢,能十五兑一就顶天了!” “你是没出去过,不知道!”容辉侃侃而谈:“外面也有钱庄,不过是以金为本位,咱们这个‘汇丰钱庄’往人家面前一搁,简直不能看。虽然我也没见过,可这种话绝不是一般人能编的。” “以金为本位?”潇璇立刻抓住关键,追着容辉问:“什么东西,能卖这么贵?” “法宝啊!”容辉也没见过,只能展开想象,自编自画:“什么能装一池水的酒壶,能喷火的葫芦,能遮天的大幡……就这些吧!”想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太不靠谱,才问潇璇:“你怎么来了!” “家里乱呗!”潇璇摇头讪讪:“恰好收到线报,那几个老江湖要来堵你,我就找了个由头来了。” “乱?”容辉皱起眉问:“这话怎么说!” “今年夏汛来得猛,陈国为保都城,在灵州东岸炸堤分洪。几十万灾民都跑到我们那里讨田种!”潇璇不动声色,悠悠叙说:“在就是你爹把杜莎收了房,杜莎又怀上了!”看见容辉愣在当场,接着打趣:“你娘一时想不开,搬到山下你大哥那里去了!”说着裣衽道贺:“恭喜相公,又多了三个弟妹!” 容辉气极而笑:“嘿,老爷子宝刀不老啊!”讪讪地舒出口气:“不是三个,是四个!” 潇璇一愣:“怎么又多出一个?” “是我赢回来的!”容辉据实相告:“我在进山路上,碰到了个大寨子,顺便和他们大当家谈妥了以后的买路钱,那位大当家就派了位懂行的夫人,带我进金州淘金。我们到了府城,看见有人盘一座临街带店铺的大院,就买了下来。一打听才知道,就是那位不入流的神仙,开了金州最大的钱庄,专收各地黑矿头手里的黄金。价钱也压得低,才一兑八。那钱庄藏在个大赌场后面,我们第二天去得早,钱庄还没开门,赌场也就一个俏丫鬟招呼散客……” 潇璇蹙眉反问:“所以你连人也赢了过来?” “不是我!”容辉老实交代:“那丫鬟盘口开得大,一千两一注。老板还扬言,赢了的可以连人一起带走。容雪看着有戏,一不小心就赢了三十万两,这才引出了背后那不入流的神仙。” “三十万两!”潇璇吃了一惊:“怎么赌的!” “就是赌喝酒!”容辉兴奋起来:“当时她们两个各在身前放一只十斤的酒坛,再用酒吊给一百只小瓷杯倒酒。酒满八分,谁倒得多我就先喝谁的。最后比喝谁的多,一杯就是一千两。这玩法还有个名目,叫‘对饮成三人’……” “呸,谁想听你的龌龊名字!”潇璇蹙眉轻嗔:“接着说!” “我使了个损招!”容辉洋洋得意:“我和妹妹用桌子贯通真气,她用内劲在坛子上戳了个小孔,我就把喝下肚的酒再逼回她的酒坛。本来一坛酒只能倒一百杯,结果我一共喝了三百杯。” “呵,行啊!”潇璇忍俊不禁:“照你的性子,该金屋藏娇啊,怎么结成金兰了呢?” 容辉伸手揽了潇璇问:“你能答应吗?”两个人相视一笑,过起早来。待回到七驿镇上,已是六月中旬。 第六十章 五气朝元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时值盛夏,暑气炎炎。容辉路过七驿镇时,顺便接母亲回山避暑。李母见儿子和媳妇平安回来,自然高兴。于是借坡下驴,回灵山后,接了杜莎的茶。 潇璇见杜莎落得如此归宿,觉得算对师父有了交代,心中分外满意。见她一人吃,两人补,怕她吃不了素,于是当场安排人服侍她下山养胎。四岁的瑟瑟和三岁的僩哥在李母身边转了大半年,从前喊“婆婆”,眼下改口作“母亲”,只觉得更加亲切。 容辉和潇璇回到“无量阁”刚洗完澡,潇月和潇娟就分别来找二人报账。潇月说了“六月六”对的账目:“各地赚了一成利,下半年正是收益的时候,应该还有两成利。最后留下一成打本,我们能分两成红利,至少二十万两……山下两个田庄要摘棉花了,虽然虫多,品相也不好,还是有二十万斤,问晒干了放在哪里……山下的田地全部划出去了,陆管事正领着人钉界碑。好在都是带着存粮、耕牛、种子、农具来的,只请免今明两年的租子,以后该怎么交,就怎么交。”…… 潇娟则说了这个月山上的收支:“今年的茶账收回来了,一共一万一千三百两。‘社前’十斤,卖了三百两。上品‘明前’一千斤,卖了四千两。中品两千斤,也卖了四千两。‘雨前’五千斤,卖了五千两。……松油一共入库五万斤,照现在的行情,可以卖两万七千两……针线房开始做秋裳,请给定个样式……”一桩桩,一件件,忙得两人头都大了。 翌日认亲,容光带着周氏和歆姐儿上山观礼。紫薇阁中,李蕃宁亲自提笔,将“僩哥儿”改名为“容耀”,将“瑟瑟”改名为“容雰”,还振振有词:“愿他能虚心容耀,戒骄戒躁,更上一层!” 话虽如此,容耀只是收养进家族的幼子,连庶子都不如。虽不指望他光耀门楣,却能让他依附家族,清贵一生。真真揪心的是周氏:“照这样下去,若二叔接受朝廷招安,至少能封个侯爵。我们是长房嫡支,为了让家族开枝散叶,是要分出去单过的。丈夫若不能趁着基业发展,出人头地,这一支迟早败落。” 容辉却没想许多,笑着抱起容耀:“耀哥儿,你要是喊我一声二哥,我就给你个金项圈!” 容耀见都是熟人,大起胆子,连喊了三声“二哥”,逗得众人哈哈大笑。容辉除了拿出潇璇准备的赤金项圈,还摘了腰牌和玉佩给他缀上。 周氏看着那一斤多重的赤金项圈,眼睛随着一亮。容耀欢喜不胜,在厅中走来走去。玉器相击,“叮叮当当”,清脆悦耳。 容雰见弟弟得了,也拉容辉的衣袖喊:“二哥、二哥、二哥,我也要!”潇璇也拿出一顶赤金项圈,也加了两件首饰给她戴上。容光一家也分别给过见面礼,算是认完了亲。 大太阳下,回程途中,潇璇商量容辉:“我们要不要好好定个章程。” 两人从回来起,就被一堆庶务绊住,现在才说上正经话。容辉牵起潇璇的手说:“我瞧山上多了好些人,你不是早有安排吗。山上归你管,我听你的。”毋庸置疑。 “那是各地送上山学武的弟子!”潇璇觉得很有必要先说清楚:“先说身边服侍的,‘紫薇阁’定三十六两月例:一个大管事,四个大丫鬟,八个二等丫鬟,十个小丫鬟。像我们这边和大房那边,就定二十四两月例:一个二等管事,三个大丫鬟,六个二等丫鬟,四个小丫鬟。没成亲没长大的,就定十二两月例:一个三等管事,两个大丫鬟,三个二等丫鬟。杜莎和燕玲那边,就比照没出阁没长大的。”大有将灵山变成自家后院之势。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呢!”容辉听的头都大了,直接摆手说:“这些小事,你说了算!” 潇璇心里松了口气:“听不进最好,反正交代过了!”话锋一转,接着说:“我这边仍沿用八房管事,‘无量阁’里的人也得置全了。” 容辉精神一振,点头赞同:“对对对,管事管事,就是管事的嘛!要是什么事情都要我管,我们哪有时间参悟那部玄功?”说着往怀里摸了摸,接着说:“大管事还是要的,我看严良就不错,再要一个账房,就够了吧!” “什么够了吧!”潇璇开始给丈夫立规矩:“‘总管’和‘账房’固然要,你既然找石万鑫来作幕僚,就得专门给他准备个说话的地方,以示尊重。还有出行的车马护卫,伺候笔墨纸砚和茶水的小厮,专门送信的,传话的,不都得有专人吗?现在事务多,你看见谁就喊谁,还不乱了套!” 容辉一想有道理,拱手相请:“请娘子赐教!” “‘无量阁’前院就定一百三十两月例。”潇璇开始一条条地说:“大管事一个,书房、账房、卫队、工房管事各一个。大执事十个、二等执事二十个、小厮四十个,护卫十三个。” 容辉觉得多了,再想到六七十人在跟前晃来晃去,一阵头疼。回屋后索性拿了部册子,去给石万鑫看:“这是我在金州府城抄的物价表册,你看有没有‘低买高卖’的戏!” 石万鑫稍着一眼,目光锃亮,欣然点头:“有的呀,尤其是这个‘田七’和‘白药’,简直是一本万利呀!还有我们这边的人参、棉布、丝绸,运多少进去就能卖多少啊!” 容辉又说起另一桩事:“那边就是个大赌场,玩法也新鲜!”见石万鑫兴致勃勃,索性仔细解释:“那边开矿的主没个准,有时候个把月没收成,有时候一夜暴富。而且规矩也怪,买得多了,还不能马上提货。得先付押金,再按当天牌价提货。比如订货的时候明明是一兑五,提货的时候涨到了一兑八,就要多出三两,不然连订金也拿不回来。所以他们发明了一种新玩法,叫‘押金价’。两个人约一比牌价,一个看高,一个看低,到时候错多少割多少。” 石万鑫是开钱庄的,心念一转,立刻会过意来:“玩得转这种花样,那得是多大的买卖!”直听得两眼放光,恨不得肋生双翼,即刻飞去瞧个究竟。 容辉看在眼里,知道这笔买卖成了,立刻起身告辞,回“无量阁”理事。几日之间,眼见潇璇把一波一波的人分开,竟又不多不少。于是开始慢慢放手,能说一句话的事,就绝不亲自跑一趟。能半盏茶谈完的事,就绝不留人把茶喝完。 容光精通医术,人又实诚,在山下各镇呆了一圈,非但和管事们处得融洽,还得了个“忠厚君子”的雅名。一众管事夫人在潇璇身边说不上话,就往周氏身边凑。只盼这位“大·奶·奶”将来能在山上撑起一片天,给她们遮风挡雨。于是你来我往,门庭若市。 容辉趁“无量阁”人手更替,把容光调到身边打理些文书账头。周氏一看有戏,顾不上还没断奶的歆姐儿,也带着丫鬟婆子跟上了山。潇璇一见这阵仗,索性把以前的“账房”大院拨给了大房住。李蕃宁亲自提笔,改作“辰光阁”。 容辉威信正隆,交代下去的事没人敢马虎。手上事情顺了,就能分出轻重缓急,于是每日闲暇渐多,又开始让潇月带自己长见识。潇月则帮他给手下立规矩,不光定了例行。大至上下行文,小到说话顺序,硬是把几十个手下逼成了习惯。 潇璇想到四月胎稳,召回了在陈都打理生意的杏钗和君钗。稍作交代,又让她们启程去金州替回容雪等人。容辉怕再有闪失,则派陆大海带人押送货物,顺便打通从金州到灵山的干道。 陆大海好不容易钉完了界碑,又带着弟兄们在山下台秤前收“买路费”。小日子正滋润,一听要去那蛮夷之地跑腿,看时间还不短,有些不情不愿。 容辉只好展开三寸不烂之舌,既说那里的姑娘如何热情奔放,妩媚漂亮。又说那里的姑娘衣服穿得是怎样单薄,身材丰满,而且就喜欢会武功的中原豪侠。最后说到那里的姑娘纯情专一,既会服侍人,又不介意共侍一夫,众人才答应走这一趟。 容辉和潇璇送走陆大海后,渐渐清闲。于是上午打理完各自庶务,下午就一起坐在院中参悟《五气朝元》。潇璇不想藏私,让梅钗等人把书各抄了一本。自己和容辉探讨时,也让她们旁听。 这日大太阳下,两人正在后院石桌前琢磨“少商穴”的灵力怎么往“商阳穴”转,再逆行“手阳明大肠经”,周氏忽然过来串门。她穿了件月白色大袖长衫,带风走来,看见一众人坐在花丛间看书,就上前招呼:“可是新出来的话本,谁写的?” 容辉站起身喊了声“二嫂”,潇璇裣衽应承:“地摊货,不知道是谁写的。大嫂要不要拿一本回去琢磨琢磨?”说着打了个手势,让梅钗等人下去倒茶。 周氏摇头微笑:“我怕煽情,就不凑这个热闹了!来就是推荐个人,说是个既聪明,又知书达礼的俏人儿。武功根基也不浅,用不着陪其他人从头学起。全山上下,也只有二弟妹这样的品貌,才能调教好的人物。” 潇璇嫣然轻笑:“瞧大嫂说得天上有地上无,我本没动收人的心,可听这么说来,也想瞧瞧,就麻烦大嫂带她来吧……”话锋一转,又问:“大嫂可知道那人的根底,这里的事,可不足为外人道也。” 周氏一愣,连忙改口:“是‘号房’选来的人,觉得给其他人糟蹋了,非得二弟妹才够调教!要是二弟妹看不上就算了,看得起再仔细查也不迟。” 潇璇点头答应:“就冲大嫂这番话,我就瞧瞧!”回头吩咐梅钗:“去领那丫头来!”梅钗应了一声,转身去找。不多一会,领进一个俏丽姑娘。 容辉见她面容清秀,明眸晧齿,肤质白嫩,约摸十五六岁。可举手投足间尽是淑雅气质,倒真是个妙人。相比潇璇,一个合中身材,一个娇小玲珑。一个精灵可人,一个秋波流盼。虽各有千秋,却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更加奇怪:“这两个小人儿,怎么像一个师傅捏出来的。”转脸看向周氏,见她也正看向自己。四目相接,好似想到了一处。梅钗几人看在眼里,也是面面相觑,却都没做声。 周氏怕潇璇误会,忙岔开话题:“这位姑娘姓陈,闺名‘凌霄’!”又吩咐陈凌霄:“这就是夫人,还不见礼!” 凌霄见面前少女颈上套着项圈,面容虽俏,却还有几分稚气,看模样比自己还小两岁。虽不情愿,还是缓缓曲膝,敛衽行礼,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夫人”。声似黄莺出谷,动如烟云出岫,姿容虽美,却美得让人敬畏。相比贫家女子的俏丽质朴,当真有云泥之别。 周氏见潇璇点头认可,又打了声招呼,转身而去。容辉坐回石凳,仔仔细细打量凌霄,见她身姿轻盈,不像干粗活的,正想细问来历。潇璇已坐下来问:“你是哪家的姑娘!”语气和缓,声音平淡,却毋庸置疑。 “既然姓陈,自然是陈家的姑娘!”容辉暗暗叫苦:“这两个丫头,怎么一见面就叫起板来!”只见凌霄神色自若,娓娓道来:“回夫人的话,我家住在灵州府,祖上传下了些资财,家父缠绵病榻多年,铺子一直由我打理,针线上就耽搁了。本门夏初收购了我家铺子,我正好上山来学点针线武艺。以后嫁了人,也不至受欺负!”脸颊微红,羞意丛生。 潇璇暗记在心,委婉拒绝:“我也没什么武艺传你,你既然是大家闺秀,就跟在我身边学着打理庶务吧!”回头吩咐梅钗:“你带着她!”说完起身回屋,步履闲适,再没让凌霄多说一句。 第六十一章 修真问道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心里发苦:“这是唱哪一出!”随手收了桌上书卷,跟回屋问:“你既然留下她,又不给她好脸色,什么意思!” “她在撒谎!”潇璇抿嘴轻笑:“我要是让她乱跑,还指不定出什么事。所以将计就计,先看在身边。等我查到她的同伙,再亲手收拾她!” 容辉只当凌霄是潇璇失散多年的亲妹妹,也想查出她的底细,于是郑重嘱咐:“一定要人赃并获,千万别冤枉人家。”又拿出《五气朝元》,商量潇璇:“按照附页上说,上乘功法,只炼‘督脉’。‘督脉’一通,百脉自通,可以百日筑基。看样子这的确是本地摊货,得一经一经地炼。要是能改改,五行同炼就好了。” “对呀!”潇璇欣然赞同:“我们炼了大半年,才炼成‘木灵’第一段。什么‘百日筑基’,分明是白日做梦!” “这灵力心法和我们内功心法如出一辙。要么先吸一口气,走‘肺经’,一经一经地往外散。要么是聚灵于指端,一脉一脉地往回吸。”容辉摇头苦笑:“这部地摊货倒好,散完了从外吸,吸进来再散出去。说得倒好听,‘固本培元,扎实根基’,其实就是一锅端。甭管你资质好坏,甭管你将来主修哪种灵力,只要照着他这个炼,十年不成,就二十年,反正总有筑基的一天!要是终究没有筑基,只能怪自己岁数短……我见识了这部地摊货,才知道咱们炼的‘太虚真气’是何等上乘!真气过处,毛孔虚张,轻汗勃发,腋下生风,一股气还越炼越强。要是炼灵力也能像炼内功一样,那咱是不是得‘闷得儿蜜’!” “筑基了又怎样?”潇璇嫣然笑问:“是能上天,还是能下地!” “这个倒没听那不入流的神仙说!”容辉凝神回想,喃喃低语:“好像能多活几年吧!” “多久!”潇璇往细了问:“一甲子,还是两甲子?” “这可没准!好比人一样,有的人能活两甲子,有的人还活不到二十岁。”容辉边想边说:“话说筑基后能与万物同吸,就像树一样。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上千年的银杏是树,堆在厨房里作劈柴的不也是树吗,就看你会不会养!” 潇璇想到自己能青春靓丽几百年:“反正寿元长久,百年内膝下无子也没关系!”于是给他出主意:“改改,要么直往里吸,增强功力。要么直往外散,易经洗髓,就不知道会不会弄巧成拙?” 容辉也拿不定主意:“这可不好乱试,弄不好要出人命的。”正说着,梅钗进来传话:“二爷,夫人,林姑娘来定各房的花木摆设,要和您商量。” 林姑娘就是林风,她和严良成亲后,容辉在“太素门”中给二人安排了座宅院。潇璇见她尤擅养花种草,就把花房交给她打理。两个都是性情中人,一来二去,竟十分投机。 潇璇欣然邀请:“快请进来!”容辉听不得女人谈花论草,于是拿起《五气朝元》,去了东梢间的书房钻研。 潇璇刚迎出大门,看见林风梳了坠马髻,穿着件银丝绣百合的纱衣,一条石榴长裙。巧步婀娜,襕裙隐现。英姿款款,风采照人,也为她欣喜:“林姐姐找我,不只是要商量花草吧!” 林风嫣然轻笑:“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两个人坐到西梢间的大炕上,梅钗端上一盘冰镇雪梨,一碗酸梅汤。 潇璇用银签叉了一块递给林风:“姐姐说吧,什么事!” 林风接过雪梨说:“我瞧附近山头挺多,闲着可惜,能不能包给我们一座。我是看这山上成了气候,那什么盟的,不过是只纸老虎,想把爹爹接过来住。以后种茶种果,一来有个进项,二来日子过得也悠闲。” “求之不得啊!”潇璇欣然答应:“不过既然开了头,我索性定个章程,把周围七十二座山头都包出去。让姐姐先选,怎样?” “那好啊!”林风立刻给她出主意:“首先一条,谁包了山头,也要一并负责养护山下的路……第二条,砍了的木材归公中,新植的树苗归自己,不准荒废……第三条,阳坡前的地界归自己,阴坡后的地界归别人,不准逾越……” 潇璇从善如流,一一记在心里。又和林风拉了半天家常,送她出门后,趁着去“紫薇阁”吃晚饭,路上商量容辉:“‘二十八’是爹爹的四十大寿,我想热热闹闹地办一场。各地大掌柜少不得要带家眷上山祝寿,我们不如借着承包山头,把外放掌柜们的家眷留下来,给他们子女安排差事。以后就立个规矩,凡是大掌柜,不准带家眷。” 容辉有些反感,可觉得潇璇说得对,随意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晚饭后回到屋里,双双梳洗过后,容辉忽然翻身,把潇璇压在床上,双手揽住她的肩头,看着那精致的脸庞,似笑非笑。先见她蹙眉嗔眼,又见她闭眼微笑。沉默半晌,看得身下小人儿脸颊渐红,小兔子般扭来扭去,竟有些不安,才柔声细问:“潇璇,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我们?”潇璇一愣,和他耍花腔:“你生一个给我看看?” 容辉眼珠一转,低头咬了她的耳朵:“你出人,我出力……” 潇璇又好气又好笑:“什么乱七八糟的!” 容辉滑下手一边摩挲她的身躯,一边解开襕裙,柔声细问:“你想生男孩,还是想生女儿……” “这种事情,纯属撞大运!”潇璇气结,索性伸手勾了他脖子,接着耍花腔:“你不是出工吗,那你说男孩怎么生,女儿又怎么生?” 容辉一边摩挲那象牙般的纤腰,一边嬉笑:“单数为阳,双数为阴,不信你一会数着!” “这个家伙最近在钻研易理,什么单数双数……”潇璇不住腹诽,忽然会过意来:“你混蛋!”反手揍了他一拳,却不服输,仍然刨根问底:“那我要是生龙凤胎呢?” 容辉手上不停,想了一会,咧嘴轻笑:“那就是五十五的倍数,多一下、少一下,都不行,所以龙凤胎难生!”脑中灵光一闪,喜笑颜开:“你真是个小天才!” “单数为阳,相加得二十五。双数为阴,相加得三十。单双之和就是五十五。”潇璇这一次算得明白,勃然大怒:“你怎么不去死,去死!去死!去死!”两条腿却柳枝般缠上了他的腰。 风雨兼程中,潇璇很不想去数,可越是不想,心里却越明镜似的。翌日一觉醒来,虽然忘了那个数字,却发起愁来:“没准以后有这种事情,还会不由自主地去数!”瞥眼看见那个酣睡正沉的家伙,不由骂了声“混蛋”,抬腿蹬出一脚,又飞也似地跳下床喊:“梅钗,沐浴更衣!”就不信他敢追过来。 巳时议事,潇璇带着凌霄和梅钗来到“太始门”,既说了分派山头,又宣布要给公公做寿,听得众管事一片哗然。老人们不由叹息:“本门纵为德高望重的长老和掌门做过寿,可还从没听说给掌门他爹做过寿……真是要改名换姓了!” 年轻管事则更现实,争先恐后赞同。或夸潇璇孝顺,或夸潇璇贤惠,好像做四十大寿的是潇璇自己。潇璇知道潇娟最会筹划这类热闹事,于是当众让周氏领衔,让她落实。 周氏见二弟妹如此抬举自己,当场和潇璇推让了一番,显得婆贤媳孝,妯娌和睦。然后认认真真地写下请帖,由“无量阁”快马发往各处。 容辉在“无量阁”理事,虽忙在手头,却乐在心里:“这个丫头……浪起来差点连哥也招架不住……”想起另一件事,一颗心更似脱了缰的野马,怦然跳动。 午饭过后,容辉直接拉潇璇到东梢间书房说话:“我想到好主意了!”说着抬起双手,张开五指。眼见潇璇会意,伸双手和自己十指相抵,才接着说:“我要是顺行经络散灵,你就逆行经络纳灵。你要是顺行经络驱散灵力,我再接过来。这样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非但不损失什么,而且两个人一起用指端聚灵,是不是事半功倍?” 潇璇一想也是,又疑惑起来:“你要炼的是木、火、金,我炼的是木、水、土。开始可以,后来能接得上吗?” “谁说女人与金火相克,男人和水土不服?”容辉大包大揽:“咱们炼全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的确是自己吹毛求疵了!”潇璇嫣然一笑:“那好,我们今天晚上开始炼同炼‘中府’、‘商阳’、‘迎香’、‘隐白’、‘心系’、‘少泽’、‘睛明’、‘涌泉’、‘胸中’、‘关冲’、‘外眦’和‘足窍’十二穴,不知道能通几穴。”她说的是“十二经络”的起始位,如“手太阴肺经”发于“中府”,止于“少商”,支脉于“商阳”连通“足阳明大肠经”。 夜晚二人遣开丫鬟,对坐在西梢间临窗大炕上练功。一进一退,合二人之力同炼“商阳”、“少则”和“关冲”三穴时,要手指相抵。同炼“隐白”、“涌泉”和“足窍”三穴时,又要躺下来以脚掌相抵。折腾完大半夜,也只炼通了“商阳穴”。 潇璇觉得贪多嚼不烂,又商量容辉:“还是得互为臂助,一经一经地炼。炼通一经,就多一份功力。等打通了所有经络,在这样十二经同炼,也不失为稳固根基的好办法。” 容辉身体发虚,也是上气不接下气:“换地方,必须得换地方,炼功本来就耗心神元气,再闷在这个屋子里,倒有七八分心力耗在了抵抗热气上。这样炼一晚得歇三天,谁受得了!”躺在炕上,一动也不想动。 人有一阳二阴,三缕本命真火。阳火为“丙丁君火”,即热血的心火,化食的小肠火。阴火之一为“命门相火”,即暖精的肾火。阴火之二为“三昧真火”,即肝火。 尘寰中人想吸纳天地之灵,必然要有“改天”的雄心。“逆命”的决心,和无畏的真心。再以自身元气为养,“三火”齐动,方能炼化灵力。二人虽也炼到了元气不济,用在实处的,却少之又少。 潇璇从善如流:“那好,我把北面山峰划出来,那里凉快,再让人搬两张罗汉床上去!”坐起身来,喊来梅钗帮二人稍事梳洗,一起睡下。 七月二十八,各地贺客纷纷上山。男宾齐聚“无量阁”,由容光和容辉兄弟轮流带往“紫薇阁”贺寿。有年纪的女眷则齐聚“紫薇阁”西厢,由潇娟帮忙张罗,李母陪着说话。年轻媳妇小姐们则聚到了“辰光阁”正房,由周氏陪着拉家常。 另外潇月接收贺礼,严良记账。灯盏、摆设、布匹、器皿、膳食、住宿、车马、迎送等,都派到了各房负责,由潇璇在“太始门”统一调度。你来我往,门庭若市,比过年还忙。 拜寿当日,所有人正式改口,称李蕃宁为“老太爷”,称容辉的生母许氏为“太夫人”。称容光为“大爷”,称容辉为“二爷”。称周氏为“大夫人”,称潇璇为“二夫人”。称潇月和潇娟,则为“大姨”和“二姨”。 过了正日子,潇璇又把一众女眷召到“无量阁”书房分派山头。自己先占了密道出口旁的五座山,又给容光、容雪、容耀、容雰、容霜、潇月、潇娟、林风、和梅钗等各派了一座。剩下四十七座编成号让其她人抽,签小的先选。最后还多好几座,暂留公中。 诸事定下,已是八月。山下摘的开始摘棉花,割的开始割稻谷……最后严良在“无量阁”花厅向容辉报账:“棉、二十万斤,粳米、十五万石,绿豆、一万一千二百五十石,亚麻籽、一万石,黄米、三万三千七百五十石,麦、十三万一千二百五十石,大豆、十一万两千五百石。幼马,五百匹。麻杆还在沤丝,等几天才有数目。” 容辉记得清楚,当时七百顷地是二十万两白银砸下去的,于是直接问他:“折成白银是多少。” 严良还在算,石万鑫已脱口而出:“至少四十万两。摊到每户头上,是四十六石口粮,够一户人家吃三年的。” “也就是说我们以后就不用买米养活他们了?”容辉喜笑颜开,又问潇月:“山上每年要吃多少口娘?” 潇月如数家珍:“山上常住两千人,五千石刚好,六千石有备无患!” 容辉欣然长叹:“咱们终于吃上自己种的粮食了!”又吩咐她:“那就这样,运三千石大米、一千石麦粉、一千石绿豆、一千石黄米上山。外加两千石亚麻籽,两千石大豆。” 潇月暗暗记住,接着问:“那剩下的怎么办?” “传令各镇镇上管事,秋雨前建好十三座大仓,分门别类贮存!”容辉兴致勃勃:“我们开家粮行怎么样?” 石万鑫欣然介绍:“你们是不知道啊,现在这个大山周围,至少聚着三十万人。谁要是去大街上去喊一嗓子招工,十文钱一天管三顿饭,来干活的人就能从街头排到街尾!……我们不光可以开粮行,还可以运一百台纺纱机和织布机来,开个大纺织场……还是潇月姑娘有眼光,直接把做青石板的师傅请了来,碾米的大石磨从白推到黑,煮米浆的大炉子从早烧到晚,米一开就灌磨,吹干了就往路上铺,那是有多少铺多少呀!现在下山看看,十三条路,全成了青石板道。眼下正在铺外围的路,准备把十三镇连成一气。” “啊?”容辉睁大眼睛问:“一里路可是一百两银子,你全修路了?” 潇月大大方方地说:“是啊,现在账面上挂着十几万两呢!” 容辉眼前发黑,石万鑫忙劝他:“该花的还是得花,小意思嘛!想想,造一块青石板得雇人挖土吧,土挖上来还得反反复复地筛吧,然后和米浆一起煮,这得多少人?这些人赚了钱,得花在哪?他不得花在周围的铺子里呀!再想,这铺子谁开的?我们呀!就算他不花钱,也得把钱存钱庄里吧!这钱庄又是谁开的?还是我们呀!” 他越说越兴奋:“这钱转了一圈,不是又回来了吗?可路摆在那里,这实实在在的力气是他们出的呀!这不是白干活是什么?非但白干活,他还得感谢咱们给了他一碗饭吃。要说能把生意做到这个份上,石某死而无憾!”话一出口,忙掌了自己三下嘴:“呸呸呸,这句不算,这句不算啊!还是活着好,活着好!” 潇月心里一直想着一件事,眼见石万鑫把话说到这这个份上,就往外使了个眼色,待端茶倒水的小厮出了花厅,才商量容辉:“既然把生意做到了这个份上,我们是不是该训练一支军队?” 第六十二章 厉兵秣马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众人一怔,群情肃然,齐齐望向潇月。潇月稍整思绪,缓缓叙说:“先说产业,山下六千多倾良田,至少值七百万两。我们去年一两一股分了家,现在每股至少值五两,就是五百万两。若再把这些当做本钱,后年开始收租,地租两成,每年至少可以收四百五十万石粮食,折合白银两百万两。各地的产业,每年可以保证二十万两进账。就是十三镇上‘平安税’,每年也至少可以抽两万两。这样一份家业,要是让那个炸堤分洪的家伙知道了,不提兵来夺就怪了!” 容辉倒抽一口凉气:“要来早来了啊,断不会等到现在。” “那你还得感谢师姐!”潇月悄声说:“这山上山下到处都是密探,知道你没铸造兵器,所以还不急。陈国朝廷分成了两派,权臣们主张乘我们羽翼未丰,先联合另外两国灭了我们。公卿们则主张趁你还没有动作,灾民们都拥戴的时候,封你为王。” 容辉吃了一惊:“她是什么意思!” 潇月没有直接回答:“如果封爵,就要和亲。容雪、容雰还有那个没见面的容霜,就要嫁进陈家。容耀要娶陈家女为妻也没什么,可你、大爷和老太爷还要再各娶一个陈家女做妾。” 容辉脱口而出:“那就不和呗!” “不和!”潇月抿嘴笑问:“你打得过人家吗?” 容辉急起来:“那你说怎么办!” “我的意思是,是战是和,不是由我们说了算!”潇月不紧不慢地说:“我们能做的,就是做最坏的打算。千户一所,五所一卫。我们只需要拿二十万两的零头出来,养三万精兵,就有本钱和他们讨价还价。若真的要打,他们至少来三十万人。就算我们不战,也能拖死他们。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这三国几十年没打仗了。卫所自己屯田自己吃,未必听调,就更别说卖命了。” 容辉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可想到练兵统兵,攻守进退,和武器盔甲都是两眼一抹黑,又问潇月:“我总不能带着上万人一起炼内功,再教他们拳法剑招吧。” “内功和拳法肯定要教,简单实用的刀法也必不可少!”潇月仔细述说:“只是千金易得,一将难求。我看陆大海他们配合得不错,也都听你的,可以统三卫精兵。” 容辉见潇月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只好点头赞同:“那这一万五千人怎么找,我总不能贴榜招兵吧!” “一百顷的田庄,我们有六十个。”潇月主动请缨:“这六十位大管事都是我选的,再让他们选两百五、六十人,还办得到。这要等陆大海他们回来,再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他们带进山。” 容辉横下心一拍大腿:“就这么办!咱不但教武功,还要把那部‘地摊货’传下去……”忽然想起一事,“不对!”对未知的憧憬和好奇忽然变成了恐惧,念头一起,只吓得毛骨悚然,急忙改口:“五行灵力,二十段心法,我要开班授课,一段一段地教,十两黄金一段……”又吩咐石万鑫:“你要尽可能收购黄金,越多越好。全部铸成一千斤一锭,送到山上,直到把金价拉到一兑五十。” 众人听得莫名其妙,石万鑫睁大眼睛问:“为什么!” “有一批人进来了,他们现在和我们一样,可过不了多久,就能轻而易举地杀死我们,占据这里所有的金矿。我们要和他们比快,不然都得当矿工!”容辉仰天长叹:“如果传闻是真,到那一天,只有我们自己能救自己……一会儿你们都到我那里拿一本‘地摊货’,行不行,就看各人造化了!”说完回了正屋。 潇璇果然安排人在北面山峰上放了两张罗汉床,每晚和容辉地合炼灵力。容辉也琢磨出了门道,进境快慢,一看资质,二看心法,三看自身元气多寡。他没有比较,不知道自己资质好坏。而“地摊货”绝对是心法中垫底的,唯一能仪仗的,就是吃山下种的五谷杂粮,尽量少耗元气。 两人一段一段地炼,炼通一段,就传一段给亲近的人。严良选了火灵力,凌霄、潇月和潇娟选了水灵力。其她人由简入手,修炼木灵力。相互参悟,每日都有精进。 他们也没藏私,纷纷将所学心法传给身边亲友。虽不知出了什么事,但看见容辉和潇璇晚上在峰顶练功,白天还检查身边人的进度,也知道“跟着两人走,好日子总会有”。 平时在二人身边说不上话的,只要找两人请教功法,立即受到重视。于是更多管事开始带领亲朋好友修炼“灵力”,就连招呼也改了口。从前是“您吃了么”,现在是“您炼得怎么样了”,大有“寡人好细腰,宫中多俄人”之势。 潇娟等知道内情的见了,又好气又好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说他们聪明,却只知道阿谀献媚。你说他们笨嘛,一个个炼功还贼勤快。” “聪明也好,蠢笨也罢,各有各的好处!”潇月劝慰妹妹:“我见‘无量阁’那些执事做错事,还想骂几句呢。多忍几次,才知道要让聪明人做难事,让笨人做简单事。这样笨人有了参照,只会越发上进。聪明人得了认同,也会更加用心。最怕的是乱点将,让笨人捣乱,让聪明人寒心。师姐和姐夫才是高人,想让下面怎么做,就把好处给足了,让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人也心甘情愿地撒丫子往前冲。” “足阳明胃经”起于“承泣”,止于“厉兑”,左右共九十穴。容辉和潇璇各穿了一件纱衣,睡在罗汉床上,以脚掌相抵,一直炼到“中秋”,才以五行灵力贯通全经。睁开眼来,见圆月高悬,银辉万里,不由长长出了口气。 容辉翻身睡到潇璇身边问:“我们炼成了第三段,潇月她们都炼成了第二段,山上最慢的管事,也炼成了第一段‘木灵力’。我看过了中秋,就能在山下开个书院,让他们去上课了。” “上课?”潇璇抿嘴微笑:“下面的人是冲你我的面子,又看见爹娘从善如流,知道有好处没坏处。你要是随便碰见个就说‘我要渡你成仙’,人家只当你是个疯子。没有实实在在的好处,鬼才听你上课。” “道不远人,人自远道。”容辉一想也是:“就是江湖骗子,也得烧一炉松香,才能被当成‘神仙’。”只得长叹:“要是我们能使出一两手法术就好了!” 潇璇趁机臭他:“最后几页都快被你翻烂了,有眉目了吗?” “书上说阴阳相激,就能激发灵力,控制好了就是法术!”容辉厚着脸皮说:“我倒是学会了一招!”说着翘起右手拇指,凝神运气,将木灵力同时从“肺经”和“大肠经”逼到指端“商阳穴”,凝神吐出。 火光闪过,“啪—”,一声脆响,飘出一阵焦糊。潇璇见了大笑:“你这也叫法术?准备人点香、点蜡烛、还是点烟袋锅子!” 容辉也不生气,顺着她的话说:“以后功力精进了,没准还能点炉子。”忽然压低声音问:“明天你过生日,想要什么!” 潇璇心头一怔,眼泪直往上涌。却不想多说,扭过头去,却被一双坚实有力的大手搂在了身前。背后贴着那温暖坚实的胸膛,既觉得温馨,又觉得放心。此时此刻,她只想甜甜地睡一觉。 天气渐寒,二人非但在山上过夜,白天也只下山晨昏定省,中饭则由凌霄送到山下。少思少虑,少喜少忧,心灵逐渐通透。山巅高逾千丈,常年干寒,冷风四季不绝。二人合掌练功时,周身热力即发即散,精进愈来愈快。且二人内力已成气候,能自发行转御寒,于是内功也没耽搁。 转眼到了九月,陆大海等送回了第一批黄金,一共五万两。随行回来的,还有容雪、容霜和燕玲。容辉头戴竹冠,穿了套细棉布深衣。潇璇梳了凌云髻,戴上赤金头面,穿了套秋罗襦裙。梅钗等人陪同,出镇十里迎接。 中午时分,两人坐在路边亭中喝茶,忽觉地面震颤,心中一喜,站起身定睛细看。只见驿道尽头,马队东来。重重拱卫中,一辆五骑马车拉着两节挂车,和一辆黑漆座车缓缓驶来。 陆大海向容辉抱拳:“君侯,弟兄们起早贪黑,幸不辱命!”往身后一指,接着说:“三大一小,都活蹦乱跳地!”说话间容雪跳下车来,喊了声“二哥,二嫂”,又牵下一个少女,立刻引起众人注意。 潇璇见那少女梳着双螺髻,穿了套青罗底绣金丝的襦裙。乌发如瀑,体态婀娜,秀美温婉,星眸灿烂,也是个美人坯子,就向梅钗使了个眼色。 梅钗一面招呼,一面上前去扶:“这就是二姑娘吧,果然是个美人!”又给她引荐潇璇:“这就是我们夫人,你二嫂!” 容霜只觉得这位夫人好漂亮,上前敛衽一礼:“二嫂好!”又低头向容辉喊了声:“二哥!” 潇璇当场从腕上褪下一只玉镯,递给她作见面礼。又抬眼看向马车,梅钗正扶燕玲下车:“姨娘慢点,这一路可还稳当?” 容辉看见燕玲揣着棉枕般的肚子,又是慌张,又是后悔,不由握了潇璇的手。燕玲瞥眼看见,身躯微震,立刻垂下眼帘。她是“良家子”出生,有资格喊潇璇一声姐姐,走到潇璇面前,却喊了声“夫人”。正要行礼,恰被梅钗搀住,于是又低头喊了容辉一声“二爷”。 妻妾于丈夫,好比子女于父母。子女想让父母把一碗水端平,可父母却想多帮衬差些的子女,好让兄弟妯娌一般高。于是子女怪父母偏心,父母则怨子女没有手足情意。多少家族分崩离析,就此而起。 妾分良贱,妻亦分贤愚。如舜之娥皇、女英,被称颂千古。好与坏,也全在丈夫如何把握。外人眼里,妻为主母,妾为婢仆。可在男人心里,都是自己的女人,谁不想让她们亲如姐妹?于是宠溺妾室,安抚妻子,只想把一碗水端平。等端不平了,色心大的会另寻新欢,色心小的索性放任不管,随心所御。于是先有了妻妾之争,再有了嫡庶分家。 潇璇看见燕玲的肚子,心里翻江倒海似的,要她问燕玲的怀相,她实在开不了口。于是直接说:“你是双身子的人,一人吃两人补,就先住在镇上吧!我再派两个有经验的妈妈照顾你,缺什么,只管开口!”说完看了梅钗一眼。 梅钗扶住燕玲:“夫人刻意为姨娘安排了马车和别院,您这边来!”说着扶她登上另一辆齐头平顶马车。 容辉纵然觉得燕玲受了委屈,也不会当众质疑正室的决定。索性登上马背,和陆大海说起路上的事:“一路上顺不顺!”潇璇则带着容雪和容霜又上了一辆车,随大队去了七驿镇。 翌日认亲,自有一番热闹。潇璇从七月份起,就让人在“太始门”后面另造小院,均是三间正房,五间后罩房,六间厢房,六连多人房。白矾已散,正好可以住人。 潇月的“月华居”,潇娟的“婵娟阁”,容雪“飘雪岭”,容霜的“青霜院”,容雰的“瑞雰馆”,容耀的“星耀阁”,均是李蕃宁亲自起的名字。剩下几座制式小院,还等着周氏和潇璇添丁进口。 潇娟又给各房定好了吃穿用度,最后给潇璇报账:“太夫人的月例是五十两,师姐和大夫人各三十两,姑娘们各十五两。各房的伙食按月例给,四季布帛十二匹,双驾羊车一辆,单骑香车一辆。每年是七千二百两开销,从哪里走账?” “从山上走账吧!”潇璇坐在“太始门”西厅,接着吩咐:“这些都是小钱,关键是把‘灵力’炼好。容雪和容雰的管事妈妈那里,你多督促些。他们要是有不懂的,你就耐心地教!” 潇娟点头答应,又问:“师姐,你让我们修炼,到底有什么用。” 潇璇不答反问:“你想看看吗?”说着抬起右手,伸出小指,凝神屏息,暗运“火灵力”,走“心经”和“小肠经”,同出小指末端“少泽穴”。 潇娟凝神细看,只见师姐指尖气劲激射,在空中自燃。霎时间火势狂胀,热力扑面而来。她吓了一跳,忙闭上眼睛后退,只听“轰—”,一声闷响,暖风拂过,再无其它。睁开眼来,只见潇璇仍好端端的坐在身前,不由惊呼:“师姐,你会法术了!这是第六段心法吧……” “这哪谈得上会,只是摸索出了个窍门,对错尚且不知。”潇璇摇头苦笑:“这一指,生个炉子还勉强。” 潇月则在花厅向容辉汇报:“各庄管事向我回报,人已经物色好了,只等约个时间,我们派人去领。石老板那边的账划出来了,只等着我们定下兵器样式,好让各地铁匠开炉。” 容辉摇头反对:“不急不急,兵器还不急,否则打草惊蛇。先交他们内功拳脚,把体格练起来。里面会骑马的当骑兵,练分张和围。不会骑马的当步兵,十里十里地跑,跑完了坐下炼内功,歇好了再跑接着炼。要是那位爷下决心死磕,咱们再添兵器盔甲。” 至此以后,十几个人每天往“紫薇阁”晨昏定省,一起围着张大圆桌吃晚饭。“紫薇阁”又给跟来服侍的丫鬟仆妇留饭,每晚都开流水席似的,比过年还热闹。容辉和潇璇交代完手头事务后,心头渐宽,再上山峰修炼,进境又有增长。 第六十三章 封王授爵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重阳节上,一家人携手登高,一起在北峰上吃长寿面。容雪照顾容雰和容耀,容霜带了整套茶具上山烹菊花茶,潇月和潇娟则给众人分派点心吃食。 容辉见一家人各有精进,又商量众人:“以后立个规矩,我们家的人,男子八岁修炼内功,十六岁开始修炼‘灵力’。女子七岁开始修炼内功,十四岁开始修炼‘灵力’。” “好啊!”李容光立刻引经据典:“男子八岁而肾气实,二八而精气溢泄。女子七岁而肾气盛,二七而天葵至,任脉通。”于是纷纷赞成。 李母心中却有说不出的苦:“儿子是成气候了,可女儿们的婚事就难办了!” 过完“重阳”,容辉接着和潇璇炼功。再一月间,两人先后炼通了“十二正经”,灵气流转周身后,身轻如燕,一跃数丈,飘飘然如两团棉絮。 山峰上,白云间,容辉凝力跃起,又躺在风中晃晃悠悠地飘下,仰天感慨:“咱们从前的轻功都白学了,什么叫轻功,这才叫轻功!” 潇璇听着,好像在说自己的轻功算白教了,冷哼一声,纵身跃起,凌空倒挂,伸手向下一指。小拇指端,烈焰吞吐,直罩容辉面门。 “哎呦!”容辉一声惨叫:“别闹!”抬手在身前虚化一个半圆,水灵里自掌心各穴涌出,凝成一道冰幕。寒热相激,“嗤——”,一声长响,水汽飞散。 两人落回地面,容辉忽然轻疑:“你说法术是我们这么练的吗?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伸食指在身前一点,木灵力在指端相激,火光一闪,“啪—”,一声炸雷,劲风四射。又伸无名指在身前一划,水灵力自指端“关冲穴”涌出,“刺啦”声中,凝成一弯冰刃,顺势斩出。“嘶—”,破风急响,入石寸许。 “反正书上是这么写的,谁知道呢?”潇璇抿嘴狡笑:“要不我们去把那不入流的神仙抓来问问?” 骄阳下,秋风里,潇月忽然纵身上山,看见二人,才长舒一口气:“不好了,那炸堤的集结灵州两卫兵马,打过来了,前军已至六驿!我刚让陆管事领两卫兵马去迎敌,剩下一卫骑兵,已在山下集结。” 容辉吓了一跳,潇璇已问:“对方是谁统兵?” “灵州卫指挥使,领镇东大将军。”潇璇据实相告:“还有一卫留守灵州,另两卫正从江那边赶来。” 容辉却睁大眼睛问:“迎敌,不会是空手入白刃吧!” “哦,倒是一人有把冲担!”潇月忙安慰容辉:“放心吧,我们好歹练了一个半月,他们可从没练功。前面的人,队都排不好,走两里就要停下来整队,再走两里就要派人去抓逃兵。” 容辉深深吸下口气,正色说:“那就让陆大海带着骑兵,直取灵州,来个釜底抽薪!”说着纵身跃出,轻飘飘直去下山谷口。 潇璇又吩咐潇月:“关闭山门,让护法昼夜巡视。山上山下,戌时宵禁,异动者全部收押。反抗者,杀!”说着牵起她手,飘然下山,足尖轻点树梢,一跃十数丈远,飞檐走壁,直往“无量阁”去。 潇璇到前厅屋顶时,见管事们在院中“唧唧喳喳”,乱成了一团,不由轻哼一声,抬手向天一指。水、木灵力脱手射出,相互激发。火花闪过,惊雷爆喝,应声飘下一股细雨。 众人大吃一惊,循声望去,见潇璇和潇月伴着细雨,飘然落地,立刻静声。潇璇傲然门中,神色自若。潇月当众宣布宵禁,又问众人:“知道刚才那是什么吗?法术!师姐神通初成,能御使风雷水火。知道大家修炼的是什么吗?也是法术!只有功力到师姐这样,也能抬指间御雷降雨。你们知道自己是什么吗?神仙!区区一众蚍蜉撼树,又有姐夫亲自迎敌,有什么好慌的!”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欣喜从心底直窜上嘴角:“我要成神仙了,我要成神仙了……” 潇璇见众人激动地恨不得用头撞墙,开口喝止:“既然知道了自己该干什么,还不当差去!”眼见众人鱼贯而去,才松了口气,转身回屋。刚踏出两步,腿都软了,忙扶住潇月。 潇月一惊:“师姐,师姐,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潇璇蹙眉苦笑:“就是没试过出一次用出全力,想不到真能打雷下雨,不过得歇几天了。”梅钗等人听见,立刻围上来扶住潇璇,搀回了正房。 容辉亲领骑兵,绕过七驿镇,昼夜狂奔。十月二十四晚上到了灵州城外,又趁深秋大雾,待城门开后,从四门入城。他来过灵州,直入府衙,兵不血刃。 当地大掌柜率手下恭迎“君侯”,又被派到渡口聚守,不许船只进出。陆大海率人占领了府库,然后被容辉派往各地,由当地分堂配合,攻城拔寨。 轻功高手视城墙如无物,大军到处,无不开城投降。三五日内,江东城镇尽相归附。消息传回七驿镇,两卫官军不战而溃。陈国朝廷接到线报,一片哗然。 潇璇每日在“太始门”西厅等示下,这日刚吃完午饭,潇月就送来消息:“朝廷上吵得更热闹,有的说要整顿江昉,调兵进剿。有的说要封王议和,犒赏三军。” “凭这么点人,占不了一个州。”潇璇摇了摇头,正色说:“你快让石万鑫调集马车,把各城府库全运回来,再让各城官吏仍司原职。然后写一篇降表,乞降。”潇月冷静下来,觉得也该如此,点头答应,转身去办。 潇璇又问身边梅钗:“凌霄这几天在干什么!” “她这几天特别勤奋,整日呆在静室练功。”梅钗信誓旦旦:“夫人放心,我们每天轮班守着,不会让她乱来的。” “你们也别太紧张,去给她透个风,我们要乞降了!”潇璇嫣然轻笑:“她是聪明人,不会乱来的。”梅钗应了一声,转身去办。 容辉上表乞降后,亲自押送最后一批库银回七驿镇。陆大海忽然凑过来问:“君侯,咱们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六千顷良田,能养活三百万人。”容辉得意地笑:“枉你会武功,连‘四两拨千斤’都忘了。咱们要是收了灵州,把这地方搅个稀巴烂。灵州百姓不得归咱们养吗?现在多好,灵州府的所有库藏都在我们手上,他们要想拿回去,就得求着我们。” 陆大海没听出其中利害,但想让人又敬又畏又不敢得罪,总比让人缠着自己拼命好。回到七驿镇外,看见驿道旁一个个百人方队一眼望不到头。随着穿行路上,笑意从心底直窜上嘴角:“君侯,咱们这么多人,又是农户出生,是不是该屯块田。” “不屯,咱养着他们!”容辉毅然决断:“屯田的兵你们也看见了,关键时候根本指望不上。你告诉他们,愿意当兵吃粮的可以留下,咱以后教他们排兵布阵,内功心法,灵力法术。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回家打粮。” 陆大海立刻高声传话:“愿意跟着君侯吃粮的,以后就是自家兄弟!舍不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现在就可以回去过安生日子!”边走边喊,待走到队伍尽头,身后已有人陆续离去。容辉头也没回,和镇上管事打了声招呼,乘马车回了灵山。 黄昏时分,容光和容耀带着山中管事迎到山下,翘首半晌,看见一辆齐头平顶马车徐徐东来,纷纷笑着迎上:“二爷,是二爷的车!” 容辉在车中打盹,听到人声,一跃下车,乐得开怀大笑。容耀“噔噔”地跑到容辉身边,踮起脚拉他的衣袖:“二哥二哥二哥!”自从认亲时得了三样见面礼,再叫人时都是连叫三声。 容辉低头看见小家伙乌溜溜的大眼睛,索性蹲下来抱了她,笑着和容光打招呼:“大哥,山上还好吗?” 容光赞不绝口:“二弟妹持家有方,都好,都好!”众管事见二人走来,一起躬身喊了声“二爷”,又簇拥三人上山。 潇娟和潇月则在“太始门”西厅代理事务,潇璇则和周氏、容雪、容霜、容雰一起在东厅等候。正喝着茶,梅钗进来通报:“二爷刚到山门,正上来呢!” 潇璇喜笑颜开,欣然起身。其她人也是眉开眼笑,齐齐站起,由周氏招呼,迎出门去。十余步外,一大群丫鬟媳妇浩浩荡荡,跟往“太极门”去。 潇璇看见容辉,笑盈盈的喊了声“相公”。其他人有的喊“二叔”,有的喊“二哥”,听得容辉一愣一愣,不知答应谁好。只好拉过容光,领头先往“紫薇阁”请安。 当夜山中张灯结彩,大摆筵席。翌日陆大海上山报账:“愿意留下的有五千多人,我又剔了些根骨差的,整整留了五千人。白粳米按八万两千五百石入库,绿豆按一千五百石入库,芝麻按八千石入库,黄蜡按十万斤入库,白蜡按三万五千斤入库,精盐按二十五万斤入库。白银,按六万两入库。” 容辉以前听到这“按”字,只觉省了个零头,十分方便。这时坐在花厅上位,再听到这个字,好像吃了只苍蝇,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不由沉下脸问:“现在谁管仓库。” 陆大海一怔,如实相告:“幸好我们先建了十三座大仓,现在归各镇管事分管。” 容辉点了点头,看向潇月。潇月点头赞同:“不错,这么多东西,是该专门找个人看着,我看外药房的万管事不错,几年来没损毁一箱药材。” 容辉想起万荣和秦家兄弟还呆在药房,立刻决断:“对对对,万管事勤快、本分、做事又仔细,药材都能管好,管粮仓再合适不过。药房管事就让秦钦接替吧。” “上降表”的事随着传开,众人看在眼里,知道容辉封王进爵,指日可待。再见这家人时,又多了三分敬畏。只等着按品授衔,也得一份尊荣。 到了十一月十日,陈国礼部尚书领“招抚钦差”果然亲自登山,全山肃然。一番讨价还价,容辉得封“灵山王”,李老太爷推封王爵,容光荫封“镇国将军”,诸女荫封“县主”。 大管事授五品“奉政大夫”,年俸一百九十二石。二等管事授六品“承德郎”,年俸一百二十石。三等管事授七品“宣议郎”,年俸九十石。大执事受八品“修职郎”,年俸七十八石。二等执事授九品“登仕郎”,年俸六十六石。 潇月领人在“无量阁”前院摆设香案,容辉则把钦差老爷请到花厅说话。争论最多的是如何接旨,最后各让一步:沿用军礼,单膝下跪,顿首不拜。 当晚全家人焚香沐浴,按品大妆。容辉戴了七旒冕冠,穿了五章衮服。其中围的、挂的、坠的,五花八门。潇璇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帮着收拾了小半夜。 十一月十一日寅正,老太爷领着荣光兄弟,李母领着媳妇和一众女儿,开祠堂叩告先祖。容辉看着族谱上从没见过的名字,也不知老两口认了谁作祖宗,只管跟着敬香磕头。 卯初时分,严良和陆大海领着所有管事在“无量阁”对列排开,潇娟和潇月领着所有管事妈妈在无量阁西厢中整齐站好。李母则领着全家女眷,站在“无量阁”正房。 正午宣旨,只有一句话:“封,李家次子容辉为灵山王。” 容辉一怔,还等着听自己的赞词。那站在香案后戴七梁冠、穿大红朝服的钦差已合上玉轴,递出五彩制书。他接过来一看,果然只有一句话。又接过金册玉印,在“千岁”声中,算是当了王爷。其他人中,除了潇璇有玉宝金册,都只有银册和礼服。 容辉请那招抚钦差到厨房吃斋,自己回“无量阁”换便服。和家人打过招呼,欣然拉潇璇回内室问:“王妃,终于美梦成真了?” “感觉还不错!”潇璇抿嘴微笑:“我早觉得我天生就是王妃,现在看来,还真是的!”亲自给夫君更衣。 容辉一阵头疼:“哥敢打赌,十个少女中,至少有有八个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公主或王妃!” (第一卷,完) 第一章 筑基受劫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潇璇帮容辉更衣,忽听梅钗在外室通报:“王爷、王妃,凌霄被那钦差大人带走了!” 容辉一怔,潇璇已开口问:“怎么回事。”双手并用,帮容辉戴好翼善冠,系好盘领窄袖赤袍。自己则穿了套窄袖襦裙,戴了整套赤金头面。 梅钗期期艾艾:“听大人口里的意思,凌霄是陈国的长公主,就是国主的妹妹……” 一语出口,倒惊住了容辉和潇璇。两个人面面相觑:“堂堂金枝玉悠开口:“王兄本欲联合赵国出兵,于是让我和亲。我想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就混上了山。”寥寥数语,满不在乎。 “如今的形势,你也知道。”潇璇直言不讳:“该做什么,你更清楚。”说完招呼容辉:“夫君,我们走!”转身就往“紫薇阁”去。 容辉和潇璇并肩走在路上,试想如今的形势,只知道个大概。可该怎么做,却两眼一抹黑。趁着心情大好,索性不耻下问一回:“潇璇,下一步该干什么!” 潇璇一阵头疼:“一个‘草头王’,居然就让这个家伙失了方寸!”可身后跟着一大群人,自己怎么能教夫君做事!只好委婉提醒:“王府的‘左右长史官’,仪卫司的‘仪卫’,都是正五品衔,夫君可有人选。还有审理所的正负‘审理’,典宝所的‘典宝’,典膳所的‘典善’,良医所的‘良医’,奉祠所的‘奉祠’,纪善所的‘纪善’,工正所的‘工正’,这些人,夫君可都有人选。”容辉恍然大悟,立刻思量起来。 一家人在“紫薇阁”用膳,觥筹交错,自有一番热闹。容光荫封“镇国将军”,虽有一千石年俸,能单独开府。可体面摆在那里,五百两哪里够花? 周氏早瞄好了“长史官”的位置,吃午饭时商量容辉:“二叔,熟话说‘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你大哥年富力强,不如就让他给你当‘长史官’。” 容辉早有思量,见大嫂话已出口,索性向旁递了个眼色,待服侍的丫鬟下去,直接商量李蕃宁:“爹,我们这是乞降。那位招抚钦差一来是搬旨的,二来是接大家回陈都享福的。那边我都谈好了,有现成的王府和俸禄,日子也优越些。要是不够,我每年再从山上抽一万两过去。” 众人闻言肃然,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又一齐瞧向李蕃宁。李蕃宁若有所思,感慨半晌,才缓缓点头,又招呼众人:“吃饭,吃饭,先吃饭。” 李母听出这“不答之答”,一阵心叹:“这回倒好,几个女儿的婚事一起解决了,连找婆家都省了!”可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众人想到从此后“山水迢迢路遥遥”,再动筷时,谁也笑不出来。 容霜没来多久,倒最看得开。荣耀和容雰听说要换个繁华地方,却高兴得跳了起来。潇璇给容雪夹菜,悄声嘱咐:“你在那边也要勤奋练功,总有回来的一天。”容雪心里却似装了块石头,抿着嘴点了点头。 下午仪仗上山,凌霄乘凤轿,坐浑抹金银交椅。李蕃宁乘帐房,坐间抹金银交椅。李母乘翟轿,其余人各乘小轿。清道红杖等一应俱全,浩浩荡荡,直下山去。 容辉和潇璇送父母兄嫂到山门才回,眼前忽然空了一大片,心里也空闹闹地,索性并肩走回住处。潇月、潇娟、梅钗等见二人神色低落,只好远远跟在后面。 容辉仰头望天,忽然问:“你说他们去了陈都,能住得习惯吗?”语声怅惘,已有几分忧愁。 潇璇柔声劝慰,:“放心吧!‘郡王’两千石年俸,‘镇国将军’一千石年俸,‘县主’四百石年俸。在加上你的,一共六千二百石。朝廷出两千石,另外四千二百石归我们自己出。” 容辉没好气地说:“有钱就习惯了呀,什么人!” “我是说我们每年都能借押运春秋禄米,进都看他们两次!”潇璇也不生气,接着说:“‘冬至’进宫朝贺,就是三次。‘正旦’进宫朝贺,就是四次。‘万圣节’进宫朝贺,就是五次。给爹娘做寿,就是六次。冬天在那边过年,夏天再把他们接来避暑,这不就跟左邻右舍串门一样吗?” 容辉一听,豁然开朗:“对呀,我们再养几只信鸽,飞鸽传讯,还能天天写信。” “玩鸽子,石老板是行家!”潇璇悄声告密:“陈都早晨的牌价,他晚上就能知道。送信找他,你懂的……” 容辉一听乐了,想起石万鑫和严良还等着自己定大事,当下和潇璇告别:“他们还等着我,我得快点去。今天太阳不错,你散散步也好!”回头向潇月等打了个招呼,大步而去。 潇璇见夫君精神焕发,也由衷高兴,裣衽一礼:“去吧!”心里却发起愁来,待潇月等跟来,又吩咐潇娟:“你帮我给‘澄国公夫人’去封信,请他做媒人,向陈家提亲。” “提亲?”潇娟一怔:“给谁提亲?提谁?” 潇璇抿嘴微笑:“当然是给王爷提亲,就提‘陈凌霄’。” 潇月也吃了一惊:“她可是嫡出的公主,能给人做妾?” 潇璇抿嘴微笑,不置可否。潇娟闻音知雅,翘指赞叹:“王妃就是王妃,高,实在是高!”见潇月不解,欣然解释:“陈李两家联姻,势在必行。我们主动表明姿态,陈家断不会拒绝。凌霄是嫡长公主,也断不会下嫁做妾。两家议亲,我们的姐夫就不用纳陈家女作妾了!” 潇月蹙眉轻疑:“那不是把凌霄耽搁了吗?” “耽搁就耽搁呗!”潇娟满不在乎:“反正出嫁作‘道姑’的公主多得是,给她盖个道观好了!”潇璇觉得她“深得我心”,微笑点头。潇月暗道惭愧,只盼凌霄知道后别气得跳井。 容辉在花厅给管事们分派职司,陆大海当了“仪卫司”司正,领正三品“昭勇将军”衔。严良为王府左长史官,石万鑫为右长史官。“医房”的张大夫为“良医所”医正,“寮房”首座孙潇谨暂充“工正所”所正。印信符牌依旧,膳食仍归厨房。其余审理、祭祀等事太过繁琐,非山中武夫能胜任。宁缺毋滥,索性不用。 容辉和潇璇理顺手头事务后,又往北峰炼功。转眼过了十一月半。“亚岁”将至,潇璇趁晚上歇息,商量容辉:“我们今年是进宫朝贺,还是上表遥祝。” “眼看‘督脉’快通了,就别分心了!”容辉盘坐在山顶罗汉床上,看见晚风中那单薄的身躯,和她脖颈上闪闪发亮地金项圈,就有说不出的爱怜。 身随心动,坐过去将她搂在身前,柔声细语:“爹爹和大哥来信说,他们过得挺好。容雪小丫头居然和凌霄成了‘闺蜜’,三天两头地串门,好得不得了!我们还是先通了‘气血二脉’,过了‘腊八’再回去吧!” 潇璇点头赞同,再见潇月,就让她帮着写了一份贺表。严良和石万鑫听说容辉不打算进都,又张罗府下官吏,向二人祝贺。‘冬至’那天,阖山管事按品大妆,到前厅向容辉祝贺。女眷则往“无量阁”正屋,向潇璇祝贺。张灯结彩,欢天喜地。 容辉穿衮戴冕,唱大戏似的跟着视朝、祭祀、赐宴、奏乐。看着是热热闹闹,其实是乱七八糟。晚上回想起来,的确不伦不类,又商量潇璇:“是不是该请个懂礼仪的师傅来,专门张罗这些大场合。” “还师傅呢,那叫‘纪善’!”潇璇忍俊不禁:“那一套太花哨,一般人玩不起。懂那些的都是些老学究,我们何必跟自己过不去,不学也罢!” 容辉尝了个新鲜,也觉得以前挺好,于是通传各处,依如往日礼。凡是进出款项,都由石万鑫找下家,从“汇丰钱庄”划账。管事们就只换了身衣裳,仍如往日当差练功。 转眼到了腊月,各地大掌柜回山交账。果然如潇月预料,净赚二十二万两。容辉一直记得金州那群外来者,划出明年的开销后,索性将剩余十万两转入钱庄打本,开始让石万鑫收购黄金。自己则和潇璇勤练灵力,冲击“任脉”。 “督脉”一通,百脉皆通。两人再合炼“任脉”等七脉,竟似水到渠成。大雪纷飞,年关将至。容辉和潇璇仍然薄衫轻着,对掌练功。四周热气激荡,雪花也落不到两人身上。秀发飞扬,更增飘逸。 这日中午,潇璇行转完最后一个周天,灵力如往常收回“丹田”。正要敛气撤掌,体内灵力蓦然鼓荡,反冲周身经脉。她大吃一惊,待想运功压制,却使不出半分力气,只觉周身胀痛,就要爆裂。 容辉觉她气息有异,忙提“冲气”护持。可气门一破,灵力也不受控制,潮水般回涌百脉。片刻之间,全身已不能动弹。两个人双掌互抵,四目相接,均难以置信。 山峰上风云际会,乌云凭空浮现,霎时罩住了北峰。阴影所及,昏天黑地。乌云正中,容辉和潇璇四掌相抵,一个觉得他传来一股热流,直冲自己胸臆。心头先是一麻,麻得发疼,疼得四肢僵硬。 另一个觉得她传来一股冷流,冷得出奇,丝丝寒意透过肌肤,直侵气血。非但要冻僵自己的身体四肢,还要吹凉心头那股热血。 两个人相视骇然,苦于不能动弹。那坚定的眼神却仍似在安慰对方:“别怕,有我在!”“死,就死在一起!”……相互鼓励,奋力坚持,忽然不适稍减,一个奋力扑进他的怀里,一个紧紧环抱住她的身躯。 “天公”似见不得男欢女爱,浮冰般的乌云中更似被加了一勺滚油,蓦地翻腾起来。清云上升,盖住了峰顶。浊气下沉,压到了山脚。清浊相激,天空中火光一闪,一道电弧直辟潇璇。山腰下风起云涌,几股阴风直绞容辉。 两人身上一热,还没反应过来,耳边一声霹雳。炸雷爆喝,风啸厉鸣,震得人头脑发蒙,脑仁欲裂。 “是谁,是谁在暗算哥……你要是没劈死老子,老子早晚要亲手宰了你!”容辉惊慌失措中,一股戾气直涌上心头。变强的**第一次滋生心田:“强,只有变强,才不怕被人暗算!”不由抱紧潇璇,仰天长啸,势要跟那风雷较量大小。奋力鼓荡真气灵力,势要和天威比试耐心。 潇璇似抓到了救命稻草,紧紧箍住容辉,和他一起提气抗衡。两道灵力相互激荡,却似让空中雷云找到了“宣泄口”,闪电一道接一道劈向潇璇。雷鸣声中,罡风一股接一股绞向容辉。 一个觉得身前抱着一颗太阳,烫得人皮开肉绽。一个觉得身前抱着一块寒冰,冻得人血凝气结。眼前是电火闪烁,耳边是雷鸣风啸。不知过了多久,“太阳”渐渐熄灭,“寒冰”渐渐融化…… 两个人在雷鸣电闪中看见对方没死,心头稍宽,气息一散,四肢就不听使唤。眼前不住发黑,一头栽倒下去。“哐当”一声,木折床塌,两人身下的罗汉床竟被烧成了木炭。大雪未停,沾之即融,化作一泓污水。碳渣堆中,只有那项圈下的“宝石蛋”还泛着一层光晕。 第二章 扬眉吐气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冬雷震震夏雨雪”,大雪天虽然昏暗,断不会打雷。梅钗等人在静室炼功,听雷鸣既近,又在北方,一惊而起,齐往北峰赶去。登上山峰,见一片杂乱中,李楚二人衣衫尽碎,相拥昏迷,均吓了一跳,立刻上去救治。 群淑环绕中,有的喊“王妃”,有的叫“王爷”,有的掐“人中”,有的捏中指。容辉觉得身子暖烘烘的,听见耳边嘈杂,一惊而醒,缓缓睁开眼睛,身前那个“小人儿”也正醒转。四目相接,看出对方非但没事,功力更有精进,不由相视一笑。 众人庆幸之余,忽觉凉气侵体,冻得人毛骨悚然。不及慌乱,又听一声低喝:“滚开!”直吓得少女们惊呼一声,退步回头。 悬崖边站着三位花发老人,麻布大氅,鹤翎高冠,寒风中衣发飞扬,颇有出尘之态。可一个个面无表情,骨瘦如柴,又像古墓里爬出来的僵尸。那三道冷漠地目光,更看得人不寒而栗。 “原来是你们……”容辉心头火气,目光刀锋般直刺过去。身随意动,挪了挪身子,挡在了潇璇身前。潇璇凤目冰寒,扶着容辉的顺势起身,沉声斥问:“可是内院的前辈。” “原来是内院的家伙!”容辉心中冷笑,双腿一用力,站起身来,鼓荡灵力,准备出手杀人。梅钗等人见双方剑拔弩张,纷纷退到了二人身后。 当中一人悠悠开口:“既得宝物,还不奉上。”语声淡漠,如训贱民。 容辉顺着三人目光找去。焦聚所在,正是潇璇项圈下的“宝石蛋”,气得心头火起:“老杂毛,打哥的注意,该死!”轻哼一声,强忍住怒气陪上一个笑脸:“我说三位,是不是有点误会!” 左边那人目不转睛,似笑非笑:“孽畜,胆敢龇牙。”抬手一指,指端烈焰迸射,火蛇般直打容辉胸口。另两人目不斜视,如临蝼蚁。 容辉心头一凛,右手反掌挥出。掌风如水,一引一带。虽撩开了烈焰锋芒,却被烧掉了一撮眉毛,焦糊味随风而散。 潇璇眉梢微蹙,也学着抬手一指。指端“水灵”迸射,遇雪即凝。“刺啦”声中,化作一杆冰枪,直刺那人胸口。那道士失声惊呼:“厥阴……”双手互握,食指向前戳出。指端火焰迸射,死死挡住冰矛。 潇璇冷哼一声,纵身窜出,右手按上矛杆。真力到处,冰矛蓦地冲出,如戳纸窗。“噗―”,一声轻响,透胸而过。鲜血还没迸射,伤口已开始结冰。“刺啦”声中,整个人弹指间成了冰雕。 另两人瞠目结舌,不敢置信。容辉摸了摸眉毛,瞪眼冷笑:“我说两位,你们是闭关闭糊涂了,还不知道今夕是何年!”提一口气,鼓荡灵力,推出右掌。 两个人失声惊呼:“阳、阳……阳明!”一起鼓荡灵力,出双掌抗衡。灵力相激,花光迸射,凭空里闪出两道电弧,直劈两人手掌。“啪啪”两声炸响,两个人应声飞出,直摔下山。 容辉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面前那塑冰雕,回头问众人:“哪来的三个疯子!” “这就是内院的修炼者!”潇璇抿嘴轻笑:“一个个坐井观天久了,脑子也炼坏了,多半是把自己当成天了。亏我每年给他们采办那么多好东西,真是喂狗了!”回头吩咐梅钗:“走,回去更衣!”说着纵身跃出,本欲飘然下山,可身体直往上窜。忙提住一口气,缓缓下落。 潇璇吓得要死,容辉却看得出奇,学着鼓荡灵力,纵身跃出。脚离地面,身子箭矢般直窜上天。他先是一惊,片刻后回过神来,眼见山谷已在自己脚下,竟到了十里开外。 他喜得大笑起来:“我会飞了,我会飞了!”在茫茫雪地里找到第三重院落,又向东找到“无量阁”。身在半空,又是学小鸟扑腾,又是学青蛙游泳,好不容易落在了前院。脚一沾地,已累得满头大汗。一屁股坐到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就是这样,也看得众管事目瞪口呆。 潇璇随后回来,两人回屋稍事梳洗,换了套干净衣饰,再吃过中饭,已是“未正”时分。容辉神清气爽,想起刚才那句“孽畜,胆敢龇牙”,又气得全身发抖:“哥要让你们看看,谁才是畜生!”一拍桌子,提气招呼:“走,本王带你们去内院赏雪!”潇璇虽不喜欢这个家伙一惊一乍,却觉得解气,携手陪同。 下午时分,容辉刻意穿了套皮弁服,让陆大海调来一百三十銮仪卫。其他人见有热闹,鱼贯跟随。李楚两人并肩携手,浩浩荡荡来到“太易门”前。两个守门道童见了,纷纷瞪眼叱问:“李荣辉,楚潇璇,你们要干什么!” “大胆!”陆大海瞪眼厉喝:“小小顽童,竟敢直呼王爷和王妃名讳!”抬手招呼:“来呀,拿下!”他修为虽然不高,可统兵已久,自有一股威严。一语出口,直吓得两个道童脸皮抽搐。 容辉摆了摆手,笑着招呼两人:“小小年纪,目无尊长,以后是要吃亏的!去,把里面主事的叫出来回话!” 一个道童鼓起嘴瞪眼叱问:“尔等蝼蚁,也敢犯上?”另一个吓了一跳,拔腿就往院子里跑。 容辉气极而笑,沉下脸问:“这是谁教的小孩,怎么连话都不会说!”抬手一指,灵力迸射,打在那道童足前一尺。火花闪过,“啪―”,一声炸响,砖石四溅。 那道童吓得面白如纸,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陆大海打了个手势,两名护卫一起上前,抬手就是两巴掌,将那道童拖到了一边。那道童眼前金星乱冒,仍莫名其妙:“自己是修士,眼前这帮人明明就是蝼蚁。自己按师长们交待的说,怎么忽然挨了打!”越想越委屈,嘴巴直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容辉轻哼一声,抬腿往“太易门”里走。其余人精神一振,大步跟上。 门中四十丈方圆,枝繁悠开口:“藏不示人之物!” “不示人?”容辉欣然微笑:“这么说四位道长没当我们是看门的畜生?”一抖下裳,盘膝坐下。潇璇嫣然一笑,坐到了容辉身边。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左边第二道悠悠开口:“自以为超凡入圣者,却忘了自己也是天地间的一条狗!” “说得好,说得好!”容辉抚掌称赞:“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话锋一转:“可咱听说‘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可见即便是同根同苗,也是有差别的。” 右边第二道颔首微笑:“吃屎也好,吃肉也罢,寿数到了,终是要死的。” “这个咱知道!”容辉微笑作答:“有其生,必有其灭。既有其灭,怎知不会再生?‘太阳’生‘厥阴’,‘太阴’生‘阳明’。咱既然炼的是‘太极道’,修的就是个生生不息。” 右边那道接着说:“你生既欲生,岂知你死后不欲死?” “生也好,死也罢!”容辉不知如何作答,厚着脸皮说:“咱既然来了,就不能空着手回去!”回头招呼:“弟兄们,是不是!” 数十人齐声附和:“是―” 右边道士大笑起来:“好一个‘既然来了,就不能空着手回去’!师弟们,听见没有!”说着站起身来,伸手相请:“请进屋喝茶。”其余三道应声站起,让到了他身后。 第三章 前尘往事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厅设简洁,中间挡着一面屏风,屏风前是一套桌椅,后则是一座楼梯。容辉和潇璇相视一眼,携手进楼,向那为首老道拱手一揖:“敢问道长法号!” “老夫观日!”那为首道长洒然一笑,依次介绍:“这是我二弟观月,三弟观海,四弟观云。” 容辉一怔,凝神细看四人形容,果然有几分神似。心中不由嘀咕:“听说过四兄弟齐上阵的,可没听说有四兄弟齐出家的!”又看四人言谈,哪里还像刚才纵论生死的方外高人。 他眨了眨眼,坐到了西边首位,讪讪地问:“四位前辈,不像是出家修道的!” “修道?”观日坐下大笑:“修他的鸟道,我族从不修道。”观月三人也是趾高气扬,坐到了东面客座。 “我族?”容辉莫名其妙,只好拱手询问:“请问族上贵姓!” “什么族上族下!”观日看着容辉笑问:“我说你们转世转糊涂了吧!” 容辉一头雾水,看了潇璇一眼。四目相接,都是疑窦丛生,又齐齐看向观日。观日继续提醒:“你们想想,仔细想想。一千年前,三千族人转世下界,一起守卫……”一指潇璇胸口那颗“宝石蛋”:“就是这玩意儿,能想起来么?”观月三人也睁大眼睛,汲汲地看向容辉。 容辉一头雾水,和潇璇互往一眼,又一起摇了摇头。容辉灵机一动,直接问观日:“说详细点,怎么就知道咱们是一族的?” “这说起来,话就长了!”观日长叹一声:“话说我们生活的这个地方叫地星,它的质量很大,大到可以支撑很多很多界面。空间振动中,上为‘太阳界’,下为‘太阴界’。‘太阳界’衰退为‘厥阴界’,又会有新的‘少阳界’成长为‘太阳界’。我们如今所在,即将成为‘太阳界’。那时界面不稳,原‘上界’的修士就能跨界而来。多的是举族迁徙,少的也是拖家带口。” 容辉听得懂意思,却不能理解。话到嘴边,脱口而出:“我们提前千年转世,就是来打头阵的?” “不是!”观月轻轻摇头:“‘太阳界’很大,高手如云,生灵不可胜数。早有人推算出‘界劫’,所以准备地早。”又指向潇璇项圈上的吊坠,接着说:“比如天凤,它们产卵时就喜欢找一处人迹罕至的灵脉,直接把卵匝到灵眼上去。让天地‘元气’滋养幼卵,慢慢孵化。”说着抬手指天,讪讪地笑:“这座山,就是被‘天凤’隔界产卵,砸塌的!” 容辉心中骇然:“一个蛋就能砸塌一座山峰,那是多大的威势!”潇璇摘下项圈,指着吊坠问:“这就是‘凤凰蛋’?” “死的!”观海冷哼一声:“我们来了才知道,这是一枚死卵。现在还得被这个‘神界’封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坐牢似的!” “神界?”潇璇睁大眼睛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族中的高层和‘飞灵族’做了笔买卖。我族要派人转世下界,保护‘幼凤’长大。”观海摇头轻叹:“族中高手又趁空间不稳,隔界布下了一道‘神界’,让‘神魄’在这结界内不断‘转世’。” “‘转世’这种事哪里说得准,我兄弟四人转世前以秘术相联,在一起重生,才觉醒了记忆!”观云呼出口气:“其他人若没人点醒,在生死间多走几遭,自然什么也忘了。不过我族修神,以神逆天。你们能历天劫而不死,自然是我族人!” 容辉这次听懂了,自己就是那什么也忘了的。不过一面之词前,也只当增长见闻。略作思忖,又问:“不知我族怎么称呼!” “神!”观日正色训诫:“旁人修道,感天悟地,顺命而生。我族修神,逆天而行。一世不能捅破这天,则以‘元神’转世,再捅一世。生生世世,绝不低头!”观月三人肃然起敬,昂首挺胸,信誓旦旦。 容辉虽没听懂,可也被这股逆意感染,拉住潇璇的手,拍胸脯保证:“咱绝不低头!”又加了一句:“谁敢打哥的主意,哥就和他拼命!” 潇璇狐疑丛生,非要刨根问底:“什么是修道,什么又是修神?” “道这个东西,很难解释清楚。修道嘛,就更难说了!”观日摇头苦笑:“反正修道者能趋吉避凶,以道化劫。我辈神修,就只能用身体硬扛,扛过一次,就有一次好处。” “神又是什么!”潇璇追着观日问:“难道就是神仙?” “话说人不见风,鱼不见水,鬼不见地,神不见万物,众生不见道。”观日喃喃猜测:“神是什么,这个也很难说清楚。不过由‘神’而生的‘神念’就简单得多,封闭五感,剩下的就是神念。” “什么神道,哥没兴趣!哥要是知道‘筑基’也会遭雷劈,修神、修道,哥还真得掂量掂量!”容辉一通腹诽,直言不讳:“不知楼上藏着什么宝贝?” 观日伸指细数:“仙术、道法、神通,都是我们来后找的灵山道统。别说,还真有一套!你们若喜欢,都搬走吧!” 容辉喜笑颜开,当场带着陆大海把几十箱道藏搬回了“无量阁”。潇璇吃过晚饭,又准备了几箱日用摆设,拉上容辉去“藏经阁”问外面的事。 灯火辉煌中,观日四人也是两眼一抹黑:“我们一直被关在这个破地方,别人进不来,我们出不去,哪里知道外面的事。” “‘神界’松动,已经有人进来了。虽是普通人,却属仙家子弟。”容辉商量观日:“四位前辈神通了得,能出去吗?” “我们看过了,是‘界面’压力在消磨‘神界’,不出一百年,这个‘神界’就会彻底崩溃。”观日也不藏私:“以你们的修为,应该可以出去。我们……最快也要等五十年!” 容辉很好奇四位的修为境界,可武林中尚且忌讳问人功法路数,何况修真者间?一番长谈,也算知道了“灵力”和“神念”的用法。可惜“上界”的方法很难用在“下界”。一边不能演示,一边又听不懂,谈无可谈,只好相互告辞。 容辉和潇璇走到屋外,一起鼓荡“火灵力”。身外热力激荡,整个人飘然而起。霎时间火光冲天,好似日月双悬。两人又换用“木灵力”,悬浮空中。五行灵力中,“火”主升,“水”主沉,另外“风”轻“雷”疾,妙用各不相同。 “意念在前,身心合一。”容辉凌空虚立,一边体会观日教的飞行技巧,一边腹诽:“都意念在前了,再怎么身心合一。既然身心合一了,意念再怎么往前面去?”忽见身旁灵光一闪,潇璇破风掠出,眨眼已在数十丈外,忙提气询问:“怎么飞过去!” 潇璇欣然招呼:“说不清楚,用神念,越远越好!” 容辉认准一个“远”字,于是凝神守一,意念向潇璇延伸,忽觉身旁风动,转眼竟到了潇璇身边。他莫名其妙,拍着脑门说:“这真是邪门!”可突破不久,体内灵力不济,只好飘然落回“无量阁”。 山中众人看在眼里,恨不得顶礼膜拜。容辉只好勉励众人:“勤奋练功,一切皆有可能!” 容辉和潇璇趁热打铁,准备直接飞回陈都过年。翌日起床,只把一门心思放到了飞遁上,练到中午,已摸出点门道:“说是以神念牵引身体,实则是以神念改变身外灵力,创造空间压力。既有压力,身体自然往压力薄弱处走。飞遁快慢,一在神念,二在体质,三在修为。若三者极强,甚至能凭空跨界。” 两人又练习半日,已能在空中直来直去,轻若鸿毛,快比雨燕。于是歇下来养精蓄锐,只待神完气足,一口气飞去陈都。这时盘膝炼气,又与从前不同。往日体内灵力似云似雾,若汽若烟。眼下却如清泉甘露,所过处滋养经脉,洗炼肌骨,让人无不舒坦。 院中人看在眼里,无不肃然起敬。黄昏时分,山上风云际会,一声长啸过后,又有好消息传出:“严良筑基了!”那啸声竟是筑基时吞吐罡气。 容辉和潇璇相视一笑,忙让梅钗准备礼品,去了严良住的小院。正房三间五架,简约明朗。严良把容辉迎进书房说话,林风则拉潇璇做到了西间大炕上。 潇璇今非昔比,一眼看出林风忽强忽弱的筑基修为,嫣然笑问:“林姐姐是从外面进来的吧!” 林风微微一笑,亲自沏上两杯热茶,自己先啜了一口,才点头应承:“五年前,我被仇家追杀,重伤下修为尽失,是从信江飘进‘封界’的,如今算勉强稳住了伤势。” 潇璇点了点头,直接问她:“姐姐可是真心出嫁?” “你呢?”林风微笑反问:“事已至此,我不会反悔!” “自己当初也不是非君不嫁,不嫁就投河!”潇璇很满意这个答案,立即表明态度:“相见即是缘,我认姐姐这个知己,姐姐能不能给我讲讲外面的事。” “天下太大,就说信奉,北边草原有信‘长生天’的,东边列岛有信‘太阳女神’的,南边是无尽汪洋,西边有信佛的,有信主的,总之大得没边!以你们的修为,放到北国战场上,不过是当炮灰的份!”林风点头微笑:“神州浩土以‘七十二仙派’为支柱,由‘帝君’统领。你们若有机会,的确该出去看看。什么叫‘法宝’,什么叫‘灵丹’,什么叫‘仙术’,什么叫‘修仙界’……” 潇璇怦然心动,索性留下吃晚饭,与林风彻夜长谈。容辉也有时间没和严良说话,索性温了壶酒,边喝边聊。直到次日清晨,才回“无量阁”歇下。 两人中午起床,吃过午饭,潇月和潇娟又拿来府邸图纸。四人一时无事,索性拿到东梢间书房的画桌上商量。梅钗在屋里生上银霜炭炉后,也退到东次间参悟功法。 容辉指着图上一圈圈的线条问:“这是就五重门吧,你说怎么规整。” 潇娟拿出尺规,连比带划:“我们就以这山壁为城,暂时不管。这个山谷是凹的,首先得把地基填平。我们就因势利导,把‘山门’当城门,在‘太极门’和‘太初门’间建外院,在‘太易门’后建内院。把‘无尘居’改为‘家庙’,把‘无量阁’改为‘书堂’。” 容辉睁大眼睛问:“这么个建法,整个山不都得刨一遍啊!” “这还只是中轴线上的建筑,算是前期工程。”潇娟接着说:“还有‘宰牲亭’、‘仪仗库’、‘世子府’、‘典膳所’,‘马房’、‘承奉司’、‘六局’,‘内使歇房’、‘禄米仓’、‘收粮厅’。这些等以后手头宽裕了,慢慢来。” 容辉听得头疼,咽下一口唾沫,直接问:“得花多少银子,用多长时间。” “原来至少耗时三年,耗费三十万两。”潇娟嫣然轻笑:“可我们现在会飞了,既用不了三个月,也花不了几个钱!” “那先建我的后寝宫!”潇璇点头赞同:“其它的慢慢来。”容辉境界高了,也只当是过场家家,点头附和:“就让石万鑫着手办吧!山上练功最慢的也有五重木灵力,让他们没事就去帮忙。” 四人稍作交代,潇璇慎重嘱咐:“你们管好山上的事,我们最迟过了十五回!”说完和容辉并肩出屋,一起鼓荡灵力,纵身西去。 “火灵力”主升,要想平掠,就得把意念定在水平以下。“水灵力”主沉,要想平飞,就得把意念定在水平线以上。只有激发“木灵力”,才能欲上则上,欲下则下。其中的神念强弱、功力深浅、和上下角度,变化无穷,只有当事者乐在其中。 第四章 回家过年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年关将近,都城极尽繁华。黄昏时分,又飘起雪来。容辉见卖冰糖葫芦的老汉可怜,索性买下一朵,抗在肩上。潇璇随手伸过,随意摘下,随口咀嚼,只觉快美难言,如登仙境。容辉见她颈间金圈晃动,脸上稚气盈然,更觉得可爱。两人有说有笑,直入“灵山王府”。 王府正门开在西大街上,墙根下十几家铺子都是府下产业。府门横阔三间,三门齐开,门前立着一对白石狮子,雄狮弄球,雌狮戏崽,栩栩如生。门后挡着一面白石影壁,金蟠舞爪,赤螭腾飞,威风凛凛。 容辉扛着冰糖葫,看见门下站着四个跨刀甲士,笑着给众人拜了个年:“几位老兄,新年好啊!”抬腿就要进门。突见银光一闪,“唰唰唰唰”,四刀出鞘,拦住了大门。 容挥和潇璇相视一笑,一齐展动身形,窜入府中。四名甲士怎挡得住,只得急追叫嚷。有人大喝:“不得放肆!”有人指挥围追堵截,还有人大声嚷嚷:“捉拿刺客!” 王府中轴线上,前厅五间七架,东西各五间厢房,住着容光一家。后院也是五间正房,十间厢房。东厢住着杜莎,西厢住着容雪、容霜、容雰和荣耀。再加厨房、库房、米仓、马房。一共四十六间,住了一大家人。再往后是一座花园,园中种着十二种花卉,四季清香常盈。再加东西跨院,也不过二十丈见方。 李楚二人穿过前院,见后院侍仆穿梭,你来我往,都是熟面孔,笑着打了个招呼。顺势窜进花园,只见冰晶素素,银枝交错。玉树英繁,湖铺白璧。山凝蜡脂,红梅傲雪,煞是好看。小池对岸,八角亭中正端坐着一名翠衫少女。衣带飘飘,英姿佼佼,正是容雪。 二人见了相视一笑,踏雪而去。刚落到亭中,容雪突然回头,双眼中精光慑人,全身凝力待发,看清两人,又连吐两股白汽,欣然说:“二哥,二嫂,你们怎么才来。也不知会先一声,吓我这一跳!”说话间拍了拍心口,兀自心有余悸。 容辉看见妹妹憨态,忍不住笑:“到底是嫌我们来早了,还是来晚了!”把冰糖葫芦杆靠在石桌上,又摘下一串递给容雪:“你也筑基了,可喜可贺!”却总觉得这院落太小,看得心里不舒服。 容雪上上下下打量二人,蹙眉轻疑:“你扛着糖葫芦来这里,还没见过爹娘吧!” 潇璇一怔:“自己是媳妇,怎么跟这个家伙疯到这里来了!”羞涩一笑,又同容雪沿着鹅卵小径,直去后厅,一起向父母叩安。 屋里烧着地垄,热气蒸腾,温暖如春。李母看见两人直穿了一身细葛中衣,不由蹙眉:“大雪天的,你们怎么还穿单衣!” 容辉也想多穿,只是多一件衣裳就多一份重量,怕坚持不到陈都。眼下只好应承:“娘,我们不冷!” “冰冻三尺,哪有不冷的!”李蕃宁见他敷衍,也沉下脸问:“你是‘开府建节’的人,就是这么回来的?”听说两人是飞回来的,愣了半晌,只好点了点头。 容耀和容雰闻讯来讨红包,容霜微笑着跟在后面,喊了声“二哥、二嫂”。端端稳稳,既不亲近,也不疏远。李容光带着周氏和歆姐儿过来,小丫头会说话了,也“嘤嘤呀呀”地伸着手喊:“二哥……”逗得全家哈哈大笑。 周氏忍俊不禁:“这是你‘二叔’,要叫‘二、叔’。”字正腔圆,款款大方。她既是长媳,又年轻力胜,正式接手了家族中馈。再和潇璇见面,自然有几分底气。 小丫头就只会说“二”,“叔”字怎么也说不出来,学了几遍,看见祖母来了,又伸着手要李母抱。老人家笑着抱了孙女,忙招呼丫鬟摆膳。 中厅摆宴,一家人觥筹交错,着实热闹。容辉两杯热酒下肚,开口就抱怨:“我们一大家子人,怎么只有这么座小宅子!” 容雪早就有气,应声附和:“就是,说你是‘两字王’,就是郡王,所以安排了座郡王府。说让加两个跨院,还是法外开恩了呢!” 容辉气极而笑:“开恩?看来咱得找陈凌云谈谈心,看看谁开谁的恩!”陈凌云是陈凌霄的胞兄,当今的陈国之主。众人吓了一跳,李蕃宁轻哼一声:“潇璇,他喝醉了,扶他下去歇息!” 潇璇一阵头疼,前后两间正厅都住了人,哪里还有歇息的地方。忽听李母解围:“你们今晚先歇在西梢间大炕上,明天在腾厢房!”当下应了一声,见容辉有些恍惚,知道是他飞遁太久,亏了元气,于是扶他去了西梢间。 容辉躺下来沾枕即着,潇璇也累得不行。索性让人放了落地帷幔,亲自叠被铺床,睡在了容辉身边。 潇璇有些择床,翻来覆去,闹得容辉也没睡熟。后来被热醒了,见窗外又飘下雪来,再无睡意。精雕锦绣之间,两人轻手轻脚,起床穿衣。又见一屋人睡得正熟,索性携手去花园赏雪。 飞雪连天,冷冷清清。晧顶晶檐,玉树琼英。松松软软,白白净净,灯光中美得让人后悔踩踏。两人临风沐雪,见一家人沉睡正酣,两颗心也宁静下来。忽然相视一笑,又一起去了后花园。 一声钟鸣,天色渐亮,已是“小年”。容雪穿了件松绿色克丝大袄,亲自给两人送早点,趁机问容辉:“二哥,初一大朝,你进不进宫!”说着摆出早点。一碗小米粥,两个白面馍,一碟桂花糕。 容辉穿单衣飞来,听言又是一阵头疼:“哥怎么把这茬忘了!自己可以高来高去,家人还得入乡随俗。”只好拜托容雪:“朝服是做不及了,你去找凌霄讨一套来。”话锋一转,说起大事:“我们准备过了‘十五’去一趟金州,一是瞧瞧出路,,二是把金矿捂住,再和那些外面来的盘盘道儿,你想不想去。” 容雪欣然神往,坐下来问:“飞过去吗?你们教我,怎么飞的。” “骑马去吧!”容辉见妹妹功力尚浅,只好鼓励:“以你现在的功力,最多飞一两百里,再炼一年,估计就能飞到‘无量阁’了。” 容雪也有自知之明,垂下眼帘轻叹:“那就再骑一趟马吧” 潇璇笑着转移话题:“我们若强,外人是朋。我们若弱,外人则是敌。我先传你一套掌法,你也好撑撑场面!”见她欣然点头,仔细解释:“你练熟了‘绵掌’和‘擒拿手’,现在可以练本山绝学……凡是掌法,均有霹、推、震、挡、夺五字要诀。高明些的掌法,还包含腿法、轻功、擒拿、招式拆卸和暗器投掷。你主修的‘木灵力’合‘震’、‘巽’两卦,刚柔兼备,正好学这路刚柔并济的掌法。” 容辉也觉得姑娘家舞刀弄枪不好,如今更不是藏私的时候,连忙点头赞同:“跟她学,没错的!” 容雪本没当一回事,见二人肃然起敬,立刻打起精神。潇璇点头暗许,接着说:“既然这路掌法要用‘震’、‘巽’两诀施展,我就以卦辞作招数名……‘风驰电掣’和‘人随风至’两招是轻身功法……掌法叫‘风随掌至’,指法叫‘紫电穿云’……腿法有‘风行地上’,‘雷出地奋’两招……内功有‘雷电噬嗑’,‘震惊百里’……破法有‘风自火出’,‘泽中有雷’,‘雷在地中’三招。全路掌法共十一招,其中掌法、腿法和指法变化繁复,我先教你外功,你就以‘灵力’为基,以‘真气’为和。”当下念出口诀,又把招式和诸般变化演示了一遍。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道法’以‘道念’为和,‘神通’以‘神念’为和。”容辉吓了一跳,潇璇说的竟是那藏经中的一部“道法”。自己不过扫了一眼,她却把全书背了下来。 功法虽非原版原刻,也是观日四兄弟闲来复原的,弥足珍贵。原法须以灵力为基,以“道念”为‘和’,四人却改成以‘神念’为‘和’。如施展“人随风至”时,本须“逆来顺受,俯仰自得”,却被改成了“迎风直上,顶天立地”。又如施展“震惊百里”时,本须“忘我与天地为一,聚阳于天,凝阴于地,以我道为引”,却被改成“凝神而身心合一,以我心为阳,以万物为阴,以我神为引”。诸如此类,比比皆是。 正因如此,那些幸免遇难的修道者找上山后,拿到的虽是上乘功法,也无法以道心修炼。久而久之,连能筑基也难。 容雪凝神倾听,三遍后耳熟能详,开始自行操练体会。潇璇见她打得似模似样,虽有形无神,却已难得,又正色告诫:“这路掌法可妙得紧。你就修习‘木灵力’,以后若学到更上乘的法术,也可融入这路掌法。以此贯通阴阳,臻至‘阳明’、‘厥阴’之境,未必不可。” 容雪一向深信潇璇,听说今后前途无量,又问:“该给这路掌法起个好名字!” 容辉闻音知雅,立刻附和:“这还不简单,就叫‘风雷掌’,贴切又好记。” 容雪轻淬一声:“去,听着像江湖上的三流武功!” 潇璇抿嘴微笑:“那也不然!”说着拉过容雪,揽住她的双肩对容辉说:“你瞧这位小姐,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生得是华容婀娜,当真令我忘餐。将这掌法叫作‘留益回雪’,可还贴切?” 容雪知道“风雷为益”,如今又带了个“雪”字,正合心意。潇璇又说:“你先别喜,我既用了‘留益回雪’四字,一留一回,就不是胡诌的!” 容雪心下疑惑,只盼她说下去。潇璇只是略有顿悟,一时也说不上来。只嘱咐她记住这一“留”一“回”二字,又督促她勤奋操练。 容辉见妹妹专心练功,才和潇璇去正屋请安,路上小声商量:“既然来了,也该和爹娘商量两个丫头的婚事!” 潇璇算了算了两个丫头的年纪,的确该谈婚论嫁:“可谈婚论嫁就得筹办嫁妆,‘灵山王’的妹妹下嫁,多的没有,一个一百万两是要花的。如今山上在大兴土木,哪里还抽得出钱来!”心头灵光一闪,想起熊应天暗算自己的事,冷冷一笑。 容光一家、容霜、容雰和荣耀先后来正屋请安。容辉又陪众人喝了碗粥,商量起过年的事。 小年关上,李蕃宁开始在书房琢磨锦联妙对,李母要领着女儿包饺子。容光要在前厅招待贺客,周氏要领仆妇们‘祭灶神’,潇璇则要领着丫鬟贴窗花。 容辉见没自己的事,主动请缨:“我带三弟出门买炮竹!”换了身克丝深衣,在腰里蹩了个荷包,就带着容耀出门溜达。陈都按五行布置,城东一片乔木林,称作“神木岭”。他和潇璇来时,已经见过。 城西二十里外有座紫金矿山,高约三百丈。登高远望,都城形势,尽收眼底。 城南三十里外有座火场,场中有洼“地火池”。相传池火与“地肺”相通,热力极高,终年不灭。 城北四十里外则有片十里平湖,名作“清水湖”,本为泄洪之用。湖堤四围却已是舞榭歌台。夜夜笙歌艳舞,处处灯红柳绿。坊间传说不少世家在“清水湖”畔置了房产田地,夏讯时才在灵州炸堤分洪。 容辉走马观花,四处转悠,转眼到了大年三十。一家人吃完年饭,李母拉着女儿媳妇到西梢间喝茶说话。灯火辉煌中,杯盘狼藉前,李蕃宁喝得微醺,还有些激动,拉着两个人儿子小酌慢饮。 “三钱”的薄口玉杯,他一口一杯,不住感慨:“真是祖宗菩萨保佑,想不到老子二十年后,还能回到陈都当王爷!”“造化呀,天意呀!”“你们是不知道啊,那天晚上,内侍宣你爷爷进宫,你爷爷就借‘更衣’嘱咐你们祖母收拾医书药典。说他半夜还没回来,就让我们兄弟各带一部分藏书,先躲起来,天亮就分头出城,再也别回来。”“我躲在北城一座四合院里,感觉天都要塌了!”“如今我回来了,也不知道几位老哥哥怎么样了。”“按说他们要是知道我当了王爷,应该来认亲啊!”…… 二十年前,兄弟俩一个在肚子里,一个还没有影。如今听见,也只能扼腕叹息。除夕守岁,歆姐儿、容雰和荣耀坚持不住,先后回屋睡去。 第五章 乘风春游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夜半时分,阖府仆役忽然涌进后厅,争着给一家人拜年。周氏先是一怔,晃过神来,欣然招呼:“快抬出来,赏!”容雪兴冲冲地搬出一筐银壳子,听一句吉祥话就赏一枚。 容辉迫不及待,吩咐小厮搬炮竹,亲自端出太师椅,让众人坐到门廊下观看。大红灯笼下,几十口大木箱摆了半边庭院。炮竹一点即着,呼啸冲天,凌空爆开,“轰隆”一声,照亮了一片天空。 一家带头,纷纷响应。火束银花,片刻间照亮了内城夜空。尖啸雷鸣,响彻了都城内外。其中以宫中“御花园”和“灵山王府”的烟花最密最高,争奇斗盛,沸反盈天。 容辉坐在门廊下,瞧着瞧着,不由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潇璇坐在旁边,见这个家伙笑得直流口水,抬手打了他一下,蹙眉轻嗔:“乐什么呢!” “我好像看出了点门道。”容辉直言不讳:“我买炮竹的时候,专门问了做烟花的师傅。烟花好不好,关键在于用‘硝’,按‘一硫二硝三木炭’抓药,烟火炸得又亮又开。其实真正烧的,还是碳,不过加了‘硝’和‘硫’就烧得快,烧快了才炸。” 潇璇闻音知雅,睁大眼睛问:“你的意思是,法术也是这么回事?” “恰恰相反!”容辉扬脸微笑:“咱们炼的‘灵力’好比木炭,‘阴阳二气’好比硫磺,神念就是‘硝’,至于配药的‘方子’,就是功法。” 潇璇会过意来,点头赞同:“你是说法术使得好不好,关键在于神念控制。强弱、快慢,先后,一点也马虎不得?我们就是没经验,只能大包大揽。好比同样是做烟花的师傅,有的用六斤药可以做出五十个形色不同的精品,我们却只知道把六斤药混在一起。” 两个人越说越高兴,眼中精光闪烁,似比烟火还亮。其他人见两人谈炮竹,也纷纷凑趣。或说的花色好看,或说颜色艳丽,或说声音厚重…… 一家人还要进宫朝贺,过了夜半,纷纷回屋睡去。容辉谈得兴起,又说到声音:“你说同样是炮竹,怎么有的声音浑厚,听得人肃然起劲,有的就听着头皮发麻?” 潇璇深以为然,尤其是一连串的小烟花连爆,后声敢前声,前声还赶前声,明明声音不大,叠起来化作一道长响,却震耳欲聋。脑中灵光一闪,睁大眼睛问:“这和吹洞箫是不是一回事?” 容辉被她一语点醒,咧开嘴笑:“是啊,五十倍的洞箫,一曲吹下来,十个指头都要震麻。要是直接吹气,就是一阵凉风。”似有所悟,凝神运气,抬手向天一指。“木灵力”自食指“商阳穴”涌出,直飞上天。 阴阳相激,雷火横空,“轰隆”一声闷响。潇璇眼前一亮,脱口而出:“十一道后劲!”也学着抬手一指,灵力上天,火花散得更远,响声更加沉闷,却震得人心头一麻。 “十五道后劲!”容辉眼疾口快:“看我的!” 两个人比赛起来,雷声混在爆竹声中,初时尚不明显,待多数人偃旗息鼓,才见“灵山王府”上火花飞溅。接着一声闷响,震得人心跳一滞。 翌日大朝,全家人按品大妆。容辉穿衮戴冕,和父亲、容光直入前殿。潇璇戴翟披霞,领着李母、周氏、容雪等去了后宫。 文武百官中,容辉品级最高,大摇大摆走一群穿大红朝服的公卿前面。众人见了,迭迭低呼:“看哪,那就是‘灵山王’,听说还不到二十!”“我听我们家那口子说,‘灵山王妃’更年轻,看着才十四、五岁!”…… 容辉从“午门”到“掖门”,直至前殿丹陛,见路旁都是持戈戴甲的武士。前殿中,乐队在西,仪礼在东,两侧还有持刀武士,只道陈凌云想捉拿自己,不由冷笑。 一声钟鸣,内侍跪请銮驾。陈凌云应声走出,仪礼官趁势高呼:“拜―”百官俱伏,只有容辉容辉躬身一揖。一时间高下立见,群情肃然。 陈凌云轻哼一声,“呛啷啷”金铁铿锵,一众近卫拔刀出鞘,直扑容辉。李蕃宁和李容光吓得全身发抖,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容辉学着轻哼,内息微吐,震得人心跳一滞,使不出一丝力气。众武士手头一软,刀剑失手,“哐当当”掉落在地,身子应声栽倒。殿中人人战栗,唯有陈凌云神色肃然。 四目相接,他只觉陛下少年的目光直入灵魂,看得人不敢生半点逆心。所幸他久居上位,还不至大失方寸。容辉见陈凌云临危不乱,处变不惊,倒不像昏君,索性给他一个台阶,洒然一笑:“修炼者逆天而行,只跪父母恩人!” “修仙者免跪!”陈凌云不卑不亢,随口吩咐:“继续。”仪礼官吓白了脸,颤巍巍提气嘶喊:“兴―” 百官五拜五兴,这才升殿。教坊司奏“圣安之曲”,礼乐声中,容辉笑看各司赞唱进表。你方唱罢我登场,抑扬顿挫,百转千回,最后一起合奏:“三阳开泰,万物成新。膺乾纳佑,奉天永昌!” 陈凌云大大方方地回礼:“履端之庆,与卿等同之。”三呼声中,又奏“定安之曲”。众人待乐止方出,真如一场大戏。 容辉开了回眼界,带着父兄走出“午门”,见周氏正眉飞色舞,向众人欣叹:“气派,什么是气派!”“原来凌霄真的是长公主,果然与众不同!”…… 一家人聚在一起,李蕃宁忽然沉下脸吩咐众人:“先上车,回去再说。”周氏的下句话被堵在喉头,憋得脸都红了,讪讪地拉着容光上了马车。 百官目送中,一家人浩浩而去。五马并驾的金螭华盖厢车里,潇璇商量容辉:“御花园里有处灵脉,凌霄也筑基了。回来路上,澄国公夫人给我递了个音,礼部要奏请国主大婚。” “你是说该准备准备?”容辉闻音知雅,抬手往后方一指,悄声问:“请画师给那两个丫头画像?”又打起精神问:“你猜会是谁?” 潇璇不答反问:“怎么,你看好陈凌云这个妹夫?” “我今天仔细瞧了瞧,气质还行,心性也不错!”容辉喜笑颜开:“关键根骨轻灵,是棵练武修仙的好苗子。” “两家联姻,势在必行。如果陈家想和我们绑在一起,就是容雪。”潇璇正色分析:“如果想和我们保持距离,就是容霜。” 潇璇既然来了陈都,“初二回娘家,初三走舅家”,还是和容辉去了楚国公府。楚国公夫人亲自恳求:“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请王爷高抬贵手,给我儿把把脉。” 容辉还记得她让自己先教护院的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世子爷的身体不是一两天了,不巧我和王妃还有要事,就让世子爷上灵山等我们回去吧!”心头一阵冷笑:“到时候哥也找个新弟子,好好教你的世子。”潇璇看在眼里,暗叹一声。喝了盏茶,就和容辉回了王府。 半月之间,容雪练功不懈。容辉和潇璇开始以琴箫合奏,感悟音调共振。由此及彼,继而感悟几种灵力共振。越钻研,越觉得法术博大精深。越体会,越觉得自己短浅无知。待过完了年,已颇有心得。 正月十五大朝,陈凌云果然宣制: 兹选灵山王二女为后,命卿等持节行‘纳彩问名礼’。 制书一出,满朝哗然。早朝罢后,公卿们齐派夫人到“灵山王府”恭贺。年轻命妇由周氏接待,上了年纪的由李母接待。来人众口一词,一在恭贺,二在想和李家结亲。 李母本在为女儿的婚事发愁,一下又挑花了眼,只好含糊其辞:“大丫头不懂事,我还想再调教两年。” 容霜成了待嫁的国后,一家人待她又有不同,竟比容雪还尊敬三分。她却跟没事人似的,上午练功,下午绣花,照常晨昏定省。 容辉见有礼部官员依礼操持,索性把家中事务尽托父兄,自己拉上潇璇和容雪,直奔金州。二人从前修为不足,不敢飞遁而去。如今学会了振动灵力,以小博大。再捎带上容雪,也轻而易举。 三人踏云赏景,越往南天气越好,三千里路经不住盈盈一掠。中午时分,飞过一片山岭,忽见前方水汽盎然,下面竟是一片宽阔的河谷。谷中河网密布,细流蜿蜒,金铃城正坐落在最大的平滩上。 城池虽有十里纵横,却只有几条主街稍显气派。其它房舍高矮错落,式样各异。新旧参差,看似杂乱无章。定睛细看,依稀可见人来人往,丝毫不输于灵州府城。 三人未免麻烦,先下谷中,徒步进城。潇璇见两面高崖排闼,俊秀挺拔,又听鸟鸣婉转,猿啼悠长,也乐得散步,连过数座板桥,直入府城。 当地女子以彩衣为美,大街上五光十色,艳丽妖娆。“元宵”刚过,各家门口挂着彩灯,喧嚣中还有几声爆竹。潇璇觉得年味未散,欣欣然走到街口才问:“杏钗她们在哪。” “跟我来!”容雪欣然带路,拉着潇璇直去南大街。 “清明居”是座两层茶楼,横阔五间,纵身七架,刚被翻修一新。春风中茶幌飘摇,特别起眼。容雪指着门楼说:“这后面的几座院子,都是我们的!”说着踏上门阶,撩竹帘进屋招呼:“杏钗姐,我们来了!” 杏钗打理城中生意,正在堂中烹茶,忽见潇璇、容辉和容雪进来,先是一怔,又激动得热泪盈眶,汲汲上前福礼:“王爷、王妃、县主!” 她穿了件青丝半臂,彩袖流云。潇璇眼前一亮,又见她落得妩媚含羞,不禁好笑:“你多大了,还哭鼻子,出什么事了吗?”想到半年没见,也感动莫名,掏手帕亲自给她擦眼泪。 君钗听见动静出来,看见潇璇三人,也是一怔,先行礼解释:“这里一切都好,只是看高路远的,太想大家了!”又问:“王妃还没吃午膳吧,正房就在后面,我带您去。”说着拉了杏钗,转身带路。 潇璇环顾厅堂,清一色的红木圆桌,整整齐齐。只是正午时分,没有茶客。后门外是一条过道,北边是六尺高墙,南边是一排门面。杏钗向众人介绍:“你们走后,我们把周围几座院子全买了,这五间门面也是我们的。” 众人说话间走进垂花门,迎面是五间正房,下手还有六间厢房。杏钗又向潇璇介绍:“正房后还有一座小花园,虽没修葺,假山小池倒也活灵活现。花园后是后院,作了金库。花园两旁还各有一座跨院。” 潇璇直入正房,见和“无量阁”布置一样,也由心欢喜:“干得不错,先摆午膳吧,就摆到中厅。” 君钗应了一声,立刻去给厨房传话。容辉也有些疲劳,招呼众人坐下,问起最近的生意。 “喜忧参半!”君钗亲自给众人沏上热茶,摘要述说:“上次我们仗着本金多,操纵现价赚期价,狠狠宰了他们一刀后,他们就学乖了。如今赚钱的只有两项,一是金州内外的贩运生意。而是靠买黄金,运回中原套白银。” “赚差价只是暂时之计。”潇璇点头微笑:“大朝那天,好几位公卿夫人都跟说,也想做金州内外的贩运生意。我们既然打开了局面,他们也会接踵而至。等一拥而上的时候,就再没有这么高的利润。” 容辉闻音知雅,顺着她的话说:“我们若投多了,只怕会陷在里面。要是打退堂鼓,过了这村,只怕就没这店了!”端起茶喝了一大口,长长吐出口热气:“被人惦记着,不好受啊!我有个想法,联合公卿世家甚至是陈凌云来这里开钱庄。” 他心头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不等众人回答,已先解释:“外面的人进来肯定没安好心,可人家既然没有先动手,我们也不能呲牙。先得平了进山路上的山贼,打开商路,让钱庄开进来,再让官府给私矿征税。” 潇璇觉得可行,点头赞同:“那我们得先找到那帮人,让他们别狗急跳墙。”当下分付君钗:“你去给那黑钱庄的瓢把子下个请帖,让他下午‘未正’来‘清明居’喝茶。”君钗欣然应诺,立刻去办。 众人吃完午饭,在花园里转过半圈,杏钗忽然过来回话:“王爷、王妃,梁老板来了,还带了三个人来。”容辉点了点头,随她去了前厅。 第六章 危机四伏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前厅书房里坐着四个锦衣青年,一个薄唇高鼻,闭着眼靠在书桌前的太师椅上养神。一个虎背熊腰,坐在北窗下的贵妃榻上歇脚。一个瘦如竹竿,双手抱臂,靠在门柱上和君钗说话。语声低沉,嘴角微翘,如调戏不知世事的少女。另一个恭恭敬敬地站在门边,正是梁老板。 杏钗在门口通传:“灵山王驾到!”容辉大步流星,应声走进书房。看出三人不过筑基修为,不由沉下脸来,抬手向那胖子一指。劲透指端,灵力共振,所过处尽成齑粉。胖子身下一空,屁股落地,瘫坐在了一堆木屑上。 座上青年掌身而起,目光剑锋般地直刺容辉后心。容辉眉头微紧,回头看去。这一眼平平淡淡,看在那青年眼中,却如直视朝阳,眼前发红,泪水直往外涌,不由闭上眼躬身一揖:“前辈,请息怒!” 修真界以近道者为师,境界高者,就是前辈。“前辈?”高个青年反应过来,立刻收敛心神,怔怔地看向容辉:“‘太极境’修士?” 那胖子爬起来准备动手,也被那一句“前辈”惊在了当场:“前辈,怎么到了这个犄角旮旯,还有人是老子的前辈?”常人修真,纵然法力再深,体格再强,也止于筑基。唯有悟道者,才能以道化劫,达成“太极境”。 他怔怔地看着容辉,内心不断挣扎:“假的,假的,这里人连修真都不知道,怎么会有前辈?外面的前辈,又怎么进的来?”可看见同伴泪流满面,极尽恭城,又不得不信。拱起手缓缓一揖:“前辈,请赎在下无礼。” 梁老板反应过来:“我的天,小爷一年炼成十二段基础功法,在外面也顶了天。这位爷如今是‘太极境’修士,当时肯定隐瞒了修为。还好,还好咱没跟他交恶……”连吞两口唾沫,忙向容辉介绍:“李老板,我们是‘玉华道人府’的!” 容辉心头微怔:“好奇怪的名字,当道士还有开府的。”一愣神间,梁老板已介绍完三人。那高鼻青年姓“蒋”,那胖子姓“韩”,高个子姓“杨”,都是道人府上护卫。 梁老板最后介绍容辉:“这位前辈就是‘灵山真人’。” “灵山真人?”容辉一愣,看着梁老板问:“谁是‘灵山真人’。” “这是‘帝君’的诰封!”梁老板肃然起敬,拱手解释:“七十二仙派掌门,皆封‘真人’,可是正一品仙爵。” 容辉压下心中疑惑,请三人到前厅说话:“大伙在江湖上混,就得讲规矩。这是咱的地方,你们来做生意,咱扫榻相迎。但该缴的税,一个铜子也不能少!”见三人上道,又说起闲话。旁敲侧击,也知道‘玉华道人’姓柳。 三人连番讲述:“中原大地受北方草原威胁,每到荒年,常有战事。小则数部联合偷袭,入关抢掠。大则数百上千部联盟压境,饮马江河。我们柳老爷子就参过战,话说大战一起,地上是战部冲杀,天上是修者纵横。灵兽遍地走,法术满天飞。溃兵便是贼,高手不如狗。一场大战下来,那是昏天黑地,血染山河!” 容辉见三人说得肃然起敬,虽想象不出那战争场面,却知道但凡出战有功的修者,皆赏赐灵脉,授与仙爵。袭封者交还灵脉,岁领灵米,最多传袭五代。其中“灵人”为三品爵,“道人”为二品爵,“真人”为一品爵。战功更大者封君,甚至封王。 天色将晚,容辉才送走四人。坐回位上,脸色渐沉。潇璇转出屏风,正色询问:“怎么了?” “外面,外面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容辉靠在椅背上仰天长叹:“这三个家伙打不过我们,才和我们客气。可有一天进来的既打得过我们,又看见我们是一群‘乡巴佬’,会怎么对付我们。趁四位前辈还滞留界中,我们得出去瞧瞧。” “有那么严重吗?”容雪坐下来问:“我们也没什么好让他们惦记的!” “灵脉!”容辉看着门外缓缓述说:“你没听出来吗?柳老爷子是上战场拼过命的,临了只封了个‘道人’,赐了座山头。‘道人’是什么,至少是‘太极境’修士,可自己一死,连丧事都不能在山上办。我们可是占着七十二座山头,等结界一开,不被人活刮了才怪!” “怀璧其罪!”潇璇也沉下脸来,颔首赞同:“不错,有多大能耐就占多大地方。灵山虽被毁,可根基还在。听林风话里的意思,还算一片中等灵脉。” 容雪意识到了不妙,迟疑着问:“我们是不是该闭关苦修,趁‘神界’还在,提高修为,占稳地盘?” “提高修为,也得知道往哪提!我们现在,两眼一抹黑。”容辉摇头苦笑:“还是先去瞧瞧那‘神界’吧,若能出去开开眼界,也许就知道该往哪走。” 几人正说着,杏钗给三人端茶,趁机回话:“王爷,管事们听说您来了,都整理了账册,要来给您和王妃请个安。”容辉避无可避,缓缓点了点头。 翌日清晨,三人吃过早饭,向杏钗交代了几句,一起纵身而起,继续南去。破风飞行,一吸百丈。容辉感受到空气和自己共振,知道如果再快,身躯势必崩溃。于是控制好灵力,仔细感受。 三人身临半空,眼见朝阳在左,层林尽染,天地披霞,只有说不出的壮观。容雪不住欣叹:“怪不得神仙喜欢住天上,这天上连日出都好看!” 容辉没飞出半个时辰,忽觉有人注视自己,那目光入骨三分,直透灵魂,吓得他心头一凛,汲汲停下。潇璇也是一阵心惊肉跳,沉下脸凝神四顾,最后和容辉一起看向南方。 容雪顺着兄嫂目光望去,碧空如洗,苍山绵延,林海翻波,并无异样。但见二人表情凝重,又似看见了极可怕的怪物。越想越怕,脸皮一阵哆嗦,忽听容辉说:“这就是‘神界’吗!”才放宽心来。 潇璇蹙眉沉吟:“强大,强大到让临界者灵魂战栗。‘结界’尚且如此,布界的人……实在不敢想象!” 容辉感应得清楚,那冥冥中的“神界”,竟直接和自己的灵魂共振,让他由心叹服:“这就是‘神’吗?果然是‘神不见万物’。”想到观日的话,脱口而出:“神要看人,直视灵魂。”又商量潇璇:“这虽是结界,也是传承,我想在这里感悟几天,看到底能不能出去。” 潇璇一想也是:“的确是个机会!”说话间收敛灵力,飘然落上一座山峰。容辉和容雪沉下身形,紧随而去。 两人盘膝坐下,感悟‘神界’振动。容雪既没‘凝神’,也没‘悟道’,索性在一旁参悟《留益回雪》。两人一坐就是半天,容辉和潇璇稍有所悟,可十分模糊,于是飞到前方山峰,继续盘膝感悟。 太阳落山,月亮升起,斗转星移,恍惚间昼夜更替。容辉跨过了了八个山峰,潇璇却只跨过了两座。日月行空,日复一日,转眼到了二月。 潇璇每天只跨出两、三座山峰,早不见了容辉。这日中午,再有领悟后,却知剩下的已非自己能触及,索性睁开眼睛,仔细体会。忽然听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如微风拂来,不知是一声还是无数声,直透灵魂,让人不寒而栗。 容辉应声飞回,欣然报喜:“我走到了结界中心,我们可以出去了!”又问潇璇:“你怎么这么慢,才到这里!”神色傲然,颇为得意。 “这‘神界’首在隔绝阵中人的‘神魄’,次在绞杀擅入者。”潇璇白了丈夫一眼,嫣然笑问:“你参悟的是什么?” “当然是那震慑灵魂的振动。”容辉得意洋洋,忽然会过意来:“难道你参悟的是那操纵人转世的法门?” “所知甚少!”潇璇嫣然一笑:“这都二月了,该回去了吧!” 容辉知道她说的是燕玲的产期,心头一酸,主动牵了潇璇的手,柔声说:“你给孩子起个名字!” “让姐给那个孩子起名字?姐实在是想不出来!”潇璇想起这桩“乌龙”,心里不住腹诽。容辉哪看不出她的醋意,又安慰她:“我们就把孩子养在正屋,谁养的跟谁亲!” 潇璇没工夫矫情,点了点头。两个人纵身跃起,带上容雪直往北去。过府城时喝了杯茶,容辉嘱咐众人:“你们加紧炼功才是正经,其余的都是庶支末流,切不可本末倒置!” 容雪嫡出,容霜高嫁。潇璇怕那些没心没肺的处处拿姐妹俩作比较,借故拉容辉出门商量:“我们直接把容雪带回灵山吧,一个屋檐下,只怕没心的也被人挑唆出心思来,反而坏了一家人的情分。”容辉只觉得办喜事要全家团聚,听潇璇说完,一想也是,欣然赞同。黄昏时分,就到了“无量阁”。 天色将晚,日落星现。众人正忙着做饭,忽听破风声响,越来越近。先是一怔,冲出门去,正好看见容辉、潇璇和容雪乘风落下。梅钗又惊又喜,上前行礼:“王爷、王妃、县主!” 潇璇和众人招呼:“你们的年过得好吗?”凝神细看,见梅钗、桃钗和剑钗均已筑基,其余人也只有一步之遥,也为她们高兴:“都没纳下,不错,不错!” “那是王妃从前教得好!”梅钗迎三人进屋,微笑推辞:“要是没有以前的内功底子,我们就是再炼三年五载,也未定有今天的境界。”又问潇璇:“您吃过晚膳没有,要不要再加点!” 一众人走进正屋,灯火辉煌中,有人去端晚膳,有人去提热水,有人去沏茶拿点心。一个个喜笑颜开,好像春节还没过完。梅钗看了看潇璇和容辉,一个脸色微红,心不在焉。一个安然自若,端茶细品,立刻回会过意来,转脸招呼容雪:“县主,您的‘飘雪岭’还留着,让茶钗和玉钗跟您去铺床吧!” 容雪着实疲累,从善如流:“二哥,二嫂,那我先过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再来吃晚饭!”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不多一会儿,桃钗过来回话:“王爷,水倒好了!” 潇璇商量容辉:“你先洗吧!” “我们一起洗!”容辉不由分说,起身横抱起潇璇,直去西梢间浴室。梅钗等人涨红了脸,齐齐屏息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见。 潇月和潇娟听说容雪回了,双双过来看她。待检点好住处,才一起去“无量阁”。明黄纱灯下,容辉穿了身青绸直裰,似笑非笑,神采飞扬。潇璇刻意戴了整套赤金头面,穿了一身大红克丝深衣,正襟危坐,却掩不住脸上那抹烟霞。 潇娟本极欢喜,看见潇璇装束端正,不由轻疑:“师姐,这大晚上的,你要出门啊!” 潇璇恍然大悟,自己这身装束的确不合时宜,只好招呼众人:“吃饭吧!”当先起身,直入中厅。潇娟莫名其妙,跟在后面,过走廊时,睃见梅钗等人正蹲在西次间擦地板,心里更加疑惑。 众人吃完晚饭,天色已黑,本来要到西梢间大炕上喝茶。潇璇想起半个时辰前……非要拉众人去东次间的小客厅坐。容辉越看她越可爱,也乐见其成。 贵妃榻上,红木几前,五人靠在灯光下喝茶。潇娟主动说起山上的情况:“大年初一,我给每个弟子和执事派了一两银子的红包。石老板过了初五,就开始从各地调集石材、木料和工匠,过了‘元宵’开始在内院打地基,前后寝宫同时开工,地基都打好了,正在支栋架梁。本来没这么慢,只是林风让修炼木灵力的弟子把框架连成一气,这才耽搁了。” 潇月正色提起山下的事:“我们已经放手各地产业,每年只拿分红。刚过‘十五’,陈国主降旨大婚,大爷荣封为‘侯’,您的封地平升一级,山下十三镇作县,十三位进士刚刚上任,镇上管事充作吏员。” “嘿,这小子是个人物啊,还学会空手套白狼了!”容辉啧啧赞叹:“设县就设县吧,给他们发饷也成!”见她不解,笑着解释:“你知道咱最值钱的是什么吗?还是咱有眼光,就是那七千顷灵田。非但是灵田,而且是极品灵脉崩毁后,铺成的灵田。要不然,粳米能长成炒米大吗?大伙儿能修炼这么快,就是因为这田里种出来的米。知道这种米在外面怎么卖吗?吓死你们,一两黄金一石!” 潇月看向潇璇,见师姐微微点头,心里更加疑惑。潇娟脱口而出:“那我们该怎么收租?” “谷贱伤农,谷贵伤心。农民伤不起,咱们更伤不起!可再好的东西,搁在这里也卖不出价钱。”容辉沉吟片刻,想起个注意:“我们开一家粮行,一家棉行,一家油行,也弄个牌价出来。每年端午腊八起春秋两课,各按中间价收一成租。林风不是懂行吗?就请她给灵米分品定级。” “定多少租!”潇月觉得可行,蹙起眉问:“现在一两银子两石米,等涨到一两黄金一石米,那些不会灵植的,可都要破产!” “话说国以粮为本,每亩田就按一石稻米收租吧。”容辉随想随说:“按行情摊税入亩,也不怕种地的人藏匿。”众人又说了会话,才各自散去歇息。 第七章 添丁进口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和潇璇睡到日出才醒,一起吃过早饭。一个要去前院和管事们照面,一个要去“太始门”安排这一月的庶务。潇璇坐在羊车上听到金木相击,“乒乒乓乓”,初觉奇怪。临近一看,“太始门”旁竟成了走木料工匠的穿堂,不由蹙眉:“从明天开始,示下改在‘无尘居’。” 梅钗应了一声,趁机提醒:“山下就是这两天的事了,我安排了两个稳婆,日夜看着。”潇璇听出她言下之意,轻轻点了点头。 容辉在书房说起去金州开钱庄的事,石万鑫一听有戏,欣然赞成:“好事啊!”又摇头犯难:“可是我们的本钱不多呀!倒腾黄金是大买卖,没有个几百万两现银周转,根本完不转。上半年正是各家开业打本的时候,我们最多从各地抽一百万两。还有,那些黄金买回来没地方花,不就成死钱了吗?” “放心,成不了死钱!”容辉拍胸脯保证:“只要我们把金州的金矿捂住了,就可以利用‘玉华道人’柳家这条线,和外面做生意。虽然贵了些,就当长见识,总比当‘井底之蛙’等人踩,来得划算。至于本钱,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我还要去一趟陈都,拉上陈家。看还能不能通过陈家,拉上赵家和宋家。要是能集合我们四家财力,金州有多少黄金,我们就能吃下多少,价格还得由我们说了算。” “不错,我们多存些黄金,有备无患。”严良连连赞成:“内子说了,这结界比起她进来时,更加不稳定。筑基修士运气好,也能闯进来。结界崩溃,是迟早的事。如果可能,我们最好能组建一卫战修。” “战修?”容辉睁大眼睛问:“什么是战修。” 严良也不太懂,含含糊糊地说:“就是筑基后修炼特殊功法,成为修士中的战士。据说一个战修不可怕,可怕的是上千战修组成的战部。像这片六千顷的田庄,如果放在外面,至少要驻扎一个卫。” “防人之心不可无!”容辉一想也是,不由看向陆大海。陆大海讪讪地说:“俺才刚刚筑基,弟兄中筑基的还不到十个人……” “输人不输阵!”容辉轻哼一声,正色说:“熊应天胆子不小,竟敢偷袭本王。你带人拿下‘神剑门’的山门,他那里应该也是一处灵脉。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清理干净,再规整规整,给二妹当嫁妆。” “‘神剑门’立派百余年,摸一样都是古董,哪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陆大海闻音知雅:“这是要把‘神剑门’的家当赏给弟兄们!”不由喜笑颜开:“王爷放心,弟兄们手到擒来!” 石万鑫跃跃欲试,也想跟着捞一票,容辉却有事交给他办:“陈凌云大婚,据说户部拟拨五百万两,肯定从‘汇丰钱庄’走账。你亲自盯着,别让二妹妹丢脸。” 石万鑫眉开眼笑,信誓旦旦:“王爷放心,二姑娘的嫁妆,肯定物美价廉!” 容辉接着说了收租起课的大事,又问严良:“我们没见识,想请林姑娘给这些‘粮棉油’分品定价,不知道嫂子方不方便。” 颜良想都没想,满口答应:“有什么不方便,妇道人家就该做些纺纺织织的事。” 容辉想起严良做梦都想当宰相,也给他安排了个差事:“既然咱们山下有了县衙,也让那些进士老爷们写写奏表,就往你这里递。该批的批,该驳的驳,别跟他们客气。”严良目光灼灼,眉开眼笑,欣然应诺。 容辉交代完手头的事,想着只要捂住金州的金矿,就能和潇璇出去游历天下,心里一阵狂跳。中午和潇璇吃午饭时,就说要去陈都。 两人神通初成,往返陈都不过两个时辰。再离别时,潇璇给容辉挑了件天青色茧绸直裰,只嘱咐“早去早回”。容雪还记挂着几件私事,也要跟着。兄妹俩并肩跃起,破风而去。 容辉先和容雪回府,拜见过父母兄嫂。为表尊敬,亲自给陈凌云下了一张拜帖。再进宫时,宫门大开,鼓乐喧天,凌霄亲自出门相迎,直入前寝宫。 容辉见凌霄以常服相迎,有些受宠若惊:“这也太客气了,上回进这道门,你哥可是要我下跪呀!” “我陈家原是‘灵山’的柱派世家!”凌霄盈盈迈步,巧笑嫣然:“召见臣下,有召见臣子的规矩。接待道友,自然也有接待道友的礼仪。”不卑不亢,毫不担心身边人会纳自己为妾。 “难怪你修炼得这么快,原来藏着家学!”容辉心中恍然,和她说笑者去了前寝宫。又见穿了套克丝深衣的陈凌云亲自沏茶,忽然觉得这妹夫有点意思,索性将一路见闻据实以告。 二月初五,风和日丽,燕玲辰时开始阵痛。潇璇得到消息,穿了件大红克丝深衣,戴了整套赤金头面,亲自去了七驿镇别院。一院的丫鬟婆子纷纷出来行礼,潇璇边走边问:“怎么样了!” 稳婆陪着笑说:“这才刚刚开始,最快也是中午,王妃先去正屋歇着,有动静我再给您回话!” 潇璇微微点头,走进正屋,直入西梢间。西窗外就是“襁褓房”,丫鬟们端着热水进进出出。她看在眼里,不住腹诽:“那个家伙,到底是不是故意不回来的!” 梅钗和桃钗端上茶水点心,问起膳食:“王妃,您中午想吃什么。这里不比山上,得早点准备。” 潇璇想起这些破事,就一阵头疼,蹙起眉问:“燕玲这几天怎么吃的。” “我问过了,每天一盅防风炖仔鸡,再是白菜、豆腐、羊奶之类!”梅钗如数家珍:“厨房里刚刚炖上‘枸杞红枣乌鸡汤’。” “大肘子补气,鲜鱼汤下奶。也就是说,没有催奶。”潇璇心里很不舒服,沉下脸问:“乳娘找好了没?” “找好了,一共五个!”梅钗往西一指,接着说:“都住在西跨院,每天吃一个肘子,一条鲜鱼。” 潇璇心里很烦,觉得该去瞧一眼燕玲,又怕自己心软,索性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起院中琐事。梅钗看出潇璇的心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待吃过午饭喝完茶,忽听一声哀嚎。声音凄厉,正是燕玲。 潇璇一颗心直提到嗓子眼,站起来问:“生了吗?” “还没呢!”梅钗忙扶潇璇坐下,仔细解释:“我问过有经验的妈妈,这才刚刚开始,快的话还要一个时辰。隔一会儿就疼一次,头一胎,都这样。” 潇璇缓缓坐下,端起茶轻啜一口。没过片刻,又听一声哀嚎。杀鸡似的,让人心烦意乱:“生个孩子,至于嘛!你是故意的,故意喊给我听的……” 申正时分,一声哀嚎过后,万籁寂静。梅钗掌声而起:“我去看看!”说着出了正房,直入暖阁。那些端水服侍的丫鬟看见她,齐齐停下手脚,撩帘相迎。 梅钗进去看了一眼,笑盈盈地给潇璇回话:“恭喜王妃,是位‘县主’。正在包脐带呢,一会儿就抱给您看!” 潇璇心中稍宽,缓缓点头吩咐:“把‘乌鸡汤’端给她吧,酉时向山上报喜。”生辰八字关乎个人命数,大户人家为防人施咒下巫,往往选个黄道吉日向亲友报喜。 梅钗心里也松了口气,笑着去抱婴儿。桃钗去给厨房传话,顺便招呼乳娘。一时间各司其职,只剩下潇璇一人。她缓缓拿出左袖中那只装“大黄红花粉”的瓷胆瓶,塞进了衣襟。站起身来,决定亲自去瞧瞧燕玲。走进产房,循着一股奶腥味望去,看见燕玲披头散发,大汗淋淋,正躺在床上喝鸡汤,心里更不舒服,沉下脸嘱咐:“你好好养着,等正屋建好,直接搬进院西住所!”说完转身而去。 山上屋舍均依建制,正房东西还要各建三座跨院,给妾室居住。潇璇这么说,算是给了燕玲名分。那喂汤的妈妈听出味来,欣然道贺:“恭喜姨娘!”燕玲累得不行,只闭着眼睛“哼哼”了两声。 翌日中午,容辉带着容雪飞遁回山。人没落地,就向潇璇报喜:“生了,生了,生了个闺女。”飘然落下,看见廊下挂着的大红绸子,先是一怔,走进正屋问:“啊,你们都知道了?” 潇璇从西梢间迎出,蹙眉轻嗔:“你大叫大嚷什么?”说话间接过梅钗端上来的茶,亲自捧上。 容辉洒然一笑:“真是去得早不如去的巧,我去得那天,正赶上杜姨娘临盆,我又多了个便宜妹妹,取了个名字叫‘容露’,过了洗三礼才回来!”说话间坐到位上,接过潇璇手中的热茶,喝了一大口,正要咽下,忽听一声婴啼,绕梁回响。 他吓了一跳,一口茶卡在喉头,差点喷出来,咳着问潇璇:“哪里……来的……孩子……”容雪也是一怔,瞪大眼睛朝循声望去。 潇璇啼笑皆非,伸手拍他背脊,尽量把话说得好听:“三月初五申正,燕玲生了个女儿。你当爹爹的,取个名字吧!” 荣辉一愣:“哥要当爹了?不,哥当爹了!”却接受不了,丢烫手山药似的抛给潇璇:“你学问好,你取吧!”眼见她凤眼含嗔,只好认怂:“我取,我取!”走到书房,在画桌上铺开宣纸,沉思半晌,挥毫写了个“韵”字,学着父亲的口吻念:“异声相从为之和,同声相应谓之韵,希望她以后能找个好归宿。” “归宿?她还没过‘洗三’……敢情您生女儿就是为了给个好归宿!”潇璇看见那个家伙没心没肺的解释名字,一阵腹诽,恨不得捧起砚台砸过去。 容辉抬起头来,见潇璇正瞪着自己,先是一怔,恍然大悟:“对对对,孩子呢,让我看看!”拉上潇璇,循声去了西梢间。 容雪在一旁看着,不由好笑,掌心灵力轻吐,蒸干了墨迹,也跟去了西梢间。梅钗捧起宣纸,笑着出门报讯:“王爷给二小姐赐名为‘韵’!” 乳娘刚刚喂完奶,大红克丝襁褓中的小家伙又闭上了眼睛,嘴角还吹出了个小泡泡。潇璇指给容辉看:“这就是‘韵姐儿’的乳娘,焦妈妈。” 容辉见是个三旬妇人。五官周正,身形健硕,于是点了点头,正色吩咐:“以后勤修灵力!”说着抬手在她眉心一指,五行灵力透指,片刻间通了她全身经络。 那妇人身子一颤,怀中婴儿差点失手,被潇璇双手接过。韵姐儿一惊,睁开眼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容辉一阵头疼,潇璇只好摇起手臂哼哼:“嗯嗯嗯嗯嗯……”神色宁静,声音柔和。婴儿闭上眼睛,又不哭了。 焦妈妈早听说“灵山王”是仙人,感觉到身体异样,自然喜不自甚。忙行了个福礼:“多谢王爷点化!我会带好二小姐的!”又去抱孩子:“王妃,还是让我来吧!”潇璇见韵姐儿不哭了,才轻轻递过襁褓。 容雪十分好奇,睁大眼睛说:“让我抱抱!”说着接过襁褓,闻到一股奶香气,会心一笑。 容辉自忖“那一哆嗦”是小,可搞大人家的肚子就有些过了,怎么也要去看看。可若背着潇璇去,没风也得掀起三尺浪,索性硬起头皮拉上潇璇说:“我们去看看她!” 初春时节,阳光虽好,天气尚寒。容辉临空俯瞰,见镇外春耕正忙,心里一阵舒坦,飘然入院。丫鬟婆子们见了,先是一怔,齐齐行礼:“王爷,王妃!” 潇璇很不想来这个地方,应是被容辉拉着,才走进了正屋西厅。燕玲绑了腹带,躺在炕上坐“月子”。直到现在,还觉得下半身空荡荡的。看见容辉进来,心头一颤,酸意直往上涌。嘴角微瘪,泪盈于睫。 她忽然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想他,想得发疯!真也好,假也罢,没了他,自己将一无所有。有了他,自己就能得到一切。可看见潇璇在他身边,应是压下心潮,喊了声“王爷、王妃”。抽抽噎噎,又要爬起来行礼。 容辉心头一颤,不由上前按住她:“好好躺着,别动!”又不知该说什么:“谢谢?谢谢你生了个女儿?……对不起,对不起让你生了个女儿?”觉得都不合适,一阵头疼,片刻后憋出三个字:“辛苦了!” 潇璇见两个人一唱一和,已是一肚子火。待见容辉运气给燕玲调理内息,又觉得这个家伙还有点良心。索性凝神提起,抬手一指,点在燕玲“神阙穴”上,帮她聚陇全身“阴元”。 燕玲看着两个人携手而去,好像带走了世间的光和热。她很想看看自己生的孩子,很想和那个家伙说说“孩子叫什么名字。眼睛像谁,鼻子像谁?”那个家伙却一个字也没多说。越想越伤心,眼泪直往外涌。 照顾她的妈妈是过来人,哪里不知道此中伤心。给她用蜂蜜浇了碟熟藕片,一边喂她,一边报喜:“恭喜姨娘,王爷给二小姐取名为‘韵’。‘韵律’的‘韵’。” 燕玲收敛心神,透出一口凉气:“叫‘韵’好,以后活得靠谱。”说完咽下一颗藕丁,甜丝丝的,心头渐暖。老妇人听她自嘲,觉得这实在不是个好说辞,忙转移话题:“不知道明天给二小姐办‘洗三’,会是个什么光景。” 第八章 移花接木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三朝洗儿,礼堂设在“无量阁”前厅。石万鑫刻意找了面雕大鲤鱼的金盆,管事们摘下随身戴的金玉首饰添盆。“叮叮当当”,如珠落玉盘。接生婆乐得合不拢嘴,大声唱起赞词。 山上山下热闹了一整天,潇璇又为“满月礼”发起愁来,趁晚上睡觉,商量容辉:“你说韵姐儿的‘满月’,是大办还是小办。” “这种小事,你自己拿主意吧!”流苏锦帐中,容辉一直惦记着金州的事,索性把话说开了:“陈凌云答应重选精兵干吏,在金州设卫开府。又给赵、宋两家下了帖子,约好‘桃花节’来我们山上共商大事。其实这三家都是‘灵山’的柱派世家。‘灵山’被毁,嫡系尽灭,他们的家学也就束之高阁了!” “你是说凌霄回去后翻出了家底,才修炼得这么快?”潇璇一怔,侧过身说:“那这三家保存的,肯定不止只言片纸,应该有完整的仙术道法。” “何止是仙术和道法。”容辉搂过潇璇,啧啧称奇:“传承这么多年的修炼世家,血脉之精纯,资质之卓越,不是我们这些野狐禅能比的!他们三家相互通婚,虽不如往昔,却比一般人好得多。要不然陈凌云也不能百日筑基,陈凌霄更不会领悟道念。” “道念?”潇璇一愣,睁大眼睛问:“什么是道念!” 容辉微笑解释:“她以‘水灵力’应正天地,独钓寒江七昼夜,竟悟出了道念。现在说起话味都变了,中了邪似的!”洒然一笑,接着说:“陈凌云的意思是合四家之力,把‘金州’开成个大牙行。我们就从柳家开始,和外界互通有无,慢慢了解情况。一旦结界崩溃,也好有个应对!赵、宋两家如果答应,一定赴约。” 潇璇想起两人相识不过两年半,竟一跃成了和陈、赵、宋三家平起平坐的人物,心里一阵感慨,旧话重提:“韵姐儿的‘满月’是大办还是小办。”又加了一句:“如果‘大办’,我们就能趁机接大家回山,也不至影响和陈家的关系。” 容辉心头一亮,欣然赞同:“那就大办一场!”低头在潇璇脸上狠狠亲了一下:“你真是个小天才。” 翌日,潇璇让潇月草拟宴请名单,让潇娟提前准备。消息一出,工匠们纷纷表态:“一定让二小姐在前后寝宫办‘满月’。”下午就请容辉去看内院的“上梁礼”。 容辉见一众屋舍框架已定,只剩砌墙铺瓦,觉得有戏,当场赏了每人一两银子作“彩头”,又回书房商量石万鑫:“金州南面的结界最弱,大伙准备在开个大‘牙行’。我琢磨着,到时候人来人往的,开客栈肯定赚钱,咱们能不能先捞上一票。” 石万鑫双眼放光,略作盘算,微笑起来:“何止是开客栈,还可以先找一块地,建一片大仓库,按天收租。到时候城里的地价肯定翻着筋斗往上涨,那可是寸土寸金!我们还可以趁消息没传开,先屯一大片地,到时候一本万利……”越说越兴奋,拍胸脯说:“不行,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我得马上去安排。”站起身就要出门。 容辉不由好笑:“你要是用一半心思炼功,早筑基了!”说着抬手在他背后“命门”上一点,阳劲到处,霎时通了“督脉”。石万鑫全身一阵哆嗦,长长透出口气:“过瘾!”笑着出了书房。 春光灿烂,草长莺飞。潇璇开始带着梅钗等人收拾箱笼,准备搬家。潇娟和容雪闲着没事,也凑过来清点潇璇的家当。潇月拟出了份宴请名单,拿过来问潇璇:“师姐,你看还有没有要添减的。上面有我们常常打交道的陈国世勋,赵国和宋国世勋我们不熟,请不请。” “请!”潇璇斩钉截铁:“连赵家和宋家一起请,也算双管齐下,给他们个台阶。” 潇娟凑过来看了一眼名单,不油苦笑:“师姐,这么多人,至少得开一百席。你说个规格,我好定菜式,请师傅。”一场宴请,小到花瓶桌布的摆设,大到座次席位的安排,都有讲究。更不说人手调度,物件支领,送往迎来。 “陈都的大世家请客,平摊下来,一席至少三十两。”潇璇想起还要安排住宿、接送、车马和招待的人,嘴里不由发苦:“偏偏我又不懂这些,到时候生人见了面,我连称呼都不知道。”脑中灵光一闪,商量众人:“不如请‘澄国公夫人’来张罗,她们一个圈子的,或许好说话些!”越想越好,当即吩咐梅钗:“你也开始练遁术了,就代我去一趟‘澄国公府’。”梅钗欣然领命,飞身而去。 潇娟又商量潇璇:“正日子是三月初五,客人最迟也是三月初四到,最早也是三月初六走,这中间五天的住宿怎么安排。怎么摆席,去工地上看看才好说。” 众人一拍即合,浩浩荡荡去了“太易门”。骄阳下,春光中,潇璇指着“太易门”前的十间厢房吩咐:“这十间厢房摆正席,男东女西,看看能摆多少席?” 两座厢房全按五间七架建造,红柱碧瓦,光可照人,比大户人家正屋还气派。砌墙的弟子直接用“土灵力”把青砖连成一气,既好看,又省用料,更是一种修行。众人看见潇璇过来,齐齐停手,喊了声“王妃”,动作更加快捷。 容雪啧啧称奇:“原来外面的修士是这么盖房子的!” “还有更神的!”林风听见动静,过来招呼:“传闻那些大神通修士,挥手间能平地起高楼。”她穿着套天青色窄袖襦裙,梳了“凌云髻”,盈盈迈步,巧笑嫣然,春风中光彩照人。 “太易门”被改成了三间垂花门,门旁奠着二尺五的石基,廊房围着花墙绕了一圈,里面就是内院。容雪见廊房每两丈,就向内折一个小角,又问林风:“这是多少间?” “不多不少,正好六十间!”林风脱口而出,带着众人踏上垂花门下五级台阶,一边走一边介绍:“这五级台阶,正好三尺二寸五。廊宽两丈,留着六尺过道。”从中门走进内院,迎面就是“前屋”。 五间七架,红柱碧瓦,压在三尺石阶上,比“无量阁”大上一圈。潇璇忽然问:“烟道怎么修的!” “放心,都是大师傅设计的!”林风环指四周,微笑介绍:“这六十间廊坊,由一条地垄连着。” 前后屋间隔着一湾小池,由池西一条抄手游廊相连。林风带着众人走在池东的鹅暖石径上,指着西边说:“前后屋间的地垄从游廊下走,最后都要并进‘大厨房’。” 说话间经过一座盝顶水榭,白石基上,漆光如虹,四角飞檐,八面玲珑。潇璇踏上石阶,凭拦遥望后屋,见屋前延伸出一丈板桥,想到可以钓鱼,会心一笑:“这里就作内书房,收藏经书。但凡功法仙术,与姐妹们同炼。”说话间又带众人去看后屋,屋后就是三间后门。 林风随众人出门,又往西指:“那是你们家那位的住处,东西和这门平行,刚好在‘无量阁’和‘无尘居’正后面。” 众人闻音知雅,齐齐看向潇璇。潇璇若无其事,随口哼哼:“你说!”却站在了门口。 林风言简意赅:“正房三间,后罩房五间,厢房六间,多人房六连。这样的小院,暂时建了六座,东西各三,有“无量阁”一半大。” 潇璇很不喜欢这个话题,又指向北方问:“这里离‘紫薇阁’有多远。” 林风欣然会意:“算到‘紫薇阁’后墙,有五十丈远,从‘无量阁’东墙算到‘无尘居’西墙,有一百二十丈。几位姑娘的住处正好在这中间,不如先栽些花草树木。等腾出了地方,在建前后两殿。” 潇璇也想早建早搬家,只是山上的现钱有了出处,各地又要用钱。偏偏那个家伙只管拍脑袋说话,根本不顾进出。如今又要给韵姐儿大办“满月”,哪里还挪得出钱?眼见林风明白自己的意思,又问起宴请的事:“你们说宴席往哪里摆。” 潇娟素有经验,掰指头算给众人听:“垂花门外的十间厢房肯定摆正席,男东女西,一共可以摆七十桌,向陈、赵、宋三家的人,可以请到‘无量阁’座内席,女眷就请到‘无尘居’去,再有年纪的,就请到‘紫薇阁’去。每处都有三间西厢,一共可以摆四十五桌,最多在‘辰光阁’西厢再摆十五桌。这就是一百三十桌,每桌八人,怎么也够了。若是带了小姐来的,就请到‘飘雪岭’去。小少爷们,就请到‘星耀阁’。” 潇璇一想也是:“化整为零,各个击破。既不失礼数,还体面大方。”又和众人商量起菜式:“三月正是摆‘春宴’的时候,自然少不了‘生阳’的菜,你们瞧瞧该上什么!” 二月初十,陈夫人随梅钗到了灵山。她在贵妇圈中长大,素知各国掌故,看过宴请名单后,当场剔除了一批没落已久,名声低下的,又给剩下的人排了个序。 潇璇如见明灯,忙让潇月写请帖,让梅钗、桃钗和剑钗送往三国都城。陈夫人看得啧啧称奇:“你们修仙炼道的就是好,有什么窍门没有!” “就是要从小学起。”潇璇又安慰陈夫人:“不过常吃灵米,养足生气,一样能延年益寿。”陈夫人知道强求不来,只庆幸自己交好了潇璇,又给她说起宴请名单中的亲朋故旧,帮着排座次。 开“牙行”的消息传出,三国境内一片哗然。但凡能飞会跳的,都想出去见见世面。纵是修为不够的,也想着那出去的一天,修炼更加勤奋。 容辉眼见筑基弟子越来越多,月例水涨船高,心里也越来越苦:“若再发白银,就是有座银山也不够。”几天来早出晚归,尽和石万鑫、严良等管事聚在书房里商量对策。 书房里,茶几前,严良捧着一本账册据理力争:“既然大家都指望灵米修炼,不如把月例改成灵米,再把灵米折成银两发放。一来让大家不至只顾天上,不顾地下。二来藏富于民,也能让他们带出自己的人来。” 容辉嘴里发苦,还是那句老话:“可问题就是界外的上等新米能卖一两黄金,这里一石新米一两银子也卖不出来。折成银两,怎么折?按现价折,谁愿意啊!按外面价的折,我们赔不起呀!按中间价来,两边都不服气!现在结界松动,外面的人可以进来,刚刚筑基的也可以出去。花花世界就摆在那里,价钱给低了,人家直接拍屁股走人!” 石万鑫冥思苦想几天后,终于有了对策。又运量一遍,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说:“我有一个办法。既不发粮食,又不发银子,我们发粮票。” “粮票?”容辉听得一愣,睁大眼睛问:“粮票也能发?今年的粮食,明年提出来,可就霉了!” “既然能发银票,为什么不能发粮票。不光粮票,布票、油票、丝绢票,都可以发!”石万鑫微笑解释:“我们不是有大仓库吗,直接让他们拿票据去提现,不就得了。就是不提现,他们也可以拿着粮票去卖。反正你漫天要价,我就坐地还钱。灵米在那里存着,总能议出个价钱来。价钱是自己商量出来的,谁还不满意?” 容辉稍加运量,觉得有戏,欣然追问:“你接着说!” “还有,不光把粮票当月例发,但凡田庄上的卖粮食,还可以让他们直接把粮食入库,开给他们粮票。让他们直接拿粮票找下家,下家再拿着粮票来提粮,我们还可以收点仓储费。生意大了,行市不就出来了吗?这样你买我卖,不服气也只能怪行市。我们可以用这个行市的中间价定田租,行情摆在那里,交租的不嫌多,收租的也不嫌少。要是想少交,就多种粮食,把价格压下来。这个办法,是不是一举三得?” 容辉由心赞同:“对,要办就快,在宴请前把这件大事定下来!”又商量起其中细节。 第九章 万事俱备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内院的油漆全由灵力调配,直浸进木料。既难褪色,又容易干。二月十五,风和日丽。潇璇收拾好了箱笼,开始搬家。“八门”中“开门”在西北,属“乾”卦,大吉大利,那六间廊房就由焦妈妈带着韵姐儿暂住。后门西边的十二间廊房分给了梅钗等人,东边的六间做了净房。再往东十间,则作了库房。 燕玲进内院给潇璇请安时,看见院子里还有个水池,吓了一大跳。出后门时反复叮嘱焦妈妈:“别带孩子往水边走,千万仔细了!”说着塞给她一个元宝,正色告诫:“要是有半点大意,谁也不好过!” 焦妈妈又提起十二分警惕,抱着襁褓欠身担保:“姨娘放心,除了每天带二小姐去正房晨昏定省,我一步也不乱走。”小丫头被二人的话惊醒了,睁眼就要哭,看见燕玲,又不哭了。 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溜溜地转,就要支起脖子。娇憨可爱,看得燕玲心都化了,捂住脸转身就走。刚迈出两步,只听“哇——”的一声大哭。身子一颤,愣在了路上。待听见乳娘低声哼哼,才咬着牙抬腿出了后门。 潇璇派来服侍她的丫鬟黍稷看不过去,就问燕玲:“您这么想二小姐,怎么不亲自抱抱,王妃不是刻意让您看一眼吗?” “不是看见了吗?”燕玲轻声低喃:“王妃抱她一天,抵我抱她一辈子,还是不抱得好!”盈盈迈步,回了“燕妃阁”。 梅钗在东梢间把话传给潇璇,潇璇微微摇头,正色嘱咐:“她说得对,你告诉其她人,不准焦妈妈和韵姐儿靠近池塘走。” 她可以不追究那个家伙睡过别的女人,也可以不追究那个刚刚问世的小家伙,可不能忍受“那个人”介入自己的生活。一番思忖,索性吩咐梅钗:“以后那边的事跟你说了就行,要吃给吃,要穿给穿,月例准时发,器物及时补,晨昏定省也免了。不到人命关天,别来回我!”想起“无事生非”,随手摸出一部《五气朝元》给梅钗:“让她少思少动,勤加修炼。”一阵心烦意乱,忽然发现那个一直跟着搬箱笼的“罪魁祸首”不见了,不由蹙起眉问:“二爷呢?” 梅钗本想提醒潇璇“侍寝”的安排,眼见这番架势,分明是把“那位”打入了“冷宫”。心叹一声,接过书册说:“刚才石总管来,把叫王爷叫出去了。” 骄阳下,春风里,容辉随石万鑫下到谷口。赑屃石碑后,前门建筑已拔地而起。五间前门,两旁各五间门房。赑屃石碑前,对列着十八间游廊,西廊下还在刷漆。 “我们昼夜赶工,再过两天就可以用了!”石万鑫有些兴奋,指着东边一条廊房说:“我冥思苦想三天三夜,终于想到了个看价买卖金点子。”说着走进东边游廊,当场示范 容辉心下好奇,微笑跟进,见游廊下从南到北并着两列柜台,于是走到西面柜台前问:“这是要卖什么?” “有什么卖什么!”石万鑫卖了个关子,从柜台下摸出文房四宝,和白、红、绿三色纸笺,写下二十一个数字。“一百”用白,往上用红,往下用绿,恰是“一百一十”到“九十”。 他写完后从北到南,依次铺开,才开口:“收了粮食不是得给人开粮票吗,我们就一百石,一百石地开。拿银票过来兑钱?”顺着柜台一指:“价位就在这里,站在东边抛粮票。想用银票买粮?价位也在这里,拿银票站到西边接粮票。到时候我们的人站在两条柜台中间,把东边的粮票递给买方,把银票递给卖方。以后每天‘巳时’和‘未时’开业,把昨天最后一笔买卖价作基价。要是没人接盘,要么重新到别处排队,就在柜台前面等着。” 石万鑫信心满满,又补充:“为了不让人捣乱,就在银票下签一毫‘印花税’。一百石米进来,也是九十九石米出去,那一石,就是‘仓储税’。” 容辉觉得有戏,又指向西边游廊问:“那边呢?”见对面廊下也放着一样的柜台,更加好奇。 “这边卖灵米,修炼者玩得起!”石万鑫接着介绍:“那边卖粮棉油,每天涨跌一厘就行了。不然人心惶惶,担心种出来的东西卖不出去,谁还愿意老实种地。” 容辉算开了回眼界,觉得趁群贤毕至,开业最有“噱头”,当场拍板:“好,就在三月五号开业。给各大粮行下帖子,请他们来捧场!”正说话间,忽觉大地微颤,传来一阵闷响,压得人心跳一滞。 他脸色微沉,施施然走到廊外,循势望去,又笑了起来。陆大海一马当先,领着上百人飞奔回来。虽只百余骑,踢声共振下,声势尤盛千军万马。 陆大海看见容辉,大声招呼:“有劳王爷下山远迎,幸不辱使命!”说话间奔到近前,上百人一起勒缰。骏马嘶鸣中,他飞身下马,回头招呼:“呈上来!” 七个人应声下马,两人去解马背上的木箱,五个解下背上一方木匣,双手托住,在人前“一字”排开。陆大海顺势揭开匣盖,容辉凝神细看,骄阳下寒光刺目,竟是是五柄利剑。有的长,有的短,有的宽而厚,有的窄而薄。虽各有千秋,却无一不是锋芒毕露,迫人眉睫。 容辉却发现五柄剑中竟有一丝振动,凝神与宝剑共振,霎时间五剑齐颤。心神动处,剑锋所指,激射而出。寒光闪烁,金石相击,“叮叮叮叮叮”,无声脆响,入地三分。 上百人叹为观止,容辉自己也吓了一跳,片刻后长长呼出一口气:“好剑,好剑!”却苦于不会用剑,索性让陆大海收起,一并拿回内院镇宅。 陆大海又当众揭开朱漆木箱,霎时间宝光四射,竟是满满一箱珠玉玩器。他朝山上做了个揖:“这是送给王妃的,还有几大箱瓷器,放在马上怕碎了,正慢慢地往这边运!” 石万鑫看见珠宝直咽唾沫,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招呼了众人一声,开始着手操办。容辉让陆大海先带弟兄们去休息,亲自找到严良,仔细说了粮行的玩法,和开业的时间。 严良觉得身为修炼者,时时惦记行情这些身外物,既有损心性,又容易“拜金”,实在是后患无穷。一番思忖,也退了一步,说出个折中的办法:“还是以灵米为基,把廪禄分成‘本色’和‘折色’两部分,分上下半年发。‘本色米’中,每月直接发一石灵米,其余的按粮行均价折成白银。‘折色米’可以折成等价的布帛、灵丹、药材、材料或者仙术、法宝。”又补充了一句:“内子说外面都是这么发的,现在没有,就直接发粮票好了。” 容辉觉得这个办法好:“一旦开始和外界通商,肯定是买得越多越便宜。”当即拍板:“就这么办,折色折色,咱不但要折腾出五光十色来,还要建个百宝阁。把外面的好东西聚在一起,让大伙凭月例挑。” 两人一拍即合,制定起廪禄。严良早有准备,如数家珍:“就分为九品十八阶: 正一品、一千零四十四石,从一品、八百八十八石。 正二品、七百三十二石,从二品、五百七十六石。 正三品、四百二十石,从三品、三百一十二石。 正四品、二百八十八石,从四品、二百五十二石。 正五品、一百九十二石,从五品、一百六十八石。 正六品,一百二十石,从六品、九十六石。 从六品下,每阶递减六石。” 容辉知道要亲自分品定级,于是趁吃午饭,去后屋商量潇璇。潇璇见这个家伙有事才想起自己,腹诽一番后才说:“林风说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也只育一方种。我们这里的田地虽好,可稻种太差。就是买外面的良种,也难种出上好灵米。只有专门把本地种子培育几代,选出水土相符的良种,才能种出真正的灵米。不过总比没有好,这种事急不来……你觉得自己能跟陈、赵、宋三家平起平坐,想在大宴上让下面的人跟着沾光,这没错。可想过没有,升上去容易降下来难。尤其是这种关乎‘上下尊卑’的规矩,最忌讳朝令夕改。现在我们可以用优质白米糊弄,可三、五年后呢?真的给这批秩一品衔的筑基修士发一千多石灵米?那可真是要抽我们的血!” 容辉一想也是,庆幸还没说出去。可本来打算做一回人,可又要在人前装孙子,总有些不痛快。潇璇也憋了口气,索性先安慰他:“还是先把品级压下来,现在廪禄少,多赏赐就是。我准备等石万鑫在金州打开局面,就把杏钗和君钗调回来。让她们领‘六局尚宫’,和石万鑫、严良一样,秩正五品衔。其余人按职定品,不得僭越。把‘社稷坛’改为‘降云楼’,负责布云施雨。只在山上修炼的,筑基前,日支灵米**。筑基后,日支灵米一升。我们每年两千石,‘辰光阁’一千石,其她地方六百石。”略作盘算,报出一个数字:“内院每年六千六百石廪禄,六局一共三百人,每年不超过三万三千石廪禄。各家管各家的事,公中只管年、节、婚、丧上的用度,每年支十万石廪禄就顶天了。” 容辉想着“一两黄金一石灵米”,一年就是十万两黄金。眼前发黑,差点晕倒。心一横:“羊毛出在羊身上。”又招呼潇璇:“走,咱们仔细瞧瞧这院子,在瞧瞧那些东西。”站起身来,就要拉潇璇出门。 前后屋虽也是五间建制,布置也和从前一样。可间宽架阔,至少比“无量阁”正屋大两圈。金砖铺地,乌黑锃亮。青罗承尘,流光溢彩。锦帐流苏,轻若烟霞。虽非雕梁画栋,镶金嵌银。可朴实中透着气魄,远比一般宫殿贵气。 容辉和潇璇沿池东石经去看前屋,路过盝顶水榭时,见屋下已被布置成书房,南边是书案软榻,北边是书架画桌。架上所陈,正是经书道藏。 他吓了一跳,连呼大意:“这些秘籍,怎么能就这样放在这里?” “那不过是些随笔、心得和感悟,只字没提行功导气。所谓仙术,不过是那刹那间的明悟。所谓‘道法’和‘神通’,也不过明悟得更多更全。懂了就是懂了,不懂怎么也不懂。”潇璇嫣然微笑:“我也纳闷,好像境界高了,就不炼气似的。要是四位前辈在山上就好了,我们还可以问问。” 容辉也以为然也:“道可道,非常道,言而非道。”好比他感悟的“灵力共振”,和那‘神界’振动。抓住了就是抓住了,若没抓住,想破脑袋也感受不到。心有所悟,走进屋提笔蘸墨,写下一副对联: 道可道,非恒道,言非其道。 名可名,非恒名,闻非其名。 梅钗等人见了,忙拿去让人装裱刻联。容辉走到前屋,见屋中摆设和后屋一样,屋后还有一间水榭作退步。白石栅栏,雕琢整齐。凭栏遥望,后屋就在二十丈外。 他灵机一动,商量潇璇:“以后我们夏天住后屋,风从湖上吹过来,凉快。冬天住前屋,过了水的风,又湿润又暖和。” 潇璇听得心里直皱眉头:“这个家伙知不知道,这是小妾侍寝的地方。不过你既然开了口,姐当然没意见!”欣欣然点了点头:“就把午饭摆到这里吧。”梅钗等人心里明镜似的,自然乐见其成,笑着去传膳。 潇璇走到西梢间大炕前揭开木箱,乍见宝光灿烂,会心一笑:“正愁没有合适的见面礼,这箱东西正好借花献佛,送出去不心疼!”回头吩咐剑钗:“把这些东西造册,用雕花锦盒分件装好,先当回礼,有多的再说。”看也没看下面有什么,转身去了中厅。 容辉本以为她要匀一半给潇娟、潇月、容雪她们,到时候也有燕玲的一份。眼见她转手拿去送人,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只暗怪陆大海不会办事:“怎么不先把东西分好再送上山。”一面腹诽,一面去了正厅。 第十章 合家团聚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两个人在水榭上吃午饭,容辉发现今天的米饭特别下肚,非但“元气”充足,而且生机盎然。连吃两口,睁大眼睛问:“这是什么米?” “搁在外面,这叫一等灵米,可以当贡米。”潇璇欣然微笑:“这是素钗从一石粳米里挑出来的。灵米首在生机,次在元气,共分九品。我们山下种出来的,勉强够得上八品。不过纵然是八品,里面也有少数极好的。我让她掌食禄,以后家里三餐和宴请用一品灵米,‘月米’、‘供养’和‘军粮’发二品灵米,廪禄随行就市。” 容辉觉得这样不至耽误众人修行,欣然赞同:“实力才是硬道理,要是这样还有不服气的,可见没什么眼光。走就走了,免得坏事!”吃了碗一品灵米,觉得不炼气简直对不起自己。于是喝了杯茶,拉着潇璇去了北峰。 两人修为大进,非但神念激增,而且“元气”更加浓郁。此消彼长,即使同时行转“五行灵气”,也不比从前行转的周天少。习惯了相互扶持,自然依循旧法。 容辉神思敏捷,发现进境快慢旨在所炼功法高低,炼功时间长短,和自身“元气”多寡,效果好坏则在于资质优劣。自己的体质越来越好,行功时间也越炼越长,至于功法高低,反而最不担心。只因一番琢磨,觉得高级功法好比吃生牛肉,不过是“灵气”入体后走的穴位少,炼化的次数少,损耗小了,进境自然快。可体质太差,反而拉肚子。 自己的《五气朝元》好比煮烂了的牛肉,虽然灵气入体后走的穴位多,炼化的次数多,损耗也多。可最后纳入丹田的更加精纯,无论体质,多多益善。 两人“未正”收功,潇璇回了正屋。容辉要召集山中管事议事,于是先召陆大海来“无量阁”书房,给他上了杯茶,自己轻啜一口,吐出一股热气:“‘神剑门’的事怎么办的。” “兵不血刃!”陆大海言简意赅:“识时务的占九成九,都愿意给二姑娘打理陪嫁。还有一小撮不开窍的,自己抹脖子去见了的‘剑仙’!” “不错,杀人的是屠刀,吓人的才是宝剑!”容辉觉得陆大海深得我心,待管事们纷纷过来,才公布廪禄标准。念完职位品级后,厅堂中一片唏嘘。 石万鑫产业遍天下,不在乎这点嚼用。严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虽然觉得少了,却没开口。其他管事也没名言反对,可“怨怼”之情溢于言表:“筑基修士,在哪里抖抖威风,都能占山为王。落到哪个富户家里,都能白拿几千两真金白银。爷跟着你,是要吃香喝辣的!你拿这百十石米就想让爷点头哈腰,做梦!” 林风看着一群筑基管事的嘴脸,心里一阵冷笑:“虽然‘筑基’和‘阳明’的法力深浅一样,可完全不是一回事。人家堂堂一对‘太极初期’道侣,没让你们行跪拜礼,已是天大的恩惠,你们还蹬鼻子上脸!”只有她才知道:“修真界有多残酷!低阶修士的性命,在高阶修士面前是多么低贱。筑基修士想单起炉灶,是多么荒唐可笑!”深深吸了口气,拉严良出了厅堂。 陆大海领着正三品衔,已是管事中头一份。如今他的骑兵卫既配了刀兵弓箭,又吃上了二品灵米。自忖再不出来撑场面,实在对不起容辉信任。当下清了清喉咙,招呼众人:“别的不说,咱先表个态。就凭王爷敢带着弟兄们冲锋,咱就愿意一辈子跟着王爷。可各位呢,都是山上的老人,王爷待你们也不薄!又是给功法,又是给灵米,又是点拨大伙修行。各位要是再为口里那点芝麻绿豆置气,那可真不是东西!” 众人心里也不服气:“当初容辉乞降封王,一等管事领五品勋爵,二等管事领六品勋爵,三等管事领七品勋爵,大执事领八品勋爵,二等执事领九品勋爵。都说人往高处走,可咱们无过无错,凭什么降职一等!”见陆大海站着说话不腰疼,不由轻哼一声,目光刀锋般横扫出去。陆大海也不示弱,睁大眼回瞪众人。 容辉自知还不到釜底抽薪的时候:“可现在不把规矩立起来,等大家成了习惯,就已积重难返!”眼见众人不满,想说句场面话,给众人一个台阶。再仔细看在座人物,果然是山上的“老油条”,一颗心渐渐下沉:“当初变化太快,咱怕人心浮动,非但没动你们,有好处还先顾着你们,想不到你们这么快合起伙跟咱作对!” 他还想和潇璇出去见见世面:“现在不把“刺头”撸了,等哪天回来,老巢都改名换姓了!”身随心动,向陆大海摆了摆手,沉声告诫:“咱只说一次,上回的勋爵,是陈家送给大伙的虚荣。这回的职位,是咱封给大伙的饭碗。咱在一天,就认你们这碗饭。咱哪天要是不在了,咱儿子也得认你们手里的碗。不想端这只碗的,走,咱不拦着。哪一天挡了咱的道,咱也不留手!”说话间环视众人,一个一个地看。 神若看人,直视灵魂。场中人被他目光扫过,身心皆颤,不寒而栗。待他说完,拂袖而去,才松一口气,又听院中一声吩咐:“来呀,给屋里没吃饱的上碗稻香粥!”心头又是一凛。 陆大海见厅中人诚惶诚恐,不由好笑:“我说各位,是没醒神,还是糊涂了!再就是筑基时那一阵哆嗦,就以为自己要羽化登仙了?‘蟠桃会’上还有个三六九等呢……”笑着出了大门。 厅中人吓了一跳:“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和王爷抬起杠来了。是这一年来诸事顺利,冲昏了了头脑。还是以为自己也修炼了灵力,又作回了长辈?”回想起那清冷透骨的目光,心头一阵战栗,再不敢往下想。所幸稻香粥已奉至眼前,忙端起碗一阵狂吞。热粥下肚,心头渐暖,再也不敢胡思乱想。 后屋西梢间里,梅钗把“无量阁”的情况说给潇璇听:“刚刚起锅的粥,一个个端起来就喝,争先恐后。喝完了连碗都带走了,听说还拿回屋供上了香案!” 潇璇忍俊不禁:“那二爷呢?” “王爷出了门,脸色不好!”梅钗正色说:“骑着马和陆将军巡营去了!” “他倒无师自通!”潇璇嫣然微笑:“把大伙都叫到正厅,我给你们派活儿!”待梅钗等十人过来,才出去让她们坐下,又让梅钗给众人上了杯茶,坐到上位正色吩咐:“梅钗领‘尚宫局’,莲钗领‘尚仪局’,桃钗和剑钗领‘尚服局’,素钗和桂钗领‘尚食局’,菊钗和蓉钗领‘尚功局’,茶钗和玉钗领‘尚寝局’,各秩五品衔。” 众少女受宠若惊:“两位总管不过五品衔,若让人知道王妃身边服侍的也秩五品衔,该闹成什么样子!”一时间面面相觑,不敢接话。 潇璇看出众人心思,蹙眉轻哼:“让他们闹吧,不闹我还不知道谁会来事!你们也睁大眼睛看好,趁现在家底单薄,把那些明白事的筛出来委以重任。先架空那些糊涂蛋,再慢慢收拾!” 众人心有灵犀:“这才是王妃的作风!”相视一眼,站起身敛衽行礼:“谢王妃恩典!” 潇璇伸手请她们坐下,继续吩咐:“隔天当差,没事就到我屋里来。你们来山上也有年月了,都有自己认识的人。谁会干什么,你们比我清楚,自己去找属下吧。院子起在‘无量阁’和‘无尘居’之间,一字排开,左右各三。每院三间正房,五间后房,六间厢房。”说完端了茶。 梅钗等刚刚下去,潇月和潇娟又领来陈夫人商量宴请的事:“桌布就用鲜绿色,看着亮堂。花瓶里插桃枝,正好红配绿。再看这几个菜怎么样,做起来方便,又不失体面,关键是不怕凉……”说着递给潇璇一张菜单。 梅钗等人筹备开府,消息传出,山上有头有脸的管事,山下主持生意的掌柜,纷纷送来自家直系子侄。小的七八岁,大的十五六,都要进内院当差。 潇璇心里松了口气:“十年之内,高枕无忧!”于是借坡下驴,让梅钗先选“家生子女”,又宣布了条规矩:“凡进内院当差,非但要学礼仪,还要学内功、灵力和拳脚女工。女子‘三七’外放,男子‘三八’外放。” 林风趁正殿停工,把工匠请到了自己的山头,修别院种茶。她担心误了正殿工期,又唆使潇璇:“你可是一口气拿了五座山头,不给自己修个别院,可真糟蹋了地方!” 潇璇忙着宴请,既脱不开身,又十分满意她设计的内院。索性划一万两“私房”给菊钗,自己画了个图样,就让她帮着收拾那五座山头。潇娟和潇月跟着凑热闹,也出了笔“私房”,请林风相形度势。 二月二十中午,李蕃宁领合家男女上山。潇璇早有安排,直接让众人住回原处。老太太刚刚坐下,就让人抱来韵姐儿相看。边看边逗:“韵姐儿,我是你祖母!”小丫头肚子不饿,睁开眼见太阳更亮了。张了张嘴,继续睡觉。 周氏在陈都贵妇间走了一圈,本就舍不得回来。眼下看了潇璇的内院,再回到“辰光阁”,只觉得自己是来做客的,心里更不舒服。可自知比不过潇璇,更不想寄人篱下被人比,恰好听说潇璇和潇娟几个在山下起别院,就唆使容光起院子,想分出去单过。 容光坐在西梢间大炕上发愁:“二弟给我们发的是禄米,一年一千石,分上下半年发。六月六按行情发白银,‘腊八’发粮票布帛之类。”言下之意,囊中羞涩。 周氏听出蹊跷,睁大眼睛说:“六月六,中稻刚刚上市,哪里卖得出价钱。等到‘腊八’,新鲜粮食都被人买走了,粮票就更不值钱了!”语声稍大,吵醒了刚刚睡着的歆姐儿。小丫头睁开眼揪起脑袋,感觉气氛有些紧张。张开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容光是嫡长子,必然分府单过。眼下住的账房大院又在中轴线旁,等过完韵姐儿的“满月”,是要拆了起正殿的。他想起这些破事,一阵头疼,眼见哄孩子的丫鬟进来,又想一个孩子也是带,三个孩子也是哄,索性吩咐:“把大小姐抱到‘紫薇阁’去。” 李母经过大风大浪,如今儿女都已长成,只把“老伴”那点小动作当荒唐之举。既然丰衣足食,索性由他们去,自己乐得含饴弄孙。子女分嫡庶,可孙子都是儿子的骨血,也不太在意。一会儿拍拍歆姐儿,一会儿哄哄韵姐儿,乐在其中。 潇璇一见焦妈妈抱来韵姐儿定省就头疼,趁一家人在“紫薇阁”吃午饭,主动商量李母:“娘,我想把韵姐儿养在您屋里。一是我们没经验,事情又多,分不开身。您闲来无事,不也正好解闷吗?” 李母知道两人事忙,也看得出潇璇不喜欢这个孩子。心头一软:“毕竟是小辉的骨血!”点头答应:“这么多我都拉扯起来了,再来一个也不多!” 潇璇见婆婆把韵姐儿留在了“紫薇阁”,自然乐见其成,随后吩咐焦妈妈:“以后你就和二小姐住在‘紫薇阁’东厢,要是缺什么,还是跟我说。” 自古抱孙不抱子,容辉见惯了祖母带孙子,只觉得理所当然,更没反对。吃完饭和潇璇回正院,看见一池清水,心生一计,主动商量:“我在山下转了一圈,看见田里在插中稻。这院子里水好灵气足,就在这辟一亩田育种,怎么样?” “种田?”大太阳下,潇璇把波光粼粼的池面想象成水田,只觉一阵头疼:“这和在御花园里种菜有什么区别……”一阵腹诽,却说不出个拒绝的理由,只好赞同:“就辟在那里吧!”眼见水榭旁树木稍稀,离离廊坊也有十丈,循势指去。 容辉走上前看清地形,忽然凝神运气,抬起脚轻轻一踏。劲透足底,直发横收,所过处泥土翻腾,灰尘飞溅。却越翻越慢,片刻后停在了三丈开外。潇璇忍俊不禁:“瞧你这点出息!” 容辉抬起脚长长透了口气,一边擦汗一边说:“要是哪一天咱跺跺脚就能翻出万亩灵田,可就发财了。到时候我在地上耕田,你直接把种子拿到天上撒,咱们种个一万顷地。就算一亩地只收一石米,那也够吃几辈子的!”歇息片刻,再一跺足,又翻了一条地。 潇璇看得有趣,也上去帮忙。两个人灵力共振,一次能翻十丈地,又深又匀。你一脚,我一脚,待梅钗等发觉地震找来,一亩地已经耕好。众人叹为观止,潇璇拿出手帕擦汗,微笑吩咐:“这是育种的田,把田分成九块,选良种,种五谷杂粮棉麻桑,悉心照料!”又加了一句:“打水沐浴!”说着去了净房。梅钗等齐齐应是,分头去办。 容辉见陆大海的大队人马回来,开始亲自布防。周围十三镇,每镇驻三个总旗,白天操练,晚上巡逻。山下驻八个总旗,分守八方要道。山上住三个总旗,昼夜巡逻,以防不测。兵马一到,山上一片肃静。 第十一章 三月宴请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仲春时节,细雨纷纷,潇娟开始安排女弟子采茶。容雪和容霜闲来无事,也跟着凑热闹。待新茶炒好,已是阳春三月,贺客开始拜山。陈夫人和容光在山门迎客,潇娟收礼,潇月和严良照单给贺客安排住处。 陈、赵、宋三家清贵,入住“香客院”。捐修过院落的,住回原处。剩下的勋贵,则住在附近镇上。潇璇虽早有准备,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临了还有许多调度。一桩桩,一件件,都要经她首肯。 陈凌云和容辉有大事商量,“三月三”和凌霄微服而至。同天到的,还有赵国太子赵清流,宋国太子宋誉。四个人都是少年英杰,说起当今形势,一拍即合。 花厅里,茶几前,陈凌云摇头苦笑:“枉我们是灵山柱派世家,竟衰落如斯。既然李兄弟执掌‘灵山’门户,先窥大道。不如牵个头重开仙门,使万民心有所信。我们以灵山为基,广宣礼法,教化国民。再治国平天下,自然有本有源,如臂使指。” 他说的是治国大道,赵清流和宋誉听了,连声附和:“陈兄高见!” “原来你们还怕咱和你们抢地盘,想把咱供起来。”容辉却听出味道来:“也好,既然你们信咱,也省得咱去争这些芝麻绿豆。”心念一闪,提出个条件:“开山收徒可以,给你们培养子弟也行,不过王都之外,能化雾的灵脉归咱。灵脉十里内的地盘,也得归咱。” “他不说,我还不知道世间真有灵脉。闲着也是闲着,眼下合作御辱要紧。你拍拍屁股就能走人,咱要是丧权辱国,可就成了家族罪人!”三个人心思急转,纷纷点头答应。 容辉先捞足了自己的油水,才说起石万鑫拟的提议:“三位都是金玉之身,想必知道当今的金价吧!” “李兄弟的钱庄遍地开花,谁敢不知道啊!”宋誉似笑非笑:“你几个起落,就把金价拉到了一兑十五,让我们拍马也赶不上啊!”陈凌云和赵清流感同身受,轻轻透出口气,也有些不自在。 “外面的行市以黄金为本位,想必大家也知道!”容辉不置可否,端起茶轻啜一口,吐出一口热气:“说实话,我们这点家当根本不够看。人家倒腾点好东西进来,就能把这里的黄金圈走。到时候金价肯定翻着翻地往上涨。到时候看着别人吃肉,三位总不会好过吧。” 金州在陈国境内,陈凌云知道得更多。见另两人望向自己,点头承认:“这不是危言耸听!”又问容辉:“为之奈何,李兄弟不妨直言!” “开钱庄!”容辉直言不讳:“以黄金为本位,开钱庄的钱庄!”见众人没能会意,就按石万鑫的想法,仔细解释:“大家也知道,凡是有个万八千两的地主,就敢在街上开间钱庄。买卖虽然不大,可膈应人。你怎么抬价,他压箱底的金条就是不往外抛。你怎么压价,他也不睬你。那些街坊四邻还跟没事人似的,照样往他那里跑。我的意思是,咱们合伙开一家大‘金号’,把利息压得低低的,专门给那些小钱庄借贷。” 凌凌云听上了道,脱口而出:“把利息压低了,那我们还赚不赚钱?” “不赚!”容辉斩钉截铁:“我们再立一条规矩,就说为了保护储户,凡是钱庄,都得把压库银子折成黄金,存到我们的钱庄里去。不然,直接查封!” 宋誉也听出了味道,睁大眼睛问:“那我们收了黄金,拿什么作抵押?” “抵押?”容辉一怔,指着三个人大笑:“你的陈国,你的宋国,你的赵国,不都是抵押吗?” 三个人面面相觑,哑然失笑:“的确,四家在一天,钱庄就跨不了。四家要是不在了,跨了也没关系。”一起看向容辉,让他继续说。 容辉喝了口茶,娓娓道来:“这样,先让你们户部的‘清吏司’去查那些钱庄的账。查清楚了,就让他们把两成存银折成黄金,送到我们的钱庄。这是‘保命钱’,准进不准出。除非他关门了,我们再把这笔钱折成银子,还人家的存银,免得他‘一颗老鼠屎,搅坏一锅羹’。”喝了口茶,接着说:“第二条,他收多少存银,都得把存银折成黄金,存到咱们的钱庄里去。他贷给人多少银子,都得先从咱们手上贷黄金。说白了,就是‘他管生意,咱们管账’,免得他哪一天卷着银子跑了,又耽误一大桩事。” “这主意好啊!”赵清流当先赞同:“你们是不知道,我姐姐把闲钱存在一家银楼吃利息,结果过完年,那家银楼没影了。我那姐姐就闹到我宫里了,说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非要我赔钱!” 陈凌云和宋誉略有耳闻,深表同情,又问容辉:“那利息怎么定?” “存利一厘,贷息三厘。”容辉仔细解释:“在他们手上,是两笔账。不管他们收多少存银,都得往我们‘金号’存,差价归他出。不管他放多少贷,都得把抵押送到‘金号’,我们直接贷给他黄金,差价也归他。” “那牌价得由我们说了算吧,‘金号’的牌价就是一等价!”宋誉欣然会意:“可金价一直往上涨,我们低进高出,还不赔死!” “不,我们这是二等牌价。”容辉啜着茶淡然摇头,似笑非笑:“金州那边才是一等牌价,我们只要看准那边的金矿产量,用钱庄的存银,赚我们的黄金。那些小钱庄也只需盯着我们的牌价,自然也有他们一碗饭吃。大家互不抢行,当然有钱一起赚得好!” “高,实在是高!”赵清流翘起拇指,啧啧称赞:“李兄弟,你是不是财神爷转世?” “哥当时也是这么问的……”容辉不置可否,接着说:“要把金价拉起来,一是物以稀为贵,只要市面上的黄金少了,它才值那么多白银。二是有那么值钱的东西,必须用黄金买卖。” “可我们对外界一无所知!”陈凌云摇头苦笑:“所以我们一文不值。” “不,我们有!”容辉伸手指算给三人看:“我们现在喝的灵茶,以后田里种的灵米,还有灵力功法。我要在灵脉上开书院,就叫‘灵山书院’,专教灵力功法。十两黄金一段,二百两黄金包筑基!”又商量三人:“你们介绍学生,我们‘二一添作五’,怎么样?” 三个人听得头都大了:“这就是修仙求道之法……” 容辉见三人满脸错愕,不住好笑:“书院里教的不也是圣人真言吗?”又商量起合伙的事:“咱们干的是无本买卖,有个周转就行。我手头有二十万两黄金,算两成五份子。你们也各出二十万两黄金,没问题吧!”见三人点头,又厚着脸皮说:“既然你们信咱,咱的信誉肯定最好,那钱庄就叫‘灵山金号’。话说‘中央属土,土生金’,刚好就是咱这地方,总号就开在这里吧!”谈妥了三件大事,心里松了口气,向外招呼:“上茶!” 三月初五,风和日丽。众人听说粮行开业,纷纷赶早过来排队。石万鑫把基价定在一百两,亲自坐镇,维持秩序。容辉有心凑热闹,带着管事们下山剪彩。 巳时一到,锣响两通,拿银票的粮行掌柜,拿粮票的田庄庄头,直往东厢房涌。啥时间沸反盈天,喝也喝不住。上山的贺客见了,无不啧啧称奇:“这里的粮食怎么这么贵,难道真有灵性?”一面上山,一面差人去问。 容辉坐在西厢喝茶,想到这里还要开‘棉市’和‘油市’,自己的山门岂不成了菜市场?熙熙嚷嚷,谁还有心思炼功,当下商量石万鑫:“这样不行,看着是一周同长,四面八方的人都能来,可混在一起窜了味,谁也卖不出价钱!”略作沉吟,当机立断:“这次是趁着热闹赚吆喝,过几天就把粮市移到东南镇上。东南西北,四面八方,都得有杆‘风旗’,他们才知道该种什么,卖什么价。” 石万鑫觉得有道理,从善入流:“不错,在西北开马市,在西和北开棉市,在南边开丝市和麻市,在东边开麦市和黄米市,在东北开油市。分门别类,才竞得出价格来!” 容辉眼见上百人进进出出,粮价忽上忽下,最后稳定在了九十八两,就问石万鑫:“这个价钱,咱们是亏了还是赚了?” “眼下用的是我们仓里的存粮,从去年那十万两的本钱算起,我们还亏着。”石万鑫洒然一笑:“不过我把消息放出去后,几个朋友先向我买了一批粮票,都是按一百二十两一张买的,也只能等粮价涨上去,才能回本了!” 容辉听说小赚了一笔,心情大好,才飞身上山喝喜酒。他见客人没有预料的多,只暗叹没来的跟不上步伐。一面挨桌敬酒,一面和人客套“开山收徒,两百两黄金包筑基”的事。 故老相传,仙家择徒,一看机缘,二看资质,三看向道之心。众人见过容辉凌空踏步,早有意请他点化自家子弟。可听这位爷要主动开山收徒,还要收两百两黄金作学费,只觉得遇到了“江湖骗子”。瞥眼见乳娘抱来“小寿星”,纷纷掏出贴身的金玉物件作见面礼,笑着转移话题。 在“紫薇阁”坐席的贵妇们想和李家结亲,或暗示自己有适龄标志的庶女,愿意给容辉作妾。或说有刚长成小侄女,愿意和荣耀结亲。却知道“齐大非偶”,没一个提容雪的亲事。 李母一阵头疼:“自己的嫡出女儿没有人要,怎么几个‘野狐禅’倒成了香饽饽!”可知道联姻事大,须经全家人商量,最后由容辉拍板,只好推辞:“孩子太小,没有定性,还是等几年再说。” 酒宴沸反盈天,潇璇在西厢听见那个家伙大放厥词,心里直皱眉头:“姐所嫁非人!”只装作没听见,招呼同桌的陈夫人等女眷:“大家吃菜,吃菜!”待酒过三巡,又让梅钗端来礼品。或是金钗,或是玉镯,或是精巧玩器,都用雕花木匣装得整整齐齐,一一回赠众人。 陈凌云、赵清流和宋誉都是日理万机的人物,吃了正席,就要打道回府。其它贺客见了,也纷纷要走。容辉亲自送三人下山,临走前把石万鑫理的章程发给众人,又让陆大海派三队总旗随行护卫。 凌霄和容霜告别:“再见面,我就要喊你二嫂了!”又招呼潇璇和容雪:“三月初八是我生日,你们都来,我给你们引荐几位朋友。”再作告别,回了凤轿。 第十二章 芳辰寿宴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蓦然回首,已是人去楼空,心里空闹闹地。长长舒出口气,带着一家人步行回山。他顺路去了书房,和严良、石万鑫点算开销:“一共一百桌,加上摆设、桌布、食材、工钱、住宿,每桌五十两。” 潇璇回了内院,刚在前屋水榭中坐下,就见潇娟拿来礼单对账。“她什么时候这么勤快……”心领神会,嫣然应允:“放心,我用不上的,都往你的‘玩器行’行里送。” 潇娟一怔,欣然微笑:“那还是两成‘中佣’!”又坐下来商量潇璇:“都说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眼见这世道将乱不乱的,我打算把那些‘金珠宝玉’全部以黄金作价,免得越摆越贱。” “好主意呀!”潇璇微微点头,又问她:“山下的别院还要多久完工?我想先把山上的住处规整一遍,最后开建正殿。先设计个草图,得有马房、库房、厨房什么的。关键是要在西南角烧一片大粮仓,既要干燥通风,还得是那种带斜坡的。上面可以直接用斗车倒,下面也可以直接用斗车接,每个粮仓还得装一万石米。” 容辉和潇璇分头善后,石万鑫开始挑选人手,调集黄金,组建“灵山金号”。潇月旁观者清,帮着制定规矩。众人起哄,先铸了块金匾,请容辉提字。 容辉站在“无量阁”书房里,看了看面前宣纸,又看了看金匾大小,一时间心血来潮,丢开毛笔。并指如刀,凝神运足火灵力。想起那神界中慑人心魂的共振,恍惚中以指作书,写下“灵山金号”四个藏锋大字。 指锋过处,直指灵魂,看得场中人胆颤心惊。石万鑫吓得脸色发白,抚掌赞叹:“好字,好字……”已有些颤抖。 严良修为稍高,压下一口气,点头称赞:“好匾,好匾。把这块匾挂在金库门口,连看守都免了!” 容辉累得不行,擦着汗说:“少说风凉话,拿我的宝印来。” 严良一怔,忙从书架上捧下一方麒麟玉印。容辉趁着刹那间的明悟,手托玉印,凝神感应玉石振动,又以神念强行扭转,加入感悟的“神界”振动。忽然玉石震颤,亮起一层光晕,不住嗡鸣。 石万鑫听得头脑发蒙,不住后退。严良也听得心惊担颤,强行运气,伫立原地。待鸣响止歇,只见容辉脸色发白,微微喘气,忙上去问:“王爷,没事吧!” “没事!”容辉递出玉印,看着窗外正色嘱咐:“以后用它签章,注入灵力后,万无一失。”长长透出口气,回了内院歇息。 三月初八早晨,潇璇穿了件大红克丝背心,用金环束发,扎了“凌云髻”。容辉穿了套宝蓝色克丝深衣,见她又戴了赤金顶箍和项圈,大中小三个金环,不免好笑:“你要闹海啊!”惹得一簇粉拳。 两个人在后屋前的水榭上吃早饭,容雪忽然来问:“凌霄今天过生辰,我们送什么?” 容辉见她穿了件青绫半臂,马面罗裙,春光中明艳照人。眼前一亮,微笑应承:“红粉送佳人,就送潇娟做的那几盒胭脂吧!” “什么乱七八糟!”潇璇蹙眉轻嗔,回头吩咐梅钗:“去装两斤毛尖,再把那几柄宝剑用檀木匣子装一对。” 容辉哑然失笑,点头赞同。待梅钗装好礼品,又一起去“紫薇阁”请安,顺便说起凌霄的生辰:“因为是散生,所以没惊动大家。既然跟我们说了,我们去喝杯茶就回来。” “既然让我们知道了,就不能马虎!你们也是,怎么不早说,那可是亲家。”李母素有经验,微笑建议:“你们先去吧,替我和老头子致个歉,寿礼随后送到。”李蕃宁觉得理应如此,点头赞同。 潇璇恍然大悟:“对呀,过生辰的那位,还是容霜未来的小姑,是这个家伙未来妹夫的妹妹。”当场应承:“娘说得是,我这就去让人准备礼品。”以袖掩手,狠狠掐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一把。 荣光一家,容霜、容雰和荣耀先后来“紫薇阁”请安。一家人稍作寒暄,纷纷让三人代为恭贺,直至三人纵身而去,才各回各屋。 凌霄在“清水湖”上包了一艘大楼船,专供众人聚会。巳初时分,三人来到湖边,见楼船停在湖心,相视一笑,纵身跃出,凌波踏浪,飘飘然飞身直上。 船上早有梳双平髻,穿青罗袄裙的宫女伺候。眼见三人上船,纷纷行礼:“恭迎灵山王,恭迎王妃,恭迎县主。”说话间挑开门帘,请三人进中舱。 容辉递出礼盒,随宫女转过屏风,见舱中铺着一条红毯,地毯旁置着两列低案,酒菜已摆在案上。案后大窗对开,湖风丝丝送爽。深吸一口气,酒香淡淡,好不诱人!凌霄穿了身粉红克丝深衣,妆扮光鲜,巧笑嫣然,比酒香更加醉人。 她坐在上位,见三人到来,忙起身相迎,请三人坐到右手位上。容辉坐了首席,见对面也坐着两男一女,均是锦衣华服,眉清目秀,却不识得。他微感诧异,凝神细看,三人竟也是筑基修为,功底远胜自己,不由打起十二分精神,看向凌霄。 凌霄不卑不亢,替双方引荐:“这是石牛山‘世袭石牛道人’杨家的大公子,三公子和七小姐。传说杨家的后山‘人过要低头,马过要卸鞍’,天下闻名!” “原来是劫道的!”容辉心领神会,拱手见礼,仔细打量三人。老大杨孟琳,老三杨孟舟,小七杨孟珺,均是顾盼神飞,哪有半点匪气? 三个人看清容辉和潇璇的“太极初期”修为,无不大惊失色,颔首行礼。双方详谈方知,兄妹三人结伴游历,忽遭仇家追杀。修为大损后,才以秘术逃进“结界”。因想寻些疗伤药材,仗着自己是修炼者,直接闯进了陈都‘王宫’,发现凌霄也是修炼者,只好偃旗息鼓。凌霄也想了解外面的事,大着胆子请三人住下疗伤。又怕三人“鸠占鹊巢”,于是趁着生日,请来容辉这位姻亲压阵。 凌霄见气氛微僵,当先端起桌上嵌金绿玉斗,招呼众人:“小妹生辰,不过是个由头,大伙欢聚才是正理。先干为敬,再作细话!”向四下作揖劝酒,以袖掩面,抬手饮尽。 容辉觉得她大方中还有三分豪气,洒然一笑,举杯相陪。见其余人纷纷端杯,陪着饮下一杯。又先道贺词:“来,我们先祝陈姑娘芳龄永驻!”说着自斟一杯,给她捧场。其余人不甘示弱,轮流向敬酒。 少年人酒过一圈,芥蒂稍减。杨家兄妹见容辉夫妇举止洒脱,并非得道中人。一番思索,恍然大悟:“原来这两人是以双修秘术达成的‘太极境界’。”杨梦琳不住自嘲,又忍不住说两句风凉话:“俗话说得好,练拳不练功,到头一场空。修真不修道,死也不知道!” 容辉脸色微沉,潇璇心头冷笑:“瞧瞧谁死谁活!”瞥眼见容雪秀眉深蹙,于是用筷子沾了酒水,在桌上写下四字。众人修为已有境界,虽然落针可闻,却难知案上所书。 容雪欣然会意,潇璇趁机敬酒:“我们祝陈家妹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杨梦琳自鸣得意,施施然端起酒杯,酒未入口,忽听一声轻哼。这哼声风轻云淡,却震得他脑仁冥响。眼前一花,失声惊呼:“不好!”身子一歪,就要摔倒。 容雪使的是《留益回雪》中的“雷电噬嗑”,旨在趁对方心神失守时,以神念刺其灵魂。当真是手不动,足不抬,无声无息。除了潇璇和容辉,其他人还不知缘由。 容辉看得分明,刚才若是自己出手,杨梦琳就不只是惊呼一声。幸灾乐祸之余,看清了双方实力,心中胆气渐生。杨孟舟和杨孟珺忙扶起大哥,一个捏他人中,一个为他把脉,均没发现不妥。 杨孟琳抱着头坐起身来,目光刀锋般砍向潇璇,满是怨怼。容辉脸色微沉,看着他问:“怎么,杨家兄弟以为这里是你们家后山?”声音与神念共振,听得人心魂剧颤。 三人掌身而起,鼓荡灵力。灵气透过衣袍,结成一层灵茧,护住了身形。流光晕转中,杨孟珺皱眉低斥:“你们使什么妖法,伤了我大哥!” 凌霄见一边是姻亲,一边是贵客,只好端起酒杯劝和:“七小姐的这件衣裳可真漂亮,是外面的新款式吗?你看我们孤陋寡闻的,都被你们当成妖了!” “有道是人生在世,吃饭穿衣!”杨孟舟笑着接过话茬:“我们吃了陈姑娘的美食,给大伙展示时下的衣裳,也是礼尚往来。这衣裳是灵丝织的,里面印刻了阵法。但凡灵力从反面透过,都会凝成结界。别看只是薄薄一层灵幕,非但能档法术,还能阻拦法宝。”又问身边两人:“大哥、七妹,我有没有说错?” 另两人听出他话中意思,纷纷点头赞同:“不错!”又缓缓坐下。 容辉深深吸气:“这就是法宝?”虽极力克制,仍抑不住眼底那一缕精光。凌霄和潇璇的涵养功夫更好,一个先干为敬,一个端杯附和:“果然是外面的新样式,也只有这样的衣料,才衬得住三位的身份!” 杨孟琳吃了大亏,自觉脸上无光,自斟自饮一杯压惊。一番运量,又招呼容辉:“今日大伙相遇舟中,即是一番机缘,我兄妹愿与你们稍较法术,以助酒兴!”言下之意,是要以比武斗法,赢回颜面。 容辉等的就是这句话:“哥倒要看看,哥这个境界到底值几斤几两!”当仁不让,拱手赞同:“既然如此,船上狭小,咱们找个宽敞地方!不然毁了这精美宽大的楼船,‘寿星姑’可不高兴!” 凌霄看戏不怕抬高,抬手西指:“那边有片荒地,就去那里!”说着伸手相请。 容辉暗运内息,足尖向前一点,飘飘然倒射出窗,悬浮空中。眼见其余人起身走到船头才纵身飞起,不由暗叹:“哥又丢人了!”心神合一,缓缓飘出。撇眼见凌霄和杨家兄妹衣袖飞扬,临空迈步,颇有出尘之姿。自己和他们一比,简直就是“飞天僵尸”。非但死板,而且呆滞。 潇璇自惭形秽,就招呼众人:“我们来比比快慢!”说话间人影一闪,纵身窜出。容雪“人随风至”,欣然跟上。杨家三人鼓荡灵力,身上光华骤亮,化作三道飞虹,激射而出。容辉有心观察,和凌霄跟在了最后。 第十三章 奇变陡生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阳春三月,天高云淡。七人远离人烟,寻到一处长草空地。容辉落上一块大石,见草丛中零星般散落着诸多岩石和水坑,也赞同在这里比试切磋。 众人各找到一处大石落脚,潇璇纵身再跃,轻飘飘滑出三丈,站到了容辉身旁。这一跃不含丝毫灵力,凌霄心中暗服,杨氏兄妹却不识其中精微,也不以为意。 容辉率先提议:“既然是两家人,刚好一对一相互指教,‘寿星姑’作壁上观!”杨孟琳当即答应,第一个挑战容辉。 容辉施施然走到场中,微笑询问:“准备好了吗?”不知对手深浅,先拉开了十丈距离,把神念远远钉在身后,才抬起右手,轻弹中指。指端火焰迸射,直扑对方。 杨孟琳不住好笑:“李兄弟,你点烟袋锅子呢!”说话间鼓荡灵力,气透衣袍,凝出一层光茧。 容辉不置可否,食指随后点出。指端劲风激射,风推火势,火焰高涨。风火共振,一声尖啸,化作一根火柱,直撞杨梦琳前胸。杨孟琳心神微震,不由鼓荡灵力,双掌推出,全力招架。 灵力相撞,火花绽放。劲风卷起水花,寒热相激,“嗤——”,一声急响,又升起一层白汽。 众人心头一拧,失声惊呼:“不好!”“手下留情”……待要凝神细看,只见水火相激,白汽骤起,再也看不见雾中身形。一时间心弦紧崩,谁也不敢开口。 众人正呆立间,一阵清风拂过脸庞,凉意直达心底,才松了一口气。白汽随风飘散,杨孟琳竟已瘫坐在地。雾气散尽,只见他嘴角赤血嫣然,显然受了重伤。 杨孟珺失声惊呼:“大哥!”飞奔上前救助。杨孟舟紧跟身侧,飞掠间向旁瞪了一眼。 容辉见没出人命,心头一阵冷笑:“想不得这位爷身手不行,口气倒不小!”纵身跃到潇璇身边,柔声安慰:“他们新花样多,这点轻伤,不碍事的!” 潇璇却觉得这个家伙把事情闹大了,狠狠瞪去一眼,沉声低斥:“你等着赔汤药费吧!” 杨孟舟从怀中取出一方红纸,纸笺上亮起一层灵光,又被贴在了杨孟琳身上。红芒乍亮,溶液般渗入杨梦琳体内。原处留下一方雪笺,又被杨梦琳收入怀中。 容辉再没见识,也看得出那是疗伤用的,忍不住啧啧称赞:“这就是他们用的膏药吧,真是好东西!” 杨孟珺凑到兄长身边,在怀中摸出一只青瓷小瓶,拨开瓶塞,倒出一粒丸药,喂兄长服下,又怒斥容辉:“早说了点到为止,干嘛下重手伤我大哥!” 容辉一怔:“难道这外面就是‘君子国’,修士都这么讲道理?”可毕竟伤了人,还是拱手道了声歉:“误伤令兄长,实属失手!”回想起刚才的感觉,好像自己再加两成后劲,就能一指头戳死对方,更不怕得罪这三位。 杨孟珺悻悻然冷哼一声:“我大哥怜你们初登仙途,有意指点。你这厮却不识好歹,反咬一口。既然如此,可莫怪我不讲情面!”又问杨梦琳:“大哥,借我‘五行印’一用!” 杨孟舟见容辉使的是两道最平常的灵力,连法术都算不上。若单发一样,大哥睬都不睬。“怎么两股灵力叠在一起,竟有如斯威力?难道真是高一层境界,就能凭空幻化出法术?可就是家中长辈,也没这份功力呀!”一时间心烦意乱,又想“杀鸡焉用牛刀”?忙劝住妹妹,微笑劝解:“咱们的法宝岂能轻易示人,何况大事在即……再说李公子无心之失,大哥伤势不重,算了吧!” 容辉被小丫头一阵抢白,心头火气,恍然大悟:“原来是有底牌,看来外面的规矩还没变!”可不知对方深浅,索性见好就收。再一拱手,深施一揖:“在下失手打伤杨家兄长,实是无意冒犯,这就向杨公子赔礼了。斗法比试实在凶险,你们若真存了个相让的心,不如就让我们见识一番,也好让我们心服!”这一语说得既体面,又给足了对方面子,更是挠到了对方痒处。 “你还敢不服气?”杨孟珺抿嘴微笑:“就让你们开开眼界!”再也不顾其他,直从杨孟琳腰间摘下一只锦绣垂璧的荷包,又倒出一枚胡桃大小的白玉麒麟印,嫣然一笑:“看好了!”右手往空中一抛,并指如刀,指向玉印。左手捏个法诀,暗运灵力。印上橙光隐现,晕转生辉,竟悬浮半空,缓缓旋转。 杨孟珺左手法诀一变,玉印时而化作青色,风啸呼呼。时而银芒闪动,雷声阵阵。她有意显摆,左手连变数般法诀。玉印忽而化作赤红,火舌喷吐,焚草炼石。忽而化作碧蓝,云蒸雾腾,润泽灭焰。 四人见印随指动,呼吸来去,显是一件宝物,心中既惊奇,又佩服,一时均看得痴了。容辉虽看不懂其中门道,却感应得出印上灵力共振。凝神揣摩,暗暗好笑:“这就是法宝?相比‘神界’振动,非但更加复杂,简直一无是处!给哥一个月,哥就能把他琢磨个底儿掉!” 杨孟珺显摆了片刻,左手法诀一收,玉印又飘回了掌中。虽已累得香汗淋漓,仍得意洋洋:“我修为有限,这印上的诸般厉害手段,尚使不出来。饶是如此,也够你们喝一壶的!” 容辉和潇璇觉得这三人“沐猴而冠”,只是抿嘴微笑。容雪却看得目瞪口呆,方知世间竟有如斯手段,半天说不出话来。众人一时语凝,忽听一声轻笑:“你们三个跑得倒挺快,当真以为‘丹霞山’的牛鼻子能够庇护你们?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也不瞧瞧,这是谁的地盘,不知道姐进这里和进自家后院一样吗?”清脆悦耳,好如天籁,直入心扉。 容辉听是一愣,看了看周围,并无她人,不由嘀咕:“千里传音?”却见杨氏兄妹面无人色,顿时会意:“原来是仇家找上门来了!” 杨孟珺失声惊呼:“撒谎,她撒谎。以她‘少阴期’修为,怎么可能进得来?要想进来,除非先把自己打成重伤!来吧,来了我们也不怕!” “谁跟你是我们!”凌霄不住腹诽,又睁大眼睛问:“到底是什么人!” 杨孟舟吐出一口闷气:“是一位自称‘元君’的邪修,带着一群女修到处捣乱,坑蒙拐骗抢,威逼利诱偷。专门欺负我们这些小家族,谁碰见谁自求多福!我们出门游历好好的,不知道哪里得罪她。我们斗不过她,只好躲到这里等长辈来接。” 潇璇心头暗笑:“谁吃饱了撑的,多半有非常之事,必行此非常手段。这才是真正的高人,既让你记恨,又给你留颜面,更让你不敢轻易翻脸!” 她行走江湖多年,听说过这样的人。看了三人一眼,既深表同情,又知道他们没说实话,更不想瞎搅和。当下和凌霄交换了个眼色,又拉了拉容辉和容雪的衣袖,示意两人别管闲事。 七人正不知所措,又听一声轻疑:“咦!多了四个帮手,好得很,好得很!”语声悠悠,安逸祥和。 众人吃一惊,循声望去,只见白虹贯日,自天际划来。虹光似缓实急,呼吸间已到三十丈外。待要细看,只见白影晃动,一名青衣少女已站在三丈开外。 容辉见这女郎足踝纤纤,踏着一双软缎绣鞋。罗裙轻扬,随风而动。素手搭在腰间,体态轻怡。青衣薄衫,丽服扬菁。颜若春花,不笑韵生。乌发高束,青丝斩清风。凤眸璀璨,似冷夜寒星。四目相接,只觉那目光如冰似剑,直刺灵魂。心头一凛,凉气自脚底“涌泉”直冲上头顶“百汇”,不由打了一个惊颤。移开目光,心里却笑了起来:“修神者,自己人!” 少女不言其它,先问潇璇:“你们真的是双修到‘太极初期’的?”说话间又问容辉:“没天理呀,你们是怎么挨过天劫的!” 杨家兄妹早看傻了眼:“敢情他们三个人认识!” 潇璇也看出了少女的“修神者”身份,和容辉相视一眼,都摸不着头脑,只听那少女微笑解释:“你们不知道啊,双修之法有二,一是相互采补,增加修为。看你们的样子,肯定是第二种,相互激发,淬炼本元。不过一旦引劫,也要同时承受对方那份天劫。”她眼珠一转,接着说:“不过有个好办法,你们想不想知道?” “还有这种好办法?”两个人心神微动,可看她那副狡狯面孔,显然是个馊主意。她不等询问,已自问自答:“很简单,一旦引劫,只要先杀死对方,对方那份‘天劫’自然消散……” 容辉听得心头火起:“原来你是来打架的!”沉声咒骂:“放屁……放屁……放你娘的大臭屁……”说话间连戳三指,木、火、金三股灵力脱指射出,相互激荡,化作一股烈焰,向前压去。火焰离心,这股烈焰却似被拴住了苗头,化作一根火柱,直撞出去。 潇璇也想撕烂那张臭嘴,凝神顿足,灵力自脚底窜出。一明一暗,相互共振。“轰隆隆”雷声滚滚,风火燎天,城墙般撞向那少女。 少女微微错愕,左手在身前画圆,以灵力作垫,顺势后退,边退边说:“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都死强啊!你们不妨先商量商量,看看到时候谁自杀。免得另一个动手,坏了情分!”一退百丈,忽然站定,右手向前一拍。灵力相激,火势冲天,“轰隆隆”荡出了一条大坑。 土坑光滑如镜,热气蒸腾。少女站在土坑尽头,拍手称赞:“好高明的分进合击!”神色微动,看向天边。转过脸已是一脸肃然,盯着潇璇的项圈,突然纵身窜出。 容辉暗道一声“不好”,待要出手,却似深陷泥淖,使不上半分力气。眼见白影晃过,潇璇一闪即逝。他心头一拧,又见白虹贯日,领着一条蓝芒破风而走。虹光中语声悠悠:“这个姑娘我带走了,你放心,‘虎毒还不食子’呢……反正就那意思!”接着厉声断喝:“随意伤及无辜,枉称玄门正宗!” “什么乱七八糟的!”容辉一阵头疼,提气大喊:“我也属虎,姐姐也带上我呀!”鼓荡灵力,迈出一步,方能动弹。又见那道篮霞在天际边回转,激射回来,却再无回音。 光华敛去,现出一个信年女郎。她穿了套蓝丝深衣,迎风低斥:“你不必再喊,她走了!”说话间飘然落下。 杨孟珺喜极而泣:“大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那女郎跟前,眼泪直往外涌。杨梦琳和杨孟舟回过神来,也上前行礼:“多谢大姐援手,你是怎么进来的。” 容辉一头雾水:“谁管你姐呀妹的,哥的媳妇呢?真的被掳走了?”难以置信中,被凌霄拉了拉衣袖。瞥眼见她眼珠摇摆,会过意来,拉上容雪转身就走。 “站住!”容辉刚走两步,忽听一声冷叱。他轻哼一声,回过头睃了那女郎一眼,看出那比自己功力稍深的“少阴”境界,一颗心直往下沉:“好歹毒的女人,看见敌人扑来,就先拿同伴挡箭。幸亏那丫头没动杀手。”回过头似笑非笑:“怎么,姑娘还有指教?” 女郎眉梢微挑,侧头问杨孟珺:“哪来的野小子,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杨孟珺见自家大姐来了,早不把容辉三人放在心上,不住抱怨:“幸亏大姐早来一步,那女魔头要杀我们呢!”轻拍心口,这才解释:“他们是这里的游方散人,机缘巧合才有了眼下修为!” 容辉心里直翻白眼:“在哥的地盘上,哥要是想宰了你们,用不了十息!”回想起那“阴阳共振”的一击,更不惧怕眼下四人。 “游方散人?”女郎嘴角微翘,指向身边一条大坑说:“这可不是游方散人能干出来的!”可亲眼看见两人和那少女交手,也知眼下这位不好惹,索性长话短说:“我是用秘术‘封印’修为进来的,待不了多久,既然惊走那女魔头,我也该走了。”又正色询问:“你们三个修为已有火候,可想拜入我们‘丹霞山’?” 容辉心头一动:“这是个机会!”先假意推辞:“传说丹霞山这样的子孙庙择徒极严,我们怕是没这个福分!” 女郎没兴趣和他客套,直言不讳:“本门‘六月六’开山收徒,想来就别误了时候!”又嘱咐杨梦琳三人:“我‘封印’了修为,不能捎带你们。你们骑五千里马,飞五千里吧!”说话间从腰囊里掏出一支胆瓶,递给杨梦琳,最后叮嘱:“先养好伤!”说话间灵光大放,腾身而起。一步迈出,化作一道长虹,向南飞去。 杨孟珺轻嘘一声:“哎—,父亲让我们驾马乘船,作凡人打扮,说是大隐于市,不让我们驾法器出来,也只能继续骑马了!” 凌霄见容辉没有要走的意思,索性拉了容雪,伸手相请:“我先送三位回会馆吧!” 三人眼见潇璇被人掳走,追本溯源,还是因为自己招来了仇家。本来想向容辉道声歉,可见兄长伤上加伤,又开不了口。面面相觑一眼,一起转身而去。 第十四章 安排后事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雪有话要说,却被凌霄硬生生拦下了来。眼见二哥摆手,只好先去楼船等候。容辉凝神探查,待感应不到五人灵魂,才跃上一座矮石,随口招呼:“四位前辈,请现身吧!” 话音未落,清风拂过,观日四人已站在石上。容辉深施一礼,开口就问:“请问四位前辈,那姑娘是什么来头,也是神族中人吗?” “非但是,而且身份非凡!”观日斩钉截铁:“就凭她能直接过界,起码是哪位始祖的直系后人!” “始祖?”容辉一怔:“好像臻至‘太始境界’的老怪物,才能称始!”又听观月接着说:“看她年纪轻轻,她修为浅浅,身份非凡,又是冲着那‘凤凰蛋’来的,多半是跨界而来的使者。” 观云摇头苦笑:“可怪就怪在太招摇,修为这么低,还到处惹祸,不像是上界使者的做派呀!” “没准是哪位始祖的千金,偷跑下界玩的?”观海敢想敢猜:“瞧她那疯疯癫癫的样子,我看也没哪位始祖,敢派这样的使者下界吧!” “偷跑下界?你说书呢!”观日皱眉轻笑:“下界要是那么容易,我们还转什么世?可他要是使者,不该一句交代都没有,更不该一发现我们就跑啊?” 四个人白胡子老头你一言,我一语,听得容辉头都大了:“天哪,你要是让潇璇平平安安回家,我就信你!”眼见四个人只能确定少女血统非凡,来自上界。至于是来“公干”的,还是来“春游”的,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深深一揖,飞身而去。 他回到楼船,见凌霄正和容雪在舱中喝茶,姿容闲适,心里更不痛快:“不是为了给你撑场子,哥至于连媳妇都被人掳走吗?”不由冷笑:“你挺自在呀!” “你都不急,我急什么!”凌霄抬起头嫣然一笑,翻开一只陶杯,亲自倒了一杯茶,微笑称赞:“你这灵茶还真纯,要是吃完灵米后,喝一杯这样的灵茶。那米中的‘元气’,就更容易吸收了。”轻啜一口,吐出一口热气:“你不是想讨姑娘做妾吗?眼下好了,姑娘直接给你当正室!” “你休想!”容辉冷哼一声:“哥要把她找回来,让你跪在地上敬茶谢罪!”心念到处,吐出一口闷气,飘然落进船舱。抢过凌霄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凌霄心有愧疚,也不生气。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轻啜一口,正色商量:“丹霞山,你们去不去!” “你呢?”容辉心烦意乱,自斟一杯,端起茶轻啜,不咸不淡地问:“你怎么看!”习惯了别人提意见,自己分析得失,渐渐静下心神。 凌霄思忖半晌才开口:“他们有三个人,这一去又山高路远。我的意思是,要么我们三个一起去,要么谁都别去。” 容辉深以为然:“今天碰见的几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那神秘少女面上是嘻嘻哈哈,却旨在离间我和潇璇,使我们不能分进合击。那杨家大姐看见她扑过来,索性拿我们当绊马索,自己‘黄雀在后’。”一番思索,不住自嘲:“哥还是善良了!”深吸一口气,瞥眼见容雪微微点头,当机立断:“那就一起去,明天就走!” “明天?”容雪一怔,看着容辉问:“是不是太急了。” 凌霄暗暗点头:“若非趁十万火急撂下手中俗务,恐怕要一拖再拖,永远走不开身。”设身处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想不到这位‘灵山王’读书不多,倒挺识时务!”当即赞同:“好,就明天,明天正午,我们溯江而行。” 容辉更不多说,站起身点头告辞,带着容雪飞身直回灵山。飞行途中,容雪抿了抿嘴唇,忽然问:“二哥,你怎么跟爹娘说!” “你去说吧!”容辉心痛如绞,长长吐出口气:“怎么玄乎怎么说,先唬住二老!”想到还有很多事要交办,硬是压下了心头一阵酸痛。 春阳下,暖风中,容雪姿容闲适,直去“紫薇阁”。容辉却去了书房,先听严良交代完庶务,才回“紫薇阁”。进门后看见一大群丫鬟婆子都低头立在屋檐下,心里一突:“难道是那丫头说漏了嘴?”正自琢磨,忽听丫鬟禀报:“王爷,太妃和老王爷在书房等您。” “来吧,早死早投胎!”容辉深深吸下口气,抬腿进屋,走进东梢间,看见父母并坐在画桌上手,容雪站在母亲身边,朝自己微微点头,心头暗松:“她到底怎么说的!”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做了个揖:“孩儿回来了!” 李母轻哼一声,缓缓开口:“你媳妇呢?” 容辉哪敢提“被人抢走了”,微作沉吟,仔细解释:“这件事说来话长,娘您可以这么想。潇璇前世也是仙女般的人物,也有很多仙女般的姐妹。她命短,先死先投胎了,就当了咱媳妇!可她那些仙女姐妹中有命长的,刚好碰见我们和人斗法,就认出了她,找她去叙旧了!话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她们要是说上个三、五天,我们就得等上三、五年。她们要是小住个把月,我们就得等上三十年。不过您放心,您儿子肯定能飞升上天,把您儿媳妇接回来!” 李母和李蕃宁面面相觑,容辉一看有戏,接着说:“那位仙女看见我是他男人,就点播我去‘丹霞山’学艺。说我是凡夫俗子,只有飞升上天,才配得上人家,到时候就让我们相聚。说我要是没那份毅力,就死了这条心!”有理有据,听得二老一愣一愣。 李蕃宁觉得耳熟,终于开口:“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请娘主持内院,请大哥助理外院!”容辉言简意赅:“您要是答应,我就请大家来商量。” 此等大事,李母哪敢马虎,回头吩咐容雪:“你去把老大一家,和容霜、娟丫头,月丫头都叫到正屋,我们去那里说话。”说完站起身,让李蕃宁先走。一众人浩浩荡荡,去了正屋。 前屋中厅,一家人分主次落座。容辉长话短说,交代完去丹霞山的事,又嘱咐母亲:“山上的事情已归入‘六局’,自有章程。春天采茶,夏天割松油,秋天采药,冬天打松子,也只要您牵个头,由潇娟和潇月安排!”说完吩咐梅钗:“拿王妃的金印来。” 梅钗满心疑窦,却不敢怠慢。抿了抿嘴,还是乖乖取来金螭印。容辉平托掌中,凝神运气,烙入那“神界”振动。金印嗡嗡激颤,光芒大放,片刻后恢复正常,被递到了李母手中。 容辉微觉疲累,呼出一口浊气:“以后内院事务,由此签章。”又吩咐潇娟和潇月:“这一去万里,我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学到手艺。你们照样修葺府邸,先修‘世子府’,让大哥一家挪进去住,再拆那账房修正殿。” 一语出口,梅钗等忍不住低呼:“王爷!”周氏强忍住笑,却压不住眼中那抹喜色。李母身子一震,眼角闪烁,差点流下泪来。容光觉得气氛不对,正想推辞,却见容辉摆了摆手,一句话被堵在了嘴边。 容辉字字谨慎,思索片刻,又吩咐梅钗:“喊严良、石万鑫和陆大海来。”待三人过来,先吩咐陆大海:“你亲自下山,招‘镇抚’以上军官来书房议事。” 陆大海知有大事,一句也没多问,拱手应是,汲汲而去。容辉待他走远,才接着说:“大哥、严良和石万鑫,你们就算入阁了。大哥牵头,严良主管庶务,石万鑫主管钱庄和买卖。有章程的照章办理,没章程的由你三人商议后联署,用印生效!” 容辉见三人神色肃然,齐齐应是。缓缓点了点头,站起身说:“你们去传所有管事,让他们到书房去,咱亲自跟他们交代。”说着站起身来,向父母深深一揖,去了“无量阁”。 容辉又当着众管事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边,霎时间一片哗然。容辉轻哼一声,拿起玉印,以“遁术”感受屋子振动,然后烙入玉石。如此一来,只要有人屋外注入灵力用印,玉印必受牵引。轻则飞回屋中,重则崩溃成屑。 他放好玉印,亲自在东次间南厅摆下一张圆桌,告诫众人:“三位今后在此议事用印。诸位做个见证,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众管事一阵细语,纷纷散去。 容辉知道这些人不服自己,自己若走,更不服容光等人。站在南窗后,眼见众管事交头接耳,心中一阵冷笑:“哥给你们留着后手呢!”又吩咐石万鑫:“拿五十根金条来!” 石万鑫只道王爷要笼络军心,觉得五十根太少,边想边去。容辉待两个彪形大汉抬进一口木箱,揭开来看,黄澄澄金光夺目,都是十两一方的金条,又不由皱眉,小声埋怨:“平时没见你这么大方,你怎么不拿二两一根的!” 石万鑫哑然失笑,方知自己会错了意。待众将官赶来,才知要发兵符。容辉见上百人中,有的已经筑基,有的即将筑基,索性指着金条直言不讳:“不是信不过大家,是怕咱不在了,大家被人利用。伤了身体发肤是小,坏了一辈子的忠义,岂不可惜?”说着手托金条,烙下神念。又以指作书,正面写“忠孝节义”,反面写“天地君亲”,最后一剑剖开。两半金条却似有灵性,仍粘在一起。 “这就是你们的兵符!”容辉拿着金条告诫众人:“兵符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是有一天,有人拿着另外半片金疙瘩,让你们率众上山,你们怎么办?”见众人脸色肃然,接着问:“要是有一天,有人拿着另外半片金疙瘩,让你们自相残杀,你们怎么办?”听到众人呼吸沉重,接着问:“要是有一天,山上有人仗着自己技高一筹,要改名换姓,你们怎么办?”“要是有一天,有人用这半片金疙瘩命令你们向邻国开战,你们又怎么办?”…… 容辉语气渐沉,见压得众人纷纷低头,才长长透出口气:“你们记着,这两片兵符和在一起,是要让你们看清楚‘忠孝节义,天地君亲’这八个字。” 众人恍然大悟,单膝跪下,拱手一拜:“是――” 一语震天,容光、严良和石万鑫吓了一跳,“噔噔噔”直往后退。容辉依样葫芦,又做了四十九枚兵符,一一发给众人,正色告诫:“先告诉大家,三国境内,王都外能化雾的灵脉都归咱了。咱就派二十六旗去驻扎修炼,交替守卫商路,是为边军。记着,你们是去守界安民的,可以在那里娶妻生子,粮饷照拿。但遇修炼者鱼肉百信,格杀勿论。镇上驻十三所,是为中军。山里驻八所,是为禁军。山上驻三所,是为亲军。内外之间,不准换防!” 他一一交代,众将官连连领命,待散帐时,已是夕阳落幕。容辉将边军兵符留在了书房,由容光三人联掌。把中军十三枚兵符交给了陆大海,带着剩余十二枚兵符回了内院。 第十五章 风萧萧兮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见一家人还等在前屋,当下把禁军兵符分授潇娟和潇月,又准备把亲军兵符交给父亲。潇月想起一桩传闻,凑到容辉耳边低语了两声。一众人身子一震,目光刀锋般急扫过去。眼见容辉脸色微沉,转手就把兵符交给了容光,正色嘱咐:“把兵符悬在书房梁上,私取者死。”才松了口气。 容光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周氏看见三片光灿灿金条,眼睛也亮了起来。李母见了,睃了荣耀一眼,嘴角溢出一抹笑意。容辉交代完诸事,长长透出口气:“对了,赵家和宋家想和我们联姻,我答应他们了。宋国的小公主刚满四岁,刚好配三弟。赵国的小王子八岁,正好娶三妹。这两件事,还有劳爹娘操持。” “怎么又没有我们雪儿的份!”李母一阵懊恼,满口答应:“放心吧,从大到小,我有分寸。”说着扶李蕃宁起身,带着一众儿女回往“紫薇阁”。 荣耀听说自己要娶媳妇了,喜笑颜开,乐呵呵地跟在后面。容雰听说要嫁人了,看见弟弟那表情,就知道不是好事,小嘴撅得都能挂油瓶。 容霜虽是待嫁之身,反而比从前恭顺,和容雪随侍母亲左右,不蹙一下眉,不插一句嘴,不多一下手,不撇一步路。只盼吉期早到,开始新的生活。循规蹈矩,相较容雪的天真烂漫,更像世家小姐。 一家人在“紫薇阁”吃晚饭,灯火辉煌中,菜肴虽丰,却食不甘味。晚饭过后,容辉嘱咐容雪:“你只准备干粮、金条、装水的竹筒、睡觉的网床,和一匣子常用药材。”先回了正屋。 三月初八,月如银钩。容辉款款迈步,一颗心渐渐放松,酸意直往上用。走到后屋前,忽觉屋中虽然亮堂,却更加清冷:“少了你,这还是我的正屋吗?”转身走进屋前水榭,靠上美人椅,长长呼出口气:“你们歇了吧!” 梅钗等相视一眼,一齐裣衽行礼,转身退下。容辉看着弯月,回想起一日经历。凌霄的精明,杨梦琳的嚣张,杨孟舟的谨慎,杨孟珺的横蛮,神秘少女的狡诈,杨家大姐的阴险……“都不是简单人啊,都欺负哥善良!”想起当时的无助,整个人身心皆颤:“哥不信你说的‘虎毒不食子’,你下的肯定是慢性毒。潇璇,你也不是任命的人,挺住……哥惹不起你们,你们等着!” 他自伤自怜,忽听一阵婴儿啼哭,声音虽小,却刺得他心头一拧:“怎么把这位小祖宗招来了!”循声回头,看见灯笼环绕间,焦妈妈抱着韵姐儿来了,不住自嘲:“哥没本事啊,哥护不住你们!”想着一山人还得依靠自己过活,就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地上:“哥没招你们,是你们先来惹哥的……该死……统统该死……” 灯火阑珊中,焦妈妈看见容辉惨笑,吓了一跳,驻足解释:“回王爷,是太妃让我抱来二小姐给您瞧瞧!”说完才走上前去。 自古抱孙不抱子,容辉心里怪怪的,小心翼翼地抹了抹“小不点儿”的头。胎发初剔,光润如珠。小丫头吃完奶刚刚闭上眼睛,一个不舒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容辉一阵头疼,只恨这丫头不是潇璇生得,才和自己不亲:“哥在外面被人欺负,在家里还要被你欺负?”走上前伸手捧住襁褓,就想抱到眼前瞧个清楚。 小丫头更不舒服,哭声渐大。焦妈妈心头一突,连忙解释:“王爷,二小姐的头还没立起来,您得横着抱!” “知道,知道!”容辉觉得有趣,又把孩子托在胸前。适得其反,小丫头哭声更大。 “王爷!”焦妈妈心急如焚:“二小姐本来就是庶出,要是刚出生就失了宠,这辈子可就难过了!”汲汲解释:“二小姐习惯把头枕在左边,听见人的心跳,就不哭了!” 容辉心烦意乱:“哥枕在哪里都能睡!”觉得这些人把孩子惯坏了,还是让她娘照顾得好,口随心动:“去喊燕玲来!”说话间让婴儿枕上左臂,顺势做到了美人榻上。 他的心跳沉稳有力,让小婴儿听得很不习惯。张开嘴哇哇直哭,声震屋瓦。容辉头皮发麻:“哥不信哄不住你!”也学乳娘的模样,又是拍又是摇,孩子却不领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焦妈妈心乱如麻:“我的小祖宗,您以后的荣华富贵可全指望他呀,就不能显显灵吗?”想说什么,抿了抿嘴,还是小跑开去找燕玲。 仲春夜里,燕玲穿着雪绫中衣,披了件青罗斗篷,汲汲赶来正屋。刚进后门,就听见一阵啼哭。撕心裂肺,听得她心都凉了。脚下又快三分,小跑到水榭前,看见容辉在凉亭下围着桌子转圈,一边转一边哼哼,忙上前敛衽一礼:“王爷,还是让妾身来吧!” 容辉如获大赦,连忙递出襁褓,坐下来长长透出口气:“你们下去吧!”被那个小家伙一闹,心里舒服了不少。眼见燕玲念咒语般哼哼了几声,小婴儿就不哭了,才觉得她不止会以色事人。待众人退下,抿了抿嘴,还是问了一句:“身子恢复得怎么样?” “谢王爷挂心!”燕玲抱着孩子站在亭中,回了一句:“妾身好多了。”再无下文。 容辉心里怪怪地,沉默半晌,又说了一句:“坐下吧!”往身边撇了撇头。待燕玲抱着孩子坐下,心里更加奇怪。于是动了动身子,悄悄往外挪了一点,才觉得舒服些。 他知道燕玲是个好姑娘,心灵手巧针织好。可得的太容易,再谈情说爱,连自己都觉得矫情。除了那**滋味,也不想见她。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平时有潇璇在,可以顾着正室的颜面,光明正大地躲她。眼下要面对时,只恨自己那“一哆嗦”。 “既然生了孩子,就是一家人了。”容辉想交代几句,可又没有特别的话。已觉得对不起她,更不好意思让她为自己分忧。思忖半晌,还是挤出一句:“娘要主持中馈,还是你带孩子吧。” “是!”燕玲喜上眉梢,看着怀里的小家伙说:“妾身会照顾好二小姐的!” “那你去吧!”容辉借坡下驴,摆了摆手。灯火阑珊中,待燕玲抱着孩子行完礼,带着奶娘一行浩浩而去,才长长透出口气。发现脸上沁出了一层细汗,不由自嘲:“自作孽,不可活呀!”转身回到卧室,沐浴歇下。 李母可怜女儿要赶路,让容雪先回去歇下。灯烛辉映中,李蕃宁在一旁出主意,李母亲自领人给兄妹俩收拾东西。事到临头,觉得这也要带,那也要带。从小木盒到大箱笼,摆了满满一大炕。 翌日天还没亮,容辉在前屋拿了两柄宝剑,去“紫薇阁”拜别,看见大厅中两只半人高的箱笼,先是一愣。会过意来,又有些感动,只好安慰父母:“爹、娘,用不了这么多东西。”打开箱笼一番检点,看见一条缝着圈小皮包的革带,眼前一亮,当场围在腰上。又把三寸长、半寸方的金条,往里插了十二根。 容雪进来看见,不由好笑:“你也不怕膈应!”她穿了条凤尾长裤,一件青罗半臂。头上梳着双螺髻,带着珍珠耳坠,轻轻巧巧,上前向父母拜别。容霜随后进屋,暗暗羡慕:“只有她才敢这么和二哥说话!”走上前喊了声“二哥”,跟着向父母行礼。 “膈着也比到时候要饭强!”容辉也觉得金条太重,勒得腰疼,于是披上两条肩带分担,又在腰上挂了竹筒佩剑。最后在身外披了件半臂大氅,反显得沉稳干练。 容雪则挑了条装胆瓶的褡裢,轻轻挂在腰间。又在身后斜背了个装灵米的大竹筒,接过宝剑,正要出门。荣光一家、潇月、潇娟、容雰和荣耀纷纷过来送行。一番寒暄后,李蕃宁郑重嘱咐:“到了外面,多听话,少开口!” 容辉深以为然,缓缓一揖:“是!” 李母看着二人腾空,眼泪直往外涌。容光见了,连声劝慰:“娘放心,这是去拜师学艺,可是旁人想都想不来的福分!”你一言,我一语,将二老拥进了正屋。 容辉和容雪负重大增,只能飞一阵歇一阵。好不容易来到陈都,正当日将中天。凭空远望,只见午门外旌旗招展,车马棋布,正是出行的架势。 凌霄穿了双大红克丝长靴,一条莲瓣短裙。克丝背心,雪袖飘飘。凌云高髻,神采飞扬。春风过处,英姿飒爽。她站在城门楼上,看见荣辉兄妹,忙招手示意。待两人过来,又请出杨家兄妹,给众人细数随行物资。非但有“吃穿住用”,还有护卫和侍女,最后商量众人:“我们可以坐马车南行三千里,再往南就是大山,得靠我们自己了!” 正午时分,凌霄还没等到兄长,索性招呼众人:“吉时已到,我们走吧!”说话间翻下城楼,轻飘飘落进第一乘华盖香车。容辉不想把后背交给别人,微微一笑,伸手相请。见杨家兄妹当人不上,坐进了后面三乘马车,才和容雪上车。 号角长鸣,车队起行。路人围观下,仪仗送众人行出十里,改由一队轻骑护送。驿道上响锣开路,浩浩荡荡,直往南去。 容辉走后,荣光、严良和石万鑫一面和三国通气,一面联手传令,将边军调往各处驻防。有心人以为大权交接时,山上仍会混乱一阵。自己纵不能分一杯羹,也能捞个高位。可见大军开拔,有条不紊。山中事务照常,也没出动荡,不免有些失望。 潇娟助李母主持内院,配齐“六局”人手后,又定每年进二十名侍女,由山下“良家子”选送。荣光三人依样葫芦,在“长史司”下配置六所,也规定每年进三十名杂役。 六月初六,“灵山书院”开馆。潇月主持“书院”,开出两百两黄金的学费后,又将山中心明口利,能飞会跳的弟子派到各处灵脉讲学。两百两黄金价值三千两白银,如此数目,已非殷实人家能负担。 山中每年只收五十童男女,想送子女上山的却不止五百。三国内的富贵人家正苦于找不到门路,听讯后欣喜若狂,争先恐后送嫡出子女进“书院”修炼。其中收益,山上拿一半,当地朝廷拿一半。雨露均沾,皆大欢喜。 陈凌云派使者上山商量婚期,李母一番斟酌,定在了当年“腊八”,谓之“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至此以后,容霜开始随陈宫派来的嬷嬷学礼仪。 周氏见公婆连月来一筹莫展,又听说陈凌云要来迎亲,就劝说二老,大办婚礼。李母想到“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的确不能失了颜面,全权交给潇娟操办。 石万鑫打开银库,花钱和流水似的。所幸“灵山金号”开业,境内钱庄迫于朝廷威势,纷纷将存银存进金号,一时间赚的倒比花的多。 小钱庄适应过来,发现“灵山金号”利大于弊,渐渐放开手脚,放心大胆地放贷,只愁找不到借贷的人。行市如火,短短一月,金价就涨了一成。 石万鑫趁热打铁,把米行移到了东南镇上,又在灵山周围开了八家自主买卖的牙行。各地商贾见有利可图,争相开设分店,只等着秋收买卖。 严良眼见山下的行市越来越好,生怕行情火得点着那些旧房子。于是广邀能工巧匠,规划新城。工匠们见有钱庄垫着,只嫌他目光太短。纷纷因地制宜,出谋献策,誓要建一批百年大城。 上梁不正下梁歪,山中弟子见首脑们忙着赚钱,一遇瓶颈,就无心修炼。其中没谋到好差事的,开始打包裹下山,自行营生。有的把灵力和工艺结合,做起了手艺人。有的受雇三家,陪王伴驾。有的入赘富贵人家,当起上门女婿。…… 林风看着世风蜕变,不住好笑:“那些大人物费尽心机做不成的事情,在这里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只有她才知道,界外修者如何视凡人如蝼蚁:“和凡人联姻,就是侮辱自己的血统!”纵是从凡人中走出的佼佼者,也不受那些世家子弟待见,更别说和凡人开花结果。 她接回父亲,在自己的山头上培植草药。秋季丰收,卖了个好价钱。其它管事见了,趁还拿着上半年的廪禄,纷纷上门请教,争相效法。开荒潮中,灵山又多了一项特产,灵药。 第十六章 神州浩土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神州浩土,东南环海,居上古遗存,孕天地精华;西隔群山,多蛮夷毒瘴,隐洪荒异种;北布草原,藏珍奇瑰宝,亦聚豺狼虎豹。天地众生,受冬寒夏暑,洪涝雷击,已属不易。又要尝喜怒哀乐,诸般因果。看聚散离合,诸般缘法。历生老病死,诸般诸般宿命。 生灵涂炭,无不想得道长生。人是万物灵长,但凡才智卓越者,无不穷毕生心血,夺天地造化,觅宇宙根源,谓之“以法求道”。可长生之路还没寻到,修真炼道的好处已让人趋之若鹜。又因物产多寡,习俗好恶,信仰差别,渐渐有了成见。轻微者老死不相往来,严重者刀兵相见,不共戴天。 但凡“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可北方四季分明,万物生长有序。数量虽少,品质却佳。南方和暖,万物快生快涨。品类实繁,却少有灵性。 南人清平乐道,北人争强好胜。天下间修真道场虽多偏安东南,可高手大派,却多聚居北国。其中以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和“七十二福地”为神州修真领袖。 天下诸派,多为子孙相传。其要求之高,择徒之严,各有千秋。人数虽少,却无不是人中龙凤。其中声名赫赫的,只有五岭“丹霞山”一派,广纳十方道众,择贤传法。其山钟灵毓秀,福泽两千余里。福地内河谷参差,峰峦叠嶂。诸多灵脉中,又以锦江两岸的长老、阳元,阴元、宝珠和海螺五峰为首。 弘孝十三年,时维九月,序属三秋。容辉经过入门考核,拜入“丹霞山”已有三月。当时优异者,能上“阳元峰”和“阴元峰”拜名师高人,传承衣钵。上佳者能上“宝珠峰”和“海螺峰”,跟匠师学制器配药。合格者只能充当军户,耕种灵田。 杨家兄妹因出自柱派世家,当了入室弟子后,就把容辉三人传作“夜郎国的王爷和公主”。但凡与人结交,必然详细介绍界内生灵的遗风陋俗。踩着三人,一跃成了新弟子中的“红人”。没见识的跟着起哄,看见三人就笑。有见识的看清容辉的“阳明期”修为,就知道杨家兄妹吃了苦头,只在心中冷笑。 容辉不过弱冠,以如此修为,本可以上“阳元峰”随名师修道。只是既不通世务,又没悟道,更不想被山中世家子弟消遣,于是退而求其次,上了“宝珠峰”当记名弟子,学习制器。所幸住处也是独门独户,吃的也是二等灵米。 “宝珠峰”高四千余丈,分八十一层,既是一座上品灵脉,也是座大作坊。原材料进“宝珠峰”后,被逐层加工,最后在顶层“天工阁”祭炼成法宝。 他住在三十二层的一座三层阁楼,门前是一方五丈平台,楼后嵌着一间专属工房。从下层购买坯料,按要求附加一个法阵,就能加价三十二两白银,卖给上层。其中收入,不比内室弟子少。 “阵法”对于修道者极为玄妙,师徒间只能演示,难以会意。可在容辉看来,不过是灵力与材料“共振”,只要凝神揣摩,非但不难驾御,还大开眼界。 他驾轻就熟,可以日进斗金,被同辈匠师誉为“小天才”。容雪和凌霄则上了“海螺峰”,种植百草,唤养灵兽。虽也合住峰上一座阁楼,供奉却差得多。 这日中午,容辉吃完午饭,坐在楼外石桌前喝茶晒太阳。桌前摆着泥炉茶具,壶中茶水初沸,“咕咕”轻响。桌上摆着一座“日晷”,只是“晷面”和“表针”相连处,多了一长一短两根横针,短针指在午时,长针指在空处。方形基座外糊着一层纱网,网下还有声音: ……继上月‘幽州’标准灵米价格小幅上涨,河北诸州的灵米价格也开始抬头。就此事件,我们联系到户部一位主管‘钱粮’的官员……根据朝廷调查,北方标准灵米涨价,一是因为年成不济,二是因为‘灵酒’行市上扬。不过‘湖广熟,天下足’,随着今年漕粮北上,米市会趋于稳定。…… 正是修真界运用极广的“音晷”。 灵力波动影响极远,得道高人神思敏捷,能以一丝灵力波动,推算前因后果。决胜千里,百试不爽。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人推算,就有人故意干扰,‘音晷’顺势而生。 后人不断摸索,发现灵力波动能化作声音,千里传讯,于是逐步用“音晷”取代了烽火台。战争过后,四海升平,“音晷”才渐渐成了修士间的通讯法器。 容辉的“音晷”是用一锭元宝私换来的,只因“丹霞山”是修真道场,不愿弟子受俗事干扰,所以明令禁止山上弟子听“音晷”。他是记名弟子,只要不当众挑衅。执法修士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灵米首重生机,次在元气,品质共分九等。北方米好,可‘僧多粥少’。南方米多,却不及北方品质,两相权衡,便以第五等灵米为标准。‘幽州’在关外岭内,物产丰盈,有‘棒打狍子瓢舀鱼’之称,向来是高品灵米的主产地。”他听说北方灵米减产,认定南方米势必涨价。眼见错过了一波行市,心头一阵后悔:“界内那么多灵米,都糟蹋了呀!”正心痛,又听“音晷”里说: “与灵米涨价相反,‘南指’持续下挫。业内人士分析,这是灵米涨价,成本增加,利润下滑导至的周期性下跌。为此,我们联系到了‘百巧堂’的鲁大师……如果有道友打算持股闭关,眼下就是一个切入点。成本上涨,既是大浪淘沙,也是烈火炼真金,是金子,就能发出最耀眼的光。像刚刚蜕皮的‘一品堂’,就能逆流而上。还有我们‘百巧堂’,也是岿然不动。在下愚见,准备持股闭关的道友,未必要选择最能赚钱的商会,反而该选经得起风浪的商会……对于短线操作的道友,这个时候,就要谨慎了。要么退市观望,要么选一家股规避风险,在第一时间赢得转机……” 朝廷实行南北两京制,燕京为军政中心,戍边御辱,抵抗外敌。南京是百业中心,扼大江咽喉,据天下形胜,江南钱粮尽汇于斯。北拒南援,才定鼎天下。 “英宗”时一场大战,国力陡衰,各大仙派世家拥兵自重。“宪宗”继位,眼见天下又要分崩离析,幸得谋士献策,在南京设“证券司”,广发国债,扶植百业。各大势力,雨露均沾。在广州设“市舶司”,与西方各国互通有无,共抗牧族。 “证券司”初设时,联合了六十家闻名天下的粮行、药房、制器坊、符箓行、法阵行、御兽行、钱庄和镖行,编制了“南京证券司股票价格平均指数”,简称“南指”。 容辉想起天下形势,心里不住嘀咕:“按理说上半年花钱打本,下半年多少有些收成。怎么‘南指’不涨反跌,难道还有猫腻?”正自苦恼,忽听一声轻笑:“又在算赚了多少钱?”清脆悦耳,正是凌霄。 “赚钱不敢想,我得知倒赔了多少!”他哑然失笑,循声回头,凌霄双颊微红,穿了身天青色窄袖襦裙。足踏霓虹,正飘然落下。她走在桌前,顺势坐下,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才长长透出口气:“累死我了!” “怎么!”容辉又给她倒了杯茶,幸灾乐祸:“你不是去给灵田施雨了吗?” 修士降雨,方法有三。一是将“土灵力”散入云霓,让水汽受重下落,补充土壤生机。二是用低温催雨,补充土壤湿度。这两种降雨法影响极广,每年由“山门”组织。 凌霄专修“水灵力”,能以自身“水灵”激引“水汽”,给小片灵田施雨,增加作物灵性。于是在山外坊市里挂了个名,定期去帮军户施雨,赚点零花钱。 “是啊,连施两场!”她嘴里发苦:“不过听说附近有个黑市,那人答应晚上带我去!我酉时来找你,记得带钱!” “丹霞山”扼荆越要道,管束极严。山下虽也有坊市,却只卖些针头线脑,日用百货。而附近特产,像炼制高品法宝的主材料钨矿,就绝不外流。 “黑市?”容辉一听有戏,臻至“太极境”以来,就不知如何修行,只好练习遁术。一来锻炼神念,二来夯实“灵力”,三来准备“脚底抹油”。听言一喜,不由睁大眼睛问:“里面有什么,仙术、法宝、还是功法!” 凌霄心里直翻白眼:“仙术功法不外传,法宝入世要交税,摸一样你也买不起!”委婉告知:“什么都有吧,你多带钱就是!”抬头看天,见时候不早,又喝了杯茶,起身告辞。 容辉目送凌霄离去,心里不住嘀咕:“灵米上涨,南指下挫,莫非塞外出了什么大事?可惜消息封锁得紧,一点风都不往外透。”无论是淘换功法,还是打听消息,亦或者打听那神秘少女的行踪,自忖那黑市都是一大助力,于是稍作检点,飞身跃起,反手向阁楼打出一道灵力,开启护院阵法。 楼柱青光闪烁,溢出一股青烟。烟气连成一气,缓缓凝结,最后化作一域“结界”,护住了阁楼。容辉凝神感应,发现改动后的“结界”波动正常,才踏步离去。 他不想惹眼,索性学修道者“乘万物以游心”,临空踏步。优哉游哉,又琢磨起遁术:“要是能把那护院结界夹持在哥身上,哥就能突破音速。”练习遁术以来,每欲突破音速,身体就开始颤抖,再快一分也承受不住。一番推测,觉得山上布置的护院法阵能承受音爆。可硬以神念在体外模仿护院阵法,身体也受不住法阵波动。 “缩小法阵太难,穿戴盔甲太重……”容辉算了个遍,发现能以防御型法器抵抗音爆,就有了思量:“哥以后行走江湖就靠它了,一定要弄到一件!”胡思乱想中,直去“梅岭”坊市。 五岭关隘,从西面数起,依次是越城岭、萌诸岭、骑田岭“阳山关”、都庞岭“湟溪关”和梅岭“横浦关”。西两关在苗疆,东三关尽在“丹霞山”掌中。山脊上是法阵碉楼,通关卫所。山坡下是作坊军营,牙行商市。 大太阳下,容辉行走云端,临空迈步。眼看到了坊市外,灵力忽然失控,身体直往下坠。“有禁法!”他吓了一跳,提住一口气,顺势飘下。下降百余丈后,灵力才受控制。再走两里,又似一脚踩空,身体再次坠落。这一落又是百丈,竟到了坊市的“禁飞区”。 他凝神揣摩,发现周围有股波动,虽然细若游丝,却能和身外灵力共振,使其不受控制。连踩几个空后,终于发现了那“禁法”特征。修士以灵力悬空,自有共同。若想不受“禁法”干扰,要么修为强横,要么改变身外灵力振动。 大半修士只能乖乖落地,容辉一路下来,却发现那“禁法”并不连贯,会心一笑:“哥就是喜欢来这种有后路的地方!”飘然落地,已站在坊外林中。 荆越干道,长三千余里。南抵韶关,北至赣州。横阔三丈,全由修士以阵法聚“土灵”而成。骏马放蹄,能一跃十丈。车轮滚滚,能不沾地面。纵然拉着一车矿石,也能朝发夕至。 容辉穿着件水天一色的半臂直裰,戴了顶嵌红玉的乌丝网巾,施施然走在路边。路人看见他身着“丹霞山”常服,纷纷多看一眼。他见赶马驾车都是筑基修士,也颇有感慨:“这天下真不得了,筑基修士也是劳碌命!” 坊市建在干道一侧,颇具规模。容辉找到本门开的“大中钱庄”,从怀里摸出一沓白条和自己的身份玉佩,一并递给伙计:“全部换成‘宝钞’。” “原来是‘天工阁’的师兄,久仰久仰!”伙计接过白条,看见条上印章,伸手相请:“师兄稍等!” 金砖铺成的三丈大堂里,东面是隔着结界的三尺柜台,柜台前是一排红木交椅。容辉见公用窗口前还排着三、五个人,也不着急,仔细观察细节,以便回去后改良自己的钱庄。 “大中宝钞”以白银为本位,面值分一百两,两百两,五百两和一千两,交易时不用签章,能在附近几州直接兑现。伙计点出一万两“宝钞”,和玉佩一并递出,说了句“欢迎再来”。 容辉凝神观察手中“符箓”般的宝钞,其中印记波动之繁复,竟看得他眼花缭乱,更别说模仿。一番点算,只得心道一声“佩服”,拱手告辞。又在坊市里转了三、四圈,也没发现哪里像黑市,只好回先住处。 黄昏时分,容辉拿“粮票”去山中食堂吃了顿斋饭。步行回山,霄已等在楼前。她梳了坠马髻,穿了件淡紫色克斯背心,秋香色百褶罗裙,素纱云袖,随风轻扬,晚霞中别成景致。 “你吃了吗!”容辉踏上平台,微笑招呼:“那丫头不来吗?” “她悟道呢,忽然死了盆花,就说什么‘万物枯荣,朝花夕拾’,自成阴阳。”凌霄微笑解释,又催容辉:“你快换身衣服,那人在梅岭坊市等我们!” “悟道!养花弄草地,也能盘出道来!”容辉洒然一笑,用身份玉佩打开结界,进屋换了顶束发竹冠,一件宝蓝色茧绸直裰,出门后反手打出一道灵力,和凌霄纵身跃起,轻飘飘去了梅岭。 “陈姑娘,怎么才来!”落霞漫天时,坊间庭院中一个麻衣大汉听见后院敲门声响,欣然招呼。三步并作两步,拉开后门,却见凌霄身边还有个青年,不由轻疑:“诶?这位道友是……”伸手请向容辉。 “在下姓李,是她师兄。”容辉不待介绍,上前一揖。起身看出大汉的“少阳期”修为,心头微凛,立刻提起十二分警觉。 大汉见凌霄多带了个人,也微微皱眉,再不客气:“听说‘丹霞老祖’闭关到了要紧处,所以地方改在了赣州,上车吧!”伸手往门外一指。大门开处,停着一辆黑漆平顶马车。只是厢下四轮,壁上无窗,更像一方棺椁。 凌霄觉得不妥,看向容辉。容辉见大汉大大咧咧:“快上来吧,路上还要接几个人,估计戌时才能到!”说话间踏上车辕,提起缰绳,作势要走,就有些不好意思退却。索性牵起凌霄的手,从后门钻进车厢。 车顶上挂着盏荧粉灯,照出六尺宽高一丈长的车厢,和厢中十张交椅。凌霄听说还有人上车,未知对方深浅,示意容辉坐到下手。两人刚刚坐下,马车起行,屋舍直往后飞。 第十七章 月下黑市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和凌霄知道驾车大汉能听到自己说话,均不发一言。车行片刻,又在路边停下,接上一对中年夫妇。一个英俊爽朗,一个端庄素雅。容辉看出两人“太极初期”修为,忙点头招呼:“师兄,师姐!”凌霄跟着行礼。 “新上山的吧!”男子目光灼灼,摆手微笑:“你们是宝珠峰的,还是海螺峰的!” “我在宝珠峰,她在海螺峰!”容辉据实以告,又问男子:“不知师兄在哪座山峰修炼!” “都是老黄历了,不提也罢!”男子很是唏嘘:“现在包了片灵田,凑活着过呗!” “灵田好哇,今年的收成怎么样?”容辉没话找话,接着客套:“我听说北方米涨价,今年的灵米定能卖个好价钱!” “我也听说过!”男子却提不起兴致:“门下的灵米是不准外卖的,好价钱,就别指望了!”自持过来人,有意指点:“你们趁在山上,潜心修炼才是正经,那不是你们现在去的地方!错过了这阵风,将来后悔都来不及!” “啊?”容辉一怔,脱口而出:“还有危险?” “呵呵!”男子哑然失笑:“新上山的弟子住的是上品灵脉,供奉也好,又趁着这股新鲜劲,当然修炼得快!等你哪天修为停滞不前,门里就会安排你外出游历。等你回来,精进得快还好说。要是没进步,就下山种地吧!” “这是什么规矩!”容辉满不服气:“我好歹还能给他们刻制阵法!” “哦?这么说小兄弟住在宝珠峰三十二层了咯?”男子听出味道,似笑非笑:“没准住的还是我以前那间阁楼!” “师兄也出生宝珠峰?”容辉欣然追问:“我那阁楼里有副对联,上联是‘心非本心,法无定法’,下联是‘名非其名,道无可道’。” 少妇俏脸微红,主动向两人介绍:“他是宝珠峰上的‘小阵法目录’!”悠然自得,与有荣焉。 男子吐出一口气,讪然微笑:“还说那些做什么,即兴所书,即兴所书……”觉得和容辉有缘,主动提点:“你们是想去见见世面吧,开开眼界就好了,免得坏了心性!” “谁不知道修真界里,修为才是硬道理!”容辉暗自嘀咕:“都在修道,可道在哪里!你们是你耕田来我织布,优哉游哉,哥可没有时间浪费在撞大运上!”嘴上却得应承:“师兄提点的是!不知道门里的田租是怎么算的,没准哪一天我也得下山种地!” “灵田二十五亩为一片。”凌霄常在附近施雨,主动解释:“一片田每年要交一石一品米,两石二品米,四石三品米,八石四品米,三十二石五品米。” 容辉边听边算:“一品灵米每石五十两,二品灵米二十五两,三品灵米十二、三两,四品灵米六、七两,五品灵米三、四两……”听她说完,脱口而出:“平摊下来,每亩负税十二两,也太贵了吧!再扣下嚼用,想添点什么都难!” “那又怎么样?”男子讪然苦笑:“规矩是老祖定的,也只能压榨我们这些老实人!” “老实人,老实人还逛黑市?”容辉会心一笑,顿知他们这些外门弟子还有其它进项。话有开头,凌霄和少妇也加入讨论。沿途上来几个筑基修者,又说起天下形势。直到上来一名“少阳期”中年,才停止讨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神驹放蹄,车行飞快,戌时刚过,已到赣州城外。众人待那座上位的“少阳期”中年先走,再依次下车,已在一处田间岔路。天上是明月浩渺,星光璀璨。四周是万丈碧波,灯火阑珊。 驾车的麻衣大汉拿出一沓面具,指着远处一片灯火招呼众人:“前面就是了。这里已被法阵封印,丑时开阵,我再送大伙回去!”说着把面具递给容辉:“遮掩面容和气息的小玩意,要是觉得不方便,可以带上,第一回白送!”见其他人没有要买的意思,最后嘱咐:“还是那句老话,不要滋事!” 容辉环视四周,见屋舍是东一簇,西一簇,零星般散在田间,就知道这些地方要一处处地逛。见有人从怀里掏出面具,有人直接大步而去,于是分给凌霄一张,向车老板拱了拱手,选了一条空路,并肩而去。 神要看人,直视灵魂。容辉身为修神者,非但不怕被一张面具挡住视线,反而担心面具上被大汉做了定位手脚。在田间小路上走出片刻后,见四下无人,忽然摘下面具,随手扔进稻田。 “怎么,有问题?”凌霄反应过来,也摘下一张花旦脸,仔细端瞧,喃喃低语:“没什么不对呀!” “不是有问题,是怕有问题!”容辉实话实说:“咱们小人物一个,又不图什么,带个面具,反倒膈应人!” 凌霄一想也是,却把两张面具放在一起,建议容辉:“就放在这吧,走的时候再来拿!大小是样法器,没准以后有用!”见容辉点头赞同,随手留下一道印记,才并肩去了前方夜市。 夜市并不常开,从四方赶来修士却不少。男女皆有,长幼参差。虽多是十方散修,也不乏家族子弟。或打听消息,或买卖物件。或竞拍宝物,或交流心得。你来我往,比花街柳巷还热闹。 琉璃灯聚满了“火灵气”,比天上的月光还亮。灯火辉煌间,容辉见有的修士宝光重重,闲庭信步。有的修士素衣裹身,急如奔命。有的谈笑风生,有的横眉冷对。形形色色,分明是个“夜集”,哪里像什么黑市。见一处摊前无人,就和凌霄凑过去看。 摊位分为十大格,由一方折叠木箱展开而成。面上波纹荡漾,还隔着一层结界。摊主是个穿细棉直裰的中年汉子,看见容辉过来,主动招呼:“要点什么,随便看看!” 容辉微笑点头,只见第一格被分成了一百小格,里面放着瓶瓶罐罐,还用各色纸条贴着标签。正要细看,凌霄已小声嘟囔:“……灵飞散……化气散……云母……”便知是辅助修炼的灵丹,继续往下看。 第二格也分作一百小格,里面陈列着诸多矿石。有的晶莹剔透,有的色泽绚丽,有的光可照人,有的糙若麻石。容辉眼前一亮,随口划拉:“云英、水晶、琉璃、白金、钨金……”心随口动,想起诸多矿石的特性,方觉宝珠峰上的课没白上。会心一笑,接着往下看。 摊位上非但还有各种样式的法器和符箓,有几格中还封印着刀枪剑戟等兵器。虽只手指大小,却无不是流光晕转,灵性十足。 容辉怦然心动,但看见小方格上的标价,摸一个都不是一两百两黄金能拿下的。有几样还指定以物换物,开出的物件,他听也没听说过。应是吞下一口唾沫,看向最后几格,不由睁大眼睛,指这几个大件问:“怎么,这里还卖‘连发弩’?” 摊主洒然一笑:“不错,这就是‘连发弩’,都是行货。据说‘帝君’的亲军用的就是它,不拿两把回去玩玩?”说着拿出一把黑漆木质的,大大方方地递给容辉:“买不买,都先瞧瞧!” “连发弩”箭匣细长,斜插在弩机左上。容辉双手接过,手上一沉,分量竟还不轻。作势瞧了瞧“望山”,动了动“悬刀”,稍作相看,抽下箭匣,仍不明所以,只好询问:“这怎么玩啊!”凌霄觉得有趣,也凑上去看。 摊主笑问:“头一次来吧!”不等回答,从身后箱中取出一枚半尺长的箭矢,托在左手,向容辉介绍:“这是特制的灵箭,能容纳灵气。”说话间稍稍注入灵力,接过弩机,随手放入箭匣,继续介绍:“这弩机里刻有法阵,能激发灵箭!”顺势抬起弩机,直指苍穹。右手轻扭“悬刀”。火花一闪,“噗—”一声闷响,灵箭应声射出。飞出十丈,升力已尽,掉下来被老板接在手中。 容辉叹为观止:“箭中若饱含灵力,又当如何?”只听老板说:“事先准备好灵箭,就可以直接射出去。数箭连发,不比一般法器差呀!就是激发阵法,后坐力太大,既不好控制,还得事先准备!不过也可以用第二种方法!”说话间又将“灵箭”放入“箭匣”,稍拉弓弦。手动处灵光微闪,松开时一声崩鸣。灵箭应声射出,直指苍穹,仍是上升十丈,掉下来被老板接住。 容辉看得分明,弩上也有法阵,能直接抽取拉弦人的灵力注入灵箭,只是传递后流失颇多。摊主见容辉目光闪烁,继续兜售:“看出来了吧,这样就不能连发,不过准头高得多!”见容辉目光灼灼,张开手说:“五个,送两个箭匣,两个箭鼓,两百支灵箭,要不要!” “五个就是五根金条,五十两黄金!”容辉眼前一亮,伸出一根手指,淡然还价:“一个三把,每把配两个箭匣,两个箭鼓,两百支灵箭。” 老板一怔:“这小子懂行啊!”咬着牙一拍大腿:“好,一个就一个,咱折本交个朋友,以后想玩什么,还找我!” 容辉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一根金条。老板二话没说,将三把连发弩和灵箭分别装进竹篮,做成了这笔交易。凌霄也提了一只竹篮,走出坊市后连忙质问:“你有钱啦,买这些东西干什么!” “我瞧着弩上面的几个阵法简单又实用,等我琢磨透彻了,十个卖还给他!”容辉欣然解释:“如果给灵箭加上法阵,不就相当于符箓吗?咱们买不起法器,也只好靠他防身了!” “到底是要转手卖别人,还是要留着自己用?”凌霄不住腹诽:“反正钱是你的,爱怎么花,是你的事!”手随心动,往远处一指:“那边热闹,去瞧瞧!” “看呐,看呐,快来看呐!”四方木箱拼成的小方台上,两个穿白衣的瘦高中年,指着身边一个女郎大声招呼:“这是一个色目女,关外的色目女!”…… 女郎金发碧眼,身上只披了层白纱。春光外泄,片刻间引来数十人围观。凌霄站在人群外,见那女郎身姿婀娜,肤赛初雪。只是双目紧闭,眉头深锁。并膝抱胸,身躯微颤,显得十分可怜,不由沉下脸轻哼一声。容辉却看出那女郎根骨轻灵,生机旺盛。“十两黄金,也太便宜了!”会心一笑,倒不好评论。 台上两人待看客聚拢,开始大声介绍:“她是个色目人,除了一般女人会的,她还会酿正宗的西域葡萄酒,会说十五种语言,会烹饪正宗的西域菜,会看星象,还会西洋算术!最重要的是,她还是冰清玉洁!现在,你只需要花十两黄金,就可以带她回去打理庭院!”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喊价:“十一两!” 台上男子趁势指着台下高呼:“十一两,那位道友出十一两,有出十二两的吗?” 话音刚落,又有人喊价。台上男子待价格被抬到三十两,伸手一抖,突然卸下女郎身上的纱巾。春光乍现,全场哗然,喊价声再次响起。凌霄觉得很没意思,转身就走。容辉也不好意思再看,陪着去逛其它摊位。 第十八章 大修真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两人走到一片挂红灯笼的坊市,看见店铺全是独门独院,反而没有摊位,都甚奇怪。凌霄看见男男女女都往铺子里走,出来的无不是精神焕发,红光满面,不由轻疑:“这是卖什么的?” 容辉想起花街柳巷,脱口而出:“卖肉的!”又觉得不对,凝神细看,发现出来的人气息驳杂,当即会意,小声解释:“这是供男修采阴补阳,女修采阳补阴的地方。果然是修真界,都看得开!” “呸!”凌霄清淬一声,沉下脸信誓旦旦:“换了我,何惜一死!” “人活着,才有希望,都是战俘吧!”容辉只当是修真界里的窑子,倒无反感。只是自己有妻有妾有丫鬟,有钱有势有身份,实在拉不下脸去寻花问柳。索性拉上凌霄:“走,进去瞧瞧!”抬腿就走。 凌霄俏脸乍红,头脑一蒙,已被容辉拉入路边院中。眼见三间正屋里迎出个妩媚少妇,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少妇也有些意外,纵有女修进院采补,也多是色衰爱弛之流,哪有两个小不点携手进来的?心念一闪,还是微笑招呼:“公子,小姐,是想挑人吧!” 容辉看出少妇“少阴期”修为,不敢托大,点头微笑:“有刚从北边来的吗?” “小哥可别砸我的招牌,姐姐这里什么时候上过旧货!”少妇抿嘴轻笑:“两位到屋里喝茶,我去领人来!” 凌霄见身边这个家伙浑然是根常探花丛中的“老油条”,心里直皱眉头:“一定要告诉潇璇,到时候打不残你!”恍惚间手上一紧,被拉进了正屋。 容辉走进厅堂,看见首座上坐着个闭目喝茶的锦衣老者,竟也是“少阳期”修为,忙喊了声“道友”,和凌霄并肩坐到了下手。 老者缓缓睁眼,伸食指轻敲茶几。“咚咚”脆响,应声走上个穿秋香色半臂的俏丫鬟,端上两盏热茶。老者待她躬身退下,才看向容辉,悠悠开口:“你们不是来进补的!” “道友慧眼!”容辉不卑不亢,如实相告:“我听说北方米涨价,怕是又要打仗了。就想问问从北边来的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凌霄精神一振,用心倾听。 “那你们算是找对了地方!”老者拈须微笑:“我虽然没亲眼看见,可最近货源激增,明显有过冲突!其它道友说是‘阴山’以北来了个什么小王子,在联合其它部落!看这阵仗,是要大打了吧!”见少妇领来一众纱衣少女,摆手微笑:“用不着她们,让她们回去!”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果然是要打仗了!”容辉心乱如麻:“潇璇啊潇璇,你可别出意外!”既然知道了重要消息,也不好意思起身就走,眼见少妇进来坐下,索性卖个关子:“我想淘换件点法器和功法,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两位肯定知道些内幕!” 老者见这小子上道,点头微笑:“想要什么,说来听听!没准老夫还真帮得上忙!”少妇一听有戏,双眸闪烁,欣欣然等着容辉开口。 容辉直言不讳:“既然大战将至,我想要一件防御法器防身!” 老者心里明镜似的:“你哪里是想买法器防身,不过是想买件便宜货撑面子罢了!虽然是个愣头青,看样子还有些背景!”知道极品法器卖不出去,心念一闪,想起那些搁货,悠然开口:“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道友是看大势的人,自然看不上一般法器。老夫这里刚好有几件法宝,虽然炼废了,可比法器高出一个档次,一定能入道友法眼!”说话间向少妇使了个眼色,一起起身,去了后屋。 “什么,法宝?”容辉两眼一抹黑:“这个地方,哥拼上所有家当,也不过买件普通法器!法宝,你卖了哥吧!” 法宝和法器虽属同类,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按容辉自己的理解,但凡能和灵力共振的器具,都是法器。宝者,珍也。能被称为法宝的,非但是法器中的珍品,还得能被意念驾御,顺于心,和于道,无不如意。“太极初期”修士,根本不足以驾御天材地宝。 凌霄自忖是被硬拉进来的,看戏不怕太高:“玩大了吧,看你怎么圆场!”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也没听见。 容辉心里发苦:“无论好坏,哥就拿那个最便宜的!好赖是件法宝,慢慢研究上面的阵法,未定没有好处!”可见锦衣老者和少妇分别端进一只木箱,嘴里不由发苦:“法器尚能变化大小,哪有用箱子装法宝的!” 老者洒然一笑:“说是练废了的法宝,当然不能大小随心。不过好歹是炼器师的心血,若只论一样,总比一般法器强!”说话间揭开木箱,宝光灿烂。 容辉见箱中法宝全是实体,心里直皱眉头:“糟蹋材料!”随手拿起一柄飞剑,凝神观察。剑锋森寒,吹毛立断。剑脊中嵌着几个极繁复的法阵。若放在法器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精品,可若放在市面上,却是一柄鸡肋。 他上“宝珠峰”时,见过完整的制宝过程。但凡正体成形后,还要以器证道。若能凝聚精气,开辟“芥子空间”,藏其本体,方算炼成。不然,只能算作法器。见手中宝剑毁在了祭炼上,不由叹息:“真是可惜!” “是啊,前面没做好,可以返工。若祭炼失败,一件法宝就算毁了。”老者扼腕叹息:“要不然,怎么摸一件法宝都是天价。除了材料贵,也太难成功了!这些东西,十个一件,道友随便挑!” 容辉早已算明,宝珠峰出一件法宝,人头成本都不止一万两白银。不过这种废宝,修为弱了用不上,修为高了看不上。灵性大损,就算回炉也得不到原先的材料。“好赖是炼器大师的手笔,一百两黄金倒也公道。”略作思忖,点头赞同:“好吧,那我得仔细挑挑!” 箱子里有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大如瓜锤,小至飞镖,一应俱全。容辉早灭了选防御法器的心思,只盼挑的阵法简单的,拿回去慢慢钻研。一番摸索,找到一条镶宝石的紫金缎带,打趣众人:“都说女人看头,男人看腰。这个倒用得着,怎么使!” “道友慧眼!”锦衣老者欣然微笑:“这‘**带’本来就是件储物法宝,若是成品,绝对是一万两黄金往上走。搁到现在,光是那六颗‘金刚铱’,价值就不菲呀!纵然不能储物,可只算激发出的‘**盾’,也是防御法器中的精品。就是法力损耗太大,以道友的修为,最好间隔着用!” 容辉当场围上,轻振虎腰,鼓荡灵力。气透腰带,凝出一个瓜形结界。正好六瓣,把他护在了中间。可任他如何使力,都似泥流入海。更觉得腰带大得没边,不住腹诽:“防御,讲的是个无懈可击。这个倒好,三两息内抽干哥的法力,让哥当活靶子吗?”寥胜于无,还是从怀里掏出五千两“大中宝钞”,买下了这条“**带”。又觉得还有几件残品不错,于是问清老掌柜姓葛,提起竹篮,和凌霄去了别处。 两人走到中间坊市,忽听有人招呼:“持股的道友听好了,从现在开始,可以到赣州城‘一品堂’分号以股换米。足色的一品灵米,等价兑换!”…… “‘一品堂’要干什么?”容辉一怔,循声望去,只见灯火辉煌中,一个青年正在木箱上大声吆喝,引得路人上前围观,纷纷议论:“一品灵米换股票,真的假的!”“那不是找亏吗?”…… 容辉远远看着,百思不得其解。可惜没持股,也不好意思上去问。眼见夜市即将结束,又问凌霄:“你们有没有要买的,都算我的!” 凌霄见这个家伙才想起自己,腹诽一通后,更不客气。除了些贴身衣物,还拣时新的衣饰买了几套。用灵丝织成的衣料,大多能将灵力化作结界。只是生灵所化之物韧性太差,用一次旧一次。于是每季都有新款衣饰上市,买新衣服也成了女修士的家常。 容辉眼见三千两白银被挥霍一空,心里空闹闹地:“花钱事小,让哥忍无可忍的是,等你试了半天,你居然不买!每进一家衣饰店,都想一头撞死在门柱上。好不容易挨过子时,立刻抱起一大箱衣服去找马车。 回程路上,凌霄看见容辉一副逃之夭夭的样子,忍不住数落:“你以为姑娘是白来陪你逛夜市的吗?”走到扔面具的地方,忙叫住容辉:“等会,东西!”放下手中竹篮,正要去找面具。 “等等!”容辉沉声喝止:“有人!”话音刚落,十丈外禾苗轻动,窜出一条黑影,疾风般飞奔而去。凌霄只见人影晃了几晃,没入夜色,才失声低呼:“他要干什么?不是说夜市里禁止斗法吗?” “财帛动人心呐,这句俗话,同样适用于修真者!”容辉觉得这个公主有点天真,抒出一口闷气:“估计是看上了我这条腰带,这年头,带假货也遭人惦记,真的是天下将乱呐!”待凌霄取回面具,一起回了马车。 车夫见其他人也或多或少买了些衣饰日用,就招呼众人:“那位兄台另有要事,大家上车吧!”几个同时松了口气,女修们谈论起首饰穿戴,听得容辉头都大了,只好压低声音问身边的师兄:“外面没衣裳首饰卖,怎么还专门跑到这里来买?” “便宜呀!”男子似乎很满意今天的收获,主动解释:“城里的东西都加了税,一样的东西,白贵两成,不是我们这样的人逛地地方!”又笑了笑:“你以为你看到就是黑市?真正的内店,不是我们能进去的!” “敢情哥是给人打掩护的!”容辉会过意来,心里满不是滋味,又问师兄:“那内店都有什么?” “听说过‘魔修’吗,听说过‘血祭’吗,听说过‘傀儡’吗,听说过‘凶魂厉魄’吗?”男子嘴角微翘:“师弟,还是生活在阳光下吧!” 容辉讪讪无语:“怎么,修真界还有这些东西?哥又单纯了!”下车后和凌霄分了东西,轻飘飘回到住处,已是寅时。 他累得不行,稍作检点,倒头就睡。高处不甚寒,精神一散,寒气直侵肌骨。体内真气被激,自行流转御寒。内息既畅,倦意绵而至。 第十九章 匠心独具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一觉睡到晨时,起来后换上弟子常服,正当吃早饭。于是拿了张粮票,纵身跃出。食堂建在山坡阳面第五层一片白石广场上。悬崖一侧置着三十张石桌,相互间隔许丈,如今还空着大半。靠山一侧建着座两层阁楼,专供弟子进餐。 他见其他弟子多是御器而来,或乘芭蕉叶,或乘玉板,或乘锦帕……宝光纵横,争奇斗艳。更有一个青衣少女足踏飞剑,晨光中秀发飘舞,衣裙飞扬,极尽妍态,看得他直咽口水:“哥要是有这么一把飞剑,不说能天天回家,每个月也能回去一次!” 他知道这些弟子瞧不起自己,也没功夫搭理他们。进食堂端了一大碗豆腐脑,找到崖边一处空位。吃过早点,步行上山,想起昨夜所得:“看来真要打仗了,不过这里离塞外没有一千万里,也有八百万里。蛮子就算走错了路,也打不到这里来!倒是那丫头,不好找啊!”回到三十二层,先去“管事处”领任务。想到那个笑眯眯的中年中年,会心一笑。 三间正屋中,“吴钧看见容辉进来,笑着喊了声“小辉哥”:“今天想做几个阵?” “五个吧!”容辉素知他器重自己,也不客气:“来五个简单的。” “多刻两个吧,我这里有件法宝部件,上面催得紧,其他人都不敢刻!”吴钧却劝容辉:“也就七个阵,以小辉哥的天赋,一定手到擒来。大不了免了你以后的押金,我再给你加一份材料。” 山上规矩,但凡“有火候”的制器师,可以不交押金。交与不交,全在管事的一句话。“有这种好事,还轮得到我?”容辉也有自知之明:“肯定不是好弄的,咱也不当这个冤大头!”又不便直接推辞,只好应承:“让我先看看吧,要是我会的,一定尽力!” 吴钧眉开眼笑,拍胸脯担保:“凭‘小辉哥’的手艺,一定手到擒来!”笑呵呵地去了后罩房。 “上当了!”容辉暗道“不好”,待吴钧抱进一个四尺正方的“凹形”方块,不由睁大眼问:“你要搭积木啊!” “诶,小辉哥说笑了!”吴钧笑呵呵地放下木块,“咣当”一声,竟还不轻:“这是法宝‘擎天柱’上的斗拱,铁木质地,要刻五个‘聚灵阵’和两个‘两仪阵’,简单吧!”说话间拿出一册图纸,放在了铁木上。 “简单,好嘛!谁不知道阵法材料比工钱贵,给这么大的东西附阵,就算一次成功,材料够不够还是两说。要是一个不仔细,自己还得倒贴不少!”容辉一通腹诽,嘴里不住发苦:“吴管事,你这是在坑我呀!” “这怎么是坑你呢?”吴钧得了便宜还卖乖,呵呵直笑:“为常人之不能,方显‘小辉哥’的本事嘛!” 容辉给法器附过“聚灵阵”,可一次最多两个。如今要同时附上五行“聚灵阵”和两个“两仪阵”,就知道难度不只简单相加:“既然是法宝用料,材料和要求肯定又不一样。自己今后也会拥有法宝,机会难得!”于是一咬牙:“这么大件的东西,很难控制的!这样吧,再加一份材料,我可以试试!” “哎呦,我的‘小辉哥’!”吴钧叫苦不迭:“给你加的那份材料,还是我自己掏的腰包!万一不够,我们再一起想办法!我也不容易,多担待,多担待……” 容辉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这么大的部件,用料肯定不少。要是能一次成功,节省下那份材料,也是一笔进项。”拿起图纸仔细看了一遍,勉强点了点头。 吴钧一看有戏,忙不迭说:“我就知道‘小辉哥’仗义,这就去准备材料!” 容辉坐到位上,见他小跑而去,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先觉得有趣,又暗暗叹气:“他也不容易,看着是‘宝珠峰’上的管事,在山下有家有室,有房有田。可给人传递了几十年法宝材料,还没有一件自己的法宝。”待他提回两竹篮材料,又寒暄了几句,才抱起斗拱,鼓荡灵力,纵身飞回住处。 工房里,容辉凝神观察木料,估量出能承受的阵法波动,又推算出阵法大小,再拿过图纸比较,竟只相差极微。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知道他们修道者是怎么布阵的,若没有特殊手段,画图的肯定是位‘老师傅’。” 阵者,旅也。法者,平而正也。阵法在容辉看来,就是让不同法力像军种搭配一样,各尽其用。他以神念感应灵力共振,再把握用料多寡,可谓得天独厚。 半日之内,七个法阵均按要求完工。他非但攒下了一份材料,用去的那份还多出些许。只是累得不行,索性拿起“音晷”,到平台上闭目养神。等到饭点,又拿了饭票去食堂吃顿中饭,反而不急交工:“若惹得吴胖子以为我坑他的材料,那才弄巧成拙!” “大门派就是大门派,烹饪的斋菜也这么讲究!”容辉吃完饭,步行上山,再次感慨:“和这一比,哥那里连个山寨都算不上!”回到住处,一边听“音晷”,一边研究昨夜买的“连发弩”。发现弩机里几个法阵十分粗糙,大有改动的余地,心里一阵得意:“你以为哥要拿着玩吗?到时候给陆大海的人每人发一把,看谁怕谁!”于是拿出一个做试验,回工房当场开工。 他在工房里忙活了两天,第三天早晨才把木料交给吴钧。吴钧还千恩万谢:“‘小辉哥’帮了我一个大忙,辛苦了,辛苦了!”当场签下张二百二十四两白条,寒暄几句后,又给了容辉一只剑身,让他加一个“离火阵”。 容辉回到工房,完成任务后,继续改动弩机。自忖没有护身法器,又想入非非:“哥没你们有钱,可比你们有办法!”照原理一番改动,把两个单发弩并成了一个双发弩,把箭匣移到了弩机上方。在弓弦上加了一对撞珠和拉手,又在箭匣上画了“聚灵阵”,在“灵箭”上描了“离火阵”,使“灵箭”能在箭匣中吸纳天地灵气,射出去还可以爆炸伤敌。再做好防护后,当作防身利器。想着山门不是调试的地方,就准备找个空旷位置试试。 他不是来赚钱糊口的,对附加阵法,既不冒头,也不垫后,不然引起门中高层注意,反而麻烦。做好了简单防护,又拿出“**带”琢磨。 真正的法宝能与修士性命相联,称为“本命法宝”,通常是为“太极境”大成的修士而制。只有阴阳轮转,不断培炼其精华,才能能改善宝物威能。否则以法宝的消耗,其他人一时三刻便会被抽成”人干”。 “**带”虽非“本命法宝”,可消耗法力的同样惊人。容辉也试过以“阳明之力”激发腰带,效果虽比“灵力”强上百倍,终究是其本源。不到万不得已,断不会动用。 他一阵头疼,想改动带中“法阵”,可法宝出自“大师”手中,又岂是他这个“入门汉”能添油加醋的。一阵头疼,只好退而求其次,封印。 “你不是好吃吗?哥就用绳子把你的胃囊勒起来,让你细水长流。否则用城墙拦马蜂,哥还没那么傻!”于是取出材料,拿着朱笔随手勾勒,封印了整条腰带。又回想起突破音爆时的振动,调整好灵力供应,心里一阵得意:“这条腰带就是给哥准备的,法宝质地,承受音爆绰绰有余。这个防护强度也正好,哥还没傻到指望它去挡法宝。” 秋去冬来,到了深秋十月。“音晷”虽然每天高呼“产业调整”,可“南指”继续下挫,傻子也知道北边出了事。南疆和暖,秋阳灿烂。这日容辉正在工房附阵,正凝神间,忽觉地面微颤,竟然有人叩阵。 他心头一凛:“谁这么冒失!”想到来这里的只有凌霄和容雪,生怕画错,忙收笔起身,走出嵌洞,绕过阁楼,容雪和凌霄竟同时来了。结界外,平台上,都穿了常服,显然是从门里来的。可见一个不断回头,一个汲汲招手,似乎出了大事。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石桌前轻轻一拍。桌面一颤,结界烟消云散。 “快关法阵”“有人要杀你!”容雪和凌霄应声窜入,汲汲催促。 “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山上行凶!”容辉手随心动,又在桌上一拍。阁楼外灵气升腾,呼吸间连成一片,翻滚着正要凝成结界。白芒一闪,扎入灵雾。“轰――”,一声闷响,烟消云散。白芒敛去,显出一柄三尺飞剑。剑锋森寒,杀气腾腾。 容辉吓了一跳,又听天边有人娇斥:“奸贼,还我姐姐命来!”说话间又见飞剑灵光渐亮,剑锋对准自己,作势再刺。 第二十章 无妄之灾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剑势破风,“嗤——”,一声急响,直刺容辉胸口。他不及多想,双足向前一蹬,迎风急退。右手并指如刀,鼓荡灵力,斜刺里一指戳出。 木火灵力透指共振,化作一根火柱,直指剑格。灵力相击,火花一闪,“轰—”,一声闷响。剑锋去势稍偏,扎入石面,“叮—”,一声脆响,直没至柄。 容辉借反震之力倒射,轻飘飘后退丈许,站定后循声望去,只见白虹贯日,迎面飞来一个少女。那姑娘白衣如雪,腰间一条雪绫缎带亮着淡淡银光,好像一尘不染的仙子。可看清她面沉如水,秀眉紧锁,更觉她像个披麻戴孝的寡妇。定睛细看,竟然是那位杨家七小姐,不由失声呼哧:“你疯了!”想起地上白石由土灵力硬化而成,心头一凛,脸皮不住抽搐。“先打残你再说!”手随心动,一指送出。劲透指端,直指少女胸口。 杨孟珺一怔:“还敢还手?”鼓荡灵力,腰带银芒骤亮,在身外形成一层结界。灵力相激,雷火迸射,“轰隆——”一声闷雷,震得山谷鸣响。 她只觉心头一麻,身子应声飞退。回过神来,已在十丈开外。耳中嗡鸣,眼见容辉站在平台上出右手抽出飞剑,左手灵光大放,势要抹去剑上印记,只气得嘶声厉喝:“还我飞剑!”一语出口,竟没听见语声,顿时吓白了脸。 容辉左手持飞剑,右手在石桌上一拍。桌面一震,阁楼四周灵气升腾,片刻后连成一气,待化作透明结界,这才回头问容雪:“怎么回事!”暂时拿飞剑没办法,索性先递给凌霄。 “听说是她们大姐,就是上次引荐我们入门的女修!”容雪压低声音:“外出办事的时候死了!” “那关我什么事!”容辉虽恼那丫头偷袭自己,可毕竟还是同门,强压下心头怒火,接着问:“怎么死的,又怎么来找我?”几番交手,惊动了附近同门。一时间飞虹穿梭,几十名修士片刻间围住了阁楼,等着看热闹。 “听说是潜进我们那里,才……”凌霄微咬嘴唇:“才出的事!”很是悻悻。 “哼,死得好!”容辉心头一凛,直言不讳:“她一个‘少阴期’修士,冒险潜进结界,恐怕所图不小吧!”想起家人,心头火起,回头盯向杨孟珺。 神若看人,直视灵魂。杨孟珺回瞪过去,好像面对一轮朝阳,直吓得身心皆颤:“不好,阳明之力!”正欲后退,背后被人一扶,好像靠上了一轮太阳。心头一喜,又听有人冷笑:“烛火之光,还敢与日月争辉?” “是师父!”她心头一酸,喜极而泣:“师父,他抢我的飞剑!” 容辉看见忽然走来个白须道人,以为主持公道的来了。可听杨孟珺非但喊他“师父”,还反咬了自己一口,心里又气又急:“难怪这么嚣张,原来有师父作靠山!”看出对方“太阳期”修为,反而冷静下来,提气招呼:“师兄,这是何故!” “哼!”道人皱眉冷笑:“师兄?不错,以你半吊子的‘阳明之力’,的确有资格喊贫道一声师兄!”目光却刀锋般横扫过去。 容辉如浴火海,运转灵力抵御,反而要点燃自己的身躯。“这是……道境,火道?”他吓了一跳:“果然是‘太阳期’修士。”可不信他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破开自己的护院结界,击杀自己。所幸神智清明,横下心不管不顾,和那老道磨嘴皮子:“师兄这是什么意思!”一语出口,已留下一身大汗。侧头看向容雪和凌霄香汗淋漓,精神委顿,目无光彩,弯下腰不住轻喘,好像被暴晒已久的幼苗。心头一震,忙抓住两人的手,震荡灵力。 二女精神一振,凌霄抬手指天,“水灵”自指端涌出。寒热相济,水化为汽,升到结界顶端凝结成云,云团聚集,又飘下雨来。雨受热再次化汽升腾,反反复复,生生不息。 容辉和容雪被“灵雨”滋润,不适稍解。“这就是水!”凌霄星眸璀璨,再不管其他,凝神感悟。神游物外,只觉自己一会升上了天,一会落下了地。上升的是自己,下落的是自己。天上的是自己,地上的也是自己。一个人好像变成了四个人,四个人又都是自己。 “雕虫小技!”老道轻哼一声,双目精光更亮,质问容辉:“你既自持师长,何故自甘下流,对我徒儿出手!” “她不问青红皂白,用飞剑偷袭我,又是为什么?”容辉冷冷一笑,反唇相讥:“以下犯上,当众撒谎,毫无礼义廉耻,你又是怎么教徒弟的!你身为师长,非但不加劝阻,反而仗势欺人,难怪能教出这样的徒弟!”一番抢白,骂得老道哑口无言。 老道以火入道,也是一副火爆脾气,哪受得他这一激?顿时气极而笑:“好好好,好一副伶牙俐齿!”双目圆瞪,鼓荡灵力,衣发皆张,作势要破界杀人。 两人吵架,引来上百弟子围观,眼见老道要动手,心头一震,纷纷后退,忽听有人高呼:“师父息怒!”“且慢动手!”应声飞来来两人,各具常服,正是杨梦琳和杨孟舟。 老道一怔,两人已一左一右,附到耳边低语起来。他脸色微变,仍不收手,继续质问:“那你强抢我徒儿法器,又是为何,真的是穷疯了乱咬人吗?” “这是袭击我的赃物,就是闹到掌门面前,我也不怕!”容辉一心想留下这件飞剑法器,一指地上剑痕,反问老道:“这就是证据,怎么,做徒弟的敢做不敢当,做师父的还要帮着销毁罪证?” 老道一怔,侧头看向杨孟珺。只见她涨红了脸泪盈于睫,终究知道是她出手在先。刚才出手还可说是“护犊情深”,眼下是非已明,又有诸多弟子作证。再出手教训,一顶残杀同门的帽子是戴定了。心叹一声,瞪着容辉撂下一句狠话:“这件事没完,我们掌门跟前再评理!”转过身拂袖而去。 杨孟琳见妹妹受了委屈,还想为她出头。杨孟舟见妹妹横眉冷竖,仍不肯罢手,不由沉声低斥:“你把事情闹大了,现在他一有事,阖山上下都知道是我们下的手,你就等着领罚吧!” 杨孟琳恍然大悟,当下和弟弟一左一右,架起妹妹,乘风而去。旁若无人,目不斜视。众人见三人扬长而去,沉不住气的开口就骂:“什么东西!”“内室弟子了不起啊!”“一群吃软饭的!”……纷纷看向容辉三人,那同情的目光好像在说:“世道如此,收敛点吧!内室弟子是什么人,上面有师父顶着,后面有家族撑着,前面有法器挡着,下面有供奉垫着。人家就是有资格横着走,您跟他们来横的,自求多福吧!”各自凭虚御风,回了住处。 长老峰三清殿的西梢间里,还坐着两个道人。一个须发皆白,骨瘦如柴。粗布麻衣中枯柴般的左手上端着一只填白瓷盅,一边闭目品茶,一边嘀咕:“我还有一件法宝等着开炉呢,怎么还没回来!是已经把人杀了,还是没被两个小家伙拉住!”竟是“天工阁”首座“真宝真人” 另一个中年模样,留着三缕长髯。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竟是掌门“真元真人”。他微笑安慰:“放心,‘真火’性子虽急,可还知道分寸,误不了师兄的大事!”说话间感觉到老道过来,亲自起身相迎。还没走到门口,老道已推门进来。 “真宝真人”放下茶盅问:“怎么样,有问题吗?” “没看出来!”老道大步流星,直接坐到位上,接着说:“‘阳明期’不假,没有悟道,不过性子挺倔,在我的‘太阳火境’下还敢犟嘴。不过修为太浅,不太可能从正面击杀杨师妹。如果三人联手……” “杨师妹死冤呐!”真宝叹了口气:“我也查过,杨师妹出事的半月内,他的确不曾下山,多半不是他干的。” “他又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事?”真元座下来说:“我只看着大乱将至,想着开源节流,就忘记了长老们的告诫。说到底,还是我大意了!” “师弟也不是听她自己说里面安全,修为最高者不过筑基,才派她去的吗?”真火轻哼一声:“那现在怎么办,等杨长老出关,我们怎么解释?我那个小徒弟,可是嚷嚷着要杀人的偿命。我们若没有动作,到时候可不好向长老交代呀!况且那是他的地盘,杨师妹在那里出事,他就脱不了干系!” 珍宝觉得他强词夺理,转念一想,“修真界”又哪有什么真正的道理。拳头大,就是硬道理。抿了抿嘴,还是说了一句:“那可是棵制器的‘好苗子’!如果他背后还有高手,何必来我山上制器?况且进去探宝的,也不止我们一家,会不会是……” “探宝?想起来真是一个笑话!”真元摇头自嘲:“那结界内明显封印着什么东西。连老祖都说布界者的修为深不可测,又是千年之内的事,多半和‘上界’有关。枉我们自以为聪明,要是真放出什么大凶之物,先遭殃的可是我们自己!” “就这么和杨长老说?”老道见掌门师弟大有偃旗息鼓之意,极力劝阻:“不管怎么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眼下最要紧的,是确保老祖冲关!”真元沉声告诫:“其它的,都得摆在后面。至于这件事,我们只需要把人看住了。到时候怎么发落,就是长老们的事了!我会再派一批筑基弟子入界调查,就当是给他们的考验,以后任何‘太极境’弟子不准私自入界。” 老道恍然大悟:“自己怎么忘了,有老祖一天,才有‘丹霞山’一天。确保老祖安全,才是当务之急!”几人再作商量,“真元”眼见“真宝”急不可耐,最后嘱咐:“至于那个小子,就有劳师兄盯紧了,没准以后还有大用!”亲自送两人出了门。 第二十一章 福兮祸兮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老道已去,余威尚存。水火相激,水灵被蒸发为汽,又化雨落地。虽能反复,可雨丝渐稀,竟被消磨掉了不少。凌霄微闭双眼,左手持剑,右手指天,雕像般凝立不动,继续逼出水灵,维持循环。 她神游物外,发现那将升未升的氤氲是自己,那将落未落的云霓也是自己。每历一次乾坤,就仿佛在轮回间走了一遭。化雨时生于云,死于地,眼中的三人好像浮光掠影,转瞬即逝。为水时生于雨,死于汽,眼中三人又似压在头顶的天空。天虽大,却压不死自己。化汽时生于水,死于云,眼中三人好像昨夜大梦,渐渐远去。化云时生于汽,死于雨,眼中三人又好像夏虫井蛙,在茫茫天地间竟如此渺不足道。 她一颗心分化为六,又合而为一:“究竟我生从何来,死往何去。我是谁,他们又是谁?什么是生,什么是又死?”带着疑问,环顾四周,如俯瞰天地。锦江两岸,风光秀丽。山水间飞虹穿梭,是忙里忙外的修士。又似近在咫尺,非但能分辨出他们的气息和修为,就是其喜怒哀乐,也瞧得一清二楚。可每个人面前都似隔着一层薄雾,即使看见了,也记不住。恍惚间沧海桑田,人事皆非,他们的存在,好像只是一个符号。 “他们是谁,我是又谁?这是哪里,今夕又是何年?”她更加迷茫,望向远方,忽见长老峰外凌空围坐着七个灰衣道人。七人围成一圈,好像在守卫什么。正要细看,心神一震,似被人盯了一眼,中间竟还有第八个人。不及多想,又看向别处。 “长老峰洞天”中,雾一般浓稠的灵气翻滚腾飞,掩住了地面。风一般飘渺的霞光涨缩扭曲,遮住了天空。灵气沿四周循环,恍如漫天落霞,镂空出八根赤红如火的钟乳石柱。 石柱顶端平滑如镜,各盘坐着一个白须老道。与四周相比,一静一动,妙韵横生。七人具服灰袍,各以右手结印。只有当中一人以双手结印,其红衣如血,流光运转,似与四周落霞辉应。 他盘坐间忽然睁眼,又缓缓闭上。其余人稍有感应,其中一人闭着双眼,低声询问:“师兄,什么事?” “有人悟道,看破了这洞天结界!”红袍道人随口解释:“但愿是个好兆头!开启封印,我们继续。”其他人微微点头,各自向后打出一道灵力,再无动静。 容辉不适渐减,缓缓沉下心神:“又是一桩麻烦!”呼出一口闷气,才去看身边二女。发现容雪恢复了神智,凌霄仍雕像般伫立原地,体内“水灵”自指端缓缓溢出,仍在消磨“火境”。 神若看人,直视灵魂。容辉见她气血顺畅,灵魂却波动得十分诡异,似在深思。眼见妹妹伸出手要打醒她,连忙拉住:“我们等着吧!”说着坐到了石桌前,凝神警戒。 他眼见凌霄即将耗尽功力,仍没醒神,生怕她虚脱而死。心下一横,抬手向她背后“灵台”一指。灵力到处,凌霄全身一震。容雪在正面见她缓缓睁眼,目中渐渐清明,欣欣然吐出口气:“还阳了!” 凌霄好像做了一场大梦,梦中所见是如此真实,回想起来又是那么飘渺。梦耶,非耶?她感觉体力不支,听到那句“还阳”,睁开眼白了容雪一眼。待看清周围形势,知道自己尚不能以修为抵销“太阳期”修士留的道境,当下低喝一声:“收!” 一字出口,水汽慢慢收缩,最后凝结成鸡蛋大小,蠕动着缓缓落下。容辉感受到那水团振动,脱口而出:“太阳精华?”水灵在结界中循环,竟吸收了老道的“太阳之力”。区区分量,对老道不过九牛一毛,对他们却弥足珍贵。 他见凌霄法力不支,不由提醒:“小心,你受不住!”抬手一指,土灵到处,水团一分为三,分别飘向三人。容雪吓了一跳,正要躲开,只听容辉低呼:“吃了它,就地炼化!” “啊?”容雪一怔,张开口还要再问,那水灵竟似有磁性,一闪射入口中。她顺势一咽,只觉吞下了一颗太阳,肚皮也要被烧化。惊慌之余,压下一口灵气,盘膝坐下,开始炼化。凌霄也是一般,随手扔下飞剑,跟着盘膝坐下。 容辉已有“阳明期”修为,视这缕“太阳之力”为“大补”。张口一吸,咽下肚子,精神一振,全身暖哄哄地。却见容雪和凌霄吞下水团后,肌肤好像烙铁,汗水直往外涌,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他眼见两人盘膝坐下,闭目打坐。看清她们体内波动虽烈,可趋于稳定,才放下心来,抬手一拍桌面。护院结界一颤,缓缓变黑,最后漆黑如墨,隔绝了外界探查。 “黑色结界”是山门专为弟子闭关而准备,波动远超平常。容辉做好了防护,又拿过飞剑,稍作打量,一指点在剑格,震荡剑上灵气。他不知给多少法器附过法阵,自然知道飞剑“罩门”。指劲到处,灵气飞散,飞剑一声哀鸣,显出本体,一柄小指头大的银光利剑。 他手中飞剑不是自己的,暂不好拿回屋中。索性随手扔在桌上,盘膝坐下,开始炼化“太阳之力”。老道留下的“火境”无人主持,又被凌霄消磨了大半威能,余威已不足为惧。 斗转星移,火境消散。凌霄好像走上了道,一边借助“太阳之力”锤炼真元,一边体会梦中所见:“修真界里,绝非谁的法宝犀利功力深,谁就厉害,不然那种藐视众生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 三人一坐三天,容辉修为最高,也最先睁眼。站起身发现二女体内的波动渐行渐止,知道她们也到了收尾关头。他伸了个懒腰,觉得腹中饥饿,于是进屋拿出一篮水果,亲自沏上壶热茶,直等二女收功。 容雪和凌霄先后睁眼,看见对方身上一丝法力也无,相互会意,抿嘴一笑。“你们醒了?”容辉上前招呼:“都饿了吧!”扶起容雪,容雪站起身馋了凌霄一把。两人稍稍活动筋骨,看见茶水,方觉口干欲裂,不由欣叹:“水!”搀扶着到桌前坐下。 两个人嫌茶太烫,一人拿起一个柑橘,掰开就吃,看得容辉哈哈大笑:“哎呀呀,瞧瞧你们这点出息!” “少废话!”凌霄一边吃橘子一边埋怨:“怎么黑漆漆的,把结界打开透透气。” 容辉抬手轻拍桌面,结界一声轻鸣,寸寸崩溃。山风吹过,黑气翻飞,片刻后烟消云散。大太阳下,他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哥又重见天日了!”说话间风起云涌,在头顶上缓缓聚成一片白云。云层越压越低,似要降下雨来。 “这云怎么怪怪地!”容雪忽见阳光,本极不适应,可转眼见乌云盖顶,不由轻疑:“这天气怎么……”话没说完,身形一滞,竟动弹不得。 容辉转头来,忽然二女神色惊恐,也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背后……缓缓转身,突然向后一指。灵力到处,空空如也。 他更加慌张:“你怎么了!”伸手去推容雪,手离她衣袖还有两寸,竟似摸到了一层透明坚石,光滑冰凉,不能深入半分。他这一惊,非同小可。霎时间心乱如麻,回想前因后果,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两个字,吓了一跳。一把抄起桌上飞剑,扬手射出。 剑势破风,“嗤——”,一声急响。刚刚升空,白光一闪,云中弹下一道电弧,正中小剑。“轰隆”一声炸雷,小剑被应声肢解,化作齑粉飞散。 “法器尚不堪一击,何况血肉之躯!”容辉吓白了脸,嘶声大喊:“天劫,坚持住!”也不知两人听不听得见,抓起果篮就往天上扔,只盼能再挡一下。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修真者夺天地造化,超然万物,所以每到界限,必有天劫损之。修道者以道化劫,亦是以劫证道。得道者生,失道者死,万古不变。 容辉心急如焚,忽见天边风起云涌,八方云朵齐齐聚来。片刻间铺天盖地,压得天都要塌了。电光一闪,惊雷爆喝。他心头一拧,回头去看二女,见安然无恙。片刻后额头一凉,竟落下雨来。 “对!对!”他欣喜若狂:“以道化劫,以道化劫!”一语出口,大雨瓢泼。密密麻麻的雨点闪着电光,恍如一条雷链,直砸下来。雷雨及身,直没入体,打得人苏苏麻麻,竟还十分舒服。 容辉会心一笑,待觉得疼了,暗道一声“不好”,回头看见二女神色扭曲,似十分难受,忙提气大喊:“把这片劫云移开!”可等了半晌也没动静,想起凌霄的道是借景造出来的,不由大骂:“这年头,什么都有假!”又大声给两人鼓劲:“坚持住!”眼见这种道只能扬汤止沸,于是提起一口气,站到两人中间张开双手,再为两人减轻些强度。 修道者以道化劫,修为能循序渐进。修神者直接以天劫炼神,可谓一劫一个台阶。容辉初次渡劫时,尚无感觉。如今张开手掩护二女,方感觉到雷雨中那一缕极阳之力。一滴尚不明显,积少成多,也不失为一场造化。 凌霄不适稍减,神智渐渐清明。瞥见容辉代为受过,直感动的泪盈于睫。容雪看见哥哥的身躯像一棵大树,霎时间目如朗星,施展开自己的道。 容辉被雷雨打得全身发麻,张着手竟也动弹不得。一时间戾气上涌,嘶声大喝:“老杂毛,你不得好死!”“臭不要脸的,爷跟你没完!”…… 奇变陡生,惊动了山门内外。闷雷声中,还夹杂着容辉杀猪般的惨叫。距离近的出屋观看,距离远的纵身飞出,冒着雨特地来瞧,片刻间又聚拢了数百弟子。有经验的素知以道化劫者,断不会让天雷落下。眼见三人奋力坚持,不由摇头:“完了,完了!”不忍再看,拂袖而去。 没见过的怦然心动,心惊肉跳之余,却舍不得走,其中就有杨家兄妹。杨孟珺因与心念相通的飞剑被毁,刚吐出一口鲜血。这时看见容辉三人在雷雨中挣扎,不由冷笑:“自作孽,遭雷劈,活该!” 众人眼见三人生机渐弱,后来每弱一分,雷雨落势就向外偏一寸,再后来竟镂空出容辉的身躯,纷纷叹为观止:“道,这就是道!” 三人生机渐弱,被雨淋的部位也越来越小,仿佛容辉身上长着一颗小树苗,为三人挡去了部分雷雨。三人见雷雨渐小,精神一振。纷纷鼓荡灵力,一面奋力受劫,一面吸纳雷雨。 半晌后劫云渐亮,雷雨渐疏,最后云销雨霁,彩彻区明。阳光普照大地,万物欣欣向荣。容雪和凌霄长长吐出口气,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容辉拉二人坐到桌前,环视四周,看见数百同门凌空虚立,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吐出一口闷气:“我还以为过了一天一夜,原来天还没黑!” 众同门看清楚凌霄和容雪的“厥阴期”修为,也有些不好意思,纷纷没话找话,拱手恭贺:“恭喜两位修为大进,想必二位还要闭关巩固境界,就不叨扰了!”说完转身而去。其他人也撂下类似的话后,化作长虹回了洞府。 容雪和凌霄听言,注意到自己的修为,先是一喜,又笑不出来:“这次若不是容辉为我们分担雷雨,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了!”相视一眼,一起向容辉敬茶。 “哥当时其实是想要‘雷雨’里的那点好处!”容辉扪心自问:“若知道她们必死无疑,过去还会捎带上自己,还真不好说会不会过去!”越想越惭愧,端起茶一饮而尽。 他刚放下杯子,又听一人恭贺:“恭喜两位师妹,修为大进!”语声悠悠,自天边传来,好像是“掌门”的声音。 第二十二章 踏天证道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循声回头,只见江对岸走来一个青衫中年。三缕长髯,笑容和蔼,正是掌门“真元真人”带着两个道童过来,心里一阵冷笑:“刚才在干什么,现在又来做好人?”虽和他没有交情,可见他凭虚御风,似缓实疾,呼吸间站在了平台上,还是起身招呼:“有劳掌门师兄大驾,同喜同喜!” “三位哪里话!”真元笑容可掬:“两位师妹刚刚入门,就有精进,果然资质过人。愚兄早三位几年上山,还是有些经验拿得出手……”当下给三人说了些小常识,抑扬顿挫,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兄友弟恭,提携后进。 容辉虽然瞧不起他这“马后炮”,可听了他的“修真小常识”,受益匪浅之余,不由心叹:“看来修真路上,有人指点和自己摸索完全是两码事。难怪那些家族子弟趾高气扬,人家就是有见识!” 三人眼见机会难得,自然虚心受教。真元说的也是陈腔滥调,随口和三人说了几句修炼心得,就另起话题:“按照本门惯例,凡在门中突破,都有奖励。待两位师妹巩固完境界,可以去本门‘藏品阁’挑选一件法器,一式法术。以后的供奉,也与‘太极境’弟子同列!” 二女听到实实在在的好处,相视一笑,先后点头道谢:“多谢掌门师兄!” “这是你们该得的,今后的修真界,就指望你们了!”真元摆手微笑,又鼓励容辉:“师弟奋勇护法,保住了本门的希望。我等同门,该向师弟看齐!愚兄在这里做主,也准师弟进‘藏品阁’挑选一件法器,一式法术!那点芝麻绿豆大的不愉快,师弟就多担待了!”又和三人寒暄了几句,就推辞“俗务缠身”,转身回了“长老峰”。 三人目送掌门离去后,凌霄又商量容雪:“眼下闭关巩固境界是正经,我们回去吧!”容雪累得不行,也想回去好好睡一觉,于是喊了声“二哥,我们先走了”,站起身迈出一步,清风般直掠出去。凌霄也和容辉招呼了一句,飘然跃出,踏虹跟上。 容辉送走二女,长长伸了个懒腰:“累死哥了!”眼见夕阳落幕,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于是回屋拿了张饭票,步行去往食堂。 他被掌门捧场,得赐法器法术的事,转眼就传遍了全山。同峰弟子在食堂遇见他,表现又不相同。平时只是点头之交的,眼下开口就问:“小辉哥,发达了呀,准备挑招什么法术?”平时对他不理不睬的,也似才发现“宝珠峰”有他这么一号人,纷纷点头示好。 容辉知道别的弟子上“宝珠峰”,都要从第一层做起,自己一来就住三十二层,不免让人质疑,也没往心里去。如今见众人转脸,欣然笑纳:“再看,再看!”反而更热衷于法器,毕竟家里还放着一书房“仙术”、“道法”和“神通”,岂会看重区区一招法术。 他吃过晚饭,回到阁楼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大天亮,又去食堂吃过早饭,才回到静室调理伤势。炼气一周,内视发现,非但躯体正在缓缓恢复生机,修为也有增长。 修炼者因境界不同,侧重也不相同。筑基前修炼“五行灵气”,筑基后修炼“阴阳二气”。“阴阳二气”又因性质单一,很难如灵气般在天地间单独存在。若想获取,要么激发自身本元,要么从他人处吸纳。 容辉这次修为精进,追本溯源,一是因吞服了老道士的“太阳之力”,二是因为吸收了“天劫”中的“极阳之力”。无论是“太阳”还是“极阳”,都远远超出他眼下境界。增加功力之余,对体质也有改善。 他理顺内息,出门后感觉又不一样。眼界更加清晰,触觉更加敏锐,好像周围一切,尽在掌中。朝阳下适应了片刻,走到石桌前打开结界,忍不住伸了个懒腰,长长头出口闷气:“舒坦!” 半个月后,容辉伤势尽复。再修炼《五气朝元》,“五行灵气”相互激发,竟也能化出一缕“阴阳二气”。纵然每个大周天所得,于本身修为不过九牛一毛。可寥剩余无,让他高兴了好几天。 至此以后,他每天以所有元气修炼。再有时间,才钻研阵法。又过了半月,待容雪和凌霄巩固完境界出关,才一起去“藏品阁”领取奖励。 “藏品阁”是座九层宝塔,建在“长老峰”山腰,据说本身就是一件法宝。这日清晨,容辉三人跟着“长老峰”管事,从塔门走进第一层,只见三丈方厅中,宝光灿烂,法器琳琅。还有的灵性十足,竟然相互追逐。 容辉有一条“**带”,既可当防御法器,也能用做飞行。自持修为凝厚,于是看着材料和分量,选了把最大的飞剑,金刚剑。一般飞剑的正体不过小指头大,流光溢彩。“金刚剑”正体却有匕首大,通体乌黑锃亮。 管事见了,瞠目结舌:“好,好眼光,好眼光!”不由在心里嘀咕:“居然有人选这把剑,也不先试试!” 凌霄选了一把“琉璃伞”,蓝汪汪地,是一件水系防御法器。容雪则选了一对“桃木剑”,倒引得容辉一阵嘲笑:“你要驱鬼呀!”三人挑完法器,又去选法术。 功法是一派根基,好比血脉之于家族。血脉在,家族就在。功法在,门派就在。容辉身为外室弟子,也没指望能挑到上乘法术。上到二楼一看,果然都是能在黑市里淘换到的小法术,不过比“地摊货”高一个档次。于是看也没看,随手在书架上拿了本书。 三人走出“藏品阁”后,又约好相看威能,于是一起去了容辉的住处。“这绝对是哪个败家子炼器师的手笔!”朝阳下,平台上,容辉手持一把黑黝黝的六尺大剑,嘴里不住发苦:“用炼法宝的钨金,炼出这么个破玩意,也能入藏品阁?” 山门依据各人贡献,也给予相应优待。好比同样进“藏品阁”领法器,他们只能进第一层。而那些贡献大的,就能直接进第二层,第三层……他想起“藏品阁”中所藏多为门中弟子捐献,又好气,又好笑:“要想晋级,就得多做贡献。看上去是个良好循环,可绝对是入不敷出。想不到堂堂仙宗大派,也玩这一套!” 石桌前,凌霄一边把玩琉璃伞,嫣然笑问:“不能回炉吗?好歹还有这么大一块矿石!” “回炉?天材地宝是有灵性的,回炉后能不能再当法器材料,还是两说!”容辉右手挥剑,只好自我安慰:“虽然笨拙了些,可容纳的灵力多。我再调试好法阵,也不冤枉!” 容雪会一整部《留益回雪》,凌霄也有自己的家学。说起法术,倒都无所谓。翻开来看,容辉得了招“灵眼术”,容雪选了一招“御风”,凌霄则选了一招“乘云”。三个人又说笑几句,各自回了住处。 “灵眼术”旨在用眼睛观察灵力波动,在行动斗法间,十分实用。法术讲究掐诀念咒,容辉仔细琢磨,发现繁复的手诀不过是让各种灵力在指端排列组合,玄奥的咒语也不过是以发音调整气息,两者共振,就是法术。他看清这两点后,“灵眼术”睁眼即来,闭眼即去,使用得炉火纯青。 “宣府城外爆发小规模斗法,持续半刻钟。据目击修士称,我方受伤一人,重创对方三人。”…… “打起来了!”这日下午,容辉坐在屋外听“音晷”,忽然掌身而起,又听音晷里说:“我国商队在大同城外遭歹徒抢掠,随后爆发小规模斗法。具体情况,有待进一步调查!” 一月下来,音晷所报,不是关外斗法,就是“南指”下挫,再就是粮价上涨。转眼到了腊月初八,门中开始安排弟子小较。“阳元峰”和“阴元峰”的内室弟子一簇,其余各峰的外室弟子联成一簇,在“长老峰”东侧的“风月台”集聚。平台周围生着一圈石柱,错落嶙峋,宽大的可溶十数人落足,瘦小的也可容两三人站立。刚好围出了一片三、五十丈宽的广场。 凌霄觉得小较和王宫里的侍卫蹴鞠差不多,作壁上观则罢,没兴趣参加。容辉虽看上了几件奖品,可赢了太惹眼,也没有报名。到了当日,就只合站了场边一根石柱,等着看戏。举目四望,同辈弟子竟然有上千之多,这才知道丹霞山香火之盛。 众人待到日近中天,忽听一声闷雷。循声望去,天空中竟显出一片五彩祥云,彩云中还裹着一个赤袍老道。有见识的弟子领头高呼:“快看呐,老祖!”“徒孙给老祖请安!”…… “老祖,丹霞子?”容辉一怔,凝神眺望,只见老道凭虚而立,仰望太阳。高空中衣发飞扬,极尽风采。山风吹拂,四周的彩云忽然蠕动起来,缓缓聚拢。 众弟子看得出奇,忽听一人低喝:“老祖‘踏天’,所有弟子盘膝坐下,紧守心神。”犹在耳边,直入心扉。一语后鸦雀无声,所有人凝神屏息,眼观鼻,鼻观心,对着老道盘膝坐下。 七彩祥云缓缓聚拢,掩住了“丹霞子”身形。继续聚拢,竟似没入了其体内,化作一个七彩人形。霞光似被搅动的染缸,开始相互交错,缓缓融合。速度虽慢,却看得人目眩神摇。 “不要看!”耳边又有人传音提醒,可为时已晚。上百个筑基弟子眼前一黑,仰头就倒。容辉心头一震,忙闭上双眼,凝神感应,发现丹霞子的修为好像全部爆发了出来,又好像聚集到了一点,虚虚实实,实不知他要干什么。 人影光华渐亮,七彩光霞相互交融,化作一团白光,竟比太阳还亮。光影缓缓抬腿,一步踏出。这小小一步,看似慢,却似要走出百千万里。看似快,抬抬腿却比蜗牛迟钝。看似远,丹霞子根本没动。看似近,又似要走出宇宙星空。 这一步势挟万钧,抬腿间好像带起了一片天地,引得空气荡漾,雷声轰鸣。容辉发现自己的身体竟也随着扭曲,好像镜中的花,水中的月,那么的飘渺和虚幻。“怎么会这样,这是我吗?”他吓了一跳,又发现身体安然无恙,心头更加疑惑。 白影一步落下,光华一闪,人影即逝。太阳还在空中,祥云却已不见,一切好似浮光掠影。众人正自差异,又见一批筑基弟子还昏迷在中,才知所见非虚。忽觉空气激荡,大地震颤。“嘀嘀”翁鸣,震得人心跳涩滞,头疼欲裂。 空间震荡中,天空中又浮现出七彩霞光,光华渐亮,中心处红影一闪,丹霞子一步走出。虽然敛去了光华,落步的姿势却和那白影消失时衔接地天衣无缝。 丹霞子却脚步虚浮,身形踉跄。与之前的惊天气势相比,却判若云泥。众人正愕然,又见人影晃动,忽然走出七个灰衣道人。七人围着丹霞子一步踏出,又消失不见,直看得人一头雾水。片刻后又有人传音报讯:“老祖踏天成功,要闭关调养!” “踏天?太素境界?”容辉一怔:“素闻‘太素境’又称‘踏天境’,达此境界者,要踏‘三十六重天’,不知道老祖刚才踏的是第几重?”众人也带着疑问相互恭贺,一个比一个笑得高兴,好像刚才踏天的是自己的亲爹。 第二十三章 初访赣州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腊八”过后,世家子弟要回家过年,各处管事忙着安排留守。容辉也想回去看看,于是趁早晨领任务,去找吴钧请假。 吴钧坐在管事处书房里,先请容辉坐下,又让道童给他端了杯茶,才微笑解释:“是这样的,上面打算安排师弟游历,所以今年就麻烦师弟留守了……” “游历?”容辉一怔:“来得还真快!”知道是杨家人秋后算账,要赶自己下山。深深吸下口气,心里不住冷笑:“在‘丹霞山’这种大门派眼里,失踪个把外出弟子,也算不了什么吧!”缓缓呼出一口气,借坡下驴:“我的修为的确到了瓶颈,正好趁这次游历,找找突破的机缘。” 吴钧素有经验,早准备好了一套说辞,眼见容辉识相,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又安慰他:“师弟也不用急,最快也是明年五、六月份的事。按照惯例,师弟还可以进一次‘藏品阁’。”又说起留守的事:“人可以走,我这里的进度却不能停。上面传下话来,凡是留守弟子,从‘小年’到‘元宵’,拿双倍工钱。” “怎么,修真界也兴年底双薪?”容辉微笑应承:“那我可不客气了!”当场领了一套坯料和材料,飞身回了住处。 朝阳下,石桌前,容辉轻拍桌面,开启护院结界后,两张脸只往下垮,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不由冷笑:“敢情势单力薄,连过年的资格都没有。纵然你是七长老之一,纵然你修为通天,想你也不好意思在山上杀我!” 他心烦意乱:“逃回结界?以我如今修为,恐怕进不去了。神州浩土,仙路茫茫,我又能去哪里!”沉思半晌,心头一横:“我就不信山中八大高手是铁板一块,丹霞子‘踏天’后虚弱至极,他应该不会擅离左右!其他人,哥打不赢还跑不赢吗?”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拿起材料,去了工房附阵。 容辉要下山游历的事很快传遍了全山,有心人看在眼里,暗暗叹息:“得罪了杨家,想少吃苦头都难,自求多福吧!”容雪和凌霄却吓了一跳,一起上门商量:“怎么办?”“租片灵田,就呆在山下,哪里也不去好了!” “咱现在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还在人家眼巴前晃悠。要是哪天被人顺手拔了,谁还真能说什么?”屋前桌边,容辉坐在石凳上端着茶摇头苦笑:“还是留好后手,远走高飞吧!”深吸一口气,嘱咐容雪:“你们在山上专心修炼,循规蹈矩,千万别犯事!有机会给家里带个信,就说我出门游历了。”不知怎么,忽然想起韵姐儿,自己还只抱过她一次。口随心动:“她们……她们,你多照顾些……”一语出口,酸水直往上涌,忙压下一口气,拍胸脯移开话题:“有什么要我带的,只管开口!” 容雪哪里听不出他话中意思,心头一震,想起一句俗话:“差距越小,才越了解对手的强大!”同为修炼者,她已确信杨家老祖若要捏死自己,绝不费吹灰之力,顿如骨鲠在喉:“没,没什么!”目光游离,心不在焉,眼角却溢出了一抹泪光。 凌霄也有些不自在,主动问起行程:“想好去哪里了吗,还要准备些什么!” 假车马者绝千里,假舟楫者绝江河。修炼者短途飞行,中途御器,长途御兽。容辉掂量自身修为,五千里就算长途。可囊中羞涩,哪里买得起灵兽。略作思忖,心生一计,当机立断:“买艘小船吧,我想去南京看看。” “好地方!”凌霄点头赞同:“天子脚下,谁敢放肆!”几人稍作商量,各自散去。 “小年”将近,世家子弟纷纷登途回家。容辉听说杨家兄妹下了山,长长松了口气。午夜梦回,一想起往年合家欢聚,今年形单影只,心里就一阵翻腾。索性昼夜开工,累了就睡,不去想这些烦心事。他修为大进,再附阵时,感应更加清晰。几番权衡,节省下来的材料只多不少。 过年期间,任务一天一交。管事处的书房里,吴钧看见坯料上草书般的阵图,皱了半天眉头,才挤出一句话:“小辉哥,你可不能破罐子破摔呀!这样的材料,让我怎么往上交!”大有训斥之意。 “行不行,按标准来,验过再说!”容辉累得不行,没工夫和他“打太极”。坐下来端起道童呈上的茶水,张口就喝。待他注入灵力,一一验明后,才问了一句:“怎么样?” 吴钧惊得目瞪口呆,想起山上的奖励,直喜得连连作揖:“鬼斧神工,鬼斧神工!” 容辉卖力精简这些小法阵,只希望那位分管“宝珠峰”的长老能在关键时刻想到自己。毕竟自己不是“元凶”,何况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才更有用处。他又和吴钧寒暄几句后,仍然领了一批任务,带着材料回到工房,继续开工。 日月盈昃,冬去春来,世家子弟过完“元宵”,纷纷回山。待收敛心绪,理顺手头事务,已是弘孝十四年二月。这两月间,草原上冰封千里,长城内忙着过年,于是冲突渐少,原材料价格也略有回落。容辉赚足一万两白条后,果断收工,开始准备游历。 赣江航道,南起赣州,北至洪都,长三百余万里。东海久不太平,朝廷开设“市舶司”后,海外货物过了关,就沿北江直上,在“韶关”装车,在沿荆越干道运至赣州,最后装船运往天下各处。 赣州城非但是荆南重镇,也是东西聚会的名城。这日春暖花开,容辉揣着一万两“大中宝钞”来到赣州。“禁飞区”外,只见城镇倚江而建,两河交处,绵延百里,形似一轮弯月。城中水道交错,拱桥纵横,白墙乌瓦,窄巷方石。青山碧水间,好像一副水墨巨轴。 他凭高眺望,记下了城区形势,才飘然落下,走到城门处雇了辆齐头平顶的黑漆马车,直去江东港口。城中街宽楼阔,白天是人声鼎沸,晚上是灯火通明。 他坐在隔音车厢里,透过纱窗张望,只见青石铺成的大街上,有开店铺的修士,有卖苦力的凡人,有贩货物的客商,还有逛坊市的青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惊鸿一瞥间,看见几个身穿鹤氅白袜,踏着木屐的秃头剑客,微微一怔,低声询问:“刚才路边的那几位,是什么人。” 车夫是个中年大汉,灵力修为已有“先天境界”,离筑基只差半步。听到问话,随口应承:“是东瀛武士。”认出了他身上的“丹霞山”弟子常服,一句也不多说。 “东瀛武士?”容辉一怔,想起朝廷“东合西拒,南援北御”的国策,又问车夫:“武士?他们没有修士吗?” “他们的修士不求‘天道’求‘武道’,所以才叫武士。”车夫是城里的老人,见这位“丹霞山”弟子孤陋寡闻,好心解释:“您要是碰到那种文质彬彬的,可以放宽心和他打交道。要是碰到那种披头散发的,就要小心了。” “废话!”容辉不住腹诽:“谁不知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好意思穿着礼服找人打架?”又换了个话题:“听说‘一品堂’炒得挺火,真有那么好的生意?” 车夫听出味道,精神一振,微笑解释:“店如其名,同类法器,比起他店里的,不止好上一星半点!” 容辉天天在“音晷”里听见“一品堂”股价逆天,早有心拜访这位发财道上的“老元梁”。毕竟在山上一呆半年,也知道了天下形势:“哪天结界崩溃,哥要是能占稳山头,纵然不能和‘丹霞山’平起平坐,也能稳压杨家一头。到时候,新仇旧账,咱一起算!”又问起赣州城里的势力:“这城里数得上号的,除了我们‘丹霞山’,还有哪几家!” “林家衰败后,‘春申灵君’黄家就进来了。”车夫知无不言,娓娓道来:“再就是船帮,东洋商会,西洋商会,和‘云谷’郑家,‘茶山’曾家,都是城里办红白喜事必须请的。” “春申灵君?四贤世家?那可是连‘丹霞山’也不会轻易得罪的势力!”容辉有些愕然:“仙爵七等,‘灵人’秩三品,‘道人’秩二品,‘真人’秩一品,‘真人’以上封‘君’。自古封君者,除了修为通玄,要么是开国元勋,要么是从龙功臣,要么是‘帝君’姻亲,要么立下过汗马功劳。‘君’以上还有“灵君”、“真君”和“道君”三等仙爵,得封者无不是超然世外的高人。” 他想起这些掌故,忙不迭问:“是光州的‘春申灵君’?” “谁还敢冒充这块‘金字招牌’!”车夫洒然一笑:“‘四贤家族’,亲朋故旧遍天下,说起来谁不翘大拇指!” “那是!”容辉点头应承:“相传他们修为虽高,可礼贤下士,平易近人,是真正的君子。”心里却为帝君叹息:“据说封了‘君’就有封地,可以建国。名声越大,影响越大,威胁也越大。您天天看着这么四颗眼中钉,也不容易呀!”又向车夫打听起城中形势。他出生伙计,说的都是江湖切口,和车夫盘起道来,也没什么架子。 车夫难得和大派弟子说上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提着缰绳侃侃而谈。车行飞快,穿街过渡,行出半个时辰,才到港口。容辉得知消息之余,也不由感叹:“一个赣州城就有这等规模,南京、燕京,又会气派成什么样子!”结过车钱,瞥眼看见路边有家“三宝船坞”,微笑迎上。 第二十四章 冰山一角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三宝船坞”建成了水榭模样,十丈楼台,青柱乌瓦,极尽雕琢。容辉走到近前,转过一面雕三维宝船的红木屏风,迎面还架着一艘战舰。金属夹板,湛蓝如墨。火炮错落,舰桥纵横。虽只是个一丈长的模型,可大至桅杆船壳,小至一钉一铆,无不是精雕细刻。会心一笑,又见四周壁前架着各式船模,有战船,有客船,有货船,还有渔船,大的两三尺,小的五六寸,摆了满满三面墙。惟妙惟肖,看得人肃然起敬。 他看得出奇,反而不着急办事。待粗粗瞧过,才回过头来,看见柜台后站着两个穿茧绸直裰的伙计,腼腆一笑:“这些船都是你们船坞造的?”有些不好意思。 “是啊,客官!”伙计与有荣焉,笑问容辉:“您是要修船,还是要造船?” “造船!”容辉走到柜台前坐下,随手接过另一名伙计端上的茶盏,接着问:“你们的船怎么卖?” “那得先听听您有什么要求,我们再定尺寸!”伙计按部就班:“我们的造船工艺绝对一流,至于材料,就按行情来,您觉得怎么样?” “谁不知道买得越多越便宜!”容辉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虽不在乎这点蝇头小利,可也不想被人当猴耍。微作思忖,摆手拒绝:“别,就按今天的报价来,你们保管材料有损耗,差价就归你们。”言下之意,是要把材料钱一次算清。 两个伙计微微一怔,交换了个眼色,一个去请掌柜,另一个岔开话题:“这个先不急,还是先把尺寸定下来,我们再算价格。不知道您造船的用途,想造几桅?” “我打算造条小舟出门游历!”容辉略作盘算,伸出两根手指说:“一横一纵两帆,双桅吧,多了不好操控!” “双桅?”伙计见过造帆船出门游历的修士,哪个不是带一大堆丫鬟仆役?他有些意外,见容辉不像是在谦虚,连忙规劝:“双桅帆船听着简单,可不好带大船,还是三桅吧!前桅和主桅用横帆,后桅用纵帆,前面装斜桅,再挂一簇小帆,那样才有意思。这种船我们造过不少,可以把每个帆的操纵绞盘都连到驾驶舱,您一个人就能应付!” 他大包大揽,眼见容辉蹙眉,连忙解释:“我算给您听,您这是出门游历,总得有装‘灵米’的米舱吧。再加上起居的卧室,读书的书房,练功的静室,烹饪的厨房,储物的库房,和会客的前厅,怎么也有五六丈长吧,正好用三桅。” 容辉一想也是,自己堂堂一个修士,出趟门总不能跟个渔民一样!点头答应:“三桅就三桅,带我去瞧瞧样式!”觉得江面上跑的才最稳当,站起身直去后门。 他刚走两步,迎面走来个中年修士,看见容辉就拱手招呼:“原来是‘丹霞山’的师兄,这是准备出门游历?在下先预祝道友修为大进,功法大成!”正是船坞掌柜。 容辉看清对方“少阳期”修为,连忙拱手还礼:“不敢当,不敢当!”移开话题:“正要去看看真家伙,也好有个比照!”掌柜的从善如流,向两个伙计打了个手势,亲自陪容辉去江边相看。 江边筑着一条长桥码头,容辉走在五丈宽高的游廊下,仔细端瞧身边船只。两里宽的江面上,大小船舶逆流停成了一列,有四平八稳九丈宽的驳船,有鲤身高桅十丈长的客船,一个比一个厚实,一个比一个宽大。 中年掌柜猜容辉是位苦修之士,不失时机地介绍:“拖船由阵法带动,一般停几天才能开一天。一艘驳船要从这里到扬州,几乎每到一港,都要换一艘拖船。普通客船上虽也装了法阵,主要还是靠风帆和水流。也有一路全用拖船的,船票就贵得多!” 容辉看见驳船上,蚂蚁搬家般上下引桥的船工,又看见客船上打扫灰尘的侍女,眼睛一亮,笑问掌柜:“还有比这更大的船吗?” “有!”掌柜直言不讳,侃侃而谈:“在扬州港,那里有往返东瀛的大龙船,一个百丈来长,能乘好几千人。还有专门运输原材料的龟船,一个就有百丈方圆,小岛似的,能装两千万钧。还有专门和西洋做贩运生意的鲸船,都在广州,也能装一千万钧!” 容辉肃然起敬:“这么大的船,该装多少东西!”心念拂动,不住好笑:“掌柜的就是掌柜的,这么热心地带我来看大船,原来是想让也订个大船!高,您实在是高!”不动神色,微笑应承:“那么大的船,这辈子能坐一回也是福气,就不奢望了!”又说起自己的小船:“还是去看看船型吧!”说完转身,直往回走。 模型大厅里,容辉选了艘最小的三桅船。掌柜的有些意外,微笑询问:“道友在材料上有什么要求,比如龙骨、桅杆、船壳板。” 容辉早有思量,信口拈来:“龙骨和桅杆用香楠,船壳板用铁木,百年铁木!”话音刚落,算珠声响,两个伙计开始笔录计算。 几人商量到最后,掌柜的才问:“要附加什么阵法,我们的阵法师一定能让您满意。” “恰好在下也涉猎过阵法,就自己动手吧!”容辉微笑推辞:“这样的船坯,最快多久完工?” 掌柜想起对方是“丹霞山”的入室弟子,忙赔上笑脸:“以贵派传承,的确是在下班门弄斧了!”说话间向旁递了个眼色,听到伙计报价“一万两”后,才点头回应:“按照惯例,您要先付两成押金。我们有现成的材料,您要是答应,明天就可以开工,两月内完工。” “不就是艘船吗,怎么这么贵。”容辉一面在心里嘀咕,一面接过清单细看。稍作对照,觉得差不多,当场掏出两千两“大中宝钞”。掌柜的一看有戏,立刻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箓,签好单据后,打入一道灵力印记,做成了这笔买卖。 容辉走出“三宝船坞”时,已是黄昏时分。天上虹光迷离,晚霞缭绕,城里也亮起了各色灯盏。锦绣辉煌中,车马络绎,人来客往。虽然热闹,却都有自己的事。 江风微凉,渔火摇曳。他登堤远眺,觉得火光渐渐远去,才发现自己是个过客。一阵怅惘,长长透出口热气:“反正来了,去瞧瞧吧!”忽听马蹄“嘚嘚”,循声望去,一辆黑漆平顶马车正迎面驶来,于是招呼车夫:“去一品堂!” “一品堂”开在商市大街上,三层阁楼,九间门面。白壁蓝瓦,雅致非凡。店铺全天开门,容辉到时,正当晚饭点。冰雪世界般的大殿中,既没迎客女郎,也没有奉茶伙计,只有一座座冰块凝成的展台,真如“一品大员出京”,断不看别人眼色。 他走进厅堂,不由打了个寒颤。凝神四顾,才发现整座店铺全由寒冰凝成。其禁法之巧妙,让他眼睛一亮。 “有意思!”容辉欣然微笑,走到冰柜前相看法器。一个个流光溢彩,灵性十足,果然都是珍品中的极品。他笑得更加灿烂:“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激动得要流下泪来。 “这位公子,您怎么了?”应声走来一个银杉少女,姿容恬淡,款步轻移,好像冰宫中的仙子。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容辉半是敷衍半是应承:“没什么,有些激动!”循声抬头,看出来人不过筑基修为,就随手指了把赤红“飞剑”说:“能不能拿给我看看!” 少女点头答应:“可以!”抬手轻轻一招,“飞剑”一闪即逝,却同时出现在少女掌中。“你要是不当小偷,真是屈才了!”容辉会心一笑,接过来凝神细端瞧,边看边问:“这不就是‘血珊瑚’炼制的吗?别人也用‘血珊瑚’,怎么就没这么足的灵性?” 少女却只微笑等待,不着一言。容辉也没在意,看着“飞剑”继续询问:“剑上这个‘离火阵’也太糙了吧,这能激发吗?” 少女抿嘴微笑:“您可以试试的!”仍不多解释。 容辉依言照做,缓缓注入灵力。珊瑚小剑红光大放,凝出法体,一柄三尺长剑。他握住剑柄,轻吐火灵,竟如臂使指,毫无涩滞。片刻后“法阵”激发,“呼啦”一声,剑刃上窜起一股烈焰。热力激荡,连殿中寒气也逼退了几分。 他感受到火焰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至阳气息,又问少女:“你们不是用的‘地火’吧!”火分阴阳,“宝珠峰”就是提取“地肺之火”炼器。火力再如何精纯,也消磨材料灵性。 少女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却反问容辉:“公子又如何看得出来?”仍不置是否。 容辉自问自答:“这还用说?珊瑚长在水底,本来就属阴,再用‘阴火’炼制,只会压制它本身的灵性。只有用‘阳火’,才能激发材料灵性。”越说越高兴,又问少女:“有从你们总号来的货吗?我可是慕名儿来,从其它铺子收来的法器,我可不要!” “多谢公子抬爱!”少女眼睛一亮,抿嘴微笑:“本店所卖,全是我们从南京总号送来的,总号就在南京城‘前门大街’上。公子若不相信,可以去南京总号比对!” 容辉问清楚了心中疑惑,点了点头,又问少女:“我要是去了南京,能拜访到到贵东家吗?” “公子,您到底是来买东西的,还是来谈生意的?”少女觉得上了眼前这个家伙的当,眉梢微蹙,沉声询问。 “买东西,当然买东西!”容辉厚着脸皮说:“不过区区法器,实在是杯水车薪。在下要是能和贵东家谈成这笔买卖,那买的就多了!”又加了一句:“这‘飞剑’怎么卖?” “东家向来不见外人,公子要是有买卖,可以直接去南京和我们大掌柜谈。”少女也只解释了一句,顺势报出价格:“一百五十两黄金!” 容辉二话没说,从怀里掏出十五张“大中金票”,收起飞剑,大步而去。出门后更不停留,飘飘然直回“宝珠峰”。人在半空,足踏云霞,心潮一阵澎湃:“臭婆娘,还我潇璇!”待回到“山门”,压下心神后,又后悔起来:“哎呀,怎么就把法器买了呢,哥又变成穷人了!” 第二十五章 金蝉脱壳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回到“宝珠峰”住处,想起还有“八千两”货款要交,心叹一声,只好继续开工。自持还要给座船附阵,再领任务时自然有所侧重。吴钧虽得过暗示,可不愿意得罪人,只装聋作哑,任由他选。他闲下来就坐在平台上听音晷,赚钱之余,还得到了许多消息。 帝君因“正月里”雍州地震,正在燕京南郊祭祀天地山川。群臣以为喻义不详,纷纷上书,要出兵讨伐牧族。 兵家有云:“无荆州,襄阳不足以用武。无汉中,巴蜀不足以存险。无关中,河南不足以豫居。”雍州在太行与贺兰之间,囊括“汉中”、“关中”两地。北有阴山黄河天险,可以抗拒牧族。西连西域十三国,可以互通有无。自古盘踞西北者,既能聚险而守,又能窥测天下。而且西北民风彪悍,向来为龙兴之地。 二月,“陕西织造”因贪污军械,中饱私囊,受御史弹劾被罢。 四月,帝君点“工部侍郎”李燧总督阴山边饷。又封保国公姬胜为“定西大将军”,右都御史史林提督军务,太监张奎监军,分道进军雍州。月末,牧族联军声东击西,突破贺兰山防线,几十万骑兵直捣银川城下。大战一起,天下哗然。 容辉天天收听音晷,一颗心越悬越高,后来发现反反复复都是那几条战报,想开后不住自嘲:“这里离雍州千八百万里,牧族联军就算走错了路,也走不到丹霞山来!”想起山门既没有推迟自己外出游历,也没有向弟子们嘱咐什么,显然没把战事放在心上。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他腹诽了一句,大大方方地拿白条兑成“大中宝钞”,又喊上凌霄和容雪,一起去船坞提货。 赣江旁百丈宽阔的工棚里,一条滑轨上驾着艘三维小船。船长五丈,宽仅丈余。虽非精雕细琢,可匠气犹存,看得人赏心悦目。凌霄和容雪与有荣焉,在船舱里看上看下,抢着商量物件摆放。 容辉却一眼也不想多看,独自拿了朱笔,坐在滑轨上拿起模型描阵图。待二女验收完毕,才去找船坞掌柜付款:“我打算住在这里布阵,不知道掌柜的方不方便。” 掌柜的见有机会目睹“丹霞山”弟子布阵,满口答应:“方便,方便,我这就为道友安排个住处。” 容辉摆手婉拒:“不用,我就住船上!”说着拿出宝钞,结清货款后,又带二女去城中闲逛。南方和暖,刚刚入夏,街上已有暑气。凌霄看见衣饰店里挂上了夏装,就拉着容雪进去看。 容辉一阵头疼,索性打了声招呼,信步到一间专门接待修仙者的茶馆,欣然进去偷闲。他刚走上楼梯口,谈话声戛然而止。只见厅中有青年,有老者,一起端茶轻啜,却都用余光瞟向自己,显然不太欢迎。环视众人,见都和自己一般修为,忙拱手打了声招呼:“抱歉,抱歉!”找了个空位坐下,未免尴尬,假装对厅中陈设感兴趣。 茶馆二楼不过五丈正方,青石铺地,藤网承尘,墙壁被雕成了山水大轴,前面还交错挡着一排茶花。灯光从墙头洒下,晦明交错间,还有丝丝灵气翻腾。如烟似霞,飘渺灿烂,更衬得小茶厅悠远宁静。 茶博士随后端上一套杯具,容辉自斟自饮了一杯,见其他人又开始窃窃私语,于是问了一句:“各位道友,是在说战况吧,有没有新消息。音晷里老是那几句话,我都会背了!” 众人早看出了他是“丹霞山”弟子,听他问话,说话声又戛然而止,片刻后才有个低头喝茶的老者说了一句:“‘音晷’里报喜不报忧,能说什么?没消息,就是坏消息。” 容辉见众人均非本派弟子,也不在意,主动和老者说话:“您老见多识广,不知道这回是要大打,还是小打!” “大打,小打?”老者端起茶抿嘴冷笑:“那得看姬家的意思,要知道,这次冲在前面的,可是‘姬家军’。” “姬家,‘信陵灵君’姬家?难道西北军是姬家的势力?”容辉一怔,恍然大悟:“看来朝廷也不是铁板一块!”话有开头,其余人见这位“丹霞山”弟子没摆架子,纷纷加入讨论。 他在茶馆坐到黄昏时分,才等来凌霄和容雪。看见两个丫头换了夏裳,眼前一亮。半臂纱袖,百褶长裙,晚风中轻汗勃发,风采照人。付过茶钱出门,又见街头坐着一众摇蒲扇的老头。大爷们一边听音晷,一边争论。一个个脸红脖子粗,比内阁会议还激烈。 容辉三人步行出城,看见争论“天下大事”的老头儿比比皆是,好像牧族联军围的是赣州城,不由好笑:“都一大把年纪了,又不关自己一文钱的事,至于吗?” 回程途中,容雪御风,凌霄踏云,容辉则踩着刚买到的“珊瑚剑”,趁机商量二女:“我准备在船坞里住一段时间,你们帮我送下材料?”见两人答应,回“宝珠峰”告了个长假,趁天黑把布阵材料运到“海螺峰”后,直接去了船坞。 他起早贪黑,亲自在座船上布了“聚灵阵”和“冰凝阵”,最后沁入桐油,用火灵力蒸干。待新船从滑轨下到江面,已是五月初一。这一月间,帝君下旨,既免了雍州全境的钱粮,又要在“先师”故乡修庙。北边战事陷入僵局,街头巷尾的老头们还在揣测圣意时,御史言官纷纷上书,弹劾“保国公”姬胜出师不利,贻误战机,有辱国威。 “下水礼”自有一番仪式,容雪见杨家兄妹一连数月也没来找麻烦,就乘着高兴,劝容辉宽心。 容辉抿嘴一笑:“我给你讲个故事,你记不记得张大力,彪呼呼的,从前没事就打我。后来我学了个乖,他一要打我,我就往掌柜那里跑,有一次他追上来还挨了训。后来有一天,他从灶上偷了个包子,看见我就招手,还问我想不想吃,你猜后来怎么样?” 容雪目如朗星,敢想敢猜:“他拿着包子给你道歉?”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容辉似笑非笑:“可是他一把把包子塞进了自己嘴里,左手按住我,抬手就是两巴掌!” 凌霄在一旁听见,抿嘴轻笑:“活该!” 容辉长长透出口气:“从那以后,咱明白了一个道理。修真者也好,世俗人也罢。你有恨,人家才怕你。你没恨,人家就盘你。没有实力,就不要用礼义廉耻去衡量强者,更不要寄希望于别人的同情和怜悯,那只是异想天开。” 容雪觉得哥哥危言耸听,凌霄却听出他话中意思,点头保证:“你放心,我也不是糊涂人,会看好她的。”身为公主,更懂得“实力决定一切”的道理。 船坞掌柜听说容辉过几天就走,主动借出一个泊位。容辉也没推辞,又带着二女去准备日用吃食。几番添减,转眼到了“端午”。“真元真人”亲自公布出游历弟子的名单,果然有“李容辉”其名。 容辉倒乐得去“藏品阁”挑选法器和法术,其他人知道他得罪了杨家,非但没人找他同行,反而让他先选。他当仁不让,一番检点,发现一把“小弓”法器,觉得可以加在“连发弩”上,果断收入囊中。又上楼选了招“冰箭术”,回到住处后,开启结界,一头扎进工房,开始做最后准备。 月落参横,星斗满天。大地苍茫,万籁寂静。群峰耸峙间,只有江水汤汤,不舍昼夜。星光下的江面,好像落地的银河,连通着南北夜空。 江面上飘着一条三维快船,桅杆上没有扬帆,船舱里还亮着灯盏。摇曳闪烁的烛光,非但不能照亮黑暗,反衬得夜色更加深沉。 江堤上站着七个黑衣修士,为首的是个剑眉中年。他那森寒的目光,好如一道阴风,要吹灭江心那抹烛火。他身边一个少女忽然询问:“伯父,眼下已出赣州地界,动手吗?” 中年睫毛微跳,还有些犹豫,又听身边一个青年劝说:“我已查过,他在界内只手遮天,九成九的筑基修士都是他的死忠。纵然不是他亲自下的手,也和他脱不了干系。退一步想,这样的人既然得罪了,就不要留活口。哪一天他翻过身来,能和我们善罢吗?不如斩草除根,再利用山上那两个丫头片子,把界内变成本族后院。以后开矿也好,让族人进去试炼也罢,都有说不尽的好处。那可是一万里地界,我们还可以用来训练一支修者战部。一旦天下有变,就不是我们依附‘丹霞山’,而是‘丹霞山’依附我们。” 黑袍中年眼睛一亮,深深吸下口气,缓缓吐出:“让那艘船消失!”一语出口,他身后六人纵身跃起,夜空中宝光乍现,三柄飞剑显出法体,直刺出去。剑势破风,一声尖啸,直指窗格。 另有三团宝光,分别裹着一印、一锤、一杵。三件兵器由虚化实,缓缓显出本体,竟然是三件法宝。三宝势挟万钧,闷雷般压向小舟,势要连人带舟,砸成齑粉。 飞剑过,烛火熄,船身泛起一片蓝光。“刺啦”声中,凝结成一道冰幕,冰球般护住了船身。冰幕越凝越厚,待三宝赶到,非但厚达三尺,而且光可照人。 法杵击上,“轰——”,一声闷响,蓝光滑过,冰球被撞开了数十丈远,竟似无处着力。法印跟上,狠狠一压。“轰——”,又是一声闷响。冰球打了个转,又被荡开了数丈。 黑袍中年剑眉微挑,传音喝止:“三宝齐上!”三件法宝从善如流,分守冰球三方,呼吸间宝光大放,一齐压下。冰石相击,光华闪烁,“轰隆”一声闷响,冰球泛着蓝光,直往下沉。待沉到江心,又往上浮。球面刚刚出水,上方波纹荡漾,晃出一枚“赑屃印”。印章青光微闪,照势砸下。 冰石互击,好如金铁碰撞。“乓—”,一声脆响,冰球一震,连着球中船体寸寸龟裂。“咔嚓”声中,船身崩溃,散作一堆木屑,拌着冰渣随波逐流。黑袍中年轻哼一声:“走!”收起法宝,带着六人纵身而去。人影晃动,纷纷没入夜色。冰渣渐渐融化,木屑布满了里许江面。 第二十六章 京华烟云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战事僵持到弘孝十四年七月,先是幽州发生匪乱,破坏灵田无数。接着是苗疆发生叛乱,围攻卫所。帝君点南京户部尚书王辙提督军务,督讨苗疆。 正当天下人担心朝廷陷入两线作战时,姬胜突袭河套,小胜一仗。牧族联军被挡在了阴山以南,慌忙间向东突围,又攻陷了盐池。你来我往,北方战场再次陷入僵局。 容辉坐在客船厨房下一格储物舱中,从“音晷”里听到这些消息,心里不住叹息:“都不容易呀!”忽听铃铛轻响,正是厨房管事急召自己。黑暗中抬头爬起,又忘了顶板,一头撞上。“砰―”,一声闷响,好不疼痛。他一手捂住头顶,一手推开舱门,钻出后走上楼梯,眼前一亮,开口就问:“张妈,什么事!” 张妈是船上调配“灵食”的厨娘,她站在灶台前一边解围裙,一边吩咐:“把这盘‘蜜糖山药糕’送到上等舱七号房。里面的小姐上顿没吃,你说话注意点!”说着拿起一只红木托盘,正要递出,又皱起眉沉声吩咐:“把衣裳撸整齐,你这幅样子送上去,让小姐怎么吃?” 容辉带着乌丝网巾,发髻倒还光顺。只是在储舱里呆久了,身上一套细棉布深衣被揉成了“腌菜”,皱巴巴的。他自金蝉脱壳,潜伏上这艘客船当伙计时,就收敛了气息,装作练过武功的凡人。眼下也不生气,认认真真地抚平褶皱,又在盆里洗了手,这才接过托盘,施施然去了上等舱。 张妈见这小子一点就通,一举一动,气韵天城,怎么看都不像个临时杂役。略作思忖:“倒像是干这一行的!”一时也没想通,走到窗边凝神远眺,又长长叹了口气。 是当南方暴雨,赣江水涨。沿河亿顷,一片汪洋。茫茫洪泛区上,两条离水数尺的江堤时隐时现。堤上搭满了帐篷站满了人,更像一座座“生命小岛”。 岛上的灾民每每看见船只经过,无不摇旗呐喊:“救命啊!”“救救我们!”……容辉端着托盘,走在舷道上听见那一声声飘渺的呼救,心都凉了:“世道如此,谁又救得了谁!”走到七号房前,摘下腰间一只小金锤,在玉璧般的门牌上轻轻一敲。 金玉相击,“叮――”,一声脆响。他趁着回声,微笑解释:“打扰一下,厨房给您送点心来了!”话音刚落,只见门房开处,站着一个穿秋香色半臂,梳双螺短髻的俏丫鬟,于是躬身呈上托盘。 “在这等着!”丫鬟毫不客气,单手接过,随手带上了舱门。容辉不住暗叹:“修真界里,凡人不好混呐!”刚刚呼出口气,房门又开,那丫鬟端着托盘,气呼呼地质问容辉:“小姐问你,这是什么,你们承诺的‘二品灵食’呢?” 容辉看见被反扣在托盘里的“山药糕”,心火直往上窜。强压下一口气,讪讪陪笑:“小姐息怒,我这就去给您换!”说着双手接过托盘。 丫鬟脑中灵光一闪,轻哼一声,双手倏出,一把夺过托盘。纤手轻扬,直接掷入江中。 容辉眉梢一跳,气得脸颊抽搐,抬手就想给她两巴掌。却见眼前丫鬟根本没瞅自己一眼,漫不经心地问:“换,就不必了!我们小姐问你,什么时候到江州!” 这艘班船专门跑赣州至燕京航线,沿途的大港有洪都、江州、南京、扬州、淮安和聊城。他只到南京,却早看过旅程表,知道七号房客要到淮安,听口气是要换船。眼下刚过庐陵,离江州还有几十万里水路。略作盘算,勉强报出一个天数:“最快也要一个半月,您还有什么吩咐!” 丫鬟蹙眉轻哼:“规规矩矩,再做一盘吃食来!”转身进屋,轻轻带上了舱门。容辉叹了口气,只好再回厨房。顺江北上,发现溯江赈灾的官船越来越多,非但有粮食发放,还有修士施展法术固堤,才渐渐放下心来。 中秋八月,朝廷忙着赈灾,部落联军袭取固原。姬胜万里驰援,却被突袭了一把,接着连失数城。据说牧族蛮人每到一地,烧杀抢掠。大军过处,十室九空。 战事持续到九月,仍不见转机。相传前线大量减员,非但军械供应不上,将士们连“五品灵米”也难吃上。帝君急得饭都吃不下了,同月就下诏就地征兵,又召回了史林,改派户部尚书秦弘提督军务。 容辉从“音晷”里听来这些消息,待登上秦淮河畔,又听说秦弘不愧是钱粮官出生,刚刚到任,就给将士们发了“灵米”,堪堪稳住战局。 金秋十月,秋高气爽,丹桂飘香。这日正当十月初十,他提着一方木匣,看见天上宝光穿梭,也纵身腾起,俯瞰全景。只见秦淮河上,画舫穿梭。乌瓦白墙之间,别成景致。城墙依山带水,虽非直来直去,见棱见角,可墙上暗光浮动,也颇具铮骨。细加辨别,东边祥云翻滚中,飞檐隐现,殿脊参差。宫阙万千,气象恢弘,正是皇城。西城也是楼台错落,街道纵横。整座城绕山跨水,果然是龙盘虎踞。虽当北方大战,苗疆有变,亦是十三门尽开,不卑不亢。 容辉凝神端瞧护城甲士,发现一个个铁塔般的壮汉虽只筑基修为,可其生机之旺盛,精神之饱满,真元之凝厚,筋骨之坚强,皆不下于自己。尤其是那眉宇间溢出的一抹煞气,竟还是上过战场立过功的,看得人肃然起敬:“这才是真正的修者战部!” 他缓缓飘落,随手拦下一辆齐头平顶马车,抛出一锭银子,招呼车夫:“去‘迎仙阁’!”说完上了马车。 “好嘞!”车夫是个中年大汉,笑应一声,一提缰绳,策马进城。七十二仙派弟子享有特权,在大城里免费食宿,就是其中之一。容辉自马车进城,一颗心就不受控制:“哥一定要找到你!”隔着纱窗,仔细观察路人,下至摊贩走卒,上至达官显贵,竟是清一色的修士。虽不过筑基修为,可相比赣州城里的凡人力士,果然有云泥之别。 “迎仙阁”建在西南脚上,马车从“正阳门”入城,穿过一条斜街,片刻便到。容辉跳下马车,眼前一亮。只见九层石阶上,大柱擎天,托着十三层阁楼。金漆乌瓦,轻描淡写。飞檐如锋,斜脊似剑,看得人怦然心动:“原来哥还是修真领袖之一,气派,气派!” 容辉看见门口还立着两尊石像,左青龙,右白虎,正要上前,却似撞上一团棉花。“原来还有护院法阵!”他心领神会,掏出一枚赤红玉牌,往身前轻轻一按。腰牌到处,红光乍亮,身前阻力顿消。再迈步上前,又听龙吟虎啸,颇具欢意。 前厅宽足七间,纵身九架。金砖铺地,银格承尘,奢华中还有几分大气。容辉踏上台阶,看见山水屏风前还有迎客的柜台和两名伙计,正要开口,二人已微笑招呼:“是哪一派的师兄?” 容辉拿出腰牌,照例录下姓名后,选了顶层一间朝北的客房暂住。上到住处,京城形胜尽收眼底。凝神细看,西南这片坊市竟全是为修真者而开。除了各式店铺,光酒楼就有十六家,另如茶馆会所,不可胜数。 他想到南京城的富饶繁华,心里一阵激动。伸了个懒腰,用门牌打开房门,走进去只见三丈方居内,还分了客厅和卧室。陈设简约,窗明几净,看得人十分舒服。于是放下木匣,关好门倒头就睡。刚沾枕头,倦意潮水般涌上眼帘,呼吸间沉沉睡去。一觉无梦,忽觉肚中饥饿,睁开眼来,已是下午。 容辉自忖到了天子脚下,不能有失形象,腼腆一笑,打开箱笼,取出一套丹霞山弟子常服换上。又配了“**带”,把“金刚剑”当匕首,插在了腰带右边。又在腰带左边蹩了只荷包,装“珊瑚剑”和“小弓法器”,最后罩了件绣“金线菊”的银丝大氅。稍事梳洗,欣欣然出门寻找吃食。 他下到一楼,问伙计“有没有吃吃食”。伙计连声抱歉:“不好意思,过了饭点,就要等到酉时,才有热菜热汤。到时候,我们可以给您送上楼去。” 容辉知道修真者食有定时,倒不怪伙计服务不周。正要出门,又被叫住:“师兄,那边有人找您!” “杨家人追来了?”容辉吓了一跳,巡势望去,见他指着东厅,知道逃不出去,心头一横,硬着头皮走去,只见桌椅纵横间,一众人正三五成群,皱着眉窃窃私语,才松了口气:“不是来抓我的!”又听有人招呼:“是丹霞山的李师弟吧,这边请!” 容辉循声望去,见是个青袍中年。看厅中座次,还似隐隐以他为马首,顿时不敢怠慢,走上前拱手招呼:“正是在下!”凝神细看,心头一拧,竟还是位“太阳期”修士。 “北方战火燎燃,生灵涂炭。我辈修真者,本应为天下苍生计,岂能坐视!”中年义正言辞,开口就给容辉戴了顶高帽。接着掏出一张文书,仔细介绍:“这是七十二派掌门联署的‘征召令’,征召一切在外游历的弟子,往西北御辱。李师弟来得正好,我们三天后出发!” “什么?征召令?自己居然被征召了?”容辉吓了一跳,一把夺过令旨,看见“九月初九”的签发期,和“真元”掌门的签名,心里直泛苦水:“以哥这么点修为,不受辱就是大功一件,还上前线御辱?开什么玩笑……”环视四周修士,不是“太极中期”就是“太极后期”,还有一位银衫女修,虽看不出修为,可那绵延流转的气息,赫然已臻至“太极境”大圆满。一圈下来,果然属自己修为最低。 中年见容辉脸色发白,不由好笑:“师弟还不知道吧,我们只是打头阵的先锋。七十二仙派都在整合,随后就到!不然北边打得再凶,也断不会送我们上前线的。” “怎么?要打大仗了?”容辉一想到数万修士在空中穿梭来去,各展神通,就激动莫名。忙压下一口气,不紧不慢地问:“九边重镇,我们去哪?” 中年微微一笑,却换了个话题:“我们只是先锋,只要等大队人马赶到,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材料、灵草,都算帝君的!” 容辉知道问错了话,也装作不知道,借坡下驴:“那我们主要是干什么?冲锋陷阵?”一句话问到了众人的心坎里,引得众人一齐侧目。 “放心吧,不会让大家冲锋陷阵的!”中年含糊其辞,和众人“打太极”:“好钢用在刀刃上,真要冲锋陷阵,我们这点人,也只是杯水车薪。” “人家踩你,是因为你先弯了腰。”容辉自忖修为垫底,也不奢求和场中人攀关系,免得自取其辱。眼见众人也无意正视自己,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转身而去。 第二十七章 久别重逢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他走出“迎仙阁”,才发现城中禁飞。凝神尝试,虽找到了几处空当,却不想引人耳目。想起那个另天下疯狂的“证券交易所”,本想一睹尊荣。可想到如今的行情,轻轻一笑,随手拦了辆四轮篷车,抛出银子,招呼车夫:“去‘一品堂’!” 车夫是个俊秀青年,见这位是乘客出自“迎仙阁”,接过银子,恭恭敬敬地喊了声“仙师!”待容辉上车,策马而去。 “一品堂”总号开在前门大街上,离“迎仙阁”不下十里路程。容辉放下纱帘,靠在车座上笑看京华。静下心神,忽然发现街上的马非但精神十足,蹄铁锃亮,跨步间还有灵气波动,看得人赏心悦目。街上的车非但中规中矩,漆光照人,车厢上竟还附着聚灵法阵,坐得人神清气爽。整座城池虽不在灵脉上,可灵气之充裕,竟不下于他“宝珠峰”的住处。 他叹为观止:“我的乖乖,聚集如此灵气,那得是多大的聚灵阵!”一路下来,不但看见一批麋鹿拉的华盖香车,白牛拉的锦帐大车,还有直接骑虎驾豹的修士。只是那身下坐骑,就看得人胆战心惊,更不敢猜那御骑之人。 路边走着形形色色的人,非但有土生土长有男女老少,还有金发碧眼西洋人,矮个盘腿的东洋人。店铺之间,各种西洋茶馆,东洋商会也屡见不鲜。 马车行出一刻钟,来到一座冰宫门前。容辉不看招牌,就知道是“一品堂”。一跃下车,一颗心直跳到了嗓子眼。深深呼吸几下,才压下心神,施施然走进殿堂。 冰宫一层分了三间,入门就是上二层的楼梯。容辉走进殿门,又不慌上楼,先从东厅看起。厅堂三面均立着一面三丈正方的冰壁,北面壁上光点闪烁,连成一条曲线。末尾光华渐亮,成上升趋势。 容辉一看就知道是“金银汇价走势图”,看出金价持续上扬,更笃定要打大仗。心叹一声,又看向东面冰壁。虽也是一条红绿光点连成的曲线,可对应的数字不同。仔细查看,红多绿少,片刻后恍然大悟:“原来是‘一品堂’的股价走势,果然逆天!” 股市已歇,人去楼空。他心里没底,又看向厅西冰壁。壁上映满了红红绿绿的数字,其中法宝、法器、丹药等成品宝物多为红色,而矿石、灵草等多为绿色。 他看了半天才会过意来:“原来是‘期货’!”三面冰壁对照着看,又随手拿了部用紫檀壳包的“一品堂”经营简介,图文并茂地看了一遍,略作思忖,不住好笑:“哪个倒霉孩子在乱来,玩期货,小鬼,你还嫩了点!” “你才是小鬼!”他话音刚落,忽听一声娇叱。语声清脆,欢喜溢于言表。 容辉心头微震,压下一口气缓缓回头,只见冰壁前站着个青衫少女,凌云高髻,金丝狄鬓。金圈光洁,衣袂流香,不是潇璇时谁?他激动莫名,揉了揉眼睛,走上前问:“你怎么在这里!”一语出口,哑然失笑:“自己不就是来这里找她的吗?”轻伸猿臂,一把搂过,激动地抽抽噎噎:“你这个小鬼,真是让我想死了!” 冰壁环绕间,潇璇身躯微颤动,泪盈于睫:“我也是,我也是!”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脑中灵光一闪,双颊乍红,风致嫣然,慌忙推脱:“有人!” 容辉和她想到了一处,心头一荡,侧脸贴上她的发髻,当机立断:“我带你走!”不由分说,牵了潇璇的手,迈开大步,直往外走。 潇璇心中彷徨,身子却自有主张,巧步跟随。待出门时,实在抹不开面,回头招呼了一句:“我有事先走!”身子一轻,已被容辉托上一辆敞篷马车。眼见光华晃动,追出一众少女,觉得说什么也解释不清,心头一横,大声招呼了一句:“他是我男人!” 五字出口,非但引得路人侧目。容辉心里也是一突,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潇璇又悔又羞,粉拳连挥,狠狠揍了身边这个“木头”几下。情到浓时,时空稀疏,只觉呼吸之间,就到了“迎仙阁”前。 落日西沉,正当饭店。其它修士见怪不怪,照样到西厅吃喝说话。容辉也没心情理会众人,随口吩咐伙计:“送两份吃食到我房里!” 伙计记得清楚,这位爷出门还不到一个时辰,心里不住感慨:“高,您实在是高!”可知道祸从口出,索性视而不见,忙不迭应了一声,去拿吃食。 夕阳落幕,华灯初上,南京城灿若星河。顶层客房里,容辉抱着头躺在床上,笑看着灯光中那一对上下抖动的娇艳,只觉得今天撞了大运。想到要扶她时,她居然主动要求自己来,心里只有说不出地满足:“哥这一年,总算没白辛苦!” 她不喜欢亮光,可是他要,她就不再坚持。她不喜欢这个姿势,可是他要,她就竭力配合。她讨厌镜子,可是他要,她就亲自照给他看。这一夜,她只为他而活。这一生,她也只跟着他。 潇璇体酥骨软,身躯微颤,睁大眼睛看着帐顶,轻轻喘气:“我……我不行了……”却仍扶着那宽阔壮实的胸膛,缓缓沉浮,继续坚持。 “看我的!”容辉觉得她越来越慢,有些赖不住性子,伸出手扶住那象牙般的纤腰,直上直下。 “小辉!”潇璇惊呼一声,身体发紧,仰着头绷成了张“弓”。这一声却喊得容辉心神俱醉,不由轻笑:“诶,再喊一声!”再也顾不上她的感受,虎躯震动,肌肤相击,恨不得撞进她的身体。 月落星横,灯火阑珊。潇璇香汗淋漓,累得不行。喝了杯茶,就想洗个澡。容辉却搂住她不放,片刻后才说了一句:“潇璇,给我生个孩子。”语声淳厚,哪里像是胡话。 “给我,不是我们?”潇璇却听出他话中恳求之意,心里怪怪地,还是应了声“好”,又躺回床上,曲起腿以示邀请。等了半天,那个家伙却没动静,隐隐感觉不对。深深吸了口气,静下心神,侧过连忙追问:“你是怎么找来的!” 容辉身心皆疲,随口应了一声:“我是逃出来的!”一语出口,一肚子委屈翻江倒海似的,就想全部倾诉给潇璇。 “你不是下山游历吗?”潇璇一怔,坐起身连忙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财帛动人心呐!”容辉伸出手把潇璇搂到身前,随口解释:“杨家人看上了我们的地盘,就找了个借口让我下山,想把我除之而后快!我在‘一品堂’看见了‘修神者’炼的法器,想着不是你就是她,使了招金蝉脱壳,就来了!”别的一概不说。 潇璇听得心都化了,连忙追问:“那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容辉不想说山上的晦气事,轻轻抚潇璇的后背,趁机商量她:“你明天就回去吧,界内的情况似乎不太好,要个人撑着!”斩钉截铁,毋庸置疑。 “我?”潇璇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他有事瞒着自己,连忙追问:“那你呢?” “我刚刚被派了个任务,要去一趟北边。”容辉也不知道去了负责什么,可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尽量往好了说:“等过了这阵,就回去找你。上面说了,不会有危险。” 潇璇心跳一滞,北边战况如何,她了解得更多。只看“阵亡比”,三个修士,才能一个牧族勇士。至于“没有危险”的鬼话,她一个字也不信。轻哼一声,直接反问:“能不去吗?” “当时杨家兄妹三个人邀我们上山,我怕路上有变,就带上了容雪和凌霄。”容辉缓缓叙说:“七十二仙派对叛徒处罚极严,据说轻则废去修为,重则抽魂炼魄,连‘轮回’都不让入。我还没有对抗整个‘丹霞山’的能力,当逃兵的话,会连累她们的。” “也就是说,不能不去!”潇璇心头一颤,握紧拳当机立断:“我我和你一起!”又觉得不太可能,七十二仙派多么排外,她体会得更深刻,搞不好被人当成间隙。略作思忖,柔声劝慰:“你别急,我明天带你去见个人,她或许有办法!” “那疯丫头,能有什么馊主意!”容辉想起那半疯半颠的少女:“哥如今,全是拜她所赐!”直恨得牙根痒痒:“替我谢她八辈祖宗!” “胡说什么!”潇璇抬手打了容辉一下,蹙眉轻嗔:“她人挺好的!”觉得不太准确,又加了一句:“我们和她非但没有冲突,还有可能合作。她虽然有些乖张,可还是重信守诺之人,值得一交。”话言至此,索性说起别来情由:“当时她把我带到一座荒山上,问我会干什么,我说我会管人管事。她又问我每年有多少进账,我说至少十万两,他就给我开了两千两黄金的工钱,让我跟她做事。我想着是个机缘,就跟她来到南京,开了‘一品堂’。”又拿起金圈说:“她也不是见财起异的人,她拿这项圈琢磨了一阵,也还给我了。” “这只说明我们既没有让她动心的东西,也没有让她忌惮的实力。”容辉心有抵触,讪讪轻笑:“人家身份非凡,能做好人,又何必装坏人。幸好我们一穷二白,不然跟他非亲非故地,她恐怕比谁都做的绝。要不然,你以为杨家兄妹是来界内踏春的么?” 潇璇微怔,转念一想也是,又问容辉:“她自称‘碧霞元君’,我们喊她‘碧霞仙子’,平时倒还亲厚?你说她身份非凡,知道她的底细?” 宗室女才封“元君”,帝君之女,以河名为封号。“真王”之女,以溪名为封号。“王子”之女,则以泉名为封号。两人稍作应正,只知道这位“碧霞元君”身份神秘,所图非小。对于这样的神秘高手,一致认为敬而远之为妙。 第二十八章 碧霞元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翌日清晨,潇璇带容辉回“一品堂”。夜市初歇,门庭冷落。二人乘马车到“冰宫”时,殿中也无一人。踏上石阶,走进厅堂,楼梯上迎面走下一个粉装少女,微笑招呼:“潇璇,这位是……”语声婉转,好似黄莺出谷,子规夜啼。 “这是‘元君’身边的赵嫀姐姐!”潇璇为双方介绍:“这是我夫君!”又问赵嫀:“我有事商量‘元君’,劳烦姐姐通传。” 容辉看出赵嫀“少阴期”修为,也招呼了声“道友”。赵嫀走下楼梯,点头还礼,正色解释:“正好,元君也要见你们,刻意让我来这等,走吧!”棉步轻移,领二人出门。 容辉有些意外,悄悄询问潇璇:“这是去哪?”转过身来,只见两辆鹿车已停在门口,更加诧异。。 “元君在秦淮河畔有座别院,多半是那里。”潇璇小声解释:“没事的,走吧!”直接拉着容辉,上了第二辆鹿车。容辉眼见车从“正阳门”出,走金雀桥,穿街过巷,感觉又不一样。 六朝金粉,十里秦淮。朝阳新起,彩灯初灭。画舫凌波,丝竹飘渺。白墙青瓦间,乌衣窄巷前,更是飞檐漏窗,雕梁画栋,极尽建筑之能。十里珠帘,锦绣绵延。来往进出的,非只浪荡纨绔,卖色之流。还有文人雅士,才女红颜。纵是修真炼道之辈,也不忍错失。当真是“衣冠文物,胜于江南。文采风流,甲于海内”。 容辉久闻艳名,如今真正看见,不住感慨:“好地方,真是好地方!” 潇璇更了解秦淮河是什么地方,轻哼一声,蹙眉轻嗔:“怎么,有些人看上去很激动啊!”待鹿车停到“宝瓶巷”口,又轻声嘱咐:“元君要是肯见你,以前的过节就算一笔勾销,你也别提旧话。”说完下车,主动招呼赵嫀:“元君这次来,准备住几天?” “小姐行事,哪是我们敢乱猜的!”两个人有说有笑,直进青石小巷。容辉跟在后面,走进五尺巷口,只觉喧嚣渐远,幽静丛生。墙头瓦上,花影稀疏,绿悠开口,又问容辉:“以我换潇璇,你愿意吗?” 潇璇听得直皱眉头,狠狠瞪了碧霞一眼,又怔怔地看向容辉。“在下……”容辉心头一跳,拱起手当机立断:“在下绝不愿意!” “为什么。”碧霞不卑不亢,嫣然笑问:“同为女人,我的财宝富可敌国,我的功法能睥睨天下,哪一点不如她?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选谁?” “姑娘如烈酒,是英雄,焉能不饮?”容辉口随心动,微笑应承:“可潇璇于我,却是酒后的软床暖被。试问天下醉汉,谁不想在酒醒梦回时,睡在这样一张床上。”说着揽住住潇璇的肩膀,展示给碧霞看。 碧霞只觉还算般配,不以为意,看着对面交椅说:“二位请坐!”潇璇却乐到了心里,和容辉并肩坐下,微笑询问:“姐姐招我们回来,可有什么大事交办?”说话之间,周玫给三人端上新茶,又退了下去。 碧霞素知潇璇机敏,不置可否,正视前方。容辉如被人看透了心思,反而不好意思,主动开口:“‘一品堂’自己开盘,自己坐庄,逆势涨价,是想脱颖而出,套那些小白羊吗?” “这是潇璇的主意!”碧霞直言不讳:“有什么不妥吗?”语声淡淡,如看一场无关紧要的赌局。 “在此之前,我冒昧问姑娘一句!”容辉不答反问:“姑娘不像缺钱的人,倒腾股票,是为了赚钱吗?” 碧霞不动神色,端起茶抿嘴细品,悠悠吐出一口热气:“你说呢?”又把问题抛还回去。 “姑娘纵然不想赚钱,可能借后起之秀练习制器,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容辉出生“宝珠峰”,早算过培养制器师的成本。制器无止尽,天材地宝更是有价无市。若只进不出,再大的家族也要坐吃山空。他设身处地,敢想敢猜:“窃以为赚钱总比亏本好,多赚总比少赚好。大势当前,姑娘却敢一枝独秀。纵不在乎为他人做嫁衣,心里总不会痛快。” 碧霞眼观鼻,鼻观心,只是端茶细品,等他说完才问:“依公子高见,又当如何?” 第二十九章 压小通吃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心头暗喜:“总算说到了哥的强项!”又问潇璇:“你们去年用‘一品灵米’换各家股票,又是为什么?” “这是‘证券所’的惯例,说是怕新入行的乱来!”潇璇欣然解释:“看好这碗饭的太多了,可名额全捏在‘南京户部’手里。我们也是花了大力气,从一个没落家族手里买下了‘一品堂’。当时明里有人调解,暗里有人威胁,真是‘按下葫芦瓢又起’,最后答应收购各家份子,才打开了局面。不过我们也学了个乖,直接用灵米从那些散修手上换,让他们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碧霞想起那段往事,欣然微笑:“还是多亏你在人前撑着!” 容辉听出味道,虽知她们不在乎那几块敲门砖,也不住叹息:“也就是说,那些股票还在手里?” 潇璇饶有兴致,睁大眼睛问:“不过是一堆废纸,有用吗?” 容辉微微一笑,把问题抛给碧霞:“姑娘怎么看?”端起茶轻啜一口,甘醇清爽。咽下后悠悠吐气,齿颊留香,果然是上好灵茶。 “世上从不乏天材地宝,却难找变废为宝的人!”碧霞身姿如松,放下茶杯,说起另一桩事:“修道者功参造化,走的却是别人的道。修神者虽不问道,却是以自我为道,行那开天辟地之事。修道者在‘太极’之间修圆满,修神者亦然。只不过以自己为道,幼年为‘阳明’,少年为‘少阳’,青年为‘太阳’,中年为‘圆满’。只要修行得法,就能永葆青春。我有修神功法《神道经》一部,你的办法若真有用,我便传你‘阳明期’功法。” “主修功法?”容辉怦然心动:“不论好坏,好歹上了个档次,比《五气朝元》只强不弱!”身为外室弟子,更了解主修功法之难得。但凡“主修功法”,无不源于“前辈高人”的毕生心得。更有胜者,经千百才智之士呕心沥血,历数十代门徒子弟不断完善,方可依法修行。 每一部功法出世,必然带着一个势力兴起。纵然势力衰亡,时隔百年,功法间的差别在后学者中,也是泾渭分明。所以修真者才说:“功法在,门派就在。血脉在,家族就在。” 丹霞山中,也只有“亲传弟子”能被传授“主修功法”。其余弟子,也只能守住一部基础功法苦修。人数虽多,同境界下对上“亲传弟子”,往往十不及一。 他咽下口唾沫,欣然建议:“口说无凭,我们来做个游戏。”见碧霞没有反对,又提要求:“这个游戏要姑娘身边的人都参与,还要一个骰盅,一杆金秤,白银若干。” 潇璇心领神会,主动去喊人备物,片刻后领进三个少女。一是赵嫀,二是周玫,她又为最后一个青衣少女介绍:“这是何煦姑娘。” 容辉见她眉目婉约,果然如“春风和煦”,微笑示好,开始介绍规则:“这就是一场赌局,我们分别扮演不同角色,就看谁赢在最后。”说着让众人围画桌坐下,顺便分派角色:“周玫姑娘,你当种‘灵药’的大庄园主。何煦姑娘,你当仙派门下一家‘制药行’的大掌柜。赵嫀姑娘,你就在何煦姑娘的‘制药行’坐庄。潇璇,你当散修。而我,就当‘一品堂’。” 他说着往银秤盘里放了五十两白银,移动秤砣。调平了秤杆,又拿出骰子给众人介绍:“现在我们赌大小,骰盅里扣着三颗骰子,分别是我的、庄家的和散修的。九点以上为大,十点以下为小。可是真正的骰子,不止三颗。”说着分了种药的周玫一颗,制药的何煦一颗,坐庄的赵嫀两颗。又给了潇璇两颗,自己也拿了两颗,接着说:“众所周知,像种子之类的原材料以白银作价,可种出成药,卖的却是黄金。尤其是灵药灵米这种精生慢涨的,就是有钱也不能提到现货。现在战事缓和,大家又可以‘放长线钓大鱼’了。眼下归我发话,我的骰子不往骰盅里放。我放到这里,然后压小。” 他说着拿起两颗骰子,放在了金秤砣上。秤砣变重,秤杆立刻倾斜。待他往盘里加了两根银条,又稍移秤砣,秤杆才恢复平衡。微微一笑,又问周玫:“现在金价下跌,等你的灵药种出来,可能没有刚才值钱,但是定货的人更过,利润只增不减。你为了防止万一,可以用期市补缺,现在你压大还是压小。你也可以选择把骰子放进骰盅,或不放,但是不能让我们知道。以你的修为,相信你办得到!” “当然压大”周玫略作思忖,把骰子捏在手里,灵光微闪,按上骰盅,又问容辉:“现在还是九点以上算大,十点以下算小吧!”说着把骰盅推给了何煦。 “不错,因为谁也不知道,你有没有丢骰子。”容辉又问何煦:“现在金价虽跌,可订灵药的更多,你的成本不降反增。不过天下可能要太平了,大家又可以闭关修炼了,你的利润只增不减。可事无绝对,你现在压大还是压小。” “压大!”何煦二话没说,握紧骰子鼓荡灵力,在骰盅上轻轻一拍,又把骰盅推给了赵嫀。 容辉接着问赵嫀:“你是庄家,看着行市一片大好,你是乘势抬价,还是逆势压价。涨价就把骰子往骰盅里放,跌价就可以拿出一颗。” “有钱不赚,那不是傻子吗?”赵嫀抿嘴轻笑“当然涨价!”说着当着众人,把两颗骰子全装进了骰盅,又把骰盅推给潇璇。 容辉接着问潇璇:“庄家明着放进了两颗骰子,所以十六点以下为小,十五点以上为大。现在行情一片大好,你敢不敢跟着玩?” “怎么不跟?”潇璇嫣然一笑:“我压大。”也当着众人,拍进自己的两颗骰子,又把骰盅推还给容辉。 容辉继续为众人解释:“现在潇璇‘散修’也直接放进两了颗骰子,所以二十一点以上为大,二十二点以下为小。”顿了顿,接着说:“现在归我说话,我不认可这个行情,要拿回我的骰子。不过我开始就占了三分之一,现在我要拿出两颗,不算多吧!”说着从秤砣上取下骰子,反而放在了银盘上。又当着众人从骰盅里拿出两颗骰子,继续加在了银盘上。金秤失衡,于是又把金砣往外移了一大截,才让它恢复平衡。 他微微一笑,向众人解释:“现在骰盅里只剩五个骰子,又是十五点以上算大,十六点一下算小。”又问周玫:“你的骰子是偷偷放进去的,放没放,只有你自己知道。如果放了,还可以偷偷拿回一颗。现在金价上涨,这笔生意你只赚不赔,还敢不敢接着玩?”说着推出骰盅。 周玫握起拳鼓荡灵力,向盅盖轻轻一锤,又把骰盅推给了何煦。何煦“依样葫芦”,把骰盅推给了赵嫀。 赵嫀抿嘴微笑:“吃力不讨好,我也不陪你们玩了!”当着众人拿出三颗骰子,又把骰盅推给潇璇。众目睽睽下,潇璇揭开盅盖,骰盅已空。 容辉幸灾乐祸:“散修们赔了个精光,这下就没钱买丹药喽!可是赌局没玩,我之前压的是小,现在一点也没有,当然最小,所以通吃全盘。你们之前压大的,下了多少都给赔给我!” 赵嫀不服,连忙追问:“凭什么我们通配,不是还有行情在吗?”周玫和何煦也有同惑,一起看向容辉。 容辉微笑解释:“金价只是行情的表象,可并不代表行情。我对周姑娘玫说的是可能,何煦姑娘按方抓药,就是可能的可能。到了赵嫀姑娘那里,可能性再小一半。等到潇璇这里,可能性已十分渺茫。可她不是局内人,还不是听风就是雨?局是我布的,既已釜底抽薪,大伙还不逃命?潇璇亏得身无分文,你的灵药还往哪卖?之前你们看涨我看跌,现在行情跌得底儿掉,不该通杀吗?” “啪、啪、啪!”碧霞看完全局,抚掌赞叹:“精彩!精彩!”又吩咐赵嫀三人:“给两位换杯热茶。”待新茶端上,三女退下,才端起茶轻啜一口,悠悠呼出一口热气:“这一招果然奇诡无方,若真能成,堪比百万雄师。我可以先传你们内功,等到事成,再传神通秘术。不过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潇璇必须留下,帮我操持。” 两个人怦然心动,相视一笑。潇璇主动答应:“好,我愿意留下!” 碧霞毫无意外,又抬起手轻轻拍了两下。珠帘荡漾,赵嫀三人应声进来。容辉见她们各端着一方红木托盘,走到了碧霞身边。虽然被盘上锦缎遮住了视线,可想是碧霞拿出手的,也知绝非凡品。正自猜想,只见她轻抬素手,掀开第一方托盘。红光一闪,热气扑来,竟是一件赤红如火的软甲。 他给灵甲附过阵,素知五行战甲中,金甲坚硬,藤甲轻灵。另有能厚积薄发的水系软甲,生机旺盛的土系战甲。四者虽然贵重,却旨在防御,倒不难得。唯有以火性材料编织的贴身软甲,能在战斗时激发身体潜能,暂时弥补修为不足。虽有后患,可能让人在逆境中越战越勇,搏得生机。他先是一愣,心头狂喜:“乖乖,只这一件软甲,就能在战斗中抵哥十年修行。” 碧霞见他识货,没再多说,接着掀开第二方托盘。容辉见盘中放着一只法盘,和几张符箓。两物上符文铭印,如星罗棋布。晦明变化间,还似相互辉应。“这是什么!”他正疑惑,只听碧霞解释:“这是‘传送阵’和‘传送符’,埋好法阵,若遇危险,激发‘传送符’,万里内或能救你一命。” 第三十章 赴边御辱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凝神倾听,心头暗喜:“这个‘后手’好,哥可不是去跟人拼命的!”又见碧霞掀开第三面托盘。光华温润,清香扑鼻,白花花的一片。 “这是?”容辉眨了眨眼,勉强吐出两个字:“豆腐?”可感应到那“豆腐”蕴含的灵气和生机,顿知是极珍惜的补品。碧霞点头微笑:“这是一品灵谷和奶酪调配的糕点,能补充体能、生机和元气,尤其适合激战后食用。”说着抬手轻挥,风如微波荡漾,显出一本蓝皮薄书。她放下书本,站起身往对面一推,转身就走。 “储物法宝!”容辉心头一亮,又见她款步轻移,如踏云端,施施然要出书房,忙站起身作揖道谢:“这些都是在下久觅不得之宝,多谢姑娘厚赠。” 两人送走碧霞,欣然检试宝物。潇璇拿起书接连划拉,啧啧称奇:“果然是‘修神之道’,一字一句,声达意妙,直指人心。” 容辉素知财不露白,当场穿上火灵软甲,将法盘贴身藏在心口,把符箓憋在了腰间。又见托盘上三面锦缎不错,于是包起点心,顺手结了个包袱。他刚检点完,赵嫀撩帘进来,先裣衽道贺:“恭喜妹妹和公子,得赐神功。”才传碧霞的话:“园里有闭关静室,二位可暂去参悟。” 容辉求之不得,欣然道谢:“多谢碧霞姑娘。”说话之间,潇璇掏出荷包,摸出一张金票塞给赵嫀:“还烦姐姐带路!” 赵嫀随侍碧霞左右,里里外外就那么些人,哪吃过她这一套?抿嘴一笑:“那我却之不恭!”只觉得这小两口挺有趣,顺手接过,收入囊中,才给二人带路。 二人参悟方知,《太虚真气》旨在“炼精化气”,明心定性。《神道经》则旨在“炼气化神”,可谓其后续功法。“修神者”修炼,能培育“元神”。常人修炼,也能洗涤神智,百媚不侵。 他们这一闭关,就是两日一夜。转眼到了十月十二日夜,潇璇轻纱浅着,亲自租了画舫,陪容辉夜游秦淮。恍惚间灯影已疏,到了黎明时分。她虽不舍,还是让船往“正阳门”飘去。 月落参横,夜静无声。船上曲已残,桌前酒未阑,桥头人相散。乡愁别恨说了一夜,临了还有千言万句,又如骨鲠在喉。相觑无语,异口同声:“好好照顾自己!”夜风微凉,吹皱了一泓秋水。灯光下那浪尖的璀璨,正如靠在他胸前的眼角,泪光一闪而逝。咽下喉头,心头更酸。 容辉深深吸了口气,刚想放开潇璇,却觉腰上那双小手抱得更紧,像个倔强的小孩。他由怨生恨:“哥没惹你们,你们这帮家伙都来惹哥!该死,统统该死!”气虽心动,呼吸渐沉。待定下心神,轻轻掰开那十根春笋般的手指,捧在掌心柔声安慰:“放心,我也不是去跟人斗法的,应个卯就回来找你!”说完松手,转过身大步而去。走开十步,蓦然回首,只见灯光前轻纱飘飘,白衣如雪,已扶着栏杆哭成了个泪人,美得让人心碎:“潇璇,等我回来!”强压下一股闷气,撸了撸肩头包袱,拂袖而去。 万物披霞,层林尽染,已是日出时分。容辉在“正阳门”外喝了碗豆腐脑,刚走到“迎仙阁”前,忽听龙吟虎啸,应声走出一众男女修士。为首那人,正是那征调众人的中年。他看见容辉,脸色微沉,又朗声招呼:“是丹霞山的李师弟,还以为你不来了!若没碰上,还真是个大麻烦!” “怎么会,只是有些私事耽搁了!”容辉心里松了口气,连忙作揖招呼:“各位稍等,我的行礼还在房里!”说话间鼓荡灵力,纵身腾起,轻飘飘直上顶楼。 众人一怔:“城里有禁飞,若单凭那一纵之势,就能扶摇直上十余丈,此人修为,绝非表面所见。”呼吸后见他手提木箱,飘然落下,心里更加笃定。 容辉临空俯瞰,见一行人不下五十,个个都比自己高深,也为之动容:“这样一票人,放在哪里也是一块硬骨头,该不会真要上战场攻坚吧!”双足落地,拱手说了声“抱歉”,跟在了人群后面。 为首中年脸色微变,又招呼众人:“走,直接去玄武湖‘传送阵’!”身体力行,当先带路。他信步闲游,一步却能踏出丈许,堪称神妙。其余人见了,各展神通,徒步相随。 容辉第二次听见“传送阵”,不由猜测:“这世间还真有能从南京直达西北的‘传送阵’?”微动灵力,轻飘飘跟在最后。耳听一声钟鸣,眼见晨市初兴,贩夫走卒纷纷进城。卖菜的,买菜的,讨价的,还价的,比肩继踵,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玄武湖西,营区东面,有一片青石广场。广场百丈正方,场中石桩棋布,法度森严,排成了一个法阵。容辉随众人跑到场边,只见前方停着个乌黑法器。其身长八丈,翼展十丈,形似大雁。雁足为轮,雁腹为舱。不但开了圆窗,尾部还垂下了一节楼梯,供人上下。 众人见了,纷纷议论:“快看,这就是大型‘飞行法器’?”“等他飞到雍州,只怕黄花菜都凉了!”……似也没见过。说话间脚步声响,几名披甲武将领着一旗跨刀甲士从营区小跑出来。 众人不屑一顾,却看得容辉容辉眼睛一亮,暗暗称奇:“果然是战部,居然能相互联系修为。若结阵克敌,无往不利!” 为首中年微笑相迎,拱手一揖,上前交涉几句后,就招呼众人进舱:“可以出发了!详细情况,我在路上给各位解释。”当先登梯进舱。 容辉随众人爬上梯子,眼前一亮。只见萤火灯下,水晶窗旁,均置着一张高背短榻。他正愁没机会参悟《神道经》,眼见单人独座,可躺可卧,谁也看不见谁。于是挑了右窗边一处位置, 窗外玄武湖上,朝阳初生,波光粼粼,更添几分绚丽。他满心惆怅,坐上短榻后,不由看着窗外出神:“黄沙百战穿金甲,古来征战几人还。我这一去,还不知能不能回……”恍惚间座位一动,他一惊而醒,只见法器滑出,越滑越快。身子靠上椅背,又似被椅背强托负而起,慌乱中倒觉得刺激。 法器加速,缓缓抬头,一飞冲天。容辉晃过神来,只见朝阳下大江茫茫,虹光耀天,别成气魄。一转眼间,已窜入云层,法器微震,荡开一片云雾,遁速更增。跃出时只见云海茫茫,雾气翻腾。如奔马,如飞龙,如常山之蛇,眨眼间又被抛到了天边。 “这哪里是什么‘传送阵’,分明是修神者的遁术。”容辉定下心神,仔细观察,更加佩服:“虽是用法阵扭曲这法器上的空间振动,可千万里间空间压力,也非等闲法器能承受。”眼见天地茫茫,兴奋过后又觉看无可看。待法器改平,索性眼观鼻,鼻观心,继续参悟《神道经》。 “此法器一息十六里,可日行一百三十余万里,四日后到达。”为首中年待众人坐定,开始简要介绍:“法器在洛阳补充一次燃料,然后直达驻地。这次任务,由在下负责。我会在各位临走前单独交代。在此期间,大家可以安心调息理气。需要进食的道友,可以随时招呼厨房。” 九边重镇,始建于太祖。西起甘肃,往东依次是固原、宁夏、延绥、太原、大同、宣府、蓟州、直至辽东。眼下固原失守,牧族联军挥师东进,连掠韦州、环县、蒙城、灵州诸地,已至银川城外。固原以西,尽成孤地。 凤翔于雍,雍西有城。黄河穿城而过,两岸绿洲无垠,沃野千里。因城下藏有白银等矿,全城就地取材,造成了金城汤池,史称“金城”。 城北岸边,白塔山东,台地上有座坚城。七十丈深,百一十丈宽,乃是先帝亲子,“湟水真王”的王城。其富丽堂皇已臻人间极品,临城俯瞰,黄河两岸尽收眼底,金城形势亦在掌中,更是一处军事要冲。 十月二十,西风骤紧,黄沙漫漫,遮天蔽日。容辉手扶佩剑,跟随“真王世子”登城观景。他和其余十二名亲卫一样,戴了顶圆弧高盔,在青绸贴里外套了件螭纹罩甲,站在世子一丈开外。凭高俯瞰,只见枯草焦原中,一众工匠正在抢修城郭。虽然新旧参差,却已连成一气,似乎已能御敌。可城中断壁处处,残垣纵横,还未及修复。向东远眺,河滩上蹄印依稀,顺流而去。沉思片刻,更加疑惑:“牧族怎么不攻下金城,难道还想守株待兔?” 世子只穿了件银丝织的虬纹深衣,任风沙拂过,衣衫飘舞,身姿亦如掌中长剑,一站就是半天。虽只筑基修为,可定力之强,心智之坚,连身后一众“太极境”护卫也暗暗叹服。 容辉看着这位保护对象,暗暗叹息:“自作孽,不可活呀!”来到金城方知,此战失利的罪魁祸首之一,就是他爹“湟水真王”。 天下钱粮,尽在江南。国家兴亡,却在河北。天下富贾中,以江南盐商居首。各路官兵中,以西北边军最穷。朝廷虽设卫屯垦,可西北干旱,有时候连平民都吃不饱饭,何况靠灵米修炼的军户。 天高帝远,若遇到那仗势欺人的主,强以普通田地换“灵田”。纵然是修士,也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于是“太祖”留下规矩,凡盐商贩盐,须以边粮兑换“盐引”,谓之南北相济,贫富相帮。 时值本朝,天灾不断。帝君为充实国库,应户部所请,让盐商以银对“引”,朝廷则从太仓拨粮,直赈西北。至此以后,边仓渐空。“湟水真王”就藩后也圈了白塔山边的万顷灵田,结果牧族东来,几天内被抢了个空。祸不单行,又有水旱天灾,苗疆叛乱,辽东匪患,已搅得朝廷捉襟见肘。 天色将晚,黑风沉沉。世子忽然转身,走下城楼,直往世子府去。容辉一怔,快步跟上,一直送到府门口,看见随侍婢女关好府门,开启护院法阵,才松了口气。几个人相视一笑,一起回往住处。走在路上,有人不由抱怨:“世子爷这身定力,在下望尘莫及!” 十三人合住一座四合院,容辉来得最晚,直接住进了门边“倒座”。一丈小屋中,他刚刚坐下,典膳所的差役随后送进吃食。一个白面馒头,一碗小米粥。见仍是五品灵米,道了声谢,亲自送走差役,随手关上房门。 第三十一章 奇兵突袭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天色渐暗,烛火乍燃。容辉对着火光,凝神检查晚膳,没发现异样,才拿起馒头咬了一口。从床头摸出“音晷”,听说金价开始回落,南指开始上涨,各方评论人士表示战事将完,心里不由好笑:“这丫头,手脚还不慢!”边听边吃,忽听一声鼓响,“咚——”,到了戌时。 他被鼓声震得心跳微滞,知道是白塔山上的“象皮鼓”,不由感慨:“真是好法宝!”心跳未复,又听“镗——”,洪钟轻鸣,暗道一声“不好”:“有人袭营!”果然前音未止,后响又至,“镗镗镗镗……”,响彻了黄河两岸,正是传警之音。钟声中有高喊:“快上城楼!”有人疾呼:“快开法阵!”脚步奔跑声,兵刃出鞘声,片刻间响成了一片。 “哥可不是来拼命的,这个时候,更不能浪费法力!”容辉只当没听见,眼观鼻,鼻观心,继续吃喝。待吃饱喝足,伸了个懒腰,又打开行礼,取出箭匣箭鼓,一个一个地挂上腰带,又斜跨上干粮、水筒和“连发弩”,才拿起佩剑,出门相看形势。院中人均是世子亲卫,却已有人上了城楼。他跨出房门,见院中还有三个护卫正在交头接耳,神情十分紧张,忙上前招呼。 夜色下,廊灯前,三人看见容辉出来,眼睛一亮。一个瘦高青年汲汲商量容辉:“小辉哥,兵荒马乱的,我是上城助战,还是在这待命。” 容辉知道他叫马良,他爹是“真王”亲信,王府仪卫司的“仪卫正”。大战在即,只好报以苦笑:“还是先看看敌情吧!”说着迈开大步,正要出门,迎面碰见个穿柳黄色蟒袍,戴乌纱描金曲脚帽的内侍,差点撞上。 内侍提着水晶灯,失声惊呼:“快,快来护驾!”看见院中只剩四人,汲汲追问:“这都火烧屁股了,还有人呢?” 容辉退后两步,见是“世子”身边的高公公,连忙解释:“听见钟声示警,就上城了!”另三人见了,也凑上来作证。 “哎呦!”内侍顺势望去,看见城墙上灯火通明,人影晃动,直急得跳脚:“快跟我来!”转身就往外跑。 容辉四人跟在后面,刚跑出两步,忽见天空微亮,又听破风声响,循声望去,只见白虹飞袭,虹光中一支巨箭射来。他正出奇,只听高公公声嘶力竭:“趴下!”心头一怔,一个驴打滚躲到了墙边。还没站稳,只觉地面一震。抬头望去,护城结界光芒大放。却在巨箭一击下,猛地一颤。 巨箭爆炸,光芒万丈,照亮了黄河两岸。结界震颤,“轰——”,一阵哀鸣,盖过了所有声音。容辉吓了一跳,却被那亮光逼得不敢直视,只得靠在墙头祈祷:“顶住,顶住,顶住……”待光华敛去,嗡鸣渐止,才睁开眼睛,只见高公公正张着嘴,大声嚷嚷,却听不见在说什么。一时也没想许多,跟着他拔腿就跑。三步并作两步,穿过“六局”房舍,直到世子府前,才又听见高公公恳求:“四位壮士,守住此门。世子爷的安危,就拜托各位了!” 吊灯下朱门紧闭,任高公公如何喊叫,也没人应声。他正着急,又见夜空一亮,流星飞来,忙嘶声大喊:“快趴下!” 容辉这次学了个乖,虎腰一振,灵力过处,身外如微波荡漾,显出六面圆盾,护住了身形。正是紫金腰带上的防护法阵,“**盾”。他站稳身形,凝神东望,只见三十丈外,箭锋又至,寒气逼人。结界上却只泛起了一层淡金,显然威能不足。 箭锋到处,光幕凝结,“刺啦”声中,转眼成了一面冰幕。“砰—”,一声脆响,冰幕崩溃,巨箭直射下来。其他人吓得尖叫,纷纷鼓荡灵力,准备承受。容辉看准箭锋来势,暗道“不好”。情急智生,拔剑出鞘,扬起手掷出。剑势破风,“嗤——”,一声急响,直刺进箭头。 灵力相撞,巨箭去势微偏,斜飞出丈许,火光一闪,蓦然爆开,如一轮冷月,冰寒刺骨。容辉只觉一股阴风袭来,冻得人心神皆颤,忙退到门檐下躲避,鼓荡灵力相抗。 其他人见了,纷纷躲来。前脚刚到,冰雹擦着脚跟砸下。一个个尺许大小,密密麻麻。乒乒乓乓,落地飞溅,丈许内尽成冰雕。有的人在台阶前收了防御法器,结果被冰渣溅上裤腿,转眼就凝成了冰雕。 容辉见了,一阵后怕:“原来仗是这么打的,难怪说战端一开,溃兵便是贼,高手不如狗!” 高公公见逃过了一劫,庆幸之余,连连埋怨容辉:“哎呦,你闯祸了!” 容辉见前院结界上已布满冰花,“世子府”也不住震颤,不由冷笑:“若让那冰箭集中威能射上来,都得冻成冰渣!”眼见大阵被破,王城中只剩前院、世子府、后院、书房和家庙五处护院法阵,忙问众人:“这是什么法器,以前都是这么攻城的吗?” 高公公跳着脚说:“一定是新式法器,以前从没见过!” 众人正抱怨,又听一阵轻鸣,循声抬头,五头巨雕正从头顶飞过。雕背上白衣胜雪,各站着一名少女。雕爪上各擒着一弯竹棒,棒粗尺许,一丈来长。竹节开处,接连滚出一串蛋丸,顺势落下。 高公公吓得面无人色,高呼一声:“下雹子了,快趴下!”立刻五体投地,滚到了门柱后面。容辉却听见城墙上有人高呼“放箭”,话音刚落,万箭齐放,声势破风。“嗖嗖嗖嗖……”,直射五头巨雕。 雕翅轻扇,荡开锋芒。箭矢遇阻既爆,火花闪处,连成一道炸雷。雷火中羽毛纷飞,四头巨雕接连落地。最后一头雕扑腾着翅膀踉跄东去,雕背上白衣浸染。 冰雹般的弹丸有的被灵箭引爆,火花一闪,铁砂四射。有的落到地上,轰然爆开。气浪到处,人仰马翻,墙倒屋摧。硝烟四起,惨叫迭迭。爆炸声后,又有人嘶声高喊:“蛮子上山了,反击!” 世子府上也挨了两枚弹丸,炸得结界嗡鸣震颤,光华连闪,崩溃在即。黑烟弥漫中,马良听见父亲喊声,眉头紧皱,顿了顿足,正要冲出,却被高公公一把拉住:“世子安危事大,你哪里也不准去!” 容辉也慌了手脚,正犹豫该不该乘乱出逃,忽听门轴转动,“吱——”,一声轻响。循声望去,只见门缝后有个小丫鬟正探头探脑。高公公喜出望外,推开门招呼众人:“快,保护世子!”第一个冲进了府门。马良等喜动颜色,鱼贯而入。 容辉却觉得这结界中未必有生路:“如果王城被破,就是瓮中之鳖,除非另有密道。”正自犹豫,又听门后丫鬟催促:“快进来!”心下一横,提着连发弩跨进府门。抬头去看正屋,只见门廊下,侍女们各持宝剑,站成了一排。灯火辉煌中,世子左手握着剑鞘,右手端着书卷,正坐在前厅正位上看书。 他凝神细看,只见众婢女都背着包袱,其中有长腿丰胸的金发女郎,有肤赛初雪的黑发美婢。有的眼睛美,有的鼻子俏。有的娇小玲珑,有的身材火热。虽各有千秋,却无不是人间绝色。忍不住暗骂一句:“银样镴枪头,比哥屋里的美女还多!”却有些嫉妒。 容辉端着连发弩走到台阶前站好,又见流星落地,地面随着一颤,火苗直往上蹿。连来几颗,黑烟滚滚,火光跃动,映红了半边天空。又听喊杀声起,兵刃相击,“乒乒乓乓”,竟似接上了手。 院中寂静,慎得他心烦意乱。见马良跃跃欲试,就问他:“打起来了吗?” “还没有,是箭矢射上了蛮子的‘铁甲军’!”马良随口解释:“蛮子攻城前,向来先派内应破坏法阵,在用飞禽突袭,接着用‘大投石车’掩护马步兵冲锋!冲不上去就用大炮轰,大炮轰完马步兵再冲。他们那位太祖就是用这么个一成不变的打法,征服了漠北草原!”语声讪讪,很是唏嘘。 战事果然如马良所讲,牧族联军的第一波冲锋在弓箭下损失殆尽,金城守军也已开始反攻。片刻喘息间,又有人叩门。高公公向容辉四人打了个手势,亲去开门,见门外站着王爷身边的张公公,连忙询问:“出什么事了!” “快!”张公公上气不接下气,跨进门连忙招呼:“快封印好结界,都躲到密室里去!”小跑到台阶前,又转告世子:“真王有令,请世子暂到密室藏身!” 世子神色不动,缓缓放下书卷,开口询问:“不是在反攻么。”语声清冷,冷地没有一丝感情。 张公公素知世子极少开口,吓了一跳,连忙解释:“‘真王’就是怕将士们撂不开手脚,才让世子爷暂避锋芒。真王、明妃还有娘娘们都进去了!” 世子缓缓起身,持剑去了书房。张公公神色微松,连忙招呼:“快,跟上!”带着众人鱼贯而出。容辉跟在最后面,接过地洞上两尺厚的石板,轻轻跃下。石板盖拢,纹丝合缝。游目四顾,已在地道尽头。灯烛下甬道蜿蜒,直通地下,脚步声迭迭传来。 张公公等在最后,掏出一张符箓往头顶一拍。灵光荡过,缝细粘合,封死了出口,回头见容辉色变,随口解释了一句:“放心,万一有变,也不会被人发现。”又连声催促:“快走,快走!” 第三十二章 自相残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默默估算方位,待走进一间十丈方厅,已在东边“体仁门”下。大厅中站满了人,“湟水真王”领着世子、妻妾和亲信占了北边,谁也不准靠近。 王府官们聚集在东侧,一旗玄甲卫士排列在厅西。容辉和一众亲卫、丫鬟则被挤到了南侧。熙熙嚷嚷中,虽没人安排,上百人却无一逾越。 壁上烛火幽幽,亮不足丈。容辉站定了地方,打量全厅,忽见烛火上暗光浮动。心下好奇,凝神看细,只见石壁顶上镂空出一个嵌槽,槽中放着一尊三寸金像。待看清相貌,直吓得肝胆剧颤。那竟是个‘九头怪’,非但容貌可怖,而且长了几十只手。更有胜者,还悬空抱着个金饰辉煌的裸女亲热。 他吓得脸色发白,收回目光,觉得那怪物还在注视自己,不由退了一步,按《神道经》稍运灵力,才抵消不适。潜运神功,凝神再看,顶檐下每隔半丈,都有嵌洞,还都放了个怪物金像,或三头六臂,或牛头马面,不是长着三只眼睛,就是多几条手臂。无论是抱女人的,还是拿法器的,无不是灰头土脸,凶神恶煞。 “想不到这位真王,还喜欢这调调!”容辉一面腹诽,一面欣赏,待认出是‘密宗’法相,又觉相见恨晚。镶洞相隔半丈,每面二十。其中几个姿势,看得他怦然心动:“潇璇是不会答应的,有机会找燕玲试试!”转眼间感觉到一丝灵魂波动,循势望去,又是个抱女人的“三眼牛头怪”。凝神打量,只觉两丝魂力在金像上相互纠缠,如游龙戏凤,活灵活现。 他会心一笑,眉梢微紧,好似被人盯了一眼。当下不动神色,斜眼睃去,余光中“湟水真王”正在和一个丫鬟说着什么,不由好奇:“难道这位‘真王’知道我的身份,要派个人来通风报信?”当下眼观鼻,鼻观心,凝神警惕。 窃窃私语中,容辉眼见那俏婢凑到了自己身后,忽觉背脊生寒,迫人眉睫。反手抄出,在她腕下一拂一托,纵身大喝:“干什么!”鼓荡灵力,握紧拳头向前掷出。 他这一喝,直震得少女头脑嗡鸣,心神皆颤。待反应过来,身形已在半空,手中更已空无一物,直吓得失声惊呼:“他是奸细!” 容辉拿着匕首冷哼:“贼喊捉贼!” 一问一答,震惊四座,场中人纷纷鼓荡灵力护身,齐齐看向容辉,惊骇未过,忽听“啊―”,一声惨叫。循声望去,婢女身未落地,身上已多了三柄飞刀。一中心口,一中咽喉,一中眉心。身体落地,鲜血飞溅,四肢不住抽搐,张开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湟水真王”吓白了脸,嘶声喝问:“是谁?”众人相互警惕,脚步声中,又拉开了距离。 丫鬟中有人嘶声惊呼:“奸贼,还我姐姐命来!”软剑出鞘,剑锋闪烁,气劲吞吐,毒蛇般刺向容辉。 容辉虽没练剑法,也知剑刃越细越窄,剑势越是刁钻狠辣。当下不急多想,抬手扔开匕首,顺势轻拂腰间,抽出“金刚剑”,鼓荡灵力。剑刃飞涨,铁铸般撞向软剑。 这一刺平平无奇,只是去势极猛,兼挟千钧之力,让人避无可避。少女吓了一跳,只得鼓荡灵力,横剑格挡。剑刃相击,火花迸射,“叮――”,一声轻响。金刚剑去势不减,软剑立刻变形。少女知道不能硬接,脚底松劲,借着剑刃张力,飞身急退,凌空转身,堪堪躲过了这沉雄绝伦的一击。 “金刚剑”去势不止,直撞向一侧石壁。劲风过处,带灭了一片烛火。金石相击,火花飞溅,“轰―”,一声巨响,洞入尺许。石壁颤动,震下两个金像。金光飞落,如滚油落入冰水,顿时引得群情戒备。 容辉身随剑走,乘乱抢到了墙边,面对众人,沉声质问:“谁偷袭我!”话音未落,又见宝光闪烁,十余柄飞剑光芒骤亮,多半围住了主人,却有六柄分刺他人。其中一柄绿剑刺向那使软剑的丫鬟,一柄黄剑刺向自己。 他吓了一跳,左手持弩,右手持剑,正要接战,又见红光闪烁,斜刺里窜出一柄飞刀,荡开了那黄色飞剑。飞刀回旋,落在了一个娇俏丽侍女手上。那侍女却看也没看容辉一眼,举起飞刀法体,就向一个出剑护卫砍去。石厅狭小,飞剑飞刀施展不开,只能手持法体。一时间光华骤亮,乱成一团。 张公公吓白了脸,嘶声惊呼:“护驾,护驾!”高公公一个箭步,挡在了世子身前。又随手抓过一个丫鬟,挡住了自己。“湟水真王”吓得连连后退,贴着墙直退到西北角上。一群妻妾更加慌不择路,尖叫声如肉猪抢食,直往真王身边挤。 容辉莫名其妙:“这是哪一出?”转念想到那个有灵魂波动的金像:“似乎是“湟水真王”极重视之物。佛门规矩,九九归真。厅中只有八十尊金像,莫非匿假于真,只有一尊为真?”眼见各持法器,或相互戒备,或相互试探,乱成了一团,也只靠凝神戒备,观察形势。 “放下兵器!”西方甲士中,有人大声呼哧:“捉拿反贼!”马良听到父亲呼喊,纵起身就往东窜。身形刚动,忽听有人惊呼:“小心!”他微微一愣,又觉腰间一凉,再是钻心般的疼。惨叫一声,一个踉跄,窜进了甲士群中。 众甲士得到命令,排成一排,向东南角压去,欲将战团分开。东南诸多人发现异样,忽然停手,又一起杀向甲士。刀剑相击,气劲四射。容辉摸不着头脑:“这小小方寸间,到底有几波人?”自忖不是来打架的,见没人来找自己麻烦,也没人偷袭世子,索性躲在角落观战。 法宝相击,余威非同小可。甲士们仪仗盔甲护身,几合便占了上风。甲兵中有人高喊“捉拿反贼!”王府官中也有人怒斥:“马云,你自己就是个大反贼,还敢贼还捉贼?”纷纷举兵抗衡。 “湟水真王”见厅中大乱,自相残杀,却不知谁忠谁奸,也傻了眼。眼见一众甲士把丫鬟和王府官们逼到了墙角,心下一横,反手往墙上重重一拍。“咔嚓”声响,机簧启动,羽箭自头顶暗洞中射出。“嗖嗖嗖嗖……”两排齐射,十几名甲士被破甲箭头穿身,应声栽倒,血如泉涌。 马云气极质问:“王爷,你什么意思!”盛怒下自有一股威仪。 “湟水真王”吓得脸色发青,哆哆嗦嗦:“你……你的人太多了!” 马云气极而笑:“什么,我的人太多了!”忽然大喝一声:“全部助手,退到一边。”带众人退到西南角上,又大声招呼:“各位听我一言。金城已是一座孤城,朝廷被蛮子挡在了银川,管不了我们了。我本将心向明月,却遇到如此昏王,值得效命吗?只要杀了这昏王,我们就是西域第十四国。到时候上有联盟长老会庇护,下有金城汤池白塔山为根基,荣华富贵,与诸位同享!” 容辉觉得他说的也是一条出路,可转念想到潇璇还等着自己,又暗暗翻了个白眼:“兔死狗烹,哥还是懂的!”忽听王府官中有人招呼:“图穷匕见,大家看见了吗?他才是真正的奸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时不杀,更待何时!”话音未落,齐施法器。剑势破风,刀芒大盛,一齐卷向甲士。 甲士们见势不妙,举起刀奋力还击。兵刃相击,乒乒乓乓,响成了一片。灵力相撞,“轰隆隆”震耳欲聋。拼斗中惊呼四起,交手几合,双方各有死伤。一个王府官被另一个王府官连砍两刀后,高喊着“世子爷救命”,就往东北角跑,却被那娇小侍女抬手一剑,斩下了头颅。 她身边一个金发女郎瞪眼叱问:“你干什么?”手中剑倏地刺出,直取那娇小侍女后心。 娇小侍女随手舞了个剑花,反手一绕,如轻描淡写,荡开了身后一剑,转过身皱眉冷笑:“怎么,他是你的同伙,还是姘头!” 金发女郎气得脸色发白,咬牙切齿:“你滥杀忠臣,胡说八道!”手随心动,剑锋暴雨般刺向娇小侍女。另一个也不示弱,回剑招架。身法展动,双剑相击,交织成一张剑网,呼吸间十余剑过,忽然一声惨叫,剑光应声消散,娇小女子顺势倒下,躺在了在血泊中。 旁边一个细腰侍女看完冷笑:“原来你才是奸细!”腰肢轻扭,身形晃动。手舞足蹈,剑锋圈转,三势“天外飞星”合一招,接连斩向金发女郎。剑刃相击,火花迸射,又是“叮叮叮”三声连响,斗在了一处。 容辉看在眼里,觉得两波人都不是好鸟,更不敢随意掺和。正凝神戒备,又见软剑袭来,那银衫丫鬟身随剑走,竟去而复返,沉声低斥:“奸贼,还想渔翁得利?”剑锋闪烁,毒蛇般飞刺过来。 他正愁无处下手,引得两拨人围攻。见她袭来,索性举起“金刚剑”拆解。一个“力降十会”,一个以巧破拙。争锋相对,看似激烈,却都是表面功夫。一个没出全力,一个没有杀心,且都身怀宝物,更深谙保命之道,自然威胁不了对方。 容辉紧守角落,趁移形换位间观察场中形势,只见甲士和一群王府官又接上了手。原本躲在西墙边的一众婢女也不知有了什么判断,竟也相互砍杀起来。就连“湟水真王”身边的妻妾也拌起嘴来,更有的不顾身份,在尸骸血泊中厮打起来。 一个个显露出修为,有的是“太极初期”,有的是“太极中期”,都比原来上了一阶。那金发女郎赫然还是“太阴期”,立刻引来一群人围攻。一时间尸横遍地,流血漂橹。惊呼声,惨叫声,兵器撞击声混在一起,惨不忍睹。 第三十三章 图穷匕见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真王嘴唇发紫,又反手去拍墙壁。容辉听见破风声响,暗骂了一声“老混账!”见灵箭射来,虎腰一震,开启“**盾”后,又纵剑挡驾。 灵力相击,火花绽放,“轰隆隆”一阵闷响,撞得厅中人连步踉跄。其中反应不及的,灵力不济的,霎时间被“灵箭”洞穿身躯,血如泉喷。纵是那金发女郎全力鼓荡灵力,也被灵箭扎破了衣外灵茧,直抵上石壁。 容辉站在墙角,待灵箭射来,已然被挡去数枚。长剑挺出,在箭杆下轻轻一拨,竟如中铁杵,只撩开了寸许。他吓了一跳,眼见箭矢洞穿灵盾,猛地侧头,仍觉耳边一凉。又听金石相击,“叮—”,一声轻响,直插入石壁。 他回头只见一缕箭翎,心头剧震:“这箭阵在增强,那老糊涂要是吓破了胆,搞不好连哥也得捎上!”环视厅中,十去七八,甲士尽诛。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马云腹部中箭,被金发女郎反手一剑,销掉了脑袋。鲜血飞溅,衣衫浸染,看得马良一声悲嚎:“去死!”挺剑扑上。金发女郎随手一剑,斜击正至,又洞穿了他的咽喉。那软剑侍女也没躲过,被箭矢洞穿了左肩,正躬着身子用一张符箓止血。另一个纤腰侍女左手中也多了一把剑,正杖着呼呼喘气。 他见侍女中只剩她们两人无碍,“真王”身边也只剩两妻一妾和一个张公公。高公公仍挡在世子身前,挡在他身前的丫鬟却已倒在血泊中。四个亲卫中,竟只剩自己一个没带伤,正不知所措,又见那金发女郎看向自己,抬腿走来。 容辉在“真火真人”手下吃过亏,深知“太阳期”修士的可怕。试想“太阴期”女修,也不遑多让。可见那金发女郎出手间不含道境,心头微宽:“想来也是,你若得道,何必如此麻烦!倒是那躲过天劫的秘法,不知怎样神妙。”右手横剑当胸,右手架起连发弩,正欲扣动“悬刀”,忽见血光一闪,一柄剑自血泊中窜起,直刺女郎小腹。 女郎脸色大变,回剑格挡,侧身避开。那血剑却变刺为斩,剑锋横扫,竟无视护体灵光,贴着那女郎腰肢划过,留下一道血痕。容辉见那女郎一个踉跄,瞅准去势,轻扣“悬刀”。箭槽中灵光一闪,“啪—”,一声炸响,双箭齐发,相互振动,直指女郎前胸。 电光石火间,女郎挥剑横销削,正中灵箭。火光一闪,轰然爆炸,化作一轮初阳。热力激荡,灵火乍燃。金发女郎一声惨叫,被气浪撞飞,直靠上东边石墙。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金发碧眼成了灰头土脸。 容辉也被抵到墙上,见连发弩威力不小,心头暗喜:“这是在弩槽里放久了,流失了大半灵力,不知下一发威力如何!”眼见火光敛去,显出个血衣少女。身材玲珑,手持一柄血剑,竟是那早已倒在血泊中的娇小侍女。“装死?”他闻到一股血腥,只觉烦物欲呕。轻哼一声,也佩服她做得出来。 金发女郎以剑作杖,站起身盯着血剑咬牙切齿:“血魔剑,居然是这件凶器。枉我自恃聪明,居然没看出妹妹是魔道中人。用如此驳杂的死血祭剑,不怕反噬吗!” “血魔剑,魔道?”容辉瞳孔微缩,只见石厅中血斑片片,果然不见了鲜血。忽有所感,循势望去,只见那血剑上红光流转,以剑格为界。剑刃赤亮,剑柄昏红,如有血脉流动。每转一圈,剑刃血光愈盛,剑柄愈加乌黑,看得人目眩神池,头皮发麻。 “不敢当‘血魔剑’大名,不过是把‘嗜血剑’罢了!”娇小侍女不动神色,抿嘴冷笑:“姐姐不也是‘西域十三国’的细作吗?此剑已出,各位就束手吧?”嘴角血迹未干,银齿朱唇,看得人胆战心惊。 金发女郎不过被“嗜血剑”扫到了三寸肌肤,腰间已是血流不止,全身精气更似被抽走了不少,再无力迎战。明眸流转,微笑建议:“我们都为那件东西而来,主人还在,何必先拼个你死我活?况且以你一人,真以为能杀掉所有人吗?”说着向那纤腰侍女递了个眼色,以示准备。 “湟水真王”听见二人一问一答,吓得面如金纸,不住哆嗦:“护驾……护驾……护驾……” 娇小少女睬也不睬,回头看向容辉和那软剑侍女问:“少一个人,就少一张嘴,我可不想让人乱传闲话!”早看见容辉和那软剑少女假打假闹,竟也把二人当做了哪一方的细作。 容辉见她瞳孔暗红,四目相接,如堕血海。眨眼间回过神来,轻哼一声:“凭一把破剑,就想杀光这里所有人吗?”这一语神完气足,震得厅中人心神皆颤。又以“阳明之力”施展“灵眼术”反击,恰似血海上升起一轮朝阳,血雾尽散,金黄分明,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两人只一试探,已是相互忌惮。容辉知道“真王”父子靠不住,不敢表明身份。又见那位“便宜同盟”目光楚楚,竟似以自己为马首,索性将计就计,打了个哈哈:“在下可以袖手,姑娘就不该付出点代价吗?不然在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娇小魔女没再多言,看向“湟水真王”冷笑:“既然如此,你们可以死了!”右手剑起,话落斩下。 容辉看着“嗜血剑”,正犹豫出不出手,只听一声怒斥:“放肆!”话音未落,人影一晃。宝光环绕中,高公公竟已窜至魔女背后,五指如钩,一爪抓下。 魔女轻绕皓腕,随手舞出一片剑花,绕向身后。剑爪相击,化作一声长响。“叮——”,呼吸之间,十余招过。高公公身似鬼魅,前击后至,似左实右,只显出一道黑影。身法虽快,却气定神闲,法度森严,竟似游刃有余。 爪影重重中,魔女手舞血剑,织起一片血幕。手舞足蹈,妖娆多姿,胜似坚崖屹立。虽也守得密不透风,可气息浮躁,显然御剑如许,不能持久。 他以为高公公要力挽狂澜,于是抬起连发弩,对准魔女,准备痛打落水狗。却见光影闪烁间剑爪相击,又是一声长响。“叮——”,高公公背对世子,应声飞退。暗道一声“不好”,只听金铁铿锵,“呛啷”一声龙吟。剑气冲霄,疾风般刺向高公公的后背。 高公公脸色大变,凌空转身,回手抓去。剑爪相击,“叮—”,一声轻鸣,如龙吟在渊,回响不绝。高公公被震得手骨发麻,借力卸力,滑向一侧。剑锋森寒,如影随形,呼吸间刺削点斩,又攻出十余手剑。 容辉耳鼓发麻,鼓荡灵力,循声望去,只见世子手舞一柄三尺银剑,紧追高公公不放。每一招连消带打,神完气足。招式之精炼,身法之迅捷,看得他肃然起敬:“剑修,世子居然是位剑修!” 剑,因直而刚,因正而中,因对称而坦荡,素被誉为“百兵之君”,非君子不能善用。剑虽周正,剑法却以变化见长。其精微处,大盈若冲,其用无穷。 剑本凡铁,人有生机。剑制人死地,持剑者却求生途。剑斩不顺命者,持剑者却无不逆命。剑因人而通灵,谓之无中生有。人因剑而忘形,谓之返璞归真。人剑相随,其中自有阴阳。大道三千,以剑修道者方为“剑修”。所修之道,谓之剑道。 容辉距世子数丈,仍觉剑气四溢,迫人眉间。眼见那魔女正以血剑杖地,调理内息,当下喊了声“世子英明”,纵身扑上。右手凝力,巨剑挺出。“金刚剑”乌光流转,铁柱般撞向血剑。 这一剑势如排山倒海,兼挟千钧之力。血衣魔女轻哼一声,挥剑格挡。双剑相激,灵力碰撞,轰然荡开。相比初时小打小闹,这一撞波及了半边石厅。 魔女脸色乍白,应声飞退,直至靠上石墙。容辉也被震得身心皆颤,喉头发甜,踉跄退了两步。连咽两口唾沫,又见那纤腰侍女飞身袭来。腰肢扭动,双手狂舞,两柄剑化作一片剑网,迎头罩下。 他暗道“不好”,忙抬起连发弩,正要激发。忽见斜刺里灵光飞来,剑刃激颤,锋芒点点,好似满天繁星,迎上剑网。身随剑走,竟是那软剑侍女。剑刃相击,“叮叮叮……”一簇短响,好似琵琶争鸣,珠落玉盘。 容辉眼见忠奸分晓,心头微宽,忙压下一口气,调匀内息后,又见“金刚剑”法体暗淡,血迹斑斑。于是退到墙角,鼓荡灵力,重塑剑体。趁机观察厅中形势,剑光抓影间,世子和高公公正斗得激烈。可高公公身法奇诡,功力经验尤盛世子,显然不会持久。剑幕交织中,两个侍女虽也斗了个旗鼓相当,可一个有伤在身,也难坚持片刻。如今暂弱的,只剩靠在西墙理气的娇小魔女,和支剑调息的金发女郎。 “那‘老糊涂王’是指望不上了,别捣乱就好!”他看清形势,计上心头:“得先宰了她们两个!”生死面前,对错已不重要。打定主意,再看“金刚剑”,法体仍未凝实。凝神查看,注入的灵力竟似泥流入海,全被那血斑化了去。暗道一声“不好”,随手扔开了“金刚剑”,方觉体内灵力已流失小半。巨剑落地,法体消融。不过几个呼吸,就化作了“匕首”本体。 容辉心头剧震:“这要是沾上皮肉,岂不是人也要化去?”这才知道金发女郎伤势之重:“可高公公和血剑交手数十合也无损伤,莫非他带着铁手套?莫非那血污只能吞噬灵力?”于是拾起匕首,插回腰囊。重新摸出“珊瑚剑”,注入灵力。法体显现,火光四射。 他握住剑柄,再看血剑,如遇毒蝎。魔女嘴角边那抹冷笑,更让人不寒而栗。心神一震,转眼看向金发女郎。女郎竟也瞪眼皱眉,鼓荡灵力,“太阴期”修为展露无遗。 第三十四章 围追堵截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暗暗叫苦:“都是硬茬子啊,要是拉哥垫背,哥岂不冤枉!”忽然抬起连发弩,左右开孔,连搬两下“悬刀”。弩槽里火花连闪,四支箭飞射出去,分袭二女。 魔女抬手斩出一道“血刃”,箭刃相侵,灵箭光华渐敛,落在了魔女足前。金发女郎也是心思机敏之辈,既吃过苦头,再不上当。眼见灵箭射来,右手倏出,剑锋微颤,在两只箭杆上轻轻一拨。灵箭去势陡变,一袭“湟水真王”,一袭世子和高公公。 容辉暗道一声“不好”,可阻止不及,一支箭直插张公公胸口。张公公吓白了脸,双手乱挥,双脚直往前蹬,挤得一众妻妾嘶声尖叫。箭矢飞来,稍遇阻滞,轰然爆开,火花绽放,烧得一众人抱头鼠窜。 另一支被剑气激引,轰然爆开。世子剑势微滞,高公公照势一抓,正中世子肩头。五指抽出,飞身急退。世子左肩上血如泉喷,再也追之不上,刚定下身形,又听一声尖叫:“儿啊!”脸颊一抽,忙掏出一张“止血符”,拍在了肩头。 高公公一直倒飞上墙檐,左手扣住嵌洞,凌空转身,出手如风,一连取下三个金像,一一揣入怀中。容辉看在眼里,恍然大悟:“果然是为那东西,这“真王”真是个糊涂蛋!”抬起连发弩,扣动“悬刀”。弩槽连闪,“啪啪啪”三声炸响,六枚箭接连射出,轰然爆裂,化作一片火海。 “找死!”火浪中,高公公一个踉跄窜出,又纵身跃起,直奔入口。金发女郎和魔女见了,纷纷轻哼一声,顿足追上。纤腰侍女反应过来,连进两招,腰肢一扭,旋风般尾随其后。电光石火之间,四个人先后出了入口。 “湟水真王”反应过来,嘶声高喊:“追,快追呀!” 容辉不用他说,鼓荡灵力,纵身追出。穿过甬道,刚到石阶前,忽听一声巨响,石门已被轰开。一跃五台阶,窜上洞口,只见彩虹破风,相继东去。当下更不犹豫,抛出珊瑚剑,纵身跃上,御剑追出。 他刚到半空,眼下银光一闪,软剑侍女尾随而至。侍女身后,只剩断壁残垣。两刻钟内,王城竟被夷为平地。所幸废墟中甲士穿梭,灵光闪烁,仍忙着布防,显然守住了城池。凭高远眺,金城上硝烟蔽月,如黑云压城。城中大火熊熊,照亮了一片夜空。火光中战车倾倒,人仰马翻,显然战事刚过。 容辉眼见战场远去,才收回目光,暗暗叹息:“安息吧,没看见则罢,看见了只能追上去做做样子!”自忖“后手”够足,万里内保命无忧,索性横下心凝神御剑,继续追击。 高公公亮出一件金钟法器,罩住自己沿黄河直往东去。娇小魔女独御血剑,紧追不舍。她身后的金发女郎和纤腰侍女,合御一对飞剑,也丝毫不慢。一行人一息百丈,谁也赶不上谁。 容辉抬起连发弩,看准去势,朝五十丈外的金钟连扣“悬刀”。火花闪烁,灵箭激射。“啪啪啪啪”,四声炸响,四对箭破风射出,在金钟旁接连爆炸。灵力共振,天火横空。虽只让金钟微微一荡,却拦住了魔女等人。三人轻哼一声,各自猛抬剑锋,拉起身形,从上方绕开。 容辉被箭弩震荡,遁速锐减。待绕过火海,离金钟已有百丈。又见那软剑侍女追到了身侧,觉得不能跟着拼耐力,于是横下心传音招呼:“你在后面堵着!”轻振虎腰,灵力过处,“**盾”在身外显现。探出神念,扭转灵力。空间压力所致,身形蓦然窜出。灵幕微震,“啪―”,空气炸响,遁速更快。 他体内灵力如沸,恍惚间超过了金钟数百丈,忽然回过神来,连忙收回意念。“**盾”中,身形又被甩出百丈才停。凝神站稳,见天边金光闪烁,当下抬起弩机,连扣“悬刀”。弩槽中火花迸射,“啪啪啪啪……”,一口气射完了匣中灵箭。 箭出如雨,迎头罩向金钟。灵箭共振,轰然爆炸,化作一片火云,烧着了百丈天空。容辉趁机拔下箭匣,挂回腰上,随手摘下一只箭鼓,拍上连发弩。端起弩机,继续扫射。 火花闪烁,“啪啪啪……”连声炸响,烧得箭槽一片焦黑。箭矢迸射,遇火即炸。半空中火浪飞卷,热流排空,片刻间罩住了里许方圆。火势之猛,如日落云中,焚天炙地。 他连发数十箭,忽见火云中金光闪烁,金钟踉跄窜出。钟面金光忽涨,正欲遁走,当下抽出“匕首”,迎头掷出。剑锋撞钟,“当――”,一声轻鸣,插入钟腹,直没至柄。金钟微微一钝,光芒大放,挟着匕首,直撞过来。 容辉早有准备,纵身腾起避开。眼见高公公双手掐诀,盘坐钟内,沿河东窜,不由轻笑一声,御剑跟上。回头看见血衣魔女和金发女郎等人踉跄窜出,更加得意。他鼓荡灵力,御剑追出百里,眼见金钟光芒渐暗,不由佩服:“好霸道的邪器!”回头睃了血衣魔女一眼,又加了三分小心。 众人御器追逐,又过百里。高公公才发现灵力已流失大半,反应过来,沉声喝斥:“小贼,找死!”说话间金钟划弧,掉头撞出。 众人飞遁极快,前方一人稍慢,就会撞上,何况迎面对冲。容辉吓了一跳,神念急出,鼓荡灵力,身形平移数丈,堪堪躲过。血衣魔女慌忙避让,也一阵手忙脚乱。最后金发女郎和纤腰少女看准金钟来势,牵起手一起鼓荡灵力。足下双剑银光大放,合在一起,顺势刺出。 剑钟相击,“当――”,一声嗡鸣,剑锋插入钟腹,不住震颤,直没至柄。 “铿锵”刺耳,听得容辉耳鼓发麻,一个踉跄,险些摔落。稳住身形,循声回头,只见金钟龟裂,轰然爆开。又见金光闪烁,碎片飞来,忙振虎腰,以“**盾”抵挡。却见高公公冲势未止,双手狂舞,爪芒破风,天网般罩向金发女郎二人。 纤腰侍女轻扭腰肢,风一般滑出丈许。金发女郎手握飞剑,扬手掷出。飞剑迎风渐长,三尺剑刃银光大放,直斩高公公面门。容辉眼见他避无可避,却见他在剑锋前晃了两晃,剑锋到处,竟是一片残影。正自差异,神有所感,暗道一声“不好”,再振虎腰,鼓荡灵力。“**盾”更加凝实,却似被巨石撞中后心,不由踉跄两步,猛地转身,抬起弩机,扣动悬刀。爆炸声中,箭发如雨。三丈外轰然爆开,炸出一个人影。 容辉心头微拧:“好快的身法!”握起珊瑚剑,凝神戒备,忽见红光一闪,血剑飞出。红衣魔女凌空虚立,左手结印,右手并指如刀,指着高公公轻斥一声:“斩!”血剑迎风渐长,化作丈许来长。剑锋未至,一抹血光已罩住高公公身形。 高公公脸色骤变,却似身陷泥淖,动弹不得。只好横下心十指斜交,迎锋格挡。以为必死,却听一声冷笑:“高平,还是这么没用么?”心头一喜,循声上望,看见个“大胡子”正倒提着“嗜血剑”,顿时喜极而泣:“郭大胡子,你怎么才来!” 容辉站在十丈开外,也以为高公公必死,却见血剑上微风乍起,波澜荡漾,忽然走出个戴羊绒罩帽,白衫的中年。那中年出手如风,似慢实快,竟在探手间提住了“嗜血剑”,胜似风轻云淡。凝神细看,竟是“太阳期”修士。他心道一声“不好”,抬起弩机,缓缓后退。 “大胡子”目不斜视,怒斥血衣魔女:“以血炼剑,‘长生天’是不会原谅你的!”声似洪钟,青筋暴起,缓缓提起“嗜血剑”。那三丈方圆的血光似已凝实,竟也被缓缓抬起,一起掷像血衣魔女。 “嗜血剑”虽然霸道,可剑出必饮血,否则反噬主人。血衣魔女眼见剑法被破,早吓白了脸。待血剑飞来,强行压下一口气,低头时看见河边有牦牛饮水,当下左手掐诀,顺势向牛群一指。 飞虹落地,野牛惊嘶。“嗜血剑”应声而至,在牛群中盘旋穿梭。剑锋过处,尽成枯骨。飞射上天,血光已淡。虽有一丈法体,可灵性大减,再也难当利器。 血衣魔女手提巨剑,不退反进,拦住了西方。金发女郎和纤腰侍女相视一眼,分守东北两方。软剑侍女随后赶来,和容辉一起挡在了南方。 “怎么,还想动手吗?”大胡子不以为意,洒然一笑:“‘长生天’的愤怒,你们还没尝过吧!”说话间蓦然抬手,并指如刀,一指点向容辉。指端火花微闪,空中阴云忽现。 容辉想起“天劫”,暗道一声“不好”,鼓荡灵力,急使一招“定阳针”。“珊瑚剑”火势高涨,“呼啦啦”一窜丈许。阴云红芒一闪,一道霹雳落下,正中剑脊。 火势一暗,容辉如遭锤砸,全身发热,一坠丈许。待稳住身形,一口戾气涌上,抬起连发弩,连扣“悬刀”。火花炸响,箭如雨出,径直罩向高公公二人。一发“灵箭”,不下筑基修士随手一击。双箭共振堪比筑基修士全力一击。虽难伤高手,却大可拖延。 瞬息间十箭射出,高公公见势不妙,双手合十,向外对分,凭空支起一道灵幕,护住了两人。灵箭刺上,火焰激荡,直震得他身形颤抖,脸皮抽搐。“大胡子”轻哼一声,左手结印,右手连点血衣魔女等人。指间火花闪过,霹雳继踵而至。 惊雷爆喝中,软剑侍女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法器,闪电贴着玉光滑落,直击地面。魔女见“大胡子”指向自己,轻哼一声,抬剑格挡。血剑被劈,红光大盛,散出一股焦糊。她却动也没动,抬手一剑。血刃破风,直斩高公公面门。 第三十五章 渔翁得利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高公公吓白了脸,嘶声大喊:“大胡子,救命!” “大胡子”脸色微沉,并指朝天,对准血芒猛地落下。指端雷火迸射,金光一闪,半空中劈下一道金弧,正中血刃。阴阳相激,轰隆炸响,血雾四散,化作一片污雨飘落。 众人闻到恶臭,不由皱鼻。金发女郎眼见有机可乘,和纤腰侍女互望一眼,四只手一起结印,密咒声中,分别在身前凝出两件兵刃虚影。一刀一剑,宝光四射。 “法宝?”容辉纵没见过,可感应那惊天气势,也知绝非一般法器。暗道不妙:“哥又单纯了!”心知不能介入,勇气一泄,缓缓后退。眼见二宝并驾齐驱,高公公面如金纸,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灵幕遇血轻震,更加凝实。 刀剑斩上,灵幕金光大放,一缩一胀,轰然崩溃。刀剑虚影竟也在对耗中敛去了多半,微微一滞,照势斩下。“大胡子”乘片刻耽搁,双手合十,向外对分。掌心间蓦然显出一柄长枪,银杆金头,熠熠生辉。 他握住枪杆,随手一招“画龙点睛”,枪尖画弧,微微一颤,竟似同时点在了刀背剑脊上。灵光荡漾,“嗡—”,一声轻响。虽荡开了一刀一剑,自己也被震退了丈许。 “也是法宝?”容辉看得出奇:“若都是法宝,怎么一件实体才和两个虚影打成平手?那灵力波动,也太……”想起“丹霞子”那“踏天”一步,觉得这“银枪”还威胁不到自己。索性横下心抬起弩机,连扣“悬刀”。 “啪啪啪”,三声短响。六支箭接连射出,直袭“大胡子”。大胡子刚刚定住身形,气息未稳,眼见灵箭射来,轻哼一声,压下一口气随手一招“攒刺”。枪杆晃动,枪尖闪烁,一招六式,似乎同时点上箭杆。 灵箭受创,轰然爆裂,化作一堵火墙。热浪荡漾,撞得“大胡子”一个踉跄。容辉一看有戏,再扣悬刀。“啪啪啪”,六箭又出。 “大胡子”心头火气,横枪扫出。火焰爆裂,又冲得他一阵踉跄。血衣魔女当此良机,抿嘴冷笑:“去死!”手起剑落,划出一道血刃,直袭高公公。 高公公脸皮乱颤,嘶声大喊:“救我!”双手当胸,纵身飞退,直往西南逃窜。 金发女郎二人素有经验,看出破绽,待控制住刀剑虚影,再次结印,向“大胡子”一指。刀剑轻鸣,齐头并进,拦向“大胡子”身侧。 “关门打狗?”容辉一见有戏,朝“大胡子”连扣“悬刀”,十支箭应声射出。他不看结果,提起剑纵身窜出,追上去抬手一剑,直斩“高公公”面门。烈焰凝结,化作一弯火刃,破风划出。高公公嘶声尖叫,挥手格挡。铁爪一热,却觉得焰刃森寒,直侵心腹。 神若看人,直视灵魂。神若杀人,直灭灵魂。高公公虽在挥手间撩开了焰刃,可一阵心惊肉跳,遁速锐减。血刃跟上,照势过斩。惨叫声中,高公公被吸成了人干,直往下坠。 金光一闪,三个金像从他怀里滚落。容辉眼疾手快,沉下身探手抄住那有灵魂震动。又听一声娇叱:“你敢?”灵机一动,临空两脚,把另两个金像分别踹出。回身再看,激战已停。 软剑侍女和血衣魔女伸手轻探,各自抄住一个金像。金发女郎和纤腰侍女分持刀剑,迎风逼上。“大胡子”轻挺长枪,转身侧步,拦住了容辉的去路,皱眉冷笑:“小子,雏鹰抓不动肥牛,狼崽叼不动公牛。这个东西,不是你能带走的。把它交给我,我可以像‘长生天’一样宽容你!” 容辉缓缓后退,洒然一笑:“别动,不然我立刻毁了它!”说着轻振虎腰,激发出“**盾”,笑着商量众人:“只要有人能拿出在下满意的东西交换,在下扭头就走!” “我怎么知道你手上的东西是真是假!”金发女郎蹙眉叱问:“万一不是我要的呢?” “你们想要什么,我不知道!”容辉实话实说:“不过大家都在抢它,自然弥足珍贵。若我所拿不是各位想要的,就当我白忙活一场,告辞!”说着回首西望,作势要走。 “慢着!”血衣魔女嫣然开口:“你的金像我要了!”又传音相告:“我没带储物法器,只要你把金像给我,我可以用手中血剑交换。这剑与我心神相联,不能轻易失去。你若不满意,待打退蛮子,你还可以在拿此剑来金城找我,到时候另有一番重谢!”形容虽然可怖,语声却十分动听。 “什么,还要再见面?”容辉想也没想,摆手婉拒:“不好意思,在下喜欢做一锤子买卖,要是谁有现成的法宝,我就忍痛割爱!” “法宝没有!”金发女郎美目流盼,欣然招呼:“可这个东西,你应该认识吧!”说话间从怀里掏出一颗晶石,鸡蛋大小,光芒璀璨。 “金刚石?”容辉一眼认出,竟比腰间“紫金带”上镶的还大两圈,而且灵性十足。“要是一颗不够,我这里还有一颗!”循声望去,那纤腰侍女也亮出一颗“金刚石”,大小一般,更加透亮。 他怦然心动,瞥眼见血衣魔女和软剑侍女竟也目光灼灼,更加笃定其价值。咽下口唾沫,压住心头激动,又问“大胡子”:“道友要是能拿出一两件法宝,在下让出金像又何妨?” “大胡子”瞪眼大笑:“小子,你还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交出金像,放你离去!” 容辉也不在意,捏着金像对金发女郎说:“拿十颗‘金刚石’来,这东西是你的!” 血衣魔女眼皮一跳,正欲开口,金发女郎已欣然答应:“道友果然识货,这‘金刚石’是沙漠特产,只这一颗,至少比黄金贵重十倍。”说话间和纤腰少女交换了个眼色,接着解释:“一颗米粒大的‘金刚石’,就和黄金一样贵重。一颗鸽子蛋大的‘金刚石’,至少比黄金贵十倍。一颗鸡蛋大的‘金刚石’,至少比黄金贵百倍。一颗鹅蛋大的‘金刚石’,至少比黄金珍贵千倍。而拳头大的‘金刚石’,则被人们誉为‘泰坦之心’,那是神的恩赐。最近一次出世的‘泰然之心’,已被抬到两千倍金价。” 她又从怀里掏出一颗鸡蛋大的‘金刚石’,嫣然微笑:“这是中品金刚石,一颗至少值一千两黄金。沙漠里有句谚语,‘贪心的人,是会被毒蛇惦记的’!” “正是一件法宝的价钱!”容辉会心一笑,摇头婉拒:“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说十颗,就是十颗,过期不候!”说着缓缓转头,看向血衣魔女。 魔女心头一喜,扬起“嗜血剑”,欣然微笑:“道友再看看这个东西!”又从怀里摸出一颗鹌鹑蛋大的宝石。温润似水,如雪夜明月,凉透了一片夜空。容辉心头微震:“厥阴之力?”只见她嫣然开口:“‘厥阴石’,由‘厥阴期’女修自损修为,凝练而成。无论是用来恢复元气,还是辅助练功,绝对比丹药有效。” “什么自损修为,分明是你们抓的‘炉鼎’!”纤腰侍女咬牙切齿:“好,十颗就十颗!”又从怀里掏出四个一般大的“金刚石”。金发女郎眼皮直跳,又咬着牙掏出三颗‘金刚石’。二女交换了个眼色,一起鼓荡灵力,扬手送出。刀剑法宝金光流转,尾随其后。 十颗“金刚石”被灵力所激,熠熠生辉。容辉眼睛一亮,抬起手掌心微曲,一并吸入手中,直揣进衣襟。又见刀剑法宝逼上,扬手掷出金像。 其他人见了,眉梢微挑,却见刀剑轻颤,蓄势待发,倒不敢轻举妄动。稍稍犹豫,金像已飞至金发女郎手中,被她随手揣进衣襟。 容辉心头微宽,扭头看软剑侍女。见她面颊微红,移开目光抿了抿嘴,檀口微张:“我和道友一样,也换东西!”才松了口气:“这样就好,免得你回去乱说!”身随心动,缓缓后退,和她站到了一起。 软剑侍女仔细打量三女,略作思忖,对血衣魔女说:“我换三颗‘厥阴石’。” 血衣魔女眼睛一亮,欣然答应:“好!”又苦着脸说:“我只带了两颗,再加上这件东西,怎么样?”说话间摸出一张碧莹莹的符箓。符文流转之间,赫然铭刻着一柄乌黑小剑。 “符宝?”容辉怦然心动:“法宝合乎天道,才能祭炼出‘精华’。封印了‘法宝精华’的符箓,才是‘符宝’。持符者注入灵力,便能以‘法宝’规则克敌。又因无实体支撑,所以受不住灵力激荡,威能往往不及正体一成。”却听其他人异口同声:“‘血魔剑’!”心中更加笃定:“就是一成威能,也不是‘太极后期’修士能以蛮力争锋的!” 血衣魔女嫣然轻笑:“这张‘血魔剑符宝’至少还能用五次,足以媲美一颗‘厥阴石’,怎么样?” 软剑侍女目光灼灼,欣然答应:“好,我换!”眼见魔女鼓荡灵力在“嗜血剑”掩护下掷来三宝,探出手一把抓住,随手打下结界封印,收入囊中后,也依样画葫,投掷出了金像。眼见魔女稳稳抓住,又商量容辉:“道友,我们走吧!” “大胡子”松了口闷气,金发女郎却欲挽留,正要开口,忽听有人招呼:“远方的客人,既然路过,不留下来喝一杯吗?”语声浑厚,自西方传来。 容辉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马拉金帐,踏空而来。金帐前延伸出一方平台,台上篝火跃动,正烤着一只全羊。火堆旁围坐着一众大汉,正端碗豪饮。为首一人头戴紫羔罩帽,身穿羊绒大氅,身姿如松,巍巍然如座山巅,却是个魁梧青年。他端着金碗,正开怀畅饮。 “不好!”他暗暗心惊,一只手探入腰间,夹住一张“传送符”,缓缓注入灵力。瞳孔微缩,只见金帐下甲胄锃亮,竟是三五成群的骑兵,一簇簇相隔百丈,一眼望不到尽头。游目四顾,又见黄河两岸,四面八方,皆有骑兵围来。看似杂乱无章,却互为犄角,显然是一支劲旅。 第三十六章 险中遇险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大胡子”喜出望外,右手贴心,躬身一礼,喊了声“小王子”。血衣魔女蹙眉轻哼,素手在腰间拂过,摸出一张绿符,顺势拍在“嗜血剑”上。符箓一闪即逝,血刃嗡鸣震颤,鼓起一簇血泡。血泡一胀即破,“噗噗……”声中,脓水飞溅,恶臭/逼人。 容辉微微皱鼻,只见那“嗜血剑”似脱去了形骸,呼吸间缩至三尺长短,血光尤胜从前。正暗暗吃惊,只见魔女轻振剑刃,血芒吞吐,软鞭般直抽“大胡子”。 “大胡子”躬身未起,吓了一跳,连忙举枪格挡。鞭枪相击,枪杆震颤。“啪—”,一声轻响。魔女不待大汉闪避,手腕微斗,鞭梢一卷一带,竟缠上枪杆,收缩回夺。 “大胡子”怒目圆睁,闷哼一声,鼓荡灵力相抗,却似泥流入海,全无着力之处。心中更惊,抬右手并指如刀,往鞭梢上一指。指端火花迸射,“啪—”,一声炸雷。那鞭梢却似一条小蛇,受惊即走。待缩回剑身,血光更亮。 金发女郎看在眼里,失声惊呼:“易宝!”缓缓后退,和纤腰侍女背靠背站在了一起。容辉心如电闪,也想起“易宝”一说:“虽是‘符宝’和同类法器融合而成,可能发挥法宝三成威能,非同一般!”眼见她随手一击,就吸走了“大胡子”小半功力,更不敢想那“血魔剑”威能。 “大胡子”想在主子面前立功,又明知不敌。瞪眼呲牙,随手虚晃一枪,飞身急退。魔女嘴角微翘,抬手又是一剑。剑芒飞卷,如毒蛇吐信,眨眼间窜至“大胡子”身前,血芒轻振,正欲择人而噬,“蛇头”上雷火迸射,弹下一道电弧。阴阳相激,“啪—”,一声炸响,血芒急缩,“大胡子”也被轰开了半丈,堪堪逃过性命。 容辉吓了一跳,又见火花敛去,显出一个蓝袍大汉,心中更惊。撇眼见那金顶大帐越飘越近,骑兵亦如潮水涌来,不由暗骂:“这是什么破符,还没激发!”轻振虎腰,继续注入灵力。 蓝袍人哈哈大笑:“凭你们这群羊羔,也敢在小王子面前呲牙?”知道主子没来,不便动手,于是向旁打了个手势。轻风拂来,凭空走出一个羽冠少女。电弧划过,闪出一个锦袍老汉,赫然都是“太极后期”修为。“大胡子”见援兵赶到,不退反进,一起守住了四方。 容辉胆颤心惊:“贱人,哥就是被你害死的!”拼命鼓荡灵力,激发“传送符”,却似杯水车薪。瞥眼瞅见其她人也在激发秘法,一个个灵光流转,奇诡无方。正自慌乱,忽听一声轻笑:“真的走不了吗?” “是她?”他精神一振,抬头望去,只见月下云端,站着两个少女。一个黄衣如火,玉骨冰肌。一个青衫似霜,风致嫣然。虽然戴了面纱,却是碧霞和潇璇不假。 容辉喜出望外,纵身腾起。“大胡子”先是一愣,又咧嘴狞笑:“留下你那颗与毒蛇伴生,专门播弄是非的脑袋!”纵身追上,随手一技“攒刺”,枪头金芒闪烁,化作点点繁星,直罩容辉后背。 潇璇大惊失色,碧霞眉梢微蹙。左手挥过,秋风萧瑟,在身外聚成几片嫩叶。右手翻起,于指端掐出一朵红花。花瓣绽放,如烈焰中狂舞的少女。绿叶葳蕤,似春光中招展的新衣。扬手挥出,迎头罩向“大胡子”。 容辉从那“叶”边掠过,非但奇热难当,还险些被引燃灵魂:“余波如此,正锋何堪!”心中微凛,顺势低头,只见“火花”迎风渐长,直撞“大胡子”枪尖。 灵力相激,火焰高涨,呼吸间一胀一缩,竟衣裳般包住了“大胡子”全身。容辉纵身直上,眼见“大胡子”面容扭曲,挥枪狂舞,形似疯癫貌似痴。待火光敛去,只见“大胡子”如被剥了皮的羔羊,全身赤红如火,热汽腾腾,身形直往下坠。 他看在眼里,心头剧震:“他也是‘太阳期’高人,若换了我……”越想越怕,却听一阵惊呼:“仙术,那是仙术”“前辈,敢问前辈姓名!”循声望去,正是金发女郎和纤腰侍女。 “区区两具化身,也配问我姓名?”碧霞斜睨了二女一眼,招呼容辉:“我们走!”说话间翻手取出三张符箓,轻轻抬手,贴在了二人身上。 容辉见另三个牧族高手目瞪口呆,忙摸出腰间那张传送符,扬手掷出,直贴那软剑侍女。 少女一怔,循势见云端三人身上贴了一样的符,顿知是友非敌,连忙注入灵力。血衣魔女暗道“不妙”,抬手一剑,血芒飞袭,直斩西面那羽冠女修。一击即退,侧身掠出,化作一道血虹直往南去。 南面本由“大胡子”把守,正好空缺。东面锦衣老者见了,大喝一声“留下”,左手结印,右手并指如刀,指着天向飞虹落下。指锋所引,凭空跳出一道金弧,雷鸣声中,直劈血虹。 金发女郎二人看出便宜,不约而同,抬手直指锦袍老者。刀剑轻振,宝光中一技飞刺袭上。身随剑走,化作金银两道飞虹,往东激射。“想走?”蓝袍人鼻中冷哼,依样葫芦,抬手划出一道电弧,直劈两人。 雷云乍现,虹光中同时飞出一颗“金刚石”。“啪—”,一声炸响,恰被电弧劈中。锦袍老者大惊失色,不及阻止魔女,忙施法自救。电光石火之间,羽冠少女修分身乏术,眼见血虹一晃,眨眼间遁出百丈。又见金银长虹左右对分,各自挟住刀剑,从旁绕行,直急得暗骂“贼人狡猾”。 蓝袍人也气急败坏,又见金帐外长虹飞射,三人一组,或追击,火拦截,才松了口气。抬头见云端三人正在激发符箓,忙纵身窜起,予以破坏。身在途中,却见三人身形模糊,似要化入夜空。正自着急,又听一声冷笑:“见本王与众将宴饮,而不上来祝酒,何其无礼!”语声中尖啸破风,“搜—”,一声急响,四杆金箭一闪即逝,直射容辉四人。箭锋到处,灵光闪烁,空气荡漾,却射了个空。 蓝袍人知四人已经遁走,所幸“东西”都在三女身上。暗道一声“可惜”,又见夜色下飞虹穿梭,于是纵身跃出,追向血衣魔女。 容辉本以为弹指后能回金城,眼见金箭穿心,接着眼前一花,不由一个踉跄。一步跨出,眼前一亮,竟一跤到了戈壁滩上。他暗暗心惊:“这时哪里?”爬起身凝神四顾,仍见苍穹如盖,弯月如钩。星斗下岩石错落,茫茫无际。鼓荡灵力,纵身跃起,想俯瞰全景。却入堕弱水,跳多高也无法悬空。 “不对!”容辉惊骇莫名,左手提弩,右手持剑,凝神感应,竟没有发现一丝水灵:“我的‘传送阵’埋在金城河心。我们沿河东来,再回去就算中途被打断,也应该在河边,怎么会到这种鬼地方来……”灵机一动,摸出一张“传送符”,正欲注入灵力,继续传送。却见符文呆滞,动也不动,竟和“传送阵”断了感应。 他身形微震,一颗心直往下沉。越想越怕,抬头上望,只见冷月森寒,像是鬼差手里的“拘魂钩”。心知情况诡异,不易耗费法力,就打算收了“珊瑚剑”休息一夜,可在附近查看了一圈,竟连只蚂蚁也没发现,只吓得他脸色发白:“这里不是没有活物,就是有一只极可怕的活物,连蚂蚁都吃光了!”深深压下一口气:“是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瞥见十丈外有块“凹”形岩石,快步而去。 容辉来到岩石凹处,把“珊瑚剑”插进沙石,又脱下螭纹罩甲摊开,才发现自己还背着一包干粮,虽被压成了面团,眼下却珍贵万分。他又摸到腰间水壶,才稍觉宽慰:“有极品灵谷做的糕点,还有一壶水,看来还饿不死哥!”如获至宝,解下来仔细放好。又从怀里摸出十颗“金刚石”,随手抛在罩甲上。最后放下弩机,卸下腰间杂物。除了箭匣、箭鼓、水壶等,居然还挂着一支剑鞘。 他松了口气,稍做舒展,方觉身上不太舒服。脱下“火灵软甲”检查,恰似被冰水激体,顿时打了个寒颤,更觉得体酥骨软,再难站立片刻。 冷夜无风,却寒彻心骨。容辉脸色发白,贝齿相击“冷啊!”腿下一软,一屁股坐到罩甲上,连忙闭目盘膝,运气御寒,调理半晌才缓过气来:“好霸道的软甲,我若没压住冲动,真和那大胡子拼起来,只怕虚脱死了,也不知道!”摸出糕点,吃饱喝足后盘膝入定,继续修炼《神道经》。 斗转星移,天昏地暗。破晓时分,寒气入骨。“珊瑚剑”灵力耗尽,显出了本体。容辉纵有真气和灵力护身,也冷得全身发抖。他眼观鼻,鼻观心,执意借阴寒之气淬炼体内“阳明之力”。 恍惚间日出东方,他眼前一亮,才稍觉暖和。又过片刻,身心渐暖,才长长呼出口气,欣欣然迎向朝阳睁眼,不由吓了一跳。瞳孔微缩,定睛细看,只见初阳如血,明暗辉映,竟勾勒出一座城池。随虽极渺小,可宫阙楼台,殿脊飞檐均依稀可见。看其规模,离自己不下二十里。 第三十七章 误入蛮荒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怎么可能?”容辉记得清楚,昨晚星月齐辉,戈壁苍茫:“若有半点灯火,我怎会看不见?”想起西北城池沿河坐落:“金州附近断无此城,难道……”越想越怕,凝神四顾,没发现异样,才宽下心来揉了揉眼睛,再往东看,城楼已无,仍是茫茫戈壁。 他吓了一跳:“是我看花了?不会呀……”起身一跃,纵上身后岩石,凝神东往,仍是瀚海无涯,岩石错落,哪有半片砖瓦?确定无疑,才飘然落下。深呼一口气,只觉鼻梁发紧,心肺皆寒。缓缓定下心神,又想起潇璇:“不知道她们顺不顺利,若也跌到了这个鬼地方,或许也看见了那城池影像……”略作比较,觉得应该一探,于是穿上“火灵软甲”,开始收拾行囊。 容辉给弩机换了个新箭鼓,直接端在手上。又看见剑鞘为青铜质地,勉强算件法器。于是握在手中凝力一捏,挤成了支圆筒。背在身后,正好装干粮和“金刚石”。最后收好“珊瑚剑”,又在腰间挂上水壶和箭匣,披上螭纹罩甲。迈开大步,直往东去。 “一点风都没有,这不像大西北!”容辉迎着朝阳,看见碧空剔透,万里无云,心里更加疑惑:“这里绝不是我来的地方……以我如今修为,这点水至少能撑一个月。只要不耗费法力,也能勉强辟谷!”一边走一边盘算生路,忽见银影一晃,巡视望去,岩石边竟趴伏着个银杉少女。 “是她?”容辉心头微凛,抬手端起弩机,凝神喝问:“姑娘,姑娘,你没事吧!”这一语以神念送出,直入心扉。话音未止,见她发梢轻轻一颤,又提气招呼:“姑娘,你怎么样了!”说话间打起十二分精神,端着弩机,缓缓上前。 他绕道少女背后,蹑足靠近,见她身体蜷曲,秀发掩面,头颅枕在右臂上,手里还攥着着个玉佩。玉质温润,晶莹剔透,也是一件宝物。右手捂着胸口,更似经历过痛楚。 “人生地不熟地,按理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帮手。可多一个人,也要多喝一口水,何况她还受了伤……”容辉站在少女身后一丈外,看见她手上玉佩,又想起她和血衣魔女换的“厥阴石”,更加心烦意乱。思忖片刻,黯然叹息:“这种鬼地方,谁又救得了谁?或许你也不过先走一步,就当没看见吧!”呼出口气,正要走开,却听一声哀求:“道友救命,我知道这是哪里,怎么出去!”语声急促,十分痛苦。 “若真能在三、五日间出去,又何乐而不为?”容辉精神一振,凝神看向少女,正色询问:“我怎么救你!” 少女身躯微颤,低声呻吟:“我的肋骨撞断了!” 人之始生,本乎精血之源。人之既生,由乎水谷之养。非精血,无以冲形体之基。非水谷,无以成形体之壮。修真者“炼精化气”,纵然肢体受损,也能以精力恢复,不过事后需好生调养,倒不比卧床省事。 “若只是接两根断骨,还伤不到元气!”容辉觉得可行,又怕这少女心怀不轨,于是打了个哈哈:“这里既没有风,也没有云,显然与外界隔离了。我也是误打误撞,才碰到姑娘的。能帮上姑娘,自然求之不得!”说话间走到少女背后,缓缓蹲下,轻轻撩开她面前秀发。五官精致,眉梢紧锁,果然是那软剑侍女。 他心头稍宽,又问少女:“我要封住姑娘断骨周围的经络,以免接骨时,姑娘受不住!”说话间握住少女左手,传入一股真气,为她调理内息。凝神内视,发现她精力亏损,刚刚愈合了脊椎。待认准了几处断骨所在,出手如风,连封了她几处要穴。 少女轻哼一声,死死咬住嘴唇。睁大双眼,瞪着容辉目不转睛。容辉放下心来,双手并用,正给她接骨,忽觉手下一抽,循势望去,少女面如霞飞,痛晕了过去。 他似笑非笑,只当占了个小便宜。双手不停,接好断骨后,掌对掌渡出一股“精元”。少女一惊而醒,吸纳后当场炼化,自行疗伤,双颊却羞得更红。 容辉没工夫理她,尽力后撤掌起身,独自走到岩石后调息,待内息顺畅,又觉得精神不济,索性取出干粮过早。他正吃着,忽然听脚步声响,抬头见少女走来,只当没看见,继续吃喝。 “多谢道友救命之恩!”少女见容辉带着干粮和水,稍觉宽慰,敛衽行礼,抬起头见他看也没看自己,只好解释:“若我没猜错,这里是一处‘须弥空间’。只要找到空间节点,就能出去了!” “须弥空间?”容辉一怔,继续问她:“什么是‘须弥空间’,什么是节点,又在哪里?”说话间伸手往身旁一指,请少女坐下,主动递出一块糕点。 少女坐下来欣然接过,径直塞入口中,稍作咀嚼,仰头咽下,才解释:“‘须弥空间’,或‘芥子空间’,均是佛家的说法,道家谓之‘洞天福地’。话说天有道,所以日月星辰,不偏不倚。地有道,所以万物生衍,代代相传。五虫之属,若通明造化,皆能霞举飞升,与天地同寿。灵毓秀之地,亦能衍化空间,藏其本体,与世长存。” 她说话间灵气充溢胸腹,心头一喜,继续解释:“相传佛宗圣地‘须弥山’,就藏在一处‘芥子空间’中。非有缘人不得见,才有‘芥子须弥’一说!” 容辉边听边想:“传说‘丹霞山’长老峰中,就藏着一处‘洞天’。”一时间怦然心动,又故意问她:“姑娘说笑了吧!这里别说有山,半点灵气也没有啊!” “那又不然!”少女见容辉不信,继续解释:“话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以‘丹田’纳灵修真,岂非正如那灵山‘洞天’?‘洞天’中必有‘灵眼’,正如‘金丹’之于‘丹田’。”瞥眼见他目光闪烁,嫣然一笑:“想必道友也猜到了,这里应该是一处人为开辟的‘须弥空间’,所以才不含灵气。至于其目的为何,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容辉看着少女,似笑非笑:“姑娘还是把话讲明了好,不然在下会错了意,岂不冤枉?” “道友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少女斜睨了容辉一眼,抿嘴微笑:“能独辟洞天的,至少得是‘太素境’修士。这里举目荒芜,又没有灵气,想必荒废已久。除了上古修士的秘密洞府,我实在想不出其它所在!”说话间正色观察容辉,见她神情淡定,又宽了一份心,继续建议:“这种洞府,一般有传送阵出入。小女子只求脱身,绝不动一草一木!” “狡兔尚且三窟,何况修士?”容辉也觉跌到了古修士的秘密洞府:“界面升华,其压力尚能撼动‘神界’,何况一座洞府!我们既能误闯进来,恐怕再过不久,这里就会崩溃。”听她保证不动一草一木,心中不由冷笑:“想让哥给你探路,做梦!”索性借坡下驴,顺势应承:“在下纵不懂阵法,也见识过‘踏天境’老怪的手段。姑娘放心,在下也不是贪心的人。绝不会多手多脚,连累姑娘的!” 少女又宽心几分,微笑建议:“说这里是古修士的秘窟,也是我的猜测!不过能有如此手笔的前辈,绝非我们可以觊觎。能安然逃得性命,当然最好。小女子有伤在身,还望道友多予援手照顾!” 容辉见她不时打量自己的干粮和水,会心一笑,主动询问:“恕在下冒昧,不知姑娘姓氏名谁,出生哪里!”眼见少女眼皮一跳,杏目微嗔,抿了抿嘴,正欲开口,又加了一句:“姑娘若说自己是‘湟水真王’世子的近侍,在下起身就走!”说话间抬起弩机,对准少女。 “道友要干什么?”少女一惊而起,失声呼救:“且慢,听我解释!”双脚向前一蹬,鼓荡灵力,纵身倒射。身形刚起,又一个踉跄,惨叫一声,仰身跌落,瞪着容辉质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从前有个农夫,看见一条蛇冻僵在雪地里,就把它揣进怀里。结果蛇苏醒后,就把农夫咬死了!”容辉站起身悠悠开口:“在下和姑娘素未谋面,冒然施救,怎么会不留一两招后手?”说话间端起弩机,对准少女,沉声质问:“三句话内,若姑娘的交代不能让在下满意,还是一了百了好!” “我叫朱芯,出生‘岳麓书院’,家父朱衡,道友一定知道!”少女吓白了脸,惊慌间一面蹬腿后退,一面解释:“这里是古姜国的地盘,这个荒芜空间,一定和古姜国有关,恰好我知道一些他们的事!”说着从怀里摸出两颗‘厥阴石’和那嗜血剑符宝,巴巴地看向容辉。 “朱家,‘三朝两帝师’的朱家?”容辉略作盘算,一面凝视少女,一面从怀里掏出身份玉牌,随手一晃,见她目光一亮,显然识得,又继续问她:“‘岳麓书院’在星城,纵然你是朱先生的女儿,又怎么会出现在金城?” “师兄有所不知,我爹就是‘真王’为世子请的先生,素有来往。因我贪恋塞外风光,想在王城多逗留些时日,不巧遇上蛮子联军。王爷怕我有闪失,就让我扮作侍女,追随世子爷左右,以顾周全!”她唯恐容辉不信,继续解释:“丹霞山诸位长老,与家父也颇有交集。烦请师兄援手,来日必有重谢!师兄若不相信,请看此印!”说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白玉祥云印,扬手抛出。 白光一晃,落在地上。容辉凝神细看,发现那玉印也是一件法器,下面还刻着“云谷老人”四字。虽不识其真伪,但想她当时竭力配合‘湟水真王’,如今还敢拿出此物,显然并非间隙。权且当她所言属实:“帝师就是权臣,权臣和藩王结交,能有什么好事?你既不说,哥还懒得问呢!”手随心动,放下弩机。右手轻挥,掌风拂过,又将玉印抛给朱芯。 朱芯接住玉印,喜笑颜开:“道友信我?”站起身来,满心委屈,眼泪直往外涌。 第三十八章 临危相逢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见她撅起嘴就要流泪,连忙提醒:“嘿嘿嘿,这里没有水啊。要哭,出去再苦!”又低头道歉:“情非得已,多有得罪!前路未明,还望姑娘多担待些!” “师兄不必介怀,设身处地,师妹也不会轻易相信他人的!”朱芯眨着眼裣衽行礼,顺势拾起“厥阴石”和“嗜血剑”符宝说:“这些全因师兄所得,师妹不敢鞠躬,还请师兄收下!”说着走上前躬身递出。 “在下李容辉,也不是那见宝起意的人,你先收着吧,没准还用得着!”容辉摆手婉拒,又指向东边问:“你说这里是古姜国的地盘,我日出时睁眼,看见东方有座城池,能看出是哪里吗?” “城池?”朱芯吓了一跳,连忙辩解:“我们从河边来,这里离黄河绝不会太远!从时间上看,也只有古姜国,甚至更久前的空间遗址,才会如这般毫无生机!” “是也好,不是也罢!既然来了,就得想办法出去!”容辉见朱芯体虚,又递给她一块糕点,接着问:“我打算去东边看个究竟,姑娘愿意通行吗?” “自然同行!”朱芯欣然接过,整块塞入口中,囫囵吞下,又商量容辉:“师兄,还请让我稍作调息,恢复体力!”容辉点了点头,待她转过岩石,也收起干粮和水,盘膝坐下,开始炼化食物,恢复精力。 朱芯调理好身体,已是日将中天。她热得不行,站起身解开发髻,随手挽了个缵。捋好刘海,撸平衣裳,又拂干净鞋面裙角,才转过岩石,找容辉商量去路。 容辉也已收功,站起身见碧空剔透,骄阳斜照,嘴里不住发苦:“这个鬼地方,虽是深秋时节,可中午比‘三伏’天还热。动一动都流汗,就别说赶路了!我这里不过三斤水,还是省着点用吧!”说着请朱芯站到阴出,又问她:“空间节点,有没有固定的地方。” “空间节点未必在中心位置,可一定在灵力中心!”朱芯略整思绪,仔细回答:“若是灵脉上天然生成的‘须弥空间’,那节点一定在灵眼上。若是以法阵造就的,节点就在阵眼上。若能知道这到底是一处什么所在,我就有信心找到‘节点’。” “哦?”容辉一听有戏,欣然追问:“姑娘还懂阵法?” “我虽不懂具体的阵法,可还看过一些阴阳风水类的书籍!”朱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凡禁法大阵,无不讲求因势利导。如风力、水流、地热……均可推动法阵。更高明的,还可借助日月升沉,寒暑交替,四时变化之力。像这样的须弥空间,纵然不在灵脉上,也必是一处上善极壤,否则不合形势,也无法久存。” “风水?”容辉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俗话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这里既没有风,有没有水,显然是一处大凶之地。居此绝后,葬此变凶!” 朱芯一怔,觉得这里也可能是古修士的坐化之所,连忙劝阻:“李师兄,你别乱说!”心念急转,连忙解释:“那又不然,江南山多水多,自然讲究水文山势。塞外一马平川,牧民都多逐水草而居,他们的风水更讲求星象,谓之‘天星风水’。” 容辉听得津津有味,索性让朱芯仔细解释。收益之余,也感慨她家学之深,更相信她出生岳麓书院。待暑气稍减,已是申初时分。他站起身见日将西沉,正好赶路,就商量朱芯:“我们就用轻身术赶路!”稍作检点,端起弩机。鼓荡灵力,抬腿踏出。这一步似缓实疾,身形一窜三丈,却似风轻云淡。 朱芯见了,暗道一声“佩服”,飘然跟上。待走到夕阳落幕,红光耀天时,忽见容辉停下,立刻提高警惕,追上去问:“怎么了?” “你自己看!”容辉面沉如水,抬手向前一指。朱芯顺势望去,见黄沙尽头耸立着一座古城,也吓了一跳。定睛细看,余辉前屋脊飞檐,依稀可见。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容辉凝视着远方空城,嘴里不住发苦:“我可没听说过,哪一国修士有住城堡的风俗!” “我看不出来!”朱芯知道事情不妙,不敢妄言。想到一个可能,又商量容辉:“这是一座空城,不如走到近前看看吧,或许能从构造上发现些端倪!” 容辉点头赞同,提起精神,正色嘱咐:“事到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多小心!”说完飘然跃出,直奔城墙。朱芯轻咬贝齿,跟在了三丈开外。 容辉凝神警戒,跑到城外百丈,忽见城中立着一根黑柱,又停下来指给朱芯看:“你瞧,那是石柱,还是石塔,还是图腾?”凝神细看,城墙以夯土垒成,宽厚沉稳,庄严肃穆。那黑石柱子却直冲苍穹,其中肃杀威慑之意,与城池格格不入。 朱芯也看得奇怪,失声低呼:“这是‘姜国古城’,没错呀!可纵然有石柱子,也该是白石,怎么会是黑石柱子呢?”一语出口,身心皆寒,不由打了个冷颤。 容辉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走,过去看看!”迈开步子,继续前行。朱芯被吓得六神无主,见容辉走远了,忙喊了声“等等我”,飞身跟上。 城墙高足十丈,全由夯土垒成,还筑了一列墙垛。箭孔幽深,看得人不寒而栗。容辉端着弩机,深怕墙中装有暗箭,捏脚跑到城墙下,才松了口气。回头见朱芯跟在身后,忙问她:“这城怎么没门啊!” 朱芯嘴唇发白,勉强挤出一句话:“门……门应该在南边吧!”不由拽住容辉的袖口,紧紧跟在了他身后。 容辉不由好笑:“怕什么,这里一只蚂蚁都没有,就算有什么法阵,多半也朽了!”说完凝神屏息,沿着城墙往南走。 城方百丈,容辉走到东南脚时,夕阳余辉也已散去。夜空茫茫,星斗满天。他正要转出,忽有所感,反手按住朱芯,拉着她一起靠上了土墙。 朱芯一怔,正要惊呼,却见容辉抬指静声,直吓得全身发抖。容辉抽回手端稳弩机,对着拐角悄悄鼓荡灵力,待一触即发时,才沉声喝问:“是哪位朋友!”这一语以灵力送出,暗含神念,震得墙上沙土溅落。 “是我!”语声清脆,颇具欢意。 容辉心头一震,欣然欢呼:“潇璇!”纵身跃出,见阴影中站着个一青一黄两道倩影,正是潇璇和碧霞,忙上前牵了潇璇的手,招呼碧霞:“姑娘也在啊,幸会幸会。援手之恩,感激不尽!” 潇璇也喜出望外,仔细打量容辉。碧霞却只淡淡一笑:“我要是你,就笑不出来!”姿容恬淡,仍是风致嫣然。 容辉听出她言中所指,不由敛了笑容,回头招呼:“朱芯姑娘,出来吧,是自己人!”待她出来,略作介绍,又招呼众人:“这里情况不明,我们走远些再想办法!”眼见潇璇点头,顿知她们也没来多久,于是带三人走到百丈外一处岩石前,才问朱芯:“姑娘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现在该来的都来了,姑娘不妨直言!” 朱芯翘首北望,指向城外两座十丈方台,招呼众人:“你们看,那是阙台!”轻咬嘴唇,仰起头瞧了片刻天空,接着说:“从外形和星象上看,这里应该是一座墓城。可奇怪的是,城中间那根黑石柱,绝不附和古姜国的陵墓布局。” “墓城?”容辉一怔,失声低呼:“你是说我们正在一位古修士的墓里?” 朱芯见潇璇脸色阴沉,碧霞目光闪烁,继续解释:“人分善恶,地分贫富,星亦有吉凶之分。我们讲‘三垣、四象、二十八宿’,他们讲星座,根本不是一回事!一年四季,吉星时时变化。若不知这墓城落成和下葬的时日,根本无法推算!” 容辉和潇璇觉得她说得有道理,纷纷点头赞同。碧霞却听得蹙眉,待朱芯说完,不由轻哼:“无知!” 容辉一听有戏,睁大眼睛请教:“仙子懂‘天星风水’?如果知道,还请示下,我等好协力脱身!” “无知!”碧霞白了容辉一眼,看着墓城悠悠轻笑:“井蛙不可语于海者,据其墟也。夏虫不可语于冰者,笃于时也!”再不多说一句。 容辉碰了一鼻子灰,不由暗骂:“敢情您不知道,还装清高!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才是秋后的蚂蚱,井里的癞蛤蟆!”索性拉了潇璇,直接商量朱芯:“这么大的墓城,总有墓志铭吧,没准能找到些线索!若一切顺利,不知姑娘有几成把握推算出阵眼节点。” “古姜国的文字,我认得不多,若真有墓志铭,解读个时间地点,倒没多大问题!”朱芯咬了咬嘴唇,接着说:“可是‘天星风水’是风水术中最玄妙的一个分支,我只知道有这么回事,根本不懂!”眼见潇璇和容辉脸色微沉,又说出个主意:“我虽不能观星定穴,可墓室是死的,大不了我们一间一间地找。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厉害的法阵,也该土崩瓦解了,没准还有什么机缘呢!” 潇璇想到古修士的珍藏和功法,也点头赞同:“还是进城看过再说吧!万一没有丝毫线索,也只好用这个笨办法了!” 容辉觉得说那些还早,忙岔开话题:“你们有没有亏损了元气受了伤的!”说话间凝神观察三女,只属朱芯最虚,于是解下背后剑鞘和竹筒说:“我这里还有两斤糕点,三斤清水,至少够我们四个人活十天。”说着将水筒和包囊递给潇璇,正色嘱咐:“我的东西多了,带着吃力,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就指望它了,你仔细收好!” 潇璇把包囊斜背到身后,心生一计,又把竹筒递给碧霞,趁机问她:“姐姐一定有办法,是吗?” 容辉见碧霞目不斜视,傲然而立,只好走上前拱手相请:“仙子若有良策脱身,还请先说明,我们好配合!” “葬者,藏也!”碧霞仰头望天,缓缓叙说:“这里是古修士埋骨之所,外人既然进来了,还想出去么?” 第三十九章 古国王墓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设身处地,心里不住发苦:“是啊,这样的陵墓,别说绝难发现。就是发现了,还能再出去?”可仍不甘心,又安慰众人:“万八千年前,或许出不去!正如朱姑娘所说,这里一丝灵气也没有,再厉害的阵法,也抵不住岁月消磨。这座古墓,多半成了座空壳子。只要找到‘阵眼’,出去还是有可能的!”见朱芯和潇璇欣然赞同,乘热打铁:“时间紧迫,不如先进城找找线索,怎么样?” 朱芯听要进城,连忙摇头劝阻:“那也只是推断,万一还有些残余禁法呢?这黑灯瞎火的,还是等天亮在去吧!” “明天进城,不就耽误了六个时辰?”潇璇赞成荣辉:“反正我们在黑夜视物亦如白昼,还是早点找到出路,早点出去得好!” 容辉也赞成兴夜探查,又问碧霞:“仙子的意思呢?” 碧霞忽然回头,看着容辉,正色质问:“你是这里唯一的男人,这点主见都没有吗?”说着接过竹筒,斜背在身后。 潇璇从善如流,鼓励容辉:“是啊,相公,我听你的!” 朱芯见两女都以容辉为马首,暗道“佩服”之余,只好附和:“师兄所往,小妹亦步亦趋!” 容辉眼皮抽搐,心花怒放,逐一打量。见碧霞瞪视自己,连忙移开目光,当机立断:“那好,我们进城!”又问潇璇:“你剑法好,有没有称手的飞剑?” 潇璇点头微笑:“出门时带了把‘寒冰剑’!”说着轻拍荷包,随手带出一柄蓝汪汪地小剑,稍微注入灵力。霎时间蓝光骤亮,“寒冰剑”显出法体,被潇璇握在了手中。 容辉暗赞一声“好剑”,又见朱芯摸出那枚玉印,用灵光护住了身形,于是给众人安排位置:“我走在前面,潇璇跟着我,朱姑娘走第三。碧霞仙子道法高强,就在最后压阵!”说完迈开大步,借着幽幽灵光,直去阙台。 阙台上各建着一座三层角楼,红柱碧瓦,雕梁画栋。布局紧凑,古朴庄严。容辉走到两座阙台中间,看见城中还有一座高墙,墙上石刻森然,张牙舞爪,心头一颤,又问朱芯:“姑娘可知这台上楼中有什么摆设,是否值得一看?” “这就是个装饰,就算有什么,也该朽没了!”朱芯略作思量,咬牙建议:“还是……还是继续往前走吧” 容辉从善如楼,走入城门,见灵光下只剩一列瓦砾,又抬手止步,凝神四顾,又见瓦砾后还有一簇土屋,忙问朱芯:“既是陵墓,怎么还有房屋?” “平民住土屋,官吏住瓦房,的确是古姜国的习俗!”朱芯敢想敢猜:“或许是给工匠们住的!” 容辉会过意来,不由好笑:“恐怕那些工匠到死才知道,这座陵墓居然是给自己修的!”心里却有些害怕,又招呼众人:“我们再去前面看看!”迈开步子,继续前行。 容辉走出房区,又见左边有座九层方台,上窄下宽,十丈正方,台阶上犬牙交错,竟还摆着物件。只是天黑,看不清楚。他心中暗惊,再往右看,也有座大小一样的石台。待想前行,又见十余丈外挡着一道石墙,中间有座大门,门前还似排列着许多物件,看得他心头剧震:“这是什么鬼地方!”忙抬手止住众人,低声询问:“这里可以动用法术吗?” 潇璇没有经验,不敢乱说。朱芯略作犹豫,怯怯地说:“这地上城是给活人祭祀的,应该可以!” 碧霞凝神扫过,告诉众人:“没有发现禁法波动!” 容辉松了一口气,抬起弩机,轻扣“悬刀”。灵箭激发,火光一闪,“啪―”直冲高空,轰然爆开。离火如日,亮比白昼。他借着强光,扫视四周,只见石台上只剩一堆瓦砾,台阶上却摆满了石像和大鼓。凝神细看,竟均是两只石猴共举一鼓。有的鼓架已塌,有的鼓面已破,却仍有两三面尚算完好。 “这是什么风俗?”容辉揣着疑惑,继续看向城门,只见石门前放满了石猴,有的醉卧,有的献桃,还有的翻着筋斗,排成一列,栩栩如生。他更加疑惑,回头询问朱芯:“这又怎么讲,难道这是一座猴王墓?”说话间离火散尽,四周又是一片漆黑。 朱芯看得出奇,听见问话,喃喃解释:“应该始于动物崇拜,古书上说,古姜国崇拜灵猴,以猴为‘翁仲’,也说得通。至于那鼓,应该是‘羊皮鼓’。” “那又有什么讲究?”潇璇举着剑略作沉吟,继续追问:“鼓发‘春分’之音,近乎雷声,属阳。纵然祭祀用鼓,也断不会置于墓中。这里的两座鼓山,绝非祭祀所用!” “这的确不是祭祀用鼓,而是古姜国的传讯工具,鼓书!”朱芯一边回忆,一边解释:“古姜国人以游牧为生,善制羊皮鼓传讯。非但能以鼓语相互沟通,还能在鼓中留下讯息。后人以灵力击鼓,就能见闻,和我们修士用的玉简传书一样!”说着指向鼓山,继续介绍:“如果我猜得没错,这就是‘墓志铭’。我们若能敲响‘羊皮鼓’,应该能得到一些讯息。” 容辉一听有戏,抬起手鼓荡灵力,正要挥拳,却被潇璇一把按住,又听她问:“敲这种‘羊皮鼓’,有什么特定法器吗?” 朱芯一怔,立刻恍然,点头赞同:“书上没说,不过照常理推断,应该是有的。还是先别敲吧,免得弄巧成拙!” 容辉一想也是,又招呼众人:“走,我们再去前面瞧瞧!”走到石猴前,才发现像后城墙向南凸起,形似一轮弯月。正犹豫如何开门,又听朱芯惊呼:“这是一座王陵!”循声回头,又见他指着石猴招呼众人:“大家数数,这是八十一座石像。佛门规矩,九九归真,说明这座王陵是西方教传入后才修建的。佛入中原,不过一千五百年。这座陵墓落成至今,应该在两千年左右!” “两千年!”容辉不由咂舌:“两千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这又说明什么?” 三人无可作答,忽听碧霞开口:“说明地下还有护陵法阵。” “不会吧!”容辉仍然不信,看向她问:“那可是两千年,白骨都能化成骨渣,法阵也应该朽了吧!” “哼!”碧霞昂首轻笑:“区区两千年,修个始祖都难,何况消磨这芥子空间。若非山摇地动,就是两千万年,这陵墓也是岿然不动。” “山摇地动?”容辉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今年正月,雍州发过大地震,不由抚掌大笑:“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大家还记不记得我们为什么要和牧族开战?”眼见众人会意,抬手轻招,吸过几块瓦片,扬手掷出。 瓦片飞过城墙,落上地面,传回一声脆响。众人听见,知道门后安全,纷纷纵身跃出。容辉落上地面,只见中轴线旁依然摆着石猴,直至二十丈外,一堵黄土墙前。土墙下垫着白石莲座,中端开着城门。城墙角和门楼处,还各有石瓦残骸。 他正犹豫是否还往前走,忽听碧霞说:“中轴线上没有禁法,附近还有禁法波动。”忙招呼众人:“大家小心!”说着端起弩机,缓缓走出。 潇璇也不敢大意,手举冰剑,随后紧跟。朱芯更加犹豫,可见潇璇走了,只好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生怕踏错一步。碧霞却若无其事,目不斜视,轻轻迈步,施施然走在最后。 众人走到城墙前,更加小心。容辉先端起弩机,对准门洞轻扣“悬刀”。灵箭连发,“啪啪啪啪”,一簇短响中,穿过城门,轰然爆开。众人凝神观察,只见火起处流光晕转,却无异样,顿知虽有禁法,却已不能伤人。 容辉放宽心当先开路,忽听碧霞说:“这法阵系人为破坏!”心头一震,惊喜交加,走出门洞后只见一方九层高台,台顶瓦砾堆中,果然伫立着一座黑石高塔。 “快看,那是献殿!”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朱芯指着左边方石台上一片废墟说:“这里的确有人来过,不然以王陵规格,总是木朽金烂,墙倒屋塌,也该留下几尊石鼎。”又指着台上享殿说:“而且这座黑石塔,也绝非墓中原有。可怪就怪在,难道有人盗了墓,还要留下个标记?” 容辉也觉得蹊跷,当先走到陵台前,端起弩机,朝天连发。“啪啪啪啪……”,一簇炸响,灵箭升空,轰然爆裂,照亮了一片天空。他借着光亮,仔细打量黑石塔,只见塔身浑圆,粗仅丈许,高数十丈。又见塔座分成三股,剑锋般插入陵台,不由轻疑:“这是塔吗?”可见塔身上镂空出四层窗口,又觉得它的确是塔。 碧霞凝视石塔半晌,忽然说:“凝血神枪!” 容辉一愣,回头问她:“什么什么,凝血神枪?”却见潇璇剑锋斜挑,搁上朱芯肩头,沉声质问:“你知道什么,说!” 朱芯吓了一跳,巴巴地向容辉求救:“师兄救命,她要杀我!”手却扶上了衣襟。 “别动!”容辉端起弩机,对准朱芯冷笑:“她不杀你,我也要宰了你!” “师兄,你!”朱芯满心委屈,泪盈于睫,撅起嘴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哼,少给我来这一套!”容辉暗运神功,盯着朱芯质问:“你若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在王城密室里乘势杀我!” “原来还有这一劫!”潇璇眉梢微蹙,沉声追问:“你知道凝血神枪,是不是?” 容辉不待她回答,已先开口:“我可是知道一点,你可别说你什么也不知道!” 第四十章 凝血神枪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凝血神枪’是蛮子大汗的贴身武器,陪大汗横扫天下时,被渗入了无数天材地宝祭炼,威力无穷。可因杀戮过重,陈染煞气,外人莫能靠近。野史相传,蛮子大汗也是因煞气反噬而亡!”朱芯心往下沉,方知自己低估了容辉。生死之间,只好据实以告:“草原上‘密葬’之风盛行,蛮子大汗葬于何处,至今无人知晓。不过‘凝血神枪’陈然煞气,对人有害无益,必然独设兵冢,封印在一处慢慢洗涤。” 碧霞目光清明,潇璇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又听容辉追问:“那个金像,又是怎么回事?你要是说你什么也不知道,我抬手就宰了你!” 朱芯猜不透他了解多少内情,只好有一说一:“论世间封印之法,当数‘喇嘛教’和‘三清教’为上。当时蛮子大汗欲图中原,断不会将此事假手‘黄老’。是当‘喇嘛教’投降蛮子,派了一位‘法王’为使。可使团走到金城附近时,遭到中原修士截杀。待蛮子援军赶到,那法王已重伤不治。蛮子大汗感其诚意,才在金城边修白塔寺,安顿‘喇嘛教’使者。后来蛮子大汗征姜国时病故,于是就近请白塔寺僧,封印‘凝血神枪’,那金像就是封印的枢纽之一。本朝太祖龙兴江南,北伐驱除胡虏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直到‘湟水真王’在金城建藩,才从‘白塔寺’中取出金像,藏于密室。又因家父读过些经史,所以才被请去鉴定。‘湟水真王’怕事情败露,这才留下我作人质,我也就知道了这么多!”说完巴巴地看向容辉,以示言尽于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容辉听出‘湟水真王’有不臣之心,心里一阵冷笑:“看来蛮子南犯,也是为了那金像。那‘湟水真王’应该没傻到胡乱嚷嚷,这件事情,多半还是那寺里的番僧放的风。要不然,也引不来‘西域十三国’和‘魔道’的人。”眼随心动,看向潇璇。 潇璇也想通了其中关键,觉得朱芯没有说谎,微微点头,拿开了冰剑。朱芯心头稍宽,才吓得一阵哆嗦,轻汗勃发,身子一软,坐在了地上。 容辉看着朱芯,洒然一笑:“在下只是不想被人当傻子,更不想被人利用!朱姑娘早这么说,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又问碧霞:“仙子怎么知道,这是‘凝血神枪’!” 碧霞仰望黑塔,悠然应答:“是不是,上去一观便知!”仍不置是否。 容辉也不在意,招呼众人:“走,我们上塔瞧瞧!”说话间亲手扶起朱芯,又当先登上陵台。灵光中踏上废墟,只见塔座处果然开着扇门。又见门中狭小,不便用弩,于是将弩机挂回腰间,顺势摸出珊瑚小剑。稍微注入灵力,凝出飞剑法体。 剑刃大放红光,热力绵绵荡开。他握住剑柄,回头嘱咐众人:“大家隔远一点,出了事也好有个照应!”见朱芯仍握着玉印跟在潇璇身后,于是当先钻入石门。 石塔中空,壁上嵌着石阶,螺旋而上。容辉沿着石壁,走到第二层入口下,低头见三人都跟在下方,于是招呼了一声:“大家小心,我先上去了!”说话间轻振虎腰,凝出“**盾”,才走进入口。 他走上儿层,凝神四顾,见九尺圆厅中放着几尊石牛石羊和石马,再无异样,才回头招呼众人:“没有危险,可以上来!”待碧霞也走进石厅,又问众人:“这塔里不供祖先不供佛,放这些牛羊马是什么意思。若是三牲祭品,也该是牛、羊、猪吧!” 潇璇举着冰剑上下打量,忽见寒光外五色斑斓,连忙招呼:“快看,墙上有画!” 众人应声凑上前去,借着灵光,只见石壁上画着飞禽走兽,猛禽如老鹰、秃鹫、海东青,恶兽如狮子、豺狼、大黑熊,无不是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这些都是大草原上的动物,应该是一种象征吧!”朱芯忽然开口:“这座塔出现在这里,本就很蹊跷。形似‘凝血神枪’,就更蹊跷了,还是往上走吧!” “嗯!”容辉从善如流,又提醒三人:“还是不要掉以轻心!”说着举起“珊瑚剑”,继续沿石阶上行。 容辉登到第三层入口下探头张望,忽见灵光外还有人影,目光诡异,迫人眉睫。他暗道一声“不好”,鼓荡灵力,沉声大喝:“滚―”纵身窜起,横剑挥出。剑气脱手,才看出是一众跪像。落下来刚松一口气,又听潇璇急问:“怎么了?”寒光一闪,应声窜上。 “没事!”容辉连忙解释:“几个石人,是我看走了眼!”说话间见碧霞拉着朱芯飞跃上来,又打了个哈哈:“这是怎么回事,这几个石人,给谁谢罪呢!” 朱芯未免尴尬,借着灵光,打量过厅中布置后,连忙解释:“这是古姜国人的石像!”又指给众人看:“你们看着披毡和头包,虽是石雕,却刻划得十分仔细,可见其精美。据我所知,古姜国人就以华毡为盛服。” 容辉走上前仔细打量,见厅中一共跪着六尊石像,童男童女,中年夫妇,和老翁老妇。一个个低眉顺眼,似虔诚无限。却又笑容可掬,更似欢喜不胜。两相对比,只觉得毛骨悚然,连忙移开目光,呼出口气:“若是古姜国人,断不会在自己的王墓里立这种雕像!” “这石塔应该是蛮人造的!”朱芯斩钉截铁:“如果我没猜错,上面应该还立着蛮人的勇士像!”说话间走到石壁前,稍着一眼,又招呼众人:“大家来看,这壁画上所绘,全是跪拜乞降的人!” 容辉凑上前看,果不其然,又招呼众人:“走,我们再上一层!”说着手举火剑,当先领路,上到第四层,果然看见十三名尊站像,一个个头戴罩帽,身穿皮袄,昂首挺胸,扶刀跨立。他只瞧见石像耳朵边那一对小辫子,就知道是草原勇士,又走到石壁前细看。 石壁上绘着牧族大军,其中有三五成群,分张合击的骑兵。有一字排开,首尾相连的板车。还有数十成群,气势如虹奔牛,所绘竟是大军攻城之景。他仔细观察,还在画中找到了投石车、火炮、云梯,不由会心一笑。 “这画上怎么没有修士!”潇璇细看片刻,忽然发问:“这么大规模的攻城战,怎么可能没有修士参与!” “也许修士还在上一层!”容辉感想敢猜,见看无可看,又招呼众人:“在往上走吧!”说着举剑带路,钻出入口,上到第五层,只见石壁前坐着个人,心跳一滞,连忙招呼众人:“小心!”待碧霞上来,才和潇璇一起走上前看。灵光所及,映出个白须老人。他头戴雪绒罩帽,身穿雪融大氅,左手握着张弓,右手扶着一柄三叉长枪,入座山巅,虎视天下。 容辉虽看出他只是一尊石像,却如临坚崖,仰之弥高。暗运神功,亦不能摆脱压迫。他暗暗心惊,回头见潇璇和朱芯也为之动容,不由轻疑:“他是谁?” “他就是北蛮的大汗!”朱芯轻咬嘴唇,看着那三叉长枪说:“那就是‘凝血神枪’!” 潇璇环视四周,忽见石像踏着两块水晶,又问众人:“那是什么?” 众人循势望去,朱芯喜动颜色,欣然解释:“这是‘镇陵之宝’,快找找,应该还有三块!” 容辉心头一喜,当仁不让,走上前正欲推开石像,眼角光华一闪。他吃惊之余,反手一剑,循势回头。剑气到处,照出墙上一对宝石。众人眼睛一亮,上前观察,那宝石竟是画中人的一对眼眸。凝神细看,只见蓝天绿草间,飞舞着各路修士。或乘云,或驾雾,或身骑飞马,或足踏雄鹰,竟然全是草原修士。宝石作眼,尤为传神。 容辉喜笑颜开:“哥发财了!”撇眼见石像坐在两块水晶上,石枪下还压着一块,又问朱芯:“按说蛮子来到古姜国王墓后,怎么不把这五块水晶取走,反而拿来垫石像,没听说哪里有这种风俗啊!” 碧霞凝视水晶片刻,忽然说:“这五块水晶蕴含意境,而且各不同,的确难得!” “白石莹莹象征神,古姜国向来供奉白石!”朱芯微作沉吟,接着说:“蛮子大汗征服天下,所掠珍宝无数。或许在他们看来,用一国圣物垫石像,更有意义吧!” “在我看来,就是浪费!”容辉厚着脸皮说:“把这五块水晶取走,也算咱没白来一趟!”躬下身又欲推石像,却见墙边还有一段石阶,又招呼众人:“上面还有一层,还有什么在这大汗之上?”于是站起身当先带路,登上出口,竟是塔顶。平台上无遮无拦,头上就是星空。 他透出口气,低头招呼众人:“大家小心,上面没有栏杆,别掉下去!”待碧霞上来,又问众人:“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石塔透着古怪。别的不说,哪有把塔顶修成平台的。反常即为妖,你们觉得呢?” “何止是这塔顶!”潇璇站在平台边凝神眺望,接着补充:“根本就没有到别人墓里修塔的道理。” 容辉深以为然,又看向碧霞,想听她的意见。却见她凝视夜空,神情冷淡,闻若未闻。心觉没趣,又走到平台边上下打量,眼见下方墓城只剩巴掌大小,城外戈壁连天,茫茫无际,不由轻疑:“这须弥空间,到底有多大!”却听碧霞回应:“百里方圆!”循声回头,她仍在眺望天空,再无下文。 朱芯略感疲累,就地坐下,遥望片刻天空,忽然说:“我想这座塔修得合情合理!” “有道理?”容辉一怔,连声催促:“快说,快说!” 朱芯稍整思绪,缓缓叙说:“这得从古姜国人和草原人的信仰说起……” “等等!”容辉见她要发表长篇大论,连忙打断:“大家奔波了一天,都累了吧!我们今晚就歇在这塔顶上,天亮了再找出路!每人一小块糕点,一小口水,管到明天早上,没问题吧!”见潇璇散了冰剑,和碧霞放下包袱,也散去珊瑚剑法体,才催朱芯:“你说吧!” 第四十一章 求生无路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朱芯点了点头,接着说:“古姜国人逐水草而居,他们和现在的蛮子一样,都相信万物有灵。具体到实处,古姜国人以五块白石为神,分别象征天、地、山、树四种神灵……” “等等等……”容辉听出异样,连忙追问:“五块白石,四种神灵,这对不上啊!难道谁占了两块?”说话之间,潇璇轻扬裙摆,盘膝坐到容辉身边,递出一小块糕点。碧霞却仍站在平台边上,静静地看着夜空。 “不是,不是!”朱芯抿嘴微笑:“他们又把‘山神’分为‘男山神’和‘女山神’,或许是山都有阴坡和阳坡吧!”一时也想不通,继续解释:“北方牧族长期窥测中原大地,我们也仔细研究过他们的信仰。首先是‘长生天’,这个我们完全不能理解。据闻上界的确有人持菩萨道,修炼成佛。也有人炼神返虚,得证天仙。大神通者还能独辟空间,如有名的‘离恨天’、‘大罗天’、‘兜率陀天’……这个‘长生天’,倒从来没听说过。只能归咎于,‘为了相信而相信’……若真说有,就是指‘太阳界’吧!” 这一语讲得容辉目瞪口呆,他听完才问:“敢情世上真有神佛啊,我一直以为那是胡编乱造的!” “我也没见过神佛!”朱芯略作思忖,继续解释:“据闻贵门‘丹霞祖师’已超脱生死,难道不是个陆地活神仙?至于‘三清’‘佛祖’一流,大概在上界吧!否则以修真者的神通和机敏,岂能轻易信人?” 容辉一想也是,又问朱芯:“他信天也好,信地也罢,不至于钻到人家祖坟里修座塔吧!”潇璇深以为然,点头赞同,递出一小块米糕。 “那也是因为信仰!”朱芯欣然接过,继续解释:“他们认为人死后会转生‘长生天’,所以崇拜祖先,想获得先祖的庇佑。正因为这种崇拜,他们征服古姜国的活人后,再用修塔镇压古姜国的先祖,就在情理之中!”说着摸了摸地面,正色叙说:“‘凝血神枪’曾是他们大汗征服天下的神兵,被他们誉为护族圣器。至于把石塔造成枪形,也说得通!而我们所在,才是石塔顶层。若我没猜错,这一层就象征他们的‘长生天’。” “长生天,先祖!”容辉更加疑惑,看了潇璇一眼,正色询问:“他们不悟道吗?那修炼到‘太极境’后,又怎么化解天劫?” “这是因为,他们还崇拜自然!”朱芯略整思绪,继续解释:“风雷水火,山河湖泊,都是他们崇拜的对象。相由心生,他们的功法也以这种崇拜为基础,代代相传。各仙派虽也有‘亲传弟子’,可只是多受一份指点。他们却能通过某种献祭,将功力代代相传,而不受天劫。其中也有天资卓越,功参造化的,和得道者一般无二。” 容辉想到“大胡子”接不了碧霞一招,恍然大悟:“想必这种不受天劫的传承还有许多限制!”潇璇略作思量,脸色渐沉,郑重询问:“如果蛮子有意进来,立塔镇压古姜国王陵,岂能让外人随意破坏?他们离开的方法,我们还能用吗?” 朱芯也想到了这一节,贝齿轻咬嘴唇,想出言安慰,却还是摇了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容辉怦然心动,劝慰众人:“我们一定有办法出去的!”又问朱芯:“你不是说空间必有阵眼吗?只要找到阵眼,我们就可以出去了,不是吗?”说着揽住潇璇的肩膀,以示安抚。 “我开始以为这里是古修士的秘窟,才说有传送法阵,哪曾想到这里是古姜国的王墓!”朱芯曲起腿抱住双膝,低下头泪盈于睫,抽抽噎噎:“这等墓地,本不会让活人涉足,更不会让进来的人再出去。何况蛮子为求江山永固,还专门进来加了封印!现在纵然找到节点,恐怕也没有‘传送阵’出去!” 容辉心头一凉,手臂发紧,直将潇璇搂进怀里。潇璇身躯微颤,深深呼吸,抬起手去摸容辉的脸庞,柔声安慰:“没事,没事!我们出不去,外人也进不来。这么大一座墓地,也很好啊!”睫毛微颤,轻轻闭目,眼角却闪过一抹泪光。 容辉心头发酸:“哥不想死,更不能让你死!”回头见碧霞仍俏立台边,凝视初月,姿势娴静,不急不躁。忙站起来躬身一揖,正色询问:“若有逃生之法,还请仙子明示!” 碧霞目不斜视,悠悠反问:“你们都想不出来,我为什么要有办法。”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死到临头要抓狂!”容辉站起身,厚着脸皮应承:“我看仙子不急不躁,显然知道生路,多半还要冒些风险!” “无知!”碧霞淡看新月,悠然微笑:“就算我知道出路,又为什么要告诉你。” 三人以为将死,听碧霞说来,精神一振。潇璇和朱芯眉开眼笑,抬起头看向碧霞。容辉一听有戏,更加殷勤:“窃以为仙子若能脱身,怎还会陪我们虚耗至今?纵有办法,也需我们齐心协力。若真如此,何不早说,我们好早见天日。” “你倒会套近乎,还敢算计于我?”碧霞遥望弯月,淡然开口:“我偏不说,看最后是你死,还是我活。” 潇璇见两人一唱一和,脸色微沉,冷眼旁观。容辉一阵头疼,不住腹诽:“敢情哥跟着你混,横竖都是一死,什么人!”可见她气如烈火,身似寒冰,倒觉得她真做得出来,只好躬身赔笑:“仙子,您就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吧!”说着以袖拭泪,嚎啕大哭:“可怜我们韵姐儿,刚刚过完满月,他娘就被人掳走了!她爹去给她娘,当夜一走,再也没回……可怜她一个没断奶的女娃,以后该怎么活呀!”一语出口,心中酸楚阵阵,眼泪直往外涌。转过身揽住潇璇肩膀,不住抽泣。 碧霞身躯微震,缓缓转身,看向潇璇。潇璇被她目光所慑,心头一凛,连忙移开目光,伸手环住容辉的腰,柔声安慰:“我们韵姐儿是有福气的,她会平安长大的!” 容辉听她接茬,哭得更加凄厉:“可怜的丫头啊,人家小孩学话,开口都先喊娘。你没爹没娘,到时候又喊谁呀……”这一语先触动了潇璇,她想起自己的身世,何其相似。又当绝境,心下一软,也落下泪来,呜呜咽咽:“你说这些……干什么……”粉拳连挥,打了容辉几下。 碧霞轻轻眨眼,又问容辉:“怎么,你们有孩子吗?” “是啊……”容辉头也没回,随口应承:“眉毛像我,眼睛像她……” “贼眉鼠眼。”碧霞转回身去,看着弯月淡淡地说:“如果能找到‘阵眼节点’,未必没有办法出去!” 三人精神一振,容辉失声追问:“什么办法!”心头一喜,忙拭干泪躬身请教:“还请仙子讲明,我们竭力配合!”神色清明,没事人般。 碧霞微怔,又好气又好笑:“用威能在‘阵眼节点’撕开一条缝隙,激发‘传送符’。” 容辉两眼一抹黑,看向潇璇,见她也是一脸茫然,不住腹诽:“每次都说半头话,显摆什么?” “这空间如球,阵眼好比球心。可半径并非计以尺码,而是以威能波动度量。”朱芯沉思片刻,欣然解释:“书上说波动最密集处,也是空间最薄弱处。这个办法,应该可行!” “大盈若冲?”容辉心头一亮,又问碧霞:“凭我们,能撼动这空间吗?”潇璇确有所感,连忙拭干眼泪,看向碧霞。 “还有第二个办法!”碧霞不置可否,接着说:“毁去阵基,破空遁走!” 容辉知道她不会多说,又看向朱芯。朱芯稍整思绪,仔细解释:“但凡大型法阵,必由阵图、阵基、和阵眼组成。阵眼散发威能,推动阵法。阵图是生克之法,引导威能运行。阵基承受威能波动,维持法阵稳定。只要破坏阵基,就能毁掉法阵。可是……”见容辉目光灼灼,只好轻咬嘴唇,接着说:“这阵基能支撑百里空间,其坚韧可想而知。纵然我们毁去了阵基,空间崩溃中,也会被压成齑粉的!‘踏天’以下,无人能无视这等压力!” 容辉想起来时所感,觉得和潇璇联手一搏,未尝没有生机:“那位姐不用说,就是这丫头……”眼随心动,又问朱芯:“那在节点撕开缝隙呢?” “节点处的波动最密集,固而缓和的余地最大,也最容易通过!”朱芯低下头说:“可那撕开空间的威能,非但要温和,还得绵绵不断!以我们几个……”想到“蚍蜉撼树”,只能摇头。 容辉仰望星空,权衡片刻,郑重决断:“这样,我们先找到‘阵眼’,用第一个方法试试。若不行,再用第二个办法,搏一搏!”眼见没人反对,又招呼众人:“缺水的,可以喝一小口。明天还要找出路,大家就歇了吧!”说着拿起竹筒,示意众人 朱芯脸色微红,想开口又不敢说话,巴巴地看向容辉。容辉心领神会,走上前说:“仰头,开口!”说着抽开木塞,往朱芯口里倒了一股,又见潇璇张着嘴欣然微笑,也喂她喝了口水,最后走到碧霞身后问:“仙子,渴不渴!” “放下!”碧霞目不斜视,淡淡地说:“给我两只箭鼓!” 容辉一怔,不由追问:“你要它干什么!”见碧霞没有回答的意思,只好自己应承:“那你省着点用啊……”说着从腰带上摘下箭鼓和连发弩,暗暗嘀咕:“这么大人了,玩性还不小!”将水筒一并放在地上,又坐回了潇璇身边。 碧霞忽然转身,吩咐朱芯:“把‘符宝’和‘厥阴石’给我。” 朱芯一怔,又巴巴地看向容辉。容辉一阵头疼,顺水推舟:“给,都给她,让她折腾!”说着接过三物,再回头时,碧霞已转过身去,只好放到箭鼓旁边,走回去商量潇璇:“我们背靠背打坐吧!”见她点头同意,一起盘膝坐下。 他放松身体,闭上双眼,倦意直往上涌。心虽暗道“不好”:“对了,还没有安排值夜。这个时候,怎么能都睡觉呢?”身子却不听使唤,沉沉睡去。 第四十二章 意外发现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寒气透骨,冻彻心肺。容辉觉得后背渐凉,最后一阵哆嗦,睁眼只见苍穹如幕,弯月高悬,到了破晓时分。又见碧霞和朱芯各自盘坐,潇璇却蜷缩在了自己怀里,会心一笑,在她耳边轻轻吹气:“潇璇,醒醒,天亮了!” 潇璇耳朵麻痒,身躯微颤,睁开眼来,才有些难为情。又见另两人似乎没醒,忙爬到容辉身后,眼观鼻,鼻观心,盘膝坐好,开始调理内息。容辉不由好笑,也正襟危坐,借阴寒之力淬炼修为。 碧霞待容辉闭上眼睛,嘴角微微抽搐,泛起一抹笑意。微笑一闪即逝,继续打坐调息,直到日出东方。 容辉身体渐暖,敛气收功,睁开眼招呼众人:“太阳出来了,起来啦,起来啦!” 潇璇应声睁眼,站起身见碧霞周围散着一堆箭矢,连忙询问:“这是怎么了?” “这是‘罡风雷’,可以撕裂空间!”说着拿起一只圆筒递出,仍不多说一句。 容辉双手接过,见是由两只箭鼓叠成,两三斤重,一尺正方,侧面还用灵箭绑了一圈,那“血魔剑”符宝,则被夹在了中间。潇璇睁大眼上下打量,忍不住问:“这是‘罡风雷’吗?”朱芯被响动吵醒,也凑上前看。 容辉沉思片刻,边想边说:“应该是吧!巽为风,两阳压一阴。我的灵箭上刻的全是‘离火阵’,聚的也全是‘火灵’。火主升,一响而散。‘血魔剑’旨在吸人精血,主收敛,属‘金’系法则。以‘厥阴石’催动,就能牵制火势,使威能持续发散,或许就能撕开空间。”说完向碧霞一揖,诚心赞叹:“仙子辛苦了,佩服,佩服!”碧霞闻若未闻,仍然看着残月出神。 潇璇看见生路,欣然追问:“这么说,我们只要找到‘阵眼节点’,就能出去了!”又问朱芯:“有没有节点的线索!” “节点应该在寝殿里!”朱芯摇头苦笑:“天星风水之神秘,就在于每月、每日、每时、每刻、都有相对的吉星,这墓城虽在空间正中,上应‘紫薇’。可若不知墓主的生卒时刻,就想找到真正的墓室,还不如下海捞针。” “这施工破土的,总会留下些痕迹吧!”容辉知道阵眼不好找,一时也没办法,索性借着日光,走到平台边张望。戈壁茫茫,只零星般散落着诸多岩石,连根草都没有。“岩石?”容辉心头一亮,连忙招呼众人:“大家看,那些岩石若即若离,会不会就是阵基!” 碧霞闻声轻笑:“才看出来吗?”潇璇和朱芯听了,精神一振,也各寻方向,凑到台边观望。容辉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找到条出路了!”心念急转,沉思所学,却无半点头绪,不由苦笑:“谁认识这个大阵!” “如此大阵,必还套着疑阵、杀阵和幻阵。”朱芯凭高远眺,边看边说:“阵基也有真假之分,没搞清楚前,千万别胡乱尝试!” 容辉一想也是,撇眼见碧霞没有反对,不由叹了口气:“生路渺茫啊……” 话音未落,朱芯欣然惊呼:“大家快来看,那里有个盗洞!” “盗洞?”容辉心头一喜,拉潇璇凑到南边查看,只见巴掌大的墓城中一马平川,不由轻疑:“哪有洞啊!” 朱芯喜笑颜开,指给众人看:“那里,‘献台’和‘陵台’之间,看那土纹,是不是和周围不一样?” 容辉凝神查看,只见朝阳斜照下,光影交错间,的确有片地皮和周围不同。若非朝夕时分,凭高俯瞰,绝难发现。正目测范围,潇璇已先开口:“三丈宽,九丈长,应该是墓道吧!看土纹,的确被人动过,我们有救了!” 碧霞见几人一倡一和,微微蹙眉,也凑上前看。容辉瞥眼看见,心头暗笑:“感情您也是位只看天上,不顾地下的主!” “不对!”众人正高兴,朱芯脸色渐沉,正色询问:“蛮子既然立塔镇压此陵,怎么会再打开墓道,破坏墓里的风水!” 潇璇觉得有道理,点头赞同。容辉却不以为然:“塔照竖,墓照挖,这有什么呀!蛮子也是人,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才是人干的事!要是没这个盗洞,我还不敢进去呢!” 朱芯兀自不信,碧霞蹙眉嗔眼。潇璇随即恍然,又不住腹诽:“这种事,只有你干得出来!”反手掐了容辉一把。 容辉素有经验,继续劝说:“蛮子又不是傻子,要是碰见这么大一座王墓,还不挖开来捞一票。那横扫什么天下还,图个什么?窝在家里,牧马放羊多好啊!” 碧霞蹙眉轻嗔:“怎么,你好像干过这个!” “以前没干过,打这以后,可就保不准!”容辉厚着脸皮说:“干什么,不重要,关键是得活着,还得越活越好!反正你们也进来了,当淑女更好!那五块水晶,我要了!”说着挂上弩机,装好箭匣,又把干粮和水筒递给潇璇和碧霞,招呼众人:“走,下去瞧瞧!”当先带路。 容辉下到第五层,先双手合十,向石像交代:“您也别怪我们,俗话说杀人者,人恒杀之。挖人祖坟者,人恒挖之。您要是不先打开这座古墓,咱也掉不进来,这就是因果报应,天道轮回!”说完鼓荡灵力,按住石像肩头,用力推出。 石面摩擦,“嗡――”,一声闷响,顺势而倒。砸在地上,“哐当”一声,仍完好无损。潇璇随后跟来,微觉尴尬。朱芯见了,满脸鄙夷。碧霞只当没看见,继续下行。 容辉也不在意,从怀里摸出两面锦缎,欣然微笑:“好东西呀,还好没落下!”说着扬手抖开,包了三块给潇璇,另两块和“罡风雷”一起,包给自己。背起来虽不下十斤,可稍往锦缎里注入灵力后,却轻若无物。 潇璇见那锦缎和包干粮的一模一样,满心羞愧,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眼见容辉背起水晶往下走,只好拿起包袱,背在了身后,快步跟上。 众人下到陵台,再看墓城,见棱见角,察至入微,感觉又不一样。朱芯轻咬嘴唇,怯怯地说:“这下面,会不会不干净啊!” 容辉随口打了个哈哈:“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心里干净,处处干净!”说着围石塔转了一圈,又走到献台前查看土色。虽被残存禁法干扰,如负巨石,却无危险。凝神感应,招呼众人:“这里本有个‘引力阵’,如今仍不可小觑!”低头细看,接着说:“这里的土层的确被翻开过,显然他们进去后,又安全出来了!”再无所得,又不住抱怨:“这墓道不好挖呀!”说着回了陵台。 “还是先去看看鼓书吧!”朱芯低声建议:“可别犯了什么忌讳!” 容辉从善如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去看看也好!”当先开路,又带三人走出陵城,跳出月城,回往鼓台。石台之间,朱芯环顾四周,又不知如何下手。容辉感想敢猜:“虽然没有鼓槌,可拿到了他们的镇陵圣物,应该可以代替吧!”说着和潇璇解下包袱,摊开水晶,接着问:“这有五块水晶,该用哪块!” “这里只有三、四面好鼓!”朱芯正色嘱咐:“不好乱试啊!” 碧霞低头扫了一眼,指向一块说:“用这块,注入‘木灵力’!” “这块?”容辉拿起一块椭圆形水晶追问:“你确定?”抬头却见碧霞看也没看自己,不由腹诽:“哥迟早会被你玩死!”手随心动,缓缓注入木灵力,待水晶“嗡嗡”轻颤,抬手掷出。 水晶划弧线,正中鼓面,“咚――”,一声闷响,又被反震回来,落入了容辉手中。他托着水晶,细看鼓面,除了一层青光,半个字符也无,不由嘀咕:“没动静啊!” “天上!”潇璇失声提醒,众人应声抬头,只见碧空如幕,显出一众影像。容辉屏息凝神,也只能看出是两拨人在打仗,分和来去,然后混战在了一起。仔细辨别,一方头缠包巾,身披毛毡,显然是古姜国人。另一方各持一柄金戈,上刺人头,下绊马腿。一个个青面獠牙,凶神恶煞,近非人类。 众人眼见古姜国人被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群,忽然眼前一花,仍是碧空无垠。他先是一愣,忙问众人:“怎么没了?” 潇璇小声抱怨:“你注入的灵力太少了吧,图像也不清晰!”又催容辉:“再试一次!” 容辉依言照做,扬手掷出水晶。鼓面一震,水晶飞回,却不见图像出现。呼吸之间,却听一声闷响。循声只见鼓架飞散,化作了一堆木屑,不由苦笑:“这,这不能怪我!” “方法没错,只是这里没有云,所以看不清楚!”朱芯略作思量,仔细解释:“书上记载,古姜国人从云上而来。纵非事实,也该和云有关。如此盛景,本该在云中显现。这里没有云,才看不清楚吧!再说鼓也残了,能‘闻声显像’,就不错了!” 容辉点头赞同,找到第二面好鼓,依样掷出水晶。“咚――”,一声闷响过后,空中又现盛景。 容辉看清图中情景,不由轻疑:“挖矿?还是水晶矿!”只见古姜国人在山洞里挖出水晶,然后扔进火炉,最后由炼器师锻造成刀、剑、垂、杵等兵刃。只是影像模糊,又旨在写意,实在看不清锻造过程。 他还想细看,眼前一花,图像又无。只好看准第三面好鼓,再掷水晶敲击。鼓面轻震,水晶弹回。“咚――”,一声闷响,鼓架飞溅。 容辉一阵头疼,眼见只剩最后一面好鼓,喃喃祈祷:“还有什么,就看它了!”说着再掷水晶。“咚――”,一声闷响,水晶飞回。只见天空一花,众女已各俱华毡,正围成一圈跳舞。一个个喜笑颜开,似在庆祝。群淑环绕中,一个白须老头正端着陶碗,向一众手扶兵刃的的男子敬酒,直至盛景散去。 “这唱得是哪一出!”容辉摸不着头脑,询问众人:“这三场皮影,没头没尾的,什么意思!” 潇璇也不太懂,又看向朱芯。朱芯正色解释:“墓志铭一般记录墓主人生平的重要事件,这鼓书盛景就是墓志铭。想她们庆祝的,也是一件大事!” “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潇璇明眸流转,边想边说:“古姜国人开始和人打仗,打不赢。后来用了水晶武器后,就打赢了,然后喝酒庆功!” 容辉却更关心那些水晶武器,抬头见日行渐高,就招呼众人:“好了,至少我们知道了这水晶还能造出神兵利器!走吧,该去干活了!”说着收起水晶,又带众人回到陵台前。 第四十三章 阴风惨惨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朝阳下,容辉站在献台前问众人:“这上面有禁法波动,要先破阵吗?” 话音未落,碧霞抬手挥出。灵风拂过,吹出一湾彩霞,寒气逼人。伸指轻点,打出几道灵力,恰似一滴滚油落入冰水。霞光相激,“噗——”,一阵长响,一缩一胀,轰然爆裂,劲风四射。 容辉凝神观察,暗暗佩服:“以法破阵,高明!”再走上前,已无不适,当下轻拍荷包,摸出珊瑚小剑,注入灵力,提住法体,用力插下。土石铿锵,“刺啦”一声,直没至柄。 他不由感慨:“好硬的封土!”说着鼓荡灵力,用力上提。 朱芯见他体外气息激荡,如日初生,不由低呼:“阳明之力?”潇璇和碧霞见了,也不敢怠慢。纷纷定下心神,凝力戒备。 “土”主“平衡”,得“阳”而“升”,得“阴”而“陷”。容辉往封土中注入“阳明之力”,又以神念振动,乘势上提。地面轻颤,“轰隆隆”震耳欲聋。呼吸之间,沙土飞溅,散向两边。 灰尘扬起,久久不散。朱芯捧出一枚玉印法器,放出一层灵光,护住了身形。碧霞不闻不问,亦是片尘不染。潇璇见容辉吃力,摸出“寒冰剑”,凝出法体,上前插入地面,随着鼓荡灵力。 阴阳二力共振,威能倍增。地面剧颤,震得人耳鸣心滞。土石如浪,直往上翻。墓道长足三丈,深足丈许,半晌过后,两列土堆间终于显出了石门一角。容辉和潇璇见了,喜动颜色,敛气收功,一起吐出一口浊气,又在衣外凝出结界,隔绝灰尘。容辉呼呼直喘:“这墓门,也太浅了吧!” 碧霞走到墓道顶端,轻动灵力,向下按出一掌,指端微振。灵力到处,黄土激颤,轰然爆开,又炸散了三尺土层。 “这墓门被殉葬的人封死了,绝难强行破开。”朱芯走到墓道顶端,看着三丈外的石门说:“这封土既然被人翻过,下面一定有盗洞。” 潇璇双颊微红,轻轻喘气:“先休息一下吧!”容辉也觉得应该保持体力,以便应对不测,索性和潇璇走到一边,放松身体,调理气血。 朱芯走下墓道,抬手轻抚石门,只觉如冰似铁,阴凉刺骨,连忙缩回手说:“好重的阴气。”轻轻顿足,发现土层已松,于是抽出腰间软剑,径直插入土中。轻拗剑柄,鼓荡灵力。剑刃如一把大铲,受力绷直,带起一大方土。往东连铲几剑,忽觉阴风扑面,定睛一看,门上果然有洞。 她一惊而起,“噔噔噔”连退数步,招呼众人:“大家快看,有洞。” 碧霞站在墓道顶上,见朱芯退开,又按出一掌。灵力震颤,“砰—”,一声闷响,土石飞溅,三尺坑中显出一个石洞。“呜——”,一声风啸,沙石倒飞,直卷朱芯面门。 容辉吓了一跳,提气急呼:“来躲开!”正要上前救援,胳膊一紧,却被潇璇拽到了一边。 朱芯也想倒射避开,身体却被灌了铅般,不听使唤。眼见黑沙扑来,只得大喊一声“救命”。话刚出口,腰间一紧,眼见那股黑纱斜刺里窜出,才松了口气。循势后头,竟是被碧霞拉了一把。 她惊骇未定,失声道谢:“多谢仙子援手!”一语出口,只觉双腿发软,身子不住颤抖。容辉脸色阴沉,从腰上摘下连发弩,对准洞口轻扣“悬刀”。“啪啪”两声脆响,灵箭激射,接连爆裂,化作一团烈火。风沙刮过,雷光连闪。一声霹雳,火势顿消,只散开一阵焦臭。 四人见了,脸色更加阴沉,缓缓退上陵台观望。风势渐大,“呜呜”尖啸,震得地面轻颤。十余丈内,飞沙走石,寒气迫人眉睫。容辉心悸之余,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看来这墓里,不太干净呐!” 三女听了,谁也不敢接话。朱芯吓得紧咬贝齿,瑟瑟发抖。潇璇握住了容辉的手,也不知如何是好。碧霞目光冰寒,亦是面沉如水。待风声渐小,已是天昏地暗。 “下面浊气太重,不宜久留!”容辉当机立断:“上塔!”说着手持“火剑”,带众人重登石塔。直到塔顶,才看见太阳。朱芯身子一软,坐到了地上。潇璇走到台边俯看,只见乌云如幕,不由惊呼:“怎么会这样!” “这座空间法阵纯以地气维持,墓室又是藏风纳息之所,才凝聚了这么重的地气!”碧霞凝望天际,悠悠解释:“只要阵眼不离地,这座法阵就能一直维持。也因如此,万物凋零,寸草不生。” 潇璇觉得也是,又问碧霞:“那里面会不会不干净!” 容辉头一次见碧霞长篇大论,很是羡慕,抢先应承:“蛮子先我们进去过,就是有不干净的,也被他们灭了。这才几百年……” 碧霞蹙眉轻哼:“那可未必!” “等这阵阴风散了,总是要下去的。”容辉想得透彻,大着胆子说:“要不然,就得死在这里!”潇璇也想不出其他退路,缓缓点了点头,又见朱芯抱着双膝瑟瑟发抖,就劝她:“有什么好怕的,怕也没用,还是想想对策吧!”说着解下干粮,招呼众人:“先吃个饱再说!” 容辉从善如流,摊开锦缎,将干粮平分成四份。朱芯挪过身子,坐在了潇璇身边。碧霞解下水筒,轻抖衣裙,也盘坐到了锦缎前。 容辉见了,心里不住发苦:“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大太阳下,依次打量三女。见潇璇苦笑,朱芯惊慌,碧霞尚算镇定,又问众人:“咱们也算共患难过了,这一下去,祸福难料,各位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一语出口,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咽下一口唾沫,当先开口:“朱芯姑娘,两次相胁,多有得罪。这个节骨眼上,你就别往心里去了!”握住潇璇的手,接着说:“我有个胞妹,叫容雪。还有个师妹,叫陈凌霄,都在丹霞山海螺峰上。我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麻烦哪位给她们带个信。”潇璇抿了抿嘴,五指微动,反扣住容辉的手。 “都是小事,小妹也没放在心上!”朱芯低着头说:“我要是没出去,就带我跟爹说声‘女儿不孝’!”一语出口,眼泪直往外流。 众人又看向碧霞,碧霞微不自在,左右瞥了两眼,蹙眉轻哼:“你们的话,我带到就是!” 容辉不由拂额:“这位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死要面子!”想起她的住处,又招呼众人:“那咱们该吃的吃,该喝的喝,然后好好休息一阵。等这地气散了,就进去探探!”说着拿起一团糕点,当先开吃。 灵米补充生机和元气,奶酪能迅速补充体能。三女见了,再不客气,分别拿起糕点。容辉和潇璇震荡灵力翻土,着实累了,正好补充。朱芯重伤初遇,身体正虚,也正缺补品。没过片刻,就吃完了糕点。 碧霞却只吃了两块,就用锦缎包了剩下的,递给潇璇说:“我不饿,你且收好!”又拿过竹筒,递给容辉。容辉拔开木塞,喝了一小口,传给潇璇。潇璇“依样画葫”,递给朱芯。一人一小口,直到喝完所有的水。 容辉打了个饱嗝,又听碧霞说:“你那些乱七八糟的,都拿出来吧,我且帮你收着!”随即想起她有储物法器,不由埋怨:“你怎么不早说!”说着解下背后剑鞘,倒出“金刚石”,又拿出大水晶。 “这空间太薄,压制了储物法器。”宝光之间,碧霞随口解释:“眼下只能进,不能出!”说着抬手轻挥,荡出一股灵风,众宝石光华大放,“嗡嗡”轻颤,一闪而逝。 容辉拿过两面灵丝锦缎,让潇璇结了个双带包,亲自背上“罡风雷”,又把“珊瑚剑”递给潇璇说:“你使双剑吧,我用这个!”说着扬了扬连发弩,换上了最后一只新箭匣。最后将没射完的灵箭抠出,重新装满两只“箭匣”,插进了背包旁的小挎囊。站起身来,腰间一轻,心里踏实了不少。 潇璇点头接过,右手轻振剑柄。灵力到处,剑刃嗡鸣,“呼啦”一声,火势高涨。她看在眼里,欣然赞叹:“好剑,顺手!”朱芯和碧霞各自检点一番后,又分守方位,打坐休息,直到正午时分。 大太阳下,容辉当先睁眼,低头见雾气已舒,灰蒙蒙一望无际,连忙招呼众人:“都休息好了吧,我们未时下去。”眼见众人睁眼,又从腰间掏出四张“传送符”说:“大家先注入个八、九成灵力,贴身藏好,只要缝隙一开,全力激发!”说着分给众人。 朱芯喜笑颜开,裣衽道谢。潇璇欣然接过,碧霞明眸微闪,拿过一张后,又问容辉:“还有多少,都给我!” 容辉点头说:“嗯,还有七张!”说着从荷包里一一掏出。 碧霞抬手接过,继续吩咐:“把‘罡风雷’拿出来。”容辉方知她还要改动,从善如流。 碧霞左手持符,稍动灵力,刮去几道铭文后,又将符箓贴在了箭鼓两面,随口解释:“这样就能将威能渗出混沌,撕裂空间的把握更大!”说着依样画葫,又往两鼓之间塞了一张。 容辉接过剩下三张符,转手递给潇璇和朱芯,郑重嘱咐:“这个留做备用,以防万一。”待众人激发好符箓,抬头见日已偏西,深深吸下口气,背好“罡风雷”,缓缓吐出:“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吧!”说着端起弩机,当先带路。 潇璇左手“火剑”,右手“冰剑”。冰火之间,跟在了容辉身后。朱芯定下心神,右手扶住腰带,左手握住玉印法器,轻轻顿足,随后跟上。碧霞姿容闲适,空着手跟在了朱芯身后。 第四十四章 潜入地宫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四人下到塔底,已听不到风声。走下陵台,只见墓道下豁然开着一方四尺石洞。洞口微风阵阵,还冒着丝丝寒气。“好大的阴风,居然把这盗洞全吹开了!”容辉不由感慨,又回头招呼:“墓里的阴气只怕更重,大家保护好自己,别被侵蚀到身体。”说着鼓荡灵力,气透罩甲,聚出一层灵茧。 潇璇当先响应,轻振双剑。冰火相激,荡开一蓬灵光,罩住了她全身上下。朱芯下定决心,捏紧法器。玉光如水,霎时流遍了她全身肌肤。碧霞虽没举动,却似走进了一团火焰,身外气流奔腾。 容辉见众人各有手段,心下稍宽,走下墓道。待站到石洞前,离地面已有两丈。稍整背包,回头招呼:“我先进去,没事就喊你们!”说完猫腰钻进。石门厚足三尺,灵光所及,迎面是一堵石墙,墙上斧痕依稀,已被凿出一方凹槽,折向东面。 他蹲身低头,挪到拐角处,发现四面八方虽都是巨石,可门与地面,地与墙面似均非整体,竟没连到一处。西北角地势最低,还堆着一层细沙。凝神东望,嵌道缓缓倾斜向上,洞口外似另有空间。看清楚后,回头招呼:“暂时没什么危险,可以进来。”说完继续挪步,沿缓坡上行。 坡长六丈,容辉爬出洞口,竟到了一条甬道顶端。石地弧顶,六尺方圆,缓缓向下延伸。他站直身子,见潇璇跟来,躬身搭了把手,笑着指给潇璇看:“瞧瞧,什么才是征服天下的气魄。就连盗洞,也挖得趾高气扬!”说话之间,见朱芯和碧霞先后跃上,又问众人:“这算怎么回事!要是这么简单,王陵也太好盗了吧!” “这叫‘生死门’!”朱芯明眸流转,略整思绪,仔细解释:“若我没猜错,我们脚下石基应是两个直三角形拼成了,闭墓前被卡在两侧斜披上,当作墙壁。墓门一闭,这两块巨石滑下来撞到一起,就堵死地宫。土层没了支撑,也会塌下来压住这两块巨石。年深月久,又有法阵加持,夯土也会坚如顽石。恐怕这个盗洞,也不是好挖的。” “是吗?”容辉不信,伸手去摸墙壁,果然如冰似铁,不由感叹:“这么说,我们还得感谢蛮子,给我们挖了这么大一个洞!顺着大道走,总不会错地!”说着端起弩机,当先开路。众人见盗洞如此宽大,又放了几分心。各持法器,随后跟上。 潇璇有些紧张,没话找话:“这些蛮子也是的,既然挖了这么大的洞,怎么不直接把石门挖通!” “有些事,只能在私底下做。”容辉随口应承:“拿到明面上,谁也不好交代!”向北下行十丈,忽见灵光外有个拐角,折向西北。容辉抬手作势,众人齐齐屏息,停下脚步。 容辉和潇璇互望一眼,见潇璇靠上了左边墙壁,也端稳弩机,贴着右边土墙缓缓挪步,忽觉面前阴风习习,更不敢大意。迎风探头,只见地面已平,仍是一条甬道,才松了口气,招呼众人:“没事,走!”身体力行,刚迈出两步,只见灵光外有团黑乎乎地东西,正缓缓蠕动,似要迎面扑来,不由急呼一声“小心”,连扣弩机,箭矢迸射,“啪啪”两声脆响。 一语出口,潇璇窜出拐角,将双剑交叉,向外一分。寒热相激,剑刃铿锵,“呛啷啷”划出一道流火,顺势射出。灵箭遇阻,轰然爆裂,热浪迎面扑来。流火飞袭,雷光一闪,也是一声霹雳。 电光石火之间,碧霞后发先至,只见火光下黑洞森然,洞口上搭着个三脚架,架子下挂着两根铁链,正在火浪中摇晃,又好气又好笑:“大惊小怪。” 容辉松了口气:“吓死我了!”不住抱怨:“这蛮子也是的,干完了活也不收拾干净!”说话之间,“轰隆隆”回声方至。 四人一时语凝,静等片刻,回声方止。容辉长长呼出口气:“好深的洞!” “何止是深!”潇璇沉下脸说:“简直庞大无比。”回头询问朱芯:“有这么造墓的吗?” “国君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改年号,第二件事就是修坟茔。侧后封妃,都得排在后面。他们死后,还要人‘事死如事生’。这两点,哪里都是一样。一座王陵动工,往往要兴全国之力,跨几十年而成,其规模之大,不是我们可以想象的。他们的神墙用了释家的‘莲花座’,可据说天竺人崇尚水葬,此地断不会取。若这地宫按二十八星宿布置,我还知道一点。”朱芯苦着脸说:“可若按他们自己的套路,那就真不好找了!” 她说话间,众人走到洞口前往下看,只觉凉风袭面,什么也看不清楚。容辉抬手轻招,劲力回收,一把抓过铁链,鼓荡灵力,狠狠一捏,往下一掷。 灵力相激,铁链碧光大放,直往下坠。金石摩擦声中,众人凝神细看,只见光芒落处,另有洞天,最后现出几级台阶。容辉待光点不动,抬手一指上行铁链。灵力到处,脚下一轻,连忙压下一口气,力凝山根,才堪堪稳住身形。 潇璇一惊,不由嗔怪:“你别吓我们,好不好!” “我们现在,应该在陵台下面三丈处吧!”容辉腼腆一笑,稍作测算,对众人说:“下面还有五、六丈深!”见所拉铁链已被抬至洞口,随手一扬,缠成个结。低头再看,灵光已灭,于是拍了拍手,招呼众人:“还是我先下去探路,你们跟上!”正要跃下,却听潇璇劝阻:“慢着!” 容辉一怔,只见她提剑上前,剑锋下指,剑刃相交,双手往外一分。雷光闪过,“呛啷”一声,双剑脱手斩下。金铁相击,传回“叮叮”两声轻响。 众人循声探头,只见寒热相激,双剑震颤,灵波层层荡开。容辉见了,更不多说,轻振虎腰,凝出“**盾”,纵身跃下。脚刚踏上石阶,立刻打量四周,只见甬道三丈正方,两侧石壁上刻着浮雕,身后是上行石阶,灵光所及,照出一方石顶。身前是下行石阶,一尺一阶,尚望不到尽头。一时没看出危险,抬手打了个响指。 “啪―”,一声脆响。灵光包裹中,潇璇、朱芯和碧霞随后落下。光滑骤亮,容辉才看清浮雕,全是祥云图案。待潇璇拾起双剑,又郑重嘱咐:“后面的路,就不一定好走了,大家千万小心!”说着端起弩机,当先开路。 四人依次排开,又往下走了六七十丈,才到出口。容辉走在前面,忽见前方青石地上泛着一层幽光,心里一突,忙抬手止步,往前方一指。 潇璇和碧霞随后跟上,会过意来,面沉如水。朱芯躲在两人身后,插缝看见,怯怯地说:“是‘万年灯’吧!” “还真有能点一万年的灯?”容辉正色反问:“不会是什么机关吧!” “那只是一种说法,不过是‘夜明珠’之类的莹粉,不值钱的。”朱芯不住好笑:“你不是说蛮子先来过了吗,有机关,也被他们毁了!” 容辉一想也是:“哥还是怕死啊!”勉强一笑,当先走下台阶,只见十丈大厅中,迎面是座云纹石台。两边灯柱犹在,台上金榻已无,不由松了口气:“蛮子果然来过了!”环视四周,青砖铺地,石柱擎顶,极尽雕琢,又不由苦笑:“嘿,这帮灰孙子,刮得倒挺干净,一点线索也不留!” 潇璇随后跟来,见两边拱门对开,门外是条石廊,廊外还有连廊,也是一筹莫展。“这都是被女人闹的!”容辉随口抱怨:“话说这当君王的,活着的时候有万千宫阙,不知道他睡哪个宫里。他活着有多少寝宫,死了就得建多少间墓室,也不让人知道躺哪一间!” 朱芯脸颊微红,碧霞目泛寒光。“哼!”潇璇蹙眉反问:“有些人看上去很羡慕啊!” “不敢,不敢!”容辉讪讪地笑,见气氛稍缓,又招呼三女:“走,咱们一间一间地找!这里岔路多,大家跟紧了,千万别掉队。”说着端起稳机,走出东边石门,见门外是条一丈宽的弧顶高廊,墙壁上彩绘鲜明,宝相庄严,竟是一种佛像。失望之余,却听朱芯说:“这是‘星图’!” “星图?”容辉一怔,笑问朱芯:“那这是‘三十六天罡’,还是‘七十二地煞’?” “都不是!”朱芯边看边说:“我们讲二十八星宿,佛入中原后,也以二十八位尊者代指星宿。看他们拿的法器,结的法印,就是象征。这么推算,这座王陵应该是佛入中原后,才修建的。算到现在,最多一千年。” 众人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又宽了几分心。借着幽幽灵光,前行三十丈后,走出一道石门,又到了一条横廊上。众人算着方位,来时向东,如今却有南北两条出路,不禁犯愁。 容辉不明去路,回头商量众人:“要不要做个记号,别到时候转迷了路!”潇璇从善如流,潜运灵力,用冰锋在石壁上划了条鱼。鱼尾所指,正是来路。 “幼稚!”碧霞见了,不由好笑:“到时候,吓死你!” “咱们往南走,还是往北走!”容辉也不理她,继续商量:“要不丢个铜钱?” 碧霞蹙眉轻哼:“无知。”轻拂裙摆,直往北去。 容辉见了,立刻补充:“那就往北!”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了碧霞前面,继续带路。余人各按位置,随后跟随。 容辉端着弩机,只听脚步声响,越走越慌,三十余丈后,忽见灵光外有座拱门,门板尽碎,才松了口气:“看来蛮子来过了!”又见门边仍有石廊,折向西面,就问众人:“要不要进去看看?”说话间走到门前,抬手捏出一道灵火,曲指弹出。 门中乍亮,显出一方石厅。厅中石桌、石椅、石床、石柜等俱在,金银摆设已无。容辉走进石厅,见墙角散着几片琉璃,更笃定眼下已被人掠过。看无可看,转身出门,继续带路。 第四十五章 墓中遇险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端着弩机,继续带众人眼沿甬道西行,走出六、七十丈,又遇一门,甬道折而向南。他见石室已被搜刮一空,别无出路,不由指向南面说:“这不是又走回去了吗?”只好继续往南走,再过三十余丈,却遇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他抬手止步,商量众人:“这往左边走,就是回前殿的路。现在是直着走,还是往右边走。” “直行向南,右行向西!”朱芯明眸流转,忽然开口:“我想,我知道怎么走了,现在向右走。若我没猜错,前面还有四间规墓室!” 容辉精神一振,连忙追问:“怎么,你看出这佛像所指了!” “没有,我只知道有这么回事,根本不认识!”朱芯信誓旦旦:“不过继续往南走,还会碰到两间石室,又会绕回去的!” 容辉觉得不妨一试,当机立断:“走,就往西!”说着抬起弩机,走进右边拱门。行出百丈,果然有间大厅,于是抬手弹出一缕灵火,光华骤亮,映出一片狼藉,不由轻疑:“难道这里曾有机关?” 众人眼前一亮,随后跟上,见厅中石柱倾倒,地砖崩裂,也站在门外不敢妄动。“你们看!”潇璇指向一截断柱说:“看那断面,显然是被火烧成的!” 容辉循势望去,只见地上倒着一截云纹盘龙柱,断面光华,棱角圆润,的确像被高温炙烤而成,又问潇璇:“能判断出手人的修为吗?” “你去试试,不就知道?”碧霞站在门口,环视石厅,主动解释:“这厅中法阵不简单,出手破阵的人,也不止两、三个,还至少动用了‘少阳之力’。”说话间脸色渐沉。 容辉走上前问:“怎么看出来的?”说着抬手轻招,吸过一块碎石,用力一捏,竟如握铸铁,才信了七八分。抬头又见石顶尽塌,不由感慨:“看来蛮子当年也没讨倒好啊,我们继续走吧!”踏入废墟,果然再无危险。 众人见了,随后跟上,果如朱芯所言,一连碰到四间石厅,一间比一间残破。灵火光前,容辉看完第四间石厅后,就问朱芯:“有什么发现吗?” 朱芯点了点头,指向墙壁说:“大家看这浮雕!” 容辉循势望去,只见墙上雕着许多妖娆多姿的少女,一个个鲜衣华毡,喜笑颜开。虽是浮雕,却也有真人大小,惟妙惟肖。“诶,刚才四间雕的都是大老爷们,这怎么就雕女人了?”他不由轻疑:“有什么讲究吗?” “这是北极五星,前三间分别象征太子、帝王和王子,所以皆雕男子。而这一间,象征‘后宫’,所以皆雕女像。”朱芯正色解释:“若我没猜错,寝殿应该在北斗墓室。” “北斗墓室?”容辉睁大眼睛问:“那又是为什么?” “天星风水虽如羚羊挂角,无际可寻。可只要他还是这世间的学问,就有其规律。”朱芯抬手指天,询问众人:“大家有没有注意观察,北极五星和北斗星一样,随季节变化指向也不相同。我们一直往西走,正是冬日星象,说明墓主人是冬天死的。冬季属水,上应北方七宿,共三十五颗主星。我们可以先找到北斗七星,只要看出勺柄指向,就能推算出吉时,找到寝宫。” 容辉和潇璇觉得可行,相视一笑。碧霞见了,也不由好笑:“莫名其妙。” 容辉也不在意,指着西边石门说:“走,我们继续!”说着端稳弩机,继续西行,一连走出四、五里,才到出口。 灵光幽暗,照出拱门外一片狼藉。容辉见了,抬手止步,顺势弹出一缕灵火。众人随后跟上,只见火光骤亮,映出点点星光,均吃了一惊。 容辉走出石门,踏上一条横道,只见石壁参差,凿痕依稀。石顶如犬牙交错,棱角分明,又不由轻疑:“怎么没墓道了!”觉得在哪见过,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水晶矿洞?这里是水晶矿洞!” 潇璇等跟出石门,见是一条十丈宽阔的大洞,亦是面沉如水。“这矿洞如此宽阔,也不知被他们祖辈开采了几千年,他们居然就把这样一条废矿脉作了坟茔!”容辉气极而笑:“这还怎么找!” “先顺着矿洞走走看吧!”潇璇小声建议:“反正来了,没准能找到出去的路!”说着轻振双剑,在石壁上画了条鱼。 “反正这里宽大,我们飞身赶路吧!”容辉呼出口气,招呼众人:“靠两条腿,不知道要走到猴年马月!”见没人反对,鼓荡灵力,飘然而起。 潇璇见了,轻振双剑,随后跟上。朱芯捏紧玉佩,轻轻顿足,亦被玉光托起。碧霞若无其事,向前踏出一步,清风般直窜上半空。容辉站稳身形,指向北方说:“走,我们就去找北斗墓室!”端着弩机,微动神念,向前飘出。 众人一息三丈,不敢飞快。飞出数里,忽见左边壁上有座石门,门上有尊佛像。容辉招呼众人停下,又问:“这门里有什么,要不要进去看看。”一语出口,忽听“叮叮”轻响,如金石相击,似有人挖矿。偏偏断断续续,挠得人心惊肉跳。 他心头一凛,循声凝视,只见矿洞幽幽,一无所有。回头询问众人:“你们听,什么声音?”却见潇璇右手中冰剑发绿,左手中火剑发紫,不由一惊,暗道“不好”:“‘一品堂’的法器全以阳火锻炼,对阴气感触极灵!”瞳孔微缩,又见她脸色大变,不及多想,反手拍出一掌,身形顺势斜退。 灵力到处,如中金铁,反而被震得气血一滞。循势回头,只见一道黑影从眼前划过,直撞潇璇。潇璇双剑斜斩,灵力相激,剑锋到处,“叮叮”两声脆响。黑影微微一滞,竟是个人。 潇璇闷哼一声,被撞飞出去。人影去势稍减,仍往前冲。朱芯趁那片刻空隙,侧身一让,滑到了一边。碧霞冷哼一声,左手指天,劲风呼啸。右掌推出,掌中火浪滚滚,如一股金涛,撞向黑影。 阴阳相激,雷光连闪,一声霹雳。黑影一阵抽搐,直往下落。碧霞借势飞退,低喝一声:“走!”顺手拉住潇璇,朝来路疾驰。朱芯不用她说,先发后至,紧跟其后。 容辉看出便宜,端起弩机对着人影落处,连扣“悬刀”。灵箭激发,“啪啪啪”三声炸响,应声爆裂,化作一团烈火。那人却置若罔闻,身形照势落下,黑气到处,灵火顿熄,砸得石洞一震。 容辉见了,心胆具颤,失声惊呼:“僵僵僵僵……僵尸!”身随心动,倒射而走。只见那人影双手僵直,在地上一撑,纵身窜起,迎头撞来,忙扣弩机。 “啪啪啪”剪发如雨,炸成一列火束,怪尸穿行火中,竟毫无涩滞。身形到处,灵火熄灭,直撞容辉面门。容辉吓了一跳,轻阵虎腰,凝出“**盾”。眼见怪尸撞上,腰间如遭锤击,全身一麻,头脑发蒙。却如一个水球,被顶得直翻筋斗。 他凝神稳住身形,见怪尸落地后双手一撑,再次撞来。暗道一声“不好”:“哥要栽在这了!”神念急出,全力鼓荡灵力,遁速骤快。呼吸之间,灵幕微颤,空气一声炸响,身形再做激射。 容辉头脑发蒙,体内灵力如沸。呼吸之间,见超过了碧霞,忙收回心神。碧霞见了,先是一怔,立刻传音:“你带她先走,我在后面挡一挡!”说着双手轻扬,扔出潇璇。 容辉一惊而醒,忙收灵力,单手搂过,触手只觉她血行如沸。稍作试探,体内灵力疾走乱窜,不由自责:“是我大意了!”见她香汗淋漓,神情恍惚,手中确仍紧握着两柄长剑,连忙传音劝慰:“潇璇,你没事的。我们上去再助你疗伤,你先别乱运气!” 潇璇精神一振,睫毛微颤,缓缓点了点头。容辉看见,心都凉了。人在半空飞掠间,先放好弩机,在她耳边吹气:“松手!”抽出她手中双剑,一并散去法体,塞进荷包。双手横抱住她,轻振虎腰,再次激发“**盾”后,才回头相看。 玉光裹挟中,朱芯紧咬牙关,跟在两丈开外。碧霞却已落在十余丈外,双手中灵光闪烁,飞退间正与那怪尸纠缠。气势虽足,功效却微。他看在眼里,不由暗叹:“只好先退出去了!”扭过头看见潇璇刻的小鱼印记,立刻传音提醒:“要转弯了!”去势不停,划出一道圆弧,直入石门。 甬道不过丈许宽高,受灵力激荡,“轰隆隆”不住震颤。容辉记得前面全是直路,又回头相看,只见朱芯随后跟来,她十丈后灵光闪烁,碧霞闪身窜入。她身形不停,抬手向拱门一指。灵力脱手,石块崩落,瀑布般只往下塌。 容辉见了,暗松口气:“总算安全了!”却见碧霞身形刚走,石堆一颤,轰然飞溅,怪尸应声窜出,又吃了一惊:“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见碧霞飞退间双手连挥,暂将怪尸挡在了身后,才敢继续飞逃。 呼吸之间,容辉和朱芯顺势窜至前殿,飞身急转,又往石道上逃。待看见铁链,纵身腾起,又顺着盗洞往南跑。两人刚出洞口,碧霞随后飞上,顺手将铁链往下一扯。石柱崩塌,落下去如中铸铁,传回“哐当”一声闷响。 她见众人才到拐角,连声呼喝:“你们快点!”说着左手轻挥,在阴风中聚出三片绿叶,右手在叶片间掐出一朵红花,反手拍进洞口。更不看结果,飞身追上。 花影显现,热浪灼灼,落下后传回一声炸雷。容辉收了“**盾”,跑到四尺盗洞前,只觉地面猛地一颤,不由一个踉跄,一头栽下。人在半空,听见一声怒吼,急中生智,左手抱紧潇璇,右手倏出,猛撑地面。双腿向后一蹬,顺势滑出。待到拐角,游龙般扭身窜出,眼前一亮,才放宽心鼓荡灵力,纵身腾起。 碧霞推着朱芯,随后窜出,纵跃上天,才松了口气。容辉抱着潇璇,柔声安慰:“潇璇,别怕,我们安全了,我马上帮你调理气息!”瞥眼却见夕阳落幕,不由沉下脸问:“听说僵尸的手脚不能打弯,他不会出来吧!” 说话间地面轰隆,朱芯指向陵台,失声惊呼:“快看!”容辉一怔,定睛细看,只见地面震颤,如遭重击,越颤越烈,眼见崩塌在即,连忙招呼:“走,上塔!”说着飞向石塔。 朱芯有些犹豫,见碧霞响应,连忙跟上。容辉抱着潇璇,在石阶间三纵两跳,刚刚窜上第二层,忽听一声闷响,连忙凑到窗边观看,只见怪尸正站在土坑前,对着夕阳,举着手嘶声咆哮。阳光所及,身上黑气如浪翻滚,显然已不怕阳光,只是不太适应。 他心头剧震,连忙回头招呼:“快,快!”待碧霞跃上,将潇璇交给她说:“带她上去,帮她疗伤!”说完去搬石马。灵力荡出,大喝一声:“起—”托起马肚,往洞口推出。 石马落地,堵住了洞口。碧霞见了,微微点头,抱着潇璇继续往上。朱芯正想跟上,脚还没抬,只觉被一股寒风扫过,心头蓦然一颤,立刻冷静下来,跟着去搬石羊。碧霞见了,这才上楼。 容辉和朱芯各运灵力,将石雕堆到洞口后,朱芯忽然从怀里摸出一张红色符箓说:“用它吧!”说着微微注入灵力,拍上石雕。符箓灵光一闪,熔入石雕。雕像热力大作,片刻后化作一团熔岩,顺势流落,将七八个石雕粘在一起后,威能方散。 容辉精神一振,连忙追问:“你还有几张这种符箓?” “这只是一般的‘火熔符’,热力虽高,威能很是有限。”朱芯汲汲解释:“我还有十一张!”说着一并掏出来问:“全用上吗?” “先别用!”容辉拂额轻哼:“那东西要是敢上来,咱跟他玩‘滴蜡’。”说着走上三楼。 “什么是‘滴蜡’?”朱芯很是疑惑,嘟囔着随后跟上。两人又依样画芦,将石像摞到了洞口边,只要轻轻一推,就能堵死洞口。待上到塔顶,夕阳只剩一抹余晖。 第四十六章 萧风采菊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见潇璇坐在石台边打坐调息,忙问碧霞:“她怎么样?” “只是被撞乱气息后,灵力走入了岔路,幸好施救得及时!”碧霞点头微笑:“我帮她理顺了内息,不会被反噬了。只要凝神调息两个时辰,就无大碍。” 容辉松了口气,忽觉地面轻颤,忙上前相看,只见塔下黑影跃动,一跳十数丈高,擦着墙轰然落地,砸地地面一颤。朱芯吓得脸色发白,失声询问:“它要跳上吗?” “放心吧!”容辉见了,不由好笑:“那畜生灵智未开,还不知道走楼梯!”又正色询问:“这个墓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就是尸变!”朱芯苦着脸说:“典籍上没有记载,杂书上说,满足三种情况,才可能发生尸变。”当下一一解释:“其一,尸首完好无损。其二,墓地藏风聚气。其三,被生气激引。” 容辉闻所未闻,看向碧霞求证。碧霞缓缓点头,继续解释:“万物有灵,世上的确存在‘尸修’。不过纵然满足那三个条件,也未必会发生尸变。不过可以被祭炼成‘尸傀’,世上就有专门掘墓盗尸的‘摸尸人’,也有专门倒卖‘古尸’的‘尸贩子’。” 容辉听得直起鸡皮疙瘩,讪讪地问:“你干过这一行啊!” 碧霞毫不示弱,横眉冷对:“我就是干过!” 一语出口,反而吓得容辉和朱芯一阵哆嗦。连退两步,双腿一软,瘫坐到了地上。碧霞不由好笑,轻扬裙摆,盘膝坐下。 容辉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问:“这僵尸如金似铁,法器难伤,有没有什么办法灭了它。” “按杂书上的说法,僵尸分为六等。”朱芯心念急转,边想边说:“一为白僵,即人死后立刻尸变,尸身上会长白毛。当白僵陈染阴煞之气,白毛就会变黑。相传那黑毛硬如钢针,法器难伤。这种黑僵吸收到活人的生气,就有可能产生灵智,能够活动。又因为黑毛太硬,就像在手脚外糊了层石膏,所以四肢不易打弯。当那黑毛越来越硬,自然折断后,僵尸就能走能飞了。所过处赤地千里,被称为‘尸魃’。一旦入世,危害无穷,人人得而诛之。”咬了咬牙,接着说:“据说那尸毛还能飞射伤人,活人沾上,就会中尸毒。” 容辉听出她言下之意,连忙追问:“那我们总不能一直躲在这塔上吧!”眼见朱芯抿了嘴一声不吭,又问碧霞:“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僵尸怕火!还怕至阳之宝。”朱芯忽然说:“只要烧掉它的尸毛,它就不能吸收阴气。一旦体能耗尽,就是一团烂肉。还有阳性法宝,专克这类阴煞邪物。” 容辉正听她说着,忽听碧霞传音:“修神者本身就是这类游魂鬼物的克星,只是你还不会运用神念!”循声望去,只见碧霞开口:“我有一式仙法,能克此獠,现在传你三招。我们联手,应该可以灭了它!”心头一喜,连忙答应:“好,我学!” 碧霞轻轻点头,站起身走到容辉身边,双手齐出,各以中指按上他左右“太阳穴”。容辉眼前一花,回过神来,已身处云端,碧霞正站在面前。她换了身锦缎黄衫,扎着凌云高髻,彩绣辉煌,恍如神妃仙子。 容辉双颊微红,走上前问:“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是修神者的‘神海’。”碧霞随口解释:“我修为有限,只示范一遍。这路金系仙法旨在以风聚火,以火生风,两者反复,威力无穷。我看你出手间似已明悟共振,应该懂的。”顿了顿,接着说:“一年之中,秋季属金,主收敛。而我修神者,更该有‘我花开尽百花杀’的气魄,所以这路仙法又取意于菊,名为‘萧风采菊’。第一招,‘红衣绿裳’,你且看好……”说话间左手轻挥,秋风萧瑟,自四面涌来,在她手中聚成五片绿叶。右手拈起,绿叶一颤,爆出一朵火花。轻轻扬出,红花绿叶,一胀一缩,抱住了容辉身形。 容辉一怔,立刻盘膝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凝神感悟。那火焰好热,置身其中,连灵魂也要被引燃。他不管不顾,任由灵魂燃烧,只体会那火焰振动。片刻后待火焰熄灭,睁开双眼,目如朗星。 碧霞点头微笑:“看第二招,‘烽火燎天’!”说着左手指天,劲风乍起,朝她指端凝聚。右掌推出,烈焰迸射,直罩容辉身形。 容辉不住感慨:“若然是烽火一起,八方兵至。‘帅旗’一挥,所向披靡!”见火势及身,再次闭眼,凝神感悟。只觉这火势又与刚才的“绵里藏针”不同,竟似能避实击虚,让阻挡者全无着力之处。待身上烈焰退去,不由赞叹:“好仙法,再来!”目含精光,兴高采烈。 碧霞点了点头,接着说:“第三招,‘金涛烸浪’……”左手轻挥,劲风大作。右掌推出,火焰乍燃,迭迭荡开。 容辉只见她掌中火如浪如潮,层层激荡,迎面撞来,不由欣叹:“好霸道的火。”凝神体悟,发现火中气劲奔腾,更加惊骇:“火本无形无质,竟也能施以刚劲,委实难以想象……”待火浪临身,稍试抵,只觉前浪未消,后浪又至,层层叠加,竟似无坚不摧,无强不破,让人挡无可挡。 他气随心动,稍有松懈,更似大河决堤,一泻千里。纵再全力招架,也被火浪荡出了百丈。待火势退却,睁开眼不住赞叹:“好一招金涛烸浪,好,好!”茫茫天际中,却不见了碧霞身影。微微一笑,当即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凝神体会那三招。可想以灵力模仿,那三式仙法却似浮光掠影,乍看漂亮,细找却无。再想一次,忘得更多。到后来只记住“我花开尽百花杀”,“以火生风,以风聚火”等字。 他在心中默念,越念越困,恍惚间沉沉睡去。忽然一哆嗦,睁开眼来,仍然盘坐在黑石塔上,只是太阳已落,星光正灿。正想说话,张开嘴却先打了个哈欠。 碧霞站在台边,转过身气极而笑:“我好心传你法术,你居然睡着了!” 容辉一怔:“好像是有这档子事吧!”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只好讪讪地笑:“实在是太累了,抱歉,抱歉!”也不好意思让她再传一次,借坡下驴:“这里我来看着,你们先歇吧!”低头见那怪尸还在塔下蹦腾,心里松了口气。 碧霞没再客气,轻扬裙摆,盘坐到了潇璇身边。朱芯见两人一倡一和,也当容辉错过了一场机缘。先是为他可惜,转念想到大难临头,也没往心里去。跟着站起身走到南面坐下,凝神警戒。 夜半时分,潇璇敛气收功,睁开眼看见众人,微笑招呼:“我没事了,你们还好吗!” “我们都没事!”容辉喜笑颜开:“你没事就好了!”说着召潇璇过来,指给她看:“瞧,就是那僵尸偷袭我们!”又现学现卖,把僵尸的事仔细说了一遍。 日出东方,传出一声咆哮。容辉应声呼喝:“不好,僵尸躲进石塔了!”说着跳入出口,直奔二层。众人一惊而醒,纷纷展开身法,纵身跟上。 容辉站在第三层入口下,见石像微微震颤,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火熔符”,稍微注入灵力,扬手掷出。符箓贴上是石像,一闪没入。石像随即发红,化作岩浆,滚滚流下。潇璇等从后面跟来,听见楼下哀嚎,也是精神一振。 “你们跟来干什么!”容辉见众人凑来,连忙催促:“塔中无光,这熔岩挡住它。你们上去,一人守一层。”说着数出六张“火熔符”,递给潇璇。 潇璇一想也是,从善如流,忙带众人上去。容辉看见十余丈下石像火光渐暗,又掷下一张“火熔符”。如此这般,连掷两张符后,熔岩滴落,石像渐薄。哀嚎声中,熔岩一颤,轰然爆开。 容辉一惊,不及多看,纵身窜起,顺势在三层石像上一拍一推。轰隆一声,石像瘫倒,压住了洞口。上方石像泛起红光,缓缓熔化。潇璇站在第四层入口,见容辉上来,递出三张符说:“还是你来吧!” 容辉点头接过,随口嘱咐:“你们上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它引到塔顶,然后让他摔下去。几十丈高,不信摔他不死!”眼见石像上火光渐暗,又掷出一张符箓。待那僵尸破壁上来,立刻窜起,在勇士像上拍了张符,顺势一推。石像倾倒,再次化作熔岩。 他上到第五层入口,接过朱芯的符,一连掷出两张后,再不看结果,一起上到第五层,合力抬起“大汗”的石像,堵在顶层后,拍下了最后一张“火熔符”。 碧霞以灵力催动岩浆,死死封住了顶层。容辉生怕那僵尸不上当,就想往熔岩上撒一泡尿。转念觉得不妥,只吐了两口唾沫,又招呼众人:“大家腾空,站远些!”说着向前一蹬,倒射而出。 众人刚刚站稳,只听咆哮声中传来一声崩鸣,顿知那僵尸上了第四层。潇璇轻拍荷包,摸出“冰火”双剑,凝出法体后,左手掐诀,右手往空中一指。双剑一声轻鸣,飞至塔顶,剑锋朝下,作势欲斩。 容辉见双剑外气流激荡,隐隐现出一柄大剑虚影,心头一怔:“御剑术?她什么时候会的……”转念一想,恍然大悟:“原来是才学会的,我说以你的修为,怎么调理个内息还要大半夜时间!”手随心动,也抽出弩机,对准了洞口。 第四十七章 直捣黄龙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朱芯抽出软剑,左手结印,右手轻振剑柄。剑刃轻鸣,灵光中化作一缕银丝射出,围着洞口飘舞。碧霞看见,点头赞叹:“好一把银丝剑!” 一语出口,熔岩颤动。朱芯轻震右手,银丝横扫过去。熔岩爆裂,嚎声中黑影窜出,恰被银丝扫中足踝。细丝顺势缠上,绷直后轻轻一带。 这一拌使得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丝线摩擦,火花连闪,如金铁铿锵。潇璇见尸身在空中打横,瞪眼轻哼:“着!”右手指剑,往下一落。剑锋轻鸣,照势斩下。 僵尸虽非人类,似也察觉出了危险,身子在空中一滚,俯身避开了正锋,被气刃擦身而过。阴阳相荡,雷光闪烁,传回一阵炸雷。雷火中黑气翻滚,似在全力抵御。 容辉看出便宜,连忙挂回弩机,左手轻拍荷包,摸出一张红色小弓。顺势注入灵力,握住红弓法体。左手举弓,劲风乍起,向他掌心聚集。右手拉弦,手过出空气荡漾,现出一柄金色箭矢。弦满松手,一声崩鸣,金箭激射,直刺怪尸腰间大椎。 剑锋击上黑毛,稍御阻滞,轰然爆裂,化作一泓火浪,“轰隆隆”再做激射。浪头到处,雷光闪烁,带起一阵惊雷。怪尸嘶声咆哮,身外黑气高涨。可御剑火至,御火剑至。呼吸间升力已尽,直往塔顶外落。雷光闪烁,两相交鸣。它以黑气抵御,落势更快,中途竟反超剑锋。 碧霞看准怪尸落势,欣然叫好。抬手下按,曲掌轻提。灵力到处,三根石笋拔地而起。嘶声中怪尸压上,腹部透石而过,石笋亦被折断,“轰隆”声中,砸出一个大坑。剑气接踵袭来,“砰—”,一声闷响,如中败革,僵尸头顺势而落。霎时间黑气滚滚,恶臭四散。 容辉脸色发白,看着下方,失声询问:“死透了吗!” “没有吧!”朱芯正色提醒:“我听说僵尸的回复力极强,烧成灰才算一了百了!” “就算恢复过来,也不干我们的事了!”潇璇抬手轻招,商量众人:“现在大家心里都有数了,等到正午,再入墓吧!”说话间剑影飞回,被她倒提在手中。 容辉动用本元,使出一招“金涛烸浪”已极勉强。听言点头赞同:“大家先休息休息也好!”说着抬手轻挥,劲风乍起,拂过塔顶。 众人落回塔顶,各守方位,盘膝坐下。潇璇将剑影往空中一抛,双手结印,闭目调息。“冰火双剑”似被牵引,开始缓缓盘旋。双剑外气流涌动,大剑虚影又开始凝实。 容辉虽没见过,也知道是极上乘的功法。却见潇璇一句交代也没有,心里直冒酸水。咽下一口唾沫,眼观鼻,鼻观心,也开始打坐调息。朱芯轻振动剑柄,收回银丝。银光流转中,两尺剑刃又现。她见软剑无损,欣然一笑,插回了腰带中。 大太阳下,潇璇的剑渐渐凝实。当聚成一柄四尺大剑,已是正午时分。她缓缓睁眼,法印收时,大剑顺势飘落,被她提在了手中。稍试手感,觉得勉强能用,才招呼众人:“都休息好了吗,我这里还有小半斤糕点,大家分了吧!”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方锦缎。 容辉应声睁眼,看见她不过五尺身量,却拿了柄四尺大剑,怎么想怎么可爱,不由大笑:“好,好……” 潇璇莫名其妙,白了他一眼,摊开锦缎,将一堆糕点分成四份。容辉笑着上前,大大方方地吸起一份奶酪沫子,两三口就咽下了肚。稍催“君火”炼化,顿觉神清气爽。 碧霞再没客气,捧过一份,小口吃下。众人吃完,已近未时。容辉索收起红弓法器,又端起连发弩,招呼众人:“再不能耽搁了,我们直接飞进去吧!”说着鼓荡灵力,纵身跃下。潇璇御剑,朱芯朱芯由玉光裹挟,碧霞如浴烈火,凌空迈步,随后跟上。 怪尸仍躺在献台旁的封土坑里,尸气已散。潇璇看着怪尸钻出的小洞,二话不说,举起剑横划两剑,竖划两剑。剑气到处,封土崩塌,直接显出下方墓道。 容辉当仁不让,招呼了声“跟上”,当先窜入,众人鱼贯相随。四人又依原路,径直飞入矿道。故地重游,都觉得前一次跑得冤枉。相视一笑,继续北去。待飞到先前那石门处,又听见一阵淅淅沥沥地挖矿声,细听又无,搅得人心烦意乱。 容辉想起先前遭遇,潜运神功,提气喝斥:“装神弄鬼!”目含精光,如一轮初阳。字字如潮,滚滚荡出,片刻后才有回音交鸣:“装神弄鬼……装神弄鬼……装神弄鬼……”待声音止歇,已吓白了脸,低声提醒众人:“还不止一个!”见三人会意,又说:“这里宽大,我和潇璇并排飞在前面,朱芯在我们身后,碧霞压阵。”见没人反对,和潇璇相视一眼,并排前行。 众人沿途所见石门,均已被破坏。一路向北,忽见二十丈外有人影晃动,似在逃跑。容辉潜运神功,瞪眼大喝:“站住!”一语出口,弩箭连发。箭矢爆处,火花绽放,映出三、四个人影。 潇璇冷哼一声,双脚轻震剑脊,剑刃嗡鸣,射出一道剑气,横扫过去。朱芯看见,抽出软剑,轻轻一振。碧霞脸色微沉,凝神警戒。剑气到处,传回一阵嗡鸣。银丝打着圈随后跟上,锋芒过处,血肉飞溅。 容辉借着火光,凝神感应,发现前方尸气不重,才松了口气:“看来也不全是硬茬子!”说话间抬手轻挥,荡出一股强风。身随风走,继续带众人前行。飞过尸骸一看,果然都是些灰毛僵尸。 矿道似成弧形,渐向东转。容辉当先开路,忽见一座石门尽乎坍塌,心念一闪,连忙招呼众人:“就是这里!” 朱芯一怔,左右看了看,睁大眼睛问:“你怎么知道?” “我虽不知道,可蛮子大军一定找得到!”容辉把心中想法说给众人听:“我们来时所见是门旁,都有打斗痕迹,且都相差不大。而这座石门,全被砸塌了。”说着环指四周,招呼众人:“大家看看,这附近的打斗痕迹是不是特别多?而且我还感觉到,这里的尸气特别重,大家小心。” 众人凝神观察,发现洞顶石笋大多已被削平,两侧洞壁上也是坑坑洼洼,斩痕交错,显然发生过一场激斗。碧霞凝视石窟片刻,点头赞同:“应该是这里,的确要小心。” 容辉听言,脸色微沉,招呼众人落地,看着废墟后的洞口说:“还是我和潇璇走前面,大家小心!”说着抬起弩机,对准石窟轻扣“悬刀”。火花一闪,炸响声中,灵箭射出,十丈后遇阻爆裂,化作一团炽焰。 众人凝神查看洞中情景,只见星光璀璨中,焰色由黄变绿,恍如一团鬼火。绿焰一胀一缩,蓦然熄灭。众人一惊,只觉凉风袭面,好如一只鬼手,扼住了自己咽喉,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容辉暗道一声“不好”,潜运神功,抵销不适后,忽听碧霞招呼:“快,要尸变了!”心头一凛,应声招呼:“大家跟我来!”端起弩机,开启“**盾”,飞身闯入。潇璇手握巨剑,紧随其后。朱芯一咬牙捏紧玉佩,飞身跟上。碧霞面沉如水,亦步亦趋,跟在了最后。 容辉不惜本元,不断运转“阳明之力”,“**盾”光芒大放,恍如一轮朝阳。飞奔中连扣弩机,以灵火开路。只见整座石窟中,竟嵌满了水晶。火焰乍燃,星光璀璨。继而转绿,恍如阴司幽冥,鬼气森森。 他顺着大路,东拐西折,最后钻出一道水晶拱门后,眼前一亮,只见穹顶如星,洒下一蓬莹光。光芒中心,摆着一方水晶巨椁。水晶反射,照出了九丈方厅。 他暗暗松了口气,走出两步,只见棺椁四周,还撑着四根黑石柱子,势若擎天,光芒流转,若非发着绿光,当真灿若星河。潇璇随后跟来,也叹为观止。瞥眼却见水晶棺中有个黑影,连忙催促:“快,快拿出来!” 容辉不用她说,已挂好弩机,从背包中托出了“罡风雷”,见碧霞跟来,连忙问她:“放在哪里。” “放在‘阵眼’上!”碧霞言简意赅,说话间含精光,打量石厅。容辉却见她身上气息陡变,如冷月高悬,俯瞰众生,也为之惊叹:“这就是‘少阴之力’!” 碧霞上下打量了一圈,指向石棺说:“阵眼就在棺材里!” 众人一愣:“啊?” “发什么愣!”碧霞连声催促:“你准备激发‘神雷’,潇璇开棺。朱芯,你用银丝剑困住尸体,能不能出去,就是现在了!” 众人怦然心动,容辉托住“罡风雷”,往几张符箓中注入灵力。潇璇举着剑快步走到水晶椁前,看准滑锁,凝力撞出。水晶摩擦,“嗡嗡”轻响。 碧霞见她推得太慢,一指椁盖,往外带出。灵力到处,椁盖轻轻滑开。潇璇纵身腾起,看见薄玉棺中是一套金缕玉衣,更加笃定。于是召回巨剑,凝力送出。 金石相击,若戳瓷器。“砰—”,一声脆响,玉碎飞溅。朱芯抽出软剑,纵身跃起,轻振剑柄。剑刃化作银丝卷出,“嗖嗖”几圈,捆牢玉衣后,连忙催促:“快点!” 事到临头,容辉全身轻颤,一颗心似要跳出胸腔,汗如雨下。待注入最后一股灵力,大喊一声:“快跑!”扬手抛出神雷。 朱芯见了,径直丢开软剑,转身就走。潇璇飞身掠下,抢向洞口。容辉跟在碧霞身后,一边跑一边催促众人:“赶紧激发‘传送符’!”说着拉住潇璇的手,一起鼓荡灵力。 神雷泛着灵光,落入玉棺,一闪即逝,空气随之一震。石洞晶光大放,发出嘀嘀嗡鸣。容辉站在门外,见了大喜,查看传送符,却没有感应,正自着急,忽听碧霞急呼:“范围有限,要到棺椁边去!” 众人如听真言,纵身窜出,却似深入泥潭,举步维艰。容辉知是“神雷”撼动了空间,不惊反喜,拉着潇璇,全力鼓荡灵力,往石椁边跑。朱芯摇着牙紧握玉印,亦步亦趋。碧霞修为最高,左手拉住朱芯,右手拉住容辉,亦是全力施为。 第四十八章 六盘山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四人拼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登上墓台,跑到水晶椁边,站定后发现“传送符”上,符文流转,皆是一喜,全力催动。恍惚间如缚石膏,再难动弹。 容辉知道体外灵力已被改变,正是传送前的征兆,心头一喜,瞥眼去看潇璇,却见晶光璀璨中,那尸王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坐了起来,正抬起手拍向潇璇顶门。 众人为求尽快传送,早收了防御法术。容辉吓了一跳,不及多想,全力扭转身外灵力,一把撕下腰间符箓。双手齐出,去撑那玉手。符箓灵光一闪,凭空没入。 潇璇发现,失声惊呼:“你—”泪盈于睫。 容辉鼓荡灵力,撑住那玉手,竟如负巨石,被压得身形一颤,吐出一口闷气:“走—” “走?”潇璇心中彷徨:“只要自己踟蹰片刻,就能破空而走,可是他必死无疑。若留下来,就得陪着他死!”心念一闪,强提口气,一把扯下腰间符箓,闪身避开。举起大剑,横削尸王头部。 “你!”容辉松手退开,既气愤,又感动,一时间涨红了脸,“哥跟你拼了!”力由心生,左手指天,劲风如澜,呼啸而至。右掌推出,烈焰奔腾,直侵尸王头颅。 剑火夹击,一齐攻向玉石头罩。金石相击,“叮—”,一声轻鸣,金缕玉衣碧光流转,连成一片灵幕。烈焰扑上,直窜玉片缝隙。头罩中传出一声闷吼,黑气应声散出。 朱芯见二人拼命,心头剧震,垂下眼帘,泪珠直往外涌。眼前一花,头脑发昏,不由想起容辉还有个胞妹和师妹,都在丹霞山海螺峰上。 碧霞眉头紧锁,一咬牙,一把扯下腰间“传送符”,顺势掷出。符箓如一泓秋水,径直贴上金缕玉衣。灵波荡过,玉光流转,竟也开始传送。 容辉和潇璇见是一喜,立刻拿出备用的“传送符”,直接贴到“丹田”处,全力催动。再看碧霞,她也正激发第二张“传送符”,才安下心来。 玉衣颤抖,传出阵阵咆哮。“传送符”连黑气一并吸入,光华更亮,荡出阵阵涟漪。波纹荡过,玉衣就模糊一分,好像沉入了空气。 容辉眼见金缕玉衣化作一圈波纹,凭空隐去,顿觉身外压力骤减,暗道一声“不好”:“空间缝隙要合拢了!” 三人同有所感,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骇。容辉仍不甘心,拼了命往“传送符”中注入灵力,仍觉得符文波动越来越弱,最后完全不动时,碧霞也不过注入了大半灵力。 “砰—”,一声闷响。容辉循声望去,看见玉棺中波纹荡过,落下一堆飞灰,更加沮丧。潇璇拂额长叹:“我们完了!” “不对!”碧霞低声惊呼:“你们看看周围!” 容辉精神一振,方觉视野大亮,光芒璀璨,整座水晶洞竟都亮堂起来。定下心神,四处查看,只见墓台下的黑石柱子也在“嗡嗡”轻颤,不由惊疑:“怎么,这座矿道要塌了吗?” 说话之间,无数水晶骤亮,光线相互反射,最后焦在四根黑石柱上。石柱各自荡开一股白光,恍如四个气泡合成了一个气泡,将墓台罩在了中间。 “不好,是大型传送阵!”碧霞失声惊呼:“快躲进水晶椁!”说着当先窜入。 容辉见了,立刻拉起潇璇,飞身窜入棺椁。三人也顾不得许多,合力滑拢了椁盖后,透过水晶壁观看,只见光芒所集,光幕愈加凝实。凝神感应,光幕由内及外,振动渐行渐远,这才相信是个大型传送阵。 石柱嗡鸣,“轰隆隆”震耳欲聋。潇璇一边运气抵消不适,一边大声询问:“这‘传送阵’会把我们送到哪里去!” “不知道!”碧霞大神回答:“至少一百万里!” 两人说话间,震动更加剧烈。潇璇头晕目眩,紧紧握住了容辉的手,没过片刻,就昏晕在了容辉肩头。容辉靠在角落,没多支持片刻,眼前一黑,也晕了过去。碧霞奋力坚持,眼见四根石柱猛地一颤,轰然崩溃。接着眼前一花,随即晕去。 容辉只见一片血红,眼睛发酸,正欲流泪,不由一个哆嗦,睁开眼来,夕阳映入眼帘。他心头一喜,见潇璇趴在自己身前,碧霞歪在石椁另一角,连忙招呼:“潇璇,潇璇,醒醒,我们安全了!”语声直入心扉。二女听见,身躯微颤,相继睁眼,看清四周情形,亦相视一笑。 容辉连忙招呼:“来,我们推开椁盖!”说着动了动筋骨,发现身体无碍,又问二人:“你们有没有受伤?”说话间六手齐施,一起鼓荡灵力。水晶摩擦,“嗡嗡”作响,缓缓挪开。 碧霞当先站起,稍作打量,一跃而出。容辉不住抱怨:“关的时候,也没这么沉啊!”说着探出头来,看见蓝天绿草,夕阳斜照,欣然询问:“我们出来了?”一跃而出,又给潇璇搭了把手。 潇璇提着大剑,跳出水晶椁后,亦是喜笑颜开:“想不到我们还是被传送出来了!”说话间打量四周,只见草原东面是条山脉。面前一峰,山势奇伟,直入云霄。山顶上祥光万道,瑞霭千重,竟是雾一般的灵气。山腰上绿荫蜿蜒,恍如一条青蛇,盘山而上。 “好高的山!”她欣然感慨,又问碧霞:“这是哪里!”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碧霞悻悻自嘲:“你数数那山路有几层,不久知道了!” “六层!”容辉跃上椁盖,看着山峰说:“怎么了?” “六盘山?”潇璇心念一闪,脱口而出:“怎么到六盘山了?” “这里是‘六盘山界’!”碧霞沉下脸说:“只要走到山中灵眼处,进出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潇璇一怔,又觉得不妥,正色询问:“我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如果来这里的是那‘尸王’呢?”容辉沉思前因后果,把想法说给二女听:“我想蛮子挖开古姜国王墓,抢掠里面的财宝是其一,封印那在地脉眼上躺在上千年的尸王,就是其二。一旦那尸王苏醒,破棺而出,就会触发某种禁法,开启传送阵,连尸带椁,一起传送过来。”说着踩了踩脚下水晶椁,摇头苦笑:“可是阴差阳错,我们打碎玉棺后,先用‘传送符’把那尸王送去了金城。结果就当了替死鬼,到这里来了。” 他说话间仔细打量水晶椁,只见玉棺中还有方玉枕。朱芯的贴身软剑,赫然也在棺中。心头一喜,抬手吸出二物,拿起软剑,对着玉枕一斩。 金玉相击,“叮—”,一声脆响,玉片龟裂,寸寸碎落,显出一卷布帛。碧霞眼睛一亮,抬手吸过,抖开来失声惊呼:“‘炼晶聚意’之法?”潇璇一怔,凑上去看,只见白绢上画满了图,全是炼制水晶的方法,也为之高兴:“好东西,正好用得上!” 容辉拿着软件显摆:“这也是一柄好剑,要不我们换换?” 潇璇看了手中大剑一眼,点了点头,抬手掷出,和容辉换了软剑。容辉用大剑敲着水晶椁说:“这棺椁这么大分量,也值不少钱!”又商量碧霞:“要不把它带回去卖了,我们二一添作五?” 碧霞轻哼一声,很是不屑。容辉汲汲解释:“你家大业大无所谓,我们可是穷得叮当响!再说那些文人雅士盘弄的古董、玩器和字画,又有几件是手把手传下来的?那九成九,不都是从坟堆里刨出来的吗?” 碧霞气结,撇眼见潇璇目露同情,只好压下火气,沉声呼哧:“那你还不下来!” 容辉洒然一笑,纵身跃下,顺势在椁盖上一蹬,将之合拢。碧霞反手挥出,白光一卷一带,收了棺椁。潇璇旧话重提:“可蛮子为什么要处心积虑,把那‘尸王’传送过来呢?” 容辉一怔,也想不出所以然,只好看向碧霞。碧霞轻拂裙摆,看着六盘山说:“僵尸修炼到一定火候,就能凝结阴丹,就像丹道修士所修的‘金丹’,不过一个至阴,一个至阳。如果我没猜错,他们是想用尸王的‘阴丹’,拔出‘凝血神枪’上的煞气。只有这样,才能不损神枪灵性。” “凝血神枪?”容辉失声低呼:“难道这里封印着‘凝血神枪’?”见碧霞点头,满心错愕,更不知该说什么。四人沉默片刻,忽听“玲玲”声响,皆是一惊。纵身跃起,循声东望,只见山边走来一个骑白马的锦衣少女。定睛细看,只见高头白马,黄金鞍辔。对襟坎肩,半臂绒毡,齐腕长衫,正是草原人的装束。 白马在草上飞奔,蹄不占地。少女乘马奔至百丈开外,看见三人,也是一怔,勒马站定,大声喝问:“怎么又是你们!”声似破锣,震得人耳鼓发麻。 容辉听出了个“又”字,心头一突:“难道还有人先进来了?”和潇璇互望一眼,皆是一般心思。 神若看人,直视灵魂。碧霞听言,面沉如水,蹙眉冷笑:“两只尸傀,也敢装神弄鬼?”说话间左手轻挥,劲风乍起,聚成三片绿叶。右手拈起,掐出一朵红菊,屈指弹出,正是一招“红衣绿裳”。 火花一闪即逝,转眼间从那少女身前窜出,一胀一缩,连马带人,一并包住。烈焰中传出一声哀嚎,震得人耳鼓发麻。容辉眨了眨眼,定睛再看,只见锦衣少女已化作麻衣老妇,肌肤干枯,双目无神。那高头白马,竟只是一具骷髅,不由一惊。 潇璇冷哼一声,抖动软剑,银丝飞卷,鞭圈般向那一人一马套去。容辉也不示弱,鼓荡灵力,斜刺里窜出,抬手一剑。剑气破风,横扫过去。 一转眼间,银丝入火,抽上枯骨,打得马骨剧颤,金铃直响。“你找死!”老妇大喝一声,出手如风,一把抓住了银丝,正欲用力回夺,剑气接踵而至。她只好撒手,顺势往身前一点。 神若杀人,直灭灵魂。灵力激荡,剑气崩溃,老妇亦是一阵颤抖,顺势使了招“倒骑驴”,骷髅马一步十丈,连退三步后,老妇调转马头,转身就走,临了捞下一句狠话:“既然进来了,要想出去,就来六盘山巅吧!” 第四十九章 小噬金熊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那是僵尸吗?”容辉眼见老妇远去,面沉如水,转身询问:“如果她要和我们打,我们似乎不是对手!” “它灵智已开,还能将尸气收敛自如,已算得上尸修。”碧霞正色嘱咐:“而且她的幻术,居然连你们都能瞒过。恐怕‘太极后期’修士碰上,也讨不到好处!” 潇璇回首顾盼,见落日西沉,也翩然落下,询问两人:“她引我们去六盘山巅,显然出口就在那里,而且还有危险。我们是现在动身,还是歇息一晚再去。” “我们是十月二十日晚掉进的古姜国王墓的,今天二十三日。”容辉掰手指算给众人听:“如果蛮子当晚就抢到了金像,就算万事俱备,送到六盘山下也是二十一日的事。所以开启这‘六盘山界’,最早也是昨天,最迟也是今天中午。双方大军在银川城下对峙,现在进来的,一定是牧族心腹,但修为不会太高。如果我们这边的‘踏天’老怪发现这里有异变,一天就能赶过来。我们走慢了,等他们进来,就没我们的活路了。现在他们拿‘凝血神枪’,我们只求脱身。只要不主动上去纠缠,想他们也不会撂下大事向我们出手。而且这封印掌握在蛮子手上,他们要是得手后先出去了,我们就未必好走了!” 碧霞和潇璇均以为然,纷纷点头赞同。容辉接着提议:“那我们先休息一个时辰,养足精神,调理好身体,天黑出发!”见两人同意,随手解开身后背包,递给碧霞一面锦缎垫身。自己也铺开锦缎,就地盘膝坐下,开始闭目调息。 天上有云,空气中也有水汽。三人盘膝,理顺内息,吸收好水水分后,夜幕上已是星辉灿烂。容辉睁开眼招呼二女:“休息好了没?”站起身揣好坐垫,整好罩甲衣摆,给弩机换好最后一只箭匣,轻抛大剑,御剑而起。潇璇和碧霞相继睁眼,纵身跃起,临空踏步,随在了容辉两侧。三人互为犄角,一息百丈,直往六盘山去。 容辉飞至山前十里,离山渐近,肩头渐沉,只好斜飞落地,举剑苦笑:“这个禁法,也太没道理了吧。哪有人无聊到不让飞上山的!”遥望前路,方知要登主峰,还要翻两百里山岭。岭外大山朦胧,直入云霄。黄昏时看见的六层盘山林荫道,居然是一片缓缓上行的森林。略作估算,山高不下万丈,山路不下千里,不由咂舌:“是谁这么无聊!”。 “这应该是自然形成的!”碧霞凝望山峰,正色解释:“这是自然孕育的芥子空间,你可以把灵眼当成风眼,我们所在的地方,其实是一阵绵绵吹拂的风。风眼处波动最密集,能抵消重力。而其它地方,仍然受重力影响。而在风眼和普通地方之间,也必然有一层超重空间。你仔细感应空间振动,不难明白!” 容辉凝神感应,觉得的确是由空间振动造成的,对碧霞更加佩服,又问她:“既然这样,只有走过去了?其他人要想上山,也得翻山越岭吗?” “嗯!”碧霞点头应承:“除非有特殊法宝,能直接排开重力。否则不到‘太始境界’,就得走过去。而且重力越大,越难施展法术。” 潇璇看见容辉一脸坏笑,接着他的话说:“你是说赶到他们前面,捷足先登?” “正有此意!”容辉拍胸脯说:“既然让咱碰上了,咱还能不试试手?再说了,蛮子都被赶出中原几百年了,什么先祖遗物,谁拿到就是谁的!”说着举起大剑,迈步而去。 潇璇和碧霞见了,一阵头疼,跟在了后面。三人走进山谷,来到一片竹林前。容辉见林中枝繁叶茂,全是年份岁许的小竹子,当下纵身跃起,右手扒住竹竿,接势攀升,三两下纵上巅峰,只见叶浪翻滚,林海茫茫,只觉美不胜收,回头招呼:“这山谷里没有路,只能飞过去了!”见潇璇点头,蹲身下压,借着青竹弹力,纵身窜出。右手挎剑,左手平展,脚尖在竹梢上轻轻一点,一跃丈许,如履平地。 碧霞见他几个起落,就去得没了影踪,不由犯难。自忖从小就学最上乘的功法,却拿这样一个超重空间没办法,不免有些难为情。潇璇见了,微微一笑,提一口气,伸左手握住她右手,传出一股真气,纵身跃起,踏叶奔出。 容辉气行全身,越跑越是疑惑:“怎么着真气不受影响,灵力法术却不行?难道‘真气’还先于这一界而存在?”一时也想不透,回头见潇璇牵着碧霞跟来,心里一阵得意:“这位姐,自以为会几招法术,两个鼻孔就要翘到天上去了,看你以后还好意思瞧不起我?”身随心动,故意挡在她身前,招呼潇璇:“想不到关键时刻,还是你教我的轻功有用!” 潇璇看出他意在羞臊碧霞,微微一笑,却不接话。两人一息五丈,奔出五十里后,忽然听前方细琐声响。凝神感应,魂力极弱,似非人类。互望一眼,循声奔去。纵身落到一条溪边,只见一只白毛黑纹的猫熊正坐在林边啃竹子。憨态可掬,看得人心旷神怡。 三人相视一笑,只见那熊五爪如钩,将一簇竹叶拧成了卷,正啃得津津有味。“这好像是‘噬金熊’!”潇璇嫣然微笑:“据说成年‘噬金熊’牙尖齿利,就算咬住法宝,也跟嚼蚕豆似地,要不我们受了它吧!” 容辉也想养只灵兽,转念想到别人骑虎驾豹,乘鹰御蛟:“哥总不能骑着这么一只熊,出去丢人显眼吧!”再看潇璇满脸温柔,一阵头疼:“你哪里是想养灵兽,分明是想养宠物!” 他心里酸溜溜地,转念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条大黄狗,会心一笑:“把它送给韵姐儿……”欣然赞同:“那好,我去把它捉来。”说着举剑拨开竹子,钻进林中去抓。 猫熊听到响动,循声回头,见走来个人,先是一愣,趴下就跑。容辉见那对黑眼圈中满是惊慌,不由好笑:“你站住!”这一语以神念送出,至刺灵魂。 猫熊一个哆嗦,果然站在了原地。容辉挥剑开路,呵呵直笑:“小熊,不要怕,我们没有恶意的!”走上前去,见那熊和半岁的小猪,差不多大,也觉得可爱,蹲下身轻抚熊头,微笑询问:“你虽然听不懂人言,意思你肯定懂。现在给你一个选择,只要你跟我走,我就让你结成内丹,变成天下最乖的熊!” 猫熊满眼迷惑,并拢前爪,将熊头搁在爪背上,瑟瑟发抖。容辉哈哈一笑:“那就这么说定了!”不由分说,一把拎起它颈后的软皮,提着就走。 “你弄疼它了!”潇璇见容辉大大咧咧地提回猫熊,不由嗔怪:“快给我!”说着双手接过,抱婴儿一般。 猫熊莫名其妙,看着容辉瑟瑟发抖。容辉瞥眼看见碧霞满脸同情,不由苦笑:“哥羡慕你呀!”说着拍了拍熊头,又问碧霞:“这样只熊,怎么会在芥子空间里,可别说它也是这空间自然孕育的。” “我看看!”碧霞早有疑惑,伸手摸向熊头,指端灵光到处,猫熊随即闭眼。容辉看着碧霞,待她收回手睁开眼睛,连忙追问:“怎么样?” “它的记忆很模糊!”碧霞苦着脸说:“似乎它在一处泉边喝水的时候,泉水凭空浮现,把它淹了下去。等它爬上岸来,就到了这里。” 容辉一听有戏,连忙追问:“泉眼,在哪?想来也是,芥子空间中,怎么会有如此流量的活水。” “它吃了一个亏后,就决定再也不去那里喝水了!”碧霞摇头苦笑:“现在已经忘记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容辉一阵头疼,又听碧霞说:“自然生成的‘芥子空间’就是这样,能经常和界外沟通。所以我们就算不走灵眼,也会有办法出去的!” 潇璇深以为然,点头附和:“这里山明水秀的,灵气又足,也很好啊!我倒想占了这处空间,就在这里住下。” “有多大能耐,占多大底盘。此事一过,势必有大派高人来抢夺这里。”容辉摇头苦笑:“人家为了守住这里的秘密,多半会杀人灭口的!”说着接过猫熊说:“所以,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纵身跃起,踏叶而去。潇璇深深吸了口气,定下心神,牵起碧霞的手,传入一股真气,纵身跟上。 两人气行全身,步履不停,飞奔出竹林幽谷,还不过一个时辰。三人登上谷顶,迎面一片松林,就是上山的路。林宽数十里,蔓延无际。三人走进松林,不适顿消,又能激发灵力。 碧霞见两人鼓荡灵力,连忙劝阻:“慢着,这山上有禁法,不能离地太高。” 容辉双手抱熊,御剑而起,升至丈许高出,觉得并无异样,连忙招呼:“事不宜迟,我们走吧!”直滑出去。潇璇将软剑化作三丈银索,同时鼓荡剑气,软剑就如一条银蛇,在苍松间直往前蹿。容辉和碧霞见了,索性踏上银索,搭一趟顺风车。 第五十章 山中小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银锁穿行林中,无声无息。潇璇站在前面,忽听一声闷响,金铁铿锵,心头一凛,刚刚停下身形,只听碧霞传音:“一里外有人斗法,一共四个,两个‘少阴期’修士,一个‘太阴期’修士,还有一个是那骑金铃马尸修。” 容辉一怔,连忙捂住猫熊的嘴,用灵力包裹住它,小声安抚:“乖,别出声啊!”又问碧霞:“绕得过去吗?” 碧霞低声传音:“收敛气息,要绕就从这里开始!。”容辉依言,收敛气息,紧守心神。潇璇点头答应,催动银索,向外滑出。容辉凝神屏息,随时准备出手。待绕道那四人身侧,才松了口气。 三人乘索绕道崖边,见松林稀疏,适合快行,皆是一喜。容辉借空旷处仰望高山,只见崖壁如幕,直入云端,连上一层山路也看不见,索性小声商量二女:“山这么大,一圈至少三百里,六圈就是一千八百里。像这样飞上山顶,至少是明天早晨的事情。不如我们一人御器,另两人歇着。宁可慢一点,也别惹麻烦。”见两人点头同意,接着说:“那再过一个时辰,就换我!” 潇璇点头赞同,继续御剑上行。容辉抱着熊盘膝坐下,心里不住嘀咕:“哥自身都难保,还得伺候你,这叫什么事啊!” 弯月悬空,斗转星移。三人轮流御剑,破晓时上到了第六层山道后,松林已无,见灌木丛深,东一簇,西一簇,一望无际,更不敢出头,索性下地步行。 猫熊被容辉抱了一夜,放在地上,已知道跟在后面爬,东闻闻,西嗅嗅,憨态可掬,却不大听话。潇璇苦中作乐,用三面锦缎结了套,遛狗般牵着猫熊走。 容辉走到悬崖边上,凭高远眺,见云海翻滚,不由欣叹:“好景致啊!”深深呼吸,如被清风罐体,精神一振。偶然回头,只见矮松间人影晃动,似有人追来,连忙招呼:“有人来了,快跑!”抬手轻招,一把吸起猫熊,提着剑纵身飞出。碧霞和潇璇反应过来,鼓荡灵力,一步踏出,随后跟上。 容辉遁速渐快,直至一息百丈。飞遁间山道渐窄,既百丈而十丈,最后断在一座石门前。他急停身形,见一面是百丈峭壁,一面是万丈悬崖,再无退路。定下心神,见碧霞跟来,连忙询问:“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碧霞面沉如水,走到石窟前感应,片刻后挤出一句:“洞中有人斗法。” 容辉见已无退路,横下心毅然决断:“那好,咱们就进去博他一博!”说着轻振虎腰,开启“**盾”后,左手抱熊,右手提剑,当先走进石窟。潇璇收了锦缎,手持软剑,跟在身后。碧霞踏出一步,全身气流激荡。回望来路,见有灵光闪烁,再不迟疑,飞身跟上。 石窟一丈宽高,斧凿鲜明,甚是粗糙。容辉当先带路,发现石洞似蜿蜒而下,越往下灵气越浓,心头微喜,传音询问:“这是去灵眼的路吗?” “是的!”碧霞沉着脸说:“我从灵气中感受到了阴阳二力的波动,显然有人斗法,而且十分激烈。” “有人斗法,说明路上再没危险。”容辉放宽了几分心,传音又问:“如果直接从灵眼出去,会到哪里!”鼓荡灵力,遁速更快。 “没准!”碧霞传音回复:“六盘山附近,都有可能。”听出他话中所指,接着说:“我们是修神者,只要神念所及,可以一起出去。” 容辉听明她话中意思,再不迟疑。飞出半晌,忽见前方有个大洞,连忙示意二女停下,一起走到洞口。只见洞外延伸出一方三丈平台,平台外空空荡荡,灵气翻滚,如烟似霞,恍若仙境。 碧霞走到平台边上,遥望中心,脸色更加阴沉。容辉听见雷鸣声响,循声也看见山腹中心悬浮着一座平台,台上灵气翻滚之间,宝光闪烁,正斗得激烈。偶尔劲风起处,荡开一片烟霞,也只能看出一簇衣袍袖角。 三人正犹豫该不该下去,碧霞笑声提醒:“有人来了。” “走!”容辉低喝一声,提着猫熊,纵身跃出,直飞平台边缘。稍运灵力,身子直往山窜。收敛气息后,更能悬浮不落。他疑惑片刻,方知到了“灵眼”。稍作思量,索性施展“风遁术”。踏出一步,化作一股清风,悠悠荡出。潇璇和碧霞更不迟疑,随后跟上。 三人飞出两里,方见山腹中悬浮着一座石岛,岛上百丈方圆,中间竖着座高台,台上坐着一人。石台下人影闪烁,有光头罗汉,有白衣修士,还有一众草原武士。 “阴阳石?”碧霞见台上那人头顶悬浮着一金一紫两块石头,低呼一声,脸色更加难看。 容辉稍运灵力,将猫熊负在身后,循势望去,见那金石围着紫石缓缓旋转,只觉得是两件宝贝,连忙追问:“什么是‘阴阳石’。” “那是自然生成的至阴至阳之物。”碧霞沉着脸说:“这两物一旦相遇,就会激起雷霆,引发罡风。眼下两物互依而无事,显然镇压着台上那人。” 容辉见那人身穿白衣,头戴白帽,只觉得分外眼熟。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蛮子大汗?”连忙追问:“难道这里是蛮子大汗的密葬之所?”又连连叹息:“朱芯说汗墓中所藏珍宝无数,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果然是好宝贝呀,连和尚也疯狂!” 潇璇上下打量,见平台外空空荡荡,忽然问:“我们还是走吧,灵眼在哪?” 碧霞嘴里发苦,勉强挤出句话:“灵眼也被镇压住了,就在那石台下面。”说话间忽有所感,小声提醒:“他们来了。” 容辉点头招呼:“走,我们下去!”当先窜下,踏上小岛一角,又被灵雾遮住了视线。走出两步,脚下一沉,却恢复了体重。 三人刚刚站定,忽听一声招呼:“何方道友,来此作甚?”应声飞来一道白虹,光华敛去,显出一个白衣青年。右手藏剑,眉头紧锁,凝立如松。 “太阳期?”容辉心里一突,不敢怠慢,却听碧霞冷笑:“华山派,这里又不是‘贺祖洞’,阁下未免管得太宽了。”语声淡淡,如天外飘来,直刺灵魂。 容辉一想也是:“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人家踩你,是因为你自己先弯下了腰。”当下挺起胸脯,微笑应承:“道友,我们恰巧路过这里,进来瞧瞧罢了,绝无恶意!” 他一语出口,只觉那青年气势陡增,山一般压将下来,也不示弱,潜运神通,左手轻挥,灵气激荡。右手挺剑撞出,使出一招“金涛烸浪”。剑势到处,火焰奔腾,怒潮般滚滚压去。 青年脸色微变,右手剑纵至身前,凝力招架。火浪压上,如遇坚崖。“道境?”容辉见他神色清冷,置若罔闻,暗自惊骇:“这回遇上高人了!”暗催灵力,火浪滚滚,前浪未消,后浪又至。一浪高过一浪,一浪强甚一浪。任浪潮滔天,那青年只是纵剑而立,不摇不晃。 容辉只是不想让他小觑自己,尽力后见好就收。青年冷哼一声,却再不敢怠慢,只撂下一句狠话:“此物我华山派势在必得,三位好自为之!” “此物大凶,遗留世间,祸患无穷,还请施主回头!”青年话音刚落,雾气中又有人朗声应答,说着走出个金身罗汉。他上身赤膊,颈上挂着十八颗乌金璎珞,右手中握着柄“五龙金刚杵”,却看也没看那青年一眼,径直走到容辉身前,单手一揖,瞪眼劝说:“贫僧等奉法旨而来,要带此物回佛光寺镇压。以免苍生受苦,百姓遭劫。三位施主若能助贫僧等降魔,亦是功德无量。”华山派青年听言,轻哼一声,拂袖而去。 “苍生都在前线受苦,你怎么不去银川城外降魔。”容辉听言,心中不由冷笑:“哥见过说谎的,但说得这么虔诚的,你算头一份!”可见他客气,嘴上还得应承:“除魔卫道,正当我辈所为,在下一定尽力!”说话间背脊生寒,回头见洞口处掠来三人,待看清形容,心头一突:“是她们?”见来人竟是先前见过的金发女郎,纤腰侍女和娇小魔女三人,更加疑惑:“她们怎么搅到一起了?”回过神来,抬手一揖,躬身说:“后方三人并非我邦修士,还有一个是魔道中人,杀生无数,正欲杀我们而后快,还请大师援手!” “阿弥陀佛!”罗汉瞪着眼打了声佛号,朗声劝说:“佛法无国界,只度有缘人!”声似洪钟,迭迭传出。 容辉听言,暗骂一声“老狐狸!”往后打了个手势,转身就往西走,潇璇和碧霞随后跟上,刚刚走进迷雾,又听那罗汉说:“三位女施主……”话音未落,传回一声娇叱:“秃驴,让开!”正是那娇小魔女。 三人沿着石台边走,仔细打量场中情形,见除了华山派修士,佛光寺僧众,和草原勇士,草原一方还有一众红衣喇嘛助阵,中原这方中也夹着一些散修。两相比较,牧族勇士人多势众,稍占上风。 容辉见华山派二十余名弟子动起手来,无一不是法术连贯,暗含道境,由心叹服:“果然是大门派,果然不是‘丹霞山’能比的。”又见佛光寺僧众身负金光,一拳一脚,法度森严。“喇嘛教”众各摇金桶,宝光灿烂,攻守兼备。草原勇士动起手来,更是风雷呼喝,气势奔腾,这才知道什么叫“修真界”。 第五十一章 凝神聚气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三人自知实力垫底,也不愿陷入纷争。只想找个角落观战,伺机逃命。容辉背着猫熊,走在前面,忽听碧霞提醒:“小心!”神有所感,不及多想,抬左手向天一指,灵气汇聚。右手剑循势刺出,赤焰奔腾,迎头撞上一柄黑杵。 灵力相激,赤焰似有灵性,径直没入杵头,将一柄四尺黑杵烧得通红。杵身嗡鸣,来势锐减。容辉定睛细看,只见那杵头分作九股,每一股都是一颗鬼头,非但青面獠牙,狰狞可怖。碧眼泛光,更似活物,竟还能吸入赤焰。 神通以神念催动,这招“烽火燎天”旨在以神控火,避实击虚,尤耗心神。他突失火中那股神念,脑仁一痛,脸色不由发白。潇璇一惊,轻振软剑,化作一缕银丝。可未见法宝主人,只敢暂取守势,以策万全。手随心动,捏出一个法印。银丝轻轻一振,光芒大放,在四周盘旋穿梭,围住了三人。 “明王神功?”碧霞见那十八只鬼眼泛起一抹绿光,蹙眉轻哼:“吐出来!”左手挥过,灵气回旋,聚成五片绿叶。右手拈起,掐出一朵红花。屈指轻弹,火焰迸射,闪烁间一胀一缩,包住了黑杵。 杵头乌光大放,嗡嗡震颤。九个鬼头一齐哀鸣,应声喷出一股黑火,灼灼荡开,霎时间劲风四射。容辉在黑火中感应到那股神念,心念所及,一并收回,却听一人低喝:“敢伤本座法杵,找死!”语言涩滞,不似中土人士。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黑风过处,显出一个红袍胖喇嘛。他左手轻摇转桶,右手往回一招,黑杵顺势飞回,被他握在手中后,翻腕掷出。。鬼杵旋转,带起一阵黑风,直扑三人。 容辉离风眼尚有五丈,已被吹得肌肤生疼。鼓荡灵力,亦无多大功效,直吓得脸色煞白,传音询问:“他什么修为!” “十二指杵,两果罗汉。”碧霞目光冰寒,肃然传音:“宰了他!”说着大鸟般纵身扑出。双手互握,风云色变,灵气蓦然激荡。向外一分,灵风回旋,恰似一声轻鸣。 两股灵风相撞,激起一股炽焰。碧霞应声窜出,双臂竟化作了一对火翼,焰随人走,更似几缕长翎。碧霞轻振双翼,荡开一道火浪,再做激射,直扑黑风。 容辉和潇璇看得目瞪口呆:“这这这……这也是法术?”忽听碧霞传音:“这就是‘萧风采菊’的第四招,凤凰振羽。”声似天籁,直入人心,听得他精神一振,才回过神来,和潇璇互望一眼,轻振大剑,一起扑向那红衣番僧。 二人身形未到,潇璇攻势已出。银丝如鞭,打着圈套将过去。容辉背着熊轻抬左手,八方灵气汇聚。右手剑凝力送出,剑气如火,剑势如浪,直压红衣喇嘛。 番僧见碧霞化身为凤,先是一惊,又见她展动身形,挥下阵阵火雨,搅得风势奄奄,全无着力之处,已甚恼火。眼见潇璇和容辉联手攻来,更不客气。左手加力,转动金桶,仍然凝立不动。 银丝缠至番僧身外,如遇气场,怎么斩割,也无法近其半丈。剑挟火势,排至他身前三尺,亦如撞上一面山崖,轰然震荡。后劲涌来,火推火火势大作,浪打浪浪潮高涨,却沾不到番僧衣角。剑锋撞至,风火剧震,相互激荡,“轰隆隆”爆炸开来,气浪横扫。 威能所至,番僧身外灵力激荡,竟显出一抹六尺虚影。其瞪眼呲牙,怒气冲天,竟是个三头六臂的怪物。容辉心头剧震:“法像?”又见像中番僧脸色阴沉,右手结印,左手颤抖,将个金桶转得如风似电,方知他也不好受。 容辉正愁没机会练手,又见四周灵气又取之不尽。眼下碰到个活靶子,岂能放过?于是传音潇璇:“再来!”右手轻招,收回大剑,又是一招“红衣绿裳”,纵剑扑上。 法相被烈焰引燃,如镀了翠铜,泛起一层绿光。番僧却似吞了一瓢滚油,肌肤赤红,不住颤抖。潇璇看出便宜,回头望向碧霞,只见她拖着一股烈焰似在空中起舞,遍撒火雨,牢牢困住了黑风,于是轻抖剑柄,银丝扫中法像,却如金铁交鸣,擦出了一簇火花,也无法撼动分毫。 “红衣绿裳”未过,容辉第二剑“烽火燎天”,接着撞出。灵力相激,如洪钟剧鸣,“嗡嗡”作响。大剑被法像震回,被容辉抄在手中,又是一剑“金涛烸浪”,接着撞出。 番僧见容辉使来使去,就是这三招,渐渐放下心来:“只要以一己之力,拖住这三人。事成之后,就是大功一件!”不由好笑:“小鬼,跟佛爷过招,你还嫩了点!” 容辉潜运“阳明之力”,调动周围灵气,只管出剑。连使几招后,略有领悟。心神融通,身法相随,渐入佳境。一招“金涛烸浪”使出,发现气散神疏,充其算大河入海,一泻千里,哪里有大潮回涌的气势,更谈不上无坚不摧,无强不破。 他出剑时稍作思量,干脆把大剑往身后一抛,让猫熊咬住。左手轻挥,灵气汇聚。抬右手又是一掌“金涛烸浪”,同时以神念控制。灵力到处,火浪如洪,直奔法像。 番僧哈哈大笑:“佛爷还是第一次看见背熊打架的人!”说话间见火浪冲来,仍不以为意。浪头到处,如巨木撞钟,“嗡——”,一声轻鸣,法相剧颤。番僧吓白了脸,右手轻颤,金桶急旋,才堪堪稳住法像。 容辉掌势未收,见火浪被加劲震回,感受到其中震动后,趁势再加一力,避实击虚。御火如水,两浪叠加,再撞法像。 法像震颤未止,又遭一击。浪头到处,虚影晃动,轻轻胀缩。番僧脸色发白,心头剧震:“这一招怎么突然这么厉害!”只道容辉侥幸,强压下一口气,急转金桶,稳住了法像。 容辉见了,也惊惧万分:“一抹虚影,就有如此威能。若金身亲至,又情何以堪!”心念及此,涌起一股戾气,左手横挥,两丈内灵气激荡。右手推出,九尺间赤焰横空,集向法像压去。 火焰聚集,由红转橙,由橙变黄,烧至相身,已是一团黄绿色。火势轰鸣,法相剧震,胀缩不定。容辉这一掌打得酣畅淋漓,掌势未收,发现灵力反震更加凝聚,欣喜之余,再加一力,乘势打回。 番僧哪知道其中精微,只见炽焰冲势不止,竟然凝聚成绿色,威能更胜,顿时吓得面白如纸,急转金桶,传音求救。左手急晃,忽听“咔嚓”一声脆响,手中一轻,直吓得面无人色,大汗淋漓。 潇璇见转金桶碎裂,法像一胀一缩,轰然崩溃,心头一喜,银丝抖出。罡风中银光一闪,血如泉喷,冲开头颅,尸身随之而倒。容辉见了,也是一惊:“死了?”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才知道什么叫生死一念:“都说修为越高越安全,岂不知高手越多越危险。”看向潇璇,相视一笑。 番僧身死,黑风消散,九股杵“咣当”一声,落在地上。气浪排开,荡开了三十余丈灵雾。潇璇打量四周,见远处只有个华山弟子,和两个勇士斗法,附近尚算安全,于是抖出银丝,一卷一带,摄回鬼杵相看。呼吸间灵雾又起,掩住了那三个修士。 容辉却看中了血泊里一串念珠,不由轻疑:“刚玉?”抬手吸过,正要相看,却听碧霞提醒:“有人来了。”忙把连珠往身后一仍,戴在了猫熊颈上,顺势抽回大剑。潇璇也有所感,循声掷出“鬼头杵”。碧霞凌空虚立,轻振火翼,拂出一股灵火。火杵相侵,鬼杵一闪即逝。 三人刚刚收好战利品,忽觉劲风扑来,夹杂着一声爆喝:“好大的胆子!”雾气飞散,显出三人。当先是个枯瘦喇嘛,手里拿着一根黑棒。他身后站着一男一女,两个青年。男子头戴毡帽,身披绒氅,腰间憋着把弯刀。女子头戴羽冠,齐腕纱袖,半臂锦袍,外面罩了件雪绒坎肩,手里提着一卷长鞭。 容辉三人见了,互望一眼,俱是面沉如水。碧霞目光闪烁,仔细打量过三人,传音嘱咐:“那铁棒喇嘛已修炼到‘三果’境界,我来拖延。那对男女都传承了‘太极中期’修为,应该好对付些!”说完展开双臂,向前挥出。灵气激荡,齐向火翼汇聚,一声轻鸣,凤影透体而出,直扑铁棒喇嘛。碧霞身随凤走,所过处灵气汇聚,融入凤影。 铁棒喇嘛见凤影渐近渐实,脸色微沉,传音吩咐:“那两个就交给你们!”说着举棒震地,纵身窜起。人在半空一晃,忽然消失不见。 碧霞脸色微沉,心念所及,凤鸣冲霄,火羽四溅,正是一招“凤凰振羽”。灵威所及,在碧霞身边荡出一道棍影,正是一招“夜叉窃座”。她心头微沉,所幸提早发现,反手迎上一掌“金涛烸浪”。火浪奔腾,撞出一个人影,轰然爆炸,再做激射,直将铁棒喇嘛抵至三丈开外。 枯瘦喇嘛横棒当胸,凌空虚立,满脸愕然。碧霞也被反震之力荡出了丈许,站定后不由轻哼:“好一路‘夜叉棒法’!”说着轻拂刘海,漫整衣袖。看似仪态万方,可一举一动,均挟千钧之势,引得十丈内灵气震荡,凭空现出一团青火,如烟似云,缓缓蠕动,正是一招‘绿云出岫’。 容辉距离那绿云三丈,已难耐热力,不由欣叹:“这一招也太浪了,分明是在勾引别人!”却听裂风声响,绿云北面,潇璇和那羽冠少女交上了手。 一个急舞软鞭,势如狂风,快若奔雷,每一鞭下都有裂风碎石之威。另一个肩、肘、腕一起转动,将一缕银丝绕成了上百个小圈,小圈外有大圈,大圈外还有更大的圈,漩涡般一气呵成,环环相扣。一圈缠上,三五圈随后搅至。以多打少,倒斗了个不相上下。 他瞥眼见潇璇一时无碍,刚刚放下心来,只听金铁铿锵,眼前刀光一闪,暗道一声“不好”,神念急出,灵力转空,眨眼间平移丈许。眼角余光所及,弯刀急旋,从刚才立身处划过,心头一凛:“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更不迟疑,左手虚指,抬手一剑“烽火燎天”。剑气化作一股赤焰,迎面扑上。人随剑走,见那牧族青年脸色微沉,左手结印,右手并指点来。第二剑“红衣绿裳”,随后划出。 红火绿焰后发先至,一闪窜至青年身前,一胀一缩,衣裳般包在他身上。青年灵魂乍燃,片刻失神间,见赤焰扑来,立刻鼓荡灵力相抗。赤焰及身,竟如跗骨之蛆,将己身灵力分割包围,如若打仗。还能避实击虚,以巧破拙。 青年气极,见容辉纵剑扑来,瞪大眼抿嘴狞笑:“去死!”右手并指如刀,指端雷光闪烁,迎锋点出。 容辉见他御雷,只觉背脊生寒,正欲鼓荡灵力,举剑招架。忽有所感,暗道一声“不对”,急忙低头蹲下。微风拂过,金光一晃,从头顶窜过。刀势不停,一刀削下了青年头颅,脖颈处血如泉喷。 容辉后怕之余,暗自庆幸,正欲避开,头脑一麻,继而传至全身。胸口如遭锤击,心跳一滞。热血沸腾,耳中一阵嗡鸣。他暗道“不好”,深吸一口气,轻振虎腰,开启“**盾”,当即盘膝坐下,导气归元,调理内息,片刻后不适稍解,刚刚透出口气,又听“呼啦”一声风响,热力灼灼袭来。 容辉以为又被偷袭,神念探出,灵力转空,眨眼间平移丈许,才发现那青年的尸体自燃起来。烈火冲天,热浪滚滚。惊讶片刻,恍然大悟:“阳主动,没了收敛,也只能燃烧。”眼见尸首化作一片骨灰,却发现骨灰中有枚宝石扳指,心头一喜:“竟没被“阳火”烧化,肯定是件宝贝!” 他劫后余生,有些犹豫取不取这不义之财,又自我安慰:“没准哪天,哥也是一堆骨灰。”手随心动,轻轻一招。灵力到处,一卷一带,摄回了扳指。 蓝宝石扳指上镶着三颗金刚石,切面平整,棱角分明,都有鸽子蛋大。他略作查看,发现是件储物法器,欣喜之余,连忙戴上左手拇指,这才打量场中形势。 第五十二章 召唤仪式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绿云”翻滚,热浪灼灼,时而传出一声凤鸣。容辉凝神感应,发现碧霞仪仗火势,牵制了那铁棒喇嘛的身法,守御之余突施偷袭,竟没落下风。可想她要维持如此庞大的灵力,也知不能持久。透过绿云,见潇璇手舞银丝,和那羽冠少女的长鞭斗了个旗鼓相当。歇息片刻,身体已有好转,于是从平台外绕过,飞至潇璇斜后,抬手一剑“金涛烸浪”。 炽热滚滚,撞上鞭锋,轰然爆炸。威能所及,软鞭亦被震开。容辉瞅准机会,又是一剑“红衣绿裳”划出。红火绿焰,一闪窜至少女身前,胀缩间将她置于焰心。 神火专烧灵魂,少女尚未反应过来,头脑一蒙,身躯轻颤。失神之间,五圈银丝已绕上她脖颈。银丝充斥灵力,遇阻绷直。“噗—”,一声闷响,鲜血迸射,头颅落地,其神色惊疑,仍不相信。 血花尚未落地,已凝结成冰。冰雹般落在地上,又散成冰屑。容辉眼见尸身倾倒,层层凝结,也摔成了一堆冰渣,不由轻叹:“这就是冰解。”见那软鞭不错,到能用来栓熊,于是抬手摄来,轻振扳指。灵波荡过,软鞭一闪即逝。 潇璇见容辉发髻凌乱,睁大眼连忙询问:“你没事吧!”瞥眼见光华闪烁,定睛正视,是一枚镶“金刚石”的红宝石戒指,于是抬手摄过,戴上了左手无名指。 “没事!”容辉随口应了一声,看向“绿云”,发现云中火势之猛,已非两人能承受,更不敢钻进云中助战。凝神观察,试想“三果”罗汉的修为,也不下真正的“太极后期”修士。转念却发现碧霞气息浮躁,似已支持不住,正为她着急,呼听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容辉一怔,循声望去,只见先前碰到的佛光寺僧正提着“五龙金刚杵”,从雾中走来,不由一怔。老僧瞪眼皱眉,单手向“绿云”一揖,沉声叹息:“同为方外一衲子,师弟贪欲不自持,贫僧为你汗颜!” 容辉听出他要帮忙,心里不由嘀咕:“帮忙就快上啊,磨叽什么!”却见那老僧继续劝说:“贫僧念师弟同属释门,还劝师弟放下‘七苦’,早证大道……”话音未落,只听“哎呦”一声惨叫。 碧霞应声摔出,背对容辉跌落。容辉心头一凛,伸手接住,只见她双目紧闭,面如烙铁,忙抓住她手,查探伤势。潇璇面沉如水,抖开银丝,旋风般卷向“绿云”。一时间金铁铿锵,“叮叮当当”如珠落玉盘。 “绿云”没了碧霞主持,热力激荡,灼灼散开,显出了云中的铁棒喇嘛。他见容辉和潇璇修为尚浅,碧霞又已被自己打伤,再不迟疑,鼓荡灵力,使出招“夜叉探海”,棒端下指,凝力送出。 这一棒声势惊人,兼携万钧之力。容辉只觉一座大山压下,提不起半分力气。暗道一声“完了”,却见金光一闪,斜刺里窜出一杆金杵,正好拦住黑棒。 夜叉探海,一探即回。这一棒声势虽大,却旨在试明对方深浅。金铁相击,“叮—”,一声轻鸣,黑棒应声飞回。铁棒喇嘛手持黑棒,指着老僧质问:“你要多管闲事?” “阿弥陀佛!”老僧双手合十,顺势招回“五龙杵”,架在两臂间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佛门子弟,岂能随意杀生。老僧身为佛门子弟,更不能让人当面杀生。何况拿屠刀的手,还长在师弟身上!” 容辉绝处逢生,欢喜不胜,却见这老和尚要说教,只好点头示谢。横抱着碧霞,提起剑抬腿就走。待到雾气浓处,潇璇连忙问:“她伤得怎么样?” “生死一线。”容辉苦着脸说:“她多半被铁棒砸着哪里了,虽躲得巧妙,没有伤筋断骨。可一股极霸道的灵力在她体内疾走乱窜。若不能助她驱除,亦或者导气归元,性命堪忧。可凭我们的修为,根本挟持不住!” “那怎么办?”潇璇着急起来,连忙追问:“有没有暂时缓和的余地。”想起这一路都由她帮忙,心里很是愧疚。 “也只有先带她出去了!”容辉边走边想,片刻后长长呼出口气:“以她的修为和手段,自保绰绰有余。这个情,我们一定要还!”沉思前事,进这山洞尚不足一刻,就连打了两场大架,心叹一声,更觉得生路渺茫。 两人一时无语,忽听一声清叱:“放开我!”容辉一怔,循声低头,见碧霞嗔目含羞,心头一喜,失声欢呼:“你没受伤啊!” 碧霞正欲开口,可见还被他抱着,直羞红了脸。容辉也有些尴尬,连忙躬身放下她,欣然追问:“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哼,老秃驴没安好心!”碧霞蹙眉轻嗔:“我索性将计就计,让那铁棒轻轻擦一下,装一回死。算算时候,他们俩应该交上手了吧!”轻整衣襟,胜似风轻云淡。 容辉想不到她也会耍这一手,更觉得她深不可测。潇璇也不再提容辉抱她的事,汲汲追问:“那你到底有没有受伤?” “我有软甲护身,只是被震乱了气息。”碧霞想起两人刚才所言,感动莫名,又解释了一句:“休息片刻就没事了。”说着走了两步,二人这才放下心来。 容辉走出一段,主动商量:“这样来个人就打一架,迟早折在这里,得想个办法出去才是。而且那些‘踏天’老怪随时能来,到时候跑都没地方。” 潇璇点头赞同,立刻建议:“要不我们去中间看看吧!瞧瞧他们到底在干什么?”碧霞和容辉沉思片刻,互望一眼,缓缓点了点头,当下找了处人少的地方,互为犄角,走向石台。 轰然爆炸声中,三人一路走去,也见了不少冰渣、骨灰和残尸。与来时在半空中所见相比,竟少了一多半人。推算时刻,方知其余人不过早到一时半刻。 场中人多已罢手,扎堆站在了一起。华山派九名男女弟子一簇,八名破光寺僧一簇,六个红袍喇嘛一簇,二十名草原勇士,围着个锦袍中年,站在石台正下方。容辉带三人走到石台南面,剑双方远处,还站着五名衣着各异的散人,其中两个锦袍中年,另三个赫然是金发女郎一路。却没看见铁棒喇嘛和那老僧,只当他们还在过招。 三女看见容辉,先是一怔,又纷纷点头微笑。容辉也不想搅合任何一方,反而更熟悉金发女郎三人的路数,知道她们是聪明人,于是带着潇璇和碧霞,主动上前。 两方人看见容辉过来,无不目露寒光,嗤之以鼻。容辉若无其事,笑着和金发女郎打招呼:“三位,真巧啊,又见面了!” 三人看见碧霞还似以他为马首,吃惊之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又各自盘算起来。容辉正想问出去的路,忽听有人高呼:“我身体里流着‘黄金家族’高贵的血液,我的父汗正带领我们的勇士追寻大汗留给我们的荣耀。现在我们需要借助你的力量,让那些异教徒知道什么是唯一正确的信仰……” 容辉循声望去,见是一圈勇士。听声音,像是那率军攻城的小王子,继而想起那“一箭之仇”,不由轻哼一声,又问金发女郎:“他那天晚上,派人追杀你们,就这样算了吗?” 娇小魔女听言皱眉,血瞳中寒光闪烁,咬牙切齿:“走着瞧!”金发女郎和那纤腰少女也是满脸鄙夷。 三言两语之间,六人暂时结成了同盟。放眼场中,也算一股势力。眼见双方任由那小王子大表雄心,只当是召唤“凝血神枪”的咒语:“快点吧,哥还想早点出去。”正暗自嘀咕,忽觉一阵凉风袭来,刺得背脊生寒。暗道一声“不好”,不及闪避,肩头一紧,眼前发花,余光所及,一条黑棒蓦地窜出。金发女郎三人也丝毫不慢,身形晃动,堪堪避过,另两个锦袍中年却慢了一步,被扫中后背。“噗—”,一声闷响,如中败革,七窍喷血,顺势扑倒。 第五十三章 置之死地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惊呼声中,铁棒喇嘛一步走出,喝斥众勇士:“还差三个,你们还等什么!”说话间尸身自燃,阳火热浪灼灼荡开。 容辉站定身形,方知碧霞搭了把手,感激之余,却见铁棒喇嘛瞪向自己,心头剧震:“三个,什么还剩三个!”和众人互望一眼,皆是一脸骇然。 娇小魔女失声低呼:“血祭,还差三个血祭。”说话间飞身急退,从裙底抽出一把血剑,沉声喝斥:“不要命的,过来试试!”轻振剑柄,血光大盛。 容辉也反应过来:“怎么,先前打得热火朝天,难道是在献祭?”却听灵力撞击声迭迭传来,更加疑惑:“那老和尚没来,还在跟谁斗法?”转眼见诸华山弟子,众勇士喇嘛隔着火望将过来,一颗心直往下沉。 他瞳孔急缩,两只脚似不听使唤,不住后退。铁棒喇嘛瞪眼冷笑:“去死!”横棒扫出。 碧霞蹙眉轻哼,抬手迎出一掌“金涛烸浪”,棒火相撞,“轰隆”一声炸响。棒端被威能震飞,碧霞轻抿朱唇,喷出一口鲜血,亦被震飞开去。 容辉不惊反怒,心头涌起一股戾气,纵声大喝:“‘凝血神枪’,你们下啊辈子再见吧!”说着探左手从腰间摸出红弓法器,纵身跃起,顺势凝出法体。左手举弓,灵气汇聚。右手拉弦,空气荡漾,眨眼间聚成一杆金箭,松手射出。 铁棒喇嘛见他这一箭威能凝聚,不敢小觑。横棒当胸,正欲格挡,却见那金箭从头顶飞过,顺势穿过了火墙。估算方位,暗道一声“不好”,大声喝斥:“拦住它!”开口已迟,话音未落,传回一声霹雳。 众人心头一凛,循势望去,只见金箭正中“紫石”,化作一泓火浪,顺势包住“金石”,再做激射。双石刚去,台上男子蓦然睁眼,双瞳中血芒爆射。目光扫过,如一只鬼手,一一扼住众人的咽喉。 “你们不是要‘凝血神枪’吗?去拿呀!”容辉目如初阳,反瞪向台上男子,嘶声大笑:“你们要小爷死,小爷就拉你们陪葬!”说着退到碧霞身边,亲手将她扶起。 话音未落,只见台上男子伸手在身前一挥,凭空现出一柄六尺长枪。众人见枪体漆黑如墨,枪头分作三股,无不脸色大变,更有人惊呼出口:“凝血神枪……凝血神枪……” 台上男子凝立如松,置若罔闻。随眼扫过,横抢划出。这一枪平平无奇,枪锋所及,灵气震荡,“噗噗噗噗……”,接连爆炸。台下众人待要飞身避开,却发现血流凝滞,动弹不得,只好各运神通,硬受了神枪一击。枪锋过后,无不面白如纸,心头剧震:“随手一枪尚且如此,若有所倚重,又该何堪?” 容辉站得较远,未受波及,不由小声询问:“那拿枪的是什么人。” “器灵。”碧霞擦干嘴角血迹,摇头自嘲:“想不到这‘凝血神枪’,竟然孕育出了器灵,今天一个也活不了。” 铁棒喇嘛站得稍远,运神通化解神枪一击后,忽然回头,瞪着容辉,嗔目欲裂,沉声大喝:“都是你,都你是!”说话间举棒欲砸,棒势未落,空中白光一闪。继而阴蛇狂舞,传来一声霹雳。罡风飞卷,接踵而至。 容辉循势望去,见那紫金双石在空中相寻相击,不由大笑:“天劫,天劫!哈哈哈……死吧,死个干净最好……”笑声中只觉阴风透体,洞彻气血,连忙鼓荡灵力相抗。 碧霞和潇璇顿遭雷霆,俱是头皮一麻,胸口如遭锤击。所幸三人都有经验,倒觉得是个机遇。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喜色,随即镇定,互握住对方的手,合力承受。 铁棒喇嘛被连劈两下后,面如金纸,只得以棒杖地,盘坐下潜运神功,呼呼急喘。小王子被围在众勇士中间,连遭两雷后,嘶声大喊:“我身体里流着黄金家族高贵的血液,你不能杀我,不能……” 语声凄厉,尚未说完,“凝血神枪”轻哼一声,循声一指。血芒到处,声音戛然而止。他又见闪电劈来,不禁嘶声狂吼:“滚、滚、滚……”神枪狂舞,血芒迸射,势要与雷霆争锋。 众僧、众喇嘛齐齐坐下,神通所至,各以法像护身。可在雷霆之下,均似一层薄纸,摇摆不定。雷霆罡风之间,时而还受“凝血神枪”余威波及,枪势过处,一个个仰头便倒。连倒几个后,众草原勇士一哄而散,各展神通,抱头鼠窜。 场中雷霆万钧,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猫熊却若无其事,竟看着场中人发起呆来。容辉三人修为最低,所受威胁也最小,瞥眼看见众人所使神通,不禁叹为观止。 碧霞见两人疑惑,随口划拉:“那身上闪烁和尚虚影的,是‘阿罗汉神功’,有五百种变化。那身上显象,身外蟠龙的,是‘降龙伏象功’,攻守兼备,巨力无穷。那身上赤红如火的,是第三重‘金刚神功’,能加持法力……” 容辉一一相看,又见华山派众弟子齐齐盘膝,各展道境。或身形飘渺,如烟似云。或身似高山,立地擎天。或澄净如湖,波澜不惊……看似气象万千,妙不可言。风雷之下却都气散神疏,晃晃不可久持。心知他们一死,威能就该自己承受,于是示意二女盘膝坐下,趁威势尚弱,恢复功力。 阴阳双石在空中盘旋追逐,雷鸣声中,围着“凝血神枪”急飞乱窜。雷霆所指,轰然爆裂,震得那器灵渐渐模糊,最后化作一股黑气,轰然崩毁。“咣当”一声,神枪落地。雷势不停,“啪啪”两声炸响,神枪灰飞烟灭,只剩一股枪头。 片刻间“神枪”既灭,雷威陡增。白光连闪,银蛇狂舞,在众人间急走乱窜。“阴阳双石”失了方位,所过处雷霆尽落,罡风旋转,向四周扩散。 牧族勇士本来在四处逃窜,凡被风雷掠过,相继暴毙,或火化,或冰解,无一幸免。众华山弟子,诸佛门高僧,连受几道雷霆,也纷纷喷血。容辉看着别人横死,幸灾乐祸之余,更不敢大意。忽觉头顶一麻,瞬间传至脚底,全身如被针刺,阵痛难当。一时间头脑发蒙,只知道奋力鼓荡灵力。 潇璇和碧霞觉得容辉传来一道炽流,不敢逼回,只能导至全身各处分担,一时间亦如置身烘炉,连灵魂也要被炼化。再也不及多想,只知奋力承受。 魔女手舞血剑,抵抗雷霆。雷威袭上,血雾飞溅,她身形也是一沉。白光连闪,血雾散尽。她如握烙铁,忽听“砰砰”几声脆响,眼见血剑寸断,心神一震,吐出一口鲜血,尚不及反应,又见白光一闪,脑中嗡鸣,全身发热,眼前继而发黑,再无意识。 金发女郎和纤腰少女在罡风中全力施为,想飞身出洞。可跑到平台边上,只见灵雾中黑芒闪烁,奇诡无方。“空间裂缝?”金发女郎失声惊呼:“怎么办……”话音未落,略有所感,蓦然回头,只见紫金双石旋转袭来,惊骇中白光连闪,四肢一热,身躯空荡荡地,再无知觉。 容辉身上忽冷忽热,恍惚穿梭在冰火两重世界,最后也不知是冷是热,只知道拼命运功……忽觉颈间麻痒,不由一阵哆嗦,睁开眼来,一片大红舌头正在舔自己,竟是那猫熊,不由惊疑:“你还我没死,我也没死?”晃过神来,又见二女都躺在地上,呼吸虽弱,却神完气足,于是伸手推嚷:“潇璇、潇璇,碧霞、碧霞,醒醒,你们醒醒,我们没事了……”欢意溢于言表。 两人一惊而醒,身躯轻颤,缓缓睁开眼来,见对方非但无碍,而且修为大进,更加欢喜。容辉和潇璇凝神察看对方,一个已臻至“少阳期”,一个也达到了“少阴期”,相视一笑。碧霞也为两人欢喜:“恭喜你们,弱冠及笄了!” 容辉哑然失笑,盘膝坐正,见大剑已被轰成碎末,轻叹一声,却发现身下压着颗紫色小石,捏起来凉丝丝地,不由轻疑:“这是……” 碧霞喜动颜色,站起身四下张望,见自己时才躺卧处,也有一块金色小石,欣然拾起,微笑解释:“这就是‘阴阳石’,威能耗尽,就成这样了。不过就是这蚕豆大的一颗,也弥足珍贵,给你了!”说着抛给潇璇。 潇璇抬手接过,低头起身,却见项圈下的“凤凰蛋”泛着一层白光,忙问众人:“看,这是怎么了?” “是它救了我们吧!”碧霞沉思片刻,慎重解释:“它居然能吸收威能,这样的宝贝,每一件都不可多得,收好吧。” 潇璇点了点头,看向高台说:“我们走吧!” 容辉喜动颜色,飞身扑向高台。看见骨灰冰渣中散着一众法宝法器,可惜多已残缺破损,于拣好的一扫而空。想到那老和尚的“五龙杵”,当下化作一阵狂风掠出,直奔西南角落,却在“五龙杵”边发现了一大堆骨灰,上面还有一套黄金鞍辔,转念想起那骑“金铃骷髅马”的尸修,心叹一声,收入戒指。 他拿起“五龙杵”把玩,竟是以金刚打造,不下百斤,不由欣叹:“总算捡到一件好宝贝了!”忽听碧霞传音:“快,有人来了!”语声汲汲,十分惊慌。 容辉一怔,循声窜出,呼吸间奔至台下,见碧霞和潇璇正各展神通,轰击石台。更不多问,左手轻挥,一招“金涛烸浪”,掷出金杵。金石相击,石台一震。他连催几道后劲,“五龙杵”金光大放,发出一声龙吟。石台轰然爆裂,显出一团灵液漩涡。 容辉快步登上石台,见台上有截黑铁,想该是一件宝贝,随手摄来,和金杵一并收入戒指。 碧霞回望一眼,连声催促:“快把“阴阳石”给我,他们进来了。”说着踏上石台,走到洞前。容辉也有些着急,抛出紫石,顺势吸过猫熊,一把提在手中。 三人神念相连,一起踏入漩涡。碧霞握住“阴阳双石”,待身形渐敛,忽然用力一捏,随即松开。人影敛去,双石落下,白光一闪,轰然爆炸。威能所及,漩涡激荡,直化作一股气浪,潮水般荡向四周。灵气相互激荡,迭迭散开,直震得山腹轰鸣,不住颤抖。 第五十四章 重塑神枪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提着猫熊,头晕眼花,只觉脚下一轻,不由一个踉跄,胸口如遭锤击。片刻后晃过神来,汲汲睁眼,竟趴在了一条河畔。猫熊无碍,正趴在河边喝水。舌头舔过,“哗啦哗啦”,响成一片。 他全身镇痛,喘着气坐起身来,见十丈外趴着青黄两道倩影,欣然长叹:“哥终于重见天日了!”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相看形势。时当清晨,地处河谷,两岸山势绵延,薄雾横空。松柏苍翠,秋水澄清。林中枝繁叶茂,河畔芦苇丛生,端是一处世外桃源。眼见河水北去,暗自对照雍州地势后,方知到了“西洛水”。 容辉深深呼吸,打起精神,蹒跚上前,搀起二女,欣然呼唤:“你们醒醒,醒醒……”待二女睁眼,不由指着天开怀大笑:“看看,看看,我们出来了!” 二女喜动颜色,刚一动弹,只觉痛彻心肺,全身上如被针扎,脸色齐齐煞白。容辉见了,摇头自嘲:“也不知道是从哪摔下来的,还好没摔死。”却听枝叶摩擦声响,循声只见那猫熊正往芦苇丛里钻,又好气又好笑:“夯货,过来驮人!哥把你背出来,也该你出把力了!” 猫熊觉得跟着这三位实在太危险了,听言满心委屈,低吼一声,还是爬了过去。碧霞和潇璇见猫熊憨态可掬,不情不愿地爬来,俱忍俊不禁。笑声出口,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容辉欣然招呼:“休息一下,我们一起检点‘战利’,今晚就歇在这里吧!”又问碧霞:“刚才来的是什么人,这里离六盘山不远,不会追来吧!” “五六个‘太极’大圆满修士,还有一个踏天老怪。”碧霞斜眼冷笑:“我用‘阴阳石’炸塌了灵眼,界内空间震荡,就算是‘踏天’老怪,不死也得脱层皮。等灵气再次汇聚成眼,至少也是三、五个月后的事。” 容辉放下心来,盘膝坐下,开始运气调理内息。内视发现,“阳明”与“少阳”果然不同。“阳明期”旨在夯实基础,同阶段相差不大。“少阳期”则旨在提升功力,若基础坚实,就精进得快,所遇瓶颈也少。若基础不牢,自然精进得慢,瓶颈也多。同一阶段,往往天差地别。 潇璇和碧霞自知不便乱闯,稍整衣襟,轻捋秀发后,也开始盘膝运气,调理内息,巩固境界。猫熊着实饿了,见没人搭理自己,又钻向芦苇丛中,几个扑腾,赶起了两只野鸭。 日照山谷,彩彻区明,已是上午时分。三人理顺气息后,相继睁眼。潇璇约碧霞去河边梳洗,容辉听言,也觉得全身都不舒服,索性招呼了一声:“我得洗个大澡!”说完飞出上游里许,在一块岩石上宽衣解发,最后脱下火灵软甲,全身一凉,不禁一个哆嗦,双腿不住打颤,站都站不稳,一个踉跄,跌入河中。在水中浸了半晌,才恢复过来,长长呼出口气:“乖乖,这软甲不能随便穿!”仍觉得体酥骨软,全身无力。 他正泡得舒坦,忽听潇璇传音:“让你过来,你再过来!”神念所及,会心一笑。闲来无事,抱着头欣赏谷中风景,只觉三五里内,生灵尽在掌中,实在美不可言。思前想后,又暗自揣测:“从前不过数十上百丈,如今却有三、五里远。想一念纵观百里,也是有的。就不知道有没有一念千里、万里的高人。” 正午时分,三人先后上岸,均是神清气爽。潇璇随手挽了个缵,在红宝石戒指里发现了羊绒毯,挥手抖出,灵波荡过,三丈内白花花地一片。她又在几方水晶盒中找到奶酪,羊肉等吃食,一并拿出来充饥。 猫熊闻到香味,低吼一声,跑过来抓起一块奶酪,叼在嘴里,转身就跑。容辉不由好笑,想起一事,趁碧霞高兴,正色询问:“我们达成‘太极初期’不过两年,就到了‘太极中期’,是不是太快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潇璇也有所担心,点了点头,看向碧霞。 “算正常吧!”碧霞用丝带结了条马尾辫,随口解释:“只要不是拔苗助长,这个阶段越快越好。‘中期’臻至‘后期’,则越慢越好。到了‘后期’,就再难拔高了,只能将修为炼得更加浑厚。所以‘中期’对上‘后期’,未必没有胜算。”说话间轻捋刘海,风致嫣然。 容辉见她愿意解答,更不肯放过机会,尽问心中疑惑。未免尴尬,又和潇璇将所得站利,尽数腾出。宝光灿烂,堆成了一座小山。碧霞却看也没看,只回答问题。 容辉问完了修炼上的事,又挑出些不知名的物件,让碧霞帮着相看。说话之间,将‘五龙杵’、‘黑铁棒’等法宝分成一堆,又将各种法器、矿石、灵药、符箓、胆瓶和一些生活日用分门别类,各放了一堆。 太阳下流光运转,容辉看得眉开眼笑,就要分一半给碧霞。碧霞却一件也看不上,可见一个视若珍宝,一个诚心奉送,还是挑了一半,收入囊中。 两人虽没见过诸多宝物,可听她刚才一番解释,也知道她把贵重的留给了自己,心里很是愧疚。潇璇用不同的储物法器,分门别类收好,最后将几个储物法器一并收入红宝石戒指。容辉拿起一截黑枪头问:“这个东西怎么讲。”说着抛给碧霞。 碧霞抬手接住,凝神查看片刻,失声惊呼:“凝血神枪!” “凝血神枪?”容辉心头一喜,睁大眼睛问:“‘凝血神枪’不是被毁了吗,这不过是一截枪头?”潇璇也甚疑惑,仔细打量那截黑铁。 “这才是真正的‘凝血神枪’!”碧霞目光流转,正色解释:“被天雷毁去的,只是凝血神枪的‘法体’和‘器灵’。真正的凝血神枪,应该被封印在了四个地方。”说着伸指细数:“布达纳城、撒马尔干、玉龙杰赤、和这六盘山,这个枪头才是‘凝血神枪’的核心,炼成法宝,应该可以发挥原本‘神枪’的两成威力。” “两成?”容辉想起那器灵随手一枪,就能逼退山中众人,直喜得脸皮抽搐,咧嘴大笑:“两成,两成也不少啊!”欣然追问:“那怎么把它炼成法宝,用什么当枪杆?” “这枪头由百宝精华锻炼,合成了一丝‘元磁’特性,已不在五行之列!又因杀戮过重,陈染煞气,才有莫大威力。眼下这枪头上煞气尽散,若还不能发挥那一丝‘元磁’特性,也不过是一块坚铁。”碧霞给他出主意:“不是拿了那么多法宝吗,我看一并炼成枪杆,或许可以激发那丝‘元磁之力’。” 五行法则,“火”升“水”沉,“金”敛“木”生,“土”主平衡。“不在五行之列?”荣辉一愣,脱口而出:“什么叫不在五行之列?” “这个……”碧霞不由抚额,稍微整思绪,抿嘴苦笑:“简单的说,就是火烧不热,冰冻不凉,木不能化,金不能凝,土不能困。”觉得他还不适合想这些的问题,趁机转话题:“用那五块水晶凝练枪杆,再添上那许多法宝,我看正好合适。” “啊?全部搭上,就为了一个‘元磁之力’?”容辉满不情愿,微笑商量:“能不能少用几样。” 潇璇听得蹙眉,不由好笑:“哼,你以为作买卖呢!” 碧霞斜睨着容辉,似笑非笑:“佛光寺的‘五龙杵’,华山派的‘朝阳剑’,喇嘛教的‘钧铁棒’,牧族小王子的‘圆月金刀’,只要你敢拿出去,我第二天就去给你收尸。”说着抬手轻挥,大地一震,显出一方水晶椁。 “是是是……”容辉一怔,恍然大悟,不由自嘲:“这些东西的确烫手,还是炼化了好!” “这还差不多!”碧霞抬手轻挥,拿出一卷白绢,接着说:“这是古姜国将‘法宝精华’和‘意境’转移到水晶上的方法。虽然损耗颇多,也亏他们想得出来。现在炼制了,免得这些法宝上有什么标记,后患无穷。”潇璇觉得她说得有道理,点头赞同。 “现在啊……”容辉却有些犹豫,喃喃嘀咕:“我还没想好用什么本命法宝。” “你是修神者,要什么本命法宝!”碧霞听言轻笑,见两人不懂,只好解释:“那也是一路修炼法门,获得法宝后,以本元包裹法宝精华,使之慢慢凝实,结成宝丹,人器合一。这个宝丹和内丹派修士的‘金丹’一样,也能蜕变成婴。到时候就算**消亡,仍能以法宝为筋骨,重塑灵体。上界把这路‘人不人、物不物’的家伙,统一归为‘器灵族’。” 潇璇一愣,睁大眼睛问:“上界?” 碧霞微愣,连忙岔开话题:“‘修神者’旨在聚气凝神,连法宝都没必要用!” 容辉一想也是:“修为和功法,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转念一想,心里直流苦水:“咱能跟你比吗?单靠自己,哥早就被天雷劈死了!”又问碧霞:“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说,怎么炼?”抬手轻挥,灵波荡过,浮出一簇法宝。 碧霞点了点头,略作思忖,反手挥出,半空中波纹荡漾,显出九根盘龙柱,趁势落下,直插入地。容辉循势望去,见柱上蟠龙,姿容各异,神完气足,不禁叹为观止:“至少比‘丹霞山’上的地火柱高两个档次!” 碧霞站起身走到三尺柱前,挨个解释:“天地间有十二种火,各分阴阳。天之阳火为‘太阳真火’,和‘星精飞火’。天之阴火为‘龙火’,和‘雷火’。地之阳火为‘钻木之火’,‘击石之火’,‘戛金之火’。地之阴火为‘石油之火’,‘江湖之火’。我们三人各出‘丙丁君火’,‘命门相火’,‘三昧之火’,一时三刻,即可逼出这些法宝精华,重塑枪杆。”说着抬手轻挥,将众法宝一并摄到阵中。接着左手结印,右手连点九柱。 蟠龙轻颤,光芒流转,昂首嘶鸣,应声喷出九股烈焰。雷火闪烁,龙火无形,其余火焰成七彩颜色,交织在一起,化作一股乳白色,似一轮明月。 容辉觉得动静太大,正要出言提醒,只见碧霞翻手取出一把琉璃伞,抛向天空。伞面张开,荡出五丈灵幕罩下,才松了口气。于是取出五块水晶,按方位分别摆好,然后依她嘱咐,站好了方位。 他一面催动“心火”,一面观察炼制情景。只见十二火齐集,烧上‘五龙杵’后,竟似剥熟鸡蛋般,直接分解了金刚。宝杵哀鸣,相继吐出五条螭龙虚影后,轰然崩溃。龙影一闪,分别射入五块水晶。其余法宝进入焰心,也是一般,更不能支持片刻。 第五十五章 乘舟侧盼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眼见几十件法宝接连散作飞灰,不住心叹:“糟蹋东西呀!”又加了几分火力。碧霞炼完法宝,又开始煅烧五块水晶。片刻之间,水晶就化作五股溶液合在了一起,继续被烈焰剥离分解。她待水晶完全熔化,传音低喝:“枪头!”容辉取出枪头,扬手投入焰心,继续催动“心火”。 水晶熔液包裹住枪头,恰似落入了滚油的冰水,蓦地沸腾起来,不断冒泡。碧霞见烈焰中熔液减少,似乎不够,又传音容辉:“想让法宝更坚硬,就加几块‘金刚石’。” “金刚石?”容辉有些犹豫:“哥又要变成穷人了!”横下心抬手轻挥,向前掷出。十块“金刚石”凭空浮现,一并射入焰心。离火过处,“金刚石”渐渐熔化,包裹在了水晶外。 碧霞不待晶石熔液相浸,左手结印,右手挥出。灵力到处,熔液蓦地拉长,化作一杆六尺长枪。黑锋晶杆,别具一格。 容辉见她轻拍石柱,火焰顿熄,不由惊疑:“完了?还没抽离‘法宝精华’,连个法阵也没加,这就完了?” “不完还能怎么样?”碧霞抿嘴轻笑:“这杆枪融入的是法则和意境,不比法阵之流强百倍?” 容辉觉得上了个大当,又好气又好笑。见枪杆上热浪灼灼,索性“破罐子破摔”,抬手往河中一指一带。河水迸射,激上枪杆,火花闪烁,“啪啪”炸响,水汽滚滚荡开。 河水持续激上,“啪啪啪啪……”连声炸响,片刻后化作“嗤――”,一声长响,经久方觉。容辉待神枪冷却,抬手招过,握在手中,竟毫无重量,不由惊疑:“这,这也太轻了吧!”说话间碧霞收了结界法阵,微风拂过,水汽散尽。 “我看看!”潇璇走到容辉身边接过,轻轻掂量,果然轻比鸿毛,忙问碧霞:“这是怎么回事。” “轻就对了!”碧霞微笑解释:“说明它不受重力影响,那可是‘始祖’的特征。只这一样,就比那些带法阵的法宝强。”说着抬手轻招,将水晶枪摄到手中,轻挥两下,欣然赞叹:“不错,不错,归你了!”说着抛还给容辉。 “什么不错!”容辉哭丧着脸,拿着水晶枪,心里不住滴血:“哥能发万钧巨力的‘五龙杵’,哥至刚至阳的‘朝阳剑’,哥削铁如泥的‘圆月金刀’……就换了这么一个东西,还不错……”想死的心都有了。手随心动,挥出一枪,竟如臂使指。灵力所过,毫无涩滞。力透黑锋,方位、强弱等,亦只在一念之间。 他精神一振,连挥两枪,仍是随心所欲,不由大笑起来:“好枪,好枪,就叫‘如意枪’好了!”仰头望天,见天色已暗,就商量二女:“我们好好吃一顿,怎么样!”见二人点头,当先走上毛毡,大大方方地坐下。 三人各点家当,不但找到了锅碗瓢盆,烤架餐盘等器具,羊奶、奶酪、全羊、糕点、灵米等吃食,还找到了青稞、马奶、汾酒等诸多名酒。于是决定生火烤羊,起锅造饭。 容辉请二女安坐:“今天哥给你们露一手,什么叫大厨风范!”当下以神念吩咐猫熊去拾柴,自己上前生火。猫熊满心委屈,低吼一声,蹒跚而去。 潇璇蹙眉叱问:“哥?”碧霞虽露嗔容,也没责怪。容辉占了个小便宜,点燃柴火,立刻转移话题:“据说烧、烤、炙这三个字,都是把东西放在火里,可位置不同……” 他见没人搭理自己,只好一边往全羊上刷黄油,一边自问自答:“这个烧呢,就是把东西放在焰中心……烤呢,就是把东西放在色焰和气焰之间……这个炙呢,就是把东西放在气焰上面……知道用什么烤兔子肉最好吃吗?知道用哪种柴火烤出来的肥鸭子最香吗?这里面可全是学问……”神念所及,感应到猫熊所在,提气招呼:“夯货,让你拾柴,你死哪去了!” 夕阳落幕,山谷清幽。夜凉如水,寒气逼人。三人未免被人发现,取出一座圆顶小包,将晚宴移至帐中。篝火前大享口福之余,还喝了不少好酒。酒过三巡,歪坐帐中,熏熏然如登仙境。 篝火渐暗,三人醉意涌上,就地躺在羊毛毯上。容辉心猿意马,拉住潇璇的手,顺势上探。潇璇一怔,涨红了脸嘀嘀轻呼:“别!”一字出口,已被容辉抱在怀里。 他拉过一条鹅毛大被,顺势一滚,将两人包成个卷,滚到了篝火另外一边。潇璇满心羞愧,小兔子般不住挣扎,却撞得容辉心花怒放,紧紧箍住她,咬了她的耳垂低笑:“她喝醉了!”一语之间,手已探入衣襟。 潇璇羞愧难当,肌肤不由发紧。容辉一心要她,往她耳朵里吹气:“好姐姐……你别出声……我两下就好……”语声轻颤,身子已烧得滚烫。鹅毛被中本来就热,潇璇被闷在被中,汗如雨出,如要窒息。一颗心怦怦直跳,虽有自责,身体却自有主张,缓缓燃烧起来,宁愿放纵至死。身随心动,两条腿顺势缠上他的腰。 这一夜风雨兼程,潇璇疲极而眠,也没透上一口气。容辉沉沉睡去,却梦见了碧霞又,她传了自己三招“萧风采菊”,“凤凰振羽”、“绿云出岫”和“十丈珠帘”。两人一觉醒来,瞧瞧探出脑袋,只见对面帐壁上沾着一封帛书,书下人去床空。 弘孝十四年十一月,牧族因夺取“凝血神枪”失败,派出大批高手潜入中原破坏,损毁田亩无数,以示报复。大战将完的消息随之破灭,“南指”暴跌,金价狂涨。朝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好再派专员至燕京、南京、山东、河南等地赈灾,同时整顿防务。 十二月,牧族高手忽然出现在辽东,大举烧毁森林田亩。辽东大饥,天下震动。朝廷一面派人安抚,一面联络各大仙派,组织反击。各派高手相继赶到银川城,准备和牧族大军决战时,牧族大军突然全线后撤,退回了草原。 朝廷为安抚人心,又免了湖广、江西、山东、山西、陕西、河南等被袭地方的钱粮赋税。消息传出,举国欢庆。一时间金价回落,“南指”上涨,修真界开始恢复元气。 弘孝十五年正月,先是姬胜班师回朝,又有帝君在燕京南郊大祀天地,然后开始论功封赏。 容辉作别碧霞后,和潇璇轮流御枪,十月底才赶回金城。时当金城里有尸王作祟,“湟水真王”刚刚张榜请高人收尸,就听说容辉回来复命,立刻召见,询问缘由。 容辉收敛了气息,只说是破了古墓阵基,才侥幸逃得性命。朱芯站在“真王”身边,见容辉回来,也由心欢喜。又因有愧于先出古墓,于是极力为容辉担保。 容辉随口提起“凝血神枪”的事,“湟水真王”似笑非笑,听完后就张公公带容辉去了库房,只说是“有功必赏”。又委任容辉为‘擒魔队’队长,让他带队捉拿尸王。 容辉欣然答应,也乐得和潇璇带人在金城闲逛。直到弘孝十五年正月,帝君论功封赏。“湟水真王”以他擒魔御敌有功,向朝廷请封。他连半片金缕玉衣也没看见,就被封为了“道人”,得赐一座灵山,以后见官平座。他千恩万谢后,又请“湟水真王”帮忙买了艘三维快船。 时当风雪连天,黄河冻结。两人一面改装坐船,以便讯息畅通。一面四处游玩,欣赏北国风光。直等黄河解封,顺流而下,直抵扬州,然后回家。 二月春寒料峭,黄河开始解冻,冰渣滚滚,势不可挡。容辉一直等到三月,才拔锚起帆,带着潇璇和猫熊,顺流而下。朱芯和他同天上路,在城中码头相约“来日方长”,送走二人后,也由“湟水真王”派的侍卫陪同,乘飞行法器,先至汉中长安,再南下益州,从锦城顺江回湖南。 “小灰!”大太阳下,船行飞快。容辉手握鱼竿,坐在船尾甲板上喊着猫熊。他带着竹冠,穿了身青绸直裰,翘着二郎腿靠在太师椅上,优哉游哉。猫熊趴在椅边睡觉,听言低吼一声,很不满意。 “你别生气呀!”容辉看着浪花中的鱼漂,悠然浅笑:“能和咱的名字一个音,那是你的荣幸!再说,白加黑就是灰,多贴切呀!”猫熊摇了摇熊头,“呜呜”轻吼,更加不满。 “这钓了半天,怎么都没有鱼上钩啊!”容辉眯着眼睛,商量猫熊:“要不你再下去找找?”猫熊听言,想起那个家伙昨天居然把自己扔到河里抓鱼,差点淹死自己。熊身不由一颤,“呜呜”哀呼。 “你怕什么,你不是学会游泳吗?”容辉淡然微笑,继续鼓动:“话说熊都会抓鱼,你怎么不会呢?不会就要学嘛,俗话说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你不学,就只有啃竹子的份。吃得多,补得少,何苦呢?”说着抬手轻挥,灵风到处,猫熊“呜呜”哀呼。熊身应声飞出,“噗通”一声,掉进水里。浪花起时,已被甩出十丈。 “快快快,快游!”容辉见猫熊在河里练起“狗/爬式”,连忙招呼:“船不等熊啊,你不快点,可就落下了!什么时候抓到一条鲤鱼,就让你上来,快呀!” 三月春闱,天下人开始关注科举。“音晷”里也开了专栏,着重讨论朝廷在战后的用人政策。容辉听得头疼,索性折了支竹杆,没事就坐在船尾钓鱼。闲来无事,就以逗熊为乐。 他站起身来,以神念给猫熊放哨,指着河面大声招呼:“准备啊,前面来了条鱼。左,往左边去一丈。好,注意,鱼来了,十丈……五丈,下去!”眼见猫熊一个猛子扎下去,片刻后叼起一条大鲤鱼,欣然欢呼:“好,干得漂亮!”抬手轻招,将它摄回了甲板,心里洋洋得意。 (ps:下星期上首页“精品推荐”,最后的机会,冲“潜力榜”,求支持!) 第五十六章 大河汤汤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猫熊筋疲力尽,使劲抖动绒毛,水花飞溅。它满心委屈,哀吼一声,去找潇璇求援。容辉被溅了一身黄水,托着鱼摇头苦笑:“世上没有白吃的鱼呀!”讪讪然走进船舱。 六尺灶台前,容辉把鲤鱼丢进铜盆,又往水中倒了一勺醋,忽听潇璇在对门书房埋怨:“你也是,没事情哪不能干,折腾它干什么!” “这怎么叫折腾!”容辉满不服气,一面取出灵米淘洗,一面辩解:“你别看它一身膘,啃个竹子都费尽,更不谈噬金断铁了。众生在世,都不容易,我总不能千万里迢迢地出生入死,请这么一位祖宗回去供着吧!” “呸!”对门潇璇轻嗔:“我就不信你还指望它救命?” 容辉心里酸溜溜地,随口抱怨:“真是有理也比不上娘疼啊!”连忙转移话题:“今天行情怎么样?” “一片大好,刚刚站上战前水平!”潇璇随口应承,又问容辉:“我们去年十一月份进场,现在赚得盆满钵满,是不是该收手变现啊。” “怎么,几个钱就把你吓怕了?”容辉把灵米端上笼屉,顺势起火,又拿出一颗包菜,边切边说:“当时只有我们和蛮子知道,这场仗要打完了。可是跟着我们杀进场的,却不止一家。我们纵然亏不了本,不过现在退场,这一网下去,捞上来的可就都是些小虾米。” “可我觉得前路还不明朗,朝廷就只知道赈灾、赈灾、震灾……一点实在好处都没有,‘南指’未必就继续往上走。”潇璇稍整思绪,接着说:“要是我们守着,给人家站岗放哨,岂不是亏大了!” “不会,‘南指’一定往上走!”容辉一边切菜,一边安慰她:“只要蛮子‘亡我之心’不死,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折腾点事出来。要不然他们那么多‘踏天’老怪潜进中原,就只烧些灵田,也太没水准了!清场,这才是意图所在。可他哪里知道,咱洞若观火,早勒好了刀,就等他伸脖子!”又劝潇璇:“你呀,就让她们放心大胆地在‘期市’买空,放心大胆地把黄金兑成白银。咱手里的股票码起来,也该有块城墙砖大,够用就行,现在你且瞧着,到时候咱一板砖下去,拍不死他!” “你总说到时候、到时候,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潇璇汲汲地问:“你这葫芦里,到底卖地什么药,连我都瞒着!” 容辉见唬住了潇璇,不由得意地笑:“天机,不可泄露……”话音未落,忽听一声冷哼,只好解释:“这么多年来,咱琢磨出了一个道理:看形势,办大事!”没听回答,接着说:“咱当初当掌门,当王爷,不都是趁着一股势吗?要搁平时,就是亲自杀上山门,杀入王宫,不死个千八百次才怪?”停下手,接着说:“南指怎么走,那得看天下太不太平,能太平多久。天下太不太平,又得看西北边防。偏偏打不打仗,咱们说了不算。” 潇璇会过意来,顺着话问:“所以你一天只走三千里,就是在这盯着?” “那当然,咱就当给帝君老儿巡一回边!”容辉洋洋得意,接着说:“上至金城,下至固原、宁夏、绥远、大同、太原,朝廷怎么调兵,都得走这条水路。我们刚刚突破,正好巩固境界。你又是‘一品堂’的大掌柜,正好巡视北边生意。这不是一举三得,还是什么?” 五月,湖广大水,帝君下旨免除受灾地方秋粮。 七月,苗疆传出捷报,南京户部尚书王辙擒斩苗人首领,平定了叛乱。同月又批下专款,命西北各卫开“养济院”,设“漏泽园”,收养孤寡,安抚流民。天下形势日趋明朗,南指再次上涨时,帝君却病倒了,后来竟不能视朝。音晷中称:“日有食之。” 八月江南秋汛,九月减免开支。到了十一月,又因南海采珠人叛乱,罢广东采珠。 这一年间,容辉和潇璇日行三千里,顺流北上,终于在黄河冰封前赶到了银川。塞上江南,已美不胜收。姜国故都,更是富丽堂皇,人声鼎沸。潇璇带容辉暂住‘一品堂’分号,大大方方地查看账目。 容辉打探牧族消息,听说城里有座“清真寺”,各国往来,消息灵通,就约潇璇去上香。临了见穹顶方壁,高低错落。胡人如海,更似一座集市,不由叹为观止。略作打听,方知寺里只拜真主不烧香,闹了个大笑话。 潇璇一想起来,就捧腹大笑,一直笑开了春。一年之间,南指持续上扬,金价从最高时的六十兑一,跌到了五十二兑一,还在下跌。 弘孝十六年,正月间帝君病情加重,只能遣礼部官员,会同众阁老代享太庙。二月中旬才开始视朝,随后传出帝君换血成功的消息,“南指”小涨。 三月冰溶,容辉和潇璇继续乘船东进。到了五月,忽听帝君下旨,内阁勒令,各边卫严整防务。仔细观察,确有动静。两人用船上“传讯阵”商量过碧霞后,开始抛售手中股票,有心人随即响应,“南指”急剧震荡。金价回升,各方散修闻风转舵,蜂拥而出。股价一天一个台阶,不到十天,就被打回了战前水平。 容辉旗开得胜,和潇璇庆祝一番后,开始加快航速,一日万里,直奔大同。后来听说“西洋商会”和“东洋商会”群情激奋,纷纷致书朝廷,追讨损失。又联合冲了南京户部衙门,派人围了“证券所”,要讨回公道。从此,东瀛再没入贡。 六月底,船至凤凰城外。这日黄昏时分,潇璇的“小日子”如期而至,去了静室练功。猫熊得此良机,则跳下了岸。它本极好动,被容辉打通周身经络后,体态日渐消瘦,筋骨、肌肉和皮毛却更加健硕。如今精神十足,更不耐船舱狭小。 容辉吃完晚饭,垂了盏琉璃灯,坐在船头甲板上钓鱼乘凉。他穿着件白棉坎肩,想到潇璇每天一条红烧黄河鲤鱼,一年下来,竟攒了些肉,身姿微丰,就忍不住微笑。正自得意,忽然听一声哀吼,心下一突,循声望去,只见芦苇晃动,猫熊跛着脚几个起落,轻声窜出。见它一跃窜上甲板,白毛上竟多了条刀伤,血如泉涌,一颗心直往下沉:“这熊每天服用灵丹,毛如铁丝,普通刀剑难伤……”站起身轻轻跺足,船身一震,法阵开启。顺势挥出一道灵力,给猫熊止了血。 猫熊哀呼一声,逃回船舱,结界应声荡出,封死了船身。容辉凝神扫过,盯着芦苇丛喝问:“草中的朋友,还不现身,要在下逼你出来吗?”说话间左手轻挥,风起云涌,聚成五片绿叶。右手弹出,指端赤焰迸射,一闪消失不见。红火绿焰,忽在草中浮出,一胀一缩,包住一个人影。四周芦苇成灰,远处火焰熊熊。 容辉见火中人“黑衣黑帽黑面巾”,左腰间蹩着长短两柄细刃,左腿外绑着一方铁匣,更似不怕神火,凝立不动,不由奇怪:“这是什么打扮!”神有所感,暗道一声“不好”,反手拍出一掌“金涛烸浪”。 风云色变,火浪滚滚,迎头撞上一道黑影。刀光一闪,金火相击。火浪轰然爆炸,黑影亦被震出数丈。他顺势回头,见黑影退势未停,身形一晃,又没入了夜色,心头剧震:“好快得身法!”凝神感应,左手指天,又是一掌“烽火燎天”挥出。 赤焰吞吐,所过处粘上一个黑影,如蛆跗骨,灼灼燃烧。容辉心头暗喜,准备再加一掌。忽然眉心发紧,背脊生寒,冷汗直往外渗。心头一凛,反手横挥。 波纹荡开,刀锋斩至,如中翠玉。“叮——”,一声轻响,“嗡嗡”震颤,正是如意枪。容辉顺手提住枪杆,反手横挥,随即转身。这一枪发自生死关头,力由心生。枪锋所及,撞上一柄短刃。“叮—”,又是一声轻响。 夜色中两弯白刃“十字”交叉,架住住了枪锋。容辉转过身来,只见一道黑影举着两柄白刃,正顺枪杆划来,暗道一声“不好”,左腿凝力,右腿飞起一脚,直踢那黑影胸腹。 枪本长兵,不易让人近人。黑影以刃架枪,本欲逼容辉撒手,或倒射退避。可这一架,以颈肩为界限,却先露出了自己的空门。容辉早年学武,岂看不出其中得失?不退反进,踹他身躯,同时双手压枪。 这一踹势雄劲急,劲力到处,如中败革。“噗—”,一声闷响,金铁铿锵,黑影顺着枪杆直飞出去。容辉一脚建功,站稳身挺枪急刺。劲力到处,如戳纸人,黑衣上顺势爆开一团血雾。“噗—”,一声闷响,掉入河中。 容辉纵身飞出,举枪直砸。劲力到处,血浪飞溅,却不见了人影。“东瀛忍者,水遁!”他想起两个词,一颗心直往下沉。呼出口气,赶紧回舱起锚,找潇璇商量。 第五十七章 过关斩将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二人交手三合,潇璇听到动静,从静室冲出,差点和容辉撞上,连忙追问:“出什么是了!” “快开船!”容辉收了长枪,汲汲吩咐:“有人要杀我们,熊受伤了,你去看看,我去开船!”说着走上主桅旋梯,登上驾驶舱,给法阵注入一股灵力后,双手齐出,急摇绞盘,拔起了铁锚,小船顺流滑出。 水晶窗前,容辉亲掌舵盘,将船驶到河心。三桅轻颤,泛起一抹蓝光,罩住了船身。船壳板上符文流转,开始聚集河中水灵。威能所致,船行更快。 驾驶舱十二尺正方,设在主桅四周,四面方窗由水晶镶成,比前后舱顶高出七尺。潇璇帮猫熊处理好伤口后,从主桅旋梯登上驾驶舱,询问容辉:“刚才是怎么回事。” 容辉脸色阴沉,见无人追来,才说了刚才遭遇。又问潇璇:“你说这是为什么?若说我有什么值得人出手的重宝,就是‘凝血神枪’。那枪以凶煞成名,现在煞气全消,断不可能被高手看出端倪,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碧霞。” “不可能是她!”幽幽灵光中,潇璇给容辉端了把高凳,摇头反对:“她根本不稀罕这枚枪头,如果她想要,我们早给她了。” “而我连那些法宝渣滓,毛料灰烬,都扔进黄河了,所以不可能是‘凝血神枪’。”容辉坐上高凳,接着说:“若说我知道了让人非灭口不可的秘密,就是知道‘湟水真王’私自谋取‘凝血神枪’。” “也不可能是他!”潇璇给容辉倒了杯茶,放在他身边扶手上,仔细分析:“因为知道这件事的,还有朱芯。况且碧霞没有和我们一起回金城,他不敢因为这件事,就雇凶杀我们!” “那只有最后一种可能,我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容辉端起茶喝了一口,摇头苦笑:“如果是因为我们摆了‘东洋商会’和‘西洋商会’一道,他们的确有理由杀我们泄愤。有心人自然能查出‘一品堂’获利最大,他们也能查出你是‘一品堂’的大掌柜,如果他们眼线够广,还可能知道你去银川分号查过账,下一站很肯能就是大同。”说到这里,不由自嘲:“冤枉啊,我们可一个子也没分到!”又商量潇璇:“你快把这件事告诉碧霞,让她传几招法术过来,给我们防身。” “嗯!”潇璇点头答应:“我去问问她,有没有什么办法脱身!”说着汲汲下楼。 书房设在后舱第一间,宽足五尺,长足一丈。前墙上挂着一方四尺玉璧,正是传讯法器。锦缎珠围之间,潇璇拉开滑门,走进书房后,在墙边多宝格上摸下一张“传讯符”,稍微注入灵力,打入玉璧,开始找碧霞说话。 容辉在驾驶舱等了半晌,才听脚步声响,连忙询问:“她怎么说?” “她说马上去查!”潇璇走上旋梯,欣然解释:“她让我们沿着黄河,全速往南走。到潼关改入渭河,逆流而上,从汉中入川,再顺江而下。她在西安接应我们,有什么需要,提前招呼!” “这里到潼关,至少得两个月吧!”容辉抿嘴苦笑:“这两个月,不知是福是祸啊!” “高手会为了钱而杀人吗?”潇璇嫣然轻笑:“愿赌服输,只是他们咽不下这口气,不然怎么不连‘一品堂’连根挑了?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我们虽然不怕,也没必要跟他们争锋相对。况且朝廷从北边腾出了手,恐怕就向闽浙一带的倭寇发难了。这个节骨眼上,他们更不敢把事情闹大!” 容辉一想也是:“哥没偷没抢,这本来就不是个事!”长长透出口气:“那忍者实力不弱,不知道请一次得花多少钱。”想起猫熊,又问潇璇:“那夯货还好吧!” “还好!”潇璇想起来就有气,不由轻哼:“还算他有点人性,没下杀手。” 两人轮流驾船,全速向南。待到七月,广东又生叛乱,叛军直逼“丹霞山”。掌门人真元真人向朝廷求援,兵到即止。潇璇从音晷里听说后,就问容辉:“这算哪一出,你们‘丹霞山’哪得罪人家了!” “野心大了,烧的!”容辉抿嘴冷笑:“那帮灰孙子,占了五岭三关还嫌不够,又把主意打到人家‘百越人’头上去了,迟早自己撑死自己!” 中秋佳节,明月高悬。大河映月,冷光溶溶,另有一番气魄。容辉挑正船身后,和潇璇在前甲板上摆了桌酒,正欲举杯,忽见前方江面上飘着一片荷叶,叶上坐着一人,不由一惊。正欲避开,却见那人双目微闭,气息内敛,任浪卷潮激,不进不退,不沉不晃,月光下恍如一尊石像。他心道“不好”:“是来找茬的!”轻拍桌面,铁锚落水,小船缓缓停下。 荷叶上坐着位银发老人,灰衫麻氅,白袜如雪。容辉站起身走到船头,见老人身前平放着一双木屐,上面搁着一把窄刃。定睛细看,刀鞘粗糙,亦不露丝毫气息,顿知遇到了高手,拱手一揖:“前辈,您是在等我吗?” 老人缓缓睁眼,看着容辉,淡淡地说:“有缘相见,无缘不逢。”语声如水,不显半点心思。 容辉不知说什么好,厚这脸皮应承:“在下和前辈素未谋面,就算有缘,也只是一面之缘,只此一次!” “无礼!”老人轻吐两字,掌身而起。容辉忽见他眼中精光暴射,如日月星空,恍惚间光阴荏苒,直看得头晕眼花,暗道叫苦。定下心神,一柄银刃竟已斩至身前,眨眼间无声无息。 潇璇反应过来,也吓白了脸,沉声娇叱:“定!”手随心动,一指点出,指端白光温润,似银辉漫撒,从老人身上透过。银光过处,老者目光渐散,身形微微一滞,正是一招“定魂术”。容辉戾气涌上,跟着低喝一声:“滚!”一指送出,指端金光迸射,直入老人体内。 神若杀人,直灭灵魂。金光到处,老者瞳孔骤散。可一眨眼,就回过神来,一进击退,毫无涩滞。身形一晃,又坐回荷叶上,若无其事。 容辉周玫轻哼,瞪眼冷笑:“还不让吗!” “实在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老人点头抱歉,接着说:“在下久仰先生的才学和修为,想请您去我们东瀛发展。您在这里,是不会受到那些大人物重视的,而我们愿意为您提供一切便利,帮您‘踏天’。” “哦?”容辉有些意外,微微一愣,不由好笑:“条件呢?” “在下谨代表本域‘领主’,请先生出任‘财务大臣’!”老人双手扶膝,躬身一揖:“到了瀛海,领主大人还会封给先生一座灵岛,由先生自己主政。” 容辉觉得被天上的馅饼砸中了,有些飘飘然,索性笑着问他:“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现在双方是盟友,瀛海也有许多中原修士。中原的确地大物博,可修真者更多,派系林立,勾心斗角。像先生这样没有背景的人物,只会被排挤在权利中心以外,被当工具,还有可能是‘弃子’。而在我们瀛海,一切以实力为尊,最适合先生这样的人发展。”老者不卑不亢,缓缓叙说:“先生是聪明人,一定会权衡利弊的。” “财务大臣?没兴趣!有机会的话,我可能会驾船出海逛逛!”容辉摆手微笑:“要是老先生刚才一剑旨在试探,在下可以既往不咎,请!”说着伸手往下游一指。 “在下特地赶在前面,就是想告诉先生,后面还有‘九卡十八关’,都是在先生手下亏得血本无归的人。”老者点头一揖,接着说:“如果先生不愿意接受本领域的援手,那实在是太遗憾了。相见一场,我还要提醒先生一句。浩劫将至,要么有扭转乾坤的实力,有么有趋吉避祸本领,否则个人太强,是要吃亏的。打扰了,告辞!”点头了点头,站起身舔上木屐,踏浪而去。走出十丈,荷叶崩溃,竟只是一股河水。 容辉见老者远去,双腿一软,坐回椅上长长呼出口气:“‘太极’大圆满,果然是‘太极’大圆满。”又问潇璇:“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瀛海岛屿无数,成四龙抢珠之势!”潇璇脸色阴沉,随他坐下,缓缓述说:“靠近大陆的两路岛屿为‘内海’,外面的两股岛屿称‘外海’。中间一座大岛,称为‘天领’,由‘大将军’统领。‘天领’下有‘领域’,相当于大诸侯国,由‘领主’主持军政,长子世袭,庶子建藩。一藩下还有许多岛,小岛数十里方圆,大岛成千上万里。” 她略整思绪,接着说:“和我们来往最密切的,是西南方的岛屿。西北岛屿靠近北方草原,不过气候寒冷,人烟稀少。东北和东南两股岛屿滨临无边汪洋,常受海中妖兽袭扰,人烟更少。”见容辉痛心疾首,不由好笑:“没答应是对的,他们西南岛域,僧多粥少,要不然怎么那么多瀛海武士还往闽浙一带跑。说封给你一个岛,没准只是一片礁石。” 容辉想起前面还有九卡十八关,心头一颤,不由冷哼:“我倒要看看,人命几两黄金一条。”轻拍桌面,开启法阵,亲自掌舵,提起锚继续下行。子夜间绕过潼关,逆渭水而上。一路上倒是遇到了几个抢货船的水贼,潇璇连挥软剑,一一打发。十月至长安,在“一品堂”分号碰到碧霞,才放下心来。 第五十八章 天云传承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兵加有云:“无汉中,巴蜀不足以存险。无关中,河南不足以豫居。”渭河谷地,沃野无垠,正是蜀中门户,历为兵家必争之地。又因是历朝古都,气韵非凡,向来饱受重视。 金秋十月,香透长安。灞河上下,船舶络绎。这日上午,秋阳灿烂。容辉靠岸抛锚,顺便把座船寄放到一家船坞后,和潇璇步行进城,看古都秋色,品菊花美酒。猫熊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引得街边少女,频频侧目欢呼:“快看!”“大猫熊!”“好可爱呀!”…… 潇璇与有荣焉,欣欣然走在前面。容辉一阵头疼,随手拦了四轮双座马车,扶上潇璇,招呼车夫:“去‘一品堂’。”又喝斥猫熊:“夯货,还不上来!”猫熊低吼一声,满不情愿。可见容辉脸色不善,熊身一阵哆嗦,纵身扑上,直压得车身一晃,骏马扬蹄惊嘶。 车夫脸色发白,提鞭驾马。潇璇轻抚熊头,柔声安慰:“没事,没事!”近两年来,容辉每天逼迫猫熊游泳。自己不敢吃那些缴获来的灵丹,于是每天一粒,一并喂了猫熊。冬去春来,猫熊由胖变瘦,又渐渐发胖。体型恢复如初,体重却翻了几翻,虽还不能噬金断铁。发起憨来,一头大黄牛也撞不赢它。 “一品堂”分号租的是“世袭秦川真王”府下的门面。东市大街上,潇璇和容辉顾盼古都风景,除见秦砖汉瓦犹在,还有许多卷发胡人,依稀万国来朝。两人互望一眼,俱是脸色微变。容辉故作镇定,洒然一笑:“这可是西北第一重镇,谁敢来这里撒野。瞧瞧这城里的禁法,还怕什么?” 潇璇一想也是:“都不能施展法术,拼的就是人多。几个西洋人,还能反了天不成?”心中阴霾一扫而空,大大方方地观看城中情形。 两人来到“冰宫”前,潇璇先进门探路。赵嫀等在堂中,见她进来,站起身欣然招呼:“可把你们盼来了!”看见容辉,敛衽一礼,接着说:“小姐在别院等你们,跟我来!”说着带二人出门,上马车穿街过巷,来到一处宅院。 前厅书房里摆着一方石雕舆图,碧霞穿了套金丝羽衣,扎了凌云高髻,正端着茶站在图前相看形势,忽听何煦来报:“他们到了!” “快请进来!”碧霞微笑招呼:“上茶!”待二人进屋,周玫端上菊花茶和菊花糕,直接指向舆盘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容辉心里嘀咕,循势望去,见三丈方盘中,石色随地势变化,雪山洁白,海面湛蓝,北至贝加尔湖,南抵南洋诸岛,东至瀛海外岛,西至黑海,以至西南的天竺,西北的波斯,都在图中。细看片刻,欣然赞叹:“好东西呀,有了它,就可以畅行天下,我看比什么法宝都好!” 潇璇仔细查看,忽然指向一处说:“你看,那不是我们家吗?”容辉循势找去,只见五岭北麓,信江源头,画着一个百圈,在图中不过笔杆粗。于是顺江找到鄱阳湖,又溯流找到锦城,欣然招呼:“不错,从西安走汉中,至利川,到锦城,的确近得多!”略作犹豫,又犯起难来:“诗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乡。想来这条路也不是好走的……” 话音未落,赵嫀汲汲来报:“小姐,有几个人来找!” “什么人。”碧霞随口应承:“让他们走。”全不当一回事。 “还是那群西洋人。”赵嫀汲汲解释:“我让他们走了,他们说看见潇璇进城了,这次一定要讨个公道。” 容辉一愣,睁大眼睛问:“到底是不是冲我们来的。” “我们前脚到,他们后脚就来了,然后天天去店里放赖,白吃白喝不算,还赶客人!”赵嫀讪讪苦笑:“今天正好撞上了,居然就跟来了。” “此地不宜久留!”碧霞略作思忖,斩钉截铁:“我们走,直接去汉中!” “的确!”潇璇点头赞同:“古丝绸之路由此开始,‘西洋商会’在这里盘踞多少年了,搞不好真的杀人泄愤。朝廷也正好需要安抚人心,没准还喝彩呢!这种事,不稀奇!”很是唏嘘。 “去拿套灵兽甲来!”碧霞微微点头,回头吩咐赵嫀:“你们就在城里,他们不敢把你们怎么样。” “灵兽甲?”容辉一怔,见赵嫀拿回一套光灿灿的金甲,不由询问:“这怎么讲?” “这是专为灵兽炼制的空间法器。”碧霞随口解释:“一百零八片鳞甲,支撑起一个极薄的小型空间,最适合装活物。” 容辉欣然赞叹:“好东西!”当场脱下身上青绸直裰,径直换上。金甲如一件背心,长及腹部。潇璇帮他扣好身后十八枚法阵按扣,容辉提气招呼:“小灰,过来!”话音刚落,传来一声低吼。猫熊耷拉着脑袋,应声而至。 容辉稍运灵力,金甲光芒大方,荡出一股灵风。只见猫熊一闪没入,又一个踉跄钻出,不由喝斥:“你乱撞什么,进去!”说着再运灵力,摄入猫熊后,重新披上了直裰。 赵嫀、何煦和周玫听言,立刻端来吃食。三人又各带了一份灵食和水,走出院门,找到禁法缝隙,纵身跃起,化作三道飞虹急走。 住宅上各有法阵,三人穿行巷中,忽听身后有人大喝:“他们跑了!”“站住!”“快追!”…… 容辉循声回头,见是五个锦袍大汉,功力比自己精深浑厚许多,却看不出具体境界,忙问碧霞:“他们是什么修为。”一语之间,已窜至东门大街,直往西去。 碧霞随口解释:“他们是‘西方教’的护法,功法诡异,很是难缠。”边飞边说:“‘西方教’人多势众,就是在上界,也是一股大势力,其教主能与道祖、佛祖并驾齐驱。”说话间飞至街口,却见迎面冲来一众修士。各举法宝,喊杀冲天:“那三个挨千刀的,就是‘一品堂’主事的!”“别让他们跑了!”“杀了那三个掉钱眼里去了的!”…… 容辉莫名其妙,背上冷汗直冒,一阵头疼:“这可是在城里啊,怎么没人出来管管!”却听碧霞急呼:“这边!”循声转身,又往南门口跑。闪身避让,一息十丈,搅得人仰马翻,直冲出城。 容辉纵身腾起,直至云端,才回头俯瞰城池,只见秋阳下沃野苍茫,三人过处,如滚油落入冰水,宝光闪烁,人声鼎沸。他不由咂舌:“这这这……这唱得是哪一出啊!” “哼,你还不明白吗?”碧霞斜眼冷笑:“枪打出头鸟,咱们势单力薄,又犯了众怒。杀我们,是需要。”环视四周,见东、西、北三方各有宝光闪烁,当下低喝一声:“走!”直往南去。 容辉一怔,牵住潇璇的手,一起震荡灵力,化作一道白虹,汲汲跟上。回头见飞虹贯空,紧追不舍,不由苦笑:“他们这是吃饱了撑的,还是没事做闲的。”仍不敢相信。 碧霞听言冷笑:“所有的亡国之君,都是你这么想的!” 容辉一愣,苦着脸自我安慰:“我们飞到锦城,就该安全了吧!” 碧霞听言又笑:“所有的亡命之徒,也是你这么想的!” 容辉想起图中所见,讪讪地说:“可我听说前面不太干净啊,咱们还往前走吗?” “有什么问题吗!”潇璇一怔,连忙追问:“快说!” “我当时乘飞行法器,去金城的时候,法器在洛阳打了一站。”容辉边飞边说:“按刚才图中所示,走西安岂非更近?我就问了一个华山派的弟子,他说秦岭里面不干净,有僵尸。现在想来,果然如此。不然一个个能飞会跳的,为什么入蜀还非要走利川?”想了想,看向碧霞,似笑非笑:“你让我们取道西安,又亲自来和我们会和,是有什么打算吧,直说!” “秦岭往西,可以一直追溯到昆仑山,黑昆仑山,直至西域葱岭!形似地龙蛰伏,探头取水,乃天下龙脉之祖,所以又被称为‘龙岭’。这些,都是书里的说法。”碧霞也不在意,缓缓叙说:“不过秦岭地脉生气之足,范围之广,的确罕见。秦岭之中,也的确发生过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本来是一条极好的灵脉,可也因如此,被被那些大神通者选为了坐化之所。上万年来,里面不知道葬了多少修士,硬是把一条灵脉变成了一座坟场。据说里面有个已修炼万年的尸王,神通之大,不输‘踏天’老怪。只要他不出来作祟,也没人愿意去收他。而活人进龙岭,也只能听天由命!” 容辉一怔,失声呼哧:“那你还带我们往南跑?” “那卷古姜国帛书上除了记载‘水晶’的炼制方法,还隐藏了一件事。”碧霞微微一笑,接着说:“书上说他们的祖先从天上而来,后来遇到了魔兵,就分成了三股。一股西去,融入了现在的胡人。一股驻守原地,炼制水晶武器,击退了魔兵,就是古姜国。还有一股,带着传承,逃入蜀中后,融入了‘百夷’。我一年来多方打听,找到了他们一个后裔。他说他们祖先经过秦岭时,遇到了尸兵,又死了一多半。为了保命,就把传承埋在了那里。” 容辉又好气又好笑:“敢情你想刨人家祖坟?” “那是上界‘天云族’的传承。”碧霞不卑不亢,缓缓叙说:“万物有灵,云中也能孕育生灵。他们不但能吞噬他人的‘意境’和‘功力’,还能相互吞噬,合成一个新个体。‘天云族’曾强盛一时,可正因为这种天赋,也是绝好的器灵,所以只是昙花一现。他们很有可能把一些族人送到了此界,以图东山再起。” “你既然让我们来,肯定有几分把握!”容辉略作权衡,回头见众飞虹紧追不舍,当机立断:“好,就算为了甩掉那帮孙子,咱也跟你干这一票!” 碧霞点了点头,遁速激增。容辉和潇璇一起鼓荡灵力,再做激射。空气爆鸣,轰隆一声,大伞般蓦然张开。追逐众人见了,有人说“他们怕了”,有人说“他们不行了”,十几人当先展开神通,化作一溜彩虹,紧追不舍。虽见龙岭已在天际,可依仗人多,丝毫不惧。 望山跑死马,容辉三人全力飞遁,赶到龙岭山下时,已是夕阳落幕,天色暗淡。容辉见前方群山绵延,死气沉沉,心里不由发麻。低头见黄土千里,沟壑纵横,连忙询问:“咱们就这么飞进去?” “下去!”碧霞沉声传音,遁速骤减,当先掠下。容辉紧跟其后,见地面龟裂成片,东一簇,西一簇,如星罗棋布。正自奇怪,却见碧霞身法不停,以头撞地,心里不由一突。又见她破土而入,如戳草纸,方知下面是个地洞。心头一喜,随后跟上。 三人冲入地洞,连忙收敛气息。容辉定下心神,落下十丈方沾地面。定睛细看,见洞中套洞,深不可测,不由轻疑:“这是到了陷空山无底洞?”又听碧霞招呼:“快走!”方知她也不认识路。当下气行全身,飞身窜出。潇璇牵起碧霞的手,展开身法,随后跟上。 第五十九章 胡笳客栈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大洞中岔着小洞,小洞中岔着更小的洞,洞洞相连。容辉不认识路,直往最深处走,半晌才停。黄土坑道中,三人先后停下,凝神观察片刻,发现敌人离自己越来越远,才松了口气。碧霞走到空旷处,催促两人:“来,都换上。”抬手轻挥,身前灵光荡过,显出三只木匣。 “这是?”容辉一时好奇,揭开匣盖,竟是一套黑衣。他微愣间回头看去,见碧霞已开始宽衣解带,顿时怦然心动,连忙回头,更换箱中衣物。 钨丝网巾,紧身衣裤,软底长靴。容辉重新穿上金甲,碧霞和潇璇则各套了一件竹丝甲,一条竹丝短裙。三人装扮好后,潇璇取出软剑腰带围上,容辉小声询问:“再去哪里。”说着取出紫金腰带,又在腰间蹩了把匕首。 “上去。”碧霞见两人检点完毕,低声催促:“跟着我走。”说着飞身跃起,直冲地面。容辉让潇璇跟在中间,自己压阵。各展身法,紧随其后。 碧霞当先带路,飞出片刻,忽见弯道处宝光微闪,看也不看,抬手一掌“金涛烸浪”。火浪滚出,浪头前闪出一人,“砰—”,一声闷响,正中胸口。潇璇软剑抖出,银光一闪,人头落地。 三人身法不停,刚走开丈许,残尸自燃,热浪激荡,土层震颤,片刻后轰然塌陷。容辉自持男子,展开身法,超到了碧霞身前,当先领悟,直往上行。 他运气急跑,忽听前方有人商量:“张兄,你在他们手上亏了多少?” “一千两黄金进去,五百两黄金出来。” “那不多呀,你追来干什么。” “我们东家咽不下这口气,说了:这三颗人头,一颗一万两。你呢,看你苦大仇深的样子,又被他们套了多少。” “我那点身价,在你们商会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不过天下人人都要杀这三人而后快,我要是捷足先登,谁人不服,谁人不晓?没准被哪位‘踏天’老怪看重,收为麾下,也是一番机缘。” “是吗,我可听说好几位‘踏天’前辈都放出风来,指明要这三颗人头作‘谢师礼’。” …… 容辉远远听见,气极而笑:“哥今天才知道,哥的命值一万两黄金!”纵身扑出,抬手一掌“金涛烸浪”。烈焰滚滚,势如奔雷。两个青年大叫一声“不好”,一起鼓荡灵力,各举刀剑格挡。 容辉修炼《神道经》不辍,闲时对这黄河练掌。这一掌下去,初时尚不显威能,只要对方鼓劲挡驾,神念所及,就能避实击虚,挟彼之矛,攻彼之盾。 焰锋到处,两人护体的灵幕急胀急缩,闪烁间轰然崩溃。火势激荡,随之爆炸。容辉不退反进,纵身窜出。身形掠过,手里已多出红刀绿剑,两件法宝。潇璇随后跟上,银光闪过,地上又多了两颗人头。 容辉冲在前面,遇到人能避就避,避不了就忽施突袭,绝不手软。待破土而出,窜上天空,月已升上东天。回头见潇璇和碧霞跟出,土坑中灵光闪烁,更不犹豫,挥手取出长枪,随手一招攒刺。抢锋如星,闪闪发亮。劲力到处,土层一震,轰然坍塌。 “走!”碧霞认准方位,呼哧一声,当先窜出。容辉收了长枪,牵起潇璇的手,合力跟上。塌陷处过了半晌,才钻出一个大汉,灰头土脸,骂骂咧咧:“他还敢尥蹶子,牙口不错嘛!”余人随后钻出,亦是破口大骂:“小王八蛋,人咧?”“下次别让爷碰到,你让爷吃灰,爷要要你吃亏!”“还有人咧?咋就只剩俺们几个了!”…… “前面有座蔡王庄.”碧霞边飞边说:“先去那里。”再不多言,直往南去。 容辉凌空飞跃,见地上但有空处,满是灵亩。阡陌相连,一顷一片。远处灯火接天,灿若星河,一望无际,不由惊疑:“怎么,又到西安了?”飞至近前,竟只是碧霞说的“蔡王庄”。 江南山水稠密,村庄常在河湾处,不过十来户人家。北方平原宽阔,沃野无垠,一村往往聚集数百户,一庄可达万户。关中平原,自古富庶,村庄规模之大,已不下南方城镇。 三人飞至近前,忽见庄中亮起几道灵光,破风飞来,当即停下身形。对面长虹收敛,显出一众青年甲士。当先一人拱手询问:“何方道友,如何夜入此地?” “我们约好了人,准备明天进山采药!”容辉按商量好的说:“被一些琐事耽搁,所以来晚了,还请道友通融!”说着翻手取出一锭黄金,一面赤红玉牌,一页铁卷,一并送出。 “原来是‘丹霞山’的师兄,还在北边立下了大功!”青年一一查过,欣然邀请:“三位请随我来!”说着抛还了玉牌和铁卷,收下元宝,纵身掠下。 容辉刚才还似“过街老鼠”,眼下又备受礼遇,心里七上八下,又好气又好笑,讪讪然跟在后面,缓缓降下。 村庄上设了个简单法阵,日夜有人巡逻。村中有四条主街,“十字”相连。街宽两丈,店铺鳞次栉比。三人到时,已经宵禁,街上冷冷清清。为首青年又问三人:“有住处吗,我给三位带路。” “哦!”容辉脱口而出:“胡笳客栈!” “跟我来!”青年点头应承,心里更加笃定,又吩咐其余甲士:“你们继续巡逻!”亲自带路。 客栈开在南街上,七间九架两层高。容辉待青年敲开店门,当先走入,见烛光中镂出一方天井,楼下是桌椅,楼上是客房,顿时如归故里,分外亲切。回头看向潇璇,相视一笑。 门中站着个三旬妇人,身穿中衣,长发散开,挽在左肩前,神色慵懒,羞艳犹存。她看见三人,又问青年队长:“这是……” “这是老板娘!”青年给双方介绍:“三位约了人进山采药,歇一晚就走!” “那正好!”妇人看了容辉和潇璇一眼,点头微笑:“楼上还有两间房,其他客人也多是要进山采药的,没准你们还能搭上伴!”又向青年道了声谢。 青年转身而去,继续巡逻。三人既来之,则安之。容辉着实累了,向老板娘要了桌熟菜,坐到桌前,全身舒坦。想起猫熊,洒然一笑:“小灰,起来,开饭了!”话音刚落,波纹当过,猫熊应声钻出。熊鼻子嗅来嗅去,很是激动。 老板娘出来看见猫熊,吓了一跳。容辉连忙解释:“没事,没事,有没有它吃的东西,瓜果蔬菜,都可以。” “倒是剩下不少豆腐!”老板娘松了口气,接着说:“还有些花生米,和酸笋炒肉。”放下三大碗凉皮,回厨房端了一盆,给猫熊享用。猫熊嘴短,拱着铜盆,在桌旁吃地“吧嗒”声响。 容辉试了一筷凉皮,又细又软。嚼在口里,酸溜溜地,劲道十足,不由称赞:“嗯!好吃,好吃……” 潇璇也试了一筷,欣然赞同:“的确不错!” 碧霞见碗里又是豆芽,又是青菜。铜盆摩擦声中,实在动不了口。可见潇璇也没嫌弃,再不吃不免矫情,勉强挑起一根,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容辉心叹一声,也不勉强,主动问她:“你说的向导呢?” 碧霞放下筷子,斜睨了二楼客房一眼,悄声说:“他来了,就在那间客房里,我们明天边走边说。” “怎么?”容辉一怔,连忙询问:“他也要和我们一起进山?” “山里规矩大,他们那一族规矩也多,只有他懂!”碧霞仔细解释:“他只帮我们找到大致地方,我就用‘传送符’送她出来。” 容辉觉得不靠谱,又问碧霞:“你答应了他多少好处,他要是指条瞎路怎么办?” 碧霞抿嘴微笑:“我自有办法!”又商量起路上要用的小物件,直到吃完凉皮。 楼上一共十八间客房,装潢简约,窗明几净。潇璇想起上次的事,很是愧疚,于是让容辉和猫熊住一间,自己和碧霞合住一间。容辉身心皆疲,也没反对。带着猫熊回屋,关好门开启结界,倒头就睡。 他疲极而眠,一夜无梦,日上三竿方醒。听见一阵鼾声,睁开眼来,见猫熊酣睡正沉,不由抚额:“这位爷,比哥睡得还死!”轻动灵力,将它摄入兽甲,稍事梳洗后,推门出屋,看见潇璇、碧霞正同一个男子坐在八仙桌前说话,不由心里发酸:“谁这么大胆子!”连忙下去,正欲解围,见是个穿羊绒坎肩、戴包巾的白须老汉,连忙招呼:“这位老先生是……”说着坐到桌前。 潇璇见容辉下来,才去招呼老板娘:“上四碗羊肉泡馍!”回过来向他引荐:“这位老先生懂上古神术,我们可以称他‘罗公公’。” 罗公公点了点头,又侧头招呼老板娘:“再加两个肉夹馍!” 容辉一怔,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懂上古神术的人,心里不由嘀咕:“这怎么像个江湖骗子啊,还是只敢骗吃骗喝的那种!哥纵横江湖十几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要是栽在他手里,哥这一世英名,可就全毁了!”不由笑着问他:“老先生懂上古神术?能不能给我们露一手,让我们开开眼界!” 第六十章 云横秦岭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你这个小娃娃呀,说大话似要遭雷劈的!”老汉皱起眉头,质问容辉:“那上古神术是街头的把式,说来就来啊?那威力,惊天动地。那施展出来,这桌子,这椅子,这房子,那都是要榻地呀!到时候,你赔呀!”说话之间,老板娘笑嘻嘻地端上四碗羊肉泡馍,另有两个肉夹馍,给了老汉。老汉乘势招呼:“吃饭,吃饭,饭不言、寝不语啊!”说着拿起肉夹馍,先咬了一大口。 容辉被说得一愣一愣,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传音询问:“这这这……这是会上古神术的人,说出来的话?” 潇璇也是满脸惊愕,看向碧霞。碧霞不由抚额,讪讪应承:“我亲眼看见他和几个修士比下油锅,人家最后烫死了,他锅里的油不热。我亲眼看见他只用一碗井水,就给人治好了病。我亲眼看见他用一碗灯油,给往生者聚魂,送入轮回。”说完再不解释,吃起早点。 “下油锅,治病,招魂?”容辉更加愕然,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老汉是个江湖骗子,可见碧霞相信,也不再多问。转念想起猫熊,欣然招呼:“小灰,开饭了!” 波纹荡漾,传出一声熊吼。猫熊钻出兽甲,耷拉着熊头,很是不满。老汉看见,不由轻疑:“呀,这熊没睡好吧,黑眼圈这么大!” 猫熊似被戳到了伤疤,低吼一声,瞪着老汉,呲牙咧嘴。容辉哈哈大笑:“老板娘,还剩些什么,都拿来!” “还剩不少牛羊杂碎!”老板娘欣然应承:“是不是都要?” “分两个盆,别窜了味啊!”容辉大声说:“再把那吃不完的馍切成小碎块,投到盆子里。” “这泡馍,吃地就是个外溶里脆。撕碎了,那还能吃吗?”老汉听不过去,为猫熊抱不平:“你这个小娃娃呀,给你当灵兽,那真是遭罪呀!”猫熊深以为然,“呜呜”赞同。 “他挑食,只能这样!”容辉洋洋得意,又呼哧猫熊:“你还委屈了?哥对不好,你能长这么胖吗?彪呼呼的……”说话之间,老板娘端上两盆杂碎。猫熊想吃肉,可嘴短口大,一舌头下去,总得捎带不少泡馍。咀嚼声中,拱得铜盆“呲呲”作响。 老汉吃饱喝足,从腰间抽下一杆烟枪,拿出纸煤子用火刀打燃,深吸一口,悠悠吐出:“饭后一锅烟,快活似神仙呐!” 这口烟不偏不倚,喷到了容辉脸上。他正好吸气,被呛了个满怀,一时间泪眼滂沱,捶胸咳嗽:“神仙……抽烟吗……”潇璇和碧霞见他吃瘪,不由好笑,随即放下筷子。 老汉有些尴尬,又斥责容辉:“你小娃娃,连口烟都受不住,还想进秦岭?”瞥眼见装羊杂碎的铜盆被拱到了东南角上,装牛杂碎的铜盆被拱到了西北角上,不由长吁短叹:“哎呀呀呀……这一去大凶啊!” “怎么?”容辉正视老者,似笑非笑:“老先生还懂算卦?” “你小娃娃,不要总是小瞧人好不好,真正的高人,可都是在民间呐!”老汉吐出一个烟圈,用烟杆指着两个铜盆说:“万物有灵,相生相联,什么鸡蛋、羊毛、白狗、树悠吐出:“这秦岭长近百万里,宽足二十万里,那是有名的山峪七十二,无名的山峪数不清。这座山,以前是‘悟真寺’的上院,后来全寺都搬下山了。我们现在还在前山,今晚可以歇在寺中。明天出太阳时,可以望见华山‘朝阳峰’。过了这片山岭,路就不好走了。以后每天翻二十道岭,三、五天就能到吧!” “老人家,我问你!”碧霞正视老者,忽然开口:“贵族先祖南迁,为什么不走利川,反而到这里来了。”潇璇取出吃食喂熊,听言也有疑惑,看向老者。 “我族先祖逐水草而居,以放牧为生。蜀中虽好,终究水土不服。”老汉吐着烟圈,缓缓叙说:“开始是想寄聚秦川,可那秦人太狡猾了,划给我们一片地方后,又突然来围剿我们,我们只好兴夜南逃,才误入此山。又折损大半后,才逃至蜀中。我小的时候,族中长辈带我去过一次,我还记得崖上有一片石棺群。因为深入秦岭腹地,老汉就不便相陪了。” “石棺,崖葬?”容辉微愣,睁大眼睛问:“草原上不是都兴密葬吗?怎么你们刚入中原,就改了习俗?” “无奈之举呀!”老汉幽幽叹息:“那些先辈们都是中尸毒死的,秦岭中生气又重,必须就地封印,还不能沾到地气。也就只有现打石棺,悬在崖上了。那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你们既然要去,可千万小心!”容辉觉得合情合理,暗记在心。待众人吃饱、喝足、歇够了脚,又让老汉骑上猫熊,继续登山。 傍晚时分,天色见暗。一阵惊雷过后,忽然下起暴雨。容辉莫名其妙,忙问老者:“这雨怎么说下就下呀!” “阴阳相激,早晚有雨!”老汉的烟锅子被浇灭了,有些恼火,连忙催促:“快到了,跑一步!”加紧熊肚,连拍熊头。猫熊暴跳如雷,纵身奔出。容辉当先带路,潇璇拉着碧霞,展开身法,随后跟上。 四人片刻后上到‘悟真寺’,天色已黑。残垣断壁下,莹莹碧光前,已有采药人铺开芦席,说着闲话。容辉松了口气,和众人打招呼:“各位道友好啊!”汲汲奔入。 众人看见四人,纷纷点头:“你们也不错嘛!”还有人好心提醒:“后头还有几间空房。” 容辉点头道谢,带着众人踏进寺门,见采药人三五成群,已占了前殿和中殿前的破败厢房。仔细打量,见这些破墙断壁多为法术造成,连忙传音提醒:“大家小心,这里不是什么太平地方。”走到后殿,见厢房断壁角上,果然有片破瓦遮头,于是指了背风的一出,招呼众人过去。 雨打屋瓦,劈啪作响。猫熊钻到干处,使劲抖动毛皮,又甩了众人一身水。老汉被淋得透湿,从腰间解下一根长绳,系在墙角之外,晾晒羊毛毡。潇璇和碧霞各凭竹甲护身,只是被打湿了秀发。镇定下来,相互解开发髻,帮对方吹干。 容辉见四周漆黑,取出一包木屑。老汉甩动烟枪,见容辉要生篝火,吓了一跳,连忙劝阻:“这里不能点火!” “为什么?”荣辉一愣,反问老汉:“不能点火,您还一路嘬着烟袋锅子!” “火不能点,烟可以抽。”老汉见容辉不听,急得跳脚,连忙说:“僵尸怕这烟丝味,旱烟不但能驱虫,还能压制尸毒。谁要是中了尸毒,用烟熏伤口,嘴里再抽着烟,没准还能捡回一条命来。” “原来这烟,比僵尸还毒啊!”容辉暗自嘀咕了一句,也不再坚持,给众人安排值夜:“潇璇,戌亥。我,子丑。碧霞,寅卯。老人家,您就好好歇着吧!”说这帮猫熊下了鞍辔。 第六十一章 月华生晕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西风怒号,暴雨滂沱。西北墙角,潇璇取出一方羊毛褥子,让众人坐下歇息。又拿出奶酪、酸奶和熟牛肉干,分给众人充饥。最后取出一盒用酸奶、五谷和鲜肉调配的软糕,一块一块地喂给猫熊。老者又从腰间摘下一个酒壶,坐下来吃一口熟牛肉喝一口酒,优哉游哉。 猫熊最会睡觉,当先占了墙角。容辉摸熊皮暖烘烘地,欣然靠上。“你往旁边去点,给老汉腾个地方。”老者早看上了这副熊皮靠垫,也凑了上去。 猫熊被老汉骑了一天,好不容易歇下,又被两个人靠着,一时间满心委屈,头枕双爪,“呜呜”哀吼。碧霞见这一老一少跟头熊过不去,又好气又好笑。和潇璇相互扎好秀发后,靠着北墙盘膝坐下,闭目调息。 容辉和老者絮叨了两句,第三句尚未出口,就已沉沉睡去。老者一锅烟没抽完,烟杆一松,也睡着了。潇璇值夜,仔细观察其它几伙人,见幽幽荧光下也是一人值夜,几人睡觉,才渐渐放宽心来:“不反常就好!”待到子时,拍醒了容辉。 容辉醒时,大雨已停。他睁眼看见潇璇,相视一笑,主动站起身来。潇璇点了点头,盘膝坐下,开始静坐养神。山风凛冽,夜凉如水。容辉闲来无事,走到院中闲逛,反思前因后果。 “天云族下界……魔兵追缴……举族迁徙……传承一分为三。”容辉仰头望天,凝神思忖:“那五块水晶能吸纳法宝精华,由此可见,的确有个善于吞噬的种族。可这种天赋太逆天,谁也不会擅自暴露。她看不上水晶枪,却要费尽心机寻找正统的‘吞噬之法’,又是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赚那么多钱,为什么会那么多上乘功法,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家业,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上界的事情,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地帮助我们……” 他越想越疑惑,只隐隐觉得自己和潇璇会是碧霞极重要的人:“若只因为大家都是‘修神者’,未免太牵强。若说她要做的事情,只有‘修神者’才能帮上忙,倒勉强说得通。”思绪飞快,忽听一声轻疑:“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容辉听是碧霞,低头见她站在身前三尺。雪肤玉骨,如冰似焰,夜色中冷傲逼人。心中微怔:“她什么时候来的。”连忙解释:“我在数天上的星星,数着数着,就数忘了!” 雨后夜空,澄澈如洗。秋季星辉,别具灿烂。碧霞抬头扫了一眼,淡然微笑:“话说数星星数到忘时的数字,就是命数,你信不信。” “难怪经常数星星的人命途多舛!”容辉不由好笑:“我相信命数,可命数之外,必有变数,这才是命运。” 碧霞转过身望向星空,忽然传音:“地星负载三十六界,一端为‘太阳’,一端为‘太阴’。阴阳轮回,生生不息。‘太极大圆满’后,要‘踏天’证道,所证者,就是放之‘三十六界’而皆准之道,所以要踏三十六步,步步珠玑。得道者生,失道者死,万古不变。‘太素’之后为‘太始’,万物有始,此境界旨在追寻万物之始。得始方知大道,寻道之初,为太初。‘西方教’教主能凭‘太初之力’,开辟天国,创造万灵。道祖‘一气化三清’,也是凭‘太初之力’。佛祖开辟‘极乐世界’,度人往生,也无非以‘太初之力’。‘太初’之上,还有‘太易’,据说‘九星界’内,只有‘鸿元老组’达此境界。”说完转身而去。 容辉长了回见识,可莫名其妙:“道祖、佛祖、西方教主,关哥屁事!说这些八竿子都打不着事情,干什么……”半晌才会过意来:“的确是自己小肚鸡肠,想太多了……”可被她不咸不淡的敲打了一番,总有些不舒服:“这个小人精,是不是‘六耳猕猴’转世!”洒然一笑,回墙角靠上猫熊,抓紧时间睡觉。 翌日黎明,山风凛冽,大雾丛生,白茫茫铺天盖地。三人一熊,相继醒来。老者睡醒一锅烟,翘着二郎腿靠在熊腹上,优哉游哉。潇璇轻捋秀发,取出清水和食物。众人稍事梳洗,吃过早饭后,又听一阵闷雷,暴雨接踵而至。 雨落雾散,日出时骤雨渐止。老汉一跃而起,欣然招呼:“出去看看!”容辉跃上殿顶东望,只见云海翻滚,山峰秀丽。日边三峰拱卫处,一峰直入云霄。山势之险,看得人肃然起敬。 “那就是华山派?”容辉欣然长叹:“据闻华山派有三路绝学,一是‘玉箫剑法’……” 潇璇肃然起敬,接着说:“昔年秦王之女弄玉,以吹箫闻名。后来遇见一位名叫萧史的修士,两相爱慕,私奔而至华山,才开创了华山派。‘玉箫剑法’,的确是华山派嫡传绝学。” “第二,是‘御灵遁术’!”容辉接着说:“相传萧史弄玉私奔时,就是‘乘龙御凤’而去,关中高手,尽莫能及。” “那第三呢?”潇璇睁大眼睛,欣然询问:“第三式绝学是什么?” 容辉往朝阳锋上一指,欣然叙说:“第三,就是‘华岳仙掌’。相传萧史弄玉‘御龙引凤’之后,惊动了上界‘蛟龙族’和‘飞灵族’。两族均派人下界,捉拿这两人。两人以一套掌法,在‘朝阳台’上合力大战三天三夜,完胜强敌!” “什么乱七八糟的!”碧霞眉梢微蹙,似笑非笑:“激将法少来,收拾收拾,上路吧!”说话间大雾又起,盖住了群山。 容辉暗叹一声“可惜”,看向潇璇,相视一笑。又给猫熊装了鞍辔,让老者乘骑。老者穿好羊毛毡,点了锅烟,悠然赶路。众人再往前走,只有山洞歇息。 岭中有峪,峪中有岭。纵横参差,层层相叠。四人连赶五日路程,除了遇到几名采药人,现买了些珍稀药材,再无异样。这日黄昏时分,四人绕过一道横岭,走到一处谷口。老者忽然喊住众人,指向山谷说:“这是一处大峪,峪中有片小山岭,就是那里了。进不进去,你们自己选!” 容辉循势眺望,见离对面一道横岭不下十里,岭间夹着一片低谷,谷中迷雾锁空,氤氲不散,一颗心直往下沉:“这山谷里不太平啊!”瞥眼看向碧霞和潇璇,俱是面沉如水。 容辉又问老者:“您当年进去,有没有什么后手!” 老者点燃烟枪,苦着脸说:“跟着大人走,哪有什么后手喔!”说话间天色渐暗。 容辉见又要下雨,忙催潇璇:“快,我们先支个帐篷起来。”说话间各取毛皮,支起一个盝顶帐篷。容辉在帐篷顶上挂了两颗夜明珠,潇璇在地上铺了毛毯,又拿出食物。 众人刚刚坐下,只听一阵闷雷,大雨接踵而至。秦岭腹地,谁也不敢大意。直至云销雨霁,圆月东升,才松了口气。容辉靠在猫熊背上,商量众人:“咱们得留足后手,把‘传送阵’埋到岭上,关键时刻还指望得上。” “还是别用传送阵了!”潇璇摇头反对:“这里墓压着墓,别又像上次一样。” “这小小方寸间,说不定就叠了几层空间,的确不适合用‘传送阵’。”碧霞赞同潇璇:“还是想其它办法吧!” “该带的东西,我们都有!”容辉又问老者:“老人家,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吗?” “生气!”老者抽着旱烟,正色嘱咐:“只要收敛住生气,就没关系!” 容辉暗记在心,继续询问:“那要是收敛不住呢,怎么补救!”忽觉被人推了一把,忙拍熊头,轻轻喝斥:“别闹!”触手发现猫熊趴到了自己身边,绝推不到背后,心头一凛:“不好!”回头只见毛毯凹陷,嵌出十个指印。不及反应,顿觉肩头一紧,如巨石压下。 碧霞反应过来,抬手一掌“金涛烸浪”。劲力自容辉耳边掠过,“砰—”,一声闷响,如中顽石,遇阻轰然爆炸。容辉背心一热,身子被气浪震开,顺势一滚。站起身来,只觉喉头发甜,鲜血自嘴角溢出。 老者吓了一跳,两眼发直,倒在地上,气息全无。容辉不及多想,托着帐篷一跃而起,见潇璇和碧霞身后各有两道黑影,更不犹豫,扬手掷出帐篷,罩住了四道人影。 潇璇和碧霞趁着片刻耽搁,纵身上天,俯瞰四周,只见几道黑影蹒跚而来,心头皆是一震。猫熊吓得不轻,低吼着直在原地打转。容辉见了,双手一齐抓天,风起云涌。十指向下按出,火线迸射,将猫熊和老者罩在了中间。线上火焰流转,缓缓凝结成珠,恍如一圈珠帘。 “好一招‘十丈珠帘’!”碧霞点头赞叹,又问容辉:“现在怎么办!”说话之间,潇璇抖出软剑,银光闪处,火花迸射,似中金铁。“叮叮叮……”,如反之抡弦,响成一片。 潇璇攻势刚出,黑影一闪,直扑上天。容辉侧身闪过,右手在身前一挥一送,“如意枪”凭空浮现,顺势刺出。枪锋闪烁,正中黑影眉心。劲力到处,头颅爆裂。尸身落地,黑血漫撒。 潇璇倒身急退,手中银丝抖出,化作五圈圆环,照势套上一尸脖颈,借力用力,向旁一带。这一带使得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那僵身形侧转,十指如钩,直插入另一僵尸腹部。双尸怒吼一声,一起跌落。 碧霞双手连挥,灵风席卷。“轻云出岫”,天地低昂。一抹“青云”在花丛间缓缓浮现,由小胀大,由虚至实,片刻间热力激荡,在“火帘”外化作一圈火海,缓缓荡开。 热浪席卷,草木自燃。青焰过处,皆成灰烬。众黑僵被逼到了“青云”之外,身上黑气翻腾,阻挡火势。三丈开外,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容辉满心纳闷,失声询问:“怎么会这样!” 潇璇凝神四顾,忽然抬手招呼:“看天上!” 容辉抬头东望,只见月如银盆,泛起一层红晕,不由失声:“好重得尸气!”又问碧霞:“咱们出门没看黄历啊,怎么就撞上了呢?” 碧霞随眼扫了一圈,正色嘱咐:“它们要吞吐月华之力,谷中有雾,所以应该都出来。你们守住谷口,我进去!”说着双手互握,向外扬出。“青云”回卷,在她身上一聚一分,化作一对青火翅翼。双翼轻振,纵身窜出。余焰紧随,犹似一条火翎,正是一招“凤凰振羽”。 黑僵失了阻滞,纵身扑上,一起撞上“火帘”。“火珠”激荡,轰然爆裂。气浪横扫,众僵一声哀嚎,应声飞退,身上黑气大减。容辉也为之骇然,眼见“火帘”轻轻涨缩,一时间再也受不了一击,于是招呼潇璇:“你在上面压阵!”眼见一僵没退多远,做势又往上扑。当下一抖长枪,“画龙点睛”,纵身扑下。 枪锋一颤,恰似一分为二,同时点上那黑尸双眼。“噗—”,一声闷响,血浆飞溅。劲力未止,那僵尸哀嚎一声,踉跄后退。 第六十二章 嫁衣添彩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站到火帘前,背对谷口,见黑僵站稳身形,鼓荡黑气,再次扑来,一颗心直往下沉:“我的姑奶奶,你要快呀!”眼见两尸并排扑到,右手枪凝力平刺,直点胸间“膻中”。 中平枪,王中王,中间一点最难当。枪长手短,劲力到处,“噗―”,一声闷响,尸躯猛地颤抖,身外黑气虚张,仰身而倒。稍作耽搁,另一僵已朴至跟前。 容辉猛地转身,以腰发力,原地转了半圈。枪锋回扫,“呜呜”破风,掉过头撞中另一黑僵前胸。“砰―”,一声闷响,如中败革。容辉右手发麻,黑僵身子一震,张口呼啸,身上黑气狂舞,应声飞退,正中后来两尸。 年拳,月棒,久练枪。枪法有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舞,共十二种击法,其中以拦、拿、扎为主。又因凝力前后不同,各有侧重。容辉习惯用掌,一杆枪握在掌中,大开大合,用的去多是挞、抨、圈三字要诀。他连挥几枪,腾出手来,又见火光外黑影晃动,一众黑僵蹒跚而来,连忙招呼:“快,用‘雷盘’。”听见潇璇答应,左右手互握枪杆,百丈内灵气聚集。双手展开,枪杆轻颤,发出一声轻鸣。 灵风汇聚,长枪骤亮,继而燃起一股火焰,越烧越旺。金火赤焰,化身成凤,轻鸣一声,振翅而起,正是以“拿”字枪诀使出的一招“凤凰振羽”。枪头为喙,枪化作凤身,凝焰若实。火光所及,亮如白昼。 容辉脸色微白,凝神到处,火凤一声轻鸣,展翅扑下。火翼掠过,花木一燃而烬。黑僵鼓荡黑气,亦被逼得黑气翻滚,踉跄后退。呼吸之间,火凤被十几头黑僵各鼓黑气,困在了中间。火翼扫过,黑气翻滚。黑喙聚集威能,烙铁般猛地下啄,亦是雷光闪烁,一声霹雳,血肉横飞。 他以神御凤,见危局稍解,又纵身腾起,询问潇璇:“还有多久。” 潇璇左手托着一面法盘,右手提剑虚指,正往盘中注入灵力。眉梢紧锁,点头应承:“马上好!” 容辉飞至近前,见法盘白光渐亮,既而闪烁雷光,发出“隆隆”声响,才稍稍宽心。他仔细观察僵尸,忽然轻疑:“可怕的并非尸体本身,反倒是那股黑气。非但能把尸体锻得如金似铁,好像还是活物,有点灵智。” “好了!”潇璇托起一轮银盘,扬手掷出。银盘光芒大放,嗡嗡低鸣,围着“火帘”缓缓盘旋。她见法盘运转无碍,才透出口气:“那是天下间至污至秽之气,也为‘金’系法则,近乎于‘水’。要么以‘火’驱散,要么以‘土’镇压。我看那黑气必须依附尸身,若控制住尸身,或许能让那尸气不乱移动。” 说话之间,火凤飞回,也让围着“火帘”盘旋。黑僵失了阻拦,尾随而至。法盘白光闪烁,霹雳纵横。黑僵被雷霆击中,发出一声哀嚎。体外黑气虚张,疾走乱窜。火凤飞来,尾翼扫至,亦能将黑僵荡开丈许。 潇璇见火凤雷盘配合,再加一道“火帘”,才堪堪稳住形势,又问容辉:“同时维持两样法术,坚持得住吗?” 变化耗精,御灵耗气,控制耗神。容辉点了点头,苦着脸说:“最多还能支持一刻。”见四周除了二十几个黑僵,再无尸来,于是正色商量:“她可能遇到了麻烦,我去看看!万一不行,只好先出去了!”翻手取出一把铁木连发弩,又摸出震、巽、离、坎四面箭鼓,一并抛给潇璇,正色嘱咐:“你用它压阵!”和潇璇互望了一眼,转过身鼓荡火灵,飞身入谷。 容辉飞至谷中,见山壁如棺,云雾似盖,谷中丘陵纵横,形似一尸体,一颗心直往下沉:“这个地方……天云族人怎么偏偏走了这个地方,活该灭族!”飞身急掠,临空俯瞰,忽见北面山壁前有灵光闪烁,立刻飞至近前,见崖壁上果然钉满了石棺,才稍放宽心:“看来那老头还没说谎!” 碧霞轻扇火翼,从石棺前缓缓掠过。容辉飞到她身边,见她手中也捧着一面法盘,似在凝神感应,连忙追问:“怎么样了!” 碧霞一怔,听是容辉,才松了口气:“你怎么进来了。” “外面最多还能撑一刻,你这里怎么样了!”容辉汲汲催促:“命比天大,找不到就走吧!” “这里石棺太多,我只看了两成!”碧霞捧住法盘,边看边说:“你也帮我找,找一个和‘金系’法则有关的。” 容辉记得“金”主收敛,觉得的确和“天云族”有关,当即答应:“好,我从东边开始!”说着转身掠出,飞到东北角前,方知这壁上石棺之多,不下万数。升至顶层石棺,开始凝神感应。 黑暗之中,他缓缓飘落,待站上地面,抬头忽见天色微亮,如一层金霞,不由惊呼:“天怎么亮了!”侧头见碧霞飞来,连忙迎上去问:“这不对呀!” 碧霞面沉如水,看着天说:“有人在施展颠倒阴阳的大神通。”说话间一起升至谷顶,越往上肩头越沉,最后如顶上棺盖,见夜空在望,却不能上升分毫。 容辉一惊,汗透背脊,嘴里不住发苦:“这这……鬼打墙?” “你看!”碧霞指向一座山峰,招呼容辉:“这是两个大神通修士在斗法!” 容辉凝神四顾,见四周山峰竟已化作金色,散发出万道金光。光辉所及,圆月朦胧,鲜红欲滴,不由咂舌:“难倒真是那位会上古神术的爷?” “有可能!”碧霞沉着脸不住自嘲:“枉我自以为聪明!” 容辉却摇头反对:“不可能,你不是说了吗?‘踏天’老怪们和那‘万年尸王’有契约,一个不进来,一个就不出去。况且人家‘踏天’老怪陪我们来,就是为了把咱盖在这棺材里玩?” 碧霞目光森寒,勉强挤出一句话:“你仔细感受这结界意境……” “天……地……”容辉凝神感应片刻,发现和那两块水晶中的意境相差无几,连忙追问:“下天上地?” “除了不让人出去,还不让人进来。”碧霞松了口气:“想不到这里居然就是那‘万年尸王’的地宫。看来他给我们领路是真,却是为这‘万年尸王’来的,报仇夺丹,一举两得。” 容辉想起潇璇,一颗心直提到嗓子眼,又问碧霞:“这‘踏天’老怪出手半天,怎么没一点动静啊!” “尸王离了地宫,就好比修道者失了道境!那修士以四周山峰为基,支起了一个芥子空间,将那尸王摄了进去。”碧霞蹙眉冷笑:“想不到还真有人敢打这‘万年尸王’的主意,还拿我们当诱饵。”自知再也找不到传承,轻叹一声,飘飘然飞向谷口。 “那尸王是什么宝贝呀,那不就是一句僵尸吗?”容辉边走边问:“这么处心积虑,值得吗!” “那培炼了万年的‘尸丹’,可以自行摄取地气,是开辟大型芥子空间的绝佳阵眼,是无价之宝。”碧霞随口解释:“‘万年尸王’的尸身,可以炼制傀儡,法宝难伤,战力能与‘踏天’老怪争锋。还有那地宫,自成一股地脉。只要炼化了它,‘踏天’老怪就可以源源获取生机,没了出手限制。” “怎么?”容辉心头一喜,连忙询问:“‘踏天’老怪还有出手限制?” 闷雷声中,碧霞抬头望月,缓缓叙说:“以一界法身,融会三十六界法则,所耗生机之大,不是一般人能负担起的。所以才有‘朝闻道,夕死可矣’。”说话间忽见月华流转,月晕缓缓涨缩,不由微笑:“‘万年尸王’不行了。”说话间血色渐暗,半晌后又是冷光溶溶,银辉万里。 山上金光渐渐收敛,片刻后齐齐隐入夜色。容辉等到惊鸟归巢,忽觉身外阻滞消散,急忙奔出。碧霞打起精神,凝神戒备,随后跟上。 潇璇和老者躺倒在地,猫熊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时而在老者身上闻闻,时而在潇璇脸上舔舔。容辉快步上前,扶起潇璇,见她呼吸仍在,心跳正常,连忙推嚷:“潇璇,潇璇……醒醒,醒醒……”说话间被熊头蹭来蹭去,又好气又好笑:“夯货,你倒没事!” 碧霞拾起如意枪,仔细观察枪头。潇璇睁开眼来,看见容辉,嫣然一笑:“我没事!”说着站起身来,轻捋刘海,仍是风致嫣然。 容辉又笑着去喊老者:“老人家,老人家,别装了,您装地够像了!” 老者轻咳两声:“要是装得不像,早死了!”睁开眼来,见月过中天,欣然微笑:“子夜过了,终于太平了!”拍屁股站起身来,从腰袋上抽出烟枪,嘬燃了吐出一轮烟圈:“你们看也看过了,打也打过了,回去吧!” 容辉见他装傻充愣,也不点破,接着说:“老人家,我们的事情办好了,准往南直接去蜀中锦城。您是回关中,还是和我们往南走。” “你们要去南边啊,我老汉就是从南边来的,正回去嘛!”老者借坡下驴,跨上猫熊,招呼三人:“走咯―回四川咯――”容辉收了如意枪,和潇璇互望一眼,一起鼓荡灵力,架起猫熊。碧霞当先带路,直往南去。 第六十三章 近乡情怯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蜀,葵中之蚕也。天府之国,西是青藏高原,东有三峡群峰,北为巴山秦岭,南置云贵高原。四面环山,据天下之险。其地形似蚕茧,其人能织善绣,固冠名以蜀。 弘孝十六年十一月,帝君传旨,罢营造器物,和明年上元节灯火。消息传出,天下哗然。继而传出流言:帝君身体愈下,已不久于人世。西北边陲,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即发。 同一月间,容辉四人赶到了锦城。蜀中江南,云烟缭绕。虽当隆冬时节,绿柳青竹,亦随处可见。老者骑在熊背上,左手端着烟枪,右手中握了一株竹悠开口:“相传天下十之七八的制符师,都在蜀中,以青城山为马首。” “‘张天师’的符,谁敢不知道!”容辉肃然起敬:“话说‘张天师’符箓畅销,还是因为巫山中有座酆都鬼城。时不时,就跑出几只小鬼。有钱没钱的,才都买他一张符。”洒然一笑,又问老者:“您也自称是是招魂驱鬼的行家,怎么就没‘张天师‘那份魄力呢?” “雕虫小技,竭泽而渔,再喝西北风去?”老者嗤之以鼻:“老汉我心肠好,只度有缘鬼,还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容辉不由好笑:“所以人家住‘青城山’,占据洞天福地,受万千门徒供养。您呢?走街串巷,尽遭人白眼。” “么样?”老者一愣,皱起眉睁大眼问:“我老汉说的不对?” “您这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容辉胜似闲庭漫步,想到哪说哪:“您想啊,鬼是哪来的?怨魂变的。怨魂是哪来的?死人变的。死人是哪来的?活人变的。活人又是哪来的?娘胎里钻出来的。那只要世上有活人,就有死人。有死人,就有死不甘心的。有死不甘心的,就有变鬼的。您只要把那活人守住了,哪在乎那点假慈悲。让他该上哪上哪,这才是道。张天师有道啊,您呢,根本不上道!” “咋子说?”老者吐着烟哈哈大笑:“你这个小娃娃,侃起歪理来一套一套地,难怪把这两个小女娃迷得团团转!”潇璇听得直皱眉头,睃向碧霞,见她冷眼旁观,才松了口气。 “你老汉不检点,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容辉讪讪然看向潇璇,见她没有反应,连忙转移话题:“我们要顺江而下,您老有什么打算?” “老汉我继续当头两等人撒!”老者抽着烟,见众人不解,欣然解释:“巫,医,乐师,百工之人。我老汉又能给人招魂,又会给人看病,不但是头两等人,我还学了来两嗓子秦腔撒。” 碧霞点了点头,抬手轻挥,凭空托出一卷薄书,递给老者,淡然微笑:“后会有期!” “美得很,美得很!”老者笑呵呵地接过,一股脑塞进怀里,顺势取出一卷布幌,扬手抖开,挑在了右手竹枝上。容辉循势望去,只见旗幌上写着“大罗金仙”四个藏锋大字,不由一愣。又见左右各有一列小字,“祝心想事成,治疑难杂症”,更加摸不着头脑。 “你们三个小娃娃,不错嘛!”老者跳下猫熊,又拍了拍熊头:“你也不错!”说完端着烟枪,扬长而去。走出十丈,纵声高歌: 我低头,向山沟,追逐流失的岁月。风沙茫茫满山谷,不见了儿时的天。 我抬头,向晴天,搜寻远去的从前。白云悠悠尽情地游,什么都没改变……歌声悲怆,渐行渐远。 容辉目送老者远去,不由嘀咕:“这是前辈高人吗?”又问碧霞:“你给他的是古姜国墓里的那卷帛书?” “嗯!”碧霞微微点头,看向猫熊,不由一惊,失声出口:“金行灵珠?” “什么什么,灵珠?”容辉看向猫熊,见它还憨头憨脑地看着前方,连忙追问:“哪呢?” “就是‘天云族‘传承的‘金行法则’。”碧霞缓缓蹲下,摸着猫熊的头,仔细打量。 猫熊见这个从不打理自己的家伙,忽然抚摸自己,不由一阵哆嗦,连忙跑到潇璇身后。碧霞站起身来,欣然微笑:“刚才那老头把一股‘金行法则‘拍给了它,以后它就是真正的‘噬金熊’了!”如释重负,还有些得意。 “噬金熊?”容辉蹲下身凝神感应,发现猫熊体内果然有一道规则,正在聚拢它全身“阴元”,又问碧霞:“那这家伙以后该怎么喂?” “金主收敛,旨在以阴聚阳。”碧霞正色嘱咐:“只喂五谷灵食即可,忌食熟肉。”说完仰头望天,片刻后悠悠开口:“我也要走了。” 容辉和潇璇互望,神色俱是一黯。容辉正色担保:“要帮忙时,只管来找!” 碧霞微愣,侧过身看向容辉,点了点头,转身而去。猫熊低吼一声,容辉待她背影消失,仰头见日出云端,已是中午时分,就商量潇璇:“我们进城去吃一顿吧,据说锦城的‘麻婆豆腐’天下闻名,能把豆豉做出肉味,我们去尝尝?” 潇璇点头答应,进城后非但将各色小吃尝了个遍,还买了十二套“张天师捉鬼符”,准备仔细研究。想着回去少不了走亲访友,又将各色蜀茧各买了十二匹,将各色名笺各买了十二刀,再往南去。傍晚赶到岷江边一座小镇,乘船南下,直奔宜宾。然后转乘直抵扬州的快船,顺流而下。 三峡水急,船行飞快。待到夷陵,已是弘孝十七年。 正月,北方大饥,朝廷开仓赈济燕京灾民。正月十五大朝,忽有有言官弹劾“湟水真王”欺君枉法,圈地害民,导至弘孝十四年战事失利。群臣附议,帝君下旨,将“湟水真王”迁藩云南,改封“丽江真王”,罚俸一年,又严申诬告之禁。 船行至襄阳,已是二月。这日清晨,客船泊至汉阳。潇璇准备上岸走走,早早起床梳妆。手持把镜,忽然发现容辉正笑望着自己,不由想起昨天晚上,那个家伙还用这把镜子照着自己,顿时面如霞飞,拍下镜子,正色商量:“你得赐一座灵脉,准备在洪都挑,还是准备去南京挑?” 灵脉归户部掌管,凡是得授“仙爵”的修士,都能在原籍州府衙门挑选一处灵脉,或者到省府衙门,挑选别州灵脉。或者到两京户部,挑选别省灵脉。容辉出自“丹霞山”,籍贯自然落到了赣州府。 “没有关系,就是有钱打点,也选不到别处的好灵脉。”容辉歪在床上,看着潇璇,似笑非笑:“我们直接回去吧,会合了容雪和凌霄,问清楚了这几年的情况,才好作长远打算。我好歹也是游历归来,修为大进的弟子。他们就是不让我再住山上,也得给我派二十五亩灵田吧,不愁没地方落脚!” “那你还不起来!”潇璇轻嗔:“好不容易停下,我们出去瞧瞧。”容辉欣然笑应,一跃而起,在床板上轻轻一拍,微笑招呼:“小灰,开饭了!” “呜呜”一声低吼,猫熊从床下爬出,熊鼻子嗅来嗅去。 “去!”容辉打开舱门,指着江面吩咐:“自己去抓鱼吃!” 猫熊感觉上了当,低吼一声,直冲出门,擦得容辉一个踉跄。容辉站稳身形,又好气又好笑:“嘿,力气见长啊,彪呼呼的……”说着穿衣带帽。 天下承平,修真盛行。朝臣中传阅黄老古方,开鼎炼丹之风大气,继而传入宫廷。二月,有内侍盗用贡品炼丹,浪费颇巨。帝君再次下旨,裁减供用物料,又对群臣大加斥责,重申纬妖书之禁。 同月,快船行至江州,容辉归心似箭,当天改乘至赣州的快船,趁最后一股北风,溯江而上。 三月,太皇太后驾崩,朝廷忙着办丧事。北方旱灾,山东大旱。 四月,帝君忙完丧事,下旨免除山东被灾税粮。又因群臣瞒报灾情,救灾不力,敕令群臣修身自省,令诸司详议害民弊政。 四月十四,时已入夏。鱼米之乡,水汽旺盛,炎而不热,暑而不燥。大太阳下,容辉带着猫熊,走下引桥,忍不住拉着潇璇,哈哈大笑:“我小辉哥又回来了……”双手不住颤抖。气势放出,语声共振,恍如一阵闷雷。同船众人看见,吓了一跳,却似被喊出了心声,欣然道别。 猫熊见他性情陡变,吓得一阵哆嗦。“呜呜”低吼,凑到潇璇腿边,蹭来蹭去。潇璇近乡情怯,也有些激动,欣然询问:“现在去丹霞山?” “去,为什么不去?”容辉回头看见马车过来,抬手招呼:“去北门口!”说着拉潇璇上车,回头嘱咐猫熊:“你跟在后面。”猫熊顿觉备受冷落,满心不愿,“呜呜”哀求。 容辉大笑:“这车马单薄,你压塌了,哥还得赔钱!”又吩咐车夫:“走!” 马车前行,潇璇挥手布下一道结界,小声询问:“你路上从江里捞起来的那个黑铁匣子,你面装着什么?” “哼!”容辉心头微颤,皱眉冷笑:“但愿没什么!”拳头缓缓捏紧。待马车行至城门,结过车钱,将猫熊收入兽甲,一起鼓荡灵力,破风疾驰。 二人一息百丈,片刻间飞至“海螺峰”上,找到容雪原来住处,见结界开着,大声招呼:“容雪,凌霄,我回了!”声音激荡,震得那结界“嗡嗡”轻鸣,微微账缩。 没过片刻,楼中跑出个紫衫少女。他正要招呼,却见来者并非容雪和凌霄,连忙询问:“你是谁,原来住这里的人呢?” 少女被人打扰,很不高兴,抬头轻斥:“你又是谁?” 容辉没工夫理她,想两人修为精进,住到上层去了,说了声“抱歉”,纵身腾起,神念急扫,一间一间地感应。 他臻至“少阳期”后,平心静气,已能感知到三、五里内的灵魂波动。凝神探出,能搜索二十里方圆。如今神念横扫,升至第五十层时,忽然发现一个熟人,当下招呼了潇璇一声:“跟我来!”纵身飞出。 容辉绕道锦江一边,见一处石台结界外站着个青衫青年,微笑招呼:“这不是杨师侄吗?哦,现在该叫师弟了,可喜可贺!” 青年一愣,回过头看了容辉片刻,脸色渐渐发白,失声惊呼:“是你?”正是杨梦琳。 潇璇随后跟来,也认出了他,却没多理会,凝神探入结界,找到容雪,欣然招呼:“是我,开门!” 楼门对开,应声飞出一道青影。灵光敛却,正是容雪。她看见容辉和潇璇,眼前一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又擦着眼泪,在石桌上轻轻一拍,放开了结界。 容辉激动莫名,只觉额头、耳根和后背发烫,眼角发湿,当即纵身掠下,拉住容雪的手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说……”话音未落,却听杨梦琳汲汲询问:“李师妹,你终于肯见我了!这么说,你答应我了!”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什么,答应?”容辉一愣,回过头沉声低喝:“滚—”声发无心,却动了真怒。一字出口,声似奔雷。 杨梦琳相隔既近,又没戒备,被震得耳骨发麻,身心皆颤,双腿一个踉跄,连退三步。 第六十四章 故地重游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杨梦琳也已臻至“少阳期”,被同期修士一字喝退,只觉脸上无光,烫如烙铁。一时间热血上涌,抬手指向容辉叱问:“你……” 容辉不待他张口,沉声再喝:“滚——”气息微吐,目如朝阳,霹雳般闪烁而出。潇璇看见,立刻拉容雪退到一边。容雪深怕哥哥吃亏,正想开口劝阻,潇璇已冷笑出口:“瞪眼呲牙算什么,是骡子是马,上了战场才知道!” “少阳之力?”杨梦琳轻哼一声,不甘示弱,同样运转修为,双目精光暴射,亦如朝阳。可四目相接,一个好比升在“夏至”时节,另一个则升“冬至”前后,高下立判。 杨梦琳如置身烘炉,只觉对方的目光如火,要炼化自己的灵魂。心头一颤,犹不服气,展开“极火道境”。一时间目喷橙焰,凝聚若实,迎头罩向容辉。 容雪曾在“极火境”下吃过苦头,资历渐久,更知道这“极火境”是“真火真人”独自悟得,盛名已久。眼下见杨梦琳使出,失声提醒:“快避开!”抬手纵身,就要上前帮忙。 容辉不闪不必,反而冷笑:“贵州的驴子学马叫,你叫地不是蛮像咧!”再不留手。神若看人,直视灵魂。感应到他灵魂波动的间隙,稍动神念,目光暴射。 杨梦琳心神一颤,橙焰反扑,直卷回他双眼。橙焰过处,瞳孔骤散,“啊——”地惨叫一声,“噔噔噔……”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到地上,嘶声大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血泪夺眶而出。 “他怎么了?”容雪大吃一惊,失声惊呼:“功法反噬?” 片刻之间,周围人听见动静,纷纷出洞观看。众人一眼认出杨梦琳,其中资历较老的,恍惚间认出容辉,脱口而出:“看呐,那不是‘小辉哥’吗?”“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是他伤了杨家的人?”“杨家人的确欠收拾!”……一时间议论纷纷,人声鼎沸。 容辉抬头扫过众人,见都是熟面孔,微笑招呼:“各位好啊,三年不见,都有长进嘛!”众人见他已臻至“少阳期”,纷纷点头示好,微笑应承。 容雪头脑发蒙,激动快意之情,兼而有之,不知如何是好。正愣神间,忽听一声轻疑:“师妹,怎么了?”心头一亮,连忙招呼:“快来!” “是她?”容辉心头一喜,循声望去,只见远处云端站着男女两人,少女梳着凌云高髻,穿了青罗半臂。雪绫沙袖,百褶长裙,俏立空中,风致嫣然,正是凌霄。 她身边站着个蓝衣青年,神情俊朗,长衫玉立,和凌霄颇为亲昵。四目相接,俱是一惊,一齐失声出口:“是你?”正是杨孟舟。 “师兄!”少女喜极而泣,足踏霓虹,飞身掠下。中途看见潇璇,欣然招呼:“师姐,你回了!”说话间走到两人身边,拉起潇璇的手。 杨孟舟心神剧震,脸色发白,却烫如烙铁,慌乱间听到一声哀呼:“二弟,救我!”循声移开目光,见大哥正捂着脸坐在地上,鲜血染透指缝,涔涔而下,不由惊呼:“大哥,你怎么样了!”纵身扑下。 “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杨梦琳身躯颤抖,嘴皮哆嗦,声嘶力竭:“报仇,给我报仇!” “大哥,你哪里不舒服!”杨梦琳汲汲询问:“伤到哪里了!”说着翻手取出一瓶药丸,拨开瓶塞,倒出三粒,喂大哥服下。又摸出一张传讯符,扬出掷出,继续检查兄长伤势。 凌霄看出容辉修为,欣喜间略作思忖,顿时了然,主动询问:“现在怎么办?” “开启结界,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容辉满不在乎,安慰二女:“今时不同往日,哥现在可是帝君亲封的道人,是有‘仙爵’的人。这两个小鬼,还不配跟我说话。” 凌霄在山上呆久了,也知‘仙爵’所指。“真元真人”是因“掌门”而封爵,既不能传袭,也没有封地。其余如宝珠峰首座“真宝真人”、“真火真人”等,不过是个雅称。眼下“丹霞山”内,“太极境”弟子中,也只有“掌门”配和容辉平起平坐。 她略作思量,心中一喜,依言照做。又请容辉进屋:“师兄,进去坐吧!”容辉更不推辞,大步走进阁楼。余人见了,知道有好戏看,相互交头接耳,等在外面。 四人到西间圆桌前坐下,容辉待容雪倒来热茶,凌霄拿来果盘。连忙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和他们纠缠上了!”脸色微沉,很是不悦。 “哎—”凌霄叹了口气,看了容雪一眼,见她也没反对,索性据实以告:“师兄下山后,那杨家兄弟就说爱慕上我们了,要娶我们过门。”眉梢轻蹙,脸色微红,悻悻叙说:“我们哪能答应,只要关着结界,他们也不敢乱来。直到一年前,我们练功有成,同时进入‘少阴期’,可终究修行不够,再次引下‘天劫’。那‘天劫’绵绵而至,几波过后,杨家人突然给送来两颗‘聚灵丹’,我们一人一颗服下,才勉强挨过劫雷。至此以后,那杨家兄弟就缠得更加紧了。还说我们要不答应,就把那两颗灵丹吐出来。容雪不敢出去见人,也只有我去应付杨老二。所幸大家相当修为,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说到这里,很是无奈。 潇璇见两人眉心未散,暗暗点头。容辉气极而笑:“好一群臭不要脸的!”又劝二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吃就吃了,大不了还比钱他……”正说话间,忽觉地面一颤,接着“轰隆”一声闷响。 容辉皱眉轻哼:“来得好!”掌身而起,大步迎出。潇璇见两人色变,微笑安慰:“没事,没事!走,去瞧瞧!”说着牵起两人的手,随后跟上。 结界崩溃,众人见容辉龙行虎步,当先走出,纷纷定睛看去。目光所及,只觉眉心前忽被一支鬼爪指着,不由发紧。没见识的揉起眉头,暗暗奇怪。有见识的移开目光,不住心惊:“这个人不能惹!” 容辉也是久居上位的人,又在生死间摸爬滚打过来,凝神迈步,自有一股气势。他出门后看见“真火”凌空虚立,白发虚张,嗔目欲裂,索性微笑招呼:“师兄好啊,来此作甚?难不成徒弟讨不到姑娘芳心,也要搬出师父来压人?” “少废话!”真火尚不惊讶容辉能臻至“少阳期”,可感应到他眉宇间那股杀气,心头怒火一颤:“他到底杀过多少人!”缓缓收敛,质问容辉:“你把我徒儿怎么样了!” 容辉感应到他身上气息变化,暗暗好笑:“门中人都以为你性如烈火,睚眦必报,原来你还会审时度势!好得很,好得很,哥就是喜欢和聪明人说话!”笑着反问老道:“那你为什么不问你徒弟,我是施展了一招法术,还是打了他两拳头?这里残留的,可只有‘极火道境’啊!”又招呼众人:“各位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大家有目共睹啊!” 杨梦琳眼上缠了纱带,由杨孟珺虚扶着站在一旁,听见容辉开口造势,直气得全身发抖,大喝一声:“你!”循声指去。 “我我我我,我什么呀?”容辉正色质问:“杨师弟,含血喷人可得讲证据。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想借令师之手灭口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老道也想起三年前的一些传闻,脸色微沉,喝问杨梦琳:“一字一句,讲清楚!” “师父,您要给徒儿做主啊!”杨梦琳气得全身发抖,循声跪到,五体投地:“弟子诚心爱慕李师妹,所以今天早上特意造访,但求一见。这附近的师兄弟姐妹,原是知道的。今天弟子正在叩门,他突然过来,用‘少阳之力’威胁我,还让我滚。弟子秉承师父衣钵,岂能被人如此侮辱?当下展开师父传下的道境,只想让他别瞧不起人。不料他突施妖法,用火焰灼伤了我的双眼。他不但侮辱弟子,还说弟子是‘贵州的驴子学马叫’,连师父您也不放在眼里呀……”一语出口,有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等等等!”杨梦琳一番感慨悲歌还没说完,容辉已微笑打断:“妖法,你会妖法吗,你见过妖法吗,场中各为又有谁见过妖法?不管你见没见过,反正我没见过。还有,灼伤你眼睛的,是谁的火焰,火焰是谁释放的,又是怎么灼伤你的?” 老道早看出这徒弟心性凉薄,哪里不知道他来这里干什么!如今被容辉当着众同门羞辱,两张老脸烧得滚烫,轻哼一声,目中寒光闪烁,恨不得一掌拍死这个徒弟。眼见杨梦琳哑口无言,强压下心头怒火,回头吩咐:“架着他回去疗伤!” 杨孟珺和杨孟舟一怔,还想分辨,可见师父拂袖要走,暗叹一声,正欲上前架起兄长,又听一声冷笑:“灯不拨不亮,理不辨不明。师弟就这样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错在我们!”语声悠悠,自天际传来。众人一愣,循声回头,只见一个文秀道士,带着两个道童,踏云而来,正是掌门“真元真人”。 第六十五章 一笔勾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众人见“掌门”过来,一起躬身行礼。“真元”踏云落地,目光微凝,发现容辉已臻“少阳期”,微觉意外,走上前点头招呼:“几年不见,师弟风采依旧。不料今日回山,一鸣惊人,实在可喜可贺!” 他陪了个笑脸,又指向杨梦琳说:“杨师弟天资卓越,这三年中也颇有进境。两位师弟同为本门翘楚,乃是本门日后大兴的希望。若为一些成见,闹得大起争执,实在可惜。并非是愚兄来挑拨是非,只是想让大家把话说清楚,消除成见。”先抑后扬,说得众人叹服。 “掌门师兄说的是,在下也不想误会了杨师弟。”容辉点头附和:“凡是都有缘由,反常即为妖。杨师弟用‘极火境’攻我,结果自己被火境反噬,就说我使妖法,这说得通吗?”笑了笑,又问“真火”:“是不是师兄教徒弟的时候,故意留了一手啊!” 众人听了暗笑:“谁不知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哪个师傅教徒弟,不得留手绝活!”“真火”老脸乍红,轻哼一声,不知说什么好。杨家兄妹见他挑拨他们师徒关系,顿时勃然大怒。杨孟珺瞪眼冷斥:“我大哥和你斗法而受伤,你敢说和你没关系?掌门师兄,别听他胡搅蛮缠!” 容辉斜瞥过去,似笑非笑:“是是是,和我有关系!” “不打自招了吧!”杨孟珺冷笑一声,接着问:“既然和你有关系,还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容辉斜眼冷笑:“我错在修为比他高,我错在死而复生,还突然回来找我妹妹。我错在坏了他的好事,我还错在看见他施展‘道境’,没有立刻束手就擒。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众人听了暗笑:“终于来了个泼猴,这个破地方,是该闹他一闹。”杨孟珺被他一阵抢白,气得脸皮抽搐,瞪眼呼哧:“你胡说八道……”话没说完,已被“掌门”打断:“好了,抛开这件事不提!” “真元”抬头望天,缓缓点头,又问容辉:“杨师弟说是你先用以气势威胁他的,李师弟,这可是你的不对!” “威胁?那叫驱赶!”容辉冷笑:“他无事生非,来纠缠我妹妹。我做亲哥哥的,不该赶他走吗?”又问众人:“大伙也是有兄弟姐妹的,想必也有这番体会。你们说我这个当哥哥的,该不该出这个头?” 众人听眼,目光微闪,暗暗点头。“哎呀呀呀……”“真元”却似痛心疾首,拍着大腿说:“误会!李师弟,误会!”说着笑了起来:“杨师弟可是在追求令妹哟!”与有荣焉,打了个哈哈:“这舅爷刚碰到妹夫,就把妹夫打了。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一语出口,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这个妹夫,咱可不敢认!”容辉斜瞥了杨梦琳一眼,沉声冷笑:“他追求我妹妹,这可真是太反常了。谁不知道三年前这位爷要杀我而后快,还请他师父出头,用‘道境’强行淬炼我妹妹和我这位陈师妹的‘真元’,让她们引发‘天劫’,差点小命不保?大家不会忘了吧,我可记得各位还是去看过热闹的!他再回过头追求我妹妹,能安了什么好心?” “这……”“真元”想起容辉所说,微觉尴尬,连忙岔开话题:“此一时,彼一时。师弟当时不在山上,愚兄却有耳闻,斗胆说个情由!”略整思绪,缓缓述说:“师弟是弘孝十四年五月下山的,就算是‘真火’师弟鲁莽,给两位师妹造成了一些不便,两位师妹可也因祸得福,臻至了‘厥阴期’。再有什么遗症,到了弘孝十六年,也该好了。当年两位师妹练功有成,再次引下‘天劫’。生死关头,还多亏了杨家的两粒‘聚灵丹’,收拢了精气神,才渡过天劫的。那‘聚灵丹’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每一刻都弥足珍贵。” 众人也知道这一节,听言纷纷点头。“真元”见容辉不说话,以为他才知此事,又问容辉:“沧海尚能变桑田,就算以前有什么误会,总比不上这救命之恩吧!” “还是阎罗殿的规矩好啊!”容辉听她说完,笑叹一声,正色应承:“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作恶,虽恶不罚。揣着坏心思做好事,那能叫做好事吗?” “不识好歹!”杨孟珺听言大怒,瞪眼叱骂:“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众人听言,也是一阵愕然。 容辉不急不躁,笑问众人:“先杀其夫,再娶其妇的故事,大家听说过吧!”说着翻手取出一只黑铁匣子,笑着说:“咱让大伙看个东西,就当见证。”又仰头望天,朗声高喊:“七位长老,也请你们为弟子作个见证!”说着往匣中注入一道灵力。 黑匣“嗡嗡”轻颤,发出一抹乌光,飘至半空。三丈外忽然荡起一股灵波,将众人罩在了中央。众人不由轻疑:“这是干什么?”忽见凌波外浮现出山水画面。两岸山如犬牙,茫茫无际,中间水还在流淌,暗淡无光。天上星辉灿烂,正是半夜时分。场景若实,将众人围在了中间。 水面一侧忽然亮起三道宝光,宝光中藏着一杵、一锤、一印。杨孟珺见了,脸色发白。杨孟舟凝视着黑铁匣子,目中寒光闪烁。手在袖中,轻轻一抖。 黑光一闪即逝,容辉沉声大喝:“你干什么?”伸手探出,似缓实急,指影晃过,拈起三枚黑针,质问杨孟舟:“怎么,做贼心虚吗?”众人见了,眼皮一跳,皆是一声冷哼。 “你拿出三根黑针,就像诬陷杨某吗?”杨孟舟故作镇定,挺起胸义正言辞,还想再说。“真元”轻哼一声,沉声喝斥:“退下!”两字出口,势如怒狼,震得杨孟舟连退三步。 众人继续观看盛景,只见三件法宝先后击来,显出宝光后六道人影。众人微愣,纷纷看向杨家兄妹。容辉故作震惊:“诶,杨老大,那瘦高个怎么这么像你呀!杨老二,那板着脸的不是你吗?还杨小七,你那个时候可比现在潇洒多了。”又问三人:“大晚上的,你们在赣江上干什么?” 他说话间,三宝飞来,皆撞得盛景天旋地转,然后被抛出老远。最后三宝齐环围,齐往下压,盛景跌至水中,继而浮起。天空上波纹荡漾,浮出一枚胡桃小印,罩势压下。盛景一晃,消失不见,铁匣缓缓飘落。人群中忽然有人惊呼:“那是杨家的‘五行印’!” “有人认得就好!”容辉仰头望天,躬身一揖,朗声说:“弘孝十四年五月,弟子奉命下山游历。心知杨家大小姐意外陨落后,杨家人必然找我出气,于是打造了一条小船,布下了一个冰凝阵,一个聚灵阵,佯装要乘船游历。临走前却潜上了一条客船,化作凡人伙夫,一直到南京,才敢下船。弟子十月份到南京,又被征召前往西北御敌。在‘湟水真王’身边略有微功,继而得到封‘道人’,有帝君亲颁铁卷为证。”说着随手一挥,取出半块瓦当。玄铁银字,古朴威严。 铁卷一出,众人俱是一愣。“真元”暗暗吃惊,想起战后和别派掌门谈起门下弟子时的尴尬,心里一阵懊悔:“他居然去了西北,还立功封爵。这等大事,我怎么不知道!” 容辉没理众人,接着说:“弟子乘船归来,沿途感应,居然在进赣州江界的时候,才找的这个黑铁匣子。今日特地拿给众人一观,还请各位做个证!”话音刚落,风起云涌,传出一阵闷雷,颇具怒意。 容辉轻哼一声,沉声质问杨梦琳:“你先杀其兄,再娶其妹,能怀什么好心?念你确实救过我妹妹,就以此物相抵。你们杀我的事,就此一笔勾销,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说着抬手轻挥,赤刀青剑,凭空浮现。锋芒一闪,一起斩向黑匣。 金铁相击,火花闪烁,“叮—”,一声轻响,铁匣寸寸龟裂,刀剑直插入地。众人见了,失声惊呼:“法宝,法宝!” 容辉直接看向“真元”,正色询问:“这件事就此了结,掌门师兄,意下如何?” “真元”也没想到他能随手拿出两件法宝,微微一愣,抿了抿嘴,正色担保:“好,愚兄代为答应!”说着回头看向杨家兄弟,正色告诫:“若再纠缠这两位师妹,按门规处置!拿上法宝,回去疗伤!”不容置疑。 杨家兄妹见惊动了老祖,心知再非自己能够插手,回去了少不了要跪祠堂。心叹一声,各提刀剑,架着杨梦琳纵身跃起,踏虹而去。“真火”脸上无光,迭迭暗叹:“师父,弟子对不起您呀!”拱手向容辉说了声“告辞”,拂袖而去。 众人看完热闹,不由交头接耳:“好大的手笔!”“居然敢逼着杨家认怂,也不是好惹的呀!”三三两两,纷纷散去。 “真元”没理众人,伸手相请:“李师弟,愚兄听说师弟回来,是特地前来迎接的,还请坐下说话!” 容辉也没推让,收好铁卷,请“真元”先坐在了石桌前。潇璇见了,嫣然一笑,让容雪带自己进屋倒茶,凌霄随后跟上,亲自准备瓜果和点心。 “真元”微愣,看了潇璇一眼,正色询问:“这位姑娘是……” “正是拙荆!”容辉洒然一笑,另起话题:“掌门还有什么要事吗?” “小夫人果然端丽,良配,良配!”“真元”打了个哈哈,接着说:“愚兄本来是要为师弟安排住处和职务的……”说话间潇璇端上茶水,又多看了一眼,点头道谢,端起茶轻啜一口,接着说:“可见师弟封了‘道人’,是要选灵脉单独开府的,就先请师弟住到‘迎宾阁’去吧!再过几天,我们可就要上门讨顿乔迁酒喝!” “那是,那是!”容辉微笑应承:“在下总是丹霞山弟子,就想在赣州找处灵山。到时候一些关系上的事,还要有劳师兄出面,牵线搭桥!” “赣州附近这一亩三分地上的人物,愚兄还真认得几个!”“真元”拍胸脯保证:“到时候乔迁宴上,愚兄再一一介绍给师弟认识!” “还有件事,相请师兄通融通融!”容辉直言不讳:“选灵脉也好,开工动土也好,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想先在山下租片灵田,过几天清闲日子,再仔细筹划!” “这算什么事,愚兄回去跟‘寮房’打声招呼,师弟看中哪里,就选哪里!”“真元”呵呵地笑,见容辉再没事说,客套两句后,就推辞自己“俗务缠身”,又向潇璇打了声招呼,踏云而去。 第六十六章 安家落户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骄阳下,山风中,容辉送走“真元”,脸色渐渐下沉。潇璇走到平台边上,轻声感慨:“这位掌门,是个人物啊!”又问容辉:“有什么打算?” “前途未卜啊!”容辉轻叹一声,回过头吩咐容雪:“开启结界,我们进屋说话!”龙行虎步,直入阁楼。 四人坐到西间小圆桌前,容雪重新端上四盏热茶,坐下来问:“杨家人不会再纠缠我们了吧!” “暂时不会!”南窗前,容辉端起茶轻啜一口,正色询问:“界内你们有联系吗,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容雪和凌霄互望一眼,脸色俱是一暗。“我来说吧!”凌霄抿了抿嘴,沉下脸说:“结界越来越不稳定了,现在只要是筑基修士,就能自由进出。修为尚浅的‘太极初期’修士,也能勉强进出。那些低级散修就把里面当成了‘聚宝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附近几个家族也派了大队子弟进去圈地种灵米和药材。还占了所有的矿脉,强迫凡人,日夜开采。” 容辉面沉似铁,深深呼下一口气,颤声吐出:“那,我们家呢?” “几家一切都好!”凌霄勉强挤出个笑脸,接着说:“我和容雪找了一批线人,每隔半个月,就和他们通一次消息。”精神一振,仔细叙说:“我们经常把些修炼心得传给他们,也帮着联系买家,才买一些丹药和法器。这两年筑基的人多了不少,也有人进入‘太极初期’,所以反抗也很激烈。灵山上的实力最雄厚,我们四家抱在一起,也还站得住脚。不过那些外面来的人,也扶植了不少小帮会,对我们虎视眈眈。杨家还在里面秘密组建了一支战部,轮着挑衅我们四家,拿我们练手。” “潇娟、潇月、陆将军和严总管,的确已臻至‘太极初期’。”容雪点了点头,接着说:“容霜是弘孝十三年腊月出的嫁,现在和我们姐夫一样,已臻至‘太极初期’。三妹是今年三月嫁入了赵国,娘准备‘端午节’时,先把宋国的小公主娶上山,及笄了再圆房。” “这帮兔崽子!”容辉摸爬滚打至今,早看惯了修炼者唯利是图,欺软怕硬的嘴脸,听言亦不难想象界内情景,直气得脸皮抽搐,深深呼吸:“咱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穿了条铁裤衩,就赶往哥头上骑!” “大势当前,凭我们几个,不是对手吧!”潇璇略作沉吟,正色建议:“这口气,我们得忍。还是先求自保,站稳脚跟,千万别轻举妄动。” “明天十五,是接头的日子!”凌霄商量二人:“要不要见见他们!” “嗯!”容辉点头赞同:“我是得仔细问问,再给家里捎几句话!我也得快点找处灵脉,早点和附近的大小头目碰个面,敲敲边鼓,让他们收敛点,别让他们做出什么令对方都下不来台的事。”又问凌霄:“我选哪里的灵田好。” “选东北边上的!”凌霄斩钉截铁:“那里离结界最近。” 容辉暗记在心,又问二女:“你们有趁手的法宝没有!”见两人微愣,微微一笑,翻起左手,扳指光华一闪,掌心灵波荡过,显出两枚镶“金刚”的红宝石戒指,淡然微笑:“你们修为大进,权当是我的贺礼!”分别递给两人。 凌霄目光一闪,容雪叫出声来:“一千两黄金一枚的储物戒指?”一把捉过,略作相看,又失声惊呼:“比一千两的还要好!” “戴上试试!”容辉见妹妹一惊一乍,不由好笑:“你面还有些小东西!” 凌霄笑颜如话,也接到手中细看,然后戴上了右手食指。略作感应,终于惊呼出口:“法宝?”翻手取出一柄寒冰如意,荧光微微,厅室中寒气骤降。 “你感悟的是水之道,水主沉,我就觉得你用得上!”容辉微笑询问:“怎么样?” 凌霄爱不释手,欣然微笑:“总算有了件法宝!” 容雪翻手取出两根三尺树枝,不由轻疑:“怎么给我的两根枯树枝。” “当时我也以为是枯树枝!”容辉忍俊不禁,仔细解释:“这可是三大神木中,‘寻木’的枯枝。你领悟‘木之道’,木主生,没准能救活它,变废为宝。就是现在,也是法宝难伤。” 潇璇见容雪不信,嫣然微笑:“谁还骗你?这是我的贺礼!”说着翻手托出两方雕花石匣,一人一个。 容雪打开,眼见宝光闪烁,吃惊更胜:“一整套首饰法器?”凌霄缓缓打开石匣,也是眉开眼笑。潇璇见了,欣然招呼:“走,我们这就扮上,然后一起去找片灵田,今晚就住哪!”二女从善如流,欣欣然带潇璇上楼。 容辉笑看着三人走开,微笑招呼:“小灰,出来,你还不好意思?”话音刚落,猫熊钻出。熊鼻子嗅来嗅去,在屋中打转。 凌霄结了飞仙髻,双鬟上各缚一朵红宝石雕的石榴花钿,金丝花蕊环至额前,结作一簇金胜,垂至眉心。她走下楼来,见屋里多了只熊,又见那熊黑白分明,憨态可掬,不由喜欢,欣然笑问:“好可爱的熊,哪来的?” 容辉一时无事,拿糕点喂熊,抬头见她颈上围着“环极式”玉珠金链,身上穿着石榴纹金丝半臂。两胸间露出一抹火灵襕裙,手臂外挡着两跳丹霞纱袖。五彩手链,祥云腰带。百褶彩裙,金缕软鞋。星眸璀璨,顾盼神飞。英姿款款,明艳动人,眼睛不由一亮,欣然微笑:“路上收服的,是我的灵兽!” “呀,熊!”容雪梳了双螺髻,戴了顶紫藤花环。随后跟来,也是一声惊呼,欣欣然跑上前去摸熊头,继而轻嗔:“它舔/我……”神情怏怏,又羞又臊。 容辉循声见她穿了件青罗半臂,百花褶裙,如烟云出岫,赏心悦目。深吸一口气,闻到草木清香,不由好笑:“你弄这么香,它还以为你是竹子,不舔你才怪!” 潇璇梳了条马尾长辫,戴了整套水晶头面。走下来听见容辉说话,也忍俊不禁。她穿了件云纹对襟大衫,里面是一条雪丝襕裙。玉足生香,百褶流仙。 容辉见她如冰宫仙子,也神清气爽,欣然招呼:“走,我们找住处去!”站起身当先带路。 丹霞山福泽两千里,囊括灵田无数。大太阳下,四人飞至福地东北,只见绿竹猗猗,苍浪滚滚。溪水击石,涓涓有声。风吹竹林,沙沙作响,听得人心旷神怡。 容辉凝神四顾,指向远处溪边几间竹屋招呼:“就是那里!”当先飞出。 荒地上长满了嫩竹,群星般围着一座高脚竹屋。四人飞至近前,潇璇觉得林里清幽,尤适隐居,不由微笑:“我看这里不错,就住下吧。” 容辉从善如流,掏出刚刚领取的阵盘,注入一股灵力,扬手射向竹屋底下。阵盘亮起一层白光,嵌入土中。十丈内竹竿轻震,自根下升起一道灵力,片刻间转过一圈。灵光入地,结界凭空浮现。 容辉挥出一道灵力,打开一条缝隙,请众人进入。猫熊落地,如归乐园,低吼着冲入了竹林,颇具欢意。潇璇邀众人进屋,打开门来,见桌椅板凳俱在,只是尘积如脂。抬手一抖,劲风乍起,灰尘呼啸而出。 凌霄翻手取出如意,抬手轻挥。寒气席卷而出,凝结成汽,片刻间布满了全屋。她稍运内息,水汽凝结成滴,丝丝滚落。一时间竹屋如洗,纤尘不染。 潇璇点头赞许:“好道境!”伸手请众人进屋。容辉见屋空空如也,抬手轻挥,风如波澜荡漾,“乒乒乓乓”,落下一众日用器具。 三女相互商量,摆设器具。容辉出门升空,相看形势。待检点完毕,聚在竹桌吃午饭时,已是午后时分。凌霄忽然询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选处灵脉吧!”容辉斩钉截铁:“高峰大山是不指望了,我想把灵脉选在金州外面,也好和里面有个照应!” 容雪深以为然,又问容辉:“那我们呢?” “你们?”容辉试探着说:“你们要是不想在山上修炼,就到我那里去住。反正丹霞山不可能传你们真本事,我在北边转了一圈,倒有些收获。相互帮衬,未必比山上差!” 这一语说到了凌霄心里,她口随心动,汲汲赞同:“看别人脸色的日子,我也受够了!师兄现在是有爵位的人,能自己开府,自然最好。我们又不修内丹,对灵气要求不高,的确选个好位置才是真的。以后谁要是再进结界,都得收敛点。只要不是生死大仇,我们也可以和其他家族一争长短。” 四人一拍即合,一边吃一边商量分工。潇璇负责布置护山大阵,容雪负责开辟药田和灵田,凌霄负责联系界内,招募人手,一直说到黄昏时分。 一下午间,猫熊在溪边林中搭了个窝,入夜后躺入窝中,再也不愿动弹。星辉下,茅屋里,竹床上,潇璇商量容辉:“我要不要去联系一下赣州‘一品堂’?” “我让你负责护山大阵,就是想让你找她帮帮忙!”容辉双手抱头,睡在床上微微一笑:“可又怕像上次一样,有人监视着‘一品堂’。好不容易甩掉那帮孙子,可别又引来一群虎狼。你瞧瞧我们到寮房挑灵田时,那帮弟子看我们的嘴脸,就差没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我们要是惹了麻烦,山门要么装不知道,要么袖手旁观。而现在杨家人已经在算计我们,不落井下石才怪?” 潇璇也想到了这一层,不由轻疑:“那怎么办!”思忖间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朱家!” “朱家?”容辉欣然会意,点头赞同:“不错,以我们和朱芯的交情,只让她帮忙张罗个护山法阵,算不上什么大事!这样的顺水人情,她不会不卖!”两个人一拍即合,一起松了口气。精神一散,倦意直往上涌。 第六十七章 鞭长莫及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赣州府衙设在商贸区和居民区之间,知府秩正四品衔。清晨时分,容辉赶到府衙前,见大街上行人络绎,衙门里冷冷清清,于是拿起鼓锤,去敲登门鼓。 鼓槌落下,“咚咚”两声闷响,半晌没人答应。容辉轻哼一声,拿起鼓槌,稍运灵力。一锤落下,“咚――”,一声闷响。前声未绝,又一槌落。双响共振,“咚――”,声音更低。 容辉见还没人出来,后声赶着前声,继续敲击。鼓声渐沉,响声过处,震得人心跳一滞。十几槌后,槌落下已是无声无息,鼓面却“嗡嗡”鸣响,直震得大地轻颤,门柱摇晃,屋瓦“咳咳”作响。 片刻后大门开启,爬出个戴弧顶高帽的缁衣差役,双手捂着耳朵嘶喊:“不要再敲了,不要再敲了……”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容辉看见,微微一笑,这才放好鼓槌,跨入门中。登门鼓却回响不绝,声音渐行渐大,最后恍若雷鸣,片刻方止。 前厅中,三班棒役站定,击地如捣蒜,齐声呼喝:“威―武――” “行行行……”容辉看见朱案前坐着个穿深蓝色“忠静官服”的中年,方知还在国丧期间,于是摆手招呼差役:“咱不是来告状的,这没你们的事!”说着翻手取出“银册”和“铁卷”,往前一推,二物缓缓飘出。 众人不过筑基修为,听了鼓声,早有预料。眼见容辉拿出两物,纷纷失声:“仙师!” 中年尚算镇定,只点头行礼。接过两物,仔细看过,立刻起身,拱手一礼,恭恭敬敬地喊了声“上仙”。 容辉知道朝廷最讲品级,官大一级尚且压死人,何况是二品“仙爵”。他习以为常,摆手微笑:“您是这里的父母官,您最大,不必拘礼!” “是是是……”中年立刻走下石台,亲自捧还卷册,微笑奉承:“请上仙到东厅里座!”说着向桌边文书使了个眼色。小伙子当即会意,招呼众衙役退出。 “不知李仙师驾临,多有怠慢!”中年陪着笑请容辉坐到东厅上位。容辉也没推辞,请他并排坐下,微笑询问:“知府老爷,你贵姓啊?” “下官姓方,洪都人士,弘孝三年进士!”方知府自报家门后,又问容辉:“不知上仙造访,所为何事?” “我是弘孝十四年正月封的爵位,这么说方大人还比我早十年入仕。按规矩,我该叫方大人一声前辈!”说着拱了拱手,直言不讳:“我回祖籍,是想挑一处灵脉修炼,不知道方大人放不方便!” “上仙愿在本府安家,是本府百姓的荣幸,下官欢迎之至!”方知府欣然应承,见书童端上两盏热茶,又吩咐他:“去,在我书房柜上,把灵脉舆图拿来!” 容辉见书童去了,又问方知府:“你们这进士,是怎么考的,我倒是好奇得很!” “院试、乡试、会试、殿试,就是这么考过来的!”方知府猜到容辉所问,主动解释:“品官俸禄分月米、本色和折色米,月米是灵米,本色米为白银,折色米一般会折成些聚气培元的灵丹。吏部每三年一大考,政绩优异还能发‘筑基丹’。虽然不如‘地仙’逍遥自在,也能修个‘人仙’,寿享百载!”说话之间,书童递过舆图。 张大人笑着接过,走到南窗桌前铺开,请容辉相看:“光点越亮的地方,灵气越浓,不过这几处地方已有人圈定。上仙想要的话,就要去洪都找找路子了!”又指给容辉看:“不过这几处地方也不错,由上仙任选!” 容辉见灵气最亮的几山都不能选,不由暗叹:“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找到结界位置,指向南边说:“这处灵脉挺大呀!” “这是屏山,高一千三百丈。下九百丈如屏风屹立,上四百丈缓缓凸起,有三十里方圆,一千顷缓坡。”张知府微笑介绍:“不过那里虽大,可据说不太平啊!那个地方,还是不要选得好!”又指了几处地方劝容辉:“上仙请看,这几处地方依山傍水,也不错呀!” 容辉摆了摆手,洒然一笑:“咱就选屏山!”又问方知府:“要办什么手续?” “这个简单!”方知府说:“用精血在灵光上按个指印就行了!”又指了几处红印说:“其他上仙,也是这么按的!” 容辉点了点头,用拇指在中指指端一划,待鲜血沁出,一指点上。眼见灵光变红,又问方知府:“还有什么事吗?” “再就是下官的事了!”张知府微笑解释:“下官还要把上仙的事情奏上朝廷,朝廷才会给上仙特制一块界碑,一张铜匾。估计下半年,就能下来!”说完看了看四周,又说:“下官先恭贺上仙乔迁,还有个不情之请!” 容辉点了点头,微笑相请:“说!” “下关有个远房侄儿,今年十四,甚是聪敏!”张知府腼腆一笑:“上仙要是方便,乔迁宴上,我就带他去见见上仙的金面。您要是满意,看门扫地,端茶倒水,他都能干。说出去是在上仙府上当差,也好说房亲事!” 容辉微怔,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当年母亲送自己去秋月酒楼当学徒,也是这番说辞。心随意动,眼前不由泛花,轻轻点头,悠悠轻叹:“都不容易呀!好,我见见,倒是方大人别忘了。” “上仙,你没事吧!”方知府忽见容辉满脸愁容,不由轻询。听他答应,喜笑颜开,汲汲应承:“一定,一定!”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当容辉出门,已是巳初。 大太阳下,容辉凭虚御风,回到竹林小屋,见猫熊正在林中啃竹子,屋中却已有人说话,于是招呼了一声:“我回来了!”话音刚落,走出几道倩影,当先一个少女身穿青罗半臂,眉清目秀,惊喜交集,却是一脸憔悴。她看见容辉,先是一愣,立刻泪如雨下,伏地一拜:“二爷,婢子给二爷请安!” 容辉愣了愣,反应过来,惊呼出口:“玉钗!”见小姑娘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立刻上前扶起,笑着问她:“你怎么来了,你们好吗?” 玉钗站起身来,红着眼抽抽噎噎:“陆潇诚突然召集起一众小帮会,正在强攻山门!”说话之间,潇璇、凌霄和容雪相继跟出。 容辉看见三人缓缓点头,一颗心直往下沉,呼吸间想起确有其人,沉声询问:“他还没死吗?” “当年我们只是打伤了他,后来不是放他下山了吗?”潇璇轻哼一声:“想不到他还有一番造化,竟然被界外的那些人看重,得授灵力功法。他给别人卖命,又拉拢了一众小帮会,现在竟成了一股势力。” 容辉脸色微沉,正色询问:“咱当时不是安排下了一卫人马吗,陆大海在干什么?” “二爷当年说过,内外军之间不准换防!陆潇诚散布了许多谣言,又事出突然,外二十五旗俱不听调!”玉钗汲汲解释:“陆将军率领十三镇中军,二姨和三姨各领四旗禁军,正在山中和一支神秘战部纠缠。山上就只有三旗亲军,就快顶不住了!” 容辉心头微凛,汲汲询问:“那支神秘战部有多少人?” “只是一部分,不到三百人!”玉钗说:“可是法器精良,阵法诡异,我们完全不是对手!我奉太夫人的话,连夜赶来,本来是要请大姑娘和陈姑娘回去一趟的……” 容辉看了潇璇一眼,心头微沉,一字字地问:“这么说,他们是昨天开始攻山的?” “是昨天午后开始的!”玉钗汲汲应承:“刚开始是几名阳明修士,我们这边依靠林姑娘布下的法阵,又有二姨、三姨和严总管出手,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后来大批筑基修士赶到,就开始强攻山门。” 容辉点了点头,抬手在身前轻挥,拿出长枪,急催灵力,以神念转空。枪身轻鸣,嗡嗡震颤。潇璇见了,暗暗点头,在腰间抽出软剑,依样画葫。 容辉急催功力,脸色渐白,片刻方停。他将长枪递给玉钗,郑重嘱咐:“此枪界内无人能挡,却谁都能使,就是不能出灵山谷地。你只要注入灵力,它就能带你飞回。” 潇璇也递出软剑,郑重告诫:“这把剑锋利无比,可以化作一缕银丝,百步内取人头颅,无往不利。你自己佩戴,也不能出灵山谷地。要是长枪落入敌手,以此剑杀之。” 玉钗点头应是,连腰带一起围上。拿起长枪,纵身跃起。容雪见了,扬手抛出一瓶灵丹。玉钗伸手接住,注入灵力,破风而走。容辉看见她北去,喃喃嘀咕:“一息百丈,也就两个多时辰能到。但愿他们能坚持到中午!” “界内都是筑基修士,只要神枪一到,强敌立退。”潇璇沉着脸点头祈祷:“但愿这次能化险为夷!”又问容辉:“我们能不能也封印修为,进去一趟?” “要说封印修为,师妹的水灵力最好封印!”容辉精神一振,商量凌霄:“你进界内走一趟吧!” “可以封印吗?”凌霄见潇璇和容辉目光灼灼,轻咦一声,当即盘膝坐下,任由施法。 第六十八章 路见不平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和潇璇互望一眼,分别抓住凌霄的双手,齐动本源。五行法则,木主生,只能培育,不能遏制。火主升,只能疏导,不能压制。土主平衡,只能消减,不能压缩。金主收敛,只能截源,不能断流。水主沉,可以压制,却最难压制。 阴阳本源齐聚凌霄丹田,恍如一面磨盘,将她真元碾得粉碎,继而散至全身经络,浸入肌骨。 凌霄如被刀锋刮骨,痛至心神。她额头沁汗,脸皮抽搐,待痛楚渐去,开始凝神内视,发现修为已跌至筑基,汲汲睁眼,失声询问:“怎么会这样?” “你的道有问题,如果臻至‘太阴期’,可能谁也救不了你!”容辉正色解释:“我们趁这个机会把你的真元,散入了你全身肌骨,自行聚拢你周身阳气。你现在凝神调息,待理顺了气息,就是冰肌玉骨,法器难伤。至于道嘛,咱重新悟!这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凌霄定下心神,站起身问潇璇:“是这样吗?” “他说的没错!”潇璇点头解释:“我们一路走来,和不下百位身负道境的人交过手,你的确上错了道。一意孤行,就算不死在天劫下,也会道境反噬的!” “那我呢?”容雪一怔,连忙追问:“我上没上道?” “你虽也遭雷劈,可情况和她不同,应该没有错!”容辉沉吟片刻,仔细解释:“我也想过你的事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看山巅上为什么没有树,不都是被雷劈的吗?你以木灵力,悟‘枯荣道’,本来就要遭雷劈。可话又说回来,树在山巅,树种不也飘得更远吗?病树前头,万木成春。落红亦非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我想,这才是枯荣!” 容雪精神一振,豁然开朗,连连应是:“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凌霄心服口服,盘膝坐下,开始调理内息。 容辉见了,暗暗点头,招呼二女进屋坐。“朱芯的信,我送出去了!”略略说了上午行程,又问潇璇:“现在杨家打算跟我们翻脸了,凌霄再进去,应该能解此劫。可以后,该怎么办!” 潇璇抬手虚斩,悠悠冷笑:“借刀杀人,除了这一害!”略整思绪,缓缓叙说:“天欲让其亡,必先让其狂。杨家主不过是个‘道人’就敢在结界中秘密训练战部,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也是身负二品‘仙爵’的人,咱们正大光明地弹劾他一个大逆之罪。”抬手往西北一指,接着说:“我们势单力孤,可他们有的是人。你在屏山开府,只管大大方方地下张帖子,我们好好谈谈!” 容辉觉得有道理,精神一振,又商量容雪:“山上的事,你也快撂下吧!该办的手续,咱一样别少,不要让人抓到什么把柄。” 潇璇却想起一事,询问容辉:“经此一役,你的法宝一直放在山上,会不会适得其反,引得更多人抢夺?” “不会吧!”容辉也不敢肯定:“这枪我炼化了两年,除了踏天老怪,无人再能占据。若注入灵力,枪回自动飞回山中后院前屋。若不注入灵力,那也是一根废铁!除非有人能不声不响地偷走那把枪,送出结界。”觉得这件事担心不来,又正色商量:“一会儿我们送凌霄到屏山,一是拦住高手,二是看看地形!”见没人反对,也盘膝坐下,开始调理内息。 午时前后,凌霄睁开眼来,招呼众人:“我准备好了!” 容辉应声出屋,见她气如冰雪,目光清明,顿知她易筋锻骨有成,于是招呼猫熊:“小灰,过来,驮人!”话音未落,猫熊“呜呜”低吼,风一般直撞过来,满不情愿。 容辉伸手去拦,只觉一股巨力传至臂骨。右手一麻,不由“哎呦”一声,连忙避开。半年来,猫熊体重激增,如今已不下百钧。就是轻轻一撞,也非常人能承受。 猫熊停下步子,回过头去见容辉左手捂着右腕,又凑上去蹭来蹭去,还用舌头舔舐。容辉趁机蹲下来介绍凌霄:“你瞧这姑娘,多漂亮啊!她要去保护哥的家人,你就驮她一趟,保她周全,当一只勇敢的熊。” 容雪出来看见,不由好笑:“还勇敢的熊!”猫熊听见,斜睨了她一眼,很是不服。容辉不由分说,取出黄金鞍辔给他戴上,又嘱咐凌霄:“你好好对它啊,这待遇,我都没享受过!” 凌霄见这熊身宽体胖,张开腿骑上金鞍,直羞得满脸通红。容辉和潇璇互望一眼,一起鼓荡灵力,架着熊纵身跃起,激射而出。呼吸间化作一道白红,“轰隆“一声,荡开一道音浪,遁速再增。容雪见了,稍运灵力,一步踏出,清风般飘然而起。再踏一步,足下生风,一晃追到了三人身后。 三人全力飞遁,一息两里,六千里屏山一个时辰便到。九百丈山壁上云雾飘渺,容辉四人到时,却见山顶上搭了许多石屋,还有修士来往。 容辉微愣:“是谁在跟哥抢地盘?”不及多想,郑重嘱咐凌霄:“这里离灵山不过三千里,你万事小心!”又嘱咐猫熊:“你要听话!”说着和潇璇一起鼓荡灵力,合力送出。 容辉见凌霄御熊,踏虹远去,才长叹一声:“但愿她赶得及!”话音刚落,忽听有人呼和:“什么人!”微微一愣,回过头来,只见雾中走来一个锦袍大汉,他身边一个瘦高青年还在报讯:“大哥,他们刚才送了个人进去!” 容辉一心想着界内的事,如今被人盘问,戾气直往上涌,沉声低喝:“滚―” 一字出口,声似奔雷。锦袍大汉身心皆颤,凝力站定,爆发出“少阳期”修为。他身边高个被声浪震退两步,竟也是“少阳期”修士。先是一愣,回过头急忙招呼:“弟兄们,有人撞山!”一声出口。群情响应,云雾中光华闪烁,飞出二十几人。 容辉见对方全是“少阳期”修为,心头微凛,沉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 锦袍大汉微愣,哈哈大笑:“怎么,今天还有人敢问我们是什么人?”说话间仔细打量三人,见容辉气质不俗,宝光外露。潇璇和容雪更是锦绣辉煌,顿知三人皆非散修。可瞥眼看见三人手上的储物戒,眼皮不由一跳,接着说:“爷告诉你,爷就是这山上的大王!谁要想从这进去,可以,一颗头一百两黄金。刚才一颗熊头,一颗人头,两百两,先付清了!”说着向后打了个手势。 容辉看在眼里,冷笑一声:“这可真是同行是冤家,不巧,咱也是干这行的!”说着翻手取出“铁卷”,稍微注入灵力,“铁卷”显出法体,化作一面三丈峭壁。容辉踏上铁卷,沉声告诫:“识字的看清楚了,这里是本人的灵脉。谁要是不走,就把命留下!”他说话间,潇璇和容雪同时放开气势,跟着踏上。 众人目光扫过,不由互望起来。其中有人低呼:“快看,那是铁卷!”“咱们走不走!”……交头接耳,议论开来。 锦袍大汉眼皮一跳,沉声大喝:“那是假的,这种破铜烂铁,连个上品法器都不算。你们要是想要,宰了他,爷给你们一人发一块……” 容辉轻哼,不待他说完,左手轻挥,右手一掌推出。一时间风起云涌,掌焰如洪,直朝大汉卷去。 大汉暗道“不好”,鼓荡灵力,出双掌挡驾。掌势相激,烈焰滚滚。容辉嘴角冷笑,连催后劲。烈焰席卷,大汉身外灵光闪烁,账缩间忽然崩溃。火势受激,轰然爆炸。气浪横扫,低着大汉直飞出去。 大汉退到缓坡上借势卸力,才站稳了身形。脸色一红,喷出一口鲜血,大声呼喝:“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吃肉吃屎,你们自己选!”说着抬手在身前一挥,风如波澜荡过,显出一柄大环金刀。他伸手在刀柄上一拍一送,大刀一声轻鸣,金光大放,破风射出。一人带头,其余人纷纷亮出法宝,直斩容辉三人。 容辉心头一凛,鼻中轻哼,抬脚一跺,震散了“铁卷”。眼见大刀当先,余宝尾随。不及多想,举双手向天一抓,向下一拉。风云色变,灵风席卷,天空中垂下“十丈珠帘”,将众宝挡在了帘外。 潇璇见势,抬手指刀,低喝一声:“定!”说着飞身扑上。刀刃轻鸣,去势不减。她一进即退,出手如风,斜刺里窜出,在刀背上轻轻一拍。刀身剧震,金光狂闪,竟似失了控制,斜斩入地。“嘶―”,金石铿锵,直没至柄。 潇璇随刀落地,探手在刀柄上一拍一带,到射而回,金刀一闪即逝。容雪见兄嫂配合无间,举手投足之间,就收了对方一件法宝,又惊又喜:“原来高级修士是这么斗法的!”一愣神间,“火帘”猛荡几下,根根崩溃。众法宝光芒流转,席卷而来,不由吓了一跳。 第六十九章 神火炼灵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见众宝扑来,亦是脸色微沉,发现潇璇潜运本元,并无退意,鼻中不由冷哼,双手向前挥出。袖风席卷,风云际会,聚出一股火云,恍如烟云出岫。 众宝穿过“绿云”,受火势灼烧,宝光大放,遁速骤减。容辉看出便宜,抬手一掌“金涛烸浪”,人随焰走,纵身扑入“云团”。火势到处,撞中一柄瓜锤。 容辉随后而至,轻催后劲,直发横收。瓜锤宝光闪烁,一胀一缩,被反震开开。火流去势稍偏,撞向另一柄冰剑。荡开冰箭,又撞其它法宝。 潇璇见容辉挟持一掌“金涛烸浪”,在“绿云”中横冲直撞。三五转后,一股掌力竟越催越强,众宝冒火袭来,皆不能近其丈许,不由叫了声“好”,和容雪互望一眼,一起飞出。 容雪手腕翻起,握住两根树枝。踏出一步,清风般袭向人群。眼见当先一个青衣大汉左手结印,右手并指如刀,正在催动法宝,纵身扑上。双手剑起,左手剑势如奔雷,剑锋闪烁,“呼呼”破风。右手剑轻快如风,一削一斩,淡若云烟。 大汉见她扑来,狞笑一声,左手印诀不收,右手在身前轻挥,划出一弯火刃,迎面展出。火刃迎风渐长,转眼间化作半丈来长。容雪一进即退,轻轻转身,风一般自刃前滑过,右手一剑刺出,轻轻一带。 树枝扎入刃背,带起一阵劲风。火刃狂胀,去势不减。飞出丈许,一胀一缩,轰然爆炸。劲风乍起,烈焰飞射。其余人见火势扑来,纷纷措不及防,大骂了一声,鼓荡灵力招架。“绿云”中法宝威能稍减。 “绿云”边上,容雪回过头来,见大汉神色呆滞,更不犹豫。袭上前展开剑法,双手剑势如奔雷,直刺大汉。 大汉晃过神来,汲汲鼓荡灵力。剑锋到处,雷光连闪,火花绽放,带起一簇炸雷。大汉护体灵光轻轻闪烁,缓缓胀缩,守得密不透风。他见自保无碍,不由好笑:“小女娃,再回去练两年吧!” “是吗?”容雪轻哼,双手再动。 大汉只见她双手一晃,雷光流过,灵幕上火焰骤燃。“轰—”,一声滚雷。灵幕光芒大放,急胀急缩,险些崩溃。他稳住身形,竟没看出对方如何出手。 容雪刚才出手,使得是“紫电穿云”。只是她出手太快,呼吸间刺、削、点、斩,连使了十余招“紫电穿云”。法力走过“寻木”,十余招若即若离,合成了一招。爆炸开来,相互震荡,威能比简单相加,强盛十倍不止。 大汉惊骇之余,借反震之力,倒射而出。容雪亦受雷火余威波及,身形微滞,眼看着大汉窜入了云雾。正愣神间,忽听潇璇传音:“别愣着,围着绿云转,别让人靠近就行!”心下会意,纵身窜出。连踏几步,忽见圈影重重中,潇璇正和三人纠缠。心下微凛,轻振双剑。一步踏出,清风般飘飘而上,直刺一人后背。 云雾之间,潇璇手舞鞭圈,见容雪袭至,右手蓦地一抖,大中小五道鞭圈化作一股,直套向那人。那人一惊,双手连挥,火弹激射,直飞入套。鞭圈缩紧,火焰爆炸,“啪啪啪啪啪”,五声炸响,击散了鞭圈。 另两人看出便宜,,一个挥出一弯冰刃,一个指出一杆冰枪,趁机而上。打散鞭圈那人自鸣得意,忽觉清风徐来,背后一麻,又听一声炸响,脖颈一凉,眼前发黑,响声渐渐远去。 若在平时,只有他偷袭别人的份。可如今,法宝在火中围攻,自己又刚施法对敌,实在分不出心神旁顾。容雪人随风至,才一剑斩下其首。 潇璇见是叫了声“好”,左手结印,右手急颤,舞出两股鞭圈,分别迎上冰刃和冰枪。双兵入套,鞭圈回缩,“砰砰砰砰……”,一阵脆响,绞成了一簇冰屑。 另两人见同伴陨落,无不大惊。又转惊为怒,沉声大喝:“杀人偿命!”四字出口,两股鞭圈又至,只好再施法术化解。 潇璇所用是夺自牧族少女的龙筋鞭,每一鞭均挟千钧之力。她将力量分至每个鞭圈,相比银丝之轻快锋利,更挟一股危势。她随手画圈,仅凭法宝本身克敌。对方以小法术拆解,却要消耗精气神。一招一式尚不明显,可几十鞭下,损耗却不容小觑。 容雪见潇璇无碍,一阵后怕后,踏出一步,继续围着火云转圈。两人忽见鞭圈如幕,环环压下,没完没了,越拆越觉得力不从心,不由暗暗叫苦。待感觉鞭圈离自己越来越近,想逃命时,却发现四面八方,全是鞭圈。潇璇竟飞到了两人上空,肩、肘、腕、指齐动,各循轨迹,将鞭圈舞成了一道鞭幕,使两人逃无可逃。 鞭幕缓缓收缩,又过片刻,忽然分作两股。数十上百道鞭圈,从四面八方卷出。皮肉相击,“啪啪啪……”一阵炸响,血肉横飞。 容雪依言围着“绿云”转圈,见其余山贼均隐在云雾中操控法宝,一时也不好偷袭。听到云中轰然爆鸣,循声望去,只见云中有条紫龙,翻腾飞舞,活灵活现。容辉御龙而走,时东时西,炒黄豆般,将一簇刀剑法宝撞得光芒连闪,“乒乓”乱飞。 容辉以神控火,连催后劲,引而不发。一连震开数件法宝后,火势渐长,由黄转绿,由绿转青,由青转蓝,由蓝化紫。焰色每转一道,其中威能便增加一倍。他开始挟持不住,急催神念。心神耗损,让他头晕眼花。可久而久之,竟发现火焰与自己恍如一体,非但控纵由心,而且凝而不散。 “神火,火灵?”容辉初时不敢相信,可见众法宝因绿焰所激,光芒虽盛,可锐气渐衰。于是以彼之盾化矛,再攻其盾。连催几掌,仔细观察,发现自己火势在法宝震荡间一发一收,竟能带出其些许精华。 法宝精华,乃是天材地宝精气所聚,顺法则而生。经年累月,可能会养成灵性,长成器灵。二十几股法宝精华被“神火”煅烧后,竟化成了一缕火灵,挟持火焰不散。 他心头暗喜,再不着急退敌,只以火灵汲取众宝精华。瞥眼见容雪在“绿云”外转圈,当即传音给她:“刚才掉下去了三件法宝,你去收着!”又传音潇璇:“别再滥杀无辜了,给我护法就行!”二女微愣,可听他语声镇定,只好依言照做。 众匪尚被蒙在鼓里,见潇璇和容雪只围着“绿云”转圈,更乐得催动法宝,围攻容辉。锦袍大汉突失金刀,气得嘶声大吼:“杀了他们,给三位哥哥报仇!”众匪应是,继续催动灵力。 “绿云”翻滚,热力凝而不散。云中紫龙腾舞,呼吸来去。容辉御龙而走,和一众法宝腾挪追逐,斗了了个旗鼓相当。 众匪御宝围绞,却每每不能得手。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待到夕阳落幕,已是黄昏时分。阳光漫撒,在“绿云”上镀了一层金边。匪群中忽然有人询问:“大哥,不对呀!我们灵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怎么还拿这小子不下,我看这人不好缠呐!” 锦袍大汉早有疑惑,听言大声招呼:“快收法宝!”众人应是,齐齐鼓荡灵力,要摄回法宝。 “想走?”云中一声冷笑,“绿云”翻滚,缓缓收缩。众宝物光华大放,竟似置身泥潭,举步维艰。云潭中紫龙腾舞,将众法宝撞来顶去,如吸水作了。 云团收缩,渐渐化作青色。波动越强,焰色也越深沉。众法宝光芒大放,拼命抵御。容辉心神急转,强运本元,誓要收其精华。火团轻轻胀缩,缓缓缩小,最后化作一抹紫色,将二十余件法宝困在了丈许方圆之间。 众匪急催心神灵力,却似泥流入海,收效甚微。正相持间,云中有恩大喝:“去死!”三柄飞刀,应声射出,直斩容辉。潇璇心头微凛,循声抖手,软鞭破风划出,迎风渐长。鞭梢入云,“啪—”,一声炸响。光华一闪,惨叫声中,飞出一人,正是那锦袍大汉。 “嗖—”,三柄飞刀破风斩至,转眼已至火团外。潇璇施救不及,失声惊呼:“小心!”只见黑影晃过,“当当当”三声轻响,飞刀去势一偏,斜飞开去。容雪手持树枝,一晃走出。 容辉也有感应,心神剧震,火焰控制不稳,略过众宝,急剧收缩,呼吸间没入紫龙。龙身化作酱紫,昂首一声嘶鸣,又猛得胀大,震飞了一簇法宝。龙身受阻,一胀即缩,又化作丈许紫龙。 容辉双目紧闭,脸色乍红,喷出一口鲜血。血珠落上龙身,如滚油落入冰水,紫焰流转,霍然胀开。胀到三丈来大,龙身外蓦然浮现出一层血光,网一般压制住了紫龙。 呼吸之间,紫龙一胀一缩,看得潇璇目瞪口呆。众匪收回法宝,见灵性尽失,纷纷失声惊呼:“我的火云刀!”“我的碧水剑!”“我的震天锤!”…… 第七十章 冤家聚头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锦袍大汉手捂左眼落地,指缝间鲜血淋漓。他惊骇暴怒之余,看见容辉面脸色惨白,木偶般缓缓飘落,忍不住嘶声大笑:“反噬,反噬……哈哈哈哈……弟兄们,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宰了他!” 众人相互对视,又看向手中法宝,已与法器无异,不免犹豫。“反噬?”潇璇心头剧震:“修神者以神御法,虽立竿见影,可时间越长,损耗越剧。极度损耗之后,若不能收回神念,轻则修为骤降,重则被真元反噬,甚至丧失神智。”她惊骇之余,勃然大怒,循声喝斥:“我先宰了你!”右手抖动,长鞭舞出,鞭圈环环相套,罩向大汉。人随鞭走,誓要斩杀此人。 锦袍大汉连失两宝,心知不是潇璇对手,见过她出手后,一边挥出小法术破解,一边捂着左眼大笑:“小美人,你长得可真漂亮。”“瞧你瞪眼皱眉的样子,他是不是你姘头?”“瞧他那样子就不中用,怎么能满足美人你呢?”“死了好啊,死了你就是小寡妇了!”“到时候大爷夜夜宠你,也让你知道,什么叫‘欲仙欲死’?”“你别瞪我呀,被我说中了吧,他肯定没让你快活过!”“这种男人,死不足惜”…… 他说话之间,众匪齐齐围上。容雪轻振双剑,沉声呵斥:“谁敢上来!” “哟,小丫的还挺倔,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地方都这么倔!”应声走出个瘦高青年,看似漫不经心,大大方方地飘向容雪。 “找死!”容雪蹙眉轻斥,一步踏出,身似狂风扑上。双剑急刺,如一片黑影。 青年轻哼,抬手在身前一挥。风如波澜荡漾,浮出三寸冰墙。冰剑相击,转眼间数十剑过,火花一亮,“叮——”,一声长响。冰壁震颤,寸寸龟裂。青年暗道“不好”,正欲推开,忽觉左臂一凉,接着一阵刺痛。 他大惊失色,瞥见臂膀落下,血如泉喷。一只树枝竟已破冰而至胁下,冰壁上却不现缺口。不及多想,捂住伤口,飞身倒射。只见树枝扫处,冰屑崩溃,不由暗暗惊呼:“好锋利的树枝,好快的剑法!”又见刺啦声中,冰墙轻轻颤抖,寸寸崩溃,心中更加惊骇。 容雪轻哼,叱问众人:“内兄从西北归来,是钦封‘道人’。你们是什么人,还有不怕死的吗?” “骗谁呀,你们有‘铁卷’,我们就没有吗?”人群中有人呼喝:“快发传讯符!”话音刚落,飞出几道灵符,一闪即逝。容雪微微吃惊:“怎么,还有后台?”忽听一声冷叱:“你去死!”循声只见潇璇双手急舞,大、中、小三环鞭圈如常山之蛇,绞向锦袍大汉。 锦袍大汉嘶声惨叫:“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你不得好死……”说话间掏出一沓符箓,扬手撒出。符如草纸,被气场搅得粉碎,如漫天大雪,片片纷飞。却仍有几张落网,没入空气不见。鞭圈套下,气场受激,蓦然收拢。 皮肉相击,筋断骨折。“噼啪”乱响,血肉横飞。潇璇见阳火乍燃,才停下手提住软鞭,低斥众匪:“滚—” 一字出口,众人身心皆颤。其中有人一个哆嗦,缓缓后退。又有人说:“姑娘,我们打不过你,但有一句话,不得不说。我们也是奉命至此,身不由己。你是真道人也好,假道士也罢,可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也别想好活!” 潇璇见这些人修为不弱,又有后台,更不敢大意。回头去看容辉,只见晚风中火龙缠在容辉身上,集聚胀缩,似无归处。一胀如巨蟒捕食,压得容辉面红耳赤。一缩如巨锤猛击,打得容辉喷出一口鲜血。 她暗暗着急:“不好,他收敛不住火势!”心念急转,想方应对。 容雪见容辉生机渐弱,也着急起来:“这可怎么好!”略作权衡,持剑张开双臂,缓缓横扫。剑锋荡过,尸骸消融,化作五缕清风,缓缓飘起,拂向容辉。 青烟到处,容辉精神一振,竟是一股生气。清风徐来,他精神渐长,火龙波动渐弱。众人眼见地上尸骸消解,纷纷惊疑:“是道境!”“这是什么道?”……又听一人惨呼:“我的手!”正是那瘦高青年。 众匪中忽然听有人疾呼:“大家一起上,杀了他们。不然等那小子恢复好了,谁也别想活!” 潇璇暗暗着急,眼见容雪的道只是杯水车薪,只恨当时没多杀几个。心念急转,吩咐容雪:“你为我护法!”走到容辉身前,急运“本元”,抬手度出。 掌心荡出一股白光,如月华初生,溶溶不可方物。沾到容辉身体,却似冰水落入油锅,龙身一阵沸腾,波动却被分散开来,胀缩之势渐缓。 阴喻静,近乎规则。阳喻动,近乎变术。阴阳相生,缺一不可。潇璇一看有效,再度出一股“本元”,龙皮外又是一阵沸腾,恍若生了鳞片。涨缩之势,渐行渐止。 众匪见了大惊,有人汲汲鼓动:“快出手!” 容雪冷哼,踏上一步,沉声叱问:“谁敢上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想先上。匪群中又有人大声招呼:“祭法宝!”话音刚落,宝光骤亮。十余柄法宝破风射出,直斩容雪。 容雪脸色微沉,回头见潇璇正在给容辉理气,万万不能打扰。于是横下心张开双手,代为守护。她身姿如松,全力鼓荡灵力,周身宝光大放,流转间荡出一道五彩光幕,护住了三人。众法宝失了灵性,只能和精品法器伯仲。饶是如此,十几件一起攻来,也非等闲人能承受。 灵力相激,灵幕轻颤,众法宝被反震开去。容雪见能稳住形势,心头暗喜,又放宽心思,眼观鼻,鼻观心,心存冥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灵台”渐渐空明,亦如平常。 众匪稍作试探,见她只守不攻,相继招呼:“打家一起上!”一时间左手结印,右手并指如刀,点向彩幕。众宝轻鸣,一起砸下。彩幕亦是微微震颤,缓缓胀缩。 数吸之间,众匪连攻数合,却如猫吃甲鱼,不知如何下手,不免讪讪。人群中又有人招呼:“大家别泄气,他撑不了多久!”众人相互应是,再催灵力,纵宝物砸下。 容雪双目微闭,不管不顾。左脸发红,右脸泛白。左手树枝上忽然抽出嫩芽,右手枝干却似更加枯萎。片刻后嫩芽成叶,右手间枯朽更盛。待左脸发白,右脸泛红。左手嫩叶渐渐枯萎,凋零落下。枯枝上却有抽出了嫩芽,茁壮成长。余晖前脸色晕白流转,枝干上叶色枯荣交替,当真是奇诡莫测。 四月十五,日落月升,星辉灿烂。容雪张开双臂,施展道境,凭一套首饰法器,抵御众宝群攻。地气自她脚心源源涌上,枯叶又落了一地。她却似越守越稳,游刃有余。 潇璇度出“本元”,行走容辉“督脉”,助他收敛火势。阴阳相激,每通一穴,火中波动便小一分。待见容雪稳稳守住,就示意容辉坐下,掌对掌全力运功。 他们是“修神者”,纵然没有逆天改命的能力,也不会在家门口退避同级修士。潇璇非但不怪容辉鲁莽,还颇以为傲,待通了他的“命门”,才撤掌收功。紫色火龙似得处藏身,身子一缩,缠在容辉腰上,缓缓游动,嵌进肌肤。 容辉缓缓睁开眼睛,看清形势后,微微一笑,松了口气:“我没事!”又仔细观察容雪,星光下恍如花仙屹立,也为她高兴:“这丫头,终于上道了,放心吧!她不但没事,还有好处!” 潇璇嫣然微笑:“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那也不去!”语声绝决,不容置疑。 容辉点头赞同,随手抄起一片枯叶,略看纹理,不由轻疑:“这是‘寻木’的叶子?”抬头看向容雪手中树枝,欣然微笑:“没准真能救活这两根枯枝!” “应该可以!”潇璇点头赞同,又问容辉:“感觉怎么样,我们继续?” “要把这火灵收入脊柱,才能完全收为己用!”容辉瞥眼见众匪已经落地,虽也盘坐着掐诀御器,却毫无气势,不由好笑:“放心吧,她守得住,我们继续!” 火主升,若无阴力牵制,只会一爆而散。偏偏这股神火集聚“法宝精华”后,自行成灵,还融合了容辉的大半精神。若就此消散,后果不堪设想。 四掌相抵,潇璇继续以“本元”为容辉淬炼“督脉”经络,作为纳灵之所。此功若成,他修为势必突飞猛进。两人均知其中利害,更不肯耽误片刻。 月上东天,潇璇正帮容辉淬炼“灵台穴”,忽听一声冷笑:“你们胆子不小!”心头微凛,循声望去,只见天边走来一众锦衣男子。当先一人,方脸剑眉,不怒自威。身后三人亦是虎背熊腰,杀气腾腾。另有二十余人尾随而至。 众匪见了,纷纷起身行礼:“给老爷请安!” 她似曾相识,脑中灵光一闪,竟是昨日盛景中的另外三人,不由惊呼:“是你们!” 剑眉中年看见容辉,也是一声轻哼:“是你?”抬手一指,风如波澜荡漾,彩幕上显出一枚胡桃小印,照实压下。 第七十一章 绝处反击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灵力相继,“轰隆”一声闷响,光幕震颤,急剧闪烁。小印飞起,趁灵光暗淡,再次压下。光幕连闪几下,一胀一缩,轰然爆炸。 灵力震荡,气浪滚滚。容雪一声惨叫,张口喷出一股鲜血,衣衫浸染,仰身就倒。容辉勃然大怒,掌身而起。稍运“真元”,火龙急胀,昂首一声嘶鸣。 他后腰一热,似被刀锋刮过,疼痛酸胀,一起袭来,不由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剑眉中年带着人踏上缓坡,见了大笑:“站都站不稳,还学人玩火?也罢,就让你们烧死吧!”说着抬手一指,青芒飞刺。 容辉见指力袭来,想鼓劲招架,可腰间酸胀,提不起半分力气,直急得汗如雨下。潇璇轻哼,潜运“本元”,迎锋一指。一蓬银芒脱手,恍如皎皎月光。 灵光相撞,劲风乍起。银芒一缩一胀,如浪潮回卷,直扑两人。潇璇助容辉淬体,已是“元气”大伤,哪里还是对手。稍一接触,便知对方“太极”已成。眼见银光卷来,脸色渐暗。 她正无措,小手忽然被一只大手握住,亦如从前般,坚实有力。小手顺势微动,回握过去,十根手指紧紧扣在一起。容辉侧过脸柔声询问:“怕不怕!” 潇璇看见他脸色温柔,口随意动:“不怕!”两字出口,泪盈于睫,抽抽噎噎,心都凉了:“成亲还不到七年,连个孩子都没有,就这样完了吗?”低头看见项圈下的“凤凰蛋”,嘴角直往下瘪:“你只能解天劫,解不了**吗?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银光回卷,火龙受激,一声长啸,猛然胀大,急剧颤抖。中年嘴角狞笑:“女儿,爹今天亲手给你报仇!”抬手又是一指。 劲力到处,一声龙吟。容雪被啸声惊醒,睁眼见紫龙已胀至三丈,不由嘶声惊叫:“不——” “不?”中年目中寒光闪烁,抬手又是一指。紫龙受激,呼啸中猛然胀至十丈,紫光闪烁,轰然崩溃。紫焰回卷,罩向三人。容雪嘶声尖叫:“不——” 容辉神念散尽,脑中一阵嗡鸣,回头看了妹妹一眼,心道一声“对不起”,紧紧握住潇璇的手,誓与她同赴黄泉。身上一热,“阳火”自燃,见金紫双焰交织,只觉分外妖娆。他忽然想起碧霞:“难怪你喜欢穿金底紫纹的衣裳,那竟是如此绚丽。”眼前发花,由花转黑。 紫金双焰交织在潇璇身前,被她体内“阴元”激引,汲汲窜入。潇璇身上火焰乍燃,紫、白、金三色火焰交织跳跃,呼吸间迎风高涨,又蓦然回缩,原地就只剩容辉一人。 容辉忽觉腰间一暖,睁开眼来,仍是云雾飘渺,星月齐辉。“没死?”他微微一愣,眼见剑眉中年还在数十丈外,容雪还躺在自己脚边,唯独不见了潇璇。低头却见一顶项圈,“凤凰蛋”白光微闪。 他惊骇莫名,抬手拾起项圈,环顾四周,仍没找到,心里一阵后怕:“到底是怎么回事!”定下心神,又瞪向剑眉中年。 中年也甚奇怪:“那紫火绝非这三人能承受,怎么一转眼火就熄了,还有一个人呢?”脸色微沉,抬手打了个手势,让众人戒备。正愕然间,忽见北面天空骤亮,恍如太阳落地,光芒万丈。 天空一分为二,北方亮如白昼,南方仍是夜晚,恍如两重世界。容辉只觉忽然被人注视,目光冰寒,看得他灵魂战栗,心神皆颤:“神界?神界要崩溃了?” 剑眉中年虽不知所以,也知道要出大事,连忙吩咐众人:“盘膝坐下,紧守心神!”说着摸出一张传讯符,扬手掷出,就地打坐。 众人依言照做,只见北方光芒渐亮,片刻间照亮了夜空。好如浩劫将至,天威降临,让人惶惶不知所以。容辉却觉得身后有股威势正急剧攀升,其气息之强,直慑灵魂,让人生不起丝毫逆心。 “这就是天威?”他缓缓呼出口气,盘膝坐下,嘱咐容雪:“你展开道境护身,我们还有生路!”说着盘膝坐下,眼观鼻,鼻观心,一阵冷笑:“既然你们杀不了我,我就要灭了你们!潇璇,等我为你报仇!”凝神内视,发现境界还在,“少阳之力”一点不剩,心里松了口气,索性仔细感悟“神界”振动。 天空中光芒渐长,让人不能直视。大地轻颤,空气躁动,如要天崩地裂。容辉打坐时,手下的“凤凰蛋”也渐渐亮起白芒,光华渐亮恍如一颗太阳。 他以神念感应,发现“凤凰蛋”上附着一缕精魄,竟是潇璇。一时间惊喜交集,赶紧以神念包裹。感受到那精魄的回应,精神一振:“没死,没死,没死就好!没死还可以转世,还可以取舍,还可以成灵……”忽然发现,气浪如洪,自“神界”滚滚袭来。 他仔细感应,见有五行灵气、阴阳二气、天地元气,还有“太虚真气”,不由大吃一惊:“天要亡我!”可当气浪卷来,却如遇漩涡,在空中盘旋下坠,最后凝结若实,竟注入了“凤凰蛋”中。 罡风呼啸,刮得人肌肤生疼。他先是一惊,又是狂喜。趁着“近水楼台”,放开神念,全力吸纳。其余人相隔稍远,见兄妹二人没入了灵气漩涡,眼皮一阵乱跳,就想上去卡油。 “坐下!”剑眉中年沉声低斥:“情况未明,盯死他们,别让他们活着走了!”众人齐齐应是,趁灵气充裕,抓紧机会吸纳。 灵气如滚滚洪流,越来越多。波峰时凝聚如液,将容辉兄妹泡在了正中。容辉觉得“天地元气”潮水般从毛孔涌入经络,从经络涌入丹田,更不犹豫,全力“炼气化神”。只可惜没传容雪《神道经》,浪费了这次机缘。 波峰过后,灵气骤减。片刻之间,只剩一股灵风,天上仍是星月齐辉。一刻钟内,容辉功力尽复,修为大进,又感悟到了“神界“振动。睁开双眼,目如朗星,发现身上还藏着一缕火灵,不由安了几分心。扫向中年,如一道霹雳。 神若看人,直视灵魂。剑眉中年被他目光直视,心胆具颤,脸皮一阵抽搐,随即冷哼:“装神弄鬼!”抬手一指,风如波澜荡漾,拂出一枚玉印,照实压下。 “还来?”容辉冷眼轻哼,抬手一掌“金涛烸浪”。掌中火出,风云色变,四周残余灵气汲汲汇聚,化作一股火流迎上。火印相激,玉光晃荡,火势高涨。 “好法宝!”容辉暗赞一声,连崔后劲。火浪滚滚,玉印荧光大放,坚如崖壁。 中年微愣,喝斥众人:“愣着干什么!”众人齐齐应是,各自祭出法宝,一起攻向容辉。 “好,好,好!我今天就要看看,‘太极’大成的手段!”容辉哈哈大笑:“潇璇你等着,我这就给你造副好身躯!”说话间双袖挥出,又是一招“绿云出岫”,神念随之荡出,罩住了百丈方圆。心神所及,人人战栗。运气亦不饿能消除,更不谈驱宝御敌。 “我要所有生机!”容辉传念容雪,纵身扑出,后劲直发横收,荡开了“玉印”。火浪滚滚,卷向迎面一个护卫。容雪答应一声,展开道境,脸颊晕白流转,双枝枯荣变化。 那护卫尚在战栗中,眼见容辉扑来,急忙驱宝迎上,鼓荡灵力护身。飞剑拦至浪头,挡不住火浪一退一进,就被撞飞开去。浪头打上护体灵光,光芒颤抖。 容辉催动后劲,连收连发,轻轻一震。火浪到处,灵光崩溃。那护卫身形一颤,血肉横飞。鲜血尚未落地,已开始消融,最后化作一股清风,融入容辉体内。呼吸之间,人已烟消云散。 “绿云”笼罩中,容辉左手提着项圈,右手催动火浪。后劲到处,势如铁流。当真是无坚不摧,无强不破。片刻间连毙三人,焰浪化作紫色。如一条巨蟒,穿行云中,择人而噬。 容辉左冲右突,御火来去,片刻间连毙数人,冲到剑眉中年身前。更不犹豫,右手一掌推出。烈焰激荡,火势高涨,如狂涛怒潮,压向中年,势要吞没其人。 中年身前人影一晃,已被三人挡住。当中一个壮汉冷哼:“不自量力!”抬手在身前轻挥,亮出一柄金杵。左边一个胖子亮出一柄瓜锤,右边一个文士亮出一方石大印。三宝光芒大放,齐齐迎上火浪。 “太阳期,杀的就是你们!”容辉怒喝一声,连催后劲,紫焰一分为三,分迎三宝。灵力相激,紫焰高涨,三宝亦是光芒流转,竟只在伯仲之间。 容辉轻哼一声:“不过如此!”神剑急出,御杵壮汉心神一颤。片刻恍惚间,紫焰高涨,避实击虚,金杵猛地一颤,倒射而出,正中壮汉胸口。“噗——”,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被中年推了一把才停。 第七十二章 浴火重生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众护卫见容辉和三位护法纠缠,连忙定下心神,催动法宝围攻。容辉看也没看,左手手腕绕处,又是一招“金涛烸浪”,掷出项圈。右手向印、锤耳宝,各催两道后劲。待金圈飞至一人身前,急运神念,目光横扫出去。 一众人如坠冰窟,接着被金泉撞中胸口,“嘭嘭嘭……”连声闷响,如中败革。圈上火势受激,依次震开众人,力尽方还,不过呼吸之间。 “潇璇,干得好!”容辉哈哈大笑,顺势将金圈挂上肩头,左腕一绕,屈指弹出。指端火束激射,一晃飞至文士身前。红火绿焰,一胀一缩,将他罩在了焰心。 文士心神如沸,容辉后劲急催。攻壮汉的紫焰回卷,一齐压向文士。石印一颤,倒射而出,撞上文士胸口。紫焰扑上,正中文士背心。双焰激荡,火势高涨。呼啸声中,似有人惨叫,呼吸间燃起一股金焰。 容辉冷笑一声,又一掌推向胖子。紫焰席卷,带着金焰滚滚压去。胖子见两、三个呼吸间,两护法一死一伤,只怪杨家乱得罪人,暗骂一声“活该”,丢下瓜锤,纵身跃起,破风而走。壮汉见了,丢下金杵,随后跟上。 两股火焰去势不停,会在一起,火势更增,直压中年。中年脸色微沉,双手合十,向外一分,身外气流旋转,化作一道气场。火势压上,却被气场带动,盘旋而起,全无着力之处。“绿云”受其影响,也随风势缓缓旋转,朝风眼汇聚 “风,旋风,这就是他的道?”容辉暗暗心惊:“巽为凤,消阳而生阴,他这旋风,正好克我!”眼见众人袭来,索性放下火势不管,拿住项圈,双手互握,向外一分。 四周“绿云”急聚,化作一头青凤。凤颈戴着项圈,振翅而起。众人少了火势牵制,精神一振,纷纷调理气息,准备御宝围攻,可再看人数,竟只剩寥寥十余人。想到片刻之间,三十人尽丧敌手,不由一阵哆嗦。 容辉不理众人,抬手向紫焰一按一带。火势高涨,挣开风势,与火凤汇聚,化作三丈紫翎。火凤一声轻鸣,展翅扑下。火翎扫过,法宝灵光闪烁,急剧嗡鸣。修士鼓荡灵力,衣衫尽燃,立刻被火焰吞没。火凤几个扑腾,十余人相继伏诛。 容辉一声冷哼,抱臂看着风中中年冷笑:“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说着开始大摇大摆地搜刮地上法宝,片刻后聚成了一座小山。容辉拿起瓜锤,神念急出。瓜锤光芒大放,一声哀鸣,飞出一个锤影。容辉抬手一挥,射入火凤。瓜锤失了精华,寸寸龟裂。 他丢开瓜锤,又拿起一柄“七星剑”,依样葫芦。出手如风,一连毁了三十余件法宝,一并将精华送入凤身。火凤渐渐凝实,一翎一爪,栩栩如生。 容辉炼化了法宝精华,顺势收了其余宝物,正想如何灭了风中男子,忽然听天边有人轻笑“好,好,好!”百丈外应声走来一个青衣老人,胜似风轻云淡。。 中年如遇救星,匍匐拜倒:“老祖,救我!” “老祖,杨家老祖?”容辉微愣,看向青衫老人,心神激颤,缓缓后退,和容雪站在了一起。火凤轻鸣,展翅跟上,围着两人盘旋。 “留下此物。”青衣老人,看也没看中年,抬手一指,缓缓叙说:“放你们走。”语声平淡,毫无怒意。 容辉见是凤颈上的项圈,鼻中轻哼,沉声反问:“那我要是不留呢?” 老人二话没说,抬腿踏出一步。人影一晃,眨眼间窜至火凤颈边,抬手去抓。容辉一愣,待想阻滞,已来不及。老者手势落处,空气轻荡,忽然探出一只枯手,一把抓住其腕。 老人神色剧变,待想抽身,却似被铁箍圈住。暗道一声“不好”正欲展开修为,身前轻风荡过,显出三只手掌,一起拍下,正中其胸腹。 老人身躯一震,“噗—”,血肉飞溅。血雾中踉跄退出一个中年,竟和那剑眉中年有七八分相似。他大惊失色,转身欲走。四只手掌合力,再次一拍。劲力到处,中年血肉横飞,血雾中又窜出一个青年。 容辉见那青年相比杨家兄弟,更有几分相似,也不过少阳期修为,再不犹豫,抬手一指弹出。指端火花迸射,一闪窜至青年身后。红火绿焰,一胀一缩,将青年包进焰心。青年身形微滞,被劲力余威波及,轰然崩溃。容雪道境未收,血雾飞散,落地消融,化作两强一弱,三股狂风,射入火凤体内,火凤精神一振,世上再无杨家老祖其人。 “老祖——”中年人在风中,嘶声惊呼。身子一歪,晕了过去。容辉身边波澜荡漾,晃出四个灰衣老人,哈哈大笑:“总算是出来了!”“这下还能回去交差了!”“李兄弟,这都要感谢你呀!”正是观日、观月、观云和观海四兄弟。 容辉看了火凤一眼,正色询问:“现在怎么办?” “现在,去死吧!”天边有人作答,百丈外应声走来一人。 容辉循声望去,见是个赤袍道人,不由失声惊呼:“丹霞子?” 观日眉头紧锁,沉声告诫:“不好,他是四重天修为!” 观月轻哼一声,低声招呼:“一起上!”话音刚落,四人并排窜出。人在中途,各出一掌。掌势过处,万籁寂静,天地低昂,慎得人心跳涩滞。 容辉吓白了脸,只见“丹霞子”双袖向前一抖,赤袍上霞光流转,顺势荡出。招式相撞,银蛇狂舞,“轰隆隆”一阵炸雷,星月失色。“丹霞子”身躯微颤,退了两步。观日四人体似筛糠,眨眼间轰然崩溃,血雾四散。雾中倒射出四个中年,身形不停,汲汲招呼:“兄弟,我们尽力了,来日为你报仇!”破空而走,一晃沉入空气不见。 容雪道境未停,四股狂风卷回,没入火凤体内。火凤一声轻鸣,精神倍增。“丹霞子”见了好笑,看着项圈说:“怎么,还要我亲自动手吗?” 容辉吓得双腿打颤,却见“丹霞子”头上荡开一圈波纹,他却浑然不觉,缓缓走来。波纹中忽然探出一枚玉喙,晶莹剔透,一丈来长,小鸡啄米般,轻轻往下一戳。 “丹霞子”反应过来,大叫一声“不好”,可应对不及,玉喙正中其顶门。他身躯激颤,轰然崩溃。“噗噗噗”三声闷响中,其容貌自古稀而至花甲,自花甲而至不惑,自不惑而至壮年。 壮年“丹霞子“大惊失色,身形一滚,斜刺里窜出,正欲破空而走,头顶上波纹荡漾,探下一只五丈玉爪,一脚踩下,正中“丹霞子”背心。“噗噗”两声闷响,血肉飞散。生气席卷,化作五股飓风,相继射入火凤体内,世间再无“丹霞子”其人。 火凤轻鸣一声,精神百倍。凤眸流转,神完气足。容辉心神剧颤,待波纹隐去,才低呼出声:“那是,那是天凤?”说着看向火凤,见明眸璀璨,微微颔首,失声追问:“是你召唤来的?”又见火凤点头,才松了口气:“乖乖,能跟它攀上关系,造化呀!”火凤昂首轻鸣,颇为不满。 他定下心神,连忙传念容雪:“快,把这里清理干净,连一个骨头渣子也别剩。这么大动静,可别再惊动其他老怪!”容雪展开道境,容辉纵身扑出,寻找‘杨家老祖’和‘丹霞子’遗留下的宝物。 道境所及,尸骨成灰,渗入地下。容辉化作一股旋风,呼啸而出,忽见一件赤袍,霞光流转,正是“丹霞子”遗留。“这袍子能挡天凤一爪,肯定是件宝贝!”他心头暗喜,招手摄来,收入囊中,待想找储物法宝等,却一无所获。片刻之间,缓坡上空空荡荡,再无别物。 “此地不宜久留!”容辉身在空中,汲汲招呼:“快,我们回家!” 容雪敛气收息,看了火凤一眼,虽然不知其中原委,但见它向自己点头,也知是潇璇所化。惊愕之余,欢喜不甚,站起身迈出一步,化作一股清风飘起。火凤拖着长翎,盘旋而起。轻鸣一声,火翼微振,化作一道流光射出。呼吸之间,窜至两人身前,直朝北去。 容辉展开全力,驰入群山,再无“神界”阻拦。一息两里,三千里路一刻便至。容辉飞至灵山上空,只见山谷中已被一层薄幕罩住,光幕内外,人影晃动,法器闪烁,正打得热闹。宝光穿梭之间,灵幕千疮百孔,已不能阻敌。 他认出自己的后院,又见后院前三殿已成,气势恢宏,如龙潜于渊。四周屋脊重重,已是鳞次栉比。缓缓下落,仔细观察形势,只见前后两院之间,上百人正在激斗。 凌霄守在内院门口,拿着一柄玉如意,周身宝光灿烂,见人冲来就砸。一如意下去,来者皮开肉绽。猫熊被二十余人围在了前院后门外,刀剑斩上,如中顽石,还激起一束火花。法器击上,亦不过斩落几根熊毛,不能伤其皮肉。它左冲右突,时而低吼一声,人立起来,搭住人的双肩,用力一扯,撕烧饼般,将人生生撕开。尸骸落地,尽成冰渣,竟还吸走了其中‘阳气’。 第七十三章 锦衣夜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稍着一眼,见情况堪忧,当即小声嘱咐容雪:“今晚的事,再别提起半字。你悄悄下去,保护爹娘。别人问起来就说,看见这边天大亮,就跑回来了。”见容雪点了点头,当下飞至薄暮前,伸指一划,撕开一个口子,一起钻入。 容雪直入内院“紫薇阁”,容辉纵声跃下,直冲前院。人在中途,忽听一声喝斥:“什么人!”斜刺里窜来一个“少阳期”青年,手持一把水晶长枪,直刺过来。 容辉瞥眼扫去,不由冷笑:“我的枪,不是你可以拿的!”一语出口,眼见那青年挺枪刺来,轻哼一声,神念急出。枪杆“嗡鸣”激颤,蓦然脱手。青年双臂一麻,鲜血从指缝中涔涔流下。眼见容辉握住长枪,微笑打量,不由惊呼:“道友,还我宝枪,我是……” 容辉不待他把话说完,反手一枪。劲力到处,“噗—”,一声闷响,心口乍现血洞,肉沫飞溅。容辉看也没看,带着火凤,飘然落下。中途听见几声娇叱,似是梅钗等人。火凤轻鸣一声,展翅回旋,直扑书房。 容辉落至猫熊上方,挥枪环扫,劲力划弧。“噗噗噗……”连声闷响,一圈人如遭锤击,倒射而出。猫熊看见容辉,满心委屈涌上心头,“呜呜”嘶吼,在容辉身上蹭来蹭去。 “好了好了!”容辉拍着熊头微笑:“受了委屈,自己报仇去!”猫熊低吼一声,勇气大盛,直扑人群。 “你怎么才来!”凌霄看见容辉,欣然招呼:“快来帮忙!”其余人循声望来,只见宝光中人,衣衫狼藉,手持长枪,正是容辉,纷纷失声惊呼:“二爷回来了!”“二爷回来了!”……一传十,十传百,欢呼声响成一片,战场形势陡变。 容辉右手提枪,鞭梢般直挞出去,枪锋所及,面前两人头骨尽裂,血肉横飞。左手再握枪杆,一招“画龙点睛“,向两边横扫。劲力所及,人群对分,趁隙冲入。 众修士不过筑基,哪里看得出容辉深浅。见又有人来,连杀数人,当即大喝一声,各举刀兵扑上。容辉冷眼轻哼,左手挥枪横扫,右手一掌推出。 掌中火起,风云际会,火浪般奔腾而出。直撞一人前胸。灵力相激,“噗—”,一声闷响,那人喷血飞退,一连撞倒几人。容辉暗催后劲,火浪折转,再撞旁人,亦是吐血飞退。他身随火走,连催后劲,如虎入羊群。浪头到处,或身体自燃,或喷血飞退,或血肉横飞,无一能挡其威。 三、五个呼吸间,数十人或死或伤,哀嚎声中,倒了一地。容辉冷哼一声,询问凌霄:“他们头儿在哪!” “在前殿!”凌霄惊骇之余,斩钉截铁:“你去吧,我守住这里!”容辉点了点头,用力一踏,纵身腾起,直扑前殿。大地震颤,地上人齐齐喷血。 前殿落成后一直空着,眼下殿中灯火辉煌,已被三人占据。殿门外站着七名玄甲壮汉,皆是豹头环眼,虎背熊腰。容辉一个翻身,落到殿前,见七人虽只筑基修为,可筋骨之强,肌肉之坚,远胜常人,不由轻疑:“战修?” “什么人!”七人忽见一人窜来,齐声大喝。又见他手中拿着“水晶枪”,相视一眼,齐声大喝:“杀—”一字出口,拔刀出鞘,一起斩向容辉。刀锋未到,气势合成一股,先及敌身。 容辉肌肤战栗,不由暗赞:“分进合击?”当下鼓荡灵力,衣下金甲光芒大放,护住了全身。“**盾”开启,又在身外凝出一层灵幕。 刀势斩来,灵幕激颤。一胀一缩,轰然崩溃。金甲光芒大方,亦是轻轻震颤。容辉后退两步卸力,暗赞之余,冷笑一声:“七个人,少了!”左手挥枪横挥,右手一掌推出。 七人见势,一起鼓劲,持刀再斩。枪锋横扫,势如利刃。气劲相激,空气震荡,轰然爆鸣。灵风回卷,掌中火化作一股炽流,呼啸而出,趁隙撞中门前一人。 容辉急催后劲,直发横收。火浪澎湃,撞飞守门甲士后,折而转扑东次间前甲士。守门甲士一阵心惊,被震退两步后暗自庆幸。忽觉有人注视自己,心头一跳,背脊生寒。一愣神间,只见枪锋扎来,心口随之一麻,空荡荡,凉丝丝,继而全身剧痛。低头只见血如泉喷,眼前发黑,再无知觉。 容辉手持长枪,身随火走,一枪建功。待烈焰撞上次间甲士,神念急出,又是一招“画龙点睛”。烈焰中枪头微颤,锋芒一闪,亦是血如泉喷,甲士仰头便倒。他去势不停,直冲面前两人。依样画葫,枪火夹攻,威不可当。 西边三人眼见容辉呼吸间连毙己方四人,皆是心神剧颤。心知前进未必是死,后退必死无疑。互望一眼,举起刀相继扑上,只盼能受个重伤。 容辉见三人扑来,冷笑一声,握住紫焰火灵,拍上枪锋,当作枪缨。紫焰化作一条蟠龙,在枪杆上缓缓游走。他待三人冲来,右手凝力,激起一声龙吟,火势高涨,平枪刺出。 中平枪,王中王,当中一点最难挡。当先一人大骇,横刀当胸。另两人一个激灵,躲到了那人身后。金铁相击,“叮—”,一声脆响。枪锋穿透刀背,破开铁甲,直刺那人胸口“膻中”。 肋骨坚韧,枪势遇阻。他身后两人见是一喜,正欲闪身偷袭。容辉轻哼一声,抬手一掌“金涛烸浪”,拍上杆尾。烈焰滚滚,抵枪再刺。神念急出,挟反震之力化矛。连催后劲,再攻其盾。枪上火灵受激,呼啸长吟,带着长枪再刺。 枪锋到处,如戳烧饼,“噗噗噗”三声闷响,连透三人胸腔。容辉人随枪走,在第三人身后接住长枪。身形折转,破门而入。 大殿幽深,灯火阑珊。中间八角殿中,两个金甲壮汉听见动静,急呼一声:“大胆!”循声望去,看出容辉“少阳期”修为,顿时不敢小觑,沉声告诫:“道友莫管闲事,还请速速离去!” 容辉看见十丈外连廊尽头,两人甲胄辉煌,形似首领。冷笑一声,挺枪直刺。枪势未到,紫焰先出,滚滚扑向两人。手持枪跟随火走,忽听一人急呼:“是你?” 容辉循声见是个银杉青年,心念闪过,淡然冷笑:“陆师兄,你还是死了好!”枪锋微偏,紫焰折转,呼啸而去。烈焰卷过,一声哀嚎,陆潇诚喷血飞退,撞到墙上,再无声息。 两个金甲壮汉目不斜视,其中一个方脸汉沉声喝问:“你要干什么!” “笑话!”容辉轻哼,回手一招“画龙点睛”,神念急出。方脸汉子心头一跳,愣神间只见紫焰扑来,枪锋闪烁,一分为二,眼前随着一黑,再无意识。另一个圆脸大汉吓白了脸,转身就跑。 “跑?”容辉回头冷笑,反手一枪。长枪脱手,贯穿头颅。枪尾窜出,脑浆迸射,大汉顺势扑倒。容辉接过长枪,挥手荡出一股灵风,裹着三人,从偏门走出,纵身腾起。 他纵上十丈高空,见四周激斗未止,轻哼一声,潜运本元,探出神念。呼吸间身似骄阳,冉冉升起。气息如阳光普照,亦如针如刀,刺得山中人灵魂战栗。 繁星月下,他趁着威势,沉声大喝:“三贼已经伏诛,投降者斩首,顽抗者灭魂!”声似奔雷,滚滚荡出。 众人被威势所慑,相继停手。看见空中四人,有的喜极而泣,雀跃高呼:“二爷!”“是二爷”“二爷真的回来了!”…… 有的嘶声惊呼:“是盟主!”“不好,盟主死了,大家快跑!” 还有的沉声怒喝:“大胆,敢杀我家将军!”“大家聚到一起,不要乱!”…… 语声传便四野,回响不绝。山中人齐声高呼:“投降斩首,顽抗灭魂!投降斩首,顽抗灭魂……”精神一振,奋力反击。 攻山众修士见大势已去,哪肯坐以待毙,纷纷抱头鼠窜。山中众侍婢,仆役、亲卫纷纷鼓荡灵力,举起兵刃追逐。灵光闪烁,劲气激荡,喊杀声响成一片。 容辉凝神查点场中人数,发现父母兄搜等都聚在后院,才松了口。又发现侍婢、仆役、亲卫均不下三百,合起来上千。杨家也出动了近三百战修,各方筑基修士亦不下五百,不过八百余人。略作权衡,才知战修实力之强。凝神再看,只见三百战修分成了十余股,每人相互配合,每股相互照应,虽在地上,却退得有条不紊。 他暗暗心惊:“幸亏这战部没成气候,不然就是我赶回来,也架不住他们人多势众!”正凝神相看形势,忽听容雪招呼:“爹娘安好,说大队人马人马还被困在山下!”循声见她飘然飞来,心念一闪,正色嘱咐:“你给大家疗伤,我去看看。”说着抛下三尸,纵身飞出。 容雪应了声“是”,翻手取出“寻木”,展开双臂,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所念。恍如一棵大树,凝立空中,缓缓飘落。她两颊晕百变化,双木枯荣轮转。枯叶飘落,道境所及,死者尸身融解,化作生气,融入伤者体内。 “元气”漩涡中,她虽不便当场“炼气化神”,却能以道境汲取“天地元气”,果树结实般贮存“元气”。只要用心炼化,完成一次枯荣轮回,“太极”可期。 第七十四章 龙门锁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星辉下,月光中,容辉刚走两步,忽听一声轻鸣,火凤随后窜至。他神有所感,飞行中微笑答应:“好!”又问火凤:“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着随手指点:“瞧这翅膀,这羽毛,这尾巴,多漂亮啊!”话没说完,火凤厉鸣一声,抬翅扇出。 容辉“哎呦”一声,抱头逃窜,边逃边说:“这件事再说,咱就是偷帝君的宝库,也要给你重塑身体!”火凤悠悠厉鸣,展翅跟上。 一人一凤,化作两道流光,先后赶溃退修士前方。俯瞰形势,只见谷口外已被移为废墟。空地上数百甲士以身躯为基,凝成一道结界,挡住了谷口。那结界两尺来厚,通体橙黄,坚凝若实,覆盖了九亩地界。结界外,三波甲士正各举长刀,猛攻不舍。 他微微吃惊,仔细观察,看见一个金甲壮汉,身边聚了上千人,正是陆大海。他正智慧甲士,轮番攻击结界正面。两侧各有三、四百甲士猛攻结界,中间也围着个银甲女修,正是潇娟和潇月。两人身上冷光溶溶,恍如明月落地,压制着周围人的伤势。 “陆大海!”容辉凌空俯瞰,见众人攻地虽猛,结界却只微微震颤,坚若磐石,不由招呼:“这是怎么回事?” “是二爷!”众甲士即刻反应,齐齐高呼:“二爷,二爷!” “二爷,山上还好吗!”陆大海喜极而泣:“二爷,你终于回来了,山上还好吗?弟兄们被挡在山下,上不去呀!” “姐夫!我师姐呢?”潇娟和潇月亦是喜笑颜开,欣然招呼:“山上还好吗?” “山上强敌已败,马上就要溃退下来,此结界不攻自破!”容辉随口解释,仔细观察众人攻势,竟毫无章法,一一被阵法反震而回,不又轻叹:“幸亏出了一趟!”飘然落到陆大海身边,招呼众人:“大家停手,听我号令!”众人一愣,回头见三位首领点头,才停下手退到一边。。 容辉沉思片刻,觉得有一招可以试试。再做完善,飞身跃起,神念急转,大喝一声:“神兵列位!”众人心神皆颤,好似被抽离了灵魂,心思齐齐聚向容辉左手。 容辉以一己之力,挟持两千人意念,身子也不住颤抖,压下一口气,纵声大喝:“杀―”枪上火灵收激,仰头咆哮,枪杆嗡鸣激颤,脱手射出,直扎结界。其余人亦是身不由己,鼓荡灵力,提气大喊:“杀――”力由心生,随枪而走。 枪锋到处,结界震颤。后劲跟上,结界急胀急缩,“嗡嗡”低鸣,震得大地轻轻颤抖,众人耳鼓发麻。片刻后劲力方止,枪头被抵入了结界。火灵受激,翻腾“咆哮”,震得枪杆激颤,结界摇晃。 容辉向再使一招“烽火燎天”,可心神俱疲,实在承受不住。眼见山谷上人流涌下,当即指给陆大海看:“你看,怎么办?” “全歼不了!”陆大海压下欣喜,略作盘算,斩钉截铁:“摆个‘龙门阵’,方是上策。” 容辉也知不是这一支战部的对手,点头答应,又招呼火凤:“好,那咱来当门槛,也赎一回罪!”说着纵身跃出,抽回长枪,挡在了结界前。 陆大海精神一振,从腰间抽出令旗,大声招呼:“散开,‘龙门阵’伺候!”潇娟和潇月见势,也汲汲催促布阵。众甲士闻讯,纷纷散至道路两侧,十人围成一圈,右手持刀向外,缓缓旋转。两圈人相隔不过六尺,伸刀即可相连。旗手站在圈中,纷纷举起阵旗,结成“锁空大阵”,凝神戒备。 青石板道,宽足三丈。两百旗人,片刻间在的排了一百丈远。容辉一人当先,纵枪顿地,挡在“龙门”入口,眼见山上人如潮涌下,结界消散,双手向前一挥,“绿云出岫”。灵风席卷,聚作一片“火云”,封住了谷口。火凤如鱼得水,在云中腾飞。 杨家溃兵当先闯进“云团”,不住惊呼:“不好,是火!”可人如潮涌,纷纷夺路而逃,哪里容再退却。只有鼓荡气劲,护体前冲。 容辉见人流涌来,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挺枪一记“攒刺”。锋芒点点,如一蓬寒星洒下。火灵受激,咆哮震天,气焰更不可挡,裹着锋芒,扑向人群。 “噗噗噗……”血肉飞溅,五、六人中枪即倒。人潮涌来,继续舞刀护身,向前急冲。势如万马惊逃,牛群奔命。溃潮之中,容辉鼓荡灵力护身,袍下金甲光芒大放。虽如磐石屹立,可纵出全力,也不能尽收全功。 幸存者奔出“火云”,刚松一口气,又被刀势绞中,横尸当场。身后人引以为戒,继续鼓荡气劲,奋力前冲,刀势如浪,前消后至,无穷无尽。群修涌至,当真如“鱼跃龙门”,冲出者生,滞留者死。能窜出这出百丈气场的,运气、实力,互在伯仲之间。 群修中不乏明眼之辈,见势大声招呼:“不要慌,不要乱,反击,反击,破阵,破阵……”可兵败如山倒,后面又有追兵压来。众人斗志一散,只想逃命,哪里有人响应?仍是前赴后继,鱼贯相随。 杨家甲士训练有素,临危不乱,仍是三十余人结阵而逃。过“火云”时,容辉也只敢稍作偷袭。过刀阵时,虽都元气大伤,皮开肉绽,折损却不不过十之二三。 众散兵游勇,看见生路,精神一振。可既没熟人搭档,身体也不坚韧。过“火云”时,不是被“火灵”一口吞下灵魂,就是被容辉一枪点中喉头,再就是被火凤引燃全身。能冲出“火云”的,大多逃不过刀阵围绞。十人之中,生还者不及一、二。 一刻钟内,梅钗等人带着山上修士从谷顶压下。待两拨人在谷口会合,已有一千三百人涌出龙门,生还者尚不足五百。容辉杀红了眼,在云中连刺几枪,都刺了个空,心下不由一突。回过神来,见已无活人,才收了“火云”。 众人见云消火灭,容辉持枪屹立,齐齐行礼:“参见二爷!”如雷如潮,声势动天。 容辉心头一跳,长长透出口气,微笑招呼:“都起来吧!”瞥眼看见容雪,正色吩咐:“给大家疗伤!” 容雪点头应是,手持“寻木”,张开双臂,眼观鼻,鼻观心,凝立不动。道境所及,血肉消融,化作股股生气,源源涌入众人体内。众人本已疲乏至极,得此滋补,精神一振,枯竭的功力开始缓缓恢复。 容辉招来陆大海、潇月、潇娟和凌霄问话:“其它几家的情况怎么样?一个战部应该是五千人,我们这顶多来了一千,还有四千人呢?” “我们各处驻军也有牵制,分担了一千!”潇月稍整思绪,简要说明:“下午收到消息,还有三千人分三路攻占三国王城去了。这四年来,大家都雇佣了不少筑基修士,也各有‘阳明’和‘厥阴’修士坐镇。就算不是对手,也能撑到现在。现在相救,还来得及!” “都是亲亲家呀!”容辉点头赞同,略作思忖,当即吩咐:“潇娟、潇月,你们带着自己的人,去救赵、宋两国。陆将军,你去救陈都。梅钗,你带人把山上山下收拾干净。容雪、凌霄、我们先走!”说完又问火凤:“你留在山上,还是和我们一起去?” 火凤轻鸣一声,缩头藏进翅膀,很是羞涩。众人一阵愕然,容辉瘪了瘪嘴,沉声解释:“我们刚刚潜伏上山时,被一个高手偷袭,潇璇被毁去了肉身。好在她这几年练功有成,修成了‘元神’。眼下只好暂居‘火灵’,日后改修灵体。” 火凤听言,哀鸣一声,落上容辉肩头,去啄他头上的血污,很是依恋。容雪目光微闪,点了点头。众人扼腕之余,神色俱是一黯。稍作检点,容辉、容雪和凌霄纵身腾起,直奔陈国。陆大海、潇娟和潇月各自召集队伍,随后出发。 陈都离灵山不过千里,三人全力飞遁,一息两里,片刻便到。容辉凭空俯瞰,见整座王城已被灵幕罩住。幕壁虽薄,三击即裂,可但有修士闯入,城中必有修士升空招架。地上甲士扎堆,东一簇,西一簇,正在强攻四门。城门已破,门中亦有甲士阻拦。你来我往,打了个旗鼓相当。 容辉见过牧族大军攻打金城,眼下相比,简直就是过家家,看了不由好笑:“这也叫战部?”想起几样东西,摸出三只连发弩,十数只箭鼓,分给凌霄和容雪,洋洋得意:“咱这连发弩,就是专打战部的。早知道有这一茬,我就先做个千八百,一人发一把,哪还有什么杨家战部。”火凤见了,低鸣一声,满眼鄙夷。 容辉招呼二女:“走,我们大大方方地进城!”飘然掠下。二女相视一眼,并肩跟上。 明月高悬,夜风微凉。容辉收敛气息,掠到一支总旗十丈开外,向旁打了个手势,端起弩机,连扣“悬刀”。“啪啪啪”箭出如雨,一闪飞入人群,轰然爆炸。容雪和凌霄见了,先是一愣,接着从善如流。 第七十五章 转世投胎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那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骤亮,又听一声炸响,半边身子发麻,“哎呦”一声,顺势扑倒。灵箭激发,“啪啪啪……”如雨打芭蕉,遇阻即爆。气浪横扫,人仰马翻,惨叫声响成一片。 容辉见众甲士不过身受重伤,也暗叹其筋骨坚韧:“若换成普通筑基修士,早被气浪撞断了肋骨!”招呼一声:“走,我们进城!”容雪和凌霄相视骇然,随后跟上。火凤满眼鄙夷,远远跟在后面。 三人手持弩机,飞至“东植门”前,见上百甲士正在强攻城门,更不犹豫,抬起弩机,一通狂扫。灵箭到处,火焰爆炸。劲风横扫,人仰马翻。几个呼吸之间,便解了“东门”之危。 城中甲士冲出,看见凌霄,纷纷行礼:“参见公主!”看见容辉又喊:“参见国舅!”却不认识容雪。 “怎么样了!”凌霄端着弩机,边走边问:“我兄嫂还好吗?” “情况堪忧!”一个银甲将官沉着脸说:“国主和王妃就在午门楼上坐镇,一切都好!”凌霄更不犹豫,点了点头,当先窜出,容辉紧随其后。 十里陈都,家家闭户,灯火全无。三人飞至午门前,见两旗甲士正在强攻宫门,门外尸积如山,禁军潮水般往五门外涌,却被一一砍翻在地。 凌霄面沉如水,抬起弩机,顿足冲出,一阵狂扫。容雪稍看形势,跟上帮忙。容辉仰头望天,见高空中也有四人斗法,一个是陈凌云,一个是容霜。两人均穿了一套银丝罩甲,分趋红绿两色飞剑,和一刀一叉,斗在一起。御器之人,竟也是“阳明”修士。 他看清形势,纵身腾起,抬手连弹两指,指端火花绽放,化作两道火束,一闪窜至两人身边。红火绿焰,一胀一缩,将两人包在了焰心。 陈凌云和容霜看出便宜,相视一眼,目中寒光闪过,左手结印,右手分指两人。飞剑轻振,一闪刺出。剑锋斩过,“噗噗”两声闷响,人头抛起,鲜血迸射。 两人眼见尸身摔落,俱是一喜,可见尸身后还站着一人,又吃了一惊。待看清是个穿直裰的竹冠青年,月光下面容清秀,不怒自威,纷纷喜动颜色。 陈凌云欣然招呼:“舅兄,真的是你?” 容霜喜笑颜开,喊了声“二哥”,又问:“家里怎么样?” “家里强敌刚退,我这就来救你们了!”容辉向陈凌云拱手见礼:“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你们回去督战吧,大军随后就到!”说话间低头下望,见凌霄和容雪背靠背各使弩机,将两百多甲士震得人仰马翻,汲汲招呼:“救人如救火,我们走!”说着飞身南去。凌霄和容雪会意,分别向陈凌云和容霜点了示好,随后跟上。三人从南门杀出,又震伤了两百多甲士。眼见形势陡变,心知陈都再无危险,又往赵国赶去。 子夜时分,月悬中空,银辉万里。容辉带着容雪、凌霄和火凤回到灵山,见屋中廊下,灯火通明,众人正忙着检点。于是也没打扰,轻飘飘飞落到后院,抬腿就往门里走。 梅钗穿了件银丝半臂,雪绫长衫,见三人回来,欣欣然迎出院门,敛衽一礼,喊了声“二爷”。又对着火凤喊了声“夫人”,两字出口,满脸古怪,连忙往下说:“老太爷、太夫人、大爷一家、三爷和小姐们都在前屋里。”“火凤”哀鸣一声,落上容辉肩头,将头藏进了翅膀。 容辉点了点头,抬腿进门,刚走两步,猫熊低吼一声,从院中冲出,凑到容辉身边,蹭来蹭去。低吼声中,好像在说自己很乖,别再丢下自己。 容辉拍了拍熊头,连声答应:“好好好!”话音刚落,“噔噔噔”追出个带项圈的小丫头,眼睛乌溜溜地看了容辉一眼,又被猫熊吸引了注意,却不敢上前。 容辉一愣,仔细打量这丫头,两尺多高,眉目精致,头发黑压压地,很是标志。正要问“是哪家的姑娘”,梅钗已先介绍:“这就是二小姐呀!” “二小姐?”容辉微怔,脑中灵光一闪,失声出口:“韵姐儿?”两字出口,眼泪夺眶而出,蹲下身连忙招呼:“来来来,过来过来!” 小丫头见他满身血污,眉心更是怪怪地,刺得她眼睛发疼。可他肩上那只大鸟很漂亮,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一时间泪盈于睫,再也忍不住,转身就跑。“噔噔噔……”,直入前屋。 容辉以为她感动地流泪,却见她逃走,又好气又好笑:“嘿,这熊孩子!”话刚出口,猫熊低吼一声,拱了容辉一下。 凌霄在一旁看着,忍俊不禁。容辉一阵头疼:“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站起身擦干眼泪,继续往前走,一颗心却跳得厉害。定下心神,忽见灯火辉煌中,一对中年夫妇领着一大群人迎出屋来。 他千思万绪涌起,一时头脑发热,只觉眼前泛花,全身汗如雨下。汲汲上前两步,屈膝跪下,伏地一拜:“爹,娘……”两字出口,已泣不成声。火凤站在容辉肩头,亦是“呜呜”哀鸣。 “起来,快起来……”李母见儿子瘦了,也是泣不成声,由周氏搀着,亲自扶起容辉。李蕃宁也走到容辉身边,馋了他一把,笑不绝口:“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眼泪却从眼角直往外涌。 燕玲穿了件青丝半臂,一手拉着韵姐儿,一手握着手帕,站在一旁“呜呜”哭泣。容光百感交集,不住抽泣。荣耀喜笑颜开,也是欣然拭泪。梅钗等人看见潇璇化身为鸟,再也忍不住,“嘤嘤”哭泣起来。 容辉见众人痛哭流涕,也是悲从中来:“当初出结界时,是两个活人。如今回来,却是一人一灵。”心神俱颤,眼泪直往外涌。强行挤出一个笑容:“你们这是怎么了?”却比谁都哭得难看。 周氏应声附和:“是啊,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大家进屋坐,进屋坐呀!”说着推了丈夫一把。容光会意,去搀李蕃宁。老两口转身,这才将众人带回前屋。 灯火辉煌间,众人分主次坐下。容雪站到了李母身边,燕玲和周氏各站到了丈夫身后,凌霄则坐到了容辉下手。容辉打起精神,询问父母:“爹,娘,这四年来,你们是怎么过的。”梅钗等神色黯然,轻手轻脚给众人上茶。 “天天盼,夜夜盼,可算把你盼回来了!”李母欣然解释,一语出口,又流下泪来。众人见了,连忙劝慰。正说话间,梅钗忽然来报:“二爷,外面来了个姑娘,要见你!” 众人一怔,齐齐看向容辉,满脸古怪。容辉莫名其妙,睁大眼睛问:“什么姑娘!” “是个穿黄衣裳的姑娘!”梅钗不知怎么形容,随口解释:“从天而降,可漂亮了!” “碧霞?”容辉心头一亮,欣然招呼:“快请!”火凤听了,精神一振,亦是仰首轻鸣。凤鸣未落,人影一闪,厅中已多了个黄衣女郎。气如烈火,玉骨冰肌,正是碧霞。 “这是怎么回事!”碧霞不看众人,独独质问容辉:“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厅中众人一怔,神色各异,齐齐看向碧霞。 容辉神情怏怏,伸手请座,传音解释过别来情由,又问碧霞:“我想让她修灵,有什么好办法吗?”众人听言,方知两人相识。放心之余,神色更加古怪。 “她‘元神’初成,还未稳固!”碧霞站在融会身前,看着火凤,思忖片刻,正色告诫:“人乃万物之灵,故有三千大道可修。以‘元神’修灵,方法有二。要么寄附天地自行孕育的灵宝,要么以器物为载体。前者一步登天,后者因出自人手,都得不断吞噬其它器物,要么有把握以后能找到灵宝吞噬,不然就是个‘无底洞’,难之又难。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快转世。以她现在的情况,还大有可能觉醒记忆。”一语出口,听得众人目瞪口呆。 火凤也听懂了,仰头轻鸣,头顶上光芒一闪,飘出一团乳白色的光。碧霞抬手轻挥,厅中灯火顿灭。容雪和凌霄只能感觉到凤头上有股波动,众人却只发现火凤神色忽然呆滞。 碧霞看着潇璇的元神,正色告诫:“这是我知道的事情和功法!”说着抬手一指,点上白光。光芒微微震颤,片刻后传出潇璇的声音:“谢谢姐姐援手!” 厅中人听见,俱是一惊,又听潇璇说:“爹,娘,女儿不孝。” “你很好,很好……”李母听见潇璇说话,眼前一湿,抽抽噎噎:“你说……” 白光轻闪,潇璇语声淡淡:“我想指个人,照顾小辉!” “你说……”李母捂着眼睛抽泣:“我都听你的……”厅中梅钗等人听见,再也忍不住,“嘤嘤”哭泣起来。 “凌霄!”潇璇语声悠悠,直透人心:“你愿不愿意!” “什么?”容辉心神剧震,想说“不用”,可见是潇璇诚心安排,终于没说出口。 “我?”凌霄脸色乍红,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更不知说什么好,只后悔跟来喝了这杯茶。 “娘,我走以后,您再向陈家提亲。”潇璇商量李母:“若陈姑娘不愿意,再择贤良。”又安慰众人:“你们不必为我伤心,这是一个机缘。”又告诫容辉:“你记住这个地方!”说话间神念转空,在容辉心神中荡开一抹影像,接着说:“‘凤凰蛋’两次被天劫所激,浴火后吸我魂力重生。应该可以付出,你好好照顾它,日后飞灵族必有重谢!” 像中有潭血池,池中泡着一个少女,一丝不挂。所见所闻,皆让容辉吃了一惊。他凝神感应像中振动,其遥远竟不可以道里计。骇然之余,暗记在心。影像如昙花,随即消失。 潇璇语声淡淡,和众人告别:“好了,我该走了!”最后嘱咐:“潇月、梅钗她们的婚事,你多放在心上。”说完白影融化,没入空气不见。 (第二卷,完) 第一章 重新振作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虽知潇璇因祸得福,非但能转世重生,还能得场造化,究竟意难平。灯火阑珊中,他坐在紫檀木雕花椅上,抬手收了“火凤”作枪灵,将长枪藏进脊柱,亲自戴上项圈。又见李母泣不成声,其余人黯然拭泪,心里却空荡荡地,一声也哭不出来。 容辉深深呼吸,压下一口气,缓缓吐出:“报丧吧……”却似骨鲠在喉,声嘶力竭,身体也跟着颤抖。三字出口,呼吸一滞,就要背过气去。 梅钗等人听了,身子一僵,放声痛哭,相互搀扶,出门传话。“弘孝十七年四月望,灵山王妃楚潇璇没。”消息自后院传出,阖山举哀,哭声震天。 碧霞坐在凌霄下手,神色淡淡,看着厅中众人。容辉很不舒服,只想一个人呆着。撑着扶手站起身来,蹒跚而去。是夜明月高悬,冷光溶溶。他走到门外,见杏钗、桃钗、君钗等,正带着人在屋檐下换白纱灯笼,悬挂素幔,一时脑中嗡鸣,只瞧着一众白衣侍女对着自己张口说话,心里更加难受。索性纵身跃起,腾空北去。 碧霞见容辉走了,屋里再无熟人,站起身款款而去。凌霄感伤莫名,跟着起身,敛衽行礼:“老太爷、太夫人,我回去通知兄嫂,明天再来!” 牡丹掐丝的琉璃屏风前,李母捏着手巾,一边歪在软榻上拭泪,一边摆手:“你去吧……”又招呼容光:“帮你兄弟操持……”最后嘱咐容雪:“他一向疼你,你去看看他……”说完屏退众人:“都歇了吧……”众人连忙起身,搀着二老回“紫薇阁”。 容辉飞上峰顶平石,身子一软,仰躺在地,呼呼喘气。想起当年合掌练功时,气息相连,意念想通,换你心,为我心,是何等逍遥快活。今宵诀别,方知相忆深。心念及此,鼻孔闭塞,泪如泉涌,嘴中呜呜咽咽:“……潇璇……那么多劫……我们都挺过来了……这一回……你是替我死的……你是替我死的……都不是好东西……都想抢咱手里的宝贝……从今以后……还有谁帮咱出谋划策……谁帮咱洞察人心……” 山风凛冽,吹散了一腔悲情。容雪站在西北峰上遥遥观望,心思幽幽,想起潇璇对自己的好,先是心乱如麻,万千思绪纷至沓来,待理清线索,心灵渐入空明。身形却如一颗大树,扎根在了山顶。 清晨时分,日出东方。阖山侍女,皆穿白衣。内外仆役,尽着素服。大小品官,俱服忠静服式。容光在紫薇阁伺候父母,一夜未睡,大清早来到书房,见严良和石万鑫已各束手等在檐下,向二人点了点头,当先进屋,直入东次间。 白纱南窗前,素幔珠帘间,三人在紫檀雕花的圆桌前坐下。石万鑫掌管的事情最杂,每次必先开口。他骤闻噩耗,也是一夜未睡,又知道容辉和潇璇感情深厚,生怕说错了只言片语。见小厮端上热茶,立刻端起填白瓷茶盅,轻啜一口,睃向严良。 严良想起林风的话,稍整思绪,正色解释:“如今结界崩溃,二爷封‘真人’,是迟早的事。‘真人’福泽两千里,这片地方,我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对外报丧,依朝廷礼仪即可。” 他引经据典,定下丧仪:“境内品官,素服行‘奉慰礼’。灵山上下官吏,自四月十九至二十一,丧服‘入临’,素服至西门,行‘奉慰礼’。命妇素服至内院,丧服‘入临’……府中每人,给布一匹,着自制丧服。服斩丧,二十七日后改穿素服,百日后始服浅淡颜色。各地官吏、命妇,与山上等同。公厅成服,三日而止。军民人等,素服三日……灵山百里内,禁屠宰四十九日。百里以外,禁三日……官家禁宴乐祭祀百日,民三日……”容光和石万鑫觉得可行,点头赞同。 “那我拟一份章程,拿给二爷看!”严良从善如流,接着说:“这些都好说,可陵寝、尊号……” 容光心头一颤,眼泪直往下落。以袖拭泪,抽抽噎噎:“立衣冠冢吧……”又问石万鑫:“还有什么能做的……” 石万鑫想起容辉,也是一阵神伤。略作盘算,慎重开口:“可以免一年赋税……” 容光抿着嘴点头赞同:“那好,你把今年的开支算出来,我们再对对……”待商量完丧礼,已是巳时。严良运笔如飞,当场写下章程,让容光呈给容辉。 大太阳下,容光腾身而起,穿过丛林,飞至北峰,见容辉躺在山顶平石上,眼红欲滴,似睡着了,身边还趴了只熊。他知道二弟心里难过,或许刚刚睡着,也无意打扰,索性轻飘飘落到近前,准备等候。 他脚刚沾地,忽听容辉开口:“大哥……什么事……”语音沙哑,已不似人声。 “二弟妹的丧仪,我念给你听……”云雾之间,容光鼻子一酸,从怀里摸出一份白皮表册,断断续续地念了起来。容辉躺在地上听完后,沉默片刻,才缓缓地说:“才一年啊……减免三年吧……” “三年?”容光微怔,很能理解,又正色劝慰:“二弟,节哀……三年,我们没那么多钱……” “还是石万鑫在管账吧……”容辉闭着眼睛,缓缓地说:“让他来找我……” 容光有些犹豫,忽听容雪传音:“大哥,你去吧,有我看着他!”循声定睛西望,只见见远处山峰上站着个青衣少女,衣发飞扬,正是容雪,当即点了点头,纵身腾起,踏云而去。 容辉眨了眨眼,只觉得眼睛疼得厉害,长长呼口气:“这就是命,逃不掉啊!”身子抽搐,缓缓坐起,忽听一声熊吼。微微一笑,顺势摸出,捧住熊头自语:“老伙计,哥心里难受啊……来,这个给你戴上……”说着从脖颈上取下项圈,作势要套上熊头,却发现圈口太小。稍运灵力,神念转空。金圈一晃,直接套在了熊颈上。 猫熊很不舒服,抬爪去抓,却抓不到。张口去咬,却咬不着。斜眼看见吊吊坠中镶着一只蛋,又伸舌头去/舔,仍然挨它不到。一时间满心委屈,呜呜咽咽,蹭来蹭去,求容辉把金圈取下来。 容辉勉强一笑,捧起熊头安慰:“你看啊,凡是有本事的人,都有一个圈。什么金刚镯,光环、乾坤圈……不都是圈子吗?咱这个,可比那‘金箍’漂亮多了。”猫熊想到潇璇戴过这圈,容辉也戴过这圈,现在轮到自己,应该是个好东西,当下信以为真。 容辉正逗着熊,石万鑫飘飞过来。几步之间,已是面红耳赤。他踉跄落下,恭恭敬敬地喊了声“二爷”。容辉双目酸胀,一时睁不开眼,于是随手一指地面,请他坐下,正色询问:“这四年,山上怎么样?” 石万鑫满心激动,盘膝坐下,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报账目:“弘孝十三年,山下产的多是八、九品粮食。弘孝十四年,用了山上的种子后,产的就是七、八品的粮食。弘孝十五年,田里谷物还是以六品为主。去年,山下田里的灵米就是以五品为主……均摊下来,每六十四石米,含三十二石五品米。四、六品的,各八石。三、七品的,各四石。二、八品的,各两石。一、九品的,各一石。俸禄,计五品灵米。月米,支二品灵米。因为大半灵田都在我们手上,所以三家亲家的俸禄,现在也归我们支。” “本该如此。”容辉点头赞同:“如今结界崩溃,最早今天,最迟明天,四面八方的修士就会赶过来混水摸鱼。我们要是不抱成一团,就都完了!”长叹一声,提气招呼:“你去张罗,咱跟大伙碰个面!”说着站起身来,纵身腾起,轻飘飘飞往内院。 猫熊低吼一声,走到崖边,后肢着力,前肢抠住岩石,屁股朝下,慢慢地往下滑,别具憨态。石万鑫见了好笑,站起身纵身跃出,前去传话。 蓝天白云下,苍山绿林间,容辉凭虚御风,走回内院,见塘中新荷出水,碧透清凉,索性纵身掠下。“噗通”一声,扎入水中。湖水沁入眼帘,方觉舒爽。冒出头来,见四周屋檐下挂满了玄幔素绸,又有些不舒服。 后屋中,梅钗等人本在检点器物。听到响动,循声跑出,涌上屋外水榭,凭栏四顾,见容辉正赤条条泡在池塘中央,连忙询问:“二爷,有什么吩咐?” “我的衣裳还在吗?”容辉看向红柱碧顶的四角水榭吩咐:“挑件干净衣裳,我和大伙见个面。”说话间发现亭中众少女眼帘泛红,眼圈发黑,一个个满脸愁容,只好安慰:“你们也别太难过,潇璇只是转世了。咱这山上山下,那么多人,转生附近也可。只是咱一个个**凡胎的,资质太差,以后发展有限。所以她找的地方,绝对是天下独一份。你们想想,她什么时候让自己吃过亏?” 亭中群淑听言,喜动颜色,积极追问:“是真的吗?”“王妃真的还能回来?”…… 第二章 疏不间亲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骗你们干什么!”容辉边想边说:“佛祖那哪来的?她娘要不是孔雀,他能当佛祖吗?史记知道吧,高祖之父曰太公,母曰刘媪。说白了,就是刘老爹和刘大妈。一般人能生出高祖?那是‘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得来的。换了刘老爹,就是一打酱油的小屁孩!” 群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梅钗汲汲应承:“在,都在!二爷和王妃的衣服,我们每年都做!”又招呼众人:“走,都拿来!”说着分头去找。 容辉一边在荷塘里洗澡,一边想着布置个护山大阵,转念想起碧霞,一阵后悔:“哎呀,怎么昨天没问问她!”只好自我安慰:“道法自然,道法自然……成天被个圈圈罩着,还怎么感天悟地。”又想强悍如神界,也扛不住界面压力。打定主意,手随心动,抬手一指,一道灵光脱手。飞至半空,凭空浮现出一层结界。灵力相荡,结界狂闪,胀缩间轰然崩溃。 梅钗等人听见动静,各用红木托盘,端着一套衣饰,从后屋跑过来问:“二爷,怎么了?” “你们记着,世间没有不破之阵!”容辉正色告诫:“能成为我们敌人的,法阵派不上用场。法阵能挡住的人,也不会来挑我们的梁子。不过我哪天出去办事,咱们山上实力骤减。那个时候,法阵才有用。”说话间仔细打量众人手中衣饰,全是素白底银丝刺绣,于是指向菊钗手中那套说:“就这套绣菊花的。”说着爬上石岸,由众人帮忙穿戴、梳头、结髻,最后戴了顶镶羊脂玉的钨丝网巾,才带众人回往后屋。 后屋地上铺了金砖,刚换了玄绸承尘,和深蓝罗幔。梅钗撩开门口的玄珠锤帘,容辉低头进屋,见地面乌黑锃亮,光刻照人,不由暗叹她们打扫得勤快。抬起头来,又见前厅尽头挡了一面琉璃屏风,屏风面上用水晶嵌着周天星图,转眼之间,晶光璀璨。屏风前放着三张楠木软榻,摆成了个“凹”字形,中间置着一尊珐琅塔炉。清香了了,金碧辉煌。 他叹为观止,深吸一口气。鼻端清香盈盈,精神为之一振。绕过塔炉,走到正榻前坐下,梅钗随后端来一杯热茶,欠身呈上:“二爷,这是山上种的‘明前’。” 容辉端过翡翠茶盅,轻啜一口,甘茶入肚,方觉口渴。当下“咕嘟咕嘟”,喝了个涓滴不存,连连咂嘴;“再来一杯!”又喝一盏,才招呼众人:“来,你们也坐下!” 梅钗等人依言坐到两侧软踏上,容辉一个一个地数,见左右各六,一个不差,才点了点头。玉钗见容辉看来,灵机一动,连忙解下腰带,递上软剑:“二爷,王妃的剑!” 容辉双手接过,带她坐回,轻轻抬手,挥出一股灵风,风如波澜荡漾,浮出一蓬宝光。“乒乒乓乓”,围着塔炉堆了半丈器物。其中大大小小的盒子,就分金的、银的、木的、玉的、石的、水晶的……还有金条、金快、美玉、宝石、首饰、衣裳、法器、符箓、瓶瓶罐罐……五光十色,绚丽夺目。 群淑睁大眼睛,叹为观止。容辉长长透出口气:“回家了——”又吩咐众人:“你们把这些东西分门别类,登记入库吧!” “是!”众人站起身来,敛衽行礼,齐齐答应。容辉点了点头,觉得该去瞧瞧父母,于是站起身绕过屏风,从后门出屋。 门外路边,花木锦簇,骄阳下分外艳丽。他沿着路走,出门三丈,就是正院后门,门外铺着鹅卵石径,路旁茂林修竹,遮天蔽日。正当石榴花开,花红点缀,曲径通幽,相比江南园林之精致,更多出一份大气。 容辉重游故地,信步走到“紫薇阁”前。门口两个侍女见了,纷纷低头喊“二爷”。容辉见院门下挂了大白灯笼,有些过意不去,点头问:“爹、娘还好吗?”正说话间,见周氏从正屋迎出,当下上前喊了声“大嫂”。 周氏用银丝带反挽了一个惊鸿髻,穿了套银丝绣边的雪绫深衣,脂粉未施,很是憔悴。看见容辉进门,眼睛又红了一圈,抿着嘴说:“爹娘刚刚睡下,睡前还念叨着你睡了没有。” 容辉甚是愧疚,点了点头,低声说:“我去看看!”绕过周氏,走向正屋。院中丫鬟均已换上素服,虽多不认识容辉,但听他喊周氏“大嫂”,又不是“三爷”,也只是传闻中的“灵山王”。一个个睁大眼睛,仔细端瞧。见他过来,依次行礼。 容辉抬指静声,珠环翠绕之间,悄悄走到西次间卧室,见楠木大床上,二老果已睡着。可看清二老鬓角发根泛白,眼角微红,鱼尾纹中泪光未散,心里又是一酸:“二老也已筑基,这才四年,怎么像老了十岁……”瘪了瘪嘴,深深呼吸两下,转身出门。 他走出屋门,见周氏等在院中,诚心道谢:“这几年来,有劳大嫂费心了。” “百善孝为先,应该的。”周氏不卑不亢,伸手请向门外,当先走出。容辉见她有话要说,跟出门才问:“大嫂有什么事?” 周氏抿了抿嘴,抬袖子轻拭眼角,不言先叹,“二弟妹走得不该呀……这一去,你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了……”又说:“二叔要是想在身边收个人说话,我倒有个人选……” “人选?”容辉微愣,怔怔地看着周氏。 “是我娘家的一个侄女,生得一对丹凤眼,两弯柳叶眉,倒和二弟妹有三、四分像……”周氏给容辉出主意:“她年方十六,家里正准备议亲。二叔要是想收在身边,我就回去说说。” “收人?”容辉明白过来,可没这个心情。只道周氏是为自己好,连声道谢:“劳大嫂费心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听爹娘安排。” 周氏略感失望,也不好再提。林木幽深,绿荫隐映,两人说话间走到岔路,周氏裣衽告辞:“内院的事还等着我示下,我先去了!”说着走了出后院的路。 容辉也想出们,可听她说完,只好应承:“那先别过!”顺道折向西边一条小径。走出几步,忽听“噔噔噔”脚步声响,迎面跑来一个穿粗麻布衣裳的小丫头,正是韵姐儿。 他微微一愣,蹲下身子招手。小丫头想起昨天见过他,今天再看,舒服了很多,大着胆子走上前去。容辉一把撸起小丫头,将她端在了手臂上。小丫头猝不及防,“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倒把容辉吓了一跳。 他莫名其妙,忽听有人嗔怪:“让你慢点,摔着了吧!”语声清脆,循声见小跑弯处,快走来一个素服少妇。肤质白皙,眉目精致,正是燕玲。 两个人俱是一怔,燕玲羞红脸,睁大眼看着容辉,泪盈于睫。片刻才回过神来,连忙掏出手帕拭泪行礼,抽抽噎噎:“二爷……”容辉也有些愧疚,走上前扶起她问:“还好吗?” 韵姐见这个家伙又把生母弄哭了,捏起小粉拳就往容辉身上招呼:“打你,打你,欺负我姨娘,打你……”语声清脆,粉拳连挥。后面跟来服侍的丫鬟看见,不由吓白了脸,纷纷低头退下。 燕玲吓了一跳,沉声喝叱:“韵姐儿,不准放肆!”抬手上前,去攥女儿的手。 容辉先是一愣,眼见燕玲这一攥力道不小,连忙伸手隔开,微笑附和:“该打,该打……” “二爷,我回去再教训她!”燕玲急得跳脚,沉声喝斥:“韵姐儿,你下来!” 韵姐儿也被她吓到了,一阵哆嗦,红着眼睛问:“为什么不还手?” “哎……”容辉轻叹一声,柔声劝慰:“别怕,有我在,她不敢教训你。” “什么话……”燕玲听得暗皱眉头,汲汲劝阻:“二爷,您不能这么宠她。” “应该的,应该的。”容辉心烦意乱,柔声问韵姐儿:“我们去挑东西,好不好?” “好!”韵姐儿大大方方地答应,又说:“我要骑熊!” “好好好……”容辉连声答应,大声招呼:“小灰,来—”话音未落,传回一声低吼,猫熊窜出竹林,小跑过来。 韵姐儿看见猫熊,激动得扭来扭去,大声招呼:“我要骑熊,我要骑熊!” 燕玲只听到“小灰”两字,就知道这只熊意义非常。又当潇璇逝世,女儿身为庶女,却如此不懂事,直气得满脸通红,脑中一阵眩晕。容辉见了,摆手劝她:“没事,它听话得很。”说着把韵姐儿放上了熊背。 韵姐儿喜笑颜开,乱蹬乱叫:“驾驾驾……”猫熊“呜呜”低吼,很是委屈。容辉见小家伙高兴,一颗心也明亮起来,招呼猫熊:“你也不比她大,以后就陪她玩吧,走!”迈开两步,回头招呼燕玲:“没事的,你去忙吧。”说着转过岔路,直回后院。 第三章 雪中送炭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韵姐儿看见比自己还高的宝山,顿时心花怒放,坐在熊背上蹭来蹭去,却没有开口。容辉见了,暗暗点头,指着一堆法器问她:“你喜不喜欢?” 韵姐儿点头笑应:“喜欢!” “喜欢哪样,就挑哪样。”容辉呵呵地笑,又吩咐梅钗:“二小姐挑中的,都给她用盒子装着。”韵姐儿眉开眼笑,翻下熊背,蹲到“宝山”前,聚精会神,一件一件地翻看。 梅钗给韵姐儿端上一盘水果,一盘糕点,趁机给向容辉回话:“大爷派人来说,前院准备好了。” “你们继续。”容辉点了点头。又嘱咐韵姐儿和猫熊:“你们就在这玩……”站起身来,去往前院。 骄阳下,他沿塘西鹅卵小径,走到盝顶书房时,忽见周氏抱着一个一岁多的男婴,牵着一个五岁大丫头过来。仔细观察,见那丫头眉眼俊俏,有几分像周氏,当即恍然,走上前问:“大嫂,这是歆姐儿?” 周氏点了点头,又将怀中男婴指给容辉认:“这是我们茂哥儿,刚过周岁。”又主动解释:“这不是他二叔回来了吗,带两个孩子认认他们亲叔。”说话之间,穿素面单衣的歆姐儿,恭恭敬敬的喊了声“二叔”。茂哥还不会说话,睁大眼睛看着容辉,被揪了一下,就“哼哼”了两声。 容辉点了点头,招呼歆姐儿:“歆姐儿都长这么大了!韵姐儿在我后屋挑东西,你去跟她玩吧!这几年没给你压岁钱,你也去瞧瞧,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权当二叔补给你的,别客气!”又商量周氏:“我要去前殿和大伙照个面,大嫂不是要去示下吗?就让歆姐儿留在这边玩吧!” 歆姐儿不敢答应,抬头看见母亲点头,才欣然应是,招呼一声“我去了”,就往后屋跑,生怕母亲改变主意。立刻有个妇人招呼:“大小姐,您慢点,旁边有水!” “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毛毛躁躁的!”周氏看见歆姐儿跑开,微笑嗔怪,又向容辉解释:“我是做媳妇的,怎么看都是家里的事最大,就先带两个孩子来认亲了!二叔身负大事,还请先走!”说着屈膝行礼。 容辉没有推辞,点了点头,沿着鹅卵石小径继续南去。走到前屋,看见容光等在屋门口,当下喊了声“大哥”,出门又见石万鑫和严良各着忠静冠服,等束手在门外,于是主动点头示好,走出门开口就问:“前军有消息吗?” “陆将军昨晚丑时赶到陈都,陈都之危已解,正在追缴残敌。”严良据实以告:“潇月姑娘和潇娟姑娘,也是丑时前后到的赵都和宋都,解围后又去救援各处灵脉守军,问下一步该怎么办!” “传两位姑娘回来,着陆大海任‘灵山卫’指挥使,统领三国境内所有战修,以境内灵脉和城镇为据点,火速布防。缺什么,只管向咱开口。搞不搞得到,是咱的事。”容辉逐条吩咐:“传讯三位国主,动员境内所有修真者协助战部布防……清点仓储,他们要什么,只要咱拿得出手,通通照单全给。”说话之间,四人进了前院。 容辉边说边瞧,只见一圈廊房中,围着前、中、后三座大殿。后殿横阔七间,纵身九架,重檐碧瓦,红柱黑砖,别具气派。严良和石万鑫互望一眼,一起去了书房。 容辉踏上殿基,跨进朱门,迎面是座三级木台,台上档这一面楠木雕的山河屏风,绕过屏风,前面摆着一张雕祥云的楠木软榻。顺势瞧去,殿中换了深蓝帘幔,四根擎顶大柱之间,金砖锃亮,如止水明镜,静得人心里发寒。 容辉深深吸了口气,暗暗叹息:“附上法阵,能赶上‘湟水真王府’的一成了!”走下台阶,沿中轴线继续往前走。走出殿门,是一条连廊,直通中间“圆殿”。他转过雕“十思”的楠木屏风,见三间宽的八角殿中,摆满了矮几和坐垫,顿知是宴会所在,点了点头,走下台阶,跨出殿门,继续去往前殿。 连郎两侧站满了素服小厮,见容辉走过,依次躬身行礼。容辉目不斜视,似笑非笑,径直走进前殿。登上台阶,转过屏风,只见黑压压地一片人影。心中微凛,轻轻点头示好。众人见他出来,齐声问候:“给二爷请安!”一起躬身作揖。 “大家也不错嘛,都是筑基修士了。比咱刚走的时候,那要强多了。”容光径直站到三层台阶旁,容辉伸手请众人起身,自己先坐上屏风前的楠木软榻,仔细打量众人:“起来,让咱瞧瞧大伙,也让大伙瞧瞧咱!”语句出口,只觉字字铿锵,声音分外洪亮,精神一振。见众人抬头,仔细打量,一边看一边划拉:“嗯!有老面孔,还有不少熟人。新面孔也挺多,不错,不错。”众人听言,表情各异。 “能和大家像这样见面,咱也没想到过。”容辉见众人不说话,只好自己往下说:“按说咱刚从外面回来,该给大家带见面礼。可咱带着大包小包走到山下,忽然窜出一伙顶盔冠甲的强盗,不问三七二十一,见人就杀,见包袱就抢,所以咱只好空着回来了!”众人听言,俱是义愤填膺,怒目圆睁。 容辉摆了摆手,继续和众人客套:“咱是山里出来的娃,咱山里有个规矩,谁家要是有人从外边回来,左邻右舍到了晚上,都得上他们家去听故事。大伙说,有没有这回事?”见众人目含精光,连连点头,接着说:“咱这是在山上,那咱就按山上的规矩办,给大家讲讲外面的新鲜事,权当送给大家的见面礼。”说着清了清嗓音:“嗯—话说世上有那么一东西,叫‘音晷’,比‘传讯符’还管用,能传音上千万里。等过几天,咱在山上设个‘传讯阵’,天下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的大小事,大伙足不出户,就能知道个透彻……” 容辉向众人介绍天下形势,附近的人文地理,和势力分布。众人站在台下,一直听到中午,才明白现在的处境。待走出大殿,俱是相觑无言,面沉如水。 容辉和容光去“紫薇阁”吃中饭,走进正院,沿塘西鹅卵石径,走到水榭边时,猫熊听到动静,迎出屋来。歆姐儿和韵姐儿先后跟出,带出一大群丫鬟。群淑看见容辉,齐齐裣衽行礼。 歆姐儿看见荣光,笑着跑上前说:“爹爹,爹爹,二叔送了我好多东西!”说着向后招手,一个小丫鬟眉开眼笑,顺势捧上一只锦盒。她接过匣子,顺势打开,骄阳下流光溢彩,绚丽夺目。 “怎么这么多法器?”容光失声惊呼,回头叱问女儿:“你怎么可以随便拿你二叔的东西!”睁大眼睛,看向容辉。 “没事,没事。”容辉摆手解释:“都是些小玩意,就是送给孩子玩的。”看见韵姐扶着熊不敢过来,于是蹲下身招了招手,见她这才敢上前,心头一酸,一把抱起女儿,将她端在左手小臂上,柔声问她:“你都挑了什么?” 韵姐儿抿了抿嘴,微笑应承:“宝石。”说着从怀里摸出一颗鸡蛋大的“金刚石”,六十四面,骄阳下晶光璀璨。 容辉眼睛一亮,微笑赞叹:“小丫头,有眼光。这颗金刚石,可比黄金贵重百倍。这颗金刚石,至少值两百两黄金,你要它干什么?” 韵姐儿看了猫熊一眼,笑着说:“把它送给小灰!”猫熊低吼一声,很难为情。 容辉觉得有趣,招呼了众人:“你们自己开饭吧!”继续问她:“为什幺要送给小灰?”说着往后门走。容光见女儿满手灵光,忙让人打水来洗。歆姐儿见韵姐儿坐得比自己高,又走在了自己前面,不依不饶。她身边服侍的丫鬟连声安慰,众人又是一阵忙活。 “因为那个蛋不漂亮,还容易磕破!”韵姐儿微笑解释:“它的毛是黑色和白色的,项圈是金色的,配个晶光闪闪的宝石,才不乱!”猫熊一听到自己的毛色,好像被戳到了伤疤,忍不住哀吼一声,满心不平。 容辉觉得小家伙说得有道理,当场解开猫熊项圈下的吊坠,把“凤凰蛋”揣进自己怀里,又把“金刚石”给猫熊换上,顺势把韵姐儿放到熊背上。牵着她的手,接着问:“那你还挑了什么?” 韵姐儿一一从怀里掏出,如数家珍:“这个黑玉梳子送给祖母,这样就能把祖母的白头发全部梳黑……这个小玉酒壶送给祖父,这样祖父每天就能少喝的点酒……” 容辉见了,暗暗好笑:“别看这玉酒壶只拳头大,可能装一缸酒!”微微一笑,暂不点破,接着问:“那那个龙凤玉钗呢?” “这个玉钗送给我姨娘,我姨娘最喜欢这种金镶玉的头钗了!”韵姐微微地笑:“这个……” 容辉眼前一亮,定睛细看,她竟掏出一条粘满“金刚石”屑的银丝肚兜。先是一愣,强憋住一口,忍俊不禁:“这件衣服,也是送给你姨娘的?” “才不是!”韵姐儿一本正经地说:“我要送给秦环。” “秦环?”荣辉一愣,接着问她:“秦环是谁?” “秦环就是秦环。”韵姐儿腼腆地笑:“她娘叫万荣,她跟我说,她娘最喜欢漂亮衣服了!”容辉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又问韵姐儿:“那你送我什么!”韵姐儿微愣,怔怔地看着容辉,眼珠乌溜溜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四章 灵山真人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抱着女儿,到“紫薇阁”时,二老已经起床,容雪在跟前服侍。韵姐儿看见满院子素白灯笼,脸色一肃,低下头去。容辉把女儿托下熊背,柔声招呼:“走,我们去见你祖父和祖母!”又招呼猫熊:“去啃竹子吧。”说着牵起小丫头的手,跨进院门,直入正屋。 众人看见容辉和韵姐儿,齐齐行礼:“二爷,二小姐。”又有人主动提醒:“老太爷、太夫人和大姑娘都在西梢间。” 西梢间大炕上,铺着张大芦席。李母和李蕃宁各着银丝便服,靠在墙角墨绿色大引枕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容雪说话。容雪脱了鞋,穿着件雪绫半壁,盘坐窗前,细说别来情由。夏风轻拂,纱帘轻舞。语声寥寥,更衬得厅室清幽。 珠帘荡漾,父女俩应声进屋。容辉看见父母神色怏怏,没精打采,心里一酸,上前躬身行礼:“爹,娘。” “起来,过来,让娘看看。”李母心肝肉似的,连忙招容辉到身边相看。容辉当着女儿,很难为情,坐到了炕边椅上。韵姐儿恭恭敬敬,敛衽行礼:“祖父,祖母。”束手站到了一边。 容雪喊了声“二哥”,看见小丫头挺乖,抬手招呼:“韵姐儿,来。” 韵姐儿睁大眼睛,乌溜溜地看着容雪,却不敢上前。待听李母解释:“这是你大姑姑!”这才凑过去。自己爬上炕缘,正过身脱下鞋子,才回身爬到容雪跟前。 容雪笑着揪住韵姐儿的小脸,微笑逗她:“这就是我们韵姐儿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韵姐儿怔怔地看了容辉片刻,才细声细气地喊了声“大姑姑”。 正说话间,忽听“噔噔噔”脚步声响,歆姐儿撩帘跑进内室,笑着敛衽行礼:“祖父,祖母!”抬头看见容辉,又喊了声“二叔”。扭头看见韵姐儿坐在容雪身边,心思到处,欣然会意,睁大眼睛喊:“大姑姑,是你吗?”跑到炕边,三两下蹬下鞋子,就往容雪怀里扑。 容雪微笑应是,也搂过韵姐儿。李母看见两个孙女,微笑解释:“老大家的性子开朗些,你家的,就腼腆多了,可真是倒过来了!”正说话间,周氏抱着茂哥儿,和容光先后进屋。李母见了,忙让周氏抱过孙子。 八岁的容耀,和另一个四岁的,也先后由丫鬟带着进屋。李母向容辉和容雪介绍容露:“这就是你们四妹,也和老二家的一样,生得腼腆。”很是牵强。 容露穿了件银丝半臂,雪绫长裙。虽生得标志,却像没长大的兔子,先恭恭敬敬地见过父亲和嫡母,又怯生生地喊了容辉一声“二哥”,喊了容雪一声“大姐”。再向容光和周氏行过礼后,又分别受了歆姐儿和韵姐儿一声“四姑”,一家人这才见过。 李蕃宁见三兄弟过来,招呼三个儿子一声,带去书房问话:“老大,场面上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东梢间书房里的大画桌前,三人对坐到父亲下手。容光抿了抿嘴:“灵堂就设在家庙。”又商量容辉:“石总管谋了副香楠,问极壤选在哪,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容辉听得直皱眉头,头脑发热,掌身而起,勃然大怒:“放他娘的狗屁!极壤,让他先躺进去!” 容耀吓了一条,脸皮抽搐,直打哆嗦。容光一怔,目瞪口呆。李蕃宁眼角闪过一抹泪光,拍着大腿,颤声抱怨:“孽障……孽障啊……” 容辉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长长吐出:“那副香楠木,让他自己留着,就在家庙里点盏长明灯吧。” “这……”容光瞠目结舌:“这不太好吧……” “老二,那天我也在场,知道你的想法。”李蕃宁幽幽叹息:“修仙者参透轮回,看破生死,那是你们的本事。可这本事,是人人都能有的?就当是做给别人看,行不行?”见容辉微愣,接着劝他:“家有家风,国有国法。我也看出来了,这修真界里,更讲究门当户对。你就是不想别人,也该想想你大妹妹,她还没有说亲呢。要是让外人知道,我们家死了媳妇都不管后世,谁还肯和我们结亲?” 这一语说到了容辉心坎里:“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好恶,耽误别人的好事,何况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容雪。”他深深呼吸,思忖片刻,缓缓点头,接着说:“那就把礼服、常服,各挑十二套吧。开陵也免了,选片地吧。现在是用钱的时候,一切从简。” 容光还有些犹豫,李蕃宁见儿子退步,点头答应:“就按老二说的办。”话刚说完,周氏满脸惊疑,来请众人入席:“爹,素席摆好了。” “走,先吃饭。”李蕃宁点头招呼,说着带众人去了中间饭厅。素宴罢后,一家人到西梢间喝茶。韵姐儿趁机把黑玉梳子送给祖母,把白玉酒壶送给祖父,逗得老两口欣然微笑。歆姐儿见了,也让小丫鬟捧上装法器的雕花匣子,让老两口挑。 李母颔首微笑:“我们歆姐儿乖,祖母不要,都是你的!”李蕃宁趁机商量兄弟俩:“我们跟前有大丫头就行了,几个小家伙也留在这边。你们都有事情,下午就别往这边跑了。” 容辉也有大事,和容光互望一眼,一齐起身告辞,去往书房。李蕃宁见兄弟俩有商有量,心头稍宽,暗暗点头。李母也吩咐周氏:“把茂哥留在我这,你也去吧。” 周氏也忙得脱不开身,连忙嘱咐歆姐儿:“你要学会照顾弟弟!”这才作别父母,前去家庙布置。 骄阳下,绿荫前,兄弟俩走出“紫薇阁”,忽听树叶摩挲,沙沙声响,猫熊跟着窜出,围着容辉打转,嗅来嗅去。“好了好了!”容辉轻抚熊头,嘱咐猫熊:“你进去陪大伙玩,他们肯定给你好吃的!”说着回手一指正屋,又吩咐门边丫鬟:“把厨房里没吃完的饭菜,全拿给它。”拍了拍熊背,转身而去。 林荫道上,容光询问容辉:“灵兽是这么养的吗?我可听外面的人,灵兽的嘴刁得很,只吃专门调配的灵丹。” “那得分品种和习性。”容辉也知道得不多,随口解释:“天地中有五虫,赢、鳞、毛、羽、昆。人是万物灵长,龙为水族之长。飞禽以凤凰为长,走兽以麒麟为长。传说走兽修炼到后来,能追本溯源,进化成麒麟。所以凡是有灵性的走兽,都想激发体内的麒麟血脉,这才挑食。咱这熊笨了点,还没开窍,所以什么都吃。”容光恍然大悟,继续问起修真上的事。 容辉边走边说,走到正院后屋,就让容光先去,推辞回屋看看。撩帘进屋,看见金砖素幔间,三张软榻前,摆了十几只大木箱子,众丫鬟正在分门报物造册,于是轻咳一声,询问梅钗:“有数目没有,先说兵器。” “正好先点了兵器和些日用法器,其它的药材、宝石什么的,我们都不认识。”梅钗敛衽回话,拿起册子念给容辉听:“法剑,三百五十柄。法刀,六百二十把。法盾、两百二十面。法锤,八十二把。法枪,三十五把。其它法器,共九十二把。” 容辉坐到正位上听完,觉得差不多,点了点头,又问梅钗:“大伙用的,也是这种法器吗?” “哪有这么好。”梅钗摇头苦笑:“我们在金州和人通商,刚开始是买了些兵器,配给了山上修为有成的。后来他们就只卖日用法器,不卖兵器了。大家现在的兵器,要么是从黑市上高价买来的,要么是抢来的。山上亲卫用的,还是百炼钢刀,锁子铜甲。” 容辉暗叹一声,记在心里,接着说:“这里面应该有阵盘吧。”将木箱逐个打开,随手挑出几件司南般的法盘,向众人介绍:“这是最常见的‘八卦阵盘’,只要往这勺子里注入灵力,然后把勺子拿起来,就可以开启一层结界。将带灵力的勺子沾上结界,结界就会消散。用它封印库房,最是方便!” 他说着示范给众人看,果然是勺离法盘,结界开启。勺子碰上灵幕,结界消散。又吩咐梅钗:“拿上装兵器的箱子,随我去一趟书房。”站起身直往外走。 梅钗裣衽应是,抱起箱子,回头吩咐众姐妹:“你们把这种‘八卦阵盘’全找出来,看看哪里能用上,拟个单子,再看二爷怎么说?”众女也是执掌六局的人,欣然会意,点头应是。 夏日骄阳下,红墙碧瓦间,容辉走到“书房”门外,看见从前的“无量阁”,心里不住感慨,听守门小厮喊了声二爷,才回过神来,抬腿进门。 书房建制依旧,仍是前后两院,左右各三间厢房。容辉走进院门,见容光、严良和石万鑫已等在前院中,当下打了声招呼:“大家吃了嘛。”又吩咐容光:“大哥,我这里有些法器,你把亲军叫进来,让他们换身行头。一人一把法刀,一面法盾。”回头吩咐梅钗:“你就帮着分派,检好的发。”见两人点头,又招呼严良和石万鑫:“我们去后面说话。” 严良和石万鑫见梅钗抱着个大箱子,又听容辉说发兵器,顿知数目不少。心头一喜,只乐得眉开眼笑。听见招呼,才回过神来,汲汲前去跟去后院。 第五章 狼行千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穿过屋旁垂柳下的月洞门,踏上门中游廊,见两旁花木繁茂,仍是昔日光景,不由会心一笑。一折一转,走下游廊,又见后屋仍是住处,当下请两人进屋。 他走进厅堂,见顶板上仍用银漆木框架着水天一色的承尘,地上仍铺着乌黑锃亮的地砖。素幔低垂,窗明几净,还和从前一样,心里又暖了几分。顺路走进东梢间书房,见厅中空空荡荡,只摆了一张榆木方桌,几把交椅,索性随手一指,请两人坐下。 小厮跟在后面,见势端上茶水。容辉端起填白瓷茶盅,信步在厅中转悠,待人退下,才问石万鑫:“山上现在有多少黄金,金价是多少。” “两万一千五百三十三钧。”石万鑫脱口而出:“折合,六十三万九千九百两。金价是,一兑四十二。” “咱记得当初开‘灵山金号’的时候,是二十万两黄金的本钱。也就是说,每年翻半翻,不错。”容辉喃喃细数,又问石万鑫:“这些黄金都在山上吗?” “这些只是镇山的本钱,还不算‘金号’的金库和银库。”石万鑫略感得意,压住笑容,正色述说:“现在三国境内,凡是府城,都有我们的分号。他们把法器高价卖给我们,看着我们是吃了大亏。可我们给他的,是咱自己印的‘灵山金票’。这钱转了一圈,还是在我们手上。” “也就是说,各地还有小金库?”容辉会过意来,郑重吩咐:“你现在传一道命令下去,让各处分号,停止借贷,只留周转的金银,把所有存金在日落前,全部押送上山。” “啊……”石万鑫失声低呼:“有必要吗?” “外面的修士就是进来抢劫占地盘的,一般东西他们看不上眼。把黄金全运上山,也是给他们分担风险。”容辉随口解释,稍整思绪,又问石万鑫:“米行呢?” “各地也有我们的灵米行,我们开的是粮票,收的也是粮票。只出仓库,赚个差价。”石万鑫见又说到了自己的强项,精神一振,仔细解释:“现在一品米,五十两左右一石。二品米,二十四、五两。三品米,十二、三两。四品米,六、七两。五品米,三、四两。六品米,二两多。七品米,一两五分。八品米,一两多,九品米,五分。不过最近形势有些紧张,粮价一直往上涨,仓库里也没多少粮食了。” 容辉松了口气,又问严良:“我们山上还有多少存粮?” “还有一年存粮,全是一、二品米。”严良抬手指向西南,盘胸脯保证:“装一万石的大粮仓,我们一共烧了三十个,风雨不透。” “一会去看看。”容辉很是满意,又问严良:“山下呢,各城都有仓储?” “有,都有专人把守。”严良简略介绍:“以前是十三座集市,现在是十三座小城了。因为附近产灵米,城里人人炼气。从前也有战修来挑衅,多亏他们帮忙守城。昨天他们居然绕过城防,直接突袭上山了,这才被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幸亏二爷及时赶回……”说起这一节来,很是唏嘘。 “有粮就好!”容辉稍稍宽心,松了口气:“有了存粮,就不怕一些乌合之众死缠烂打了,怕就怕来高手。”心随口动,想起“杨家老祖”在“观日”四兄弟联手偷袭下毙命,四人又被“丹霞子”一招毁去法身,最后“真凤”跨界攻击,“丹霞子”还挡不住它一啄一爪。 他略加比对,只觉高手的实力果然深不可测。可稍加思量,觉得以“踏天”老怪的手段,应该感受到了那场大战。结界刚开,情况未明,又有前车之鉴,断不会亲自贸然前来。一番权衡,又宽了几分心:“咱现在也是列土封疆的人,遭人嫉妒呀……” 几人正说着话,忽有素服小厮来报:“二爷,潇娟和潇月姑娘回来了。” 容辉精神一振,汲汲吩咐:“快请进来。”话音未落,甲胄铿锵,循声只见两个银甲少女,英姿佼佼,先后走来,正是潇娟和潇月。却见潇娟怒目圆睁,恨不得吃了自己。潇月冷眼斜视,亦是面沉如水。心头一颤,顿知所为,站起身请两人坐下,主动询问:“赵、宋两国怎么样了。” 两人心中有气,坐下来各自轻哼一声。潇娟扭头望向窗外,潇月冷冷地说:“围城已解,敌军逃窜近千,各处大军都被陆将军调走了。” 容辉一阵头疼,只好解释:“不是不信任你们,是有更重要的大事,要交给你们。” 潇娟轻哼一声,叱问容辉:“少避重就轻,不是这件事。”严良和石万鑫领了差事,见情况不对,互望一眼,齐齐告退。 潇月待二人下去,正视容辉质问:“我问你,我师姐怎么回事。” 容辉还没开口,潇娟已冷笑出口:“少给我们摆你那副猴样。没我师姐,你还在小酒楼里刷盘子。出去长本事了,就嫌身边的女人的没人家漂亮了,是不是?” 容辉心头一颤,瞪大眼反问潇娟:“什么话?”潇娟身躯轻颤,不甘示弱,回瞪过去。 “少给我们装糊涂!”潇月冷冷地说:“我说你怎么支开我们,原来连下家都找好了。”见容辉呼吸沉重,汲汲质问:“怎么突然来个美貌姑娘,一面之词,三言两语,你就送我师姐去转世?不是落井下石有奸情,是什么?” “我?”容辉心头一跳,哑口无言,只好又把碧霞的话重复了一遍,站起身信誓旦旦:“我要是对楚潇璇有异心,我他妈畜生养的!” 潇娟和潇月互望一眼,犹不解气。潇娟想到一处漏洞,沉声质问:“那我问你,我师姐怎么被人毁了肉身?我师姐能修成‘元神’,修为能比你差?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们!昨晚山上没人是你对手,她就能死在高手偷袭下?还有,那个女的要是世外高人,怎么我师姐遇难的时候不来,隔了一会才来?” 容辉一阵头疼:“你妹,怎么一个个都是人精!”心知越说越错,一口气冲上心头,随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站起身连声反问:“我能说你师姐死在杨家老儿手上?我能说后面来了个已经‘踏天’杨家老祖?我能说‘杨家老祖’死在了四位前辈手上?我能说四位前辈被‘丹霞子’毁去法身后溃逃?我能说‘丹霞子’死在‘真凤’一啄一爪下?我能说那‘真凤’就是你师姐以‘元神’召唤来的?我能说我身上还藏着一颗‘凤凰蛋’?你不是饱读史书吗,你不是学富五车吗,你不是能倒背经典吗?说呀,你接着说……” 他一边叱问一边围着桌子转圈,吼得二女一愣一愣。两人听完,互望一眼。潇娟瘪着嘴说:“姐,我们错怪他了,怎么办……” “去死。”容辉冷哼一声,背过身反手挥出一道灵风,桌面如波澜荡漾,浮现出两柄利剑。潇娟吓了一跳,失声质问:“你……” “妹妹!”潇月微怔,沉声打断:“‘怀璧其罪’的道理,我们懂。”自忖知道了潇璇的下落,反而一片坦荡,深吸一口气,接着说:“既然我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我们认了。”说着手持利剑,缓缓搁上肩头。 潇娟身子一颤,狠狠瞪了容辉的背影一眼,横眉冷笑:“死就死!”尤不服输,抄起剑横肘挥出。劲力到处,传出“叮叮”两声脆响。双剑折断,掉落在地。 “你……”姐妹俩怔怔地看着容辉,感动得泪盈于睫。容辉吼了两人一通,心气也顺了,主动安慰:“好了,好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知与不知,不过是早晚的事,你们别乱嚼舌头,就是了。” “姐夫放心,我们发誓!”姐妹俩异口同声,竖起三根手指,正要开口,忽觉地面轻颤,空气嗡鸣,似有狂风怒号:“谷中的听着,限你们日落前离开,滞留者死—” 容辉脸色微沉,斜眼轻哼,走到窗前看见天上站着三个大汉,俱是豹头环眼,凶神恶煞。悬浮空中,互为犄角,恍如三颗太阳,看得眼睛发酸。“太阳期?”他面沉如水,嘴里发苦:“硬茬子来了。”话音未落,忽见白影破风,一晃窜至一人身前。身形滞处,黑影一闪,“轰隆隆”一阵炸雷。“太阳”闪烁,白影飞退,正是容雪。 容辉心头微凛,推开窗纵身窜出,提气大喝:“滚—”声似滚雷,隐含龙吟凤鸣,气势惊天。一字出口,神念到处,三个人气息激荡。 三十丈高处,容雪看出机会,一退即进,身形晃出,沉声低斥:“着—”左手剑势如奔雷,化作一道黑影,斩上一人护体灵光。法力连催,几十剑不即不离,并作一剑。右手剑向左横扫,恰似风轻云淡。雷光自左手剑柄流出,滑上一人身躯。一缩一胀,“轰隆”爆炸。 反震所及,容雪纵身倒射。那大汉亦被雷光震出,鲜血迸射,尸首分离。另两人反应不及,失声惊呼:“三弟!”一人话音未落,只见眼前窜出一道火焰。红火绿焰,一胀一缩,竟燃上了身躯,烧进了心里,正是一招“红衣绿裳”。 他身心皆颤,容辉尚在十丈开外,又是一掌“金涛烸浪”。紫火如龙,呼啸而出。金焰似凤,气象万千。一晃窜至着火大汉身前,容辉身随火走,后劲连催。 “火灵”受激,咆哮一声,撞中那着火汉子胸口。火流微滞,灵光激荡,“噗—”,一声闷响,顺势崩溃。红火绿焰,急胀急缩,轰然爆炸,血肉横飞。 呼吸之间,两人殒命。另一人接着喊了声“二弟”,见势不对,转身就跑。身上光华骤亮,恍如一轮太阳,逼得人不能直视。光团中窜出一道清影,破风而走。 “跑?”神若看人,直视灵魂。容辉闭上眼轻哼一声,十指朝天,八方灵风回卷。他看准那汉子去势,双手向下一拉。凤如波澜荡漾,三十丈外浮出一挂火帘,正是一招“十丈珠帘”。 清影收势不及,一头撞上。火帘崩溃,轰然爆炸。身影现形,亦被反震而回,踉跄急退。容雪看出便宜,纵身扑上。身形刚动,天边传来一声急呼:“助手!” 容雪不闻不问,身形如风,眨眼间窜至那大汉身后,左手剑势如奔雷,右手剑轻轻一晃。剑锋中弹出一道电弧,轰然爆炸。大汉身后再受重创,身形一滞,剑锋晃出。 雷霆爆炸,容雪被反震开去,人头这才被血流冲开。前两人尸身未落,第三人也已陨命。 第六章 寻树乘凉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十丈高处,容雪趁反震飞退,忽见一道金光划来,心头一凛,双剑齐出,眼前晶光一闪,恰似金石相击,“叮—”一阵嗡鸣。水晶枪到处,应声震开一柄瓜锤。眨眼见容辉已挡在身前,才松了口气。 容辉左手持枪,右手探出,灵力急收,一把摄过金头瓜锤。捏在手中,神念急出,鼻中轻哼。储物扳指一亮,随手收了瓜锤。 “你……”天边传来一声喝斥,又惊又怒。容辉循声望去,见凌空飞来一个骑黑豹的绿袍青年,不由微怔。仔细打量,见他头戴青缨弧顶沿帽,身穿虎皮半臂罩甲,腰间挎着一柄金刀,正是武将装扮,沉声叱问:“来者何人,报上名号!”说话之间,山中人听见响动,纷纷出屋观看。三百亲卫亮出法器,散到了山中各处。结界随后开启,将容雪和容辉罩在了界内。 “大胆,何方匪徒,胆敢行凶!”青年只是晚来半步,三个护卫就遭了毒手,想起来一阵后怕。撂下一句狠话,低头查看山中形势,见屋脊重重,鳞次栉比,已颇具规模,心里又是一跳。 容辉见他脸色数变,不由好笑:“身为朝廷命官,连朝廷的规矩都不记得了?来本府撒野,是他们找死。” “规矩,什么规矩!”青年满心疑惑,先报家门:“本官是朝廷封的赣州卫指挥使,奉命来此公干,你敢放肆?” “公干?是让你来探路划地盘吧!”容辉洒然一笑,沉声喝斥:“睁开你狗眼,看清楚了!”低头吩咐:“梅钗,那我的铁卷银册给这位指挥使瞧瞧。” “你你你……”青年气得一阵哆嗦,循势低头,见下方院中显出一个瓦当法器,乌瓦金字,赫然刻着“卿恕三死,子孙一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罪”,正是朝廷颁给功臣的铁卷,不由嘀咕:“三死……道人……”再看向容辉,嘴皮子一阵哆嗦:“你你你……你骗谁?” “大胆!”容辉反客为主,质问骑豹青年:“我乃灵之主,从前出门游历,昨日方归。积功受爵,很意外吗?你也是三品的指挥使,这点眼力都没有?” “灵山真人?”青年常在附近,早知道界中人可以出来,听言吓得一阵哆嗦,拱手作揖:“下官赣州卫指挥使黄齐鸣,给真人请安。” 容辉拱手还礼,微笑招呼:“原来是黄大人,不知和贵府方知府熟吗?”说话之间,容雪足下生云,飞到容辉身边,仔细打量对面青年。 黄齐鸣精神一振,欣然追问:“真人认识方知府?下官昨天进赣州城喝茶,中午还他同在府上饮酒。他还说刚给一位‘屏山道人’划了封地。” “正是在下呀。”容辉幽幽叹息:“在下因结界所阻,不能回家,就特地把封地选在了家门口。没想到到了半夜,一阵白光过后,结界居然散了。我刚回山上,发现山门正在被一群歹人围攻,内子不幸战死,清晨才击退敌。那群歹人顶盔冠甲,训练有素。”说着抬头看向黄齐鸣,目光微寒,沉声质问:“该不会是大人你的人吧!” “不是!”黄齐鸣吓得冷汗直冒,连忙摆手解释:“那是杨家的人。”说着信誓旦旦:“下官早就听说杨家包藏祸心,图谋不轨。这次前来,就是趁老天开眼,彻查此事。真人若有苦楚,只管跟下官说。下官一定据实上报,让朝廷将那群叛逆绳之以法,为真人讨个公道。” 容辉满脸愁容,轻叹一声:“在下打死大人三位手下,还请见谅。”低头吩咐:“开阵,请黄大人到书房喝茶。”说着缓缓落下。 “真人也是因为丧妻之痛,失手所为。”黄齐鸣哪敢怪罪,低头见下方白鳗缟素,连忙摘下帽子,乘豹落至结界外。 大门横阔三间,纵身五架。片刻后结界消散,朱门开启,机敏的小厮当先窜出,递上一席素袍。容辉带着一众护卫,随后迎出。 黄齐鸣不敢怠慢,三两下披上白麻大氅,躬身一揖:“还请容下官去给夫人上炷香。”容辉也感他有这份心,点头答应,伸手相请,亲自陪同。 大太阳下,黄齐鸣领着黑豹,由容辉陪着,从东侧绕过前院廊坊,进家庙上了柱香,出门后又问容辉:“不知老太爷、太夫人,可还健在?” “在。”容辉指向北方说:“我们太忙,二老正帮着带孙儿。” “下官既然来了,怎么也要见二老一面。”黄齐鸣主动请缨:“下官就去给二老磕个头。” 容辉见这位指挥使和一般修士不大一样,点头答应:“有劳黄大人了,不知父母膝前,如何介绍。” 黄齐鸣边走边说:“下官出生光州,家里因祖宗的一点虚名,世袭‘春申灵君’。” “春申灵君?”容辉微怔,脑中灵光一闪,拱手赞叹:“就是礼贤下士,闻名天下的‘春申灵君’?名家子弟,果然别具风范。”说话间走进垂花门。小厮止步,又由梅钗带着一众丫鬟跟随。 “可不敢当‘礼贤下士’四字。”黄齐鸣摆手婉拒:“礼贤下士,那只能用来形容帝君,府上不过是平易近人,平易近人而已……”说话间转过前屋,走上湖西鹅卵石径,见塘边盝顶书房对面,还有一亩良田,连忙转移话题:“想不到真人还有如此雅兴。” 容辉随口解释:“我等修真之人,哪能只看天上,不看地下。”你一言,我一语,走进了后花园。 林荫道中,树叶沙沙,猫熊忽然窜出。它不看容辉,低吼一声,径直冲向黑豹。黑豹一个激灵,三两下攒上路边松树,亦是“呜呜”低吼。容辉见两只畜生差不多功力,懒得去劝,继续和黄齐鸣说话。待喝完茶,叙完话,已是黄昏时分,黄齐鸣才告辞离去。 门外林荫道上,容辉和严良送黄齐鸣乘豹出门后,又问严良:“嫂子有空吗?”说着就往回走。 “她前两天和人斗法,损伤了元气,正在调理。”严良据实以告:“要是些小事情,还能帮上忙。” “听说山上的法器都是嫂夫人帮着采买的,这山上也只有她懂阵法。”容辉边走边说:“我那里有些布阵法器,我自己又脱不开身,所以想让嫂夫人帮着梅钗她们认认,把这山上好好规整一遍。” “好,我回去就让她进内院。”严良觉得不太难办,满口答应,又问容辉:“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让我们的人站稳这块地方。”容辉斩钉截铁,又问严良:“陆大海那边有消息没有。” “他报了张单子过来,要法器,要领米,我都准了。”严良简要述说:“给山上配齐法器后,把剩下五百多件法器,也全给他送了过去,让他分派到各处。”容辉觉得自己能做的已尽于此,渐渐放下心来。红墙碧瓦间,夕阳斜照前,作别严良后,又回内院“紫薇阁”吃晚饭。 一家人吃过素席,李母留了周氏和几个小的,在西梢间大炕上说话。李蕃宁则把容辉、容光和容雪叫到了东梢间书房。水晶灯下,小圆桌前,容雪待上茶的丫鬟退下,正色询问容辉:“二哥,你和那位黄将军说了一下午话,可不像是他乡遇故知啊,到底想干什么?” “黄齐鸣是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办。”容辉正色解释:“我们要想站住老巢,就得有朝廷支持。” 容光微怔,睁大眼睛问容辉:“朝廷为什么要支持我们?” “因为‘丹霞山’有七位‘踏天’长老,大有南面而王之势。”容辉仔细解释:“纵观周围,大小家族和‘丹霞山’多少有些沾亲带故。黄家势力虽大,和他们却只是利益之争。只有我们,和‘丹霞山’有深仇大恨。朝廷惯用平衡策略,不扶持我们牵制‘丹霞山’,还能扶持谁?只要朝廷的制书一到,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训练战卫。”众人听这一言,又放宽了几分心。 事情果如融会所料,杨家老祖和丹霞子先后陨落屏山的消息,在仙派家族之间流传开来,矛头直指容辉。知道深浅的纷纷沉默,再不派人进灵山福地。只有些不知内情的散修,以为发财的机会来了,纷纷前去淘金。 黄齐鸣在灵山上盘桓了半日,回去后连夜上报都司。消息不禁而走,翌日又有赣州锦衣卫指挥使前来调查,开口就是十万两黄金,帮容辉请封“真人”。 中午时分,容辉穿了素服,坐在书房大画桌前,看着面前五个戴乌纱帽、穿麒麟服、佩绣春刀的“太阳期”卫士,不由好笑:“各位是打秋风的,还是来办差的,五位是不是看着我这山上没有护山大阵,就以为咱这是菜园子门。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你要干什么?”中间一个瘦高青年脸皮一跳,汲汲询问:“我们有可是皇命在身。” 容辉冷冷一笑,翻手取出一部蓝皮书,向五人介绍:“这是灵山‘七十二绝技’中的一招‘化石术’。”说着稍运灵力,生息内敛。五人均是查案办案的高手,当下仔细探查,见他如活死人般。用尽手段,亦无法探明生息,不由啧啧称奇:“好法术,好法术……” 容辉二话不说,拿起书又要收起。五人当即会意,连连担保:“真人放心,我们一定会向帝君奏明真人的德行。真人的封号,**不离十。”容辉点了点头,抬手往前一送,推出了书册。 第七章 百业待举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四月十九,亲朋故旧“入临”,阖山上下,三国境内,行奉慰礼。一大清早,容辉来到灵堂,准备向来人答礼。素帘玄幔之间,忽觉香风轻袭,循香只见一个白衣少女走来。衣白胜雪,足不沾尘。冰肌傲骨,气如烈焰,正是碧霞。 她走到灵位前,伫立片刻,忽然开口:“你跟我来。”四字出口,足下生云,腾身东去。容辉莫名其妙,纵身跟上,直至东峰之巅。 容辉凭高眺望,见朝阳跃跃,气象万千,云海翻腾,山峦隐映,不由想起第一次陪潇璇看日出。心念所及,往事历历,一时竟看得痴了。眼见日出山峦,云开雾散,才长长透出口气:“七年啦……”又问碧霞:“有什么事吗?” “浩劫将至。”碧霞淡淡地说:“神界好比齿轮间的一颗石子,崩溃以后,界面开始加速轮转。这一界一百年内,将会升华为‘太阳界’。” 容辉想起观日四人的话,点头赞同:“这是好事啊。” “两界换位时,会有大批上界高手,举族降临。”碧霞接着说:“就是下来抢地盘。强者间的角逐,低级修士只会沦为弃子。” 容辉顺着她的话问:“你让我投靠你?” 碧霞看着朝阳,淡淡地说:“我让你组建一股势力傍身,到时候不会死得太惨。” “说正事,你把‘一品堂’开到我山下来,怎么样?”容辉想起大事,趁机商量碧霞:“我们这里的人不懂行,给他们法器的丹药还是其次,关键是要教会他们在这大修真界里生存的本事。那时候,我才能放心地去找潇璇。” 碧霞直言不讳:“‘一品堂’差个大掌柜。” 容辉想到石万鑫,趁机推荐:“我手下有个人,财神爷转世。还有,他悟的居然是生财之道,差点把我笑晕过去。”想起石万鑫来,肚子又一阵疼。 “可以。”碧霞嘴角微翘,悠悠回答:“我要的东西,直接给你。定时定期交差,保质保量完成。” “好!”容辉满口答应,又提要求:“我要收你手上‘一品堂’的五成份子。” “可以。”碧霞淡淡地说:“你选好地方,冰宫下午就到。”说完一步踏出,飘然而去。容辉精神一振,回去找石万鑫商量。 当日,陈凌云和容霜上山吊唁,赵清流和宋誉先后上山。又因有散修自持神通了得,四处挑衅。三家人只喝了盏茶,又匆匆下山,各回驻地整顿防务。 山上的丧仪从简,容辉露了个面,就去找石万鑫说“一品堂”的事。石万鑫眼睛发亮,连连答应:“这是个机会。” 两人说话间,容光和严良先后过来。容辉见势,索性将三人请到书房后屋。围坐到书房小圆桌前,郑重商量:“别人的福地山多水多,我们这里人多,不大一样。我听说‘白马之盟’,非宗室而王,天下共击之。把三国定为公国,各国公卿爵降一等,最多传袭五代。大哥管我们府下各处的庶务,便宜行事。”又问严良:“可想过治理一方百姓?等我爵位下来,就带严大哥去朱家认个门,让大哥瞧瞧,什么叫真正的士林风范!”见众人缓缓点头,于是就此分工。 当日下午,山南城中,“冰宫”拔地而起。洁白晶莹,傲然而立。外来修士看见,一片哗然:“快看呐,‘一品堂’居然支持这伙土豹子。”“‘一品堂’只是商会,支持土豹子好哇,土豹子,好宰!”“宰?‘一品堂’的法器,大江南北,统一标价。”…… 容辉有丧在身,让容光代自己剪彩,又去找容雪商量事情。大太阳下,荷花塘边,两人坐在盝顶书房里喝茶。根雕圆桌前,容雪端着一只翡翠茶盅,正色询问:“二哥,你最近是不是总是心烦意乱,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 容辉啜着茶悠悠叹息:“哎,这不是愁的吗?”又打趣容雪:“你还给我看病?” “不是。”容雪正色摇头,缓缓地说:“是你杀的人太多了……” 容辉一听就有气,沉声质问:“我要你来教?”五字出口,空气微凛。容雪被他目光扫中,一阵心惊肉跳,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容辉鼻中轻哼,一字字地告诉她:“逃生路上,没有对错。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十六字出口,更加笃定。收回目光,接着说:“有风有雨,哥给你挡着。你经历的事情还少,安心修炼就是。” 容雪心头发酸,瘪了瘪嘴,旧话重提:“我是说煞气。哥,你现在煞气还浅,也没有侵入心神,现在根除,还来得及。” “煞气,我有煞气吗?”容辉微怔,长长透出口气:“那你是让我当和尚,修‘金刚心’?还是让我当道士,天人合一?” “金刚心?谁不知道那是‘三乘妙法’中的‘大乘功法’……天人合一?那是‘一气化三清’的无上玄功……”容雪一阵为难,仔细思索后,试探着说:“我有个办法,或许可以化解……”正说话间,忽听梅钗在书房外回话:“二爷,大姑娘,都拿来了。” “好,让你折腾……”容辉随口应了容雪一句,回头招呼梅钗:“都拿进来。” 容雪见梅钗抱进一口三尺方箱,满心奇怪,站起身问:“这是?” “都是你的老本行……”容辉随口应承,亲手接过,打开给容雪看:“瞧瞧,瞧瞧,吓了一跳吧!” 容雪看见一箱子大大小小的木盒、石盒、水晶盒,心头微怔,失声出口:“灵药?”随手拿起一方木盒打开,见盒中蘑菇般的紫花,不由惊呼:“紫灵芝?三百年火候?”又随手打开几盒,均是珍惜灵药,更加惊愕。 “你不是在山上学过植药炼丹吗?那可是门大学问……”容辉正色嘱咐:“你在山上找块地,把这些东西种上,总有用得着的时候。以前有定额,现在你可以放心大胆的练手。缺什么,直接找素钗和桂钗支。”说着看向梅钗。 “是的!”梅钗连声附和:“两位妹妹管‘厨房’,药园子和菜园子也归她们管。大姑娘缺什么,要种什么,只管开口。” “嗯!”容雪欣然答应:“我知道了!”抬手轻挥,青霞一卷一带,尽收箱中药材,又问起丹鼎的事。三人正说着话,容光回山,来说山下的事:“好气派的冰殿,别说是我。就是外面混进来的人,也看得目瞪口呆。”梅钗喊了声“大爷”,忙去倒茶。 容雪见两人有话要说,喊了声“大哥”,暂行告退。她身穿素服,小厮问候声中,走到书房后院。见园中枝繁叶茂,生气最盛,于是取出一根建木,稍运灵力,直插入地。 祠堂是从前的“无尘居”,和书房的建制一样。灵堂设在前院,燕玲披麻戴孝,带着韵姐儿向吊唁的人答礼。容雪径直飞进祠堂后院,见花团锦簇,于是依样画葫。 她插好两根神木残枝后,回到正院荷花塘边,轻飘飘窜至塘中一片荷叶上。眼观鼻,鼻观心,盘膝坐下。道境所及,此枯彼荣,次荣彼枯。枯荣变化之间,一面聚拢山中地气,一面帮容辉消磨戾气。 日渐偏西,阳光灿烂。盝顶水榭中,容光和容辉说着山下的事,见容雪神神叨叨,不由奇怪:“她这是怎么了?” “没事,正经事不做,成天把几棵树弄得死去活来,让她折腾。”容辉想起她要给自己化解煞气,气就不打一处来。随口抱怨了一句,接着问:“你刚才说好几家商会都想来我们这里设分号,都有哪几家?” “有制符的,有制药的,有制器的,还有几家镖局,粮行。陈凌云传讯来说,几家船航想在陈津租泊位,一租就是十二年,问我们是什么意思。”容光仔细解释:“他们只是有这个想法,先派人来探探路,要先问清楚税怎么收。”顿了顿,接着说:“石万鑫的意思是,我们的钱,够用就行,税越低越好。” “丹霞山占了‘五岭三关’,收着买路钱,才有这么大势力。我们……”容辉靠上躺椅,略作思忖,斩钉截铁:“咱说了,两千里内,免税三年。三年之内,分毫不吮,也让大伙享一回福。” “这……”容光目瞪口呆:“那这山上山下这么多人,谁来养活?”稍作思忖,算给容辉听:“就是我们山上,每年吃二品灵米,都要吃三千石,折合白银七万两千两。内外院的人头,每年就要发八万石五品米,折合白银二十四万两。至少五百顷地的租子,才能付一年的人头。” “是啊,一个福地只准设一卫。每年一万五千石‘二品米’作口粮,十六个大田庄,足以分摊。”容辉据理力争:“我记得当年咱开荒的时候,一百顷一个的田庄,我们有六十个,难道现在都卖了?” “那倒没有。”容光稍作权衡,摇头苦笑:“要是只养五千人,的确足够。” “这是朝廷的规矩。”容辉仔细解释:“真人福地,准设一卫。君之封地,准设三卫。灵君,五卫。真君,七卫。道君,九卫。真王,十一卫。帝君自己,也就十三卫亲军。” 容光愕然片刻,郑重询问:“你就这么肯定,朝廷封的一定是我们?而不封别人,代替我们?” “帝君没那么大胆子,敢挑衅七十二仙派的权威。”容辉随口解释:“血脉在,家族就在。传承在,门派就在。灵山原有七十二峰,各含一般意境,能化一式仙术。后来山倒锋塌,再没人能望山悟道。”说着环指厅中书架,正色嘱咐:“这些书是前人留下的感悟,就是本门的传承。普天之下,只有我懂。我那天随便使了一招‘石人术’,他们自会鉴别真伪。纵是帝君,也不敢胡乱指人顶替。”见容光满脸惊愕,不由好笑:“也就是你们太懒,平时都懒得翻。这些书在这里放了四年,倒是给了梅钗她们一场造化。”容光满脸羞愧,连忙另起话题,说起今年的开销。 第八章 福泽万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灵山福地,免田赋三年。”消息传出,四境之内,无不感念潇璇。四月下旬,雨水久久不至,各地皆有旱情。容辉设“降云楼”,交与潇月主持。 灵山“福地”讯息不通,容辉就请“一品堂”帮忙在灵脉内一处山头上设“传讯塔”,收闻天下讯息。又设“天音阁”,由潇娟主持,播报重要讯息。 山上没有高手坐镇,朝廷制书未下,常有散修自持神通,或来挑衅,或来勒索。三五成群,络绎不绝。容辉更不废话,均以一掌“金涛烸浪”迎上,不死不休。 三番两次之后,石万鑫凑齐了布阵材料。容辉由“一品堂”帮忙,以七座山峰为基,以两株神木为眼,开始布置“七星向月阵”。又以四周七十二座山头为基,布置“天罡环极阵”。 五月,音晷里正式传出“灵山福地现世,帝君或封真人”的消息,天下哗然。七十一仙派纷纷沉默,附近大小商会、世家却纷纷致函恭贺,交好之意甚隆。 五月十五,清晨时分,大阵初成,八方灵气汇聚,化作千重瑞霭,万丈祥云。大太阳下,容辉站在北峰之巅,凝神感悟,发现七十二座山头果然各含意境,正在慢慢复苏。余威所及,云飞雾绕,气象万千。至此以后,再无人敢上灵山撒野。 旭日冉冉,光芒万丈。容辉长长松了口气,飘飘然回往内院。他穿了件天青色茧绸直裰,戴了顶牙黄色细丝竹冠。回到内院,看见荷花塘上灵雾飘渺,猫熊正躺在塘边晒太阳,不由会心一笑。 荷花塘是山谷最低处,亦是山中灵眼所在。如今灵气受容雪道境激引,散发开来,已能化作一层薄薄的雾气。虽不比福地洞天,却已不下一般灵脉。 问候声中,容走进盝顶书房,随手在书架上拿了部《燃烛峰随笔》,坐到南窗前的躺椅上仔细品味。“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书中所讲,是前人感悟的燃烛意境,旨在燃烧功力,迅速提高战力。 夏风轻拂,窗帘飘舞,如烟似霞,亦如梦如幻。容辉边看边想,不由闭上双眼,沉沉睡去。除服礼后,山中众人始着浅色服饰。帘、幔、帐、幕,亦换成了水天色泽。 李母留了容露和韵姐儿在自己院里,由小丫鬟陪着玩。容雪开始打理药园,李蕃宁闲来无事,也去帮女儿认药材,辨习性。 周氏继续主持中馈,统领梅钗等人管理内院事务。心知凌霄进门后,自己就要让位。于是待梅钗等人,又多了几分客气。梅钗等十二人是潇璇带上山的,也不想容辉再娶她人。这时对待周氏,也比从前恭敬。 荣光主持外院庶务,身边又少了石万鑫支应,只觉缚手缚脚,每天从早忙到晚,总有理不清的事。所幸歆姐儿开始由潇娟带着启蒙,兼学针织。茂哥又没长大,还由奶娘带着,才不至内外焦灼。 容辉早立下规矩,家中男子八岁开始习武。荣耀正好八岁,每天既要读书,又要修炼内功。日日起早贪黑,不敢懈怠半分。一家人各有事做,反倒是容辉最为清闲。 他睡在躺椅上做梦,梦见自己燃烧起来,最后变成一颗太阳。光热无穷,却不温不火,不即不离,烧得恰到好处。烧着烧着,忽然灼烫起来。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见日已中天,正照在身上,暖洋洋地,方知是一场大梦。 “不对!”容辉神有所感,从怀里掏出“凤凰蛋”,见蛋壳表面泛着一层荧光,其中果有生命,顿时又惊又喜。站起身来,放上窗前檀木案桌,仔细观察。阳光所及,蛋壳温润光滑,恍如玉质。壳上荧光缓缓胀缩,玄妙五方。 容辉见了,不住好笑:“据说鸡蛋三七孵化,不知‘凤凰蛋’要几七。”顺手拿过一只装满樱桃的高脚瓷盘,就把“凤凰蛋”放在了盘中。 他正觉得有趣,忽听金玉相击,“叮——”,一声轻鸣,正是书房外有人用金锤击柱上玉璧。回头见是梅钗,当下挥手拂开房中结界,问她:“开饭了吗?” 梅钗敛衽行礼,二爷:“燕京行人司的大人们来了。” “来得好!”容辉精神一振,欣然招呼:“快请进来。” 梅钗满脸古怪,接着说:“行人司是来宣旨的,大爷正在前殿摆设香案。” “那就去吧!”容辉不情不愿,随口应了一声。转出书房,反手封好结界,直去前殿。 “封,屏山道人李容辉,为灵山真人,福泽万里,钦此!”甲士拱卫中,檀木香案前,一个头戴描金曲角帽,身穿红缎金蟒衣的内侍读完五彩制书后,递出玉轴。 容辉躬身一揖,踏上三级台阶,双手接过玉轴。内侍又端起一面托盘,扯下面上黄巾,郑重嘱咐:“李真人,您看仔细了,就签字画押吧!” 容辉见是一套道袍,两页金册,和半边勘合,另附一部《到任须知》。再看物册,的确无误,就拿起朱笔签了名字,又转身招呼:“中殿摆席。”说着伸手相请。 内侍拱手相谢:“真人客气了,杂家还急着回禀,就不多叨扰了。”说着一挥右手浮尘,招呼众人:“我们走!”转过香案,从容辉身边走过,十三对仪卫随后跟上,就要出门。 两人错身时,容辉忽听传音:“李真人,万里福泽,可是这天下间的头一份啊。” 容辉伸手相请,传音应承:“那还是托帝君的恩典,公公的鸿福。”说话间指上扳指一闪,待一道晶光直射入内侍袖中,才传音解释:“在下在西北抗敌时,得如今‘丽江真王’照顾,从蛮子手上缴获了几颗金刚石,不成敬意。”说着并肩相送,众仪卫随后跟上。 “主子说了,难得真人有这份为国之心,当为天下修真表率。”内侍目不斜视,手搭浮尘,一边走一边传音:“有这几件从蛮子手上缴获的战利品,主子就更满意了。” 容辉一听有戏,继续应承:“在下是否要进京谢恩?” “难得真人有这份心!”内侍微笑应承:“主子说了,百姓之安危福祉为重,其余虚礼为轻。何况这一去上千万里,切不可因虚名而处实祸。” “多谢公公提点。”容辉微笑相谢,说话间扳指灵光连闪,又射出了几块刚玉和羊脂玉,直将一行人送出大门。内侍骑上白马,余人皆乘黑马,一起乘风而去。 府中大小管事见众“行人”走远,齐齐行礼:“参见灵山真人!” 容辉转过身摆手招呼:“好了,大家回去吃饭吧!”当下和荣光一起回“紫薇阁”吃中饭。 下午,音晷里传出消息:“灵山真人受封,减免赋税三年。各方商会尽往,齐感帝君恩德。”容辉吃完午饭,坐在西梢间大炕上,听得直皱眉头,沉声喝问:“这是谁在胡说八道?” “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潇娟端着茶似笑非笑:“在朝廷里混的,谁不是逮着机会就拍上面的马屁?”容辉又好气又好笑,招呼了父母一声,先回了盝顶书房。 消息传出,四周大小世家纷纷致函恭贺。附近散修听闻,再也不敢放肆。陆大海见境内太平,才带着一队高手回山向容辉复命。容辉也正有事情找他,直接召到书房后屋说话:“我看山上的护卫都练过体,是你从黑市上淘换的功法?” “就这,我们还花了大价钱呢,总比没有好吧!”书房大画桌前,陆大海换了身棉布直裰,摇头轻叹:“我们要是有杨家的半部功法,也不会输成这样!”连连叹息,很是唏嘘。 “我这里有一部专门炼体的神功,降龙伏象功。”说着翻手取出一部金册,从桌上推出。 金木摩擦,“呲——”,一声轻响。陆大海眼睛一亮,伸手接过,展开来稍看几眼,睁大眼睛问:“佛门功法?” “佛门功法好啊,威力大,修炼它还不用吃肉,便宜!”容辉开了个玩笑,仔细解释:“我们中原名山大川多,灵气既聚集,又精纯,所以适合修内丹。向草原上,大西北,灵气像风一样,飘来飘去。体外灵气分散,吸入体内也是驳而不纯,所以很难聚集成内丹。不过灵气驳杂,也有驳杂的好处。刚好分门别类,藏于周身穴位。用起来两两组合,三三组合……可以形成万千法术,网一般护住自己。地分南北西东,山河湖泊,却无好坏之分,只看人会不会用。炼体与内丹之分源于地域,而非功法,更非资质好坏。” 这一语说到了陆大海心里,他听得直眨眼睛,怔怔地说:“俺们一直以为,炼体的都是资质差,没人要的人呢!” “你说的那不叫炼体,那叫炼蛮力。”容辉随口劝说:“不过力气大也好啊,不是有一力降十会吗?就看会不会用力。”见陆大海如获至宝,一把揣进怀里,微微一笑:“用这个吧!” 他抬手轻挥,袖风如波澜荡漾,凭空浮现出一枚蓝刚玉扳指,接着说:“你是灵山卫指挥使,在福地内挑一卫人马,充作正规军,在四面八方驻防操练。其余兵士,或遣散,充作衙役,巡街守夜。十日之内,办不办得到?” 陆大海精神一振,站起身拱手应诺:“领命!”说完戴上扳指,收了金册。见容辉点头端茶,再作一揖,转身而去。 第九章 丹元大会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得封“真人”,赵、宋两家纷纷派使者送上礼品和贺帖,容霜则亲自山上来贺。她如今是陈凌云的正室,又为陈家生了长子。众人待她,又多了几分恭敬。 一家人在“紫薇阁”吃过晚饭,自有一番热闹。席罢又聚到西梢间大炕上喝茶说话,一直说到李蕃宁打瞌睡才散。容霜住回了原来住处,容辉则歇回了正院后屋。 翌日,容辉清晨练拳,卯正才出后门,去“紫薇阁”请安。他穿了件天青色茧绸直裰,仍然戴了竹冠,信步慢行。天色未明,树荫摇曳,晦明变化之间,别成一番景致。眼见走到一处岔路,忽间路边有道倩影,青衣长裙,闲适自然,眼睛一亮。走上前去,竟是容霜。 她用束发金环扎了个坠马髻,穿了件青绸半臂,天青色马面长裙,看见容辉过来,敛衽行礼:“二哥,早上好!” “二妹是在等我?”容辉见她有话要说,伸手请向一侧,直言不讳:“妹妹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容霜走出两步后,抿了抿嘴,试探着说:“我听说二哥要解散三国内的兵士?” 容辉恍然大悟,点头肯定:“是啊,普通兵士在修真者面前不堪一击,不如裁撤。况且福地内只准设一卫战修,优生劣汰,有什么问题吗?” “可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人,只靠五千人,哪里维持的过来?”容霜得了嘱咐,据理力争:“万一再碰到像杨家那样不讲理的,我们只有一卫人,怎么敌得过?还请二哥三思……” “这个你放心。”容辉看出她的来意,主动解释:“咱现在是朝廷封的‘真人’,有朝廷一天,就没人敢举兵压境。哪天朝廷不顶用了,天下要乱了,咱也不是吃素的。我这一卫人,是常设战卫,专接朝廷旨意。无兵部令旨,不得出福地半步。三国各部兵马裁剪以后,要么充作衙役,巡街守夜。要么归入各府,充作护院。” “这……”容霜觉得不妥,又说不出来,试着问容辉:“各**队,能保留吗?” “昔年白马之盟,非宗室而王,天下共击之。以前可说是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当今帝君仁慈,尚不追究。”容辉轻哼一声,正色告诫:“如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要让我冒天大之大不韪?” 容霜吓了一跳,失声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 “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容辉引经据典,缓缓地说:“我会找灵山外三处最好的灵脉,划一千里地界,安置三家。各国公侯,百里。伯,七十里。上缴铁卷后,划分灵脉安置。以后,他们就是福地内的修真家族,不再是凡人公卿。” “这……”容霜觉得那些公卿该高兴坏了,可堂堂一国之主,一夜间成了孤家寡人,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容辉见她不太乐意,不由好笑:“君子之泽,五世而止。能这样,就知足吧!你出去了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要一处灵脉修炼而不得。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进来滋事。” “我们家小姑子也是这么说的,我回去跟夫君商量……”容霜点了点头,很是沮丧。见天色渐亮,连忙转移话题:“该去给母亲请安了,我们这边走吧!”说着伸手请向一条岔路。容辉从善如流,同往“紫薇阁”去。 容霜吃完早饭后,独自乘法器回了陈都。容辉直接去了书房,让严良拿灵脉舆图出来,先划了三片最好的灵脉给三位亲家,又让他着手操办此时。 书房后屋的大画桌前,严良见容辉雷厉风行,惊得目瞪口呆。等他把一连串事情布置完后,才汲汲劝谏:“这样乱行分封,遗祸无穷……” 容辉见他轻整衣襟袍袖,作势长篇大论,连忙打断:“得得得……那灵脉放在那里,就像是咱福地上的柱子。只要有他们撑着,再大的风浪咱也不怕。要是只靠这三股只会溜须拍马的朝廷,咱还是哪凉快哪呆着去吧!”又嘱咐严良:“你看这图上,光点亮的灵气足,光点暗的灵气疏。等人来了,让公卿们自己选,选了就按血手印。”交代完后,回了正院盝顶书房。随手拿了本随笔,一边看着凤凰蛋,一边参悟功法。 严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引经据典,帮容辉拟了一道法旨。一面派人送往各国,一面让潇娟用“传讯阵”播报。自从灵山设了传讯塔后,音晷一跃成为福地内最炙手可热的法器。消息一出,震惊万里。 公卿们喜出望外,昼夜兼程地往灵山赶,争先恐后。三家已被划好了去处,开始派人前去勘探选址,规划建置。又有灵山卫衙门落成,陆大海张贴榜文,挑选兵勇。还有各大商会来周围租赁店铺,设置分号,一时间沸反盈天。 时至五月末尾,福地内各项事务开始步入正轨。石万鑫在“一品堂”捶打了月余,才渐渐理顺堂下生意。这日趁上山办事,首先找容辉商量。 容辉在书房后屋见他,东梢间的话桌前,看见他戴了顶**帽,穿了身琥珀丝袍,颇有几分暴发户的看相,就笑着询问:“当‘上市商会’的大掌柜,感觉怎么样?” 石万鑫精神一振,咧开嘴笑:“那真是不到外面去,不知道自己有多穷。”端起填白瓷茶盅轻啜一口,转移话题:“这次上山,主要还是为收‘一品堂’份子的事。东家手上有六成份子,市面上有四成。我的意思是,把席面做大。我们好好规划一番,‘一品堂’再增发一百万股,我们收购六十万股。这样的话,也就是百八十万两白银的事。”容辉觉得可行,点头赞同。 这日六月初一,骄阳灿烂,晴空万里。一家人吃完中午饭,喝过茶后,老两口要睡午觉,就招呼众人回去。容辉出“紫薇阁”后,继续回盝顶书房参悟功法。 夏风轻拂,纱帘飘舞,正当午睡时间。容辉闭着眼睛迷糊,忽听“嗡嗡”声响,循声睁眼,只见阳光下,高脚瓷盘里的“凤凰蛋”竟摇晃起来,还轻轻震颤。 “浮出来了?”他心头一喜,连忙坐到案桌前,以肘托腮,凝神细看。檀木案桌上,填白瓷盘里,“凤凰鸡”晃来晃去,压得瓷面“呜呜”有声,片刻后蛋壳一颤,现出一簇龟裂。又颤几下,龟裂更大。再颤一下,露出一截尖喙。接着蛋壳塌陷,露出一个鸟头,湿漉漉地,雏鸡一般,张开嘴“嘤嘤”叫唤。 容辉不由好笑:“这哪是凤凰!吸了那么多‘天地元气’,敢情就孵出只鸡来!”觉得有趣,将小家伙拎出蛋壳,托在掌心把玩。小家伙毛茸茸地,还站不起来,只会缩着身子,仰着头“嘤嘤”地叫。 他正觉得有趣,忽觉房屋震颤,似有人撞击,循势见是猫熊来了。当下拂开结界,让它进来。猫熊很是激动,熊鼻子嗅来嗅去,最后嗅到了檀木案桌前。 容辉正觉得奇怪,眼见它人立起来,扒上桌面,熊舌头一卷一带,把瓷盘里的蛋壳摄进了嘴里,不由一惊:“难道是什么好东西?”又见猫熊嚼花生米似地,“嘎嘣嘎嘣……”仰头咽下,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你站住!”容辉勃然大怒,左手托着小鸟,右手指着猫熊问:“你说,你吃了哥什么好东西?”猫熊吓得一阵哆嗦,打出一个饱嗝。低吼一声,狂奔而去,逃之夭夭。 容辉不由抚额:“糟蹋东西呀!”正愣神间,忽听潇娟招呼:“姐夫,姐夫,出大事了!” “这光天化日的,能有什么大事?”容辉微愣,循声见她进来,忙指了北面多宝格前的软榻让她坐,连忙追问:“出了什么大事了?” “刚才收到一条讯息,用的是仙字第七十二号‘勘合’,是专门发给你的。”潇娟走到南厅,汲汲解释:“‘春申灵君’下帖,邀你道德腊日,到襄阳昭明台赴‘丹元大会’?” “丹元大会?”容辉一怔,反应过来,连忙追问:“听说过有用‘勘合’下帖,邀人赴‘丹元大会’的吗?” “反常即为妖,所以我才说,大事不好了。”潇娟睁大眼睛说:“这里到襄阳,至少四百万里。一个月赶到襄阳,也的确太急了。” “昼夜不停,一个时辰赶一万里路……”容辉嘴里发苦:“对我来说,的确急了点。”思忖片刻,横下心斩钉截铁:“事不宜迟,你去跟容雪说说,看她去不去。我去找石万鑫,看‘一品堂’有没有什么飞行法器。”两人一拍即合,走出书房,分头行事。 大太阳下,潇娟汲汲去了后院。容辉出门就喊:“梅钗,来!” “诶!”梅钗穿了套中衣,正在洗头。闻唤应了一声,托着是头发就从东北廊房下跑了过来。话音刚落,猫熊低吼应答,也跑过来蹭来蹭去。 容辉看了直皱眉头,一边走一边埋怨:“这大中午的,你没事洗什么头。” 梅钗满心委屈,拖着长发,嘴里不住发苦:“二爷,今天不归我当差。” “你们女人就是麻烦!”容辉随口抱怨了一句,直接吩咐:“我要出趟远门,快准备衣服和干粮。” 梅钗应了一声,连忙去传话。猫熊看见容辉手里多了只鸟,满心好奇,摇头摆尾地跟着。容辉走到前屋门口,才发现还拿着只鞭毛畜生。 他一阵头疼,低头看见猫熊,索性把小家伙放到了猫熊背上,郑重嘱咐:“你就留在家里,好好照顾它。照顾得好,哥就给你带几颗‘金丹’回来。要是有半点闪失,哥宰了你吃熊掌。” 猫熊看了自己的左爪一眼,一阵哆嗦,险些把背上的雏鸟摔下来。连忙止住身形,“嘤嘤”声中,一步一步地往外爬。 第十章 以物换物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走出“垂花门”,纵身跃起,凭虚御风,直往南去。骄阳下,群山间,片刻间飞出百里。凭高俯瞰,见山外阡陌纵横,碧波万丈,正当中稻结穗,心里也亮堂起来。环顾四周,见田野中有座两里方城,青石城墙,四条主街,简约中透着生机,顿知是南城,欣然前往。 冰宫坐落在东大街上,横阔七间,纵身九架,三层建制,一目了然。容辉步行进城,走在三丈宽的青石街道上,见人虽不多,可听‘音晷’声此起彼伏,也知城中人正在了解外面的天地。一路走到“冰宫”,见这南城虽无赣州、南京那等繁华,可一砖一瓦都透着亲切,心里更加满意。 冰柱晶墙之间,石万鑫坐在柜台后和宫中侍女们说话,瞥眼睃见容辉进来,连忙起身问候:“真人,什么事。”众银杉侍女看见容辉,纷纷若有所思,一起敛衽行礼。 “我要去一趟襄阳,‘七夕’前赶到,有没有能快速飞行的法器。”容辉直言不讳:“‘春申灵君’用勘合下帖,邀我我襄阳昭明台赴‘丹元大会’。” 众人听出蹊跷,纷纷睁大眼睛。石万鑫向旁看了一眼,试探着说:“这里有到襄阳分号的‘传送阵’,双座法船,十日能到。” 众侍女正犹豫,忽听有人答应:“‘真人’不是外人,可以借用。”如黄莺出谷,又软又嫩。其她人听了,纷纷点头。 “是她?”容辉循声只见冰梯上走下一个粉衫少女,形容姣好,正是赵嫀。他心头微怔,拱手招呼:“原来是赵嫀姑娘,失敬失敬。” “真人客气了。”赵嫀裣衽还礼,伸手请向楼上。容辉见她有话要说,向石万鑫摆了摆手,随她上楼。 冰宫二层摆满了药柜,冰柜中放着各种灵药。容辉见了,叹为观止。又扫过两眼,才问赵嫀:“可是你家小姐有什么交代?” “我家小姐得知真人要赴昭明台‘丹元大会’,特地让我送张清单来。”赵嫀直言不讳,说话间翻手取出一部锦册,递给容辉。见他展开,接着解释:“这上面的东西,只要仔细找,多花点时间,总能找得多。唯独标红圈的,是各大洞天自行孕育的灵物,天下间独一无二,市面上有钱也买不到。小姐已经查明,这次襄阳的‘丹元大会’只请淮南岭北各仙派的掌门,真人正好趁机换取。” “那我总不能舔着脸找人要吧!”容辉厚着脸皮说:“你们家小姐是不是还给了你价值相等的好东西……”微微一笑,伸出手说:“快拿出来吧,可别私藏。” 赵嫀撇了撇嘴,将容辉请到柜台边上,左手翻起,托出一部书册,正色解释:“这是龙虎山‘太一门’的‘天坑镇法’,换他们一葫芦‘龙虎造化丹’。”又去出一本金册,接着说:“这是逍遥山,逍遥派的‘小金刚诀’,换他们一百零八片‘天枫’。” 容辉眨了眨眼,连忙追问:“天枫,什么是天枫?” “逍遥山顶有颗万年枫树,天枫就是那树上每年的最后一片枫叶。”赵嫀略作解释,又拿出一部玉壳书,继续提要求。直至未正时分,容辉才收了所有秘籍,款步出门。 “你记住,别人问起你来,你就说千年前各派相互交好,保存对方一路绝学。你拿出秘籍,向他们讨要灵山绝学。现在各大仙派均非正统,断然没有。那时,你再提交换灵物,没人会怀疑。”容辉出了冰宫,想起赵嫀的嘱咐,心里一阵苦笑:“我的姐呀,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灵山卫指使司”衙门开在冰宫隔壁,容辉算着时候,觉得陆大海的人该找齐了,于是信步登门。衙门大堂横阔三间,纵身五架,左右各三间厢房,大堂后还有后院内宅。 守门的兵士看见容辉,先是一怔,齐齐举刀行礼:“参见真人。” 容辉点头还礼,脚步不停,随口询问:“你们陆将军在吗?” “在!”两个甲士抢着回答:“将军正在后院练拳。” 容辉点了点头,跨门而入。刚走两步,大堂中迎面跑出个头戴折檐毡帽,身穿对襟坎肩的小厮,躬身行礼:“真人,小的福将,是将军身边的文书,将军正在后院练拳。” 容辉点了点头,微笑招呼:“走,看看去!”大步流星,直入后院。 乌瓦白墙下,青石板道旁,钉满了木桩。陆大海光着膀子,蹲在木桩前挥拳。皮肉不沾木柱,寸劲到处,木桩“嗡嗡”震颤。容辉见他肌肉紧绷,汗如雨下,不由暗暗点头。凝神细看片刻,发现她全身力气多用在了内耗上,连忙提醒:“放松,放松。你绷得那么紧,怎么体会气力振动?人家那叫‘降龙伏象’,有说斩龙杀象吗?你不用点巧劲,人家怎么心服口服?” 一语出口,陆大海回过神来,连忙敛气收息,站起身躬身行礼:“真人,真人说得是,还请示范一二。” “呵,还敢靠我!”容辉会心一笑,满口答应:“好!那‘降龙伏象功’讲的是御劲技巧,要的是刚劲,我使不出来。不过道理我懂,可以用柔劲示范给大家看。”说话之间,那文书跑出院子,大声招呼:“快来看呐,真人要出招了。”一语出口,院中兵士纷纷涌来。 容辉向众人招了招手,走到一座木桩前,深吸一口气,左手轻挥,劲风带过,木桩“嗡嗡”震颤。右手一掌推出,掌力到处,连发连收。木桩被他劲力所激,越晃越剧。连晃几下,“砰—”,一声闷响,齐地而断。木桩直飞出去,手掌尚未沾上木屑。 “好—”众人见了,齐声喝彩。 容辉微笑招呼:“这就是咱和大家一起修炼的‘太虚真气’,你们多练,也可以的!”众人也没感受到灵力波动,听言精神一振,齐齐应是。 容辉回过头招呼陆大海:“走,瞧瞧你的将军府去。”说着款步走出。 陆大海随手拿过一条棉布坎肩,汲汲披上,快步跟上去问:“真人,今天怎么会到我这里来。” “下山办了点事,就进来瞧瞧。”容辉据实以告,又问他:“事情进展得怎么样?” “人招齐了!”陆大海边走边说。“先让他们自己报名,又选了一批根骨不错的,最后摆了个擂台,优中选优。只是各国原有的卫所,不愿意解散,不好办呐!” “是我欠考虑了。”容辉点了点头,低声嘱咐:“你这是正规军,口粮是二品灵米,每人每年另有六十石‘五品米’作军饷。另外,你再选三卫人马,到各处灵脉屯田。每人五亩田,不发兵械粮饷,不收赋税,只让他们修炼功法,定期检查。只要合格,可以世袭。这样一来可以充当后援,二来大家的怨言也小些。” 陆大海略作权衡,失声低呼:“要打仗了吗?” “不好说呀。”容辉仰头轻叹:“世道将变,有备无患吧。”说完摆了摆手,从后门出了府衙。 大太阳下,他走在南大街上,见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才长长透出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出城门,纵身跃起。凭虚御风,直回山中。 雏鸟绒毛干后,就能站起身来。它抓在猫熊背上,“嘤嘤”叫唤。猫熊心烦意乱,又不敢摔它下来,只好围着荷塘转圈,“呜呜”哀吼,很是委屈。转到前门,见垂花门外走进个灰衣青年,正是容辉。精神不由一振,忙凑上去求饶。 “好啦好啦!”容辉见猫熊围着自己舔来舔去,连忙蹲下,捧起熊下巴安慰:“这不挺好吗,给你找了个玩伴,多热闹!”说话间捏他颈前的软毛,逗得猫熊咧了嘴直笑。 他又见雏鸟一摇一晃,直往前钻,又用手指点它的嘴说:“这个家伙这么大个子,会保护好你的。这绒毛又软和,又干净,你就呆在这,听话,啊!”正说话间,忽听容雪询问:“怎么样了。” 容辉循声站起,见她梳了双螺髻,穿了件青丝半臂、大袖绸衫,只觉眼前一亮,伸手请向塘边书房,边走边说:“法器借到了,十日能到。家里事多,我们六月二十出发,你也准备准备。” 容雪点头赞同,抿了抿嘴,试探着说:“我想淘换些东西,我们带多少钱去。” “大嫂没给你发月例?”容辉微微地笑:“我记得你的年俸是六百石灵米,四年两千四百石,现在也能折个万、八千两,不少啊。” “成心是不是?成心是不是……”容雪气不打一出来,睁大眼睛问:“两百两黄金,连个丹炉脚都买不到!”很是悻悻。 “据说丹炉也分九品,含一种火为九品,九火俱全为一品。”容辉算给容雪听:“含一种火的丹炉,和黄金等贵。两种火两倍,三种火四倍。若是九种火,就是两百五十六倍金价。一个小丹炉怎么也有四五十斤吧。十几万两黄金,太重了,我们带不了!”想起一件往事,立刻拍胸脯保证:“不就是‘一品丹炉’吗?你放心,哥想办法给你谋一个。”又问容雪:“潇娟在屋里吗?” “她在!”容雪结了一桩心事,欣然应承:“她们悟的月之道,白天睡觉,晚上练功,夜猫子似的!”说话间看见猫熊顶着只鸟跟在后面,回过头微笑招呼:“小灰,去不去我那里,我给你做山药糕吃!”猫熊欣然低吼,凑到容雪身后,熊鼻子闻来闻去。 “讨厌!”容雪忍俊不禁,轻嗔一声,笑着跑开,直出后门。猫熊三步并作两步,摇头摆尾,亦步亦趋。 容辉不由好笑,跟进后门,施施然转往“婵娟阁”去。夏日炎炎,绿荫葱葱,两个小丫鬟坐在门槛上翻绳,看见容辉自林荫道上走来,连忙起身,裣衽招呼:“二爷!”一个进去通传,一个当先带路。 院落简约,正房三间,左右厢房各三间,东边六连房一列,正屋后还有五间罩房。容辉跨进门槛,见前院中种了三棵大梧桐树,墙下花团锦簇,心里也清凉了几分。又见檐下挂了竹帘,潇娟正撩帘迎出,于是向身边的小丫鬟摆了摆手,正色嘱咐:“你们都下去!” 潇娟向众侍女点了点头,连忙询问:“出什么大事了!”说着伸手请容辉进屋。 容辉见她只披了件纱衣,穿了条罗裙,衣中克丝襕裙隐约,不由脸红,就站在梧桐树下问她:“你现在的古董店还开吗?” “开啊。”潇娟从善如流,索性隔着三棵树跟他说话:“还卖珠宝首饰,也卖些日用小法器。” “这个给你!”容辉翻手取出了一枚嵌“金刚石”的宝石戒指,应声抛出,接着说:“里面的东西,你帮我出手。老规矩,你二我八。” “储物戒指?”潇娟喜笑颜开,欣然带上,稍作查探,不由轻疑:“这是……”抬手轻挥,风如波澜荡漾,浮现出一套棺椁。晶椁玉棺,骄阳下闪闪发光,四周热气顿消。 “这是我和潇璇误入一座古墓时发现的,那墓被人盗过,只留了具僵尸。僵尸被我们打跑了,我们逃出来时,就随手取了这棺椁。”容辉仔细解释:“你找个玉匠,把那个盖子补起来。这两件东西,少于两万两黄金别卖。”说完又抛出一个宝石戒指,嘱咐了一声:“这个给你姐。”转身就走。 潇娟满心惊愕,一阵头疼。轻叹一声,倒觉得这是笔好买卖,于是反手收了棺椁,欣欣然去找潇月。潇月拿到宝石戒指,也是又惊又喜,不住感慨:“这位爷,倒一点没变。” 容辉回到书房后,又让严良找了三处空闲灵脉,各划了附近八十顷荒田,拨给陆大海用。陆大海找属下传话,三五日间,便找齐了人手,开始迁屯。 三国各处卫所少了脊柱,再也兴不起大浪。有人缘的四处奔走,随各修真家族到封地当了护院。再次些的,当了各城衙役。实在没有修炼天赋,又没有人缘的,只好卸甲,成了普通农民。待容辉和容雪乘船赶往襄阳,原来卫所已全部解散。 第十一章 用武之地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弘孝十七年六月,帝君命令两京五品以下官员,六年考察一次。简拔裁撤,充选干吏。容辉身为钦封“真人”,能推荐一人,于是推荐严良候补。 同月,帝君召两位阁老入宫,商议边务。随后牧族联军南下,直击大同,大同卫指挥使力战殉国。消息传出,天下震惊。南指急剧震荡,金价开始上涨。 长空万里,法舟呼啸。晶顶小舟中,容辉穿了朝廷的赐服,羊脂玉束发冠,雪蚕丝云纹深衣。胸口仙鹤翩翔,活灵活现。他从音晷里听说大同战败,也是一阵心惊。 容雪用束发玉环反挽了个飞燕髻,戴了对翠玉耳坠,穿了套雪绫深衣,亦是英姿佼佼,如雪如玉。她盘膝靠在舱壁前,见容辉面沉如水,连忙追问:“怎么,蛮子不会打过江来吧!” “现在不会,多少年后,那可难说。”容辉一阵感慨,仔细解释:“大同又称凤凰城,是燕京西门户。一旦失手,太行以东,就尽在蛮子的铁蹄之下。我怕就怕那帮孙子早就知道要打仗了,就说办什么‘丹元大会’,趁机让我们凑齐人手,组织一支敢死队。” “啊……”容雪睁大眼睛说:“这才消停三年,会不会跟上次一样,蛮子进来逛一圈,就会走的?” “这次跟上次不同,上次是先打西边的金城,然后围城打援,顺黄河一直打到银川城下。”容辉略整思绪,边想边说:“这次突袭大同,一旦大同失手,蛮子就能顺黄河直下,打关中和汉中。古语说‘无汉中,巴蜀不足以存险。无关中,河南不足以豫居。’我就是从这条路上回来的,果然是王霸基业。蛮子大军只要顺流而下,往汾河河口一堵,太原卫就只能求自保。蛮子不打太原,沿渭河直取‘关中’和‘汉中’的话,那可就真要变天了!” “不会吧……”容雪眨着眼睛,摇头反对:“我们这么多人,能让他得逞吗?” “你可别忘了,太祖爷是怎么起的家。”容辉仰天长叹:“咱这帝君是不错,可每年只知道减税免赋。当政十七年来,从没整顿过边防。哥从金城坐船,一直走到西安,瞧咱那边军,连饭都快吃不饱了,也就和杨家战部一个水准。牧族大军,我也见过。指望他们戍边,做梦吧你!” “连饭都吃不饱?”容雪睁大眼睛问:“我也在‘丹霞山’呆了四年,每年都听说山里向朝廷捐了粮食。那么多漕粮北上,都哪去了?” “没见识了吧!”容辉不由好笑:“灵米除了可以吃,还可以酿酒。知道一斤装的一品‘老白干’,多少钱吗?” 容雪微愣,顺着话问:“多少?” “抵一件‘上品法器’。”容辉微笑自嘲:“你一年的利银,在那些燕京勋贵眼里,不过是一顿酒。” 容雪更加好奇,追着容辉问:“怎么,你喝过?” “当年从金城回来,湟水真王亲自为我践行,就和他对撇了一小坛。”容辉想起当时情形,不住咂嘴:“那酒喝的,啧啧啧,那都不是烧心能形容的。”思忖片刻,吐出两个字:“烧魂!” “出息!”容雪轻叱一声,再也不想理他。盘坐片刻,忽觉船行渐慢,当即爬出船舱,窜到船头观望,片刻后欣然招呼:“我们快到了!” “是吗?”容辉精神一振,侧身俯瞰,只见大江东去,茫茫接天,不由抚额:“这才哪啊,这是长江,那是武昌城。襄阳在襄河边上,今晚才能到。马上要加速了,你快坐好。” 容雪很是激动,听到嘱咐,连忙坐下,继续观望。果然飞至城中冰宫上空时,船外空间压力蓦然增强,船头方向微偏,直奔西北。她见大江远去,才钻回舱中,坐到容辉身边,悄声寻问:“二哥,你和‘一品堂’的东家到底是什么关系。”说着直耸容辉的肩膀,悄声央求:“你就告诉我一个人吧,我不会乱说的。” “呵,什么事情让你知道,那天下人都得知道!”容辉似笑非笑:“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你又不是我,你知道我想的哪种关系?”容雪目光闪烁,一字一字地问:“你喜欢她,是不是?” “你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是喜欢?”容辉一阵头疼,没好气地说:“大人的事,小孩少管啊!” “不说就是承认了?”容雪紧追不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这么难为情吗?” “我承认什么了我!”容辉一阵头疼,只好认怂:“我呀,我谁都不娶,就等和潇璇重逢,行了吧?”连忙转移话题:“我这一路上教给你的七十二式仙术,你都学会了吗?” “学会了!”容雪睁大眼睛,点头答应。想起一件事情,又问容辉:“你在福地内封了那么多家族,可没传下道统,是不是有点半生不熟?” “这七十二式仙术,倒是梅钗她们炼得最好。”容辉长叹一声,缓缓地说:“可她们管着内院的事,脱不开身啊。等我回去,再慢慢想办法吧。”说说笑笑,直奔襄阳。 昭,日月也。明,照也。襄阳城中,台高百丈,共分九十九层,台顶星光朗朗,日月同辉,是为昭明。傍晚时分,夕阳斜照。容辉和容雪走出冰宫,踏上东大街环顾四周情形。随眼扫去,忽见夕阳前高台屹立。云烟蔽顶,视线亦不能观其棱角,实不知是城在台上,还是台在城中。定睛细看,只见十丈台基上飞檐错落,连廊纵横,金碧辉煌,直入云霄,让人仰之弥高。 “气派,气派!”容辉啧啧称奇,驻足片刻,身上的仙鹤礼服已引得路人频频侧目,不住嘀咕:“快看呐,真人。”“我的天,好年轻。”“不知是哪一派的掌门。”…… 容辉有些不自在,连忙招呼容雪:“走,我们过去!”说话间鼓荡灵力,气透衣袍,发出一声鹤鸣。足下灵波荡漾,浮出一只白鹤,托着两人振翅腾起,直奔昭明台顶。 路人见了,不住低呼:“果然是真人,竟能无视城中禁飞阵法。”“这已经是第五位真人了,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兄妹俩御鹤飞至台外,方见阁楼壮丽,竟占了一里地界。凭高俯瞰,只见襄江两岸,沃野千里。远山绵延,一望无际。河湾抱处,城池坚挺。夕阳所及,恢弘壮丽。 “果然是南北一条路,荆州门户!”容辉叹为观止,又指向城上炮楼箭塔招呼容雪:“瞧瞧,瞧瞧,什么才叫城防,什么才叫用武之地!” 容雪见了,也不住感慨:“难怪常说,此成非明主不能守。”正说话间,忽听有人招呼:“果然是真人才有的气魄,佩服,佩服。” 容辉循声回头,只见楼上飞起一个麻衣老者,肌肤黝黑,形似老农,可筋骨干练,神采内敛,更似得道高人。一眼看不出他修为,连忙拱手作揖:“参见前辈!”容雪听见,敛衽行礼。 “贫道王谷子有礼。”老农拱手还礼,微笑询问:“能有如此眼力的,一定是新封的‘灵山真人’,贫道可有猜错?” “王谷子,衡山派掌门王老先生?”容辉大惊失色,一揖倒地:“前辈慧眼如炬,正是在下。” “老朽不过虚掌衡山派门户,道友快起来,快起来。”王谷子抬手轻轻一托,顺势相请:“这里不是说话场所,不如去楼上详谈。”劲发虚空,兄妹俩自然站直了身子。 “晚辈是何等身份,怎敢劳前辈迎接。”容辉连忙还礼,凭虚御风,紧随其后。 “当得起,当得起。就凭道友杀过胡虏,就当得起老夫迎接。”王谷子边走边说:“他日道友若上衡山,老夫亦扫榻相迎!” “久闻‘衡山派’从不服食丹药,只靠五谷养气。混元气功,独步天下。”容辉想起“衡山派”典故,顺着话说:“哪日拜访衡山,一定要尝尝山上的独门灵食。”说话之间,三人先后落上一方平台。台上有几有垫,还有茶水点心,正是供人聊天的地方。 容辉游目四顾,见四周凸起的小平台高低错落,亦如星罗棋布,顿知是聚会的场所。认准方位,伸手请王谷子坐到上手,自己则和容雪对坐到了东西几前。 “道友若来,老夫亲自下厨。”王谷子坐下来烧了壶水,微笑询问:“道友恐怕还不知道,这次‘丹元大会’,所为何来吧!” “这‘次丹元大会’以勘合相召,想必是有非常之事。”容辉也烧了壶茶,试探着说:“今早听闻大同遭袭,指挥使邓大人力战殉国,莫非是为这件事?” “诶,那已是半个月前的事了。”王谷子摇头轻叹:“为打仗不假,那道友又知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仗?” 容辉摇了摇头,试探着说:“自古打仗,无非为三。一是信奉,就好像信佛的容不下信道的。二是为面子,什么甲抢了乙的货物,乙抢了甲的公主,搞不好就打起来了。三是为地盘,就像大块头欺负小个子,自古如此,再正常不过。” 第十二章 群贤毕至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为地盘不假,不过道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王谷子摇头苦笑:“道友涉世未深,也难怪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略整死徐,缓缓叙说:“此界为‘少阳界’,上面还有‘太阳界’。再过不久,此界就将升华为‘太阳界’。那时候受界面受‘太阳之力’影响,界内灵气会激发出来,至少比现在浓郁十倍。上界‘大能’,亦会跨界而来。到时候,我们要么趁他们元气大伤,消灭他们。要么就割让地盘,给他们居住。牧族现在打我们,就是想占据天下。到时候,攻,可以聚天下之利,御敌于界外。守,可以割让地界,以图后进。” “草原广袤无垠,且愁割让地界,恐怕上界大能们要的地盘不小。”容辉想他是衡山派掌门,略作权衡,听出话里意思,顺着话问:“蛮子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大好河山,也不能拱手让人。那依老先生的高见,又当如何?” “边患要除,可以后的‘界劫’,才是重头戏。好钢用在刀刃上,岂能本末倒置?”新茶初沸,王谷子舀上茶悠吐气:“前辈的事情,老夫记不清了……” 容辉一看有戏,接着说:“据闻衡山七十二峰,绵延八万余里。飘渺变幻,堪称人间仙境。先辈们相形度势,以祝融、紫盖、芙蓉、石廪、天柱五峰为首,演化出衡山七十二剑。不知这七十二剑中,可有一招,天地烟霞?” “啊……”王谷子大吃一惊,连忙端起茶喝了一大口。定下心神,汲汲追问:“此招失传已久,道友如何知道?” “此招,便是本派与贵派交换保存的那一式绝学。”容辉借坡下驴,拱手一揖:“在下愿以此招,换回本派存在贵派的那招。” “本派绝学以内丹为基,非亲至衡山闭关参悟,不得要领。”说话间落日西沉,星辉灿烂,王谷子点头猜测:“把衡山绝学,分藏别处,的确稳妥……”他嘴角微合,转眼间斩钉截铁:“事关重大,道友且在此稍待,老夫立刻传书回山询问……”忽听有人招呼:“这不是衡山王老先生吗?失敬,失敬!” 容辉循声回头,见是个青衣中年,羽扇纶巾,英姿款款,连忙起身见礼。中年也看见容辉,抬扇虚指,微笑询问:“王兄,这位是道友是……” 星光之下,王谷子顺势给双方介绍:“这位道友,就是新封的‘灵山真人’。这是贫道的老邻居,世居洞庭君山,人颂‘潇湘君’。” 双方依礼见过,王谷子作势要走,却被“潇湘君”拦住:“王老哥,王老哥。你我好不容易见面,怎么看见小弟,就要走呢?”王谷子哪里管说实话,只好有一句没一句,和“潇湘君”边走边说,飞掠下台。 余下几日,各派掌门纷纷前来,还有的带了得意门生,来见世面。十余派人分了东西两簇,西面以衡山派王谷子为首,聚集着南岳附近诸派,东面则散聚着罗霄山脉上诸派。 各派掌门“太极”已成,说起修炼心得,自有一套。王谷子赫然已臻“踏天”境界,倍受众人尊敬。容辉修为最低,听众人谈论修炼心得,只有受益的份。容雪却和众小字辈一拍即合,逛街游玩,比较神通,倒颇受追捧。 昭明台十丈宽阔,悬空架在连廊顶上。北设屏风,掐丝琉璃,金碧辉煌。众人对坐下手几前,果品糕点,供应不断。容辉趁众掌门谈论修炼心得之余,委婉提出交换灵山绝学。众人听闻,无不震惊,纷纷回函询问。 容辉在小平台上连等六日,仍未得半点音讯,生怕他们杀人夺宝,一颗心直提到了嗓子眼。日出东方,朝阳灿烂,到了七月初七。王谷子倡议众人先开个小型交换会,众人从善如流,于是纷纷聚回正席。 容辉跟随众人,坐到末尾,忽听王谷子传音:“老夫已传讯回去问过,的确有这么一档子事。可近千年来,衡山屡遭变故,贵门那式绝学竟然找不到了。实在抱歉,抱歉得很呐!不过老夫这里有一些衡山特产的‘寿元果’,愿意和道友交换。” 容辉等的就是这句话,故作一番震惊后,果断要下十二枚,商定当中交易。一桩事了,其余人先后传音,也表示找不到那一式绝学。抱歉之余,纷纷愿意以门下重宝交换。 容辉也故作委屈,要了龙虎山一百零八颗“龙虎造化丹”,要了逍遥派一百零八片天枫,要了君山三百六十株湘妃竹……诸物虽好,却并非不能再生。众掌门虽也视若珍宝,可与一式本门绝学相比,纷纷忍痛割爱。 中午时分,交换会罢,各家尽收欢颜。容辉如数完成碧霞的嘱托,也了松了口气,心里却不住嘀咕:“她怎么会有这么多失传已久的镇派绝学?”思忖良久,恍然大悟:“原来你到处抢掠大小世家,明着是为枪人家的镇族之宝,其实就是为了它们。那些大小世家为了保命,哪里又敢乱说?”想通了这一节,方知碧霞意图所在,不住感慨:“高,您实在是高。” 众掌门继续交流修炼心得,待到黄昏时分,忽见青霞飘舞,匹练般自天际滑来,均是微微吃惊。循势看去,只见一百零八对侍女各提华灯,列队走来。灯光莹莹,交织成一道青霞,向前铺开里许。霞光上驶来一辆香车,五马并驾,紫盖珠围,正是“春申灵君”的座驾。霞光隐映,飘渺威严。 众掌门见怪不怪,站起身作揖相迎。容辉叹为观止,一揖倒地,忽听一位老人招呼:“黄某何德何能,让诸位道友久候。抱歉,抱歉!”抬起头来,只见车已停至台上,车边一个紫袍少女正扶下一位锦袍老人。老人顺势牵起少女的手,款步轻移,向众人介绍:“这是小孙女,久慕仙家风采,非要跟我来一赌各位道友金面。各位道友,还请关照一二。” 众掌门面面相觑,微笑应承:“一定,一定……” 少女晕生双颊,目光闪烁,抿嘴轻嗔一声:“爷爷!”语声清脆,温婉如耳。容辉定睛细看,只见她后发长披,用紫带在颈下结成一股,鬓发齐梳至脑后,用束发金环反挽了个灵蛇髻。秀眉婉约,明眸清灵。鼻似悬胆,唇如点绛,的确是个美人。紫缎金纹深衣,云纹金丝大带,贵气中更添几分精致。 他眼见紫衣少女坐到台边小几前,才正色看向“春申灵君”。只见老人头戴琉璃掐丝高冠,身穿青罗半臂大氅,须发灰白,肤质细腻。挥袖坐下,稳如泰山,不由肃然起敬。 “此次召集各位前来,不为其他,实在是有要事相商。”陈申灵君向众人拱了拱手,直入正题:“界劫的事,想必大家已有耳闻。老夫此行,带来了‘钦天监’最新测得的时间。一百年,一百年内,上界大能将会跨界而来。与上界强族是战是和,那得看我们有多少实力。可现在蛮子大军兵临大同城下,正在消磨我们的实力。” 他说话间环顾四周,看见容辉,眼睛微亮,顺势相请:“久闻‘灵山真人’在西北打过仗,想来比大家更了解北蛮习性。灵山真人,就请你给大家说说。” 容辉微怔,想不到这位灵君会问自己。转念想到黄齐鸣,这才恍然。略整思绪,站起身拱手一揖,正色解释:“在下也知道得不多,只能说几样供大家参详。先说信奉,他们信奉‘长生天’,相信万物有灵,还认为他们的祖先会保佑他们。正因如此,他们不讲五行法则,可因为相信,他们纵雷驱火、移山断流,丝毫不逊修士。他们擅长驾禽御兽,各部落都有守护圣兽和圣器,尤为厉害。他们还有献祭的秘术,非但能让功力子孙相传,还能把功力渡给护族圣器。” 他一边观察众人,一边叙说:“他们的修士若和各仙派弟子单打独斗,未定是敌手。可数量众多,尤善和骑兵配合。我们的修士遇上他们,就好比猫吃甲鱼,完全下不了口。”一语出口,引得众人咧嘴轻笑。 第十三章 强赐道侣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不是危言耸听!”春申灵君脸色微沉,点头吩咐:“李真人,你接着说。” 黄昏时分,星辉灿烂,弯月高悬。容辉拱手还礼,接着叙说:“他们的骑兵不讲阵法,讲究配合。百骑合围,能裹万众。千骑分张,可盈百里。我们一万人冲上去,他们几个冲锋,就能冲散我们。还有,他们的骑兵擅长偷袭。几万里距离,一夜而至,打了就跑。我们救也救不急,赶也赶不上。” “一夜跑几万里?”台下有人反驳:“开什么玩笑,就是修士,一夜飞个几万里,那还有战力吗?” “他们骑马,真正的纯种灵马。”容辉不敢争辩,继续解释:“他们只要长途突袭,骑兵就会视距离,每人先牵上三、五匹快马,换马不换人。吃喝拉撒都在马上,昼夜不停。等这支人马快到敌营时,军中会御禽的,就先驾猛禽飞出,在敌营上空直接往下扔雷珠。那是专门驯养的蛇雕,连灵兽都算不上,修炼者不用肉眼看,很难发现。等到发现,雷珠已经落了下来。雷珠一炸,他们的骑兵就会乘乱杀过来。要是我们的反击有力,他们得手就跑。” 他说得兴起,侃侃而谈:“弘孝十四年,蛮子打金城那会儿,我正好在。他们装备了一尺口径的大炮,打的是特制的雷珠,里面还灌了铁砂。一炮炸开,气浪横扫,连筑基修士的护体灵光都顶不住。” 众人虽也有耳闻,可不在一个境界,相隔也极遥远,倒没放在心上。眼下见他说得慎重,不由面面相觑。“春申灵君”点了点头,伸手请容辉坐下,苦着脸说:“好了,李真人说的是下面的情况,比我们探查到的还详细,下面我给大家说说上面的事情。”说着抬手轻挥,袖风荡过,显出一卷大轴。 众人正自奇怪,只见紫袍少女走下位托起画轴,回到春申灵君身后展开。画面色彩斑驳,赫然是一张舆图。少女躬身退下,“春申灵君”缓缓站起,反手挥出。舆图灵光大放,迎风渐长,呼吸间胀至三丈正方。 容辉目不转睛,灵神细看,见图中所绘地域四面环海,细加对照,竟比碧霞的那份立体舆图还大。惊愕之余,用心记忆,只盼有朝一日能用得上。 “春申灵君”见众人都被地图吸引,当下轻咳一声,亲自比划给众人看:“这片大陆,西方人称为日出之地,我们称为神州大地,姑且就这么叫它。大陆东边,贺兰山、阴山、燕山、东金山内,是我们的九边重镇。雪山南北,贺兰以东,葱岭以西,为西域十三国。十三国以西,是波斯帝国。这北边草原,全是牧族。他们东西迁徙,磨盘一样,轮着打我们。本来我们三家对他一家,到也能打个平手,可是如今,又碰上‘界劫’,所以不得不小心。六月份,我们四个老不死的,会同刘、李两位阁老,和帝君在暖阁谈了一整天,然后才向各位发了请帖。” 他说到这里,脸色微凛,沉声吩咐:“我们决定,以古法把天下分为十二大战区。”当下向众人细说了十二区的分法,又说:“我们荆州战区,担负两项指责。一是防范雪峰山以西苗疆,二是防范倭寇从闽粤交界,窜入内地。监视苗疆,由衡山派王先生主持。闽粤交界,由罗霄山中诸派巡防。”说完看了众人一眼,正色询问:“各位还有话说吗?” “请问灵君,我们是派护卫巡防,还是派门下弟子放哨?”众人面面相觑,王谷子忽然询问:“如果是派弟子巡逻,人手恐怕不够。若派护山卫士巡防,战卫无诏,又不能出福地。” “嗯,特殊时期,自由安排。”春申灵君斩钉截铁:“你们自己商议一个巡防日程出来,每队三支小旗,由三派护卫组成,至少有一个‘太极境’修士压阵。也顺便让他们练习配合,以备不时之需。” 众人见不是让门下弟子上西北,纷纷松了口气。春申灵君却看向容辉,打量片刻后,忽然询问:“李真人年轻有为,果然是少年英雄。如许年华,不知可有妻室道侣?” 众人先是一怔,又似笑非笑,齐齐看向容辉。容辉被“春申灵君”目光笼罩,一阵头皮发麻。思忖片刻,一揖到地:“内子新逝,尚未婚配。” “好!”陈申灵君眉开眼笑:“你看我这位孙女怎样?”紫衣少女惊得目瞪口呆,失声急呼:“爷爷!”却涨红了脸,一个字也说不来。掌身而起,拂袖就往外走。跑开两步,纵身跃起,飞也似地逃了。 众人也听得惊愕万分,面面相觑。容辉脸色发白,一颗心直往下沉:“老鬼,当着这么多人,你这是逼我答应吗?”躬身低头,沉声应承:“回禀灵君,内子走前,已为在下定下继室。”生怕他不信,又加了一句:“是我二妹夫的亲妹妹,姓陈,名凌霄,也未婚配。两家准备亲上做亲,实在不敢答应灵君好意。” 灵君脸色微沉,目光转过,忽然微笑起来:“无妨无妨,我这孙女与你做道侣,你再娶位夫人主持中馈,岂非两全其美?这件事老夫做主,就这这么定了,让她们一起嫁给你。” “啊?”容辉失声惊呼,忽觉心神一颤,竟似被刀锋刺到,忍不住一阵哆嗦。不及多想,连忙躬身一揖:“多谢灵君成全!” “好!”陈申灵君喜笑颜开,拱起手说:“老夫不日便奏明帝君,请赐一场双修典礼。”说着伸手相请:“到时候还请列位捧场!” 容辉心神巨震:“只听说过赐婚的,世间……世间居然还有强给人赐道侣的?”张大嘴愣在了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春申灵君见该说的都说了,又招呼众人:“大伙难得聚首,就开它一个‘丹元大会’!”说着挥袖坐下,招呼众人:“各位道友,请看老夫新炼成的这炉丹药。”说话间抬手翻起,托出一只水晶葫芦。葫芦中飘着一众圆珠,亦是晶莹剔透,七彩辉煌,顿时引得众人惊呼:“七窍护心丹?” 灵君见还有人不识此丹,微笑解释:“此丹专锁人七魄,服下它可保神智清明七日,‘踏天’时以此丹护心,平添神效啊。既然邀各位来了,每人一粒,聊表寸心。”说着拨开葫芦,抬手轻挥。七彩霞光迸射,直飞至众人眼前。 众人欣然接住,各自取出白玉胆瓶,妥善收好。灵君又看向王谷子,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和众人打了个哈哈:“那丫头不知跑哪里去了,可别闹出什么笑话来,老夫去看看!”说着站起身做了个四方揖,拂袖而去。 众人目送灵君走后,纷纷看向容辉。似笑非笑,幸灾乐祸。容辉满脸通红,讪讪地说:“各位道友,这是什么意思……” “恭喜李真人抱得美人归呀!”潇湘君平托折扇,微笑恭贺。其他人见了,连身附和:“恭喜,恭喜!”…… 容辉莫名其妙,传音询问王谷子:“王老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明面上的事,我就不多说了!”王谷子故作镇定:“那姑娘不简单呐,你就,嗯……自求多福吧!”说话间微微点头,如说一件公开的秘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容辉一阵头疼,见众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话,轻咳一声,站起身作了个四方揖:“各位掌门,在下要静一静,静一静……”大笑声中,转身而去。 星月之下,他凭虚御风,看见容雪正和几个少女在一处小平台上说话,当下飞身而去,凌空招呼:“丫头,去和各位掌门打个招呼,我们就走!”其余少女见了,纷纷敛衽行礼:“参见李师叔。” “这就是我二哥,抱歉,我要走了!”容雪和几位刚认识的女弟子告别:“你们有机会就来灵山找我,我也扫榻相迎。”说着飘然而起,随容辉飞往正台。其余人见她要走,纷纷跟上相送。 容辉踏上台面,见众掌门还坐在正席上,纷纷看向自己使眼色,更加莫名其妙。目光所集,也乐得告辞:“各位……”话没出口,忽见紫影一闪,迎面扑来。暗道一声“不好”,鼓荡灵力,神念转空,眨眼间平移丈许。循势回头,竟是那紫袍少女。她正五爪如钩,自空中抓下。 这一抓自然落了个空,少女身躯微颤,凌空一个筋斗,止住了落势,直射出去。“什么人!”容雪尚不明所以,右手翻起,拖出一柄软剑,随手抖出。剑锋化丝,灵蛇般游荡开去,直袭紫影。 她的两截神木作了阵眼,容辉便把银丝软剑借给她用。一剑出手,众人齐声惊呼:“衡山剑?”王谷子掌身而起,目光灼灼,直盯向容雪。 容雪不知所谓,见那紫影翻来腾去,上下飘忽。于是纵身跃起,凌空遨步,也学着潇璇,连抖手腕,将软剑化作圈圈细丝。旋风般绞向紫影。 第十四章 衡山剑法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星辉月下,容辉见两人功力互在伯仲之间,心头稍宽。可听众人惊呼“衡山剑”,连忙传音询问王谷子:“这银丝软剑是衡山弟子的佩剑吗?” “正是我衡山的银丝软剑。”王谷子正色询问:“不知道友从何处得来此剑?”语声郑重,不容置疑。 “这是岳麓山,朱芯姑娘的佩剑。”容辉连忙解释,顺着话说:“她也是衡山弟子?” “原来如此!”王谷子松了口气,传音解释:“朱家的小姐公子们的确在本门学剑。”眯起眼睛凝神观看容雪舞剑,咧嘴微笑:“看这柄剑,倒的确像是那丫头的,难怪她这两年都没敢上山来,原来是丢了佩剑。”又问容辉:“道友是如何得到此剑的!”生怕徒弟吃了亏。 “是她主动遗弃,被我捡到,她又不好意思再找我要。”容辉随口解释,又商量王谷子:“先生既然认得此剑,不如代为送还?” 王谷子想到其中关键,不由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容辉,似笑非笑:“你们的事,你们自己掰扯吧,老夫难得插手!”说着缓缓坐下,笑看斗剑。 容雪身在空中,将银丝软剑舞成了一道旋风,银丝破风,“嗖嗖”急响。听是风声鹤唳,却只将紫袍少女挡在了剑势外面。紫衣少女在银丝间上下翻腾,呼吸闪避,却似游刃有余。忽然纵退两丈,轻挥右手,在袖风中握出一柄青铜长剑。剑脊雕花,质地古朴。碧光莹莹,不失锐气。 众人见了,不住低呼:“君子剑?”只见少女挺剑直刺,身随剑走,直取银丝。剑势破风,金铁相击,“叮叮叮……”火花迸射。她抢入剑圈,轻抬手肘,一剑刺出。剑气激荡,直取容雪胸口。锋芒四溢,压得台中人喉头发紧。 容雪转身避开,回肘横挥。银丝受激绷直,横扫回去。紫袍少女,抬动手肘,以剑脊格挡。剑锋不动,仍是一剑刺出。这一剑连消带打,剑势破风,再取容雪后心。 容雪连连闪避,汲汲还手,都被她轻易化解,反落得狼狈不堪。旁人使剑,均是以手腕为轴,以灵巧称道。黄家剑法却以刺为主,以攻为守,直取人心。看似呆板,变化却全在剑脊上。任人如何进招,不过微动剑戟脊,借势拆解。 王谷子见容雪拿着银丝软剑,还接不住别人一招半式,顿时又羞又愤,忽觉几道目光笑看过来,心里更不舒服。又觉得和容雪有缘,索性传音指点:“衡山剑法,剑势如飞。亦如羚羊挂角,无际可寻。” 容雪听出王谷子的声音,精神一振。闪避间略作思量,凭空迈出一步,清风般飘然而出。她凌空遨步,辗转腾挪,变化无方,时而刺出一剑。 紫袍少女亦步亦趋,仍将剑锋钉在两人之间。但遇机会,亦出剑还击。银丝斜击正至,凌空划弧,曲直如意,变化万千。一时间金铁相击,火花闪烁,“叮叮叮叮……”,如珠落玉盘,斗了个不相上下。 众人见了,暗暗点头。王谷子还不满意,继续传音:“衡山剑法,一如云雾飘渺,二如高山仰止,三如花团锦簇,四如仓廪丰硕,五似雁阵回翔。前四项均需来我衡山感悟,只有一个‘回’字,由雁阵化出,乃众善之门。” 回,转也。容雪想起自己学的《留益回雪》,记得当时潇璇也是让自己记住一‘留’一‘回’两字。手随心动,随手绕出一只丝圈。银圈划弧,绞向紫衣少女。 少女故技重施,轻抬剑脊,连消带打,迎锋刺出一剑。金铁相击,火花迸射,“叮—”,一声轻鸣。银圈回卷,受剑气激荡,蓦然收拢,破了剑势。 剑气崩毁,银丝震荡,容雪受其波及,借势滑开,随手又是一道剑圈套出。紫衣少女不料她借势攻来,只好迎锋直上,再刺一剑。容雪依样画葫,三五剑后有了明悟,发现剑圈送出去是十分力,收回来就是二十分力。借势荡开身形用五分力,接着打出去就是十五分力,再收回来就是三十分力,果然是越回越多。 众人见了,不住低呼:“快看,衡山剑法!”“不错,的确是衡山剑法!”“衡山剑发素不外传,王老鬼这是搞什么名堂,难道也想和灵山结亲?”…… 星光月下,容雪连挥几剑,愈加得心应手,于是反守为攻,剑圈自腕下依次划出。紫衣少女挺剑格挡,可每还一剑,容雪便借势荡开。自己还剑越快,她越是飘忽不定。待尽出全力,只见对方围着自己上下翻飞,却似游刃有余。 她连刺数十剑,全无着力之处。一时间心中着恼,索性闭上眼睛,全力出剑,势要赢回场子。正打得兴起,忽听一声冷喝:“住手!”话音未落,金铁相击,火花闪处,空气荡漾。“叮—”,一阵轻鸣,应声走出个青袍老人,正是“春申灵君”。 “爷爷!”紫袍少女满心委屈,放下铜剑,失声痛哭:“您真的要把孙女嫁给他?”说着抬剑指向容辉。 灵君听得直皱眉头,沉声低喝:“你放肆!”抬手轻挥,劲力到处,“叮—”,一声轻响,铜剑折断。断刃翻滚落下,少女不由瘪嘴,泪盈于睫。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儿戏?”灵君沉声轻喝:“此间事了,我们回去。”又拱手向容辉道别:“小丫头顽劣,道友切莫见怪。” 容辉哪敢皱半下眉头,一揖到地,腆着脸说:“黄小姐天真烂漫,性情直爽,试问天下英豪,谁不愿步其芳尘?” 少女轻哼一身,狠狠睃了容辉一眼,拂袖而去。“春申灵君”又拱手招呼众人:“各位道友,老夫还有要事,回见!”说着凌空迈步,飘飘然走回香车。众人目送中,车驾乘虹而起,缓缓北去。 容辉面沉如水,向众人作了个四方揖,正色告辞:“各位道友,在下也有要事,且携小妹先回,后会有期!”众人见他成了“春申灵君”孙女婿,也不敢怠慢,纷纷拱手相送,各言“珍重”。 容雪凌空虚立,看了看容辉,又看了看紫袍少女,就是想不过来:“嫁给他?嫁……他……”忽觉手上一紧,这才回过神来。灯火辉煌间,足踏白鹤,随容辉轻飘飘下了昭明台。 襄阳西街上,灯火辉煌间,两人走进冰宫。赵嫀从楼上迎下,敛衽行礼:“真人,小姐在楼上等你。” 容辉心越沉越是冷静,点头应承:“知道了”,松开容雪的手,径直上楼。赵嫀没有阻拦容雪,巧步跟在后面。 三楼晶光莹莹,亦是七间九架建制,专卖各种日用法器。晶墙雪柱,冰柜剔透,散发着丝丝寒气。容辉走上三楼,不由打了个哆嗦。随眼扫过,看见正厅展台前站着道黄衣背影,冰肌玉骨,气如烈焰,正是碧霞。更不多说,翻手取出一枚红宝石戒指,微笑招呼:“给你!”抬手抛出。 碧霞轻抬右臂,在肩头反手接住。她目不斜视,轻吐芬芳:“谢了!”说着抬左手顺势往旁边一指。 容辉循势望去,见柜台后三层冰阶上停着一艘晶篷小舟,更不多说,拉着容雪踏入船舱,正襟坐好。屁股沾上坐垫,才松了口气:“终于要回去了。”又随意交代了一句:“‘春申灵君’要向帝君请旨,把他孙女赐给我当道侣。” 碧霞微怔,片刻后轻吐一声“知道了”,转身吩咐赵嫀:“送他们走!”仍似天外来声。说话间目不斜视,款步轻移,直走到楼梯口,缓步迈下。 赵嫀应了声是,左手结印,右手一指冰阶。灵力到处,冰宫震颤,冰顶缓缓滑开,露出繁星明月。容辉心乱如麻,索性眼观鼻,鼻观心,盘坐冥想。忽觉身下一紧,座椅推背,犹似三魂离体,荡秋千一般,说不出地刺激。待睁开眼来,只见繁星慢慢,大地茫茫。法舟在云端疾驰,直向南去。 “呵,装,装得挺像啊!”容雪打趣容辉:“接着装啊!” “哼!”容辉懒洋洋靠上引枕,没好气地说:“我装什么了我。” “瞧那位姐,一听你要和别人结成道侣,那副故作镇定的样子!”夜色中,容雪笑话容辉:“傻子都看得出来,她会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 “所以我不傻,你知道什么?”容辉洒然一笑:“人家是做大事的人,谈情说爱,不是她的追求。她还指望哥明面上的身份办事呢,看见我拖泥带水,当然不满。”说着长长叹息:“好了,这不是现在该想的事。当务之急,是要想方设法把这门亲事推掉。否则哥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基业,岂非一夜之间,就成了人家的囊中之物?” “再好的人,也不能用基业也去换,何况还是个‘泼妇’?”容雪觉得有道理,点头赞同:“我也看不惯那姑娘,那你准备怎么推?”口随心动,边想边说:“要想不娶亲,要么碰到国孝,要么碰到家孝。” “呸呸呸……”容辉连吐三口唾沫,瞪眼淬她:“乱说什么呢你!” 容雪自知说错了话,也连淬三下,话锋一转:“我说的是‘春申灵君府’。”一语出口,捂住嘴忍俊不禁。 容辉被她一抖,乐得哈哈大笑:“我总不能……我总不能为了不娶人家孙女,就盼人家快点死吧!这要是让黄老爷子听见了,恐怕脸都要气绿了……”说说笑笑,直奔灵山。 弘孝十七年七月,前线战事吃紧,朝廷调前、右两军都督府,共三十万大军,分三路驰援大同。战事陷入焦灼,粮草源源送往前线。又因涉及‘界劫’,所以天下目光,聚焦西北。 七月十七日黄昏,容辉和容雪回到灵山时,朝廷因接到举报,有人亏空粮饷,于是又派了“都察院”和“通政司”两府要员,分理边粮。 容辉刚出冰宫,就被小厮认了出来,当即向山上传讯。他站在东大街上,见夕阳落幕,不由伸了个懒腰,哈欠连天:“走,我们回家!”说着鼓荡灵力,乘鹤而起,直奔山谷。 山中大门尽开,容光和荣耀一起迎到门口,见容辉和容雪飞身落下,各自招呼。荣耀更是激动万分,信誓旦旦:“二哥,以后我也要像你这样飞!” “好,先吃饭去,不吃饱饭,怎么能飞?”容辉随口应承,喊了容光一声“大哥”,抬腿进门,边走边说:“这一个月来,家里还好吗?”跨进院门,众仆役齐齐问候:“给真人请安!” 容辉又摆手应承了一句:“你们也安了吧!”说话间传回一阵熊吼,几声鸟叫。猫熊顶着雏鸟,应声跑来。熊掌踏处,大地轻颤。 “啊,又长胖了!”容辉看见一大一小两个家伙,也高兴起来。一只手去摸鸟头,一只手去抚熊头。“呜呜”“嘤嘤”,不亦乐乎。 容辉带着一众人兽回内院,燕玲带着韵姐儿,周氏带着歆姐儿,都等在垂花门口。韵姐儿看见容辉,吱吱呜呜地喊“爹爹”,乐得容辉当场就抱起她,狠狠亲了一下。又有梅钗等人准备热水茶点、和换洗衣裳。相互问候,比过年还热闹。 容雪回了“飘雪岭”洗漱,容辉让大哥大嫂先去“紫薇阁”,回头看见穿了秋罗半臂百褶裙的燕玲,心头微颤。觉得总是要娶媳妇了,倒不能冷落了她。壮年潇璇留下的规矩:“妾室不宿正屋。”于是横下心悄声嘱咐:“今晚我去你那里。”一语出口,怦然心动。 燕玲先是一怔,回想一遍,只觉心里的火蓦然窜出,呼吸间烧遍了全身,顿时面红耳赤,喜笑颜开,敛衽行礼:“是,我先回去准备!”站起身牵住韵姐儿,就往后院走。 夕阳落幕,华灯初上,母女俩回到正院西面北的“燕妃阁”,韵姐儿的乳娘焦妈妈迎出院子。素纱宫灯前,看见燕玲红光满面,不由询问:“姨娘,什么事这么高兴?” “二爷晚上来我这里!”燕玲眉开眼笑,边走边说:“快,打水,沐浴,把韵姐儿送给我的那只金玉头钗找出来。”众人听见,也是笑逐颜开,纷纷去办。韵姐儿虽不明所以,可听说容辉要来,也有许多话说,欣欣然跟在了燕玲身后。 “哎呦,我的小祖宗!”焦妈妈急得跳脚,连声劝阻:“二爷好不容易来一次,您就让他们好好呆一会儿吧。我们今晚去东厢房睡,啊!”燕玲听在耳中,既没拦阻,也没劝导,只是抿嘴轻笑,却更希望那个家伙能多看看女儿。 第十五章 想方设法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在前屋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由梅钗等帮忙换了身天青色茧绸直裰,出门时已是华灯初上,星辉满天。秋风吹拂,肌肤舒爽,让他不由伸了个懒腰,抬腿就往“紫薇阁”去。迈出门槛,回头招呼:“今晚就不用给我留门了。” 梅钗等人各提水晶灯盏,送他出后门,听言俱是一怔,会过意来,相觑一眼,纷纷裣衽应了声是。没精打采,满不情愿。容辉看在眼里,暗叹一声,直往“紫薇阁”去。 林荫道上,他走到“紫薇阁”外,眼前一亮,正是门下的素纱宫灯。烛火微微,如月华流光,既漂亮,又宁静,看得人舒坦万分。丫鬟们见他过来,齐齐敛衽行礼。 问候声中,容辉跨进大门,又见周氏正屋迎出,连忙驻足问候:“何劳大嫂出迎?” 周氏梳了牡丹髻,穿了套秋香色窄襟深衣,笑盈盈地敛衽道贺:“恭喜二叔!” 容辉微怔,满心不自在,苦着脸问:“喜从何来?” 周氏抿嘴一笑,伸手相请:“二叔快进屋吧,就等你了!”容辉方知是容雪告的秘,只好硬着头皮进屋。 服侍的丫鬟们见容辉过来,忙去厨房端菜。一时间环佩叮当,药香四溢。灯火辉映之间,李蕃宁、李母、容辉、容光、荣耀、容雪和容露围坐在中厅的大圆桌前吃晚饭。歆姐儿和韵姐儿则对坐在厅角一张小几前,由小丫鬟看着,用勺子吃钵饭。周氏拿着银筷子,端了只宫碗,站在厅中帮众人摆菜,又为父母夹菜。 李母见了,不住好笑:“这里就你一个媳妇,就别装模作样了!等你两位二弟妹进门,你再和她们打擂台!”一语出口,逗得一家人大笑。李蕃宁涨红了脸,低头扒饭。容雪一口饭喷到地上,不住咳嗽。容辉一边去拍妹妹后背,一边打趣周氏:“我说大嫂今天怎么怪怪地!” 容光见是自己的媳妇,故作镇定,大口吃饭。荣耀和容露却不敢出声音,纷纷把头埋进碗里,捂住肚子抽搐。一屋子丫鬟也都涨红了脸,纷纷低下头不敢出声。 周氏苦着脸应承:“娘,瞧您说的,我这不是愿赌服输吗?也好先热个身,到时候和他们比比,看谁孝顺您!” “愿赌服输?”容辉笑问母亲:“娘,大嫂和谁打赌了?” 李母呵呵地笑:“是老大和她媳妇打赌了!” 容雪欣然接过话茬:“大嫂说‘丹元大会’和那‘蟠桃会’一样,都是神仙去的地方,去了就是领仙丹的。大哥说那是神仙们换仙丹的地方,我们没有,当然换不回来。就和大嫂打赌你赴‘丹元大会’,有没有仙丹带回来。谁输了,谁就不准上桌子。” “是这样啊!”容辉抬手翻起,托出一只水晶胆瓶,向众人介绍:“这是一颗七转护心丹,既不是发的,也不是换的,是‘春申灵君’临走前,留给大伙的纪念,每人一颗。可以保人七日内魂魄不散,是给地仙吊命用的。”众人见瓶中悬浮着颗圆珠,光芒流转,七彩辉煌,顿知是件宝贝,直惊得张开嘴说不出话来。 “快收好了!”李母沉声喝斥,又招呼众人:“吃饭,吃饭!”容辉见一家人暂时用不上,当下翻手收起。周氏开了回眼界,顺势坐下,和众人一起吃饭。 晚饭过后,丫鬟们用填白瓷盅端上浓茶,给众人漱口。李蕃宁趁机招呼儿子:“老大,老二,大妹,你们跟我来书房。”说着站起身来,直往外走。 荣耀见了,连忙起身告辞:“父亲,母亲,我明天还要早起练功,就先回去了。” 李母点了点头,笑着招呼众人:“走,我们也去说话喝茶!”说着由周氏搀起,带着几个小家伙往西梢间去。 父子四人坐到书房北窗下的小圆桌前,待丫鬟端上清茶后,各自托起翡翠茶盅,轻啜了一口。李蕃宁用青玉簪束发,穿了件墨绿色半臂大氅,咽下茶悠悠吐出口热气,询问容辉:“老二,这赐道侣,到底是什么回事?” “道侣就是修炼路上的伴侣。”容辉苦着脸说:“修炼中人自以为超凡入圣,只结道侣,不结夫妻。只要男女间能互为臂助,一起提升修为,就称之为有道缘,可以结成道侣。结成道侣时,要以道念起誓,永不相负,否则修为终身无法寸进。不过修炼者也脱不了俗事,所以男修士有了道侣后,还可以娶妻纳妾,支应门庭。这个……确实不伦不类。”心随口动,不住感慨:“老爷子,您这招狠呐!” “哼!”容雪听了冷笑:“这是什么破规矩!” 容光不好评价,李蕃宁长长呼出口气,又问容辉:“老二,那陈家的姑娘,你有什么打算?” “齐大非偶,‘春申灵君府’不是我们可以攀附的。”容辉稍整思绪,毅然决断:“这门亲事,硬推是推不掉的,只能想办法拖延。陈家的事是潇璇嘱托的,大家有目共睹。出了这样的事情,谁也始料未及。大妹,你们明天亲自走趟陈家,给她们透个风,代我说声抱歉吧。” 他呼出口气,又商量容光:“哥,你明天能不能带三弟走趟宋家,先把他的亲事定下来,先成亲也可以。礼金先比照我,划一顷灵田给他们贴补私用,其他的等两人长大了再说。那小丫头七岁了吧,正好让陪三弟一起学武,等内功有成,再圆房也不迟。” “这件事原是定在五月天办的,只是出了这么多事,一时倒不好提起。”容光点头赞同:“现在既然有春申灵君赐道侣的事,现在再提,正好合适。” 容辉也是一般想法,当下翻手取出一只镶“金刚石”的刚玉扳指,递给容光,仔细解释:“这是我和潇璇路过蜀中时,买的蜀茧和纸笺。回来事多,就没往各处送。趁着这件喜事,就麻烦哥和嫂子在亲戚间走走,就说这是我从襄阳带回来的。”又慎重嘱咐:“以这扳指内外的空间压力,只能装金、石、灵物。一般的东西,放进去就会崩溃,千万小心。” 容光鼻头发酸,抿嘴答应:“好,我一会就去和三弟商量。”双手接过。 容雪忽然问:“那要是陈家还想结这门亲事呢?” “不可能!”容辉摇头苦笑:“凌霄又不是那小门小户里,没见过世面的姑娘,怎么还会愿意答应这门亲事?她和你姐妹一场,以后他们家有什么事,我们只要力所能及,多帮衬就是。”想起一事,接着嘱咐:“你明天帮我去‘一品堂’走一趟,请他们在光州的分号帮着打听一下‘春申灵君府’上的事,我们也好有个应对。” 容雪一想也是,点头答应,再没多问。又和父兄说了近月间大小事务,见父亲张口打哈欠,这才提醒两位哥哥回去。灯火辉煌之间,走到中厅,见对面西梢间花灯已灭,周氏正等在门外,顿知母亲已经睡下。于是走下门阶,喊了声“大嫂’,直出门去。 秋月澄净,树影斑驳。夜风微凉,竹枝摇曳。容雪出了“紫薇阁”,走在鹅卵石径上,一颗渐渐平静。新学的七十二式灵山道统,不过练了个架子,还要花时间钻研。“衡山剑法”中的“回”字诀,也需要仔细参悟。那部《留益回雪剑》是功法总纲,更需要重新审视。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由低下头边走边想。忽觉眼前一亮,抬起头来,只见灯笼如月,灯光如水,映出三尺门匾上“飘雪岭”三个藏锋大字,方知到了自己的家。会心一笑,上前叩门。 开门的还是潇璇四年前安排的大丫鬟,容雪给她取名作冰珠,今年十六岁。她打开院门,看见容雪,欣然招呼:“大姑娘回来了!” 容雪应了一声,抬腿进门,发现她全身灵气绵绵行转,已臻“先天境界”,不由微笑恭贺:“不错不错,又有突破,就快筑基了。” “是吗?”冰珠睁大眼睛,欣然询问:“大家也说我快了!” “谁还骗你!”容雪边走边说:“等你筑基了,我赏你件法器。”说话之间,另一个大丫鬟雪花,带着三个小丫鬟欣欣然迎接出屋,上前问候:“大姑娘回来了。”又问容雪:“那我呢?” 容雪见她也是一般修为,微笑应承:“只要筑基,人人有份,别偷懒哦!”说话间走进正屋,随口吩咐:“我明天要出趟门,先睡了,你们看看穿什么好。”珠环翠绕间,走进西厅,坐上里屋的雕花四柱床,这才伸了个懒腰,顺势躺下。 内院刚发下秋裳,已引得众丫鬟一阵雀跃。冰珠和雪花服侍容雪睡好后,又打开衣柜去挑衣饰。其她人见了,纷纷围上来出主意。你一言我一语,比过年还热闹。 星辉月下,容光去和荣耀说完婚事,走出“星耀阁”后,直回前院住处。素纱灯笼下,周氏在屋门口等候,见丈夫回来,开口就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先进屋吧!”容光点了点头,岔开话题:“孩子们睡了吗?” “都睡了!”灯烛环绕间,周氏不过一时心急,也知道不是说事的时候,当下请丈夫先走。 正屋三间五架,与容辉的前后屋一般宽阔。屋前左右各八间厢房,屋后还有五间罩房。灯火辉映间,夫妻俩走进正屋,周氏摆手招呼:“你们先下去。”说着拉丈夫回卧室问:“二叔真的要娶‘灵君’的孙女儿?”说着在小几上倒了杯茶,递给丈夫。 卧室设在西厢房北端,窗前就是大炕。容光坐到炕上,伸直了腿随手接过翠琉璃茶盏,轻啜一口,长叹一声:“二弟的日子也不好过呀!你要是没事,就把些不常用的东西收拾收拾。” “收拾?”周氏听出不对,坐上炕问:“为什么?” “我们住的是以前的‘世子府’,现在二弟既然回来了,我们也该搬出去了!”容光很是疲惫,放下茶靠上大引枕,缓缓叙说:“未来的二弟妹出生太高,又是正室。进门后要是看见我们住在这里,又是一桩麻烦。” 周氏看着住了四年的卧室,忍不住喊了声“相公”,眼泪直往外涌。容光很是愧疚,伸手将妻子揽进怀里,轻轻拍她背脊,柔声安慰:“好了好了,二弟是从刀山血海里滚过来的。八年前,要是没有二弟和先弟妹,我们还在山里种地呢。做人,要学会知足……”一语出口,很是感慨。 “那茂哥儿和歆姐儿怎么办?”周氏抱住丈夫,抽抽噎噎:“搬出这里,我们上哪里去?” “我们在附近不是起了座别院吗?”容光拍着妻子柔声安慰:“再说,二弟现在有这么大一片家业,听说筑基修士,从东飞到西,不吃不喝,要整整一天。让他划一片灵脉给我们,就算没一千里,八百里总是有的,还怕没位置住吗?” “山上和山下,可是仙凡之别,那怎么能比?”周氏想起当年潇璇划下的那座山头,杨家战部攻山时,已被捎带着夷为瓦砾,不由着急起来,坐起身说:“比起一千里封地,我情愿住在山上。”想到灵山真人府的金字招牌,心里更加笃定。 “放心吧,先要等燕京的圣旨下来。你不是也在听‘音晷’吗,现在西北正在打仗,战事不完,帝君怎么会下旨赐道侣?不到明年开春,旨意断不会到。然后问名,纳采,请期,怎么也是后年的事。等到过门,没准就是大后年了。”容光喃喃嘀咕:“也是我心急了,你有个准备就是。”说话间看见妻子泪珠莹莹,只觉她分外娇艳。想起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也不容易。惊艳与关怀并至,手随心动,不由往下摸去。 “相公!”周氏涨红了脸,低呼一声,很是难为情。 容光目光炙热,抿嘴低笑:“一百天早过了,为夫亲自给你除服!”身子一翻,就将周氏压在了身下。丫鬟们听到呼声响动,快步赶来。眼见容光正在解周氏的衣裳,不由涨红了脸,连忙吹灯拉帘,低下头齐齐退下。 第十六章 大事为重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清晨时分,容雪一觉醒来,窝在锦罗薄被里赖了会床,待罗帐外灯火渐亮,才起身招呼:“我起来了!” 雪花应了一声,撩开罗帐。冰珠捧上鞋袜,帮容雪穿上。容雪蹬着脚见两人换了绣枫纹的秋罗半臂,下穿着秋枫色凤尾长裤。鹅黄窄袖,金丝缎带。眼睛一亮,不由赞叹:“这样式好看,谁定的?”起身下床,边走边问:“我今天穿什么?” 雪花跟到南窗下的梳妆案前,从漆木妆盒里拿出一柄紫檀木梳,站到容雪身后梳头,随口解释:“是正院里的桃钗和剑钗两位姐姐定的,大夫人当时忙着二夫人的事情。等空闲下来,又嫌颜色太亮了,埋怨了好几天呢!” 容雪知道山上人多,夏天做秋裳,秋天做冬衣。略加推算,即知定秋裳时,正当潇璇新逝,不由感慨:“这衣裳是灵丝织的,看来山上真地阔气了,连制式衣裳也用上灵丝了?不过这丝染得太亮,多透几次灵气,就会退色的。今年穿过以后,明年再穿只怕就不好看了。” 她说话间,冰柱捧来一套衣饰问:“姑娘,你看这套怎么样!”说着拎着双肩展开。 水晶灯旁,容雪透过落地大镜,见身后是一套绣金菊的淡青色窄襟深衣,点了点头随口询问:“是用蜀茧裁的?” “是姑娘拿回来的蜀茧!”冰珠站在容雪身后,与有荣焉,微笑应承:“上个月我按姑娘的吩咐,拿去‘织云馆’定衣裳。大伙一见这丝料又韧又滑,颜色全浸到了丝里,就知道这不是我们这里产的丝,都要裁两尺回去做襟打边,羡慕地和什么似的!”众人有一句没一句,待帮容雪梳好后发,又将鬓发盘至脑后,用束发金环反挽了一个惊鸿髻。容雪又戴了对赤金耳坠,穿衣出门,待走到到“紫薇阁”,已是日出东方。 荣耀用大红丝带束发,穿了件墨绿色赤襟深衣,随后赶到。看见容雪,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地问候:“大姐,早上好!” 容雪见小伙子精神十足,点头称赞:“不错,精神!”说话间周氏抱着茂哥儿,容光牵着歆姐儿,容辉牵着韵姐儿,先后进门。兄弟姐妹聚到一起,相互见过,这才进屋去给父母请安。 一家人在中厅吃早饭时,李蕃宁嘱咐荣耀:“路上多听你大哥的话,到了宋家对人要客气,见到长辈要行礼,该有的的礼数一样也不能怠慢。” 容辉听了,忍不住好笑:“哥当年可是单枪匹马,深入虎穴。你还要大哥陪着,真没出息!有本事混进他们家,让人心甘情愿地跟你出来。” 众人忍不住好笑,李蕃宁脸色微凛,沉声笑骂:“小兔崽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你这么教人的吗?” 韵姐儿听了,却睁大眼睛问:“爹,你还打过老虎啊!”满眼都是小星星,敬佩崇拜,兼而有之,却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早饭过后,容光领着荣耀拜别父母:“爹,娘,我们先走了。最快今晚,最迟明晚就能回来。” 老夫妇俩点头嘱咐:“路上小心!”“多带些护卫!” 容辉也站起身说:“我要去巡营,中午就不过来了。”说着躬身一揖,陪兄弟俩出门。 容雪也起身说:“爹、娘,我也要去一趟陈家,中午可能不会来吃饭,”敛衽一礼,随后跟上。 周氏也要去示下琐事,连忙嘱咐歆姐儿:“你就在这陪祖母和祖父,啊!”见小丫头点头,抱着茂哥儿说了声“我也先走了”,忙追上去送丈夫出门。 一时间人去席空,只有歆姐儿还在想,大家刚才为什么笑话自己。忽听祖母招呼:“韵姐儿,来,我们去讲故事!”精神一振,笑嘻嘻小跑过去。 日出雾起,铺天盖地。容雪凭虚御风,遨游雾海,半刻后飞至陈都,直入内城。凌霄接到消息,用束发金环梳了凌云髻,穿了套淡紫色克丝深衣,亲自迎到午门外。朝阳下,白云间,看见容雪下来,欣然招呼:“不曾远迎,还请恕罪!” “姐姐和我还客气吗?”容雪飘然落下,微笑问候:“三月不见,姐姐气色好多了!” “谢谢!”凌霄抿嘴一笑,伸手相请:“我们去后面说话。”说话间有侍卫拉来轻帷马车,请两人登车。一行人穿过前三殿,直入后寝宫。 群淑环绕中,容霜戴了整套赤金头面,穿了件百花大衫,牵着个两岁小童等在宫门外,看见车架过来,连忙上前招呼:“大姐,你来了!” “二妹,这是理哥儿?”容雪看见小家伙眉眼俊俏,欣然问候:“只是在信里听说,都长这么大了!”站起身踏凳下车,上前招呼:“理哥儿,来,我是你大姨!” 理哥儿抬起头,看见母亲微笑颔首,才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大姨”。 容雪欣然微笑:“我们理哥儿真乖!”从腕上褪下容辉送的“金刚石”手串,一共十八颗,颗颗都有鹌鹑蛋大,阳光下晶莹璀璨。 容霜虽不认识“金刚石”,可见凌霄明眸一闪,也知其非凡,连忙推辞:“大姐,这太珍贵了,小孩子受不住!” “没事,没事,我们理哥儿是有福气的!”容雪笑着塞进小家伙怀里,站起身商量二女:“我们进屋说话?” 理哥儿见宝石晶莹剔透,满心喜欢。抬头看见母亲点头微笑:“还不谢谢你大姨?”精神一振,欣欣然喊了声“谢谢”,才双手接过手串,塞进衣襟。 容霜伸手相请:“大姐,姑娘,进屋坐吧。夫君还有几件要事和臣下商量,一会就来。”当先带路,迎二人走进后寝宫。 正宫七间九架,地铺金砖,顶缀青罗,红墙碧瓦,雕梁画栋。珠环翠绕之间,容霜牵着理哥儿,将两人迎到西梢间坐,侍女随后端上茶水。举止轻柔,进退有度。 容雪坐在南窗下根雕木桌前,端起茶轻啜一口,说起家里的事:“我们山上换了秋裳,绣枫叶的秋香色半臂,秋枫色的凤尾长裤,金丝缎带。穿起来又显腿又显腰,可漂亮了。” “是吗?”容霜欣然应承:“怎么没带两套来,我也好让针线上照着做,看是不是又显前面,又显出面?”一语出口,逗得两人掩嘴直笑,直到侍女通传:“主子下来了!” 三人起身相迎,见穿湛蓝色深衣的陈凌云款步走来,纷纷裣衽问候。理哥儿拽着容霜的手,“噔噔噔”跑上前喊“爹爹”。陈凌云摸着小家伙的头,随儿子喊了声“大姨”,又嘱咐容霜:“你带孩子出去准备,中午大姨就在这里吃饭。”伸手请二女坐下。人情练达,有条不紊。 容雪见母女俩下去,才正色开口:“上月初一,二哥我们接到‘春申灵君’用勘合下的请帖,邀我们‘道德腊’去襄阳昭明台赴‘丹元大会’,我们二十号动身,昨天才回来。”当下把‘七夕’月下,昭明台上的事和兄妹俩一五一十地说了。 凌霄目光闪烁,陈凌云面沉如水,皱眉轻哼:“欺人太甚!” “当时我在场,还和那黄家孙女打了一架。”容雪悻悻地说:“她使的是‘君子剑’,我本来打不过她。幸亏衡山掌门王谷子前辈看不过去,随口指点了我几手恒山剑法,我才稳住了阵脚。” 陈凌云皱眉冷笑:“恃强逼婚,这叫什么‘君子剑’!” 容雪讪讪然苦着脸说:“黄家我们得罪不起,家族基业为重,我哥想了几天,只好让我来向凌霄说声抱歉。”低下头正色赔礼:“实在对不起!” 陈凌云摆手婉拒:“大姨快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这其中的为难,我们也体会得到!” “你们是怕没了黄家做靠山,‘丹霞山’不会善罢甘休吧!”凌霄冷冷一笑,正色询问:“‘丹霞子’和‘杨家老祖’的死,和你们有关?潇璇,其实是死在那两个死鬼手上?” “你……”容雪听得眉梢一跳,背上直冒冷汗,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好另起话题:“总之,不管‘春申灵君’图什么,既然当众许下道侣,就不是那么容易收回的,我们也不敢得罪他。” 陈凌云想起来就有气,轻锤大腿,也为容辉不平:“所谓道侣,不过是个玩物。给就给了,居然还要和正室平起平坐,他到底还要不要脸!” 修炼者游历天下,碰到心仪女子,往往以结成道侣哄骗。待女方色衰爱弛时,也不过以妾室安置。此类传闻,坊间屡见不鲜。容雪听出重点,会心一笑:“自古只有夫妻同心,共修大道的。还没听说过有后进门的道侣能和正室平起平坐后,能功参造化的。此风若开,打的可不是我们一家人的脸。”眼睛一亮,看向凌霄。 二女想到了一处,四目相接,微微点头。凌霄毅然决断:“我愿意嫁!” “什么?”陈凌云吓了一跳,瞪向妹妹问:“你可想清楚了?那可是‘春申灵君’的孙女,你们两个碰到一起,他不把你捏成水才怪!” “我想清楚了,四年前就想清楚了!”凌霄正色表态:“潇璇姐对我们恩同再造,她的嘱咐,我愿意遵守。” 容雪精神一振,举起手信誓旦旦:“好,有姐姐这句话,妹妹全力周旋!”站起身来,裣衽告辞:“想不到姐姐还会答应这门婚事,我这就回去,跟二哥商量,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周旋。” 陈凌云也觉得变起突然,需要冷静三思,于是再不挽留,起身相送:“那就有劳大姨了!”当先带路,亲自送容雪到殿门口,看见容霜正带着儿子在院中草地上学跑路,朗声嘱咐:“容霜,你和理哥儿替我送送大姨!” 容霜微怔,张嘴要问,一想不妥,只好随口说了声是。站直身抱起儿子,招呼容雪:“大姐,我们这边走!”并肩相送。 朝阳之侧,陈凌云见容雪出了宫门,连忙询问:“凌霄,你没糊涂吧!” 凌霄神色镇定,伸手请兄长回屋,自己跟在身旁,边走边问:“‘春申灵君’,堂堂一方诸侯,为什么要嫁孙女给师兄作道侣?”微微一笑,自问自答:“一是她的孙女太多,二是为了灵山的道统,三是多了个报账的小金库,四是多了个卖人情的地方。除了这四样,我想不出还有其它理由。” 她走到西梢间圆桌前,亲自给陈凌云和自己倒了杯茶,端起青瓷茶盏,轻啜一口,接着说:“灵山的道统,我们也没几样。就算我和那位黄家小姐平起平坐,师兄若给她一份,断然不会少了我们的。况且他们也需要人制衡那位大家小姐,我若去了,受委屈是少不了的。吃亏嘛,却不一定。” 陈凌云觉得妹妹说的有道理,可一想到她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心里就有气。苦着脸端起茶喝了一大口,长长吐出一口热气:“既然是你自己选的,那也由得你。现在哥没别的本事了,有些事你要是拉不下脸来,就给哥捎个话,哥舔着脸去给你闹!” “哥!”凌霄想起兄长当了近十年一国之主,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又是感激,又是感动。深吸一口气,侧头看了北方一眼,正色保证:“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觉得气氛沉重,顺势移话题:“哥,你给我多少嫁妆!”当下和陈凌云商量起陪嫁,直到容霜送走容雪回来。 秋风萧瑟,阳光灿烂。容雪为表敬意,坐小游车出午门后,才鼓荡灵力,纵身腾起,御风而去。人在空中,想起容辉要去巡营,当下认准方向,直奔山南小城。 灵山卫大营设在樟树林中,占了一顷地界,林外设了法阵遮掩。辰正时分,战鼓隆隆。五千人**上身,以方阵列队,集体训操。每阵百人,相隔一丈。方阵间相隔三丈,排在了营外空地上。陆大海顶盔冠甲,伴着鼓点呼喝:“一,二,三……” 众人蹲着马步,应声出拳,一拳一个“杀”字,“杀,杀,杀……”气势惊天,振聋发聩。 秋阳朗照下,绿树环绕间,容辉用青玉簪挽了个道髻,穿了套棉布深衣,背着手在队列中踱步,边走边说:“身体放松,以气御劲。出拳时感受身边人的气息振动,寻找合力……”说话间神有所感,继续嘱咐众人:“现在多用心,将来才能少伤心。现在多流汗,将来才能少流血!”说着踱出对列,抬手示意陆大海继续,直往林边走去。 第十七章 借势反击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走到林边,挥手打开结界,见雾中青衣袅袅,果然是容雪,连忙迎出询问:“出什么事了,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容雪伸手相请:“边走边说!”和容辉并肩慢走,稍整思绪,待走出迷雾,才正色开口:“凌霄答应嫁给你!” “答应?”容辉一惊,又问一遍:“真的答应?这也能答应?” “是真的!”容雪点了点头,正色解释:“只要她答应,我们就有苦主。有苦主,我们就可以上燕京告御状。此事关乎朝廷体统,治国纲要,帝君断然不会坐视。‘春申灵君’是朝廷授的仙爵,就得按朝廷的体统办事。他要是没有朝廷撑腰,也不过是个占山为王的散修。” 容辉一想也是,精神一振,顺着话说:“与其我们上燕京告御状,和他撕破脸对着干,不如让御史弹劾他。我们来个移花接木,坐享其成。” “移花接木,坐享其成?”容雪没听明白,睁大眼睛问:“哥,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容辉微笑吩咐:“把银丝软剑拿出来!”漫步林中,缓缓叙说:“我救过岳麓山朱芯姑娘的性命,朱家是儒林世家,出过两位帝师,门生弟子,遍布天下。他家每代人中,都有人中进士,可说是一方权臣,和朝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拿过银丝软剑,随手留下一道印记,正色嘱咐:“你持此剑,走一趟长沙府,把她还给朱芯小姐,顺便提一提我的处境。” “好!”容雪欣然接过软剑,又问容辉:“朱家会为我们得罪‘春申灵君’吗?” “谈不上得罪不得罪,要说得罪,早得罪了个底掉!”容辉微笑解释:“一个是诸侯,一个是权臣,双方本来就是死敌。我们请朱家帮忙,也是帮他们,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你再顺便上衡山逛逛,没准王掌门还能教你几招‘衡山剑法’!” “算了吧,免得捎上衡山派,让黄家记恨!”容雪抿嘴轻笑:“那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一品堂’。”两人一拍即合,纵身腾起,直奔山南小城。 石万鑫头戴**貂绒折檐帽,穿了身琥珀丝织的直裰。容辉在“冰宫”大堂中碰到他,只说有急事要派容雪去“长沙府”跑一趟。石万鑫依言照办,一边安排侍女联通法阵,一边让人准备吃食点心,又问容辉:“二爷,还有什么其它事情没有。” “有!”容辉点头答应,将石万鑫请到一边,悄声嘱咐:“你让人打探一下光州‘春申灵君府’的事,黄家有几房人,各是什么关系。包括小妾、亲家、有头脸的丫鬟、管事、甚至私自养的外室。能多详细,就多详细,听清楚没有。” “府中人丁,相互关系,**秘密。”石万鑫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点了点头,试探着问容辉:“二爷,您是不是参加锦衣卫了。” “哼!”容辉看向北面冰窗,咧嘴冷笑:“别小看‘一品堂’,她可比锦衣卫还厉害!” 石万鑫吓得一阵哆嗦,连声应承:“是是是……我这就去安排。” 容辉点了点头,走回柜台前嘱咐容雪:“这法阵还得半晌调试,你不如先回去跟爹娘道个别,要是潇娟、潇月想去,带上也行。再把我们山上特产的‘明前’,我带回去的蜀茧、纸笺各拿一些,当见面礼。” 容雪一想也是,从善如流:“那哥,我先回去了。”转身走出冰宫,直出东门。纵身腾起,飞往山中。 容辉目送妹妹出门,回头见石万鑫从楼上下来,又问起收购‘一品堂’份子的事:“增发股本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哎――”石万鑫长叹一声,伸手请容辉进后院,边走边说:“增发股本,要南京户部的批文。我们没有路子,事情不好办呐。现在南指大跌,本来是个机会。可朝廷正在打仗,怎么会来管这些闲事。只有等战事过去,朝廷闲下来,再想办法了。到时候那南京户部衙门就是座‘铁牢关’,我也要用‘金刚钻’给它砸开。” 两人走出后门,门外是座小花园。菊花丛中,山石参差,亭檐鹤立,是个闹中取静的去处。容辉也知道这种事没熟人打招呼办不来,想到‘春申灵君’,心里爱又恨,不由长叹一声。 他伸手请向石亭,继续询问:“我这一卫人马上要配军械,你看看怎么个配法,花多少钱合适。” 石万鑫眼睛一亮,请容辉在石桌前坐下。见桌上有只青花瓷壶,摸上去壶水尚温,于是亲自倒了两杯清茶。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缓缓咽下。茶水下肚,计上心头,仔细解释:“兵器和盔甲两样是最基本的,也是最贵的。山上有六百万两黄金储备,我看把每个人的装备控制在两百两以内,比较合适。这样五千人,就不超过一百万两。我马上把‘一品堂’的东西列个单子出来,送到隔壁去,让陆将军一件一件地看。等定下最好的,我们在一件件地斟酌价格,这个办法怎么样?” “两百两?两百两能买什么?”容辉听得直翻白眼,仰身靠上栏杆,又好气又好笑:“再大的家业,由五千人均摊,也微不足道啊。” 石万鑫心思转过,给容辉出主意:“当时开设‘灵山金号’时,四家各出了二十万两黄金当本钱,我们有六百万两储蓄,他们也少不到哪去,不如让三位亲家也放点血?” “算了吧!”容辉仰望蓝天,摇头谢绝:“我们还有个进项,他们现在没了朝廷,可就指望这点积蓄养老咯!”又问石万鑫:“我要娶陈家姑娘过门,你看花多少钱合适。” “啊?”石万鑫先是一惊,连忙站起身拱手道贺:“恭喜恭喜!”略作盘算,正色回答:“当年陈国主娶二姑娘,可是花了五百万两。二爷今娶其妹,总不能低于这个数字吧!依在下愚见,六百万两比较合适。” “五百万两白银,当时折合黄金四十万两。现在两个,就是八十万两……”容辉一阵头疼,靠着栏杆仰天长叹:“天哪,谁要是肯用八十万两黄金娶我。我立刻嫁给他,当场洞房!”石万鑫深有同感,连连点头。 容辉和石万鑫商量了半晌开支,待容雪和潇月过来,亲自送两人升空。出“一品堂”时,已是巳正时分。他顺路去了校场,见营外空地上,见将士们正盘坐调息,于是招来陆大海商量:“你现在是正规军的‘指挥使’,在兵部是有备案的。要是还像以前一样,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下面的人,安排得怎么样?” 陆大海卸了盔甲,只披了件棉布坎肩。听容辉问起,点头赞同:“这几年来,倒是瞧出了一批不错的。二爷你说,要配置哪些人,我也好对号入座。” 容辉点了点头,略作思忖,边走边说:“你是正三品的‘指挥使’,下面还得配两个‘指挥使同知’,一个管训练,一个管勤务,各秩从三品。下面还有八大‘指挥金事’,什么管粮饷的,管伙食的,管军械的,管马匹的,管医治的,管押运的,管哨探的……各秩正四品衔,你自己看着安排吧。还有正千夫,负千夫。百夫,镇抚。甚至是旗手,负旗手。” “领命!”陆大海点头担保:“这些都有人可以胜任,那军械……” “这个我正在安排。下午,石万鑫就会开清单给你,你自己挑。”容辉想起两百两黄金的配置,心里直翻白眼,只好嘱咐:“我大清早去西北边的马场转了一圈,见那些马培育地不错,都快成灵兽了。再繁育个三四代,没准也是日行万里的宝马神驹。你们要多少,一人一匹,凑活着用吧!” “是,可是我们这里用不上骑兵。”陆大海正色解释:“我们这里山多水多,这灵马没那踏云逐燕的本事,就派不上多大用场。我还是要两百匹拉车算了。还有,听说这马不是一般人能调教的。要想更进一层,就得请专门的御兽师来驯。” “这真是货比货要丢,人比人要死啊!”容辉一阵头疼,脑中灵光闪过,一拍大腿说:“就那么几个人,照管那么多战马,的确看不过来。这样,把战马分派到将士们家里,和有那些屯田的军户手中。一户一匹,就算送给他们了。我再去给他们谋个育马的方子,让他们精心照养,自己配种。也当一项考察,养好了有赏。等育出了有灵性小驹,我们再收上来,集中驯养。这样一网撒下去,总能捞上几条小鱼儿吧!” 陆大海眼睛发亮,连连赞同:“这个办法好!”两人一拍即合,边说边往营房走。木屋土墙之间,又商量起细节。 容辉安排下巡防的事,随眼见将士们住的是茅顶木屋,睡的是薄被板床,既阴暗,又潮湿,不由感慨:“将士们也不容易啊!”又问陆大海:“你的指挥使衙门修的那么漂亮,怎么只给弟兄们弄这么一窝棚!” “这不是刚刚开始吗?”陆大海满脸愧色,连忙辩解:“我准备等秋收以后,田庄上的人闲下来,再盖砖瓦房。再说,您只说让我招人发饷,不也没给我这笔款子吗?” “我……”容辉抬起手恨不得扇他一下,愤愤地说:“‘畜马乘不察于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你没读过书,你不懂。咱堂堂一修仙者,还成天给你管这些芝麻绿豆?你们这么多人,自己看着办吧!”想了想,又问陆大海:“咱这弟兄们,家里都还有人吗?” 陆大海心里一阵哆嗦,连忙解释:“弟兄们多是附近农户出生,当时也有地痞无赖,和殷实人家的子弟,想来当兵吃粮。我怕麻烦,没敢要。” “本该如此,心性浮躁的,受不住这番造化。”容辉点头赞同,边走边说:“这样,每个弟兄家里免五亩灵田的赋税。不足五亩者,补齐五亩。以后只要是在这卫里当兵吃粮的,就给他家免五亩灵田的税。将士们三年一考,三年内功法没精进,或者赶不上大多数人的,就发回家种田纳粮。再每隔十天,给将士们放一天假,让他们回去办自己的终生大事。” “五五二十五……”陆大海略作盘算,大概是七十顷灵田,连忙拱手道谢:“多谢真人体谅,将士们可就盼着这三样规矩!”抬起头看了看日时,又劝容辉:“这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去吃饭了!” “怎么,连顿饭都不留吗?”容辉摆手微笑:“我中午就在这里吃!顺便瞧瞧,大伙吃的,是不是二品灵米。” 正午时分,众人在中军帐下吃饭。陆大海把拟好的人选一一喊进帐来,指给容辉认:“这是燕翔,燕同知。”“这是周锦,周同知。”……容辉看见不少亲戚,分外满意。勉励之余,还点拨众人修炼,一顿饭吃到未时才散。 陆大海率众将官送走容辉后,立刻召众人到帐下训话:“真人又是赐田,又是给假的,待咱们不薄啊!大伙以后就多上点心,听见没有!” 众将官拱手回答:“听见了!” “还有!”陆大海接着说:“真人刚才为建营房的事敲打我了,‘畜马乘者不察于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这是《大学》里面的话,我能不懂?下一句就是‘与其有聚敛之臣,不如有盗臣’!也就是说,大伙以后都收敛着点,知不知道?” 周锦微愣,眨了眨眼,试探着问:“真人的意思是,让我们去偷?” “放屁!”陆大海张口就骂,抖着手沉声训斥:“窃钩者盗,窃国者诸侯,窃人心者神佛。就是偷,就是抢,也要偷出气魄来,知不知道!找你们来,就是要提醒大家,真人就是真人,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更不是我们可以打马虎眼的。以后多花心思琢磨,琢磨,知道吗?真人还指望着我们五千多人教化百姓,可别干出些让真人下不来台面的事,知道吗?” “知道了!”众人吓了一跳,恍然大悟。反思之余,齐齐应答。 第十八章 家事国事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晴天下,阳光里,苍山绿水间。容辉飞回山上,问候声中,直进书房找严良说话。严良穿了身明灰色宽襟深衣,坐在后屋东梢间的大画桌前,向容辉汇报近月琐事:“福地内消停下来后,我把各处‘金号’运上山的黄金,如数运还了去。又和石大掌柜商量后,把‘二级汇价’定在了一兑五十一,金号已经重新开业。” 他长叹一声,苦着脸说:“不过这大半月来,我们一直在亏本。根据石掌柜估计,要到今年年底,才有好转。石掌柜说,免税三年是对的。若外面的商会不来,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根本顶不住这么高的金价。以后,‘金号’得受户部监察,必须和南指持平。不过若能拿到户部批文,我们也可以自主定价,参与‘南指’编制。” “等等等……”容辉听出不对,放下茶盏,坐直身连忙追问:“一兑十五也好,一兑五十一也罢,这不都是你来我往的事吗?咱们就算不赚,也不会亏吧!” “是这样的!”严良也甚沮丧,苦着脸说:“下面的银号把白银存进金号,是以黄金计价。贷走的白银,也是以黄金计价。正因为以前金价小幅上涨,大家才愿意把白银存进我们的‘金号’。可现在汇价猛涨了一大截,他们再取钱,我们就得多付白银。而下面的银号向我们借的钱,也是以黄金计价,现在得多还白银。” 他想起来就窝火,不住摇头轻叹:“他们一时还不上,纷纷要求宽限时日。我们该给人家兑的,却一个子也不能少。更不敢逼得太紧,不然他关门了,又得倒一大片商家。非但不能催帐,还得帮他把生意维持着,让他们慢慢匀过这口气来。现在进少出多,当然赔本赚吆喝。” 容辉边听边想,觉得又是一件大麻烦:“要是潇璇还在身边出主意,那该多好!”心叹一声,沉吟片刻,不由摇头苦笑:“这样陪下去,也不是个事啊,我哥有说怎么办吗?” “大爷说了,外面的东西工艺既新,价格又便宜,我们要适应过来,是得的一段时间。大家都有难处,我们既然坐了这个位置,要是不拉他们一把,他们就更没活路了。”严良据实以告,又正色说起另一件事:“还有,市面上出现了些假金票。不拿到总号,很难鉴别出来。潇娟姑娘已经开始调查这件事,我们是不是也该换一套雕版。” “什么?”容辉勃然大怒,掌身而起,围着画桌转了一圈。心念急转,理清思绪后,正色询问:“有没有样本,让我看看。” “有!”严良起身应承:“在前面书房里,我这就去拿。”站起身直出门去。 “爷爷的,敢造哥的假。”容辉气不打一处来,背着手在书房踱步。见严良拿着方锦盒小跑过来,连忙迎上接过,随手取出一沓,走到南窗前迎着阳光细看。 长方票面上印着“灵山金票”四个瘦金大字,面额全是十两一张,花纹娟秀,质地光滑。日期印章,一应俱全。凝神感应,其中也有一股若有若无地杀气。观察片刻,不由感慨:“个老子的,还是个高手啊,比爷的真金票做的还好。” “因为五十两以上的金票要转手人签章,还必须拿到开票行用印,所以暂时还没有假的。”严良苦着脸说:“这才刚刚开业,损失还不大。不过影像太坏,我们没敢声张。” 容辉随手一同划拉,点头赞同:“做得对!”沉思片刻,又问严良:“印金票的器具全在山上吗?” “工具是在山上,材料也是现成的!”严良点头应承:“不过当初足组建‘金号’时,已把刻板一分为四,我们山上只有一部分。” “这样,你记一下。”容辉当机立断,逐条吩咐:“第一,灵山金号,即刻停止兑换十两面额的金票。第二,传音通告四境,暂停流通十两面额的金票。第三,凡有借机闹事者,一律逮捕收监,连夜审问。第五,陈、赵、宋三家即刻带刻板上山。”想了想,再无遗漏,又补充了一句:“用我的‘勘合’传令。”翻手取出一个宝石扳指,放到桌上,正色嘱咐:“我们连夜再刻一套‘金票’,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材料,全部用上,我看谁还能假冒。” 严良运笔如飞,逐条记下,写完后应了声好,欣欣然拿起扳指,立刻去办。 容辉见他小跑下去,才长长呼出口:“奶奶的,是谁在哥背后捅刀子。”坐到醉翁椅上,边摇边想,忽听严良招呼:“二爷,二姑娘来了!” 容辉一怔,回过神来,见日已偏西,方知过了一个时辰。站起身伸手相请:“快让她进来!” 容霜梳了凌云髻,穿了套秋香色窄襟深衣,戴了整套紫金头面,走进屋看见容辉,敛衽行礼:“二哥,印版拿来了,到底出什么事了。”明眸微转,试探着问:“是不是为假金票的事?” “快坐下,就是为这件事。”大书房中,容辉提起填白瓷壶,亲自为妹妹倒了杯茶,随口解释:“早一刻了结,就少亏十两金子,何乐而不为?” 两人说起金号的事,待宋誉和赵清流先后过来,容辉直言不讳:“都把刻板拿出来,我们以神通重铸。”严良听言,用托盘端进七枚方章,章上所刻,均是“灵山金号”四字。 余人见了,也各自取出一道方环。环上所刻,各是“金票”上的花纹、面额、和图案。环环相扣,合起来就是一方雕版。拼合好后,容辉首先拿起一方“一两”面额的刻板。眼观鼻,鼻观心,潜运神功,将神念烙入印章。片刻后炼化完毕,又递给容霜。容霜依样画葫,烙入自己的道念。 四人在厅中重塑印板,严良则去准备材料。他按容辉嘱咐,用了能直接画符的蜀笺。又拿出各种材料,亲自盯着工匠,重新调色。直到黄昏时分,才开炉印刷。 地下室中,四人眼看着工匠如数印完一套“灵山金票”,心里才松了口。容辉又问宋誉:“我大哥和三弟,在你那里还好吗?” “都好!”宋誉微笑应承:“说要住一晚上,还让我给舅兄带平安呢!” 炉火渐灭,染料止沸。工匠们用清水浇凉了玄铁磨具,依次拆还到四人手中。四人慎重收起,纷纷宽下心来。容辉知道三人还要回去复命,就让严良安排侍卫护送。待走出地下密室,已是掌灯时分。 秋月东升,星辉灿烂。两人亲自送三人下山,目送卫队远去,才转身回山。容辉在峡谷中款步慢行,又嘱咐严良:“你一会儿去瞧瞧,看有没有趁机闹事,被抓起来的。有的话,好好审审,看是谁在推波助澜。还有一件事,我答应了灵山卫的将士,给他们家里免五亩灵田的赋税。咱现在分毫不取,你就按照名册,给缺田的军户,补足亩数吧。” 严良略作盘算,虽觉繁杂,但开销不大,也合情合理,当下点头答应:“那我回去写个章程,交给下面人办。衙门里的口供,我也会盯着的。”边走边说,直入大门。 容辉作别严良后,只觉这一天比斗法三百回合还累。“斗法尚有完时,这些琐事却没完没了。”他一阵感慨,问候声中走进“垂花门”,迎面看见梅钗迎来,又想起军营的事,开口就说:“三至六品武官的官服,你让‘织云馆’帮着准备一下。” 正屋前的“垂花门”内,梅钗换了新衣,款款迈步,正要行礼,听言微愣,只好裣衽说了声是,又转告容辉:“老太爷和太夫人那边给您留了饭,让您务必过去。” 容辉知道二老要细问容雪的事,心思转过,点头答应:“知道了!”灯笼下走开几步,又回头说:“你们早点歇了吧,不用给我留门了!”忽觉大地轻颤,循势见猫熊顶着小鸟从湖边鹅卵石经上冲来。又听“啾啾”“呜呜”,交相呼应,此起彼伏,不由会心一笑,快步迎上。 翌日早晨,陆大海穿了身青绸直裰,亲自上山,把军械清单呈给容辉看。书房后屋的画桌前,容辉靠在椅上,拿着锦册,边看边念:“铱金柳叶刀,一两。半臂竹丝罩甲,一两。鲨皮云头靴,一两。兰丝束发带,一两,完了?” “是啊!”陆大海呵呵地笑:“咱一开始就想错了,法器虽好,可不适合‘炼体士’。再说您上次给了近千件法器我,已经不少了。这些东西虽然看着简单,却正好合用。我们练的是分进合击的功法,穿得太花哨,反而不利于配合,这样最好!” 容辉一想也是,更乐得少花钱。一拍大腿,当机立断:“好,再给你们每人加条‘承重革带’,凑足五两。咱拨三万两给你,让你再添减些必备的法器,怎么样?” 陆大海满心欢喜,咧嘴一笑,站起身拱手行礼:“求之不得!”又商量了些细节,容辉才亲自送他出门。 秋阳灿烂,风光迤逦,严良穿了身宽襟深衣,打着哈欠从山下回来,走到近前才看见陆大海,连忙招呼:“陆将军,好气色呀!”又向容辉汇报:“有眉目了!” 书房大门下,容辉和陆大海告辞,回过头伸手请严良进屋:“什么情况。” “山下‘总号’已经在用新版‘金票’兑换旧版,大伙松了口气,正在排队。”严良打着哈欠说:“审讯的结果也出来了,果然是被人怂恿的。当时潇娟姑娘的讯息一出,就有人叫嚷‘灵山金号’亏得血本无归,马上要出关门了,才引起了一波挤兑。” 清晨时分,山中文吏相继到岗。众青年头戴四方巾,身穿青罗盘领长衫,腰间各束着一条红丝大带,看见容辉和严良并肩走在廊下,纷纷躬身问候:“真人,恩公。” 严良点头还礼,陪容辉走到后屋东梢间,仔细解释:“我命令各地衙门,按口供连夜去搜。可多已人去楼空,不过那些屋舍的布置风格一样,多以坐垫,矮几为主。有人认出,和刚刚来陈都设会所的东瀛商会像。因为事关重大,我只好偃旗息鼓,把人全部放了。下面,就要看潇娟姑娘的线索了。” “东瀛商会?”容辉暗暗吃惊:“乖乖,这都两年了,不会还记得那档子事吧!”深吸一口气,点头赞同:“这件事你做得对,既然牵扯到‘东瀛商会’,就不是我们能随便决断的。你会派人日夜监视着,暂时只需上报情况即可。” 严良长叹一声“窝囊”,随手端起填白瓷杯,喝了口茶提神,仰头靠在了北窗前软踏上。容辉一直记挂着钱庄的事情,也随手端了杯茶,走到东窗前一边看朝阳照花,一边询问:“‘金号’这样一直亏下去,不是个事啊,有什么办法吗?” “开源,节流!”严良伸着个懒腰,闭着眼睛说:“我们开府以后,南边那批抢占矿脉的也都消停了,纷纷愿意照章缴税。现在所有金矿,又在我们手里了。因为当时人心未定,我就给矿工建了矿籍,规定每天下井不得超过四个时辰,月例不得低于白银五两,无子嗣者不准下井。现在陈家的势力也在那边,那些外来人虽然不满,也不敢明着乱来。不过短时间内,矿价是降不下来了。” “那就只有节流了!”容辉顺着话说:“下面的小钱庄良莠不齐,是该洗洗牌了。不然让金号陪着他们亏,我们就有座金山,也不够啊!” “不错!”严良点头赞同:“我分完灵脉,划完地界后,各大公卿世家也有意开银号,问我们的意思。石大掌柜的意思是,现在外面的大钱庄马上就能进来,小钱庄根本站不住脚。不如改改规矩,扶持几家大钱庄,把小钱庄全并进去。” “诶?这是个办法!”容辉稍作思量,欣然赞同:“我们不是还拿着‘汇丰钱庄’的五成份子吗?反正他们的账面全在‘金号’里,把掌柜们叫来喝杯茶,我们把账头一划,不就成了吗?”严良觉得可行,点头赞同。 第十九章 纤云弄巧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光带荣耀回山,正当黄昏时分。余晖下,落霞前,容辉亲自迎到大门口,见林荫道中,马车驶来,连忙招呼:“媳妇取回来了没有?” “快了,快了!”容光闻声大笑,跳下车来,朗声招呼:“吉期定在了九月初八,好多事情,今晚就得定下来。”他穿了件宝蓝色克丝深衣,余晖映衬,神采飞扬。荣耀仍穿着昨日墨绿深衣,随后下车,低着头羞红了脸。 “怎么,媳妇见着了吗?”容辉见了大笑:“瞧你这小脸红的,还知道不少事吧!”荣耀红着脸期期艾艾地喊了声“二哥”,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好了,你别打趣他了!”容光微笑劝阻:“我们只见了一圈宋家的亲戚,连人家小丫头的影子,都还没见着呢!”伸手请向门中,当先带路。 晚间,一家人在“紫薇阁”吃过晚饭。容耀还要早起炼功,先行告辞。李蕃宁又招兄弟俩去东梢间书房问话,李母则拉了周氏和两个孙女,去西梢间喝茶。 水晶灯盏下,根雕圆桌前,李蕃宁戴着方巾,穿了件银丝大氅,待上茶的丫鬟下去,端起青瓷茶盅轻啜一口,正色询问:“宋家怎么说?” “我说孩子太小,东西多了折福,我们就先划一倾灵田。”容光如实相告:“他们也是一样的想法,答应按三十两白银一亩,给那丫头添置一万两嫁妆。” 灵田价格飞涨,山下一亩灵田已涨至三、四十两。李蕃宁觉得差不多,又问容辉:“现在老大回来了,也该说说你的事情。是你说,还是我说?” 容辉有些张不开嘴,故作不知,端起茶轻啜。“小兔崽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李蕃宁咧嘴微笑:“昨天大妹去了一趟陈家,本来想道个歉。可是没想到,陈家姑娘居然愿意答应这门亲事!”笑容悠远,与有荣焉。 “对了!”容光反应过来,连忙追问:“那大妹呢?” 容辉端着茶随口解释:“我让她去长沙府办点事,他拉上了潇月,昨天走的。带了我们山上特产的茶叶……” 李蕃宁见儿子有意岔开话题,微微一笑,接着说:“当初二妹嫁进陈家,陈国主花了五百万两大婚。那时,五百万两白银合黄金三十万两。我们现在娶陈家姑娘,怎么也不能少于这个数字。可黄家小姐也要进门,这一碗水就得端平,加起来就是黄金六十万两。你们说说,这么多钱,我们怎么花?” 容光听得目瞪口呆,伸出大小拇指问:“六……六十万两?” “这六十万两就是单花在黄家丫头身上,我看‘春申灵君’也嫌少了。”容辉端起茶喝下一大口,长长吐出口气:“这只是我们的开销,真正上礼单的,能有一成就不错了。大家看看,有什么要添减,我们就趁这个机会翻翻新。” 他想起一事,忙问容光:“听说大哥在山下的院子让杨家护卫毁了?怎么不早说,在起一座就是,就从这里面走账。”说着信手指点,随口划拉:“还有这‘紫薇阁’,我记得我上山的时候就有了,到现在,这房子都有三十年了吧。还是六年前翻修过的,看这柱子,这梁,都朽了。我看,就拆了重改吧!那六十万两里走账……” 李蕃宁见儿子分明是不想娶媳妇,不由好笑:“你要是不娶媳妇,这房子是不是就不盖了?” “不是,不是!”容辉心里一跳,像被戳穿了心思,连忙解释:“就当是新媳妇孝敬您二老的,用婚礼的花费给父母兄嫂盖个新房子,这总没错吧!” “就两个女娃,成得了亲吗?”李蕃宁哈哈大笑:“有用媳妇的嫁妆,孝敬爹娘的吗?好了,这件事我给你做主,就让老大给你张罗。现在就等大妹回来,看她怎么说……”打了个哈欠,摆手招呼:“好了,你们也累了一天,去歇了吧!” 容辉一阵头疼,站起身拱了拱手,去西梢间向母亲拜别:“娘,我们明天再来。”又招呼韵姐儿:“走,我们回去!”牵起小丫头的手,转身直往外走。 容光也向母亲告别,歆姐儿见了,走上去牵起父亲的手,扛在肩上就往外拉,誓要超过韵姐儿。周氏也抱起茂哥,低头行礼:“娘,我们就先过去了。” 兄弟俩在紫薇阁门口道别,容辉大大方方地去了“燕妃阁”。周氏欣然询问:“相公,我刚才听爹笑得可乐呵了,到底是什么喜事?”随侍的丫鬟见两人有话要说,纷纷止步。 容光牵着歆姐儿,边走边说:“二弟要娶媳妇了,一次娶俩,准备花六十万两办婚事。” “六十万两?”周氏不由咂嘴:“啧啧啧……那可是内院三年的花销。” 容光抿嘴微笑:“六十万两黄金。” “什么?”周氏大吃一惊:“六十万两,黄金?” “也不全是礼金。”容光微笑解释:“二弟说了,这山上该翻的翻,该修的修。我们山下那个院子,还有‘紫薇阁’,都拆了重起。爹让我拿个章程出来,你内院拿里要添减的,也列个单子给我。”欣叹一声,也有些飘飘然。 周氏觉得有戏,眼睛发亮,欣然感慨:“要我说,还是爹会心疼人。潇璇在山下也有一大片别院,不如先把她那座宅子好好规理一遍,再起我们的院子。”容光想起潇璇,当年进李家门时,也不过两万两嫁妆。思念到处,不由长叹一声。周氏和丈夫想到了一出,也不禁摇了摇头。 弘孝是十七年八月,西北战事陷入僵局。右都御使戴策,以“七夕”节襄阳昭明台上,“春申灵君”强配孙女与“灵山真人”为道侣,并让其孙与“灵山真人”继室同日成亲一事,上表朝廷,弹劾“陈申灵君”仗势欺人,祸乱朝纲,败坏伦常,要求帝君严惩其罪。 一言既出,天下震惊。内外官员听闻,纷纷上表附议,要求严惩“春申灵君”。更有甚者以其“罔顾祖宗规矩,悖逆道德纲常”为由,要求帝君销其“仙爵”,贬为庶人。 “春申灵君”闻讯,连夜赴京申辩。容辉在音晷里听到消息,也连夜让潇娟写了份“陈情表”,说明履历,翌日以传讯阵奏报燕京“道录司”。 帝君留中不发,却斥责朝臣不顾大局,丝毫不恤家国安危。继而下旨,令天下抚、按、三司官员,提奏军民利弊。更让士民建言,直达天听。 众人心知肚明:“天下大患,无非诸侯割据,北疆胡虏,东海倭寇。帝君此举,是在敲‘黄家’的边鼓。”于是纷纷上奏,引经据典,大谈《治安策》。 八月十五,帝君先诰封黄家七小姐为“澄泉元君”,又下制书: 赐“灵山真人”李容辉,与“澄泉元君”黄霁景结成道侣,命卿等行“穿针”、“结巧”之礼。 当晚还在暖阁中召戴策等人说话:“明年考察,务访实际,以求至当!”算是劝双方偃旗息鼓,为“春申灵君”撑了腰。圣旨九月初一才传至灵山,容雪和潇月回山,已有一月。 正午时分,秋阳朗照。容辉身穿赐服,在前殿香案前躬领玉轴。传旨的内侍仍是上次那位公公。他微笑嘱咐:“灵山真人,能让帝君赐道侣的,您可是有史以来头一份啊!”咧嘴哂笑,递出制书。 “多谢公公吉言!”容辉站直身形,苦着脸随口应承:“公公,我送您?” “不送!”内侍忍不住好笑:“您呐,还是好好仰慕帝君的恩典吧!”说着轻挥拂尘,抬腿就走。众黄袍仪卫早憋红了脸,喷气声中,快步跟上。 容辉、容光、荣耀随众人出殿,一直送到大门口,眼见内侍骑马升空,才松了口气。容光和荣耀堆上笑脸,拱手道贺:“恭喜恭喜!” “喜什么呀……”容辉站在大门下,苦着脸说:“谁要给谁,给你呐,给你……”将五彩制书往两人身前递了递,想哭的心都有了。 “不要不要……”兄弟俩连忙摆手婉拒:“你还是受用吧!”如此一闹,三人心里俱松了口气。 容光当即招呼:“走,先回‘紫薇阁’再说。”容辉叹了口气,快步跟上。 梅钗等各服秋裳,在“垂花门”下等候,看见容辉拿着五彩制书回来,神色俱是一暗,纷纷敛衽行礼:“恭喜二爷!” 容辉看在眼里,暗叹一声,点头吩咐:“内外院男女,各赏金一两。”走进门中,见猫熊顶着雏鸟跑来,微微一笑,迎上去问:“你们也是来讨赏的?”发现猫熊又肥了一圈,肉球似的,不由好笑:“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见雏鸟也长大了不少,黄灿灿,毛茸茸,分外可爱,不由伸手去点它的嘴巴。雏鸟仰头去啄,容辉绕指让开,逗了它两下,才站直身形,直往“紫薇阁”去。 一家人聚在中厅吃完午饭,李母留了歆姐儿和韵姐睡午觉,嘱咐周氏去忙荣耀的婚礼。荣耀也要回屋午休,当先告辞。李蕃宁则喊儿女们去书房说话。 他戴了顶羊绒福巾,穿了套枣红色克丝深衣,坐在根雕圆桌前,端起青花瓷盅轻啜,思忖片刻才问:“老二,你准备怎么办?” “船到桥头自然直,看着办呗!”容辉心烦意乱,端着茶随口应承:“娶妻娶妻,吃饭穿衣。一个也是娶,两个也是过,不过多双筷子,几匹尺头,让她们闹吧!” 容雪穿了件青罗半臂,手托玉轴,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不由轻疑:“这穿针、结巧,是什么礼?” “这里都不知道啊!”容辉端着茶盅轻笑:“‘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没读过吗?” “我当然知道是‘穿针’‘乞巧’。”容雪目光璀璨,睁大眼睛,顺着话说:“也就是说,帝君把吉日定在了明年‘七夕’?” 众人脑中灵光闪过,精神一振。李蕃宁说:“也就是说,什么时候娶陈家姑娘过门,权在我们自己手中?” “是啊!”容光会过意来,点头赞同:“只要陈家姑娘过门,能先接手中馈,站稳脚跟,以后的事就好办多了。” “是什么啊!”容辉没精打采,喃喃自语:“以前是一天过门,现在还得分几趟,麻不麻烦。” “哎呀,二弟!”容光拍着大腿劝说:“我们也是想你先和陈家妹子过出日子来,等那什么‘元君’来了,你爱理,就给他个音。你不爱,就把她晾在一旁,随你!” “嘿嘿嘿!”容辉心不在焉,数着杯中浮叶低喃:“那可是你钦此的弟媳,有这么说话的吗?” “好好好!”容光当场认怂:“算我说错话了,行了吧!” “老大,你别理他!”李蕃宁正色提议:“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就把吉期定在十月初十好了,让亲家母当媒人,立刻向陈家提亲。”容辉听得头疼,走到一边躺椅上坐下,一句话也不想说。 父子俩一拍即合,容光点头答应:“好,我一会就让她回趟娘家!” 李蕃宁又吩咐容雪:“你去把正院好好收拾收拾,以前的东西,可以放还到老房子里去。书房后屋不是一直空着吗,那里也可以摆一部分。还有山下湖边那片庭院,不是正在翻修吗,也可以存一部分。”容辉心里发苦,躺在椅上摇摇晃晃,听着听着,沉沉睡去。 父子几人稍作商量后,分头行事。容光托周氏回娘家,请丈母娘做媒人。周氏想起潇璇的媒也是她娘做的,会心一笑,欣然前往。容光又去前院安排仪式、采买、向陈家传讯,向各处发请帖。 骄阳照耀下,容雪则去了正院,直入后屋。梅钗等见她进来,纷纷呢敛衽行礼:“大姑娘!” 容雪点了点头,正色吩咐:“你们都来,我有事和你们商量。”说着直进前厅,在正榻上坐下。梅钗等人各服枫纹明黄半臂,凤尾长裤,结伴而至,向容雪敛衽行礼,齐喊了一声“大姑娘”。 容雪伸手请坐:“我们也不是外人,我的话就直说了。”见众女纷纷低头,暗叹一声,正色叙说:“圣旨上写地清楚,‘澄泉元君’明年‘七夕’进门。可我二哥心灰意冷,根本就不想理内宅的事。她是‘春申灵君’的掌上明珠,要是让她做大,我们都没好日子过。刚才我和爹爹、大哥商量后,决定先娶陈家姑娘进门。要是她能得我二哥的心,就既能不得罪黄家,又能压住那位大家小姐。吉期定在了十月初十,你们是什么看法。” 众女抬起头面面相觑,梅钗先问:“二爷是什么看法。” 容雪点了点头,据实以告:“我二哥躺在一旁听我们说话,睡着了!”继续叙说:“爹爹的意思是,‘无量阁’是他们共居最久的地方,现在也空着,不如把东西摆还到那去。还有山下的别院,山里的老宅,都可以放东西。”一语出口,如骨鲠在喉,呼吸涩滞。 众人听得心里发酸,眼泪直往下落。梅钗捂住嘴嘀嘀应承:“我们听姑娘的。” “那好!”容雪心里松了口气,借坡下驴:“‘无量阁’的摆放你们最熟,就自己规制吧。”见众人低头应是,轻叹一声,起身而去。 第二十章 喜上加喜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耀成亲,收到请帖的亲朋故旧致函道贺之余,还纷纷表示将登山道贺。山上没有留宿客人的规矩,山下却有驿馆客栈。贺客到后,纷纷由外院安排住处。 九月初七,容霜陪着陈凌云,容雰陪着赵清沐,先后上山。周氏早已派人收拾出“青霜院”和“瑞雰馆”,迎两人入住。晚间姐妹相聚,郎舅叙话,自有一番热闹。 九月初八,秋高气爽。夜色发白,星辉犹在。容光头戴方巾,穿了套水墨色克丝深衣,当先带周氏、歆姐儿和茂哥儿去“紫薇阁”请安。赤襟红带,款款大方。 天色未明,薄雾袅袅,众兄弟姐妹各服盛装,先后到“紫薇阁”请安。丫鬟们均换了银红色半臂,屋檐下进进出出,忙着帮二老梳洗穿戴。 庭院正中,容辉穿了赐服,数来数去也没看见容耀,不由打趣众人:“咱新郎官不会还在睡懒觉吧!” “我来了……”容耀羞答答地从门外伸出脑袋,喃喃招呼:“我不想娶媳妇了!”一语出口,羞红了脸。 “你小子在这呢!”容辉抬手招呼:“过来,让哥瞧瞧!”只见他用玉簪束发,戴了顶乌纱“折上巾”,穿了身皂罗长衫,肩上腰间,披缠着九尺红绫。神色期期艾艾,形容亦步亦趋,分明像个猢狲,不由打趣众人:“这哪是新郎官啊,这不是戏里演的‘弼马温’吗?” 众人听言,不由掩嘴轻笑。容耀气鼓鼓地说:“我是三太子!” “好好好!”容光微笑招呼:“一会别闹,好好把媳妇娶回来,我们就认你是‘三太子’。走,进去给爹娘磕个头,我们就上路。”众人听到招呼,鱼贯进屋。 李母戴了套翡翠头面,穿了件红福大衫,端坐上位,眉开眼笑。李蕃宁头戴赤丝云巾,穿了件水墨克丝大氅,枣红襟带,也是神采奕奕。灯火辉煌中,待众儿女媳婿请完早安,立刻起身,亲自带容耀去了家庙,在一众牌位前正色嘱咐:“恭迎佳偶,厘尔内治。” 容耀跪在蒲团上,按司仪所授,躬身应答:“敢不奉命!”又两拜,才起身。眼见父亲起身,当即跟在后面,出门后又由容光带领,直往宋家迎亲。 朱绸红灯之间,容辉、陈凌云和赵清沐送兄弟俩到大门口。李母在“紫薇阁”抱了茂哥儿,在西梢间大炕上和女儿们说话。周氏主动摆著,准备早膳。 一家人送走兄弟俩后,一起回到“紫薇阁”正厅完吃早饭。李母知道周氏有事,主动留了茂哥儿和歆姐儿,让她放开手脚去办事。容辉也要去招呼贺客,忽听丫鬟通传:“正院的梅钗姑娘有事来禀!” 容辉只道出了大事,心头微凛,汲汲吩咐:“快让她进来。”众人听言,连忙闭嘴,齐齐看向容辉。 梅钗用金银首饰梳了飞仙髻,上穿银红丝罗半臂,下着青罗凤尾长裤,走进屋盈盈行礼:“恭喜老太爷,恭喜太夫人,恭喜二爷,燕姨娘诊出了喜脉。”一颦一笑,气韵俱佳。 容辉睁大眼睛,呆若木鸡。李母精神一振,汲汲追问:“快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刚才!”梅钗站起身微笑解释:“据说燕姨娘吃饭早饭的时候,一口热粥刚刚下肚,就吐了一地。医房的张大夫亲自去把了脉,说脉似滚珠,确是喜脉无遗。” 李母眉开眼笑:“这孩子倒争气,走,我们看看她去。”低头见韵姐儿睁大眼睛,很是疑惑,不由微笑解释:“你要当姐姐了!”说着站起身来,招呼众人出门。 赵清沐年岁尚小,陈凌微笑道贺:“舅兄,恭喜恭喜!” “的确是哥放纵了!”容辉一阵头疼,又有些后悔,连忙岔开话题:“你们准备开银号的事,我看有几条要特别注意一下。来,我们边走边说。”伸手请向门外,又回头招呼容雰:“三妹,你配好姑爷!” 容雪种下“神木”后,山中树木开始随时令生长枯荣。“中秋”过后,叶已发黄,萧风中片片飘落。朝阳灿烂,枫林似火。林荫道上,李母带着一众儿女丫鬟,浩浩荡荡,直往“燕妃阁”去。莺莺燕燕,秋色中别具气势。 早有机敏的小丫鬟先去报讯,黍稷和焦妈妈忙着打开院门,见李母带着一众“姑奶奶”过来,纷纷行礼喊“太夫人”。看见容雪、容霜和容雰等,又连忙招呼:“大姑娘,二姑奶奶,三姑奶奶……” 李母抱着茂哥儿,微笑吩咐:“快起来,那孩子还好吗,我看看她去!”抬腿走进院门。 张大夫头戴福巾,身穿枣红克丝大氅,额头沁汗,迎出屋来,躬身给李母行礼:“太夫人!” 李母见他脸色阴沉,心头微凛,当下向旁使了个眼色,把茂哥儿递给容雪,直入东厢房。众人看见,连忙止步。张大夫跟进堂屋,仔细解释:“姨娘身子骨虚,气血衰弱,这孩子很难保住啊。” “身子骨虚?”李母微愣,正色询问:“韵姐儿都四岁半了,不该呀……” “老夫问过二小姐的乳娘了。”张大夫抿了抿嘴,接着说:“主要是姨娘近来房事过劳,两月多来,姨娘白天睡觉,晚上陪着二爷纵欢,无一天间断。” 李母听得直皱眉头,咬牙切齿:“孽障,孽障啊!”又问张大夫:“缺什么药材,您尽管开口。就是上百年的人参、灵芝,也能给她当饭吃。” “难就难在这里,这孩子刚上身,切忌用药。”张大夫连连摆手劝阻:“也只有好好养着,一忌思淫/纵欲,二忌重味荤腥,三忌生发之物,四忌茶酒烟香。我看每天一盅燕窝粥,饮食定时定量,多走动,多休息,这孩子应该保得下来。像鸽子汤,仔鸡汤,可以间隔个十天半月,轮着进补。姨娘产后再养个三、五年,应该能恢复过来。” 李母长嘘一口气,点了点头,正色嘱咐:“麻烦先生再跟着屋里人仔细交代一遍!”站起身直往外走,带着众人去了正屋西厅。张大夫捏了把汗,忙去找焦妈妈等人嘱咐。 正方三间,粉竹碧瓦。青砖地铺,绡纱承尘。东厅作了书房,卧室设在西厅。西窗前搭了座五尺长炕,南设妆台,床铺在北。燕玲穿了件雪绫中衣,躺在四柱床上迷糊。阳光所及,慵懒无限。恍惚间看见李母过来,吓了一跳,就要起身行礼。 李母走进门闻到一股极刺鼻的檀香,就知道他们还没收拾。快走两步,见燕玲起身,连忙按住她说:“快躺下!”仔细端瞧,见她挽了个缵,刘海稀疏,丝绦般自鬓边垂下,脸色惨白,眼圈发黑,唇无血色,不由埋怨:“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呢?”想到不缺女人,她却能让儿子夜夜盘桓,显然是得了儿子的心,心里也生出几分喜欢。于是握了燕玲的手,正色询问:“你感觉怎么样?” 燕玲急躺下来,又觉一阵天旋地转,不由闭上眼嘀嘀呢喃:“我头晕……”一语出口,腹下七荤八素,又似翻江倒海,急忙坐起身来。 众人在床边围成一圈,俱感不妙。容霜见了,急呼一声“不好”,上前两步,端起脚踏上痰盂去接。燕玲身子微侧,干呕几下,吐出一口清粥,身子一软,顺势躺回床上,轻轻喘息:“有劳二姑娘了……” “这是害喜,我怀理哥儿那会儿,也是这样。”容霜微笑嘱咐:“姑娘好生歇着吧,过了头四个月,就好了!”放下铜盆,退到了一边。 李母暗叹“这样不行”,又招呼众人:“让她歇着,我们别吵她。”又领着众人往门外走,走到院中正色嘱咐焦妈妈:“好好照顾她。”又吩咐黍稷:“缺什么,直接去我那里领。”最后商量张大夫:“还请您常来看看,无论好坏,只管跟我说。” “是!”张大夫拱手应承:“在下哪敢在您和老太爷面前班门弄斧了,以后每隔半月来复诊一次,再把情况报给您。” “好,好!”李母点头应承,带众人回往“紫薇阁”,浩浩荡荡。 贺客大半是刚刚得封灵脉的公卿,值此良机,纷纷带领子弟上灵山认门。李蕃宁和容辉陪众男宾,在前院后殿说话。众人相互恭维,说说笑笑,比过年还热闹。 晴天下,秋风里,周氏穿了件锦红大衫,带了套赤金头面,在“垂花门”下招呼女眷,客套几句后,一律带往“紫薇阁”说话。老夫人们由李母作陪,在正屋西梢间说话。妇人由容霜和容雰作陪,在东厢房聊天。 容雪则带着一众公子小姐在花园里逛,众人看见猫熊和雏鸟,都喜欢得不得了,见它人畜无害,凑上去又是拍,又是摸,又是喊,又是拉,逗得猫熊咧了嘴笑,在草地上打滚撒欢。雏鸟则被容雪托上了肩头,“嘤嘤”叫唤,乐此不疲。 梅钗和杏钗安排人手调度,莲钗和君钗布置前殿礼堂。素钗在八角殿中备宴,桂钗在厨房督促膳食。菊钗负责收礼,蓉钗负责记账。其余人各带属下,给周氏打下手,也忙得团团转。 第二十一章 吉期将至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正午时分,中殿开宴。三级丹陛上,楠木屏风前,李蕃宁和李母并作正位,容辉、陈凌云、赵清沐盘坐在东面矮几前,容雪三姐妹则坐西面矮几前。众宾客亦分男女,在丹道东西坐席。 潇娟掌管宴乐,在丹陛旁摆了编钟、丝竹、管弦等乐器,亲自带进一队青衣乐师。宴会用一品灵米,乐起开席,共奏九曲,乐罢放著。直到此时,众人方知是主家赐宴。杯盘相击声中,谁也不敢喧哗,算是默认了这层关系。 午宴散后,李蕃宁领着一众长辈出院子散步踏秋,只谈酒看花,说些养生之道。小字辈中,有人想四处看看,便由周氏安排飞行法器和护卫,由赵清沐陪同。 姑娘小姐中,有想去放风筝的,由容雪带着。由人想去游园,则由容霜和容雰陪同,四处走走停停。李母则领着一众夫人媳妇,回“紫薇阁”晒太阳聊天。 阳光灿烂,秋高气爽,山谷中人来人往,比过年还热闹。容辉还有正事,当即和陈凌云邀了各家主事,和各地钱庄东家,到书房前厅,说起合并钱庄的事。 金价猛涨,各行业收支脱节,以至各银号都有坏账,急需资金补缺。而各修真家族都想入行,急需“灵山金号”支持。容辉听众人一说,见果不其然,就按石万鑫方法,当场把“灵山金号”下所有账目分成了四路: 做贩运生意的,并入“汇丰钱庄”。开荒种田的,并入陈家的“丰盛钱庄”。开店铺作坊的,并入赵家开的“丰登钱庄”。开酒楼客栈的,并入宋家的“丰硕钱庄”。分门别类,互不抢行。 各家钱庄算清份子后,又按当前所需金额,增发股本,让各修真家族入股。一时间既度过了难关,又将福地内大小势力绑在了一起,于是皆大欢喜。 容辉、陈凌云陪着众人在书房前屋的西梢间内喝茶,石万鑫亲自在东梢间书房里打算盘。算珠相击,如珠落玉盘,“叮当”有声。穿青绸盘领长衫的文吏用托盘端着单据,在东西间来回穿梭,将各家应缴的款项传给三家主事,又将现写的股书分派给厅中众人。 黄昏时分,容光身边的小厮进书房报讯:“二爷,大爷和三爷领着花轿上山了。”众人听言,互道恭喜,齐往前殿观礼。当天晚上,烟火绽放,照亮了山谷内外。尖啸破风,振聋发聩,过了夜半才停。 婚礼过后,周氏派车架送各路贺客回城中驿馆歇宿。容辉又传令陆大海,让他派护卫送各路贺客回封地。 翌日清晨,新妇兴见舅姑。“紫薇阁”中,七岁的宋氏戴了整套赤金头面,穿了套绣百子嬉戏的大衫,奶声奶气地喊“爹娘”,逗得一众人掩嘴直笑。欢笑声中,周氏领人端进长寿面,向容辉道喜。 新妇三日回门,陈凌云和容霜,赵清沐和容雰,送走容耀的车架后,又在“紫薇阁”吃完中饭,就要告辞回去。容辉送两位妹夫出门,转眼见人去楼空,心头微暗,索性去了盝顶书房钻研灵山道统。 容光回了书房点算账目,宴会开支,将近白银一万两。菊钗和蓉钗管内院账目,周氏找她们点算开销,加上烟火、红包、和新房布置,也将近一万两。两人誊好礼单后,将各家礼品一并送去了“星耀阁”。又因丫鬟的新装,各处的喜帘、摆设原是为容辉和凌霄准备的,暂不入账。 容耀和宋氏黄昏才归,自第四日起,开始晨昏定省,白天一起练功读书,夜晚由大丫鬟陪同,同床抵足而眠。 阖山上下开始准备容辉的婚事,所有物件,全由石万鑫在“一品堂”定制。工匠上山量好“紫薇阁”地基尺寸后,就在山下开建。造好以后,由法器架送上山,直接插入地基。非但和原来样式等同,还附带聚灵法阵。放好不过片刻,屋中已是灵气蒸腾,恍若仙境。众人叹为观止,又将物件摆回原处。不过半个时辰,就能重新入住。 石万鑫一见可行,依样画葫,重新定制了外院的前、中、后三殿,容辉的正院,和荣光、容雪、荣耀、潇月、潇娟、燕玲的住处。半月之间,山中房屋,焕然一新。又各以阵法,连成了一气。 梅钗等将正屋陈设搬回了“无量阁”。一桌一椅,全依旧制摆放。石万鑫又在“一品堂”定制了一套紫檀家具,木质上乘,精雕细琢,骄阳下流光晕转。 容辉重游故地,感觉分外亲切。又因燕玲有孕,索性住回了书房。西次间卧室里,每当午夜梦回,看见灯下铜镜,总忘了今夕是何年。眼见吉期将近,暗暗打定主意,每月至少在书房住半个月。 这日午后,秋阳灿烂。他吃过中饭,回了盝顶书房午休养神。靠在躺椅上刚有些迷糊,忽听金玉相击,“玲——”,一声轻鸣。心头一跳,循声睁眼,见是潇娟来了,连忙起身开门。 潇娟用金玉首饰缠了飞仙髻,穿了件紫罗半臂,神情很是尴尬。容辉拂开结界,见她衣下穿了条橘黄色马面罗裙,却被猫熊咬住了裙角,正在拖拽。雏鸟站在熊背上,对着潇娟展翅叫唤,“叽叽喳喳”,也似在为猫熊鼓劲,看得他不由好笑:“你怎么得罪它了?” 潇娟苦着脸说:“你看看这个!”抬手取出一颗石球,抛给容辉。猫熊见了,低吼一声,巴巴地看向容辉。 容辉随手接住,仔细打量,见这石球鸡蛋大小,外形与鹅卵石无异。凝神感应,发现球中含有一股极弱的灵力波动,不由轻疑:“这是……” “我刚才从院子里出来,见它在咬这个东西玩,正不亦乐乎!”潇娟正色解释:“这熊从不吃石头,我一时好奇,就抢了过来,发现竟是定位用的法器。” 容辉面沉如水,苦着脸说:“不错,的确是引导远程法器的感应珠。”略作沉吟,试探着说:“应该是有人趁三弟成亲那天,带上山的。而当时没有发动,多半是要等我洞房的时候,才会动手。”四下望了望,正色嘱咐:“这样,你带着梅钗她们,到各屋墙角树下,仔细搜一遍。再让她们查查,这些天谁下了山,干了什么事情,谁和以前不大一样?” 他又蹲下身嘱咐猫熊:“小灰,干得好。有人要用这个东西害我们,你快到各处去找找,把他们都找出来。你找到一颗,我就给你种一亩你最爱吃凤尾灵竹,怎么样?” 大太阳下,猫熊犹豫了片刻,点了点熊头,驮着雏鸟,小跑而去。潇娟见了好笑:“这家伙,倒听话!”更不迟疑,转身去找梅钗商量。 容辉睡意全无,站起身回入书房。走到窗边观看塘中残荷,不由苦笑:“跟哥玩阴的,哥就陪你玩一把。” 十月初八,朱芯到贺,以一套署名为“云谷老人”的“四书”作贺礼。容雪去长沙府还剑时,得她陪同游览衡山。眼下再见,便邀了潇娟和潇月,陪她四处游玩。 陪青山绿水间,香车罗帐里。容雪知她另有来意,于是主动商量:“陈都在信江之滨,顺流能直抵鄱阳,是福地内最大的城池,最适合建书院教化百姓。那套四书,我看当镇院之宝最好!” 朱芯点头赞同:“那好,我们先去看看!”欣然前往。 容光去陈家迎嫁妆,陈家请了从前的“澄国公”夫人做“全福人”。十月初九,随嫁妆上山,为新人铺床。中午时分,山门口升起一簇烟火。内院丫鬟见了,争着去“紫薇阁”报讯:“老太爷,太夫人,大爷把嫁妆迎回来了!” 李母眉开眼笑,当即招呼周亲家母等夫人:“走,我们瞧瞧去!”站起身亲自去看嫁妆。 一众人从后门走进正院,只见湖边鹅暖石径上,朱漆肩舆从后屋排到了前屋,锦鲤群般,一只排到门外。当先一台是三尊赤金打造的福、禄、寿三仙翁,个个都有婴儿大,分量十足,秋阳下光彩夺目。后面是成套的首饰法器,上至头面,下至脚链。一共十二套,全是最新款式。 陈夫人戴了整套赤金头面,穿了件枣红丝百福大衫,由周氏陪同,笑呵呵地上来道贺:“恭喜太夫人。”当下拿出嫁妆单子,点给众人看:“这后面是琥珀丝,雪蚕丝织的常服,各二十四套。金、银、锡、玉制餐饮具,各两套。青、彩、粉、白瓷器,各一套……”见众人惊得目瞪口呆,更是得意,边走边念,一直走到“垂花门”下。 婚礼筹备匆忙,李家的礼单上直接写了三万两黄金,一座山头,十件法宝。相加起来,也就十万两黄金出头。“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周氏见陈家的嫁妆一点也不含糊,不由感慨:“果然是当过国主的人,出手就是不一样!” 李母也乐到了心里,点头赞叹:“太客气了!” “这不是他们有缘分吗?”陈夫人笑颜如花:“一共一百二十八台,填满这前后屋和山下那座别院,正好十万两黄金的嫁妆,外带两万亩灵田。”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陈夫人与有荣焉,又商量李母:“太夫人,您要是看着没错,我这就去给新人铺床?” “错不了,错不了!”李母笑得合不弄嘴:“让老大媳妇陪着你去!” 周氏裣衽应了声是,陪陈夫人去往后屋。周亲家母见女儿在山上独当一面,欣慰之余,又恭喜李母:“太夫人,您可生了两个好儿子啊!” “那也是他们都娶了个好媳妇!”李母微笑应承,伸手相请:“这里是他们的,我们回后院接着说我们的!”又带众人回往“紫薇阁”。 当天晚上,梅钗借口扫尘去秽,带着人张挂喜幛红绸之余,将内外院各屋各房,全搜了一遍。容辉被里里外外的大红灯笼晃得头疼,索性眼不见为净,去了书房睡觉。 吉时定在“酉正”,容辉吃完午饭,沐浴后穿了朝廷赐服,披上九尺红绫,在家庙拜别了父亲,和严良一起去陈家迎亲。 陈都午门上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大太阳下,容辉身骑白马,微笑进城。城中人从“音晷”里听说“灵山真人”大婚后,早守在了前门大街上,一见容辉现身,纷纷高喊起来:“恭喜真人!”“真人,小的愿拜您为师!”“真人,小的以前跟您打过灵州城!”……一时间如烈火烹油,人声鼎沸。 陈家护卫用长戈拦出的夹道上,容辉乘马还礼:“同喜,同喜……”走到午门前,正当申初时分,眼见五扇朱门齐开,重重拱卫中,陈凌云背着新娘子款步出门,当下一蹬腿翻身下马,亲自牵上三马拉的红围香车。 陈凌云背着新娘子坐上香车,陈夫人扶着新娘子坐到位上。容辉暗暗记住,上前问候:“舅兄,有劳了!陈都繁华,又临大江,我看正好在清水湖上兴建河港……” 严良见容辉一副转移话题的样子,忙推了他一把,汲汲打断:“要建港口,以后再谈也不迟!” “我就这么一个亲妹妹,就交给舅兄这个妹夫了。”陈凌云如释重负,接过丫鬟呈上的酒,双手敬向容辉:“上马酒,正宗的二十年女儿红。干了它,上路吧!” 容辉见这一钵酒不下两斤,深深吸气,闻到悠悠醇香,微笑答应:“好,干!”双手接过,仰头就喝。咕嘟咕嘟,喝了个涓滴不存。酒碗离口,鞭炮齐鸣。四周叫好声响成一片,沸反盈天。 凌霄坐在车里,充耳只听鞭炮交鸣,噼啪声响。继而身下一动,香车开始起行。鼓乐声中,鞭炮一波接着一波,渐响渐远。心里紧张,不由去数,第二十波后,就只听锣鼓铿锵,锁啦交鸣。 “出城了吗?”她心头微凛,想到住了二十年的家,再回来时,就是他人妇。心里一酸,思绪如潮水涌来。陈家不比赵、宋两家,兄弟房头众多,人丁兴旺。碰上这个世道,自己能嫁进李家,已是最好的选择。身随心动,回头去望,眼前仍是红艳艳地一片。深深吸了口气,压下思绪,只盼新夫能给自己一份尊重。 第二十二章 夜不承欢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丈宽的红毯从前殿陛上,一直扑到大门阶下。沿路挂着三列大红纱灯,每列一百一十一盏,取意“三阳开泰”。前后殿脊之间,拉了五列大红纱灯,每列五十五盏,取义“五福临门”。东门前置了一人高的珐琅塔炉,烧紫檀木香,取义“紫气东来”。 黄昏时分,花车上山,烟火绽放。红纱灯下,丹道两旁站满了贺客,陪着新人边走边唱赞词。鼓乐声中,新人共入前殿演礼。殿中燃灯九百九十九盏,火光辉映,更衬得灵气飘渺。容辉坐了丹陛东面,由凌霄的贴身丫鬟斟酒敬食。凌霄坐了丹陛西面,由梅钗等人服侍酒食。 李蕃宁和李母坐端坐上位观礼,周亲家翁唱赞。新人两相拜伏,站起身时,烟花齐放,照亮了百里夜空。声似滚雷,震耳欲聋。丫鬟们闻讯,忙拥住新人,直回正院后屋。 当晚,前后殿席开两百桌。李蕃宁和容光在中殿招待男宾,李母和容雪在后殿招待女眷。碰瓷声如雨打芭蕉,“乒乒乓乓”,绵密无间。劝酒声更似浪潮,后浪推着前浪,一浪高过一浪,沸反盈天。 正院前后屋脊间,拉了五列花灯,每列二十盏,灯面上各绣一个婴儿,是为“百子嬉戏”。凌霄由梅钗搀扶,款款迈步。她边走边想,只知到了荷花塘东的游廊,过了游廊,就是后屋。想到陌生的床,陌生的人,还要……脑中就像灌了浆糊,飘飘然好似天旋地转。 凌霄踏上一级台阶,随着梅钗的手转过身形,又听她嘱咐:“二夫人,请您坐下!”身躯一软,坐在了床上。屁股坐定,头脑发晕,一颗心直提到了嗓子眼,又听有人招呼:“二叔,快让我们看看新娘子!”“是啊,快掀开盖头来让我们看看!”…… 话音未落,眼前一亮,只见金碧辉映间,容辉正拿着一柄青玉如意,施施然站在面前。绿如意上挑着红盖头,璀璨夺目。抬头仰望,只见面前男子笑容平淡,目澄如水,竟然透着冷静和毅然,心头一凛:“难道他在决绝什么?”不由为今后的日子担心。 梅钗帮凌霄取下五翟金冠,宽下霞披大衫,又请她坐到床西。凌霄的陪房丫鬟怯怯地不知如何下手,容辉索性自己动手,摘了金翎玉冠,宽下雪丝鹤氅,坐到了床东。 周氏等人站在床前,端瞧之余,啧啧称赞:“新娘子果然漂亮!”“是啊,果然和先搜有几分神似”……审视之意,溢于言表。 凌霄迎着众人目光,眼观鼻,鼻观心,笑容温婉,木偶般打量四周情形。卧室两丈正方,床上挂着绣“多子多福”的喜帐,西墙前放了一张硬榻,东墙前摆了一列矮柜,俱是紫檀质地,精雕细琢。地上铺着绣“囍”字的毡毯,顶上架着银红色的承尘。珠帘荡漾,罗幔蓬松。灵气飘忽,如烟似霞。厅中除了丫鬟,还有三人。其中只有周氏见过几面,另外两个锦衣小丫头不过七、八岁模样,却不识得。 梅钗为两人叠好衣袍后,主动商量周氏:“大夫人,我们还是出去吃酒吧!”众人从善如流,鱼贯而去。 两人俱服中衣,一坐床头,一坐床位,一时无语。容辉沉默片刻,忽然说:“你先睡吧,我出去敬几杯酒。”站起身抬腿就走。 “借酒浇愁?第一句话是交代自己的行踪,真假与否,已经难得。”凌霄心有同感,嘀嘀应承:“我等你。”眼见容辉施施然撩帘而出,只留下一片珠帘“叮当”,一颗心也渐渐镇定下来。铺床、整被、将九尺白绫重新叠好,放在枕边显眼处,最后散下罗帐,躺进了被中。 今宵难眠,往事历历。五岁启蒙,学背《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幼学》、《弟子规》……用晚膳前,要先站在廊下背书。八岁学做女红,经常扎破指头。那时父母恩爱,对自己管教虽严,可疼爱有加。 十岁时母亲病逝,无宗亲入临。十四岁父亲长辞,也只有朝臣吊唁。十五岁及笄,也不过自己挽了个缵。一件一件,恍如窗外传来的爆竹声,喜怒哀乐,均是一响而散……恍惚间泪眼滂沱,直想到今晚洞房:“嫂子是怎么教的……”心思断断续续,倦意直往上涌。 凌霄睡得迷迷糊糊,忽然闻到一阵酒气,不由皱鼻,正想侧过头去,却被一双大手楼了过去,剃刀般在自己身上刮磨,全身不由一颤。正想惊呼挣脱,转念间回过神来:“都这个时候了,再喊再叫,再不情愿,又能怎样?”心虽自我安慰,身体却自有主张,在他粗暴地刺激下,不由绷成了张弓,两只手紧紧攥住了被褥,浑无知觉。 她想起容霜的嘱咐,知道这样不行,索性睁开眼来,想看清楚身上那个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可眼前一片漆黑,只被那喷薄入鼻的酒气熏得流泪。惊慌失措间,不由瞪大了双眼,只想透过纱帐,瞧瞧北窗外的月色。可怎么瞧,也瞧不见半点光亮。 凌霄心慌意乱,想跟他说两句话,又如骨鲠在喉,发不出半点声音。那肌肤间的摩擦,使她知道自己已**在他的身下。此时不求和风细雨,温存缠绵。只想尽量放松身体,过了这关再说。可身体自有主张,竟全无知觉。正想昏死过去,忽觉床榻一颤,传来一阵嗡鸣。心头微凛,身上不适顿消,又听有人低声嘱咐:“你在这里等我。”语声镇定,吐字清晰,不是容辉是谁? 她庆幸之余,心弦却绷得更紧,一个激灵,坐起身问:“出什么事了!”雪丝被褥自脸颊滑下,眼前一亮,方知自己刚才被蒙在了被子里。循声望去,罗帐飘下,惊鸿一瞥间,容辉竟换好了一身金甲,龙行虎步,撩帘而出,哪里像个酒后乱性的醉汉。 凌霄暗道“不妙”,低头看见自己的胸脯,红扑扑的,还有几道指痕,顿时又羞又臊:“天呐,我到底嫁给了什么人!”很难将明暗变化间的两人合在一起。心念闪过,更不及多想,赶紧披上亵衣,大声招呼:“红袖、绿衣、蓝绸,出什么事了!”赤着脚边说边走,撩帘去看形势。 三女是凌霄的陪房丫鬟,早等在西梢间听闻动静。骤闻召唤,忙迎上解释:“小姐,二爷穿着铠甲出去了!”“嘱咐我们留在屋里。”“还让您千万别乱跑!”……你一言,我一语,拥着凌霄到西梢间大炕上开窗眺望。 秋月朦胧,夜凉如水。火束银花,交相辉映,在山谷上织起了一片烟云。光彩变幻,呈现出殿宇楼阁,赫然是谷影映。大小等同,方位无二。乍眼一看,只觉自己置身地下,空中方是实存。 绿衣欣然赞叹:“二夫人快看,这是二爷送给您的礼物呢!”红袖和蓝绸听言,也点头赞同。 “礼物?”凌霄心头微凛:“世上或许真有洞房一半,再出去送礼物新郎官,但绝对不会是李容辉!”面沉如水,正色嘱咐:“更衣。”目不转睛,凝视盛景。 “小姐,这……”红袖目瞪口呆:“这不太好吧!” “您的衣服都在箱笼里!”蓝绸连声劝阻:“箱笼还锁在库房里,现在哪找去啊!” “我自己来!”凌霄凝视窗外,冷哼一声,抬手在身前轻挥。袖风如波澜荡过,浮出一方两尺石盒。 绿衣心领神会,扶住盒盖捧起,见是一套深衣,顺势招呼两人:“快帮小姐穿戴。”红袖和蓝绸反应过来,连忙取出衣裳,一件件地取出展开。 凌霄目不转睛,透过纱绫观察夜空盛景。忽见一道飞火自天际划来,势如流星,直击盛中屋舍。可窜入云中,只荡起一圈涟漪。波澜如幕,黄澄澄光比太阳,一并罩住了自己所在的正屋。 结界上挡住一根尖头巨竹,灵力相激,巨竹轰然爆炸,化作一轮骄阳。结界受威能激荡,金光大放,嗡鸣震颤,缓缓涨缩。凌霄置身屋中,亦有震感,急呼一声“不好”,连声催促:“给我更衣!”三婢吓得目瞪口呆,一惊而醒,连忙为她穿戴。 凌霄凝视盛景,见结界虽挡住了巨竹爆炸,可本身也被消磨了不少威能,眼下光华暗淡,薄如纸张,看似弱不禁风。正暗暗着急,又见一道蓝光自天际划来。光华裹着一根尖头“巨龙竹”,方与结界接触,结界蓦然凝结成冰,一触即溃。 “巨龙竹”受结界反震,轰然崩溃。寒气四散,如天幕压下。景中各院上随后凝出各色结界,可方与寒气接触,无不凝成一道冰幕,寸寸龟裂。 凌霄见正院也受寒气影响,已被冰幕笼罩,心弦不由紧绷,三两下脱下亵衣,当场换上水灵丝织的襕裙。宝蓝底色,浪纹迭起,正是一件护身软甲。三个丫鬟见势,六手齐出,一人系一条束带。 “那个家伙,自己都和他上床了,他居然还瞒着这么大的事,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凌霄越想越气:“你到底当我是什么人!”亲手扣上胸前三颗金礁按扣,张开手臂,让三人帮着穿衣。 自己凝神端瞧,只见光华闪烁,十余枝“巨龙竹”自天际划来,一簇打“紫薇阁”,一簇打正院,另一簇分往各处,势如流星雨落,好像早有安排。 大地震颤,“巨龙竹”接连爆炸。盛景中火花绽放,墙倒屋摧。男男女女鼓荡灵力,抱头鼠窜,却被气浪掀得人仰马翻。灵光闪烁,残肢乱飞,血流成河,端是惨不忍睹。 凌霄心头剧震:“这是先兆,还是已经发生?”掌身而起,仔细辨别,虽无法看景中人形容相貌,可死伤之形状,情形之惨烈,又绝非一般人能凭空杜撰。 她权衡片刻,沉声吩咐:“快出去看看……”话音未落,只见盛景消散,夜空中显出两棵树影,一在家庙方位,一在书房方位。一枯一荣,枯树枝干峥嵘,顶天立地。荣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月。 “枯荣道,是她?”凌霄大惊失色:“连道境都施展了出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红袖帮凌霄穿好上衣后,连忙去问,片刻后回来禀报:“夫人,是有人偷袭。梅钗姑娘说,偷袭的人被法阵困住了,二爷正在带人围剿,请夫人不必惊慌。” 凌霄松了口气,心里却堵得慌:“自己也是‘少阴期’修士,心甘情愿嫁了他,他居然连这点信任都不给自己!”随手用束发丝带挽了个缵,穿上绣鞋,拂袖就往外走。 第二十三章 喜上见红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红纱灯下,容辉身披金甲,面沉如水,背着手款款迈步,走出垂花门结界,忽然闻道一股檀香。冷冷一笑,寻香东望,只见东门处紫烟翻腾,如雾如网,罩住了数十丈花木房屋。雾外罩甲流光,已将雾气团团围住。 “发什么愣!”容辉看得直皱眉头,提气大喝:“打―” 一字出口,寒光闪烁,上百柄铱金柳悠轻鸣,颇为得意。猫熊见了,满目艳羡,哼哼唧唧。 容辉不由好笑:“你们两个,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正好搭伴,自己去找活干!”火凤仰首嘶鸣,展翅扑下,一把抓住熊背,振翅而起。盘旋一圈,飞往别处。猫熊恐高,又不适应,不由缩起身子。“呜呜”惊吼,响彻四野。 容辉摄回长枪,再看东门形势,只见两百甲士正围着紫雾挥刀,不少人已掌握要领,正相互磨合,不由暗暗点头。走上前去,纵身腾起,左手指天,凝神大喝:“神兵列为!” 众人听闻号令,纷纷收敛思绪,眼观鼻,鼻观心,心思似被抽离了身体,直往容辉手中汇集。体内真力顺势流转,蓄势待发,只等一声号令。 红纱灯上,容辉以一人之力挟持两百人心神,稍加运量,觉得游刃有余,当下潜运神功,右手提枪,提气大喝:“杀―”环臂挞出。 一字出口,众人力由心生,挥刀横斩。刀势相联,结成一道旋风,呼啸绞斩。劲气过处,如滚油落入冰水,激起一片哀嚎。雾气被风势所引,盘旋而起,显出雾中上百甲士。其人或死或伤,多已仰躺在地,抽搐呻吟。地上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容辉冷哼一声,正要发令,忽听裂风声响,背生寒意,暗道一声“不好”,鼓荡凝力,神念转空,眨眼间平移丈许,只见一簇“流星镖”自眼角窜出,破风划过。“噗噗噗”三声闷响,割断了拉灯笼的长绳。灯笼乘风而起,长龙般飘散开去。 容辉心头微凛,左手指天,凝神大喝:“神并列为,杀―”五字出口,右手枪反肘横挥,顺势转身,只见垂花门前多了一簇黑影。十六七人,八人分守三方,十人正在强攻结界。白刃晃晃,每一刀下,结界嗡鸣荡漾。 “杀―”众甲士大吼一声,力由心生,横刀再挥。刀锋所指,气劲奔腾,化作一股洪流,沿街冲出。气势所及,灰尘滚滚,大地震颤。三名黑衣人双手持刃,挥刀相迎。其真力之凝聚,刀法之老辣,反应之敏捷,赫然是训练有素的武士。 刀势相激,洪流高涨,浪潮般排压下去。众武士受威能波及,气血陡滞,身形不由战栗,方知不能硬接。待想退开,身形已现涩滞,只好鼓荡灵力,挥刀相迎。 灵力相激,罡风乍起,“轰隆隆”震耳欲聋。气浪横扫,压得众黑衣武士气血凝滞,只得乘反震飞退。大半人撞上墙头门柱,被震得肋骨齐断,狂喷鲜血。有三人顺着街道飞退,踉跄几步,转身就走。 容辉轻哼一声,挺枪冲出,破风直刺面前一人后心。十丈距离,眨眼便过。枪锋闪烁,扎至那人身后三尺。锋芒所及,刺得黑袍“咧咧”。那黑衣人猛然转身,左手掷出短刃,右手挥刃斜撩。 这一招置之死地,既快且恨,全不容对手思索应对。容辉想也没想,改刺为点,随手一招“画龙点睛”,枪锋闪烁,眨眼间一分为二,恰似同时点在两刃背上。 “铮―”,一声轻鸣,双刃撒手。黑衣人借反震之力,双足在地上猛地一蹬,倒射出去,转过身继续飞逃。容辉眼见三人就要逃出西门,不由着急。忽听一声轻鸣,火光晃过,掷下一团灰影。 猫熊砸落,大地震颤。两个黑衣人收势不及,头一人撞上熊背,如中顽石,“噗―”,一声闷响,头破血流。第二人急忙闪身,要从旁滑开。 猫熊正自着恼,低吼一声,人立起来,双掌顺势抱出,直将第二人揽进怀里,双爪扣住那人肩头,向外一撕。“哗啦”一声,那人连骨头带皮肉,被一撒两半。鲜血迸射,内脏直往外淌。 第三人眼见堂堂“太阳期”武士,居然被一只猫熊活撕了,直吓得一阵哆嗦。稍一犹豫,容辉后枪捅至。火灵呼啸,“噗―”,一声闷响,穿心而过,那人顺势栽倒。 猫熊低吼一声,趴下来爬到三尸跟前,嗅来嗅去,吸走了所有“太阳之力”。三尸凝结成冰,溃成三对冰渣。 容辉收回长枪,忽听一个“百夫长”问:“真人,这些人已经制服,怎么处置?”回头见两个“百夫长”带人守住了“垂花门”,略作权衡,正色吩咐:“就地卸下兵甲,全部枭首!” 众甲士见黑衣人已无还手之力,略有犹豫。两个“百夫长”却不敢迟疑,相继传令:“来人,全部拖过来。”猫熊急不可耐,低吼一声,跑上去抱起一个黑衣人用力再撕,全力吸收“阳元之力”。一时间皮开肉绽,内脏横流,片刻后化作一堆冰渣,只看得众甲士心惊肉跳,更有的忍不住干呕。 容辉想起七年前一剑杀死“九岭十八寨”两千山贼后,也是这般情形。只是后来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眼见众人也是如此,暗叹一声,正色告诫:“在北方戈壁上,一场大仗打下来,十天半个月没水没粮,是正常的。修士采天地灵气,吸日月精华。他们的尸体,就是补品。哪一天蛮子大军南下,地不分南北,年不分老幼,都得上去拼命。那时候,谁肯吃敌方修士的尸体,就能继续活下去。你们提前看看,也有个准备吧!”说话之间,猫熊掏开一具具尸体的丹田,将“阳元力”一吸而尽。 书房和家庙正对东西长街,门外皆是“丁”字路口。容辉稍作权衡,当即两百人分手守路口,又让火凤抓起猫熊,去其它位置助战,自己则纵身腾起,俯瞰山谷。 东、西、南、北四门外,皆有战事。陆大海调兵遣将,已将几股人团团围住,正在收网。身陷包围的,赫然是杨家战部残余。容辉略略数来,竟不下五百,其中还夹杂着修炼者和黑衣武士。稍作比较,一方以逸待劳,斗志高昂。一方深陷法阵,军心涣散。一方虽然刚刚组建,可修炼的是上乘功法,能分进合击,以众克寡。另一方虽然多训练了两年,也不过皮糙肉厚,能举能抗。 他细看片刻,见陆大海虽然站稳上风,可在对方拼死反扑下,还得费一番周折,才能尽收全功。略作思忖,觉得这不失为一次练手良机,当下招陆大海过来说话:“见过猫捉老鼠吗?以前他怎么虐我们,我们就怎么找回场子。关键是让弟兄们把胆子练起来,那打过仗的和没打过仗的,就是不一样。机会难得,让他们动起来,多练习配合,走位。” 陆大海头戴朱缨弧顶檐帽,身披青光竹丝罩甲,腰间蹩着铱金柳叶刀,身下骑着碧眼登云豹,洋洋得意,上前应承:“真人放心,我也是这么想的,正督促着弟兄们练呢!” “你找些好手,盯着那些修士和武士,但见异动,合力绞杀!”上弦月下,容辉虚立在后殿上空,正色叮嘱。略略点过人数,不由轻疑:“潇娟探到的情报,不是说他们有两千人吗,怎么这里才五六百人。” “他们还有一千五百人,正在围攻山下南城。”陆大海指向南方担保:“他们哪里知道,我们城上早换了法阵,也布好了口袋阵,就等着包他们的饺子。山下有燕同知,和周同知坐镇,我们出动了四千人,不会有问题的!” 容辉还不放心,忽听一声轻疑:“相公,还有什么能让我帮忙的?”心头微凛:“她怎么来了!”循声回头,见凌霄绾了个缵,雪绫深衣,正踏云而来。 陆大海看见凌霄,低头喊了声“二夫人”。容辉只听见“相公”两字,就一阵头疼。想起红绡帐下,又有些过意不去,索性正色嘱咐:“你帮我在这看着,我还要去山下看看才放心。”说话间收起长枪,鼓荡灵力,神念转空。金甲光辉大方,胀缩间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南去,逃之夭夭。 第二十四章 梅开二度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自发现定位石珠起,就开始联合“一品堂”秘查此事。第一个调查杨家,发现他们居然和“东瀛商会”颇有走动,更不敢掉以轻心。当晚故意安排护卫送贺客下山,才引得敌人偷袭。 他找碧霞借了张“天网”法宝,支在府邸上空,专摄飞来的“巨龙竹”。又以“七星向月阵”布下幻景,故作败势,这才引得敌人深入大阵。 灵山卫大半军礼虽也被挡在了山下,可山上依靠大阵,还是稳稳压住了战局。陆大海指挥一千护卫围剿,子夜时分尽收全功,山上放烟火庆祝。 火凤抓着猫熊随容辉下山,丑初才回。猫熊吸多了“元力”,回山后就跑到花园里挖了个洞,睡进去一动不动,似要冬眠。雏鸟被容辉收走了法体,很不习惯,又没有猫熊作伴,就缠着容辉不放。 容辉见猫熊无碍后,只好扛着小鸟,回了正院。路过湖边,随手在身前一挥,取出长枪,插入荷花塘中。大红灯笼下,走进后屋,梅钗等人躬身行礼:“恭喜二爷,旗开得胜!” 梅钗上前卸甲,杏钗领小丫鬟安排沐浴,素钗去拿茶水吃食,玉钗去拿鹦鹉架子。绿衣听见动静,从西次间卧室迎出,敛衽行礼:“二爷,夫人梳洗过后,刚刚睡下!” “知道了!”容辉点了点头,灯火辉煌间,张开手由梅钗等人帮自己解下鳞甲,见桂钗端来茶水,接过来“咕嘟咕嘟”,喝了个涓滴不存,才长出一口气,又听杏钗回禀:“二爷热水准备好了。”当下点了点头,出门去了净房。 正院中设了两间净房,一在西边廊房,由凌霄专用。一在东边廊房,又容辉专用。六尺长的椭圆大木桶中,容辉伸直了腿,舒舒服服地搭着毛巾,调理内息。热汽升腾,灯火生晕,亦让他想入非非: 凌霄是个大美人,身姿轻盈,肤如凝脂。黛眉婉约,凤眼含笑,琼鼻小口,瓜子脸蛋,的确和潇璇有几分神似。可除了那份出自本能的占有欲,再无别的感觉。 他思忖良久,悠悠轻叹:“如果不那样做,她以后很难做人吧!”深深呼吸几下,打定主意,起身招呼:“梅钗,我泡好了!”话音刚落,众人端着浴巾、亵衣、梳具,鱼贯而出。 凌霄初到异地,心绪大起大落,已十分疲惫。刚刚泡完大澡,如今躺会床上,身体放松下来,想起今晚见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怎么这种事情,都让自己赶上了,还是一生只有一回的洞房花烛夜。就当是闹洞房好了,只是这场面闹地,也太过了……”心思辗转,倦意直往上涌。迷迷糊糊,想起还要圆房,不由提醒自己:“陈凌霄……你今晚就要把自己交出去了……怎么能犯困呢……”鼻息渐沉,昏昏睡去。 她迷迷糊糊,忽觉被推了一下,不由“哼哼”了两声,挪了个位置。忽觉一只大手伸进了衣襟,暗道一声“不好”。醒过神来,也只能提醒自己:“来了!”有了上次经验,渐渐放松身体,仔细感受他带来的异样。 凌霄感觉那双手从胸口滑到了腹下,一颗心也似随着他坠入了下腹,“噗通噗通”,就要从身下蹦出来。头皮发紧,不由闭上眼睛。脑仁发蒙,忽然想起容霜的嘱咐。腿随心动,缓缓曲起双膝,以示邀请。 容辉以为她像潇璇一样,也要哄闹半天,忽然发现她的主动,知道机会难得,生怕伤了她的面子,立刻抢了个舒服位置,捧起他的双颊,在她左脸上狠狠亲了一下,凑到她耳边低笑:“别怕,你放松身子,随着我来。” “来了……”凌霄心头微凛,更感受不到心跳,恍神间脱口而出:“你轻点……”语声干涩,怯怯颤抖。 “傻瓜!”容辉轻笑一声,躬身托起她的腰,一压一送,缓缓进入,却如入冰窟,清凉润滑,让人精神一振,忍不住深入探索。强行破关,再往里果然是曲径通幽,别有洞天。 凌霄只觉得自己身下有把剃刀,在身子里刮来刮去。刀锋如针,却总扎得自己为之战栗,身心皆颤,福至灵魂。深深呼吸,缓缓适应,随着他的节奏沉浮。 她小小的改变,却似对他莫大的鼓舞。他精神一振,身体不由滚烫起来,再也控制不住,轻振虎腰,直进直出。 “李容辉……”凌霄被这蓦然陡增的刺激惊得失声呼喊,可那风铃般的三字非但不能止住他的莽撞,反而让他更加疯狂。 浪潮迭涌,谁主沉浮?她想起小时候学游泳,快沉了就会搂住父亲的脖子往上爬。手随心动,紧紧搂了容辉的脖子,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仿佛只要抓住了他,再大的风浪来临,也不会沉没。 风雨兼程,上下颠簸。容辉见她经受得住,更不肯放过机会,前后左右,一共要了她两圈,居然还先缴了械。会心一笑,随手拉过枕边九尺白绫,亲自给她擦拭下身。感觉差不多了,随手一甩,躺到一边,沉沉睡去。 凌霄疲极而眠,忽觉有人推嚷:“时候不早了,起来吧!”语声淳厚,既似远在天边,又像发自心灵。她累得不行,“哼哼”了两声,挪了挪身子,又不想动弹。迷糊半晌,忽听绿衣催促:“夫人,夫人,二爷等您一起吃早饭,去家庙呢!” “家庙……潇璇?”凌霄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暗暗后悔:“怎么把这件事忘了,这应该是那个家伙的底线吧……”揉了揉眼睛,环顾四周,只见红纱帐外,天色已亮,连忙询问:“什么时辰!” “辰初刚过!”绿衣用克丝红带束了双鬟髻,上穿粉丝短袄,下穿青花长裙,外面罩了件天青色克丝坎肩。捧上一套雪绫亵衣,主动帮凌霄撩起长发,又试探着问:“您是吃了早饭再沐浴,还是先沐浴,再吃早饭?” “进家庙,就得先沐浴。自己已经起晚了,就得让那个家伙等。问题是现在多等一会,还是过会在等一次……”凌霄略作思忖,仔细询问:“二爷呢?二爷在干什么。” “二爷在塘边练枪呢!”绿衣如实以告,反应过来,接着说:“二爷也还没沐浴,您还是先用早饭吧!”凌霄点了点头,挪下床起身张臂,锦缎珠围之间,让丫鬟们帮自己穿戴。 绿衣找出昨晚那套雪绫深衣。红丝绣梅,赤襟窄带,尤显身量。红袖也是一般装束,却罩了件粉红坎肩,闻讯拿来一对红宝石耳钉。凌霄穿戴好后,蓝绸拿过一套檀木梳具,正要梳头,却被婉拒:“一会还要洗的,不用了。”随手挽了个缵,让蓝绸用丝带结成一股,站起身就往外走。 前厅被一面掐丝琉璃屏风隔成了前后两间,屏风前放了张罗汉床,窗前放了六对交椅。屏风后也放了一张罗汉床当倒座,床前摆这八仙桌,作了饭厅。素钗领着小丫鬟摆膳,见凌霄出来,纷纷躬身行礼:“二夫人早!”梅钗带着人从屋外迎进,随着敛衽行礼:“二夫人早,我去帮您叠被。” 凌霄见一众人均穿着银红色横罗半臂,青绿色凤尾长裤。或用金玉头饰结了“飞仙髻”,或用丝带束了“双鬟髻”,与自己带来的三人格格不入,暗叹山中阔气之余,点了点头,见梅钗带人直入卧室,又有些不舒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绪,堆上笑容,迎出门去。 年拳,月棒,久练枪。枪法之妙,熟之而已。熟,则心能忘手,手能忘枪。圆,精用不滞,又莫贵于静也。静则心不妄动,而处之裕如。变幻莫测,神化无穷。 容辉眼观鼻,鼻观心,心随意动,将掌法化入枪法。身形腾挪,凌空遨步。枪锋圈转,枪杆划弧,飘忽不定。既似杂乱无章,又似常山之蛇,一气呵成。枪锋溢彩,如轻描淡写,又如挟着滚滚洪流,后劲到处,无坚不摧,无强不破。 凌霄走出后屋,直入塘边水榭,见容辉在池上演枪,带着三丈水练划弧形,不由轻疑:“玄门枪法?没听说玄门还有枪法啊……” 容辉心有所感,以枪带水,循声送出。水练如匹,顺势滑出,朝阳下晶莹剔透。“考我?”凌霄抿嘴轻笑,踏出一步,飘飘然迎上水练。 水势到处,从她身旁滑过。去势受挟,绕着她身形腾起,呼吸间在她身外凝成一股,缓缓流动起来。内沉外升,渐渐膨胀,继而化作十丈汽团,霓如虹,氤氲不散,罩住了残荷水塘。 容辉本想调息一下新娘子,见她如此化解,不由轻疑:“太极圆满,道境临身?”不敢确定,持枪下指,一绕一提,使的仍是柔劲。 水注涌起,直冲霓虹。汽团继续膨胀,自十丈而至百丈,片刻间遮天蔽日,大雨倾盆。山谷中久不下雨,众人猝不及防,被淋了个透湿。院中丫鬟见如此声势,不又吓白了脸,机敏的立刻跑去“紫薇阁”报讯。 “以她的情况,没这么快臻至圆满吧!”容辉百思不得其解,长枪连挑,劲力所及,水柱如龙,平水而起,自四面八方分袭凌霄。却泥流入海,不过让云霓越胀越大,骤雨越下越急。屋瓦“噼啪”声响,残荷“沙沙”有秩。大红纱灯,全被淋落。 容辉见只是一场大雨,更加好奇,正要加力再试,忽听母亲喝斥:“孽障,大清早的,你这是干什么?”循声见塘东廊下,容雪左手拿伞,右手搀着母亲,正朝自己微笑。她穿了套青丝深衣,后发长披,用一对玉环将鬓发反挽了一个灵蛇髻,眉开眼笑,幸灾乐祸,溢于言表。 容辉一阵头疼,连忙收手,凭空站定,只见水汽继续膨胀,升腾而起,化作一片白云。朝阳所及,虹光隐映。又见凌霄现身云下,于是抛下长枪,施施然款步迎上。枪锋入水,直插塘底。 山谷如洗,焕然一新。两人肩并肩飘然落下,给母亲请安。凌霄裣衽低头,喊了声“娘”。容辉故作镇定,拱起手试探着问:“娘,您怎么来了。” 李母穿了件枣红底绣“福”字的对襟大衫,见“百子嬉戏”的灯笼全被打落在水里,直气得脸皮抽搐。瞪着容辉,沉声叱问:“孽障……你到底要干什么?” 梅钗在水榭下看见,暗道“不好”,向旁使了个眼色,端着托盘,欣然迎上:“恭喜太夫人,喜上见红,大吉大利。”李母循声望去,见盘中白绫上血渍斑驳,再看凌霄,眼里才多了几分笑意。 第二十五章 凿冰之家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李母看了看天色,指着荷塘吩咐梅钗:“把这里收拾了!”又嗔怪容辉:“你也是做爹的人,一会儿让孩子看见,像什么话?”说着拉上容雪,抬腿就走。 容辉想起韵姐儿,暗呼“冤枉”,拱手相送。眼见母亲远去,才直起身吩咐凌霄:“我们去吃早饭吧!”凌霄从善如流,让容辉先走,跟着回了后屋。 两人用过早善,分别去净房沐浴梳洗,出来时灯笼已经挂好。巳初时分,两人穿戴一新。凌霄用银饰结了“飞仙髻”,换了套粉红色克丝深衣。头饰是鸳鸯衔胜,在额前结成一股,垂至眉心。迈步间银光闪闪,别具风采。容辉穿了赐服,鹤纹深衣,金翎玉冠,朝阳下一起去了家庙。 家庙由原来“无尘居”改成,分前后两屋,五间七架,左右各三间厢房。后屋阶下,李蕃宁和李母分东西领祭,容辉和凌霄,容光和周氏,容耀和宋氏,依次分居其后。众人各着盛装,只有凌霄穿粉戴银,以妾室之姿,各两相跪拜。 周亲家唱赞,带凌霄走进厅堂,面北而立。李蕃宁随着起身,走进厅堂,行大礼敬香祭酒,一祝“家业兴旺”,二祝“子孙绵延”,三祝“夫妻恩爱”。高香三炷,金樽三盏,拜完起身,走到到神位西面站定。唱赞声中,凌霄行大礼叩拜。 李蕃宁受了新媳妇四相拜伏,微笑点头。凌霄躬身退出,跪回婆婆身后。李蕃宁迈步出厅,走到阶下站定。唱赞声中,其余人再行大礼,两相叩拜。 “庙见礼”后谒舅姑,李蕃宁依照仪程,带众人回了“紫薇阁”。凌霄要着盛装,以示尊敬,于是先回正院沐浴更衣。容辉还约了陆大海等人善后,当即去了书房。 昨夜大战,打掉了不少灯笼。小厮们窜高伏低,清晨时均已补好。秋高气爽,晴空万里,“灵山真人”府中,又是一片喜庆。他走在路上,微笑向众人还礼,直入书房后屋。 屋舍已被重新布置,众人不敢擅入,纷纷等在屋前阶下。容辉走下后院游廊,看见陆大海、周锦、燕翔仍顶盔冠甲,严良和石万鑫身着盛装,当下招呼:“各位久等了,走,进去说话!”恭喜声中,请众人进了东厢。 东厢从南到北,隔成了三间。北间一丈来宽,进深两丈。地上铺着金砖,顶上架着青纱。东窗前放了楠木方榻,两旁交椅并几,一共八对,中间垫了张红毡方毯。上下分明,已被定位议事厅。 容辉直入北厅,挥手拂开青丝窗帘,当先坐到了窗前榻上。见五人自分文武,东西坐定,开口就问:“昨晚的战况怎么样?” “大获全胜。”陆大海正色解释:“山上按二爷吩咐,五百余人,已全部斩首。今天清晨再看,只剩一堆骨灰。大雨过后,什么也没了。缴获东瀛刀五十对,战甲四百五十套,法器三十件,储物戒指,五十枚。” 容辉觉得差不多,微微点头,又看向周锦。周锦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正色开口:“城外一战,杀敌三百余,降服一千二百三十五人。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全部收押,怎么处置?” 容辉见燕翔点头,略作权衡,正色嘱咐:“那些多是杨家招揽的门客,可以收降。这样,不愿投降者斩。剩下的,工匠全部留下,女子全部送山上来为婢,甲士分到各处灵脉,凭各家处置。” “这么大的事,恐怕瞒不住。”严良正色建议:“要不要上报?” “不能上报!”容辉摇头反对,正色嘱咐:“东瀛和我们还是同盟,万万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这件事情,瞒是瞒不住的,大家心知肚明。我们不主动承认,就什么事都没有。‘东瀛商会‘闹起来,自然有朝廷出面。” 严良一想也是,可深想下去,又觉得不对,连忙追问:“那朝廷会不会拿我们做弃子,安抚‘东瀛商会’?” “要只是一两个人的事,‘东营商会’闹起来,朝廷多半会自打耳光,息事宁人。”容辉边想边说:“可大伙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七十二仙派之一。朝廷就是想拉几个人出来垫背,也得考虑日后再平倭寇时,拿谁当枪使。放心吧,只要我们一声不吭,什么事都没有!”想了想,正色吩咐陆大海:“你派人盯着陈都里的‘东瀛会馆’,他们要是敢闹,格杀勿论!这可是咱的福地,咱可不是软柿子,是个人就能来捏一下!” 陆大海拱手领命:“是!” 容辉点了点头,接着说:“估计灵山被袭的事传开以后,其他仙派也要开始组织巡防了。你就照之前定的章程,排个班出来,随时准备出巡。还有,把东瀛武士的东西全留下,你们暂时用不着的,也留下。其余的,你们自己用吧。好了,去吧!”三人相视一笑,站起身拱手应是。 容辉待三人下去,又问严良:“三年以后,我们怎么收税?” “这……”严良一时答不上来,硬着头皮说:“这得看我们每年得用多少钱。” “畜牛马不畜鸡豚,凿冰之家不畜牛马,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容辉正色商量:“‘灵山金号’和‘汇丰钱庄’旨在做大,赚多少钱倒是其次。六年前灵山发股分家,山上留了三成份子,潇璇买了三成,山下一共分了六成。后来,石老板拿了六万股,这个且先不算。这几年分红,一年一个台阶,大家也赚得盆满钵满。路走到这一步,剩下的就不是钱能买到的了。我的意思是,该断的还是得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现在就按市价,把那三成份子卖出去,应该有两百万两白银吧。” “灵山的份子在市面上卖十两一股。”石万鑫当即提醒:“那三十万股,现在值三百万两。” “那好!”容辉点头决断:“你安排个地方,一千股一千股地拍卖。” “啊?”严良连忙提醒:“去年腊八分红,山上净得五十万两,可是一大进项啊。少了这笔收入,我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那就三年以后再卖。”容辉从善如流,接着说:“我打算向福地内所有灵田征税,你说征多少合适。” 严良略作盘算,如数家珍:“本色五品灵米,每石能卖四两。六品,三两。七品,二两。八品,一两。九品,五钱。我看每亩田,每年征一石米,比较合适。” “那就只征境内五品以上灵田,每亩一两。”容辉毅然决断:“你列个赋税表出来,看看每个家族,每年得交多少税银,三年以后征收,公之于众。” “这……”严良目瞪口呆:“这太少了吧!” “不少,不少!”容辉摆手微笑:“咱们也算地仙之流,仙人,就该有仙人的气度。光我们这山下,就有七千顷灵田,五千里内加起来,五万顷五品田总有吧!到时候,每年怎么也有两千万两进项。”略作思忖,边想边说:“以后城中,任何房屋,是租是卖,我们只抽两成中佣。除此之外,分毫不取。福地内所有矿脉,再不准私采。界劫将至,我们就以这些钱整顿防务。我去谋个大阵,暂定五十年内建成。要是不够,再找各家捐。” 严良略作盘算,发现每年进项不少于三千万两。山上山下的耗费,每年不过一百万两,一想觉得可行,点头赞同:“这样也好!我们放开了手脚,他们也能自谋生路。” “那好!”容辉趁热打铁:“你就以这几条为准,去理个章程出来,看还有哪里没想到的。”待严良下去,又问石万鑫:“这次婚礼,一共花了多少钱。” “加上屏山上的别院,山上山下的大阵,一共四十八万两黄金。”石万鑫正色解释:“这是‘一品堂’能给出的最低价,您要是点头,就可以交割了。” 容辉略作盘算,觉得差不多,不由抱怨:“四十八万两的婚,咱怎么没结出四十八万两的感觉来呢?” 石万鑫背后冒汗,当即报给容辉听:“前院三座大殿,花了三万两。正院前后屋,花了两万两。家庙,书房,粮仓,和几位姑娘住处,各是一万两。还有先夫人山下的别院,二夫人新起的别院,大爷在山下的别院,您在屏山上的别院,各是两万两……” 容辉摆了摆手,洒然一笑:“花就花了吧!”又问石万鑫:“当初‘汇丰钱庄’重新开业时,是三十万股轻装上阵,这些年都没分红,股本扩充到了三百万股。如今把下面的钱庄并和进来后,还得增发多少股本。” “钱庄在各地不过是一间铺子,我们也有,可以不算股本。”石万鑫说到长处,精神一振,侃侃而谈:“我们要的,只是各家的本金。从账面上来看,增发五百万股足矣。不过既然各地家族想插一杠子,这里和外面通了,我们就不能老窝在这一个地方,所以我想增发一千三百万股,先去赣州开家分号。” “的确,让‘灵山金号’走出去,免不了抢地盘的嫌疑。”容辉觉得他有眼光,欣然附和:“你弄个章程出来,“一品堂”咱要定了,最好能以“一品堂”名义,收‘钱庄’六百五十万股。明年去南京找找路子,争取把这两件事一块办了。” “不错,‘一品堂’要是有钱庄垫着,真能飞起来!”石万鑫顺着话说:“那能不能把‘金号’也串进来,不就更方便了吗?” “不行!”容辉想也没想,摆手拒绝:“‘金号’是咱福地里的‘定山神针’。压得住场子就行,不需要赚钱。‘一品堂’卖法器是出了名的,我打算用‘一品堂’培养制器师。有钱庄垫着,就能不断让制器师练手。黄金白银,将来屁用都没有。人,才是最珍贵的。” 石万鑫恍然大悟,拱手赞叹:“真人就是真人,的确高瞻远瞩!” 容辉摆了摆手,洒然一笑:“好了,去把‘一品堂’的账结了吧!以后的日子,就按这条路走。陈都港也是一块肥肉,你去看看,该怎么开建,怎么配套。我明天也去跟陈凌云谈谈,好好把城池规整一下,争取建座大城当门面……”正说话间,忽听小厮通传:“二爷,外面有个姑娘找您?” “姑娘?”容辉想起凌霄,又觉得不对:“难道是她?”点头应承:“我知道了!”又吩咐石万鑫:“你去忙吧!”站起身就往外走。 第二十六章 人生如梦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秋风萧瑟,金衣胜火。腰带似葵,带檐如瓣。容辉走出书房,看见一个黄衣少女,气如烈焰,傲骨冰肌,俏生生站在门外,不是碧霞是谁?心头一怔,微笑相迎:“开席的时间还没到,姑娘是不是来早了?”成婚翌日,新夫妇还要向亲友敬酒,午间还有一席。 “少废话。”碧霞目不斜视,看着容辉说:“拿来。”语声悠悠,恍如天籁。 “国之利器,不示于人。”容辉知她所指,伸手相请:“里面说话。”亲自转身带路。 他受封“真人”后,外院各司,已搬至前院廊坊办公。书房前院,只留了“回事处”和“账房”。众文吏在院中办事,看见容辉带进一位仙子,惊愕之余,齐齐地头。石万鑫刚从后院出来,看见碧霞,连忙躲进账房,随手拿过本书,凝神细看。 容辉看见众人神似恍然,心里直翻白眼。轻哼一声,龙行虎步,直入书房后屋。碧霞目不斜视,随他款款迈步。进月洞门,穿过游廊,直入后屋。珠环翠绕之间,跟着走进东梢间小书房。 容辉请碧霞在画桌前坐,亲手给她倒了杯茶,随口解释:“这是我们自己种的茶,尝尝!” 碧霞看了一眼青花瓷盏中的浮叶,点头称赞:“热汽如风,凝而不散,的确是好茶,一会儿给我包两斤。” 容辉没曾注意,听她一说,再拿着锡壶倒茶时,仔细观察,发现杯中热汽,如匹如练,亦如一股旋风。刀不似从前在外所喝,热汽阵阵,直往上冒。茶中灵气虽足,却属后来加入,不免狗尾续貂。如今得闻碧霞一声称赞,欣然答应:“好,以后随到随有!”想她亲自前来,不会只因一张‘乾坤网’,索性当先开口:“正好我也有一件事找你帮忙。”翻手取出一张丝网。 法宝现形,精光璀璨。虽只尺许方圆,却似网罗着一片天地,变幻莫测。碧霞抬手摄过,在网上轻轻一拂,正色询问:“什么事?”晶网化匹,自然缠到她腰间。 “我妹妹想学炼丹,可是没有好丹炉。”容辉走到画桌东面坐下,端起茶轻啜一口,硬着头皮说:“我瞧你那九根火柱不错,能不能借给我用用……” “那是丹器两用的盘龙柱。”碧霞不置可否,淡淡叙说:“九根柱子,每根重一百八十斤。按眼下行情,价值黄金,四百一十四万七千二百两……” “喂喂喂……”容辉厚着脸皮说:“你又不缺钱,要那么多黄金干什么。再说,我只是借用。谁不知道,天材地宝只要使用得法,越用灵性越足?” 碧霞撇了撇嘴,正视容辉,另起话题:“‘丹霞子’的赤袍,是不是在你手里。” “你……”容辉微怔,硬着头皮说:“那可是无价之宝,我以后就指望他防身了。” “哼。”碧霞听言冷笑:“那件袍子,你敢穿出去吗?‘丹霞子’穿了这么多年,不也照样死了?” “去,谁知道你那九根火柱是哪来的!”容辉反唇相讥:“和你换了,亏本不说,我还担心被人找上门来呢!” “哪来的不重要。”碧霞端起茶轻抿一口,淡然轻笑:“重要的是,出门打架,用不上那九根柱子。我再加一套水晶丹鼎,换不换。”见容辉脸皮跳动,又抿了口茶,接着说:“那套丹鼎,一共五只。最小的一次只能成丹一枚。再是十二粒、二十四粒、三十六粒、一百零八粒。” 丹道有内外之分,内丹者,以丹田为炉,以精、气、神结成的“金丹”。继续修炼“金丹”,能“化丹为婴”。继续修炼“元婴”,蜕炼形骸后,又能再结“金丹”。如此周而复始,是谓“内丹之道”。 天道大盈若冲,大成若缺。人非万能,却能用万物。万物有灵,相生相克。外丹之道,则旨在去粗取精,调和龙虎,助人行不能之事。如服“御风丹”者,能凭虚御风,遨游万里。服“聚灵丹”者,能收天地灵气为己用。厚积薄发,亦是玄之又玄。 容辉想起修炼上的典故,深吸一口气,郑重询问:“‘丹霞子’已踏过第四重天,所以才能退蜕炼四具形骸,是吗?” “不错。”碧霞端起茶轻啜一口,稍整思绪,缓缓叙说:“化丹为婴,必须以一界‘本元’为引。内丹修士‘踏天’证道,每踏一重天,才能凝炼一具‘真身’。如此蜕变,未见得增加多少功力,可对资质的提高,天地元气的控制,当真如鱼跃龙门。一般踏过三十六重天后,感受到一些东西,方能寻‘始’问‘初’。” “这样啊……”容辉目瞪口呆,略加琢磨,硬着头皮问:“要是随手一击,就能打散‘丹霞子’三重真身,至少是什么修为。” “这个很难说。”碧霞不敢怠慢,直视容辉,缓缓解释:“‘内丹’修士,修的是‘内丹’,一般会让蜕下来的形骸炼体。丹霞子‘踏天’不过三、四百年,他外三重‘真身’,每重均下于飞僵。三重叠加,决不下于一具万年尸王。去年我们见过的那老前辈,虽也灭了一具万年尸王,可其动静之大,已引得一些有心人调查。而‘杨家老祖’和‘丹霞子’相继陨落,别人只能查到那四个老家伙的气息。剩下那位,连个影都没留。再加上随手一击,能灭一具万年尸王般的肉身。其修为之强,至少以臻‘太始境界’。”深吸一口气,试探着问:“到底是谁?” “一面之缘,或许只此一面,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容辉有心瞒她,连忙转移话题:“好吧,那件赤袍给你。”想到福地防务,又问碧霞:“‘界劫’将至,你看我该怎么布防。我想用五十年建几套大阵,有主意吗?” “面对劫难,最好的办法就是提升修为。要是想保存实力,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整个福地都用法阵圈起来。”碧霞见容辉不愿意说,也不强人所难。她旁观者清,想也没想,直言不讳:“我有一套山川大阵,以山脉为基,以水系为网,以阵内生灵为法,怎么样,要吗?” 容辉听得眼皮直跳,片刻后恍然大悟:“枪打出头鸟!”精神一振,欣然微笑:“好,我收了!”抬手轻挥,顺势送出。袖风荡过,吹出一件赤袍。流光溢彩,如烟似霞,轻飘飘罩向碧霞。 碧霞抬手接住,反手挥出。掌中霞光一卷一带,摄入赤袍后,又吐出一根彩色蟠龙柱。“咚咚咚……嗡―”,九柱一鼎,依次压上桌面,砸得房屋轻颤。 火柱现形,热气蒸腾。水晶如镜,亦是晶莹剔透。容辉见三尺鼎腹中还套着四重小鼎,中间那鼎,不过拳头大小。凝神查探,其质地之精纯,工艺之精湛,匠气之精微,委实见所未见。欣然一声“好鼎”,抬手收起。瞥眼见时候不早,贺客又该来了,于是主动相邀:“不留下来,喝杯喜酒吗?” 碧霞微怔,摇头撇嘴:“我不爱热闹!”很是难为情,见容辉满脸尴尬,只好接着说:“就在这里,陪我喝一杯吧。” “好!”容辉借坡下驴:“昨晚大胜,缴获了不少灵酒。有东瀛的清酒,波斯的葡萄酒,贵州的茅台酒,关外的二锅头……我都不知道,原来修士身边携带最多的,竟然是灵酒。”抬手轻挥,灵光卷过,显出一众酒坛。五光十色,“咚咚咚咚……”,依次落桌,竟有十余种之多。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他拿起一只长颈水晶瓶,欣然介绍:“这是波斯葡萄酒,只听说过,眼下第一次喝。就先喝它?” 碧霞轻轻摇头,淡然微笑:“喝我的吧!”抬手翻起,霞光荡过,托出一只琉璃坛。 容辉只见坛中封着一团云烟,若即若离,显出八字:“一梦如是,梦真如是?”又见坛壁上写着一段金字: 人生如梦未醒时,梦若人生我是谁? “这是什么酒……”他眨了眨眼,试探着问:“你喝酒就是为了一醉?” “何为醉,何为醒?”碧霞目光飘渺,看向东窗外说:“醒酒汤是酒,或者酒是醒酒的汤?是名‘如梦’,只有喝的人自己知道。”说着扬手抛出。 “好!”容辉想起她说的就头疼,随口咧咧:“哥也陪你醉生梦死一回!”看见坛中酒如烟似霞,生怕装进杯子里化了,索性拿过两只玉碗。撕开坛封,醇香四溢。抬手倒酒,却轻若鸿毛。 容辉看见碗中云烟翻滚,渐渐稀疏,忙推出一碗给碧霞,自己端起玉碗就喝。张口一吸,酒气入腹,化作一团烈火。呼吸之间,非但要引燃身躯,竟似要炼化灵魂。 他吓了一跳,看向碧霞,见她轻轻端碗,抿嘴缓缓而尽,才松了口气。一时间如置身烈焰,迷迷糊糊,又见坛中还有不少,生怕化了糟蹋,于是抱起酒坛,却听碧霞惊呼:“别―”话音未落,张开口猛地一吸,却似吸下一簇钢针,全身刺痛,脑仁嗡鸣,那声“别”恍若天外来声,飘渺无迹。 容辉头脑发热,抬起头环顾四周,厅室模模糊糊,桌前好像站着个人,不知在摇晃什么,看得人一阵头晕,只想睡觉,不由随口吩咐:“你别乱晃……我头晕……更衣……” 他觉得自己没醉,只是头有点晕,强压下一口气,跌跌撞撞,绕过桌子,直出门去。恍惚中一阵踉跄,抬起头竟到了卧室门口。转过身又踉跄两步,一跤跌进镜门,连忙扶住衣柜站定。忽然想起门上有面铜镜,就想瞧瞧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容辉回过头来,只见“镜中人”肤白如雪,秀美婉约,琼鼻樱口,脸蛋红扑扑地,竟然是个姑娘。他一阵愕然,不由嘀咕:“哥……哥怎么……怎么,变成女人了……”眨了眨眼,环顾四周,忽然看见自己的暖床,再也不顾其它,踉跄补上。沾到被子,心头一暖,沉沉睡去。 第二十七章 三心二意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晴空万里,秋阳似锦。碧霞面如霞飞,款款走出后屋。前院中人,闻到一阵醇香,循香只见“月洞门”中走出个黄衣少女,棉布轻移,施施然走出书房,直出大门,腾云而去。酒香四溢,半晌不散 石万鑫虽没见过碧霞,可坐在账房里看书,瞥见她身上衣料和赵嫀所穿相同,容辉待她又分外热诚,哪里还猜不到她是自己的东家?一阵头疼,不由抚额:“早知道你们有一腿,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去您柜上啊,这不是要我的命吗!”议论声中,眼观鼻,鼻观心,故作不知,半晌后悄然下山。 “二爷请了一个师娘进书房喝酒,那姑娘刚走!”“二爷陪一个仙女在书房喝酒,那姑娘红着脸刚走!”“二爷带一个仙女般的姑娘进了书房,那姑娘满身酒气,红着脸刚刚飞走!”……消息传开,全府哗然。 “谒见礼”后,李母坐在“紫薇阁”西梢间,从周氏口中听说,直气得浑身哆嗦:“孽障,孽障……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又问周氏:“他人呢?” “二叔还在书房里。”周氏戴了整套赤金头面,穿了身大红克丝深衣,压低声音说:“不知道喝的什么酒,满院子人都能闻见。相公已经去善后了,让我来给您吱个声。” “是哪家的姑娘。”李母连声追问,又觉得为时已晚,深吸一口气,询问周氏:“凌霄呢,她在干什么?” “就是先弟妹去的那天晚上,中途来的个黄衣姑娘。‘入临’那天,她头一个前来吊唁,当场就把二叔约走了,说了好一会儿话。”周氏仔细叙说:“新二弟妹刚来,人还不熟。我跟梅钗她们打过招呼了,她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知道。” “那就好……”李母权衡片刻,深吸一口,毅然决断:“把大丫头喊来,我们一起过去!她要是再闹起来,这脸可就丢大了。”长叹一声:“老二也是,既然喜欢人家姑娘,人家姑娘也愿意,怎么不早说……一个一个,都不让人省心呐……”撑着腿站起身来,由周氏搀扶,直往外走。 大太阳下,凌霄见过舅姑,得李母赐了一套紫檀梳具,得李蕃宁赐了一根香檀戒尺。凌霄回到后屋,刚进前厅,绿衣端上茶水,顺便回话:“夫人,燕姨娘来给您请安了。”主动提醒:“燕姨娘刚刚怀孕,才两个月,不能乱吃乱喝。” 凌霄不及卸妆,听言坐下。心念急转,吩咐绿衣:“请她先去前屋里坐。”见她下去,又吩咐蓝绸:“你去请梅钗姑娘,把姐姐的首饰请出来,我先挑一件。” 蓝绸应了声是,出门去办。红袖却颇为不平:“二爷也真是的,明知道要娶夫人过门,还让姨娘怀孕,这不是存心给我们下马威吗?” 凌霄摇了摇头,郑重告诫:“修炼者境界越高,受孕越难。连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怀上。她能怀上,是件喜事,以后千万别这么说。”端起茶轻啜一口,又问红袖:“我让你打听的事,有结果了吗?”说着伸手请向身旁。 “有!”红袖欣然应承,端过榻边锦杌坐下,低声叙说:“太夫人是老太爷的元配,生了大爷、二爷、大姑娘。六年前,李家人上山后,老太爷就纳了位杜姨娘。她本已配过夫君,还生了现在的三姑奶奶和三爷。可据说很会服侍人,就被老太爷收了房。生下四姑娘后,被太夫人抬了姨娘,却被贬到了花房里种花,四年都没回过‘紫薇阁’。” 她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而我们家二姑奶奶,是二爷的结拜妹妹。据说是二爷五年前闯金州时认识的,救过二爷的命。当时二爷带着燕姨娘同行,燕姨娘中途怀了二小姐。可山路颠簸,伤了胎气,也是二姑娘找到当地的草药,才保住了二小姐。” 凌霄听言松了口气,端起茶轻啜一口,又问红袖:“那大伯那边呢?” 红袖缓缓叙说:“四年以前,二爷和您一起外出时,把外院庶务托给了大爷,把内院托给太夫人主持,琐事由两位姨姑娘落实。后来太夫人推辞心力不胜,就把中馈交给了大夫人,两位姨姑娘则分管了山下的田庄和铺子。潇娟姑娘管着铺子,山上的大事就都是她在操办。” 凌霄缓缓点头,继续追问:“那大嫂没了她们服侍,又用得是哪些人?” “是梅钗、杏钗……十二位姐姐。”红袖肃然起敬,继续解释:“她们是先夫人的陪房,先夫人在时,给她们各秩五品衔,延续至今,和外院的严总管、石总管平起平坐。梅钗、杏钗管人,莲钗、君钗管事,桃钗、剑钗管‘织云馆’,素钗、桂钗管‘大厨房’,菊钗、蓉钗管账目和库房,茶钗和玉钗管姨娘、小姐和少爷们的事……” 她话言至此,蓝绸迎进来说:“夫人,梅钗姐姐请了先夫人的首饰过来。” 凌霄精神一振,向红袖摆了摆手,起身相迎:“快请进屋!”见门帘撩起,梅钗等各捧着一只雕花木匣,走进屋来,伸手相请:“几位姑娘请上站。”梅钗等人想起刚才听到的流言,再看凌霄,不免有些同情。互望一眼,从善如流,在正榻前排了半圈,依次揭开匣盖。 珠光宝气之间,凌霄一一打量,忽然看见一枚翠玉扳指,不由轻疑:“她一个姑娘,要什么扳指?”凝神细看,只见那扳指春葱般翠绿欲滴,上面刻这个莲花图案,心头剧震:“这是……” 她想起宫中所藏典籍,此物和“玉宝”质地一样,只传太子。眼下看来,豁然开朗:“难怪你点我为继室,原来还有这份香火情!”心中感激莫名,这才在心里认了潇璇这位堂姐,拿起扳指,信誓旦旦:“我就要它了!结界在天有灵,妹妹叮当服侍好二爷。” 梅钗等人面面相觑,都甚诧异。但知昔日金玉,如今不过是个纪念。那扳指当初珍贵,现在也不值什么大钱。见凌霄心意已决,各自关好匣盖。又因捧着潇璇的遗物,不便行礼。于是点了点头,先后出门,直回书房。 凌霄目送众人走后,当场戴上扳指,回头吩咐:“拿上东西,我们去前屋。”抬腿出屋,沿湖西鹅暖石径走到屋前,见门口站着个粉妆少女,粉丝大衫,青花刺绣。身姿婀娜,脸色白皙,眼角眉梢,温柔俏丽,倒觉有几分姿色。 燕玲见凌霄过来,连忙低头问候:“给姐姐请安!”诚惶诚恐,就要屈膝行礼。 “妹妹免礼。”凌霄习以为常,边走边说:“进屋里坐。”直入前厅。 正院前屋是宗妇主持事务,小妾、通房侍寝的所在,虽和后屋一般建制,布置却更大气。凌霄第一次进前屋,见厅中只置了一座珐琅塔炉,炉后垂了道珠帘虚掩。帘后交椅并几,一共七对。再往后是一张紫檀方榻,榻后挡了一架青纱绣屏。屏风后便是水榭退步。通风透亮,简约大方。 她暗暗点头,直入帘内,拂袖转身,顺势坐下。燕玲带着丫鬟黍稷,随后跟上。喊了声“姐姐”,正要行礼,又被蓝绸搀住。绿衣见势,忙捧上一张锦杌,红袖随后给凌霄端了盅茶。 容辉端起翡翠茶盅轻啜一口,看向燕玲,微笑问候:“也不知道妹妹能不能喝茶,就怠慢了。” 燕玲略显慌张,怯怯地说:“多谢姐姐关心,张大夫说,茶性温凉,的确不适合我。”一语出口,放开心来,接着说:“素闻姐姐修为精湛,妹妹仰慕已久,今后还烦指点。” “修炼之途无它,唯勤而已。”凌霄目不斜视,正色应承:“这是我的心意,全给妹妹作纪念。”说着从红袖手中接过一只雕花锦盒,亲自打开,又递给红袖呈上。 燕玲见是一对翡翠镯子,双手接过,欣然道谢:“多谢姐姐厚赠!妹妹闲来无事,绣了几方帕子。”说着递出锦盒,又从黍稷手中接过三方锦帕,双手呈上。 凌霄见锦帕如夕阳照水,波光粼粼,也没见过,顿知是极上等的灵丝,不由称赞:“妹妹好绣工。”点头让红袖收下。 “哪里敢称得上好!”燕玲微笑应承:“好的只是二爷给的料子,我借花献佛罢了。” 两人客套两句后,凌霄借口燕玲“有孕在身,要多休息”,缓缓端起茶盅。燕玲更不逗留,由黍稷搀起,点头退下。绿衣见势,代为相送。 凌霄待她出门,才暗暗松了口气:“总算走了!”顺势端起翡翠茶盏轻抿。红袖却捧着三张锦帕,蹙眉抱怨:“这哪是作锦帕的料子,她分明是在显摆。” “她是二小姐的生母,现在又有孕在身,你们以后敬着她就是。这样的帕子,我是舍不得用的。”凌霄随口吩咐:“你们一人一张,拿着玩吧!” 正说话间,绿衣小跑回来,欣然招呼:“夫人,大夫人和大姑娘陪着太夫人来看您了。”顺势凑到凌霄耳边,把黍稷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凌霄听言,只觉被人当场扇了一耳光,面如火烧,阴沉如水。右手轻颤,缓缓放下茶盏。深吸一口气,起身相迎。 第二十八章 元神出窍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容辉化身太阳,燃烧记忆,驱散混沌。恍惚间又见前程往事,心念所系,身体光热陡增,身外混沌,一荡而空。悠悠数载,亦一晃而过。他吓了一跳,连忙收敛心思,眼观鼻,鼻观心,心存冥想,时间随之停滞。过往种种,却似要悄然淡去。 他不甘徒耗光阴,又不舍平生经历。可鱼和熊掌,如何兼得?努力适应,光热渐敛,只让记忆在心中缓缓流淌。一点一滴,重新渗回心田,牢牢记住。 记忆周而复始,他所化太阳,光热渐退,最后见自己收敛成一颗晶珠,不由疑惑:“这就是我?”发现混沌重新涌回,继而渗入体内,竟是一股浊气,直逼得心神发蒙,全身一阵颤抖。力由心生,光热荡出,浊气一扫而空。 混沌中既无年月,又无方位。此时此刻,他才知记忆之宝贵,更不愿轻易浪费。连忙收敛心思,褪去体外光热,只留下一层火焰。混沌涌回,又被阻挡,不能侵体半分。 容辉悉数往事,记忆中每过十六年,就能和潇璇重聚七年,倒也乐呵。可久而久之,发现自己竟在变小,不由担心起来:“等自己烧没了,是不是就什么都没了?不行……”游目四顾,仍是一片混沌。权衡片刻,索性放开一个小口,摄入一丝混沌气息,仔细琢磨。 他待浊气入体,方知是黑、黄两种气体。凝神炼化,却如以卵击石,不可撼动分毫。心思转过,挟持双气对撞。玄黄相激,火焰迸射,体外热力激增,荡开一片混沌。 容辉身躯轻颤,回过神来,发现体内多了一点东西,舒舒服服。略作权衡,觉得有益无害。一时又无别事,于是继续挟持玄黄二气相撞。三番五次后,渐能控制。 他一面沉思往事,一面消磨混沌。记忆中过了七年,身体非但再没缩小,还增大了些许。闲来无事,更想瞧瞧混沌外外到底为何?精神一振,体外热力陡增,化作一层滤网,摄取混沌。心念所及,玄黄二气入体即爆。又因他有心控制,火网不见增长,身体却越胀越大。 容辉久而久之,渐能控制“二气”在体外相激。于是只以一层火网阻挡,直接摄取。再后来,连火网也不需要。心念所及,玄黄相激,“轰隆隆”在体外爆炸。自己所需白气,旋风般席卷入体。 二气相激,虽然单调。可容辉发现身体膨胀,能力渐长,却由衷欢喜。数十载后,他的身体相比最初,已不可以道里计。习惯之后,又觉得索然无味。 容辉苦恼一阵后,忽然想起皮影戏。心念到处,玄黄二气聚成两个人形,一拳一脚,过起招来。碰撞间火花闪烁,白气丝丝飞来。他觉得有趣,于是放开心思,在身外演化小人。又将自己见过的招术融入其中,仔细端瞧。 玄黄小人,成千上万,相互厮打,各展神通,虽然一击即溃,却已有架势。他越瞧越有意思,于是一边咀嚼记忆,一边钻研推衍。记忆流淌,数百年转眼即过。晶球越长越大,后来竟能吸引混沌飞来。二气越聚越密,如潮似水,盖在了表面。 他只觉身上裹了层浆糊,神念也被压制在了晶球表面,只能化水为人,让他们相互厮打。小人更加凝实,能承受的招术也更加复杂,“金涛烸浪”、“凤凰振羽”、“绿云出岫”……不断使出,打得是天昏地暗。 八方无极,岁月悠悠。时光恍若停滞,记忆化作永恒。水晶球上衍生出陆地、山川、湖泊和万物。玄黄小人更加凝实,继而化出相貌形容,男女老幼,家国天下,演绎着自己的故事。 容辉却逐渐迷失了视线,只见亿万生灵,飘忽来去。他想找到自己,可每一个生灵都像自己。每一个的言行举止,都像是自己的故事。看若未看,闻若未闻。身心合一,半梦半醒,逐渐化作永恒。 “叽叽喳喳……”“二爷,二爷!”“二爷醒了!”“夫人,二爷醒了!”……容辉忽闻几声鸟叫,又听到一阵欢呼,心神剧震,眼前一亮。只见帐顶幽蓝,床架上吊着一簇金枝玉叶,黄毛雏鸟正站在枝头叫唤。 他会心一笑,侧头见流苏锦帐之外,站着个绿衣少女。又听环佩叮当,凌霄带着两人快步走进。她用金玉首饰结了飞仙髻,穿了套赤红大衫,衣衫上金菊刺绣。盈盈漫步,势挟流波,别具风采。恍惚间回过神来,方知自己做了个梦。 他伸了个懒腰,顺势起身,打了个哈欠:“舒服啊……”想起和碧霞喝过酒,不由感慨:“什么酒,这么大后劲,连我都扛不住。”说话间见绿衣少女撩起罗帐,才自己只穿了身亵衣,又问凌霄:“你帮我宽的衣?搞得像我喝醉了似的,以后不用……”瞥见镜门外天色大亮,正当晌午时分,想起还要开席,连忙催促:“快,更衣,别让大伙等着!”挪身下床,站起身一阵头晕,迈出一步,不由一阵踉跄。 绿衣、红袖和蓝绸满心错愕,齐齐地头惊呼:“二爷!”凌霄又惊又喜,欣然招呼:“快,快去告诉爹和娘,就说相公醒了!”走上前伸手扶住,连忙询问:“觉得怎么样?” 红袖闻讯,应了声是,欣欣然小跑而去。绿衣和蓝绸反应过来,一个去端茶水,一个去拿吃食。“没事,没事!”容辉拂额应承:“这不就打了个盹吗?你们至于嘛……” “打了个盹?”凌霄睁大眼睛问:“师兄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多久?”容辉微怔,由凌霄扶到床边坐下,连忙追问:“不会是到了第三天,误了你‘回门’吧……”干笑两声,很难为情。 “师兄知不知道,今天是十一月初十,师兄整整睡了一个月。”凌霄正色解释:“娘带我来时,师兄已睡得人世不知。满屋子酒气,北风一吹,山门外就能闻到,前两天才散。”说着接过绿衣端上来茶,递给容辉。 “啊?”容辉目瞪口呆,端起青花瓷盏,狠狠灌了口茶,才反应过来,不由感慨:“我说刚才怎么头晕,现在才觉得饿了……”连忙追问:“你们进来时,有没有看见什么人……”扭过头语声渐低,难以启齿。 “师兄是说碧霞仙子吗?”凌霄接过茶盏,淡淡地说:“我们到时,她早走了。” “哦……”容辉心里松了口气,缓缓点头,忽然反应过来,连忙追问:“她既走了,你怎么知道她叫碧霞?” “哼!”凌霄撇嘴冷笑:“走了,就不能回来吗?她暂住山下,每五天来看你一次,关心得不得了!再过一会儿,又该来了!” 容辉听出她话里醋意,又见说话的是自己三媒六礼娶回来的继室,虽觉愧疚,却不想解释。清了清喉咙,连忙转移话题:“我们做晚辈能,怎好让老人家来探视!”转头吩咐绿衣:“更衣!”又问凌霄:“这一月,有什么大事吗?” 他见绿衣不知衣服在哪,亲自起身上前,拉开镜门东面的衣柜。凌霄点到即止,见容辉不说,也不想多问,顺着话说:“这还得从九月份那件事说起……”主动讲近月来的大事。 弘孝十七年九月,各路言官弹劾不法,三法司依律量刑,或贬或撤,全是“春申灵君”府的部众亲友。直至牧族突袭大同,前线战败。帝君控制不住形势,只能传谕训诫:“不得任情偏执,至淹狱囚。”临阵易帅,点了黄家姻亲,大理寺少卿孙蛟,经略宣同边务。 孙蛟提四十万亲军,围宣府而救大同,一战破敌。牧族联军锋芒受挫,向西退却,宣同之危暂解。捷报传出,举国欢庆。帝君却在暖阁召见刘、李、谢三位阁老,商量论功行赏:“诸边首功,巡按御史察勘,动淹年岁,非所以示劝。自今报奏,远近立限。违者诰治。”既择出一批能征善战的武将,又庇护了两位因弹劾黄家,而被贬的都御使。有心人见边患已过,朝廷有意转舵,也随着疏远光州“春申灵君府”。 凌霄怕容辉和黄家七小姐结成道侣后,会被双方当枪使。可明说出来,不免落个善妒之嫌,也只点到即止,又问容辉:“我明天回陈都,师兄看带些什么好?” 绿衣和蓝绸拿出凌霄挑的宝蓝克丝深衣,紫竹束发小冠,帮容辉穿戴。容辉也不想卷进朝廷和诸侯的纷争,站在镜门前由绿衣更衣,边听边想,也是一阵头疼:“世人都说神仙好,可咱这神仙……”整好衣襟,微笑应承:“用金纸包一只烤乳猪,怎么样?” 金猪象征贞洁,向来是在夫妻圆房后,由婿家烹饪,“回门”时送往女家,权当收据。女家则请亲朋故旧分而食之,权当见证。凌霄脸色微红,低下头微笑应是。见容辉穿戴一新,起身正要出门,忽听红袖招呼:“二爷、夫人,太夫人带着大爷一家,大姑娘和二小姐亲自来了!” 容辉只觉好久没见家人,感动莫名。推开镜门,欣然迎出。 第二十九章 以工代赈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后屋门外。大太阳下,忽听环佩叮当,循声只见母亲由妹妹和大嫂并扶,走下连廊。身后跟着梅钗等丫鬟,浩浩荡荡。一时间感动慕名,快步迎上:“娘……”伏地就拜。 “快起来,快起来……”李母喜笑颜开,上前两步掺住,连声嗔怪:“吃苦头了吧,以后别喝这么多酒!”瞥眼见凌霄跟上行礼,正色吩咐:“这一个月,科多亏你媳妇日夜守着。明天正好一月,你好好跟她回趟娘家。”一语出口,又提醒容光:“快去给舅老爷报喜。”[bsp;容雪觉得哥哥举手投之间,暗含乾坤,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顿时满心疑惑,试探着问:“二哥,你的修为……” 容辉见时候不早,招呼众人:“娘,是该吃午饭了吧!”亲自扶着母亲转身,走出两步,示意凌霄接手,又落后两步,向容雪解释:“我做了个特别长的梦。” “梦?”容雪目光闪烁,边走边问:“梦到什么了?梦道,梦仙,还是中状元娶了宰相的女儿?” “不可说,不可说!”容辉哭笑不得,摆手微笑:“反正哥‘踏天’之前,再无瓶颈。”想起那只雏鸟,不由抱怨:“怎么把它忘了!”飞跑回屋,拿回三尺镶玉叶的金枝,又问容雪:“怎么把它请来了?” “这是碧霞仙子的意思。”容雪跟在容辉身边,一边走一边解释:“你醉酒以后,碧霞仙子拿了好多灵丹回来,全给你吃了。又让我把这只神鸟放在你床头,说可以驱魔避邪。” 容辉想起那晶球外的混沌之气,分明是阴阳二气。那晶球,分明是自己的“元神”。而那无边无际的所在,就是自己的“神海”。屏山上积攒的阴阳二气已被消耗一空,却提前成就了“元神”,已能自行摄取。再所缺者,不过功力。 他略作权衡,觉得不亏不赚,又问容雪:“她的灵丹,说要钱了吗?” 容雪直翻白眼,摇头讪讪:“没有。”又提醒容辉:“你喝醉后,几个东瀛高手披麻戴孝,上山找茬,还多亏她出手帮我们打了一架。” “还算她有良心!”容辉呼出口气,想起火柱丹鼎,翻手取出一枚储物戒指,抛给容雪,郑重嘱咐:“爹、娘、大哥,他们没有修炼的资质,只能走‘外丹之道’。好在我们有这么一片基业垫着,不愁买不起药材。也不要他们去和人斗狠,你就多炼些聚气培元的丹药,亲戚朋友们也能沾点光。”容雪抬手接住,听言点头,暗记在心。 一家人在“紫薇阁”吃完中饭,容雪要检视法宝,凌霄要安顿陪房,荣耀和宋氏要回屋练功,李母让周氏准备“回门礼”。于是聚在西梢间喝了杯茶,各自散去。 容辉还牵挂着几件大事,当下约了容光,一起去前院书房。想起顺道去看猫熊,就让大哥先去。他提着雏鸟,分荆拂叶,走进竹林,找到猫熊冬眠的假山,只见山下石洞幽深,猫熊趴在洞中,一动不动。 雏鸟看见“老朋友”,颇为兴奋。双翅扑腾,“叽叽喳喳”。容辉见了,不由好笑。仔细查看,发现洞中熊肚子小了一圈,不免担心。半晌后见他气息无疑,才放宽心折转。 大太阳下,林荫道中,容辉经过后屋,顺路去和凌霄招呼。用金枝撩帘,只见她正坐在前厅罗汉床上,和三个丫鬟训话:“绿衣,以后你管我的衣裳首饰。红袖,你跟着我管账。蓝绸,你管我的陪嫁……师兄……” 凌霄见容辉端着黄鸟进来,连忙起身行礼:“怎么不先打个招呼……”似被人听到了秘密,颇为尴尬。 容辉有些得意,清了清喉咙,抬起鸟正色解释:“本来是想放下它就走,不知道你们在屋里说话。”将金枝插进榻几上的锦黄梅瓶,觉得不大好看,又问凌霄:“那只琉璃酒坛呢?我喝醉的那只……” “是我让收起来了。”凌霄站直身说:“我看着韵姐儿喜欢吃广州来的‘马蹄糕’,准备找个机会送给她装糕点。”红袖三人听言,相视一眼,齐齐低头。 “这样啊……”容辉点头赞同,打趣雏鸟:“那你就呆在这吧!”又问凌霄:“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有!”凌霄点头答应,伸手请容辉坐到榻上,随他坐下,郑重开口:“我那两万亩灵田是一片荒地,耕田犁地,开渠筑坝,都好说。可不是真正的庄家人,哪里种得好田?更别说是灵田。我在‘丹霞山’呆了四年,也只会按时按点,给人施雨。所以我想请师兄帮忙,找一些会种田的人。” 容辉权衡片刻,觉得不是什么大事,点头答应:“好,我帮你问问。”起身嘱咐:“我去书房,晚上一起去娘那里吃饭。”迈开腿直往外走。出“垂花门”时,碰见梅钗和杏钗,趁机询问:“投降的女修,是你们在安排吗?” 两人齐齐行礼,裣衽应是。梅钗又问:“二爷要看看吗?” “不了,其它仙派一直不承认我们,咱办大事,他们也不来。”容辉长长呼出口气,缓缓叙说:“夫人‘太极’已成,修为不在我之下。我想让你们拜夫人为师,共传灵山道统。” “这……”梅钗自忖是潇璇的人,凌霄见了潇璇,还要已妾身自居,自己怎么能再拜她为师?互望一眼,齐齐低头。 容辉直到两人顾忌,轻叹一声,继续叙说:“我也是为你们好,就是潇璇日后回来,也不会怪你们的。你们仔细想想吧,不必立刻回复我。” 梅钗心潮澎湃,见容辉要走,脱口而出:“我们想拜二爷为师,这样以后还能服侍先夫人。” 杏钗微怔,睁大眼看向梅钗。容辉也是一愣:“拜我为师?”想到异性师徒,自古就没出过好事,眼下更多是以师徒之名,行龌龊之实。略作思忖,不由苦笑:“还是算了吧,你们拜潇璇为师,拜凌霄为师叔,就这么定了。当年不是分了你们一人一座山头吗?你们只管当作根基,择闲传法。那些归降的女修,也由你们安置。”梅钗和杏钗觉得可行,齐齐应是,欣然告退。 大太阳下,容辉走进书房,问候声中,直入后院,看见容光、严良和石万鑫等在东厢阶下,主动道歉:“不好意思,路上被些事情耽搁了。”伸手请众人进屋,直入北间,坐上正榻,开口就问:“陈都的事办得怎么样?”随手端起小厮奉上的茶,抿嘴轻啜。 石万鑫知道是问港口的事,略整思绪,待小厮退下,缓缓叙说:“当今陈都所在,为古‘阳都县’。宋都所在,为古‘石城县’。赵都所在,为古‘广昌县’。再下游是,南丰、建昌、抚州、洪都四府,完全有必要通航。陈都地处江源河弯,也是极好的建港位置。” 他端起茶轻啜一口,仔细叙说:“赣州在我们西南,不下万里。若要建港口,就要修一条到赣州的直道。港口规模,也只能按赣州港的三成规划,以一成规模开工。而我们的直道,只能修到屏山。再往西南,就是赣州府界。出了福地,开工破土就得向工部奏报,由内阁审批。” “这个我来想办法。”容辉一阵头疼,索性大包大揽,放下茶继续吩咐:“那按你的建法,得花多少钱。” “连修路,带改建‘阳都’城池,总耗费不下两万万两白银、”石万鑫略整思绪,慎重解释:“整个工程,可以分作三期。第一期,先按赣州港的一成规模,挖河筑港,大概需要白银五百万两。只要把泊位租出去,让外面的客船进来,这个钱就不需要我们来掏。第二期,货运码头,船坞仓库。而城里面,至少得把东西大街,前门大街重新规整一遍。这一期的花费,大概是两千万两。不过房屋街面重新布置过后,租金也会跟着涨,那可是寸土寸金。如果完成整个工程,十二年内可以回本。” “两千万两?”容辉想不出来,睁大眼睛追问:“那那剩下的一亿八千万两,是怎么花的?” 石万鑫喝了口茶,硬着头皮说:“第三期,就是从陈都修到屏山,从屏山修到赣州的直道。前面一半,得我们自己掏钱。后面一半,多半也得由我们掏钱。那是用法阵凝成的直道,平地上铺一里,一万两是要的。若进了山,五万两一里,也不稀奇。钱大半花在这上面,不过可以从钱庄里贷,以后还可以收过路费。要是能连通赣州,二十年内,可以全部回本。” “这么大的工程,要是我们自己做,倒是一条生路。”容辉沉思片刻,长长呼出口气:“两万万两,不是小数目啊……你写个章程出来,小到一砖一瓦的价位、规格、质量。正好我明天去趟陈家,好好跟舅爷说说……”觉得一时忙不过来,又问起严良俘虏修士的事:“归降的甲士都分遣下去了吗,那些修士是怎么安排的?” 第三十章 秋风萧瑟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杨家一千二百军士,已按照各家封地大小,分派下去了。剩下大半修士,的确修过杂学。”严良凝神回想,仔细应承:“其中有会画符的,会炼丹的,会炼器的,会培植的。虽不精湛,却胜在基础,正是我们奇缺的人。如今全下了禁制,关在山下结界中,二爷打算怎么处置?” “犯我山门者,虽远必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容辉轻哼一声,毅然决断:“每人先关一甲子。”[bsp;众人以为容辉要给众人安排去处,听言目瞪口呆:“这……”“这不太好吧。”“那些军士可都放了。”…… “军士以服从为天职,杨家倾巢而出,他们是奉命行事。”容辉摆了摆手,站起身边走边说:“可那些修士,全是杨家的客卿,想来也有些地位和手段,是为臣下。常闻‘君有大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易位’,可他们非但没走,还在那呆得好好地。这种人,当先不臣,又有贪心恶念,更有敌我之分。要不是看着他还有点本事,斩了倒干净。” 严良听言,吓出一身冷汗,拱手认错:“二爷说得是,的确是我迂腐了。” “大伙记住,修真界弱肉强食。咱要是被人打到家门口,打赢了还把人放了。那是不是说,谁都可以来我山头上踩一脚,踩完了我还得请他吃饭?人家踩你,是因为你自己先弯了腰。”容辉轻轻摇头,走回位上坐下,郑重嘱咐:“这样,把收押的修士全部缴械,再过一道秤。有家人的,让拿黄金来赎,一两黄金一两肉,废除修为再放。没人来赎的,就让他们干活减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地减。每月发一斗口粮,计二品灵米,可以让他们抵换工具材料。做出来的东西,只算五成市价。什么时候为自己攒够了赎金,什么时候放他出去。不愿意的,直接斩首。” 严良心惊肉跳,一想可行,点头应是。容辉想起凌霄的事,又嘱咐他:“你帮我去问问,山下有没有缺田少地的农户。夫人的两万亩田庄没人打理,要是有,就直告诉她身边的蓝绸姑娘。”又问起近月大事,一直谈到钟鸣五声才散。 冬日昼短,天色已暗。山风呼啸,寒气初升。山谷中炊烟弥漫,灯火阑珊。红纱灯下,问候声中,容辉走出书房,顺道陪容光去接歆姐儿。 歆姐儿戴了顶紫糕罩帽,穿了件羊绒小袄,见父亲和二叔从后门过来,“噔噔噔”上前见礼,喊了声“二叔”,又回头催促:“娘,您快点!”兴冲冲扛起父亲的手,就往外拉。周氏用羊绒斗篷裹了茂哥儿抱着,也穿了件貂绒高领坎肩,喊了声“二叔”,主动跟在后面。 容光牵着女儿,又说起过年的事:“自古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既然圣旨已下,你要和黄家小姐结成道侣,今年的年节礼就少不了。可礼轻了,‘灵君府’多半瞧不上,还以为我们故意轻怠。而礼数重了,二弟妹那里,不好说话呀!娘让我准备,我也是两眼一抹黑,想听听你的主意。” “是啊,‘春申灵君府’奠基两千余年,根深蒂固,不是一般人能撼动的。朝廷上虽然闹得风生水起,也不过是给他们捋捋毛皮,根本伤不到筋骨。”容辉跨出院门,边走边说:“修路、开港、扩股、上市,哪一样不是盘根错节?没有个明白人指路,我们寸步难行。这个节骨眼上,也只好舔着脸去求人家了。” 他深吸一口气,话锋又转:“《女则》早有训诫,女子不得干政。太祖爷尚在‘交泰殿’立铁牌为誓,我们更改遵守。既然是道侣,静心持道,才是她的本分。我看‘年节礼’比较燕氏,燕玲回家省亲时花了多少钱,如今如数折成我们本地产的茶叶、药材和布帛。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容光边听边想,待他说完,已走到垂花门下。“这……”觉得不妥,又不好多说。轻叹一声,点了点头,抬腿而入。 凌霄特地在前屋召见一众陪房,隔着珠帘看见容辉进院,当下摆了摆手,微笑迎出,敛衽行礼:“相公,大伯,大嫂。” 容辉点头还礼,见前屋有人,当即招呼容光:“大哥大嫂,你们先过去,我洗个手就来。”又问凌霄:“你收拾一下,我们去后屋吃饭。” “嗯!他们是我的陪房。”凌霄点头答应,婉言解释:“韵姐儿,过来了,正等在后屋。”回头吩咐蓝绸:“让他们先下山,明天再来。” 容辉又加了一句:“让厨房摆一桌菜,给他们带回去。”迈步向西,直往鹅卵石径走。刚走两步,见凌霄更上。心里异感陡生,却一闪而过。 两人先后走回后屋,韵姐儿由玉钗领着,出屋行礼:“爹爹,母亲。”她戴了顶兔绒罩帽,穿了件兔毛小袄,帽上两只兔耳朵雪白粉嫩。奶声奶气,憨态盈盈。 容辉欣然微笑:“来—”上前一步,一把抱起女儿,触手处绒毛光滑,忍不住捏了两下。韵姐儿吓了一跳,扭来扭去,逗得容辉哈哈大笑:“你这个小鬼……”抬腿就走。 韵姐扶住容辉肩膀,红着脸说:“我是小兔子乖乖!” 容辉想起兔子,觉得有些熟悉,试探着问:“你是弘孝十三年三月初五生得?” 凌霄听得暗皱眉头:“这个家伙,居然连女儿的生日都忘了。自己的生日……”只见韵姐欣然点头,嘻嘻地笑:“对呀,所以我属兔。”兔耳朵一跳一跳,可爱以极。暗叹一声,跟上去劝:“相公,还是我来抱吧!” “你抱不动,她现在可沉了……”容辉随口应承,想起她是修士,有点头说:“那你抱抱!”双手递出。 凌霄笑着喊了声“韵姐儿”,左臂托住她的屁股,右手扶住她的后背,欣然接过。大红灯下,和容辉肩并肩走出后门。小丫头搂住凌霄的脖子,忽然询问:“母亲,你冷不冷!” 凌霄抿嘴微笑:“母亲不冷。” 韵姐儿摇头不信:“可是你的身上好冷。” 凌霄淡看前路,边走边说:“母亲真的不冷。” 韵姐儿小脸微红,涩涩地说:“可是我冷……” 容辉忍不住嗔怪:“冷就下来走,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人抱。”凌霄见他满脸笑意,依言放下女儿,牵着慢走。心里七上八下,直往“紫薇阁”去。 一家人吃过晚饭,容耀和宋氏在西梢间喝过一盏茶后,先告辞回了住处。容雪拉了歆姐儿,凌霄抱了韵姐儿,一起凑到墙角商量起祭鼎炼丹的事。 凌霄有些难为情,低下头说:“我身子还没好全,看过了这个月的‘小日子’后,能不能帮你的忙。不过炼丹要的火力更纯,只怕那些火柱还得布在灵眼上……”容露穿这件克丝夹袄,不敢插话,悄悄爬到歆姐儿旁边牵了她的手,睁大眼睛听着。 西梢间北,暖气烘烘。李母靠着炕上引枕,看见凌霄和韵姐儿有说有笑,心思转过,主动喊过周氏商量:“歆姐儿也不小了,让他搬到后院来吧,就住以前三丫头的‘瑞雰馆’。让韵姐儿给她做伴,住二丫头的‘青霜院’。” 周氏循势看向两个小家伙,略作思忖,知是婆婆有意让凌霄母女亲近,欣然同意:“您现在不说,我也要和您提这件事。您既然说了,我明天就去带人收拾,您挑个日子吧。还有‘二叔’屋里,四姑娘身边,两个小的身边也得添人,我看就一并办了吧!” “不急,不急……”李母呵呵地笑:“乔迁移居,都是上半年的事。倒是等凌霄回来,就要开始准备过年了。如今山上不比从前,你就先带她一阵。刚好我这里有几个人看着不错,得琢磨琢磨,谁跟谁合得来……”话有开头,婆媳俩顺势说起过年的安排。 李蕃宁把两个儿子喊到书房,根雕桌前,端着茶问起秋收的事:“这都十一月了,山上山下的谷仓米廪,各类库房,你们得抽个机会亲自查一遍。免税三年,分毫不取是一回事。持家守业,秉承纲纪又是另一回事。可别让外人见我们家大业大,大把花钱,就以为什么都不要,是个人就能来捞一把。”兄弟俩心有灵犀,暗暗记住。 凌霄还要早起,众人说到鼓响才散。她牵着韵姐儿,跟着容辉走出“紫薇阁”正屋,看见焦妈妈等在门下,主动吩咐:“二小姐就烦妈妈照看了。” 焦妈妈用羊绒包头,穿了件细羊毛坎肩,看见母女俩神色相宜,与有荣焉,喜笑颜开:“夫人客气了,我明天再带二小姐来给夫人请安。”说着牵过韵姐儿。 夜幕深深,寒雾绵绵。红纱灯下,小丫头裣衽行礼:“请母亲先走。”恭恭敬敬,憨态可掬。 容辉暗松了口气,微笑吩咐:“我们先走吧!”抬腿出门,直回正院。从后屋进门,见灯火辉映间,只有绿衣三人行礼。空空荡荡,冷冷清清,不由叹了口气,随口吩咐:“沐浴。”绕过屏风,直出前门。 凌霄近月来在书房护法,平时只有绿衣三人服侍,倒未觉不妥。想起下午梅钗来说的事,不由暗道“失策“。深深呼吸,抿嘴吩咐:“去给二爷准备衣裳。”三个人羞红了脸,相觑一眼,低头应是。 第三十一章 血掌为誓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净室里灯火辉映,热汽升腾。容辉伸直了腿,靠在大浴盆里,想着今后要做的事:“开港通商,事不宜迟。‘一品堂’以承建港岸为凭,募股融资,先收购‘汇丰钱庄’,再用银库的钱周转。放两亿两的贷,至少得以五千万两本钱吸存。五千万两,合黄金一百万两,自己至少得出一半……”正自苦恼,忽听门轴转动,“吱哟”一声,冷风呼啸而来。 他冷不放打了个寒颤,循势回头,只见门口热汽对分,显出凌霄的身形。她用金玉首饰结了“飞仙髻”,在宝蓝克丝襕裙外罩了件锦绣纱衣。罗裙飞扬,赤霞嫣然。[bsp;容辉心头一荡,正要询问。凌霄抿了嘴说:“妾身来服侍相公梳洗。”款步轻移,低头迎上。红袖、绿衣和蓝绸各端梳具、毛巾和衣裳,鱼贯而入。 容辉深吸一口气,转过头随口应承:“让丫鬟来就可以了。” 凌霄抿了抿嘴,坚持己见:“还是妾身来吧。”走到木桶边上,帮他解开发髻。 容辉又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这里有夫人,你们下去。”一语出口,已是心猿意马。待听到门轴转动,门板“哐当”合拢,掌身而起,落水声中,轻伸猿臂。 凌霄失声惊呼:“你……”一阵天旋地转,已被横身抱住。 容辉看着怀里猫咪般的美人,似笑非笑。凌霄双颊着火,面如霞飞。深深呼吸,定下心神,试探着说:“我自己来……”一颗心好像跳到了嗓子眼,堵得自己发不出声。容辉看了怀中美人半晌,待她神色镇定,目光清明,才轻放下她,蹲身坐回水里。 凌霄话既出口,又后悔起来。站定身形,瞥见盆中男子神情恍惚,目不斜视,更不想被他小瞧。横下热汽宽衣解带,赤条条缓缓踏入。 灯下雾里,足踝纤纤,双腿圆润,腰肢婀娜,胸脯丰盈。热汽如幕,非但遮不住那两抹晕霞。灿如樱桃,若隐若现,更增几分诱惑。凌霄背靠盆壁,缓缓坐下,一颗心却似跳出了胸腔:“自己主动如斯,他要是还一动不动,就……”思绪未定,腰肢一紧,暗暗松了口气,顺势跌进他的怀抱。 容辉身心微颤,喉头发干,连咽了两口唾沫,微微吐气:“你这个小鬼,真是又傻又笨……”轻拂背脊,如玉如脂,全无着力之处,更加爱不释手。 凌霄心神剧震,深深呼吸,缓缓伏上他的胸膛。脸颊所及,身下一动。感受到他的反应,又惊又喜,又羞又臊,试探着问:“我们说会儿话,好吗……”收敛心绪,放松身体,顺其自然。 此情此景,退一步是缠绵,进一步就是放 荡无耻。此生此恋,退一步是恩爱,进一步则是以色事人。容辉试想潇璇,自己会毫不在意。试想燕玲,自己会毫不客气。可眼下有人在外,却不想让她在丫鬟面前丢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思,顺着话说:“你是哪一天生日。” “生辰?更贴上红纸金字,写得清清楚楚,这个家伙一眼都没看吗?这个时候再问,不觉得有点晚吗?”凌霄一阵腹诽,但想他至少愿意了解自己,也不失是个开头。稍整思绪,放缓声音:“我属羊,端午节生的,正当凌霄花开。” 容辉目光微闪,暗暗记住,伸手捉了她的胸脯,没话找话:“我看你似乎‘太极’已成,是怎么回事?” “是你们那天强行散了我的‘本元’。”凌霄身躯轻颤,定下心神,缓缓叙说:“我的道境散至全身,不曾想竟能以自己为基,让气息水一般在身外循环,倒是多了样借力卸力的妙用,算是圆了条小道。可见,大道无处不在。走错了,不过是机会和方位没拿捏好。” “原来是真的。”容辉双手摩挲,悠悠吐气:“这样就好了。我想让梅钗她们尊你为师叔,传承灵山道统。这样有个架子,也好跟其他仙派打交道。” “她们下午来跟我说了。”凌霄瞥眼看了看自己,心里不由发苦:“这个样子,哪还有脸给人当师叔……”转念想既要授徒:“……岂非得自己先会?这样算不算变相完成,这桩婚姻默认的约定?那从此以后,是不是就没自己什么事了……”没想到容辉如此守约,倒觉得他是个可以托付身心之人,一时间六神无主,随口应承:“那相公选个吉日吧。” 她忽然想留住这个男人,抬起头仔细凝望,瞥见他左肩上嵌着两排牙印。肌肉健硕,齿痕犹新,一见就知是潇璇的标记。转念想起新婚之夜,她对自己的粗暴和无礼。顿时又恨又气,口随心动,“嘤”地一声,低头啃去。 容辉肩头剧痛,心神颤抖,转眼会过意来。又见她“嘤嘤”低吟,全身轻颤,连忙抚她背脊,深深呼吸,长长吐气:“怎么都好这一口……你真是个小傻瓜……” 凌霄声嘶力竭,方才松口,见他肩上血如泉涌,忙抬手按上,片刻后抬起血掌,正色询问:“扯平?” 容辉微怔,片刻后会过意来,点头赞同,抬手轻挥。四掌相击,“啪—”,一声脆响。 凌霄会心一笑,轻声询问:“痛不痛?” 容辉不想回答,目不斜视,顺着刚才的话说:“腊月初八是‘王侯腊’,就那天吧。”低头看见凌霄神色温柔,拧干毛巾给自己敷伤口,不由轻笑:“傻瓜……” “以后不许这么叫我。”凌霄抿了嘴笑:“虽然我大半时间是有点傻,可有时候还是很聪明的。”目光璀璨,满脸狡狯。 “我是在喊你吗?”容辉不由好笑:“好像是有人不打自招吧。”低头在她额上狠狠亲了一吻,说起正事:“我明天要带石万鑫去‘阳都’,和舅老爷谈开港的事。整个工程,耗资两亿两白银,需要五千万两白银启动。肥水不流外人田,钱庄的本钱里,我们得占五成份子。我想用‘一品堂’收这五成份子,所以得先占‘一品堂’五成份子。堂上东家就是碧霞姑娘,她倒是好说话。这五成份子,也不过百八十万两黄金的事。可要扩股融资,就得先过朝廷那关,所以我们少不了要求到‘春申灵君府’去……” “妾身知道!”凌霄心领神会,柔声应承:“妾身知道该怎么做,会和黄家小姐好好相处的……” “傻瓜……”容辉将她搂在怀里,轻笑一声,缓缓叙说:“那都是必行的事情。‘阳都城’完全可以照赣州城的规格改,甚至可以更加完善。我是想让你跟舅老爷通个风,让他放心大胆的改建城池,先别怕花钱。” 凌霄方知自己会错了意,欣然应是。容辉不由好笑:“瞧你,身上这么冷,把水都浸凉了!”在她屁股上轻轻一拍,微笑招呼:“起来,我们回屋睡觉。” “往哪拍呢!”凌霄轻声嗔怪,大大方方地站起身来。人没站稳,身子一轻,已被容辉横身抱住。她又惊又怒,低声呼哧:“衣服……放我下来……” “傻瓜……”容辉似笑非笑,站起身随手拉过一张棉绒浴毯,跨出浴盆,裹在了两人身外,直出净房。红袖守在廊下,见势羞红了脸,连忙低头。 秋风萧萧,夜幕茫茫。红纱灯下,露出两双足踝。一双踏地,纤尘不染。一双悬空,洁白晶莹。两人由绒毯包裹,步入后屋。绿衣和蓝绸看见,亦是心神剧震,面如烙铁,低头退开。 凌霄怦然心动,眼见自己起进了后屋,进了卧室,进了罗帐,最后躺在了床上。一时头脑发热,闭上眼勾住容辉的脖子不放,曲起双腿,红着脸抿嘴微笑,以示邀请。 钟鸣悠悠,凌霄一惊而醒,伸手发现身旁被窝已凉,失声追问:“二爷?”只听绿衣回答:“二爷在屋外练枪。”循声看见锦帐外灯火通明,天还没亮,才松了口气:“什么时辰了。” “辰时。”绿衣撩帘微笑:“二爷说您昨天睡得晚,让您多睡会儿。”红着脸上下打量身前的姑娘,与有荣焉。 “辰时?”凌霄一怔,不住腹诽:“练枪,他还有脸练枪?”却暗怪自己大意,那个家伙睡了整整一月,自己却一个月都没睡好,昨晚居然会跟他较上劲,活该自己哭着喊着求他饶命。又羞又恼,蹙眉轻嗔:“看什么看,拿衣裳来!” 凌霄带了整套赤金镶红宝石头面,穿了身菊纹红丝深衣。穿戴完毕,天色已亮。容辉洗完澡回到卧室,微笑询问:“睡好好了没?” “你还说……”凌霄蹙眉轻嗔,抬手去打。恰好绿衣过来回话:“二小姐来请安了。”看见后立刻低头。 “我就去。”凌霄收回手正色应承,顺势吩咐:“后厅摆膳。”支开她后,和容辉走去前厅,只见女儿又戴了兔耳帽,穿了兔绒衣,微笑招呼:“韵姐儿,想不想陪我去你舅舅家,看你毅理表弟?” “想!”韵姐儿欣然答应,看见容辉和凌霄坐好,恭恭敬敬地问候:“爹爹安好,母亲安好!” “去吃饭吧。”容辉心里高兴,却不习惯,随口应了一句,站起身就往后厅走。凌霄抿嘴轻笑,牵着韵姐儿跟上。待吃完走饭,天色已亮,又一起去“紫薇阁”请安。 容辉见凌霄只就着咸菜喝了碗粥,眼下走在路上,哈欠连连,不由小声提醒:“一会儿我和舅老爷坐一辆车说事,你和韵姐儿一起,好好补个觉。” “好……”林荫道上,凌霄打着哈欠,点了点头。 容耀和宋氏、容光和周氏、容雪、容露、潇娟和潇月已吃过,先后来到“紫薇阁”,又围着圆桌坐下,陪老人家加了一口。丫鬟们端上红茶,一家人正围着饭桌说话,梅钗来禀:“老太爷、太夫人,二爷、二夫人,舅老爷亲自驾车来了!” 回门当日,舅家为大。李母通情达理,连忙招呼容辉:“你们拿上东西快去,别误了时辰。”又吩咐容光:“你们也去送送,替我给舅老爷带个好。”眼见众人起身,才笑着点了点头。 第三十二章 午夜梦回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日出东方,朝阳灿烂。五马驾辇,凌空徐行。车厢宽足五尺,长足一丈,暂用纱屏隔了前后两间。凌霄抱着韵姐儿,歪在后座上打盹。容辉穿了套水墨丝红襟礼服,和陈凌云对坐在前厅几前喝茶,顺便商量修路的事:“本来从宋都‘石城’,穿过武夷山脉,到福建汀州府,不过三、四千里。打通这条道路,江南货物就能沿沙溪直入东海。只可惜要夸行省,那边的倭寇也太猖獗了。现在只能有个打算,哪天平了倭寇再说。” “不错。”陈凌云用玉簪束发,穿了套青丝云纹深衣,端起茶轻啜一口,点头赞同:“本来从‘阳都’过‘雩都’,再到赣州,是有水路的。不过滩多水小,只能走小船,也太慢了些。的确不如修一条直道,让车马朝发夕至。我也特地查过,从‘阳都’顺江而下入鄱阳,要比赣江水路短三成,能省大半月的时间。就是河道不如赣江宽阔,走不了大货船。不过也好,互不抢行。开港完全可行。依我愚见,也该有所侧重。” “回门宴”摆在内院中殿,中午时分,高朋满座,分食金猪。宴会散后,凌霄约了容霜,一起逛花园说话。韵姐儿和理哥儿见过面后,由红袖照顾,去和其他同龄孩童见面。容辉则约了陈凌云踏秋,轻车简从,直上江堤。石万鑫早已准备,见正主来了,直接拿出图纸模型商量起港岸布局,直到黄昏才散。 韵姐儿在外面玩了一天,收了不少见面礼。凌霄用锦缎给她结了个挎包,坐在车上陪她检点。容辉亲自驾车,回到山门时,正当洪钟振鸣,一连六声。 夕阳已落,华灯初上。大院中喜绸红灯已撤,换了天青色宫灯。光华温润,如月如水。韵姐儿背着挎包,兴冲冲地往“紫薇阁”赶,金玉相击,稀里哗啦,响成一片。红墙碧瓦之间,众人循声见是容辉和凌霄并肩回来,纷纷低头问候:“二爷,夫人!” 凌霄随容辉走进内院,回到“紫薇阁”时,韵姐儿已先到屋,正说道见闻,绘声绘色。两人走到阶下,见一家人正坐在堂下微笑听讲,容雪和周氏一唱一和,逗小丫头开心。相视一眼,进屋行礼:“爹、娘,大伯、大嫂!”恭恭敬敬。 李母眉开眼笑,伸手招呼:“快起来……”抬头吩咐:“摆饭!” 周氏戴了件赤金步摇,穿了套金缕襦裙,欣然招呼:“从娘家回来,就是正式媳妇了!”上前搀起凌霄,微笑商量:“二弟妹,我们去摆著?”凌霄顺势起身,随她去了中厅。 一家人吃过晚饭,容耀和宋氏当先告辞。李母没有挽留,召两个媳妇去西梢间炕上喝茶,容雪也要和凌霄商量炼丹的事。莺莺燕燕,鱼贯跟随。李蕃宁还有话问,则找了两个儿子去东梢间书房喝茶。 水晶灯下,根雕桌前,他头戴云巾,穿了件羊绒大氅,端起青瓷茶盏轻啜一口,询问容光:“黄家那边的年节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是按白银七百两准备的。”容光看了弟弟一眼,仔细数落:“茶叶、脐橙、蜜桔、山楂、板鸭、红瓜子、蜜饯……都是我们这里的特产,尤其是脐橙和蜜桔,在燕京算是贡品,北方绝无仅有。” 李蕃宁觉得少了,可见容辉不紧不慢地喝茶,只好顺着他说:“是啊,我们送的东西再好,好不过‘灵君府’上的库房。我们送得再贵,贵‘灵君府’下的眼界,就只能涂个稀罕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不想老二媳妇为难,才找你们来说。”又吩咐容光:“你找几个心细的,把那品相好好挑一遍,再别让人说我们的不是。”又问容辉:“你看派谁去送礼好。” “我宰了黄齐鸣手下三个亲卫,他不会不往上报,派男人去是不行的。”容辉抿着茶沉吟片刻,试探着说:“我想派梅钗他们去,可过年正是事忙的时候,她们又管着内院,只怕脱不开身……” “事情总是忙不完的,关键是分出轻重缓急。”李蕃宁点头赞同:“那几个孩子的确不错,我看可以。” 容光见父亲都说了,连声附和:“那好,我跟周氏说说,让她多承担些就是,二弟妹也可以帮忙。” 三人一拍即合,就此商定,李蕃宁端起茶说:“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去吧。”兄弟俩起身告辞,一起去西梢间向母亲告别,各自散去。 二人回到后屋时,只见金枝梢头,玉叶中间,赫然多了个鸟窝,雏鸟已趴在枝头窝里睡去。欣然凝视片刻,才分别前去梳洗。一月过后,喜帐已散,大床上换了顶金缕锦帐,帐下套了层蓝纱。 凌霄吸取教训,先把自己卷进了被窝,牢牢压住被角。眼见红袖抱来被褥,要在床前榻上值夜,连忙吩咐:“你到炕上去睡。”生怕那个家伙还来,自己放不下心。 容辉心里压着一大堆事,也没兴致。见她一团孩子气,不由好笑:“傻瓜……”坐上床解下锦帐,随手拂灭灯盏,拉过一床被子,仰身躺下。 凌霄沉默片刻,试探着问:“什么事……” 容辉仰躺在侧,深深呼吸:“睡吧……” “师兄鼻息这么沉,压得人家都快喘不过气来,哪里还睡得着?”凌霄巧笑嫣然,嘀嘀催促:“师兄还是说吧……” 容辉凝视帐顶,缓缓放松身体,片刻后才开口:“我想让梅钗她们以灵山弟子的身份,去光州送‘年节礼’。在此之前,就得先办拜师开山大典。可事出突然,未必有人肯来。所以我想先在‘屏山’别院办个乔迁宴,把这一亩三分地上的大小人物,都请一请,混个脸熟。顺便再请他们来灵山做客,这样才不唐突。而赣州方知府,和黄指挥使是必须请的,所以……” 声虽不大,却比狂风凄厉。话虽不长,却比烈酒更猛,呛得凌霄泪盈于睫。她深深呼吸,淡淡地说:“所以师兄希望妾身,到时候能称病呆在屋里……” 容辉沉默片刻,呼出口气:“对不起……”想安慰两句,可觉得无济于事,一句也说不出口。 “对不起?”凌霄抿了嘴笑,暗暗自嘲。“自己下定决心和他白头偕老后,他居然告诉自己,自己不过是个住在正屋里的小妾。”心神剧震,扪心自问:“既然早有安排,为什么要那样欺骗自己……既然要踩自己,为什么还要先把自己捧到天上……”魂似离体,万念俱灰,随口应承:“妾身知道该怎么做,明天还有很多事,早点睡吧……”语气清冷,铿锵如诉。身体空空荡荡,哪有半点睡意? 容辉深深吸气,缓缓吐出:“对不起……”心潮迭涌,暗暗叹息。不知不觉,沉沉睡下。恍惚间听到一阵低泣,循声抚去,摸到一具娇躯。力由心生,径直搂进怀里,缓缓抚她背脊,又沉沉睡下。 洪钟嗡鸣,凌霄应声而醒,发现两床锦被搭在了一起,身旁人去床冷。心头微凉,随即清醒。侧头见帐外灯火通明,绿衣等人正忙着穿戴梳洗,随口吩咐:“起床,更衣。” “是!”绿衣随声应答,上前撩帘,看见两床锦被都在凌霄身上,与有荣焉,微笑相告:“二爷在屋外练枪。” “管我什么事。”凌霄腹诽了一句,随口应承:“知道了。”又问绿衣:“我的‘小日子’是什么时候。” 绿衣撩起锦帐系好,脱口而出。“是月中,也就这一两天的事。” 凌霄略有所感,坐起身随口数落:“那就是了。”深深呼吸,缓缓叙说:“告诉二爷,我要闭关六夜,让他晚上去‘燕妃阁’睡。” “哪有把丈夫往外赶的!”绿衣微怔,失声提醒:“夫人……” 凌霄不待她说完,摆了摆手,正色吩咐:“去找我的衣裳来。”绿衣低头应是,讪讪退下。 容辉出了身汗,梳洗完后换了身蓝丝直裰,漫步回屋。凌霄用赤金镶红宝石的首饰,结了“飞仙髻”,穿了件绣金线菊的红丝色衫。穿戴完毕,天色已亮,出厅正好碰见,裣衽行礼:“二爷。” 容辉心情愉悦,正要问候,话到嘴边,只见她已转头吩咐:“中厅摆膳。”随声而去。撇了撇嘴,终究没有说出口来。知道她在和自己赌气,暗叹一声,抬腿跟上。 绿衣按照凌霄吩咐,让厨房打了两杯橙汁,用蜂蜜浇了一大盘苹果,一并端上。容辉见只上了两样点心,眨了眨眼,正要询问,凌霄已先开口:“妾身身体不适,要闭关六天,二爷就将就吃些吧。” 容辉想起潇璇也曾吃过这些,那时是十几种瓜果蔬菜拼成的果盘,由她当点心吃。有时候潇璇也会叉一两片苹果、雪梨,亲自喂自己吃。其中滋味,只有当事者知。眼见凌霄也要请自己吃这些东西,怎么也开不了口。瘪了瘪嘴:“我不喜欢吃甜食,先过去娘那里蹭点。”站起身就往外走,直往紫薇阁去。 凌霄不闻不问,自顾吃喝,直到韵姐儿过来请安。她让绿衣带女儿进来,眼见小丫头盯着两样水果咂嘴,目如朗星,馋得不行。索性顺水推舟,让韵姐儿喝了另一杯橙汁,才一起去“紫薇阁”请安。 第三十三章 雷厉风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长青树下,秋雾朦胧。焦妈妈陪着红袖,远远跟在凌霄和韵姐儿身后,不由想起燕玲的嘱托:“夫人是见过世面的,后面还有位黄家小姐,断不会为难庶女,你只管陪二小姐跟着夫人。二爷是重情意的人,在一天,就有夫人的一天。有夫人的一天,就有我们母女一天。你可别犯糊涂,站错了队,引火烧身。”略作盘算,试探着问红袖:“二爷今天怎么没跟夫人一起走。” 红袖想起容辉是被凌霄拿早点挤走的,一阵头疼,随口应承:“二爷事忙,请了安,还赶着去外院呢!” “是为开山收徒弟的事吧!”焦妈妈试探着问:“那二小姐长大了,岂不是要搬下山去?”两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起来。 凌霄牵着韵姐儿刚到“紫薇阁”外,容雪亲自迎出,随口解释:“我二哥吃完饭,就和大哥就去外院了。大嫂事忙,刚走。爹爹也散步去了”她束了双螺髻,穿了套青丝襦裙,拉着凌霄就往院子里走。 凌霄知她好心,从善如流。问候声中,跟入正屋西梢间,见李母歪在大炕上教容露读书,“性相近,习相远……”正是《三字经》,连忙上前行礼:“母亲安好!”低眉顺眼,恭恭敬敬。 韵姐儿跟着问候:“祖母好,四姑姑好!”凑到炕边就往上爬。 李母见是两人,放下书伸手相请:“快坐下!”上下打量,看见凌霄肌肤光润,嘴唇油亮,微笑询问:“老二说你不舒服,没有没特别的不适?”伸手拉了韵姐儿一把,把她搂进了怀里。 凌霄暗松口气:“还好那个家伙没乱说话。”眉梢微蹙,低下头说:“是我的‘小日子’来了……”期期艾艾,羞羞答答。 “那就好,那就好!”李母如释重负,拉着凌霄的手,喜笑颜开:“男人碰到这种事,都是糊涂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花园里有几头奶羊,还是你姐姐那会让养的。她会享福,你也别拘着。以后让厨房每天给你热盅羊奶。我还要教两个丫头认字,你回去养着吧!”又吩咐容露:“和你嫂子再见。” 容露穿了件红丝小袄,抬起头奶声奶气地说:“二嫂再见。”韵姐儿见了,跟着喊“母亲再见”。 容雪随口招呼:“我去二嫂那里坐坐!”拉上凌霄就往外走。出了院门才问:“你和我二哥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晚秋雾里,林荫道上,凌霄一阵唏嘘,讪讪解释:“你哥也不容易,为了人家那点好处,算是绞尽了脑汁……” “绞尽脑汁?”容雪听出她话里醋意,睁大眼问:“我二哥让梅钗她们拜你姐姐为师,尊你为师叔,不也是为了你好吗?不然这内院全是她们的人,连我大嫂都得让着她们,你以为你刚来就能指使得了她们。放眼山上,也就我二哥使唤得动她们。” “那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凌霄冷冷一笑,实话实说:“论了辈分,就有体统。咱们这帮人,就不再是敛财圈地的草头王。大礼一成,就算超凡入圣,能与地仙并列。我是凡俗间娶的正妻,他位列仙班,不正好再结个道侣吗?” “原来还有这层猫腻!”容雪恍然大悟,可一想不对,顺着话问:“那你是她们的师叔,就是先入了山门。她晚你入门,还能大过你去?她娘家再强势,还能强过这亘古不变的规矩?我见我二哥还是向着你的……” “他向着的,是她的潇璇……”凌霄漫不经心,淡淡地说:“我们,不过是他手中的木偶。也该那黄家小姐不长眼,居然自己往他手里撞。这种连环计,也亏他想得出来,我是自愧不如的……”说话间走进正院后门,见绿衣和蓝绸裣衽行礼,喊“大姑娘好”,伸手请起:“去烫两盅橙汁。”珠环翠绕之间,请容雪直进西梢间说话。 山上烧了地垄火炕,炕上铺了艾草大垫。人坐上去,暖而不燥,热而不烫。容雪更不客气,蹬下鞋坐到炕上几边,放直了腿伸了个懒腰,顺势靠上引枕,懒洋洋地说:“我们什么时候去逛逛黑市?” 凌霄忍俊不禁:“现在有什么买不到的,还逛黑市?”说话间珠帘荡漾,见绿衣用粉彩瓷盏端了橙汁进来,亲自端给容雪一杯,自己端杯先尝,待她下去,接着说:“用一套五百万两黄金鼎炉炼丹的人,还去逛黑市?” “我哥连这都告诉你了……”容雪与有荣焉,嘻嘻地笑:“可没有丹方,我总不能自己试吧。炉鼎好买,丹方可是经过多少人千锤百炼得来的,哪那么好弄。去黑市,也只能碰碰运气。” “你还是先把炉鼎布置好再说吧!”凌霄端起瓷盅轻啜,郑重商量:“炼丹是夺天地造化,聚日月精华的大道,一旦选定了地方,光是调试火候‘祭鼎’,就不知要费多少药材。你可别隔三差五地挪地方,糟蹋东西。” “二哥也这么说,让我来找你商量。”容雪顺着话说:“这灵丹,讲地就是个纯字。所以我想过了,就把丹房布置在这正院湖中。以火柱为基,辟一小片芥子空间。” 凌霄觉得有道理,又提醒她:“你可要考虑好了,到时候这院里住的,可不止我一个人。” “放心吧!”容雪嘻嘻地笑:“二哥说了,在大院东南,花十万两黄金起一座“纤巧院”,开春就动工,根本不让那位黄家小姐进正院。” 凌霄心头一跳,喜上眉梢,忍不住问:“真的吗?”心里怪怪地,感觉冤枉了容辉:“遇到这种事情,他也没得选,自己的确该和他同心协力……可自己已是他枕边的人,他不说先说,显然是没跟自己交心。”认错之余,又腹诽了容辉一通,才接着询问:“那你哥还说了什么?” 容雪忍俊不禁:“你们俩的事,还是你们自己掰扯吧。等闹翻了,我再来劝。”微笑商量:“去外面看看吧!”爬到炕边,抬手摄过绣鞋穿上,拉上凌霄就往外走。 凌霄放下瓷盏,随她起身,蹙眉轻嗔:“你也是当姑奶奶的人,就不能稳重一点点吗?” 容雪不由分说,反唇相讥:“你都嫁进我们家了,还要跟我这样客气吗?”说话间走出后屋,直入门前水榭,凭栏指点:“你看,这几处地方怎么样?” “说老实话,我不建议你把丹房设在正院。”凌霄看着塘面,正色叙说:“一来这里住人,若常受空间波动影响,对身体不好。二是人来人往地,走露出什么,岂不成了祸患?”又商量容雪:“你在山下不是有座山头吗?姐姐在山下的宅院,也刚翻修过,正好适合你布置‘丹房’。” “对呀!”容雪恍然大悟,点头赞同:“当初山下最好的一片灵脉,都被她占了,她那里也有水源……”正说得起劲,忽听红袖来禀:“夫人,燕姨娘过来请安。” 凌霄觉得扫兴,随口应承:“我知道了,请她去前屋里坐。”待红袖下去,继续和容雪说话:“我就说,你挑她的地方,还有梅钗她们帮你打理,没错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我先去瞧瞧!”容辉思量了几天,听言欣然赞同,又打趣凌霄:“人家怀着身孕,你可别乱撒气!”迫不及待,转身就走。凌霄站在亭下,独观湖景,深深呼吸。待心情平复,才沿鹅卵石径,直去前屋。 蒙蒙雾中,燕玲用束发丝带绾了个缵,穿了件羊绒大袄,由黍稷相陪,等在前屋阶下。忽听环佩叮当,循声见凌霄带着绿衣,款步走来,当下低头问候:“夫人好!” “天这么冷,妹妹以后就先进屋坐吧!”凌霄点头回礼,随口应承,说话间直上门阶。身形到处,珠帘对分。走到榻前,拂袖转身,顺势坐下。 燕玲随后跟上,见绿衣端上锦杌,点头道谢,大大方方地坐下,主动询问:“妹妹听娘家人说,姐姐田庄里差人,特地来讨姐姐一个准信,到底差多少人,妹妹或能帮点小忙!” “那个家伙,居然还真记得这件事。”凌霄腹诽了一句,更不客气,微笑开口:“筑基修士,精耕细作,一人能种一百亩灵田。我那是两万亩灵田,也就两百户人吧。” “两百户,还是筑基修士?”燕玲微怔,苦下脸说:“山下一个田庄里,也没几个能筑基的。一户人种二十五亩田,就了不得了。妹妹倒是能帮姐姐找到八百户可靠的人,年后开播,一年两熟。可这人一多,姐姐落下的,自然比不上两百户筑基修士。姐姐要是答应,还请先定下赋税。” “夫君为了姐姐,能免税三年。我做妹妹的,又怎能背道而驰?”凌霄早有思量,正色嘱咐:“明后两年,我也分毫不取。那八百户农户,我要了。”侧头吩咐红袖:“找蓝绸来。”又向燕玲道谢:“有劳妹妹帮忙,算是结了我一桩心事。蓝绸管着我的陪嫁,以后田庄上的事,妹妹只管和她交接。” 燕玲暗道一声“佩服”,微笑应承:“姐姐太客气了!姐姐腾出手来,自然能多关心二爷和二小姐,不也算妹妹尽心了吗?”一番客套,直至蓝绸过来。 蓝绸点头见过燕玲,先回凌霄:“夫人,梅钗姐姐有事回您,看见姨娘在这边,就去了后屋等您。” 凌霄随口问了句“什么事”,又嘱咐三婢:“红袖、蓝绸,你们去西梢间炕上陪妹妹说话,绿衣陪我去看看。”站起身转过屏风,从屋后水榭走进游廊,绕塘东回屋。 梅钗用金银首饰结了“飞仙髻”,穿了套秋香色窄袖襦裙,看见凌霄从廊下过来,敛衽行礼:“夫人好!” 凌霄点了点头,正色询问:“出什么事了!”红袖上前撩帘,迎两人进屋。 “二爷有话让我捎跟您。”梅钗低头跟入,热气迎面扑来。心头一暖,如数家珍:“一是二爷带了大姑娘和我们六个去了屏山,要办‘道人府’的乔迁宴,日子定在十一月十五,这几天都不回来。二是二爷决定提前举行‘开山收徒大典’,日子定在了‘冬至’,请师叔和潇娟、潇月两位师叔带着我们六个准备,地方就定在师父修在山下的宅院。” “十一月二十,冬至?”凌霄坐在罗汉床上,微微吃惊,连忙追问:“这是不是太急了?” “二爷的意思是,让我们当着天下英雄拜了师,就以灵山弟子的名义,上光州送‘年节礼’。”梅钗欣然解释:“其实就是给师父的玉像上三炷香,磕八个头,再给来观礼的准备一席斋菜,其余的都是虚礼,可有可无。” “既然早有安排,为什么不先说清楚!”凌霄腹诽了一通,点头赞同:“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你去请两位师姐来。”梅钗裣衽应是,转身去邀。 第三十四章 冬至寒微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冬至这日,京官大朝。清晨时分,天色未明。容辉身穿赐服,率容光、容耀和府中官吏,在中殿演礼,揖北遥祝:“灵山李氏,荷国厚恩。叨享禄位,皆奈天生我君,保民致治。今兹冬至,圣寿益增!”三拜礼成,转身嘱咐:“拿上来!”话音未落,脚步声响。 众人各俱青丝深衣,红襟赤带,跟着拱手作揖,循声只见梅钗等人各捧数卷大轴,自屏风后走出。十二人均用翡翠头饰结了“飞仙髻”,穿了身雪绫中袖深衣。青丝刺绣,端庄大方。走至厅中,将画轴分与众人。[bsp;容辉接过一卷,当先展开。图中梅枝苍劲,花红如火,一共八十一片,正是“九九消寒图”。他举着图欣然微笑:“一点小玩意,大伙可能还没见过。”说着将上屏风,稍运灵力,点上一朵梅花。图中波光流转,落英缤纷,枝头便只剩八十朵梅花。 众人叹为观止,相互议论起来。容辉哑然失笑,趁势招呼:“好了,大伙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中午厨房再给大伙加顿饺子。” 众人听言,躬身行礼:“多谢二爷!”相互议论,转身而去。 容辉待人去楼空,深深呼吸两下,嘱咐容光:“好了,我也要下山去了。一会高手来往,人多嘴杂。我回之前,千万别开大阵,更不准放进一人一畜。”容耀见两人要说正事,拱手一揖,当先告辞。 “高手杀人不见血,我会亲自守在书房。”容光点头答应,郑重嘱咐:“倒是你们,也要一切小心。万一不行,就把‘灵山卫’调过来,看谁敢放肆。” “现在灵山卫开始巡防了,一半人都在外面。”容辉叹了口气,伸手相请,边走边说:“我十八号回时,准备去舅爷家讨杯茶喝,正好碰见东瀛商会的人向陈家发难,于是出手把他们赶走了。眼看港口开建在即,就调了两千人协‘阳都’。” “是为承建港口的事?”容光试探着说:“生意上的事,你漫天要价,我就地还钱。‘一品堂’是上市商会,要是东瀛方面给的价钱优惠,我们还厚此薄彼。他们要是告上朝廷,对我们不利呀。”说话间从侧面出殿,又往后走。 “谁不知道,东瀛商会偷工减料是出了名的!”廊旁灯下,容辉硬着头皮说:“是有这么一条,不过大哥忘了,这也是咱的福地,朝廷管不着。何况从今以后,我们也是地仙之流。就是到了燕京,也能和帝君平起平坐。小东洋哪天要是把我惹急了,我直接赶他们走,他们也得卷铺盖走人。羊毛出在羊身上,不管他们给的价钱多低,不管他点头哈腰多么客气,这个口坚决不能松。”说话间走出前院后门,容光去了书房,容辉直入内院。 锦缎珠围间,水汽翻滚下,凌霄伸直了腿,懒洋洋地靠在浴盆里,。想起起床时,那个家伙逼着自己喊他“好师兄”,还当着过来服侍丫鬟要了自己……不住腹诽:“这要是传出去,以后可怎么见人……” 她神游物外,念及那福至心灵的激荡,却心甘情愿为他沉沦:“冤家,你既爱我,为什么还要拥红倚翠……你若不爱我,又为什么要如此折磨我……”手却自有主张,不觉间轻轻去抚那被他摩挲过的肌肤。细腻温柔,果然让人留恋。正自浮想,忽听门轴转动,绿衣应声来禀:“夫人,二爷回来了,您……” “不起来,就不起来……”凌霄暗暗发誓,听而不闻,随口应承:“知道了。”听着绿衣躬身应是,关门退下,才轻哼一声。片刻后又听门轴转动,容辉询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从心里到身上,从头顶到脚底。”凌霄一面腹诽,一面应承:“妾身没事,就是有些累。泡一泡,解乏……”语声清冷,不痛不痒。 廊下房前,容辉站在门口雾中,听言松了口气,对着雾气说:“那你多歇会儿,我在院子里等你。”转身就走。 凌霄泡在水里,放松身体,听若未闻。片刻后又听门轴转动,绿衣来禀:“夫人,您还是快起来吧,燕姨娘来给您请安……”语声中脚步声响,不是红袖是谁?只听她关上房门,连声埋怨:“她胆子也太大了,夫人还在房里,他就敢去找二爷说话!”说话间一前一后,走到了大浴盆前。 山茶花瓣,红白相映。花间水下,凌霄脸色温柔,听若未闻,轻手轻脚,用花瓣擦拭每一寸肌肤。红袖为她着急,绿衣微笑相劝:“二爷这么喜欢夫人,你担心什么!” “喜欢?身子喜欢而已。”凌霄腹诽了一句,闭上眼继续沐浴,却听绿衣相劝:“夫人,您还是起来吧。一会儿还要去给老太爷、太夫人请安,中午还要受梅钗姐姐她们的拜师礼。听二爷说,丹霞山、精光山、阁皂山、始奉山、逍遥山诸派,都会派使者前来观礼。还有岳麓山的朱家二小姐,也会代表衡山派来贺。这个时候,您可千万别耍小性子……” “耍小性?耍小性的明明是他……”凌霄听一句腹诽一句,又听红袖相劝:“夫人,您是不是羞着了……二爷那是喜欢您!这会儿太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这院子里,就您是主子。我们从小服侍您,您至于和我们难为情吗?”脸色微红,硬着头皮小声告密:“玉钗姐姐还悄悄告诉我了,冼夫人那会,两个人常把浴盆水撒得满屋子都是……” “她是她,我是我……”凌霄一阵头疼,再不想听见那个称呼。深深呼吸,睁开眼说:“起来了!”扶着盆壁,缓缓起身。 两个人适时夸赞:“夫人身材真好。”“肌肤也白。”……说着去拿浴巾和亵衣。 廊旁灯下,秋雾蒙蒙。鸟鸣啾啾,绿荫隐映。容辉信步慢行,走到“垂花门”下,忽见雾中青丝低垂,白衣如雪。走上前去,见是燕玲披了条羊绒斗篷,微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喉咙:“你在等谁?” “二爷好!”燕玲见是容辉,惊喜之余,微笑问候,欣然解释:“妾身,等着给夫人请安!” 容辉想不透她,只觉她说的无关痛痒,更不必为之高兴。轻咳一声,伸手相请,边走边说:“今天冬至,大嫂要领着山上媳妇们来这前屋包饺子。你就带着韵姐儿,去‘紫薇阁’玩一天吧!”说话间又往塘东游廊上走。 “是!”燕玲低头答应,又问容辉:“出什么事了吗?” “今天要来一批高手,杀人只在一念间。”容辉款步慢行,随口解释:“你有孕在身,我怕有个闪失。再过一会,夫人和大姑娘要随我下山演礼。你们大家聚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那里的禁法最强,‘踏天’以下,行差踏错半步,即有杀身之祸。刚‘踏天’者,也难逃血光之灾。” 燕玲不过“筑基”,想象不出“踏天”老怪的实力。可听容辉亲口承认,也相信不会有事。略作权衡,点头答应:“是,妾身会照顾好二小姐的。”低头行礼,转身就走。 容辉也没阻拦,背负双手,围着池塘绕回西面净室时,忽然听开门响,循声走去,只见凌霄用金玉首饰结了“飞仙髻”。翡翠鸳鸯衔金胜,交在额前,垂至眉心。一步一摇,流光溢彩,一颗心也跟着摇晃起来。轻咳一声,微笑商量:“要不你先吃点东西,请了安直接下山?”转身带路。 凌霄穿了套窄袖中衣,凤尾中裤。身外纱衣如波,粼粼闪闪。褶裙似水,漾漾飘荡,迈步间如虹似水,飘飘轻柔。走到容身身前行礼:“让师兄久等了。”低头跟上。 日出时分,山上迷雾如幕,化作祥光万丈,瑞霭千重,紧紧罩住了山谷。山下烟消云散,苍山碧水间,显出一道白虹,天柱般直贯长空。 白虹下是颗榕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树下有湾水潭,碧波剔透,清澈见底。潭中树下,立着一尊玉像。五尺身量,英姿佼佼。右手挺剑飞刺,左手回掌加劲。剑锋朝南,直指苍穹。如蛟龙出水,兼挟万钧之势。四周亭台楼阁,均是青柱乌瓦,陡顶飞檐。星罗棋布,正是潇璇修的别院。 巳初时分,容辉带着凌霄、容雪、潇娟和潇月乘游车下山。苍松翠柏之间,沿大路直行出两里后,拐上一条青石板道。五人下车不行,穿林过溪,眼前豁然开朗。只见青草丛外,花墙似锦,中间开着三间正门,门匾上提着四个藏锋金字,渊渟泽汇。 容辉拍手称赞:“好字。”边走边问:“谁想副对联?” “我起个上联……”潇月欣然应承:“七十二峰终绝楚……”她穿了套月白深衣,披了件轻纱半臂。说话间抬手轻挥,月光如水,在门柱上印下七字。 “一旴衡顾万千牛。”潇娟和姐姐一样装束,披了件紫绫半臂,脱口而出,询问众人:“怎么样?”抬手挥出,依样画葫。 “什么乱七八糟的……”容辉听得直皱眉头,低下头走进门中,只见梅钗和杏钗当先,各领五人自正殿迎出,齐齐行礼:“参见师叔!” 容辉点了点头,抬头看向正殿。白石阶上,五间七架,顶着重檐乌瓦,门匾上挂着“承恩报德”四个大字,心里一阵得意。忽听脚步声响,循声见是一众人自东厢房迎出。当先一位老人,身穿鹤氅,华发童颜,拱手招呼:“久闻李真人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是少年英雄!”身后一众青年男女,亦是顾盼神飞,拱手行礼:“参见真人!” 容辉见是“云谷”郑家,和茶山曾家的人,连忙作揖还礼:“贵客登门,幸何如之!未曾远迎,还请见谅!”当场向众人引荐:“这时内子陈氏,这是舍妹……”说话间又听身后一个少女招呼:“李师兄,别来无恙?”正是朱芯。 第三十五章 不速之客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承恩殿”前,众人相互见过。容辉陪众男宾在东厢说话,凌霄陪诸女客到西厢喝茶。潇娟和潇月到了潇璇故居,亦是百感交集。恰得朱芯相邀,索性四处闲逛。容雪一时无事,且先去了西北“丹房”。 午初时分,来客渐多。容辉微笑逢迎,见多半是五天前“乔迁宴”上见过的熟人,说起话有的放矢,和众人谈得颇为投机。又由人介绍,算是和厅众人混了个脸熟,其中还有几位久不出世的苦修之士。收益之余,只等钟鸣三声,去前殿演礼。 他正盘算,忽听司礼高呼:“丹霞山‘真元真人’到!”语声拂过,谈话声戛然而止。心中微怔:“亲自来了?”站起身拱手相迎。余人见了,纷纷伸手相请,鱼贯跟随。 容辉走出厢房,忽间门外走进个羽冠中年,克丝鹤氅,三缕美髯,不是“真元”是谁?堆上笑脸,拱手问候:“师兄光临,蓬荜生辉!荣幸之至,荣幸之至……”见他身后还跟这个白须老道,赫然是“真火真人”,又拱了拱手。 “真元”若无其事,作揖还礼:“师弟,你可瞒得愚兄好苦喔!”一句话间,“镗镗镗”钟鸣三声,到了午时。 容辉见他还有话说,连忙岔开:“吉时已到,师兄既然亲来,还请上座观礼。”伸手请向前殿。众人见了,随后跟上。 前殿中空,只在中间北上立了一面绣屏。湖光投影,映出潇璇的玉像。若隐若现,恍如烟中雾里。宾分男女,在东西次间落座。又如“真元真人”等人,陪坐正厅下手,小字辈一律坐进东西梢间。 众宾坐定,潇娟和潇月分别领着梅钗、杏钗等十二人进厅。众人见少女们风姿绰约,不过**双年,却已有筑基修为,不由暗暗点头。又见其功力之纯,自成一路,纷纷低声赞叹:“不错,是一批好苗子。”“神采端正,是好人家的姑娘。”“脚步沉稳,筋骨有力,也是能吃苦的”…… 容辉陪“真元真人”坐在东手,看见群淑进屋,主动相请:“师兄,这里数您名声最大,就是师兄唱赞!” “哪比得上师弟少年英名!”真元腼腆一笑,点头答应:“既然师弟相让,愚兄就不客气了!”站起身走到屏下,提气招呼:“一拜祖师!”语声朗朗,浩浩而出。 潇娟和潇月听言,抬腿迈步,带群淑绕过屏风,去了塘北“祖师殿”,谒见道祖先师。容辉见众人走远,才向“真元”介绍:“那两位姑娘是潇璇的嫡亲师妹,从小和她相依长大,后来被灵山上代掌门,‘明清真人’收入门下,算是她们的嫡亲师叔。”语声朗朗,并不避讳。 说话之间,婢女小厮给众人上茶。茶过半盏,潇娟和潇月又带群淑从前门折回。“真元”见了,站起身当仁不让,朗声招呼:“二拜恩师……” 话音未落,忽然飘来一阵冷笑:“拜师,她有资格收徒吗?原来‘丹霞山’已不济如斯,弑师之徒开山,也能和本宗平起平坐……”语声飘渺,非男非女,自八方传来。殿中宾客听言,无不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容辉勃然大怒,掌身而起,凝神低喝:“滚—”声似奔雷,“隆隆”荡出。山谷嗡鸣,传回一声怒吼。既如一声长鸣,亦如千万声相互叠加,直震得屋中杯盏,“咳咳”打颤。 众人闻声失色,方知这位“灵山真人”并非浪得虚名。惊骇之余,忽然听一声惨叫:“啊……”循声只见门旁空中,蓦然喷出一股鲜血,应声显出一道人影,踉跄扑跌。 “啊?”梅钗等失声惊呼,一晃身挡在了容辉等人身前。其余人纷纷站起,凝神打量,只见那人穿着一身黑衣,用丝带束了一根马尾辫。合中身材,却是个青年,修为已臻“太阳期”。 “无礼!”众人正自惊愕,又听一声冷喝,抬头只见院门口走进一个褐袍中年,腰围玉带,身穿灰衫,外面罩了件半臂鹤氅。白袜木屐,玉簪束发,赫然是东瀛人的打扮。 容辉见他气韵自成,赫然已臻“太极圆满”,心头微凛,闪身档到门口,凝神喝问:“阁下不请自来,扰乱仪程,难道就有礼了吗?”说话间只见中年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全是神光内敛,太极已成。 男子胖如一座小山,穿着坎肩短裤,一步一顿,甚是呆滞。少女用红头绳在耳边束了两条齐膝长辫,穿了套黑丝襦裙,紫兰刺绣,竟坐在那胖子肩头。赤足飘荡,赫然是个五、六岁的小丫头。眼珠乌溜溜地,精灵可人。 众宾看见,目瞪口呆:“他们要干什么……”话没说完,只见黑影一晃,那黑衣少女竟狸猫般窜至青年身前,伸手揽住,乘风急退。眨眼将又已坐上大汉肩头。身法之快,让人目不暇接。 众人顺势看那青年,仍是神完气足,英姿飒爽,施施然跟在大汉身边,哪里受过重伤?再看那黑衣少女,目光躲闪,满脸无辜,竟似不知所谓。 锦衣中年恍若未见,边走边说:“素问中原乃礼仪之邦,难道连句真话都不让人说吗?礼仪二字,岂非欺人?修真炼道,岂非自欺?” 一语出口,如滚油落入冰水。群情激奋,呼喝连连:“放肆!”“大胆!”“猖狂!”…… 容辉哪不知这四人来意?听言摆手静声,斜眼冷笑:“你是存心来搅局的!” “在下见这十二位姑娘是‘修真炼气’的好苗子,心存爱才之心,特来救她们出火坑!”锦衣中年走到阶下,义正言辞:“以免被你们这些欺世盗名之辈胡乱诓骗,白白丢了贞操性命。成人之美,善之大善!” “听说东瀛女人才不讲贞操。”殿中有人大笑:“莫非是老头你起色心,来这里贼喊捉贼?瞧你那一张老脸,就不怕反送了自己性命?” 中年眉梢轻挑,目含怒火,深深呼吸,缓缓吐气:“无礼……”话音未落,黑影闪处,少女狸猫般直扑人群。 “不好!”“小心!”“大胆”……呼喝声中,场中人纷纷鼓荡灵力护身,闪避之余,循势望去。只见黑影到处,十指如钩,朝“真火真人”抓下。指锋未到,已射出三寸气芒。厅中寒气骤然降,激得众人身心皆颤。 众人暗道“不好”:“余威如此,正锋何堪?”眼见“真火”目泛白霜,脸皮抽搐,竟似失了方寸,不由惊呼:“小心!”只想这一抓若落到实处,非将老道开膛破肚不可。瞳孔急缩,只见爪芒落处,晶光一闪,一双纤手迎锋探出,一把抓住那少女手臂。爪芒不收反涨,直刺对手皓腕。 电光石火之间,众人均以为那皓腕要被爪芒削下。却见气芒到处,纷纷化作白汽,却似逆流入海,直往上升。那皓腕顺势往外送出,掷开了娇小少女。暗松一口气,才看清伸手解围的,竟然是“灵山真人”的继室,陈凌霄。 呼吸之间,“真火”回过神来,身子一阵哆嗦,拱手行礼:“多谢师妹援手!” 凌霄目不斜视,边走边说:“我因你而悟此道,今日便救你一命。”听在众人耳中,却另有意思。纷纷看向容辉,幸灾乐祸。 黑衣少女被掷出正殿,顺势回掠,落上大汉肩膀。双腿一蹬,就要再次扑出,却被中年摆手喝止:“杀鸡焉用牛刀?” 众人眼见少女顿足所在,大汉肌肉鼓起,蓄势待发,方知两人间还有配合。心念及此,暗暗吃惊。锦衣中年鼻中轻哼,正色招呼:“在下此来,就是想看看灵山的道统是否真在世间,这位‘小真人’有没有资格和七十二仙派并列?若只是些偷鸡摸狗得来的旁门左道,还是乘早让出这万里福地,免得送了卿卿性命,遗臭万年!” “让出去?”容辉心头冷笑:“石城扼荆闽要道。让出这里,岂非是把闽南地界全送给了倭寇?你倒是会打算盘……”口随心动,横眉询问:“那不知先生想怎么看?” “三人而众!”锦衣中年不卑不亢,缓缓叙说:“双方各出一人。小试三场。若你们能胜得我两个不争气的徒弟,老夫便认世上修仙诸派中,还有‘灵山’这一脉,‘小真人’有开山收徒的资格。在场诸人,有目共睹。否则,欺师灭祖之罪,人人得而诛之!” “行啊!”容辉不由好笑:“可你见过灵山道统吗?” “那就请阁下,让我们开开眼界!”黑衣青年冷冷一笑,双手轻挥,灵风荡漾,凭空抽出两柄白刃。一长一短,乘声互击。“嗡——”,一声轻鸣,如琴弦折转,忽高忽低,震得人气血翻滚,心跳涩滞。一愣神间,只见白刃飘然而出,随着旋律翻飞,似销似斩,直击容辉面门。 青年身随刃走,左手刃锋刮过右手刃脊。金铁铿锵,“嗡嗡”长鸣,更似鬼哭狼嚎,刺得人耳鼓发麻,提不起半分劲力。心慌意乱间,只见容辉右手倏出,食中两指顺着刃脊一抹一弹,胜似风轻云淡。 劲力到处,长刃剧震。低鸣声中,青年仰头惨叫,右手撒剑,掌中鲜血淋漓,倒飞出去。长刃“喤喤”落地,震颤未止。金石相击,火花迸射,“叮—”,一声尖鸣,反震而起,一弹十数丈高。众人叹为观止,方知那一指劲力之强。 中年轻哼,眼见青年飞回,抬手挥出一股灵风,托住青年后背。灵气激荡,“轰隆隆”一阵低鸣。青年再退丈许,才停下身形,瞪着容辉张嘴,却只喷出股股血沫,哪里还有话声? 第三十六章 各为其主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白刃落地,“呛啷啷”再次弹起,片刻方止。众人看在眼里,方知这一指的巧妙,并非只在力量。其中方位、时刻、分寸,无不妙至巅毫。再看容辉,更觉得高深莫测。 容辉却暗暗心惊,自忖若非那音刃一斩旨在共振,撞上了自己的强项,绝不至如此轻松取胜,更不说趁势反击。又见那长刃受此震荡,仍未折断,更惜是柄好刀。[bsp;他轻哼一声,笑问中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可惜这位兄台连名号都没报过。不然,在场诸位也知道你输得不冤!”说话间,见有实力的纷纷出屋,于是抬手轻挥,开启结界,护住了殿中小辈。 “白无常,你听好了!”黑衣少女嘻嘻一笑,荡着脚说:“我师父他老人家,是天领大将军亲封的‘国士长’。此来中原游历,就是来帮你们抵抗北蛮的。游历至此,顺便教训教训那些欺世盗名之辈。”语声娇憨,却是大人口吻,直逗得众人捧腹大笑。 小丫头充耳不闻,嘻嘻地笑:“小师弟本领不济,输也就输!下面姐姐我来指点你们两招,还有谁来?” 众人看戏不怕台高,乘势呼喝:“那小子连‘李真人’一招都接住,你来岂非自取其辱?”“小丫头太猖狂,。李真人,替她师父好好管教管教!”“哼,还‘国士长’,我看就是个到处骗吃骗喝的无赖!”……说话之间,国士长伸手抚上青年背脊,运气轻捋。青年精神一振,才匀回一口气来。脸上血色升起,回过神来,连忙摄回长刃收起。 容辉收徒在即,怕让梅钗她们难堪,更耻于发动大阵绞杀。心叹一声,传音询问:“我们已胜了一阵,只要再赢一场,就能打发了他们。他们再耍赖,直接发动大阵绞杀便是。你们看谁那胖子和那丫头,谁好对付一些。” 容雪见过少女两度出手,知道她功法极寒,以迅捷见长。听言看向那胖子,显然是个力大无穷夯货。只想猫熊若在,多半能和他一战。会心一笑,传音恢复:“嫂子以‘太极’化劲,对付那胖子,应该绰绰有余。那小丫头,就让我试试。”迈步走出,腾云而起,笑问少女:“地上狭小,若损了这院子,岂非罪过?天空广袤,你可敢来一战?” 她穿了套中衣中裙,在身外罩了件碧绫纱衣,裙似垂柳,白花刺绣,飘飘然如沐春风。少女嘻嘻一笑,赤足在大汉身上一蹬,“噔噔噔”如上天梯。赤足踏过,空气凝结成冰,“刺啦”声中,窜至十余丈高。 容辉暗道“佩服”,传音提醒:“她‘太极’已成,你千万小心。”容雪更不敢大意,凝视少女,温颜打趣:“常听东瀛女子都是‘子’字辈的,你是什么子?” 少女蹙眉冷笑:“血滴子”身随口动,狸猫般纵身扑出。 容雪暗道“好快”,闭眼合手,分开来向前推出。掌风如波,荡出一阵牛嘶。“嚒——”,应声窜出一头水头。虽是一道虚影,可双角如锋,四蹄如柱,却是神威凛凛。低头嘶鸣,直撞黑影,正是灵山仙术中的一招“九牛二虎”,不过她修为尚浅,只能化出一牛。 黑影迅捷,向旁让开。纤足踏过,留下一柄冰剑,顺势刺出。容雪趁机后退,左手结印,右手再指黑影。神牛侧身,让过冰剑,凌空转向,再撞少女。四蹄如雷,震得冰剑寸断,纷飞落地。 少女不退反进,抢在神牛之前,直扑向容雪面门。双爪当胸,向前挥出。十指锋芒闪烁,凝出十根冰锥,当先刺出。双手回划,凭空抽出一柄短剑,抬手急刺。 容雪见“真火”尚被她身上寒气冻得手脚哆嗦,哪里敢让她近身?纵身后退,却见她手中银剑,剑脊如蛇,双刃一曲一直,甚是诡异,更不敢大意。抽出腰带中银丝软剑,顺势一抖。剑刃化丝,绕出一道丝圈,斩向冰锥。 冰剑相击,剑圈横扫。冰锥崩溃,容雪清风般顺势荡开,算是躲过了银剑一击。她身法不停,借力再划一股剑圈,直削血滴子本人。丝圈到处,血滴子挥剑格挡。金铁相击,火花迸射,“铮—”,一声轻响,容雪顺势再躲。 众人只见绿火一闪,银丝变黑,直往上蔓。容辉暗道“不好”,提气急呼:“剑上有毒,撒手!”腾身跃起,正欲出手相助。身形刚动,忽觉斜刺里劲风袭来。不及多想,潜运神功,迎锋拍出一掌“金涛烸浪”。紫焰咆哮,自掌心窜出。循势只见“国士长”踏出一步,一技掌刀划来。 火势相激,轰然爆炸,化作一轮骄阳,热力灼灼荡开。容辉元神大成,一掌“金涛烸浪”经过万般推演,已臻圆熟。可掌势相击,神有所感,国士长那一记“掌刀”亦是致精致微,竟丝毫不下自己。顿时不敢大意,凝神御劲,避实击虚,借势卸力。斜身侧步,飘飘然退开丈许,仍似风轻云淡。 大太阳下,前院正中,“国士长”感受到那直透心魂的震荡,由心叹服:“我出关受命,携三徒泅海而来,眼下初战,遇一少年,竟已有如此造化。神州浩土,果然藏龙卧虎!”却不屑后退,鼓荡灵力,以一力降十,硬受了合力一击。顿时气血如沸,面如烙铁。 其余人受余威波及,纷纷鼓荡灵力,也不免心神受震。正自惊愕,又听“呲呲”声响,如抓如挠,直慎得人头皮发麻。循声抬头,只见银蛇横舞,正和“青牛”缠斗。 牛身外青光蒙蒙,放蹄狂奔。银蛇左右,带着一曲一直两道气场,紧随青牛斩击。血滴子如猫似豹,呼吸来与,围着容雪急抓猛打。爪芒带过,冰锥脱手,寒气森森。容雪听言,抛开了银丝软剑,凌空趋避,翻飞腾舞。有时出手还击,一交即离,却已落在下风。 两人鏖战,虽如双蝶翩飞。可冰锥落地,冻彻百丈。余威所及,罡风呼啸。其手下之凶险,出手之诡异,直惊得众人瞠目结舌:“好快的身法。”“好狠的招式。”“好凝聚的真力。”…… “国士长”匀回口气,抬头见两人斗了个不相上下,不由轻哼:“堂堂‘灵山真人’胞妹,用的却是衡山掌法,果然是欺世盗名之辈。”语声浑厚,一气呵成。 “什么,衡山掌法?”众人听言,更加惊愕:“真人的妹妹,难道是衡山弟子?”……议论开来,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据闻世间有三大名刃。”凌霄目不转睛,看向“国士长”说:“一是天竺的‘大马士革刀’,二是南洋的‘克力士剑’,又称‘银蛇剑’,三是东瀛的‘武士刀’。若我没看错,血滴子所使,就是‘银蛇剑’。” 话言至此,人群中有人接茬:“是啊,你一个东瀛人,教徒弟用‘南洋’刀,你的国在哪?”“不错,你到底是哪里的国士?”……一人一语,申讨声响成一片。 “刀法无国界,今天辨的,乃是流派!”国士长沉下脸提气辩解:“令妹就算取胜,也只能算衡山绝学技高一筹。恕老夫眼拙,原来你们背后是‘衡山派’。这个福地,自然坐得。老夫心服口服,可不知在座诸位,服是不服?”一语挑的众人面面相觑,纷纷退步,和容辉拉开距离,一时间泾渭分明。 “哼!”容辉洒然一笑:“舍妹上衡山游玩,随‘王掌门’学了一招半式。在阁下口中,就成了绝学。真正的衡山绝学若来,你岂非要吓得五体投地?本来你徒弟打得好好地,可你做师父的既然承认接不住衡山派一招半式,这一场就算‘平局吧’。”抬头吩咐:“容雪,下来。” 容雪正自为难,听言一喜,一击即退。血滴子乘势追击,身前清波荡漾,却似撞上一团棉花,被隔绝开来。他蹙眉低呼:“阵法!”抬手一抓,指芒带过,却似深陷泥泞,全无着力之处。惊呼一身,纵身落下。持稳身形,坐回了大汉肩头。悻悻然瞪视容雪,仍不服气。 “本门绝学博大精深,又岂独在招式?”容辉看着国士长冷笑:“你既然想看灵山绝学,我就让你死在其下,如何?” 一语出口,众人大吃一惊,容辉急运神念,左手轻挥,右手一掌“烽火燎天”推出。众人心神受制,不由随他出掌。力由心生,几十道灵力发自四面八方,一起卷向国士四人。 这一击虽无配合,却含二十余高手之力。国士长大吃一惊,双掌向外撑起。掌心灵光流转,荡开一道灵幕,护住了四人。灵力到处,结界震颤,一胀一缩,轰然崩溃。众人准备不及,受反震波及,不由闷哼退步。 国士长面红耳赤,强吞下一口鲜血,瞪着容辉,声嘶力竭:“想不到中原人竟是如此不讲信义,以多欺少,突施暗算,太不要脸了!”一语出口,鲜血自嘴角溢出。 容辉义正言辞,训斥四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自作孽,不可活!”又向众人作揖还礼:“多谢各位道友大义援手,在下感激不尽!” 众人身上本附着护体灵气,忽觉得心里一跳,手掌就拍了出去。回想起来,无不目瞪口呆,只道有高人隐匿在侧。见容辉一顶高帽送上,纷纷拱手附和:“是是是……” “我们走!”国士长皱鼻轻哼,由大汉扶着,迈开腿边走边说:“‘小真人‘果然是少年英雄,看来‘丹霞子’和‘杨家主’死的不冤!”脚步虚浮,木屐砸地。“劈啪”声中,蹒跚而去。 第三十七章 见异思迁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大太阳下,众人听国士长旧话重提,不由看向“真元”和“真火”二人。容辉眼见血滴子收了银蛇剑,随三人离去,才松了口气。未免尴尬,连忙招呼:“典礼未毕,我们继续!”抬手轻挥,收了护殿结界。 “真元”带着一肚子话,本欲和容辉摊牌。眼下听人辱及师门,又被众人注视,若当没有听见,不免再难做人。可身处险地,又哪敢发难?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和“真火”互望一眼,只好拱手告辞:“愚兄山中还有要事,就此别过!”挥手拂袖,转身就走。“真火”闷哼一声,低头跟上。[bsp;其余人心知“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可跟着走不免得罪容辉,相视一眼,纷纷伸手相请:“您先!”“您先!”……稀稀拉拉回了前殿。 玉像屏前,众弟子三拜礼后,纷纷端起茶盏,奉上屏前香案。容辉坐东席首座,凌霄、容雪陪坐下手,潇月和潇娟坐回西席首座,代为训诫:“入我门,首当诚心正意……”一时无话,索性将《弟子规》梳理了一遍。 众弟子伏地聆听,叩首受教。起身礼成,算是成了潇璇的弟子。又向容辉和凌霄敬茶,算是定了双方名分。众人看见,纷纷拱手恭贺。容辉站起身招呼众人:“院中已备下斋食素酒,诸宾万勿推辞!”伸手相请,当先带路。 酒过三巡,饭过五味。众人纷纷告辞,容辉和凌霄送至门口。未时人去楼空,才宽下心来。梅钗关了院门,容辉又喊众人到前殿说话。纱屏像下,待梅钗等人重新换过茶水,轻啜一口,欣然微笑:“现在好了,大家都有名讳辈分了!” 他抬手轻挥,翻出十二枚宝石戒指,正色嘱咐:“灵山传承,旨在以仙术为法,修炼内丹。你们就依原法,切莫荒废。主山周围十二座山头早已划给你们,再加上这一片宅院,我带回来的那些法器,山上把持的三十万股,和潇璇的嫁妆,一并交给你们。还缺什么,再跟我说。” 凌霄从善如流,点头应承:“也算我一份,我那座山头也划给你们。” 潇娟和潇月乐见其成,连声担保:“那还有我的。”“也算我一个。” “那好,这样就有小半灵脉了!”容辉点头答应,接着说:“你们就算灵山下院,以后收徒传法,全凭自己。一品堂那边,我都安排好了。你们今晚收拾一下,明天启程。”说话间将戒指一一分出。 “是—”众弟子站在厅中,低头答应,梅钗又问:“师父,我们去了,怎么称呼?” “黄老爷子生了五个儿子。”容辉略作思忖,仔细介绍:“老大夭折、老二英年早世,留下一对孤儿寡母。老三庶出,那七小姐霁景就是老三的嫡长女,也是‘春申灵君’的长孙女,在堂姐妹中,排行第七。黄齐鸣是她嫡亲哥哥,在堂兄弟中,排行老大。老四嫡出,是灵君世子,被帝君封了个‘弼马温’,就是‘苑马寺卿’,正客居燕京。老五也是嫡出,被帝君点了驸马,也在燕京当人质。你们去了,直接找黄三爷就行。” 潇娟和潇月听出味来,相视一笑。众弟子耳濡目染,也知道其中所指。可身为晚辈,不好评论,齐齐应是,暗暗记住。容辉再无大事,正色嘱咐:“你们去了,灵君本人未必在家,别忘了去给‘明妃’磕个头。”站起身说:“你们商量着检点,我就先上山了。”迈开腿就往外走。 凌霄随他起身,欣然相送,直至门口,容辉回过头说:“你只管陪她们张罗,记得上山吃晚饭!”跨出院门,长长透出口气,腾身而起,直上山去。 翌日清晨,众弟子坐上“一品堂”调来的雁行法器,带着“年节礼”直奔光州。接连几日,容雪呆在“渊渟园”里祭鼎,顺便以“枯荣道”炼化银丝剑上的毒素,颇有所得。 容辉忙着在“阳都”开港,几日来早出晚归,首尾难见。潇娟和潇月则挑了上百个根骨轻灵,资质尚可的丫鬟和小厮,凑成了一派,只等开春下山。内院人手陡空,周氏忙着安排亲朋故旧顶替,不亦乐乎。 “腊八”这日,天昏地暗。正午过后,大雪纷纷扬扬,乘风而至。各地掌柜知道转股的事后,直接到“渊渟园”前殿会账,由潇娟和潇月主持。 凌霄上山以后,李母改让众人在各屋吃午饭。周氏见没自己的事,就拉了容光到住处西梢间炕上说话:“二叔也真是的,把铺子划给山下不算,居然把田庄也划给了她们,这样我们还吃什么?” “该放的,还是得放。”容光端了杯茶,不由好笑:“我们要那么多田干什么……还是二弟想得长远,就不该计较这些蝇头小利。” “什么叫蝇头小利?”周氏着急起来,睁大眼说:“光起一个‘纤巧院’,就准备花十万两黄金。那可是山上山下十年的开支,他也不怕把人家小姐膈着!” “二弟也是不得已!”容辉仰头靠上引枕,伸直了腿苦着脸叹气:“这样黄家小姐进不了大院,不也是给我们省心吗?” “关我们什么事,我瞧两边争着巴结我们,才是正理!”周氏忍俊不禁,见丈夫满脸疑惑,压低声音说:“自从过了‘冬至’,正屋的大床上,一直干干净净……” 容光蹙眉低喝:“你们妇道人家,怎么老盯着人家这些事情……” 周氏不以为意,欣然叙说:“依我看,二叔根本就不喜欢这位二弟妹。”见丈夫侧过头去,却支起了耳朵,接着说:“他最近天天都往山下跑,说是去谈生意,谁知道干什么去了。认亲那天,他能陪那位姑娘喝得伶仃大醉,你敢说他们一点私情都没有?这件事,恐怕先弟妹早就知道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容辉漫不经心,随口叙说:“她既然知道,为何不成人之美?” “你傻呀!”周氏爬到容光背后,掩嘴轻笑:“她这是给自己留着后路呢!山下那位,肯定不是省油的灯。梅钗她们,更不是好惹的人。她们要是一凑合,我们这位二弟妹也就只能占个位置。可谁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黄家七小姐。这下好了,‘龙虎斗’变成了‘三国杀’。我们,就等着看热闹好了……” 容光一想也是,却摇头反对:“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躲下山好了。现在院子也葺好了,这样山上山下常走动,还能亲近些。不然要真等那位黄家小姐进门,房前廊下的,想不出事情都难。免得到时候一闹,反倒生分了。” 周氏觉得以前山上家大业大,如今不过留了八万亩灵田,自己也分到了一万亩。以后单收租子,每年也有上万两收入,何况这四年来还攒了不少人脉,是该见好就收。略作权衡,点头答应:“那你去跟娘说说。” “等开了年再说吧!”容光懒洋洋地说:“只要‘七夕’前下山就行,娘也不是糊涂人,不会没有安排。我们先说,倒显得小气了。”慢条斯理,只等容辉回来,一起去“紫薇阁”喝“腊八粥”。 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容辉掌灯才回,在“紫薇阁”喝完了粥,又说了半晌家常,才和凌霄回屋,各自梳洗。四柱床上,紫纱帐下,凌霄先睡了里面,用被子紧紧裹住身躯。待容辉过来,又缩了头,不想见他。 容辉觉得她一团孩子气,微微一笑,拉过一床锦被躺下。盖在身上,长长透出口气:“睡吧……”抬手轻挥,拂灭了厅中灯火。 凌霄缩在被子里问:“师兄在外面跑了这么多天,修路的事有眉目了吗?”声如蚊蚋,期期艾艾。 “你这个小鬼,又在玩什么花样?”容辉不由好笑,揪了她出来。锦被掀起,只见一具白花花的身躯顺势扑来,小脑袋直钻入怀,嘀嘀地喊:“师兄……”似娇似嗔,又嗲又憨。 容辉颇为欣慰:“这个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深深呼吸,轻轻抚她背脊,故作镇定,继续解释:“我跟方知府谈了一下午,他说修路能出政绩,最好是先给朝廷上折子,朝廷多少能拨一笔款项下来。他想以这笔款子入股。” “入股?”凌霄抬起头来,嫣然笑问:“入哪一层股?” “聪明,他想用朝廷这笔款项,入股‘汇丰钱庄’……”容辉捧起凌霄的脸,拖到眼前端瞧,边看边说:“说只要我答应,‘一品堂’增发股本的事,就由他来打点……”只觉那两只小手蛇一般在身上游走,人就像一只发了情的猫。 容辉很是喜欢,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下,压低声音,吐气如火,微笑婉拒:“今天离你出葵太近,很浪费的……” 凌霄摆了摆头,伏上他的胸膛,一边听那沉稳有力的心跳,一边嘀嘀地笑:“今天,我只要你……来……” 容辉心头一荡,深深呼吸,一双手顺着她的腰肋滑下,低声笑骂:“傻瓜……” 第三十八章 洞若观火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鼓响六通,声声入耳。容辉悠悠醒转,发现脖子上缠着一条粉臂,腰上压着一条嫩 腿,心里又好气又好笑:“睡相这么难看,哪里像是当过公主的人。”感受到颈边热气拂过,清香阵阵,心头不由一荡。深深呼吸,拿过一团软枕,代替自己。身子轻轻滑开,如金蝉脱壳。蹑手蹑脚,下了床才长长透出口气,撩帘直出卧室。 凌霄随他醒来,睁开见人去床空。想到一月恩爱已过,不由叹息。可初为人妇,竟遭如此奚落,究竟意难平。深深呼吸,暗暗发誓,缓缓坐起身来。 珠帘锦缎,流光溢彩。灵气翻滚,安静中华丽万方。他款步走进前厅,拉开大门,“呼啦”一声,风雪直往里灌。素素莹莹,洁白一片。冷风激面,心绪渐渐沉淀,继而一片宁静。正自陶醉,忽听一声冷笑:“师兄以为师妹就那么好骗吗?” “是啊……”容辉迎风沐雪,目不斜视。呼出口气,淡淡地说:“你本就是极聪明的女子,我骗的不是你,是我自己……” 凌霄长发披散,只在肩头坠了条连衣纱裙,赤足走到容辉身边,看着风雪说:“那为什么不继续骗下去,一个月,师妹嫌短了。” “小时候,家里穷,我只能到镇上酒馆里当学徒,就是为长大了能娶上媳妇。”容辉看着风雪,边想边说:“当时天天看着来店里白吃白喝‘莲山’管事,心里就在想:哪天我要是能山上学两手功夫,那该多好。后来,我遇到了潇璇,就上了这座山头,不但学到了功夫,还娶到了媳妇。按说该知足了,可世上总有那么一种东西,牵着你走。出生入死好几年,到现在呢?功夫没学成,还把媳妇搭进去了。还从早到晚,担惊受怕。天上一声雷,我就以为是那个踏天老怪找上门了。山里起一阵雾,我就担心是哪个老怪在施法探查这里。自己明明怕得要死,还得骗身边的人别怕。为了让他们相信,还得给他们找点事做……我真的很累……” “所以你连着我一块骗,好让我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活着是赚的,死也不亏?”凌霄深深呼吸,连声质问:“我要你来安慰?我要你来刺激?我要你来满足?” “可是这一出‘空城计’,我快唱不下去了……”容辉深深呼吸,压低声音:“我现在恨不得立刻把黄霁景摁到喜床上,她就是想死,我也弄到她死……” 凌霄轻哼,随口骂了一句:“你这个畜生!” “畜生,比人更有尊严。每一个晚上,我都想死在你身上……”容辉压低声音,声嘶力竭:“可就是死,都死不安心。我还有老子、老娘、老哥哥、老嫂子……还有那一帮小家伙……”一语出口,身躯微颤,却觉得一双手环在了腰间,背后已负了个人,语声福至心灵:“我不要你骗我,你骗任何人,也不要骗我……该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我不要你取舍,纵然是惊鸿一瞥间的真意,我也以身相惜……” 容辉越是清醒,越觉疲累。临风沐雪,深深呼吸:“你真是个傻瓜。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只要是你想的,我定然千方百计地办给你,你又何必执着……” “不,我只要一颗真心……”凌霄伏在容辉背后,嘤嘤抽泣:“我辈修真,若修到连情感都是假的,真又在哪里……我也不愿意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一辈子都生活在别人的威压下……”语声渐低,愈加坚定。 “也许我并不值得你依靠……”容辉目不斜视,悠悠吐气:“以你的才智,也许能找到更强的人保护……” “是呀,所谓的处子之身,不过是一颗‘补天丹’的事。”凌霄双臂紧筋,摇头反对:“可世间总有一个缘字,你我相遇即是缘,我所想的也是缘。那些我们摆脱不掉的枷锁,也是我们的缘……” 容辉沉默片刻,淡淡地说:“这雪不错,陪我出去走走吧!”说着掰开腰间一双春笋般的手,握在掌心,迈步而出。凌霄精神一振,擦干眼欣然跟随。 风雪正紧,天色未明。两人携手徐行,胜似闲庭看花。容辉走开两步,蓦然回首,不由轻疑:“这屋子,是不是该有个名字。” 凌霄嫣然赞同:“师兄来起!” 容辉点了点头,反手轻挥,继续迈步,走上鹅暖石径。灵力荡出,托起一方白雪,径直勘上门框,显出“盛心阁”三个藏锋冰字。凌霄见冰匾上还有两个足印,一大一小,不由会心一笑。 容辉既给后屋提了匾额,索性一次写齐。将前屋提作“流芳屋”,将前殿提作“崇仁殿”,将前门提作“循义门”,将东门提作“居礼门”,将北门提作“承智门”,将西门提作“永信门”。携手回屋时,大雪渐止,天已大亮。 天地如笼,玉树琼英。绿衣、红袖和蓝绸均穿了夹袄,围了一圈兔绒护颈,出屋后忙着招呼众丫鬟扫雪,忽见凌霄和容辉只着单衣,赤着脚携手回来,不由一惊,纷纷上前行礼:“夫人早,二爷早!”“要不要用热水泡个脚!”……说话间纷纷放下扫帚,有的撩帘,有的去打水,有的去传早膳。 凌霄心头蒙羞,脸色微赧。容辉随口应了声“好”,牵着那只小手,低头进屋。热气迎面扑来,凌霄呼出一口白汽,主动商量:“我给师兄倒杯茶?”就要抽回手来。 “你明明冷得不行,又何必跟着我逞强?”容辉拉住凌霄的手,直往西梢间走,不住埋怨:“当心再冻病了,还得找个人伺候你……” “我不冷!”凌霄心头发热,抿嘴辩解:“我是修士,怎么会冷?” “修士又不是炼体士,怎么会不冷?”容辉不由分说,拉凌霄走进西梢间里,见她腿脚已有些打颤,又好气又好笑:“我都冷,要是再不回来,你是不是准备冻死在外面?”躬身抬手,托起她的膝弯。顺势揽住后背,将她抱上了炕。 凌霄正视容辉,抿嘴轻笑:“师兄再不回来,我情愿冻死在外面。”说话间被放到炕上。热气涌上,身子一暖,不住打颤。深深呼吸两下,又问容辉:“师兄不冷吗?” “冷!”容辉坐下来说:“可心里更冷,也就无所谓了。”见绿衣和红袖抬进一只木盆,盆中清水荡漾,热汽腾腾,心里也是一暖。扶起凌霄,让她泡脚。 灯火辉映间,凌霄放足入盆,晕生双颊,长长吐出口热气。容辉向绿衣两人摆了摆手,将她揽到身上,和她一起暖脚。片刻后才呼出一口热气:“现在该办的都办了,我准备闭关一段时间……” 凌霄脸色一暗,低下头应了声是,嘀嘀轻询:“东瀛国士长,必然是个‘踏天’老怪,也不知是第几次‘返本归元’,又修成了‘太极’。师兄能和他对一掌而毫发无损,显然也非普通‘太极’修士。这次闭关,是准备‘踏天’吗?” “是啊……”容辉沉默片刻,点头承认:“总是要走那一步的,是该好好筹划一番。”觉得说这些没用,又问凌霄:“你以道境炼体,算是别开生面,真的没有问题吗?” “炼体只是一半,另一半则是炼心。”凌霄精神一振,正色解释:“我将本身阴元,和师兄渡给我的阳元,全融入了血脉。一边在‘心室’里轮转,一边肌肤中互化。如此阴阳互回,以‘元气’易经洗髓,也正合炼体之道。只不过是以血脉,代替经络罢了。”说话间热水渐凉,肌肤渐暖,当先拿过棉帕,抬脚擦拭。 “血脉人人都有,经络却良莠不齐。”容辉两相比较,觉得血脉更基于道,点头赞同:“血脉一天到晚地流,若真走上了道,你离‘踏天’也不远了。不过如此炼体,太流于表面,你是准备修‘内丹’吗?” “嗯!”凌霄点头应承:“炼体之余,炼血化气,仍从经络聚回丹田。这样既有个比较,也能互为臂助。”说着拿起毛巾,要帮容辉擦拭。容辉自己接了,随手擦过,这才去洗漱更衣。 凌霄撩帘走进卧室前的妆房,由绿衣帮忙,用白玉首饰结了“飞仙髻”,穿了套雪绫深衣。红丝刺绣,恍如雪中腊梅。大衣柜间,梳妆案前,刚刚穿戴一新,红袖过来回话:“夫人,二小姐过来请安了!”抿了抿嘴,接着问:“还有那几块匾额,是让人重铸,还是就那样放着。二爷说,随夫人的意思。” 凌霄走到墙角落地镜前,看着镜中自己,分外满意,听完才说:“就放在那吧!”转身迎出,只见韵姐儿穿了套兔绒大袄,戴了顶兔耳罩帽,正站在罗汉床前和容辉说话:“祖母说三叔和三嫂开了年就搬下山学武。到时候,我也要去吗?”心头微怔,立刻站定,听她细说。 容辉穿了件蜀锦直裰,用青玉簪束了道髻,将韵姐儿端到身上,微笑询问:“那你想不想去?” 韵姐儿摇着头说:“我不想去!”兔耳朵晃来晃去,分外可爱。 “好!”容辉点头答应:“那到时候,我们就把师傅请到山上来教。” 韵姐儿睁大眼睛说:“我要爹爹教!”美目中星光璀璨,满是崇拜。 “我……”容辉微愣,讪讪地说:“可我不会教人。” 韵姐儿看着容辉,继续坚持:“可是爹爹最厉害!” “这都是谁教她的……”容辉一阵头疼,柔声劝慰:“厉害的人,不一定会教徒弟……” 韵姐儿摇着头问:“那不厉害的人,反而会教徒弟吗?” “那当然!”容辉欣然解释:“孙悟空厉害吧,他的师父,不就是个只会‘唧唧歪歪’的酸和尚吗?” “不对,不对!”韵姐儿摇着头说:“孙悟空的本事是跟菩提老祖学的,菩提老祖最有本事了。唐僧只会冤枉人,连累孙悟空!” “是吗?就是因为孙悟空的师父太厉害,它才仗势欺人,大闹天宫。要不是和尚师父管他,他得造下多少孽。”容辉记不大清楚,只好另外解释:“你看那骑马游街的状元郎,不都是落第秀才教出来的吗?什么时候听说过,状元教出状元来的?” 韵姐儿没听说过,连连摇头,瞥眼看见凌霄,连忙见礼:“母亲安好!”巴巴地望去求证。 凌霄只道是燕玲让她来打听动静的,若容辉亲传女儿功法,就会为韵姐儿招婿入赘。若不传……见那个家伙一点口风不露,不由腹诽。可涉及子嗣,也不敢乱说,只好上前解围:“是这样的,那是因为状元郎都想着怎么趁热打铁,娶妻纳妾,巴结上司,哪里还有时间教学生?只有那孤苦伶仃,郁不得志的人,才会把学生当亲生儿子来教。” 容辉听她讽刺自己,微不自在。轻哼一声,站起身说:“时候不早了,去吃饭吧!”迈开腿就往后走。 第三十九章 元神踏天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家人吃过早饭,凌霄牵上韵姐儿,随容辉去“紫薇阁”请安。小路两旁,积雪盈尺。北风吹过,雪花簌簌。容雪到得最早,请过安后,迎出正屋,恰好看见容辉,微笑招呼:“大早上到处题字,好兴致啊!” 她梳了齐眉刘海,用玉环将鬓发反挽了一个“灵蛇髻”。身穿青丝襦裙,罩了件狐裘坎肩,又向凌霄眨眼,满脸俏皮。凌霄面如霞飞,连忙岔开话题:“爹娘起来了没?”牵着韵姐儿就往屋里走。 容辉见两人挤眉弄眼,不由心惊,只道这她们联起手算计自己。一阵头疼,进了正屋前厅。坐下不久,容光、周氏和歆姐儿,容耀、宋氏和容露,相继过来。容雪扶老人家出屋,一家人相互见过,又一起去后厅吃早饭。 山上阴冷,厨房特地用鸡汤炖了阴米粥。李母盛情相邀,顺便问起周氏过年的事:“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炭火盆旁,大圆桌前,众人陪着喝粥,周氏微笑应承:“腊货都腌好了,正挂在灶上熏着,‘二十六’就能分下去。祭灶的糖瓜,上等的黄豆、新麦,斋沐的草药,全准备好了。新打的松子今天就开始炒,准备随各家的‘年节礼’一块送去。待会我和二弟妹定了明年的春裳,就再没大事了。” “事情越小越磨人,做好了不过是锦上添花,办不好还能搅局!”李母很是满意,点头嘱咐:“你们妯娌间商量着办,明年山上换人,安排得怎么样了!” “我和两位姑娘商量过了。”周氏精神一振,仔细解释:“山下是玄门正宗,只收二八以上的男子,二七以上的女子。山上下去的,都是有年岁的。这样下面的人顶上来,也不会乱了体统。明年开了春,再进一批小丫鬟,慢慢调教就是。” “这样就好,上下有序,才不乱章法!”李母点头赞同,又吩咐容辉:“这大过年的,你就别到处跑了。” “嗯,正打算闭关几天!”容辉借坡下驴,点头答应,顺便嘱咐容光:“以后山下十三座城,也划归山下来管。五千里内,我们只管四样。一是灵山卫,二是赋税,三是金号,再是我们自己的八万亩田庄。如今赋税全免,护卫正在巡防,金号气候已成,也没什么要我们操心的。大哥要是有时间,带些腊鱼腊肉去军营走走,山下也就没什么大事了。”边吃边聊,辰正才散。 容辉走出院门,纵身腾起,飘飘然直上北峰。周氏跟出门只看见凌霄,主动招呼:“二弟妹,我还有事情,要先安排,一会再去找你定春裳!” “那我先想几个样子,等大嫂来!”凌霄点头答应,裣衽请容光夫妇先走。容雪随后跟出,伸手揽了凌霄的臂膀,微笑招呼:“走,去你那里说话。”直去正院后屋。 珠帘锦缎之间,两人直入东梢间书房。厅北用书柜隔了方静室,中间放了一张紫檀画桌,厅南放了书案圈椅。承尘上垂了吊兰,书架旁摆了茶花。清新雅致,宁静大方。 凌霄吩咐绿衣烫两盅羊奶,容雪待她关门下去,欣然追问:“我的‘回春丹’,怎么样?快说快说……” 凌霄蹙眉轻哼:“羞死人了!”面如霞飞,走到东窗前拉开绣帘,看着框上文竹,蹙眉嗔怪:“拿五百万两黄金的炉鼎炼春药,您算是头一份。看我告诉你哥,他怎么收拾你。” “那不是你说,你经不住吗?”容雪很是得意,凑到凌霄身边,悄声告密:“那张古方,是我从爹爹的书柜上发现的……” “以后这种事别来找我!”凌霄轻哼,不住腹诽:“我成什么人了,居然会给你试这种药……”转过身正色询问:“我让你找的东西呢?”容雪嫣然一笑,抬手翻起。食指上戒指闪烁,荡开一抹灵波。 山风凛冽,白雪皑皑。山川缟素,一望无际。容辉背着手凌空迈步,一直走上北峰。故地重游,心中别有感慨。俏立山巅,衣袖咧咧。仰望苍穹,心绪渐渐沉寂:“踏天,你就是我的天。我,来了……”想起那血池中的少女,急运心神,扭转空间。 神念到处,空间震颤。四周山石风雪,竟似一层浮光掠影,波纹般荡漾起来。容辉岿然不动,渐渐沉入空气。呼吸之间,原处再无一人。 他头晕目眩,只在混沌间看见亿万生灵,模模糊糊,无形无质,毫无特征,无以言表,更不知身在何方。心随意动,却找不到潇璇,不由着急。恍惚间心神一麻,如遭雷击。强行忍住,凝神查找。 呼吸之间,他又是一麻,天旋地转,却觉得那些生灵有了差别,大致可以分成两类,可仍找不到潇璇。转眼间又是一麻,只听一阵嗡鸣,再无意识。 山峰凛冽,如波如澜,爆开一股血雾。风吹雾散,容辉踉跄跌出。脸色苍白,七窍流血。回过神来,只觉全身刺痛,牙关打颤:“这……这就是……神不见万物……” 他顺势坐下,发现热血如沸,漫漫潮涌。灵力如洪,奔腾激荡。眼前一片血红,看着身体发肤崩溃在即,暗道“不好”,翻手取出“七转护心丸”。双手颤动,倒入口中。 “灵丹”光芒流转,入口即化。宝光辉映,网一般附在了体外。容辉渐生知觉,全身颤抖,深深呼吸,压下思绪。眼观鼻,鼻观心,心灵澄澈,开始调理内息。人刚入定,天际间划来一道白虹。长虹收敛,碧霞一步走出,飘然落下。 她用金钗束了“垂鬟分肖髻”,金衣紫裙,飘飘然落到容辉跟前,凝神细看片刻,不由轻叹:“你太心急了……”山风中又看半晌,拂袖而去。 容辉独坐三天方醒,睁开眼来,茫茫无际。寒气激面,不由一阵哆嗦,眼前一亮,方知自己已被盖在雪中,眼下正当中午,风雪正急。凝神内视,发现自己无碍,才长长透出口气。可气血两亏,功力消磨殆尽。 神有所感,似在逐渐充实,消耗的却是体内生机,不由吓了一跳:“我以元神‘踏天’,怎么会连累到身体?若我这具身体死了,岂非要落得个神无所归?” “功力……生机……”容辉打定主意,放开心思,以神聚气。意念所及,百里内灵气回涌。至谷顶化风,至峰顶汇聚成流,风雪中化作一轮漩涡,落入他头顶“百汇”。 他见五行灵气都在,不由权衡:“既然我负火灵,又擅控火,就修火好了。今后谁来阻我,我即便是死,也要以身焚之!”神念到处,五行灵气沿经络涌入丹田,又如磨盘般相互消磨,溢出“阴阳二气”。待“二气”互回,化作“元气”,便以“神道”法门,修炼元神。 他行功四日后,“七转护心丹”药力消散,生机流逝更快。行功至第十日,功力虽复,却似增长到了瓶颈。虽仍能以神聚气,身体却容纳不了。非但如此,功力还似在缓缓溢出。 容辉暗暗着急,忽听凌霄招呼:“师兄,梅钗她们回来了!” 容辉循声睁眼,已是正午时分,看见凌霄踏云飞来,双手在膝上一撑,起身招呼:“有什么事吗?”五字出口,头晕目眩,不由一阵踉跄。 凌霄用丝带束了“坠马髻”,肩上搭了条狐裘护颈,穿了套窄袖襦裙。翩然落下,吓了一跳,失声询问:“师兄,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伸手扶住。 “没事,没事……”容辉摆手招呼:“我饿了,吃点东西也好!”牵着凌霄,迈出一步。足下生云,一步百丈。呼吸间连走几步,十余里路,眨眼便过。 凌霄晃过神来,已身在“盛心阁”前,直惊目瞪口呆:“师兄,你的修为……” “祸福未知,不提也罢……”容辉摆了摆手苦笑:“传膳吧!”直入大门。凌霄反应过来,上前两步撩帘,亲迎容辉进屋,随后跟上招呼:“二爷饿了,快去传膳!”红袖让到门边行礼,起身应是,出门传话。 “我这里正吃着,没料到师兄回来,就没刻意准备。”凌霄扶容辉坐上前厅罗汉床,试探着问:“师兄要不要先垫两口……”绿衣和蓝绸从屏风后面迎出,听言互望一眼,一起去抬榻几,片刻间端出十几碟菜。 容辉着实饿了,见一盘“麻婆豆腐”红白辉映,最是新鲜,于是拿玉勺舀起一块,轻轻一吸。果然入口即化,爽齿润肠。吞如腹中,却没感觉。连吃几块,不由轻疑:“这是上等黄豆打的吗?” “是啊!”凌霄陪坐一旁,点头应承:“黄豆是昨天泡的,豆腐是今天早晨刚磨的,有问题吗?”总觉得这个家伙高深莫测,又有事瞒着自己。 “豆腐,倒的确是好豆腐!”容辉又吃几块,细细品过,摇头轻叹:“可惜还是差了点。”几句话间,将一盘豆腐吃了个干干净净,又看向醋溜冬笋,蜜浇山药,牛骨藕汤等菜。 第四十章 食不甘味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凌霄见容辉狼吞虎咽,直惊得目瞪口呆,心里却七上八下:“若是打坐炼气,三、五年也不至如此。难道……另有原因?”连忙劝慰:“师兄,你慢点吃,还有……” “你以为我是嘴馋吗……”容辉端碗嚼菜,嘴中呜咽:“饿的,知道吗……”说话间门帘撩起,红袖领来一众丫鬟。红木托盘,银盘玉碗,全是世间珍馐。众人看见容辉吃相,各有联想,纷纷涨红了,低下头去。 凌霄一阵头疼,摆手吩咐:“摆大桌上去!”又劝容辉:“师兄,外面风大,我们进去吧!” 容辉从善如流,左手端起一盘“水晶萝卜”,挪下床就往后厅走。右手间筷子划拉,“叮叮当当”,走到后厅桌前,一盘白萝卜片已先下肚。 众丫鬟看见,连忙摆菜,低头退下。其中更有机敏的,去了紫薇阁报讯。容辉却似风卷残云,半刻间吃完十几碗菜后,才止住了生机流逝。放下碗打了个嗝:“以后……每餐就这么摆饭……” 凌霄摸着容辉的肚子,帮他顺气,听言瞠目结舌:“是,是……”连声询问:“师兄饭量真好,还能不能坐下来喝一杯茶消食?” “好……”容辉仰头喘气:“坐……是坐不下来了……扶着我走走……”抬手揽住凌霄的膀,迈一步打一个饱嗝,直往外走。 凌霄很是担心,搀着容辉追问:“师兄,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踏天’了……”容辉实话实说:“不知道上没上道……生机流逝地厉害……”说话间走出大门,寒风激面,头脑一凉,才舒服了不少。 “踏天?”凌霄失声低呼:“师兄已臻‘太始境’了,那现在……” “现在……”容辉打了个嗝,顺着话说:“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一步一晃,直往后走,要去“紫薇阁”打声招呼。正说话间,只见容辉从后门外小跑进来。齐眉刘海,灵蛇盘髻。狐裘护颈,青丝襦裙,甚是标志。 “二哥!”容雪看见哥哥,欣然招呼,跑上前问:“你这是……撑着了?” “扶我一把!”容辉身左手搭上容雪肩头,打着嗝说:“爹娘那里,还好吗?” “好……”容雪满不情愿,随口应了一声,连忙询问:“你这是怎么了?” “师兄‘踏天’了,说现在生机流逝地厉害……”凌霄神色怏怏,如实相告:“每顿要吃十几碗饭菜,才能补充回来。” “真的!”容雪喜笑颜开,侧过脸仔细端瞧,怎么看也没看出那传闻中的高人气质,不由轻疑:“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容辉又好气又好笑:“你的丹,炼得怎么样了!这样靠吃灵米,总不是个事……” “我听黑市上的人说,衡山派的‘寿元果’最补生机。那些‘踏天’老怪也有许多是以炼丹出名的,经常开‘丹元大会’。最常服用的丹药,是‘培元丹’。”容雪如数家珍,仔细介绍,又苦了脸说:“要想炼培元丹,就得先学会炼‘玄素丸’,我现在才试着炼‘聚灵散’……”语声讪讪,越说越低。 容辉也没指望她能炼出“培元丹”,走出院门,继续询问:“能买到吗?” “黑市上倒是有卖的!”容雪摇头苦笑:“一万两黄金一瓶,十二粒。”略作盘算,继续叙说:“你一餐一粒,一年也不过九十万两黄金。两年后开始征税,倒吃得起。吃个五、六年,我或许就能炼‘培元丹’了。” “总不能让整个福地供我一个人吃药吧!”容辉摇头苦笑:“算了,还是一天三餐,多吃点吧。多请些好厨子,‘川鲁粤淮扬,闽浙湘本帮’,一样请多几个,也让大伙享享口服。” 凌霄暗暗记住,亦步亦趋,直往“紫薇阁”去。走到半路,又见潇月和潇娟迎来。一穿青袍,一穿紫袄,风雪中倩丽无双。两人看见容辉,也吃了一惊。问清情形后,亦是喜忧参半。 青石路上,雪松之间,潇娟岔开话题:“太夫人可等不及了,师兄再不过去,就有亲自迎过来了。” 潇月主动请缨:“那我先去给太夫人报个信?”转过身小跑而去。 正当“小年”,午饭过后,容光和容耀两家,容雪、潇娟、潇月、容露和韵姐儿都聚在“紫薇阁”西梢间里,陪二老喝茶说话。李母听说容辉回了,连拍两拨人请,又等了半晌,忽听小丫鬟来报:“二爷和二夫人来了!”顿时喜笑颜开,亲自迎出。 西梢间里,老两口见容辉吃的打嗝,不由好笑:“这孩子,是不是撑着了……”韵姐儿眉开眼笑,上前行礼:“爹爹新年好,母亲新年好!” 容辉却站立不得,看见小家伙,略感狼狈,微笑解释:“没事,没事……我再走走……”扶着凌霄又往回走。 众人见他能说能动,才放下心来。三言两语,啼笑皆非。容辉由凌霄架着,走到正院后门,长长打了个饱嗝,才舒服了些,侧头询问:“累不累!” 凌霄被压得腰酸背疼,却轻轻摇头,抿嘴微笑:“不累!” 容辉放下胳膊,随口吩咐:“那你去找梅钗她们来,我有话问。”凌霄微微蹙眉,应声而去。 容辉站直身揉了揉肚子,摇头苦笑:“的确得想个办法……”抬腿迈步,蹒跚进门。从后门走进“盛心阁”,转过屏风,梅钗用赤金头饰结了“飞仙髻”,在粉丝襦裙外罩了件高领狐裘坎肩,正坐在东席首位,和凌霄说话,欣然询问:“光州怎么样,其她人呢?” “师父安好!”梅钗站起身敛衽行礼,仔细解释:“我们回来后,听说师父正在闭关,不敢打扰。师妹们就派我上山来给师娘请个安。”说话之间,凌霄示意绿衣倒茶,自己扶容辉坐下。又接过茶盏,亲自捧上。 容辉端起茶轻啜一口,顺势靠上身后引枕,又舒服了不少,听言伸手相请:“你坐下,慢慢说!” 凌霄想着容辉修为大进,再也不怕什么黄家小姐,绿家姑娘……更不想听那府里的只言片语。敛衽一礼,又低声吩咐绿衣:“添一炉龙涎。”转身而去。绿衣点头,随去准备炉瓶三事。 梅钗半坐到东席首座,仔细解释:“我们‘腊八’到了光州,奉上年节礼后,去三房请安。黄三爷年过五旬,管着府下庶务,倒是个客气人,又是上茶,又是请坐。黄三太太出生‘平原灵君府’,看见‘年节礼’就嫌少了,当场训斥我们无礼,把我们奚落了一通,还让我们去给七小姐赔罪。我们照实去了,七小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只听见杯子落地,噼啪乱响。我们说一句,就响一下,根本没见我们。”话言至此,很是悻悻。 容辉轻哼一声,皱起眉问:“那七小姐的院子,很气派吗?比起我那‘崇仁’三殿,如何?” “根本没得比!”梅钗掩嘴轻笑:“倒是我们高看他们了,整个‘春申灵君府’,也只盖了前后两殿,还不如我们的前殿气派。几房人挤在一个大院子里,随便抬头,天都是方的,哪能和我们这里比。那七小姐的住处,也就和‘燕姨娘’住的地方差不多。我们是新换的房舍,她那都是旧的。我们打听过了,七小姐封了‘澄溪元君’,一年也才八百石灵米的利银,我看她能嫁给师父为妾,那是她的造化……” 容辉一阵头疼,轻咳一声,出言纠正:“道侣!”随口吩咐:“你接着说!” “是!”梅钗口是心非,继续叙说:“灵君果然不再府上,我们去给明妃请安,明妃倒是和气,瞧瞧给我透了个风。说徐州的‘擎天讲武堂’开春后又要收徒了,各仙派都有一个名额,灵君特地给我们多要了一个名额,点名让师父您去。说那是专门培养‘指挥使’的地方,兵部的令旨过了‘十五’就发。学成出来后,朝廷直接授从三品‘轻车都尉’爵……” “什么?”容辉一愣,坐起身问:“擎天讲武堂?有这么个地方吗?” “明妃只说‘讲武堂’设在徐州。”梅钗轻轻摇头,如实叙说:“我们也打听过了,的确有这么一所‘讲武堂’,可没有人知道在哪,去过的人,也只以‘鬼谷’相称。” “这么说,我开了春就要去徐州?”容辉仔细权衡,试探着问:“这个讲武堂,每年都招弟子吗?” “这个我们也特地查过。”梅钗轻轻摇头,沉下脸说:“鬼谷只在天下存亡之际,才公开收徒。而我们还打听到,蛮子攻大同无果后,并没有退回草原。而是沿着黄河,往西去了。” “不妙啊……”容辉喃喃自语,沉声询问:“你还打听到了什么?” “春申灵君府的院子虽然不大,府旁建的会馆,却足足占了一条十里长街。会馆后是一片花园,装饰得美轮美奂,据说比帝君的御花园还气派。”梅钗看了容辉一眼,试探着说:“我们送完礼后,去茶馆喝茶,那里面修士不谈修炼心得,谈的全是天下大事。一个个口若悬河,唾沫星子乱飞。大致意思是,灵君府和我们联姻,是想转舵。若我没猜错,他们以前依靠朝廷,以后就要和七十二仙派同进退了。甚至取我们而代之,成为七十二仙派中的一份。” “哼!”容辉皱眉轻哼,端起茶轻啜一口,撇嘴冷笑:“以前,可以!现在,做梦!” 梅钗不明所以,低头应了声是,又说起其它见闻。雏鸟在门框上搭了个窝,被两人说话吵醒。冒出头看见容辉回了,“咕咕”叫了两声,继续睡觉。 第四十一章 求生无路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梅钗在前屋和容辉说话,自然有小丫鬟去报了杏钗、桃钗等十一人。众弟子联袂上山,给容辉见过礼后,又由凌霄带领,去“紫薇阁”请安,顺便将回礼交给周氏,亦是光州特产。糍粑、贡面、粉皮、神仙饺、千层糕、三股油条……端是天下一绝。 潇娟、潇月还有大事,见众弟子回来,当即作别李母,带众人回了“渊渟园”。容雪记挂着容辉的病情,也随凌霄回“盛心阁”探望。容辉说过半晌闲话,站起身打了个嗝,又舒服了不少。见两人携手而来,当下请到西梢间坐。 水晶窗前,艾草垫上,容雪盘坐在炕几前,待绿衣奉茶下去,主动商量容辉:“哥,你要是只缺生机,我可以道境把这灵脉上的草木生机补给你。只是一条,你今生再也出不了灵山福地。” “树挪死,人挪活!”容辉一想也是,摇头婉拒:“木主生,旨在催发体内阳气。我现在就是体虚,在催发,就是外强中干了。而你的草木生机,短时间内续命尚可,可若累日依赖,没准哪天我要变成颗木头。” 容雪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由摇头,苦着脸说:“那我去炼丹了……”挪下床就往外走。容辉知道她一心想帮自己,心里很是感激。 凌霄送容雪出门,回到西梢间却见容辉脸色阴沉,背着手在厅中踱步,心头微凛,汲汲询问:“师兄,出什么了?” “朝廷不知道什么时候办了个‘擎天讲武堂’,专门在‘鬼谷’秘密训练‘卫指挥使’以上的军官。眼下蛮子亡我之心不死,朝廷便让天下福地各派一人前去受训。”容辉边走边说,如实相告:“春申灵君给我们多要了一个名额,点名要我也去,我猜不透他是什么用意。” “是梅钗带回来的消息?”凌霄微怔,心念急转,试探着问:“这么说,朝廷是准备打大仗了……让我们去两个人,应该是一件好事……不过去‘讲武堂’受训,也不能立竿见影。而你短时间内,还得离开福地。灵君的意思会不会旨在恩威并用……一方面彰显恩德,跟着他就能风光无限。另一方面则告诉我们,一旦你离开福地,我们不依靠黄家,就活不下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容辉点头赞同,踱到炕几边端起茶轻啜一口,试探着说:“可我更怕,这是一招‘调虎离山’之计。方知府说了,丹霞山在五岭独大,把持关隘多年。这个节骨眼上,更不能让他做大。以后在沙溪开港,江南货物走我们这里,从闽江出海,也是一个方向。这样一来,我们这里就更加重要了。到时候,朝廷就可以让我们和丹霞山相互牵制。春申灵君养了那么多人,不会看不出这一点。估计他调开我后,还会有动作吧。” “动作!”凌霄一怔,坐到炕几边问:“什么动作?”睁大双眼,盯着容辉目不转睛。 “说不准呐!”容辉仰天长叹:“这些老狐狸想出来的计策,肯定是连环计,使的还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我们还是见招拆招,以不变应万变吧。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想得太多,没准就中了他们的圈套。” 凌霄一想也是,又问容辉:“师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我陪再你出去走走?” 容辉吃得太多,也怕积食。点头赞同,迈开腿就往外走,天黑才归。晚上喝了碗小米粥后,又由凌霄陪伴,四处散步。说起修炼,谈到兴浓,索性摘下腰间玉佩,郑重嘱咐:“这是塘西小书房的禁法令牌,房中所藏,全是灵山道统,和先辈们手书的道藏。我走以后,家里就靠你了。”说着托起凌霄的手,亲手放入她掌心。 凌霄惊喜交集,感激莫名。握住玉佩,欣然应是,喉头却有些哽咽。青松下,白雪间,容辉长长舒出口气,迈开腿继续前行,边走边说:“等过了年,韵姐儿,歆姐儿就要搬进后院,单独住一个院子了,你多照顾着她们。三弟和三弟妹也到了学武的年纪,开春后就会搬到‘渊渟园’去,随着梅钗他们修炼。大嫂事忙,他们的事,你就多担待些。还有,我答应过小灰,给他种些凤尾竹。你就帮我在西北坡下种一大片。”语声悠悠,比风还冷,比雪更白。 凌霄暗感不妙,心里发苦,低着头连连应是,暗暗记住。说话间走回正院,到了“盛心阁”前。见屋檐下挂了大红纱灯,冰雪间晶莹剔透,灿若星河,又劝容辉:“师兄,天色不早了,回屋歇了吧!” “不了。”容辉摇头婉拒,边走边说:“我修为新进,还有好多事情要静下来想一想,你就别等我。”走上湖西鹅卵石径,直出内院,去往外院书房。 凌霄俏立门前,怔怔地看着池边草树,直待他的背影没入夜色,才看向手中玉佩。余温尚存,人已陌路,心潮忽然澎湃:“什么叫‘就别等了’,那我算什么……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胸口发酸,泪盈于睫,瘪了嘴不住抽搐。额头一凉,竟又飘下雪来。 绿衣、红袖和蓝绸在一旁看见,纷纷低下头去。眼见飞雪如幕,簌簌落下,才敢上去搀扶:“夫人,下雪了,回屋吧。”一句也不敢多说。 凌霄深深呼吸,静下心神,正色吩咐:“二爷要静养,绿衣,你去服侍洗漱。”说完轻移棉步,回屋梳洗。绿衣别有联想,涨红脸应了声是,冒雪而去。 容辉回到旧时居所,抬手打了个响指。灯盏乍燃,眼前一亮。又见锦绣珠帘,心头渐暖,施施然走回卧室,推开镜门,看见昔日暖床,倦意直往上涌。忽然听绿衣在外招呼:“二爷,夫人让我来服侍您梳洗……” 容辉知道凌霄用意,可没半点兴致,随口吩咐:“不用了,你回去服侍夫人吧。”宽衣解带,挥手拂灭灯盏。上床躺下,才想起踏天的事:“我以潇璇所指‘踏天’,并没验证什么,断然不会失道。可我‘元神’中多出来的,又是什么……难道就是那一界的‘本元’?难道它需要以我体内生机为养,增长壮大?修神者‘炼气化神’,可每天这么胡吃海塞,换来的‘生气’也只能堪堪自保。若我已踏天,也不过是第一重天,还有三十五重,我这辈子也别指望了……可我明明感觉,那些生灵愈加清晰,是不是再多踏几重,就可以找到潇璇了……” 他打定主意,又想到生机:“上品灵丹,可以补充生机。那些极稀罕的灵果,也能补充生机。炼丹要调和龙虎,与天地为一,这个我很难办到,倒是妹妹的强项。培育灵果,没个万八千年,简直是个笑话……”暗暗叹息,只觉得前路渺茫。想着想着,沉沉睡去。梦中不知时刻,忽听鼓响六通,声声拂至心灵。悠悠醒转,觉便意肆掠,精神一振,翻身而起,推门冲出。 时当卯初,大雪已停。容辉支肘托腮,蹲伏半晌后走出茅房,才长长透出口气:“舒服……”赤着脚走回卧室,登上鞋披上直裰,回往内院梳洗。 白雪泛光,明而不亮。北风呼啸,寒而不冷。绿衣、红袖和蓝绸闻鼓起床,穿戴好后,开门扫雪。大红灯笼下,玉璧琼英前,忽见容辉漫步雪中,款款走回,相视一笑,低头见礼:“二爷好!” 容辉点头笑问:“夫人起来了没?”随口吩咐:“打水,我要泡个澡。” 三人听容辉问话,更加高兴,异口同声:“夫人刚醒!”一语出口,蓝绸忙去厨房要水。 红袖迎容辉回屋:“二爷稍等,我去给您端茶。” 绿衣欣欣然跑去卧室,撩帘招呼:“夫人,二爷回来了!开口就问您起来没有,可见一直是想着您的!” 凌霄睡眼惺忪,听言暗喜,睁眼轻笑:“瞎琢磨什么呢,二爷什么事没想我了!” “那您昨天……”绿衣瞠目结舌,连忙改口:“是啊,二爷一直都想着夫人!”顺势转移话题:“二爷要水泡澡,我是现在服侍您起来,还是等吃早饭再帮您穿衣?” 容辉端了盏翡翠茶盅,坐在前厅罗汉床上喝茶。借着屋中灯火,仔细观察门框上的鸟窝,发现雏鸟身上已长出翎羽,乌黑锃亮,哪有半点神鸟风范?倒像只秃尾巴鸡……不由好笑。 雏鸟若有所感,抬起头见天开还没亮,“咕咕”叫了两声,继续睡去。片刻后蓝绸来禀:“二爷,水倒好了。” “嗯!”容辉随口应承,放下茶直去净房。关上门宽衣解带,泡进大沐桶伸直双腿,忍不住欣然长叹:“舒服,先暖个胃,一会还得吃呀……” 灯光火下,热气升腾。他正享受,忽听门轴转动,循声只见寒风过处,凌霄挽了坠马髻,在宝蓝色襕裙外披了件锦绣纱衣,乘风而来。靓虽靓矣,可生死面前,毫无兴致,回过头随口招呼:“你来干什么。我自顾不暇,你自求多福吧……” 凌霄暗暗冷笑,随口应承:“师妹来服侍师兄梳洗!”走上前拿起毛巾,蘸热水拧干后,就往容辉肩头去擦。见他没有拒绝,又拿过胆瓶,往掌心倒了一股花露,随口吩咐:“抬手!”伸手抚他腋下。 第四十二章 身不由己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凌霄没服侍过人,手脚自然笨拙。梳头擦洗,更无条理。不是把香露瓶滑进了澡盆,就是把梳子掉进了热水。拿棉帕几番汲水,倒先溅湿了自己。 容辉知她一片好心,也不在意。让抬手便抬手,让伸腿便伸腿,只乐得微笑观看。越是觉得有趣,就发现凌霄越是认真。她越认真,就越觉得有趣。可因要出远门,不得不提前交代大事。终于笑出声来:“好了好了,以后这种事,交给丫鬟做就可以了!”[bsp;凌霄见逗乐了容辉,敛衽行礼,嫣然笑应:“是!”出门去喊绿衣和红袖更衣。 容辉用玉簪束了道髻,穿了件青绸直裰,走出净房,天已大亮,陪凌霄回屋。刚到门口,看见韵姐儿戴了兔儿罩帽,穿了件兔绒大袄,由焦妈妈陪伴,从后门小跑进来,不由微笑招呼:“丫头,来!下雪了,冷不冷?”蹲下身伸手一托,直接把小丫头抱在身上。 韵姐儿笑着给二人请安:“爹爹安好,母亲安好!”陪着进屋吃饭。 凌霄留了份心,刻意吩咐厨房用上品五谷熬了香粥,又让切了藕丁、水晶萝卜、酸笋等小菜。容辉见是正对自己胃口,一连吃了五大碗,才抱着小丫头去“紫薇阁”请安,顺便散步消食。 一家人又在“紫薇阁”陪老两口喝了盅豆汁,容辉顺便说出要去“擎天讲武堂”受训的事。一语出口,众人愕然。李母凝视容辉片刻,慎重开口:“什么时候启程?” “开了春才报道。”容辉拿不准时间,含糊解释:“北方开春晚,多半要等到二月。这里离徐州两百万里,坐‘一品堂’的飞行法器,这少得走二十天。衙门过了正月十五才开门,恐怕我一接到令旨,就得动身。” “这么急……”水晶灯下,大圆桌前,老两口异口同声,面面相觑。容雪、周氏和容光听了,亦是目瞪口呆,纷纷看向凌霄求证。见凌霄点头,才信以为真。 “这不还有大半个月吗?”容辉笑着安慰众人:“放心吧,多半是去背几篇‘孙子曰……’什么的。再说了,仗怎么打,哪是学堂里教出来的。那什么讲武堂,多半就是个给公卿子弟、王孙贵胄镀金的地方。公子哥们进去转一圈,混个爵位,再塞点钱走走门路。朝廷就能名正言顺地封个‘指挥金事’,然后直接进亲军当差,也就是应个卯的事。” 众人一想也是,不由好笑。容辉继续嘱咐:“韵姐儿,你就在这陪祖母说话。凌霄,你就陪娘斗牌吧!时间紧迫,我和大哥还要去外院商量事情,中午就不过来吃饭了。”站起身伸手相请。 容光觉得事不宜迟,嘱咐歆姐儿:“你也在这里陪祖母说话。”又和周氏道别:“扫尘的事,就交给你了。”起身跟上。 二十三,糖瓜粘。 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做豆腐。 二十六,割年肉。 二十七,洗疚疾。 二十八,贴窗花。 二十九,蒸馒头。 三十晚上熬一宿。 容辉在书房后屋前用冰雪塑了“阳都”百里内的地形,和石万鑫仔细度量港口路段。大至桩位水深,城池布局,小至一砖一瓦,一钉一铆,都有要求。 他又和严良商量福地章程,上至辖地大小,权利义务。下至人员任免、钱粮赋税、礼仪典章、护卫人数、建制规格、和刑名律令。一连八日,都吃住在书房。只在清晨回正院梳洗更衣,陪凌霄和韵姐儿去“紫薇阁”请安。 除夕夜里,一家人聚在“紫薇阁”守岁。李蕃宁由容光陪着,在前厅方榻上小酌慢饮。周氏抱着茂哥,陪着婆婆坐在下手,说起明年的春裳,和两个小家伙的住处。 四方庭前,红纱灯下。凌霄拉了容雪说起最近一次“黑市”的事,谈吐之间,冷冷地看着容辉。那个家伙正带着歆姐儿、韵姐儿、容耀、容露和宋氏放烟火。熬到清晨,又一起去家庙祭祖。 山上各房管事均想争个头彩,早早等在正院门口,见一家人出来,纷纷上前拜年。李母眉开眼笑,吩咐周氏去陪一众管事妈妈喝茶,又让打赏丫鬟小厮。正热闹间,梅钗等人上山,由凌霄请往“盛心阁”喝茶。有资历的文吏管事,则由容辉和荣光作陪,直接请往书房喝茶。山下田庄的庄主,各地铺上的掌柜,相继上山。“循义门”前,但凡客到,均燃鞭一簇。“噼里啪啦”,一直炸到黄昏。 容辉累得不行,吃过晚饭后,就歇在了书房。翌日清晨回内院梳洗罢后,穿了件蓝丝深衣,戴了顶羊脂玉冠,回屋吃完早饭后,又带凌霄和韵姐儿去“紫薇阁”请安。 容光和周氏要带着孩子回周家,容耀和宋氏要回宋家,两家人各着盛装,早早到来。别过二老,就往外走。绿衣跟着进屋,欣然禀报:“老太爷、太夫人,二爷、夫人,舅爷来了!” 凌霄用翡翠首饰束了坠马髻,穿了件大红克丝深衣,坐在圆桌前听言,心里思绪迭起,眼角泪光闪烁,连忙侧过头去。容辉坐在凌霄身边,尴尬之余,有些过意不去,伸手去拉凌霄的手,却被狠狠甩开。 李母早听说容辉一直没回正屋过夜,心叹之余,只能佯装不知,欣然嘱咐:“快去请舅爷进来!” “是!”凌霄起身行礼,欣然迎出。容辉暗叹一声,硬着头皮跟上。 初二走丈人,初三走舅家。雪山之巅,香车蹑云。陈凌云带着容霜和理哥儿上山,刚到“循义门”外,见凌霄和容辉先后迎来,连忙下车迎上:“数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腰围紫带圆裳,头戴束发金冠,穿了套枣红深衣。迎风微笑,别具风采。瞥眼见妹妹满脸委屈,顿知消息属实。心叹一声,却只能故作不知,和容辉客套:“看李兄神完气足,神光隐现,想必修为又有精进,可喜可贺!” 容霜戴了整套赤金镶红宝石头面,穿了件锦斓大衫,牵着理哥儿下车,裣衽问候:“二哥!” 理哥儿年已两岁,不用吩咐,恭恭敬敬地作揖喊:“二舅伯好,姑母好!”稚气犹在,风骨已现。 “你也好……”容辉得他解围,翻手取出一个十两的大金元宝,笑着递给小家伙,伸手相请:“走,去里面说话!”当先带路。陈凌云微笑跟上,容霜则牵着理哥儿,顺手拉了凌霄,故意落下。 容雰和赵清沐随后赶来,亦由容辉迎入。容辉待两人回“紫薇阁”后,又约陈凌云赏雪,一起凌空漫步,或说筑港修路,或说修炼心得。优哉游哉,直至黄昏。 一家人围坐在“紫薇阁”饭厅用完膳时,陈凌云向李蕃宁敬酒,趁机商量李母:“反正我们明天还要来,天色也不早了,不知山上放不方便……” 李母哪不知他话中所指,看了融会一眼,见他只顾吃菜,欣然答应:“方便,方便,什么时候不方便过。三丫头,我看你们也别走了!”顺势吩咐丫鬟:“快去收拾‘青霜院’和‘瑞雰馆’!” 一家人吃完饭后,又陪二老到西梢间大炕上说话,直到李母打瞌睡才散。容辉回正院梳洗,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权衡半晌,还是回了“盛心阁”。 他走进卧室,撩开罗帐,见凌霄已朝里面睡下,青丝黑压压地散在枕间,凌乱中勾人心魄。深吸一口气,又见她背后还豁着风,于是帮她掖好被角,顺手拉开一张锦被,轻轻躺下,抬手拂灭灯盏。深深呼吸,缓缓放松身体,忽听凌霄冷笑:“有意思吗!” 容辉莫名其妙,随口应承:“什么意思……” 凌霄一动不动,又冷冷地问:“我问你有意思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容辉再没好气,轻哼一声。翻身朝外,打了个哈欠:“快睡吧……” 凌霄身子不动,抢着话问“看别人嘲笑自己玩过的女人,很有意思,是吗?” “那是他们不懂……”容辉翻身躺下,低声反问:“这你也信?” “是他们不懂,还是你不懂……”凌霄抢着话问:“你平时睡哪里,和谁睡,我可以不管。可大过年的,你像这样把我拎到人前扇耳光,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如骨鲠在喉,抽抽噎噎。 容辉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反而是她太小气,随口解释:“我需要静养……” “这前后两屋,就养不得你,还是谁吵到你了?”凌霄厉声反问:“你以为我和你睡一起,就是为了和你脱裤子筛糠?你当我是什么人……” “你堂堂一公主,怎么这么粗俗!”容辉不由好笑:“不雅,你太不雅了……” “和不要脸的人说话,我都算淑女!”凌霄咬牙切齿,伸腿翻身,缠上容辉的腰,反肘抵住他下颌,低声质问:“你不是很行吗,来呀,有种你就弄死我。那多男人呐,是吧……” 容辉深深叹息:“好了,睡吧!”想着也待不了几天,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凌霄没有反抗,趴在容辉怀里抽泣:“你是‘太素境’修士,我离踏天证道也只差一步。有多少男女修士厮混一起,只为采补对方?又有多少对是攀龙附凤,同床异梦?如你我能把身体交给对方,已是极大的情缘,师兄心里为什么就容不下我?” “睡吧!”容辉轻轻抚她背脊,仰头轻叹:“你真是个傻瓜……” 第四十三章 登途在即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弘孝十八年正月,牧族联军溯黄河西进,兵分三路,一围清水营堡,二打援兵,三入盐池,大肆抢掠。不几日间,清水营堡破,长城防线崩溃。消息传出,天下震惊。 大年初八,日出东方,冰消雪融。容辉吃过午饭,回湖西盝顶书房调息,忽从音晷里听到战报。精神一振,掌身而起,走到书桌前拿起笔架上一柄金锤,在桌上一架玉编钟上轻轻一敲,沉声吩咐:“传令全境固防,你们商议各方略出来,防止倭寇趁乱破坏偷袭。”金玉相击,轻鸣声响,话音传出。[bsp;他封完灵脉后,又效法其它福地,会同四家定下规矩:各家护院,不能擅离封地。又从各大家族中选出十三位长老,组建了“仪卫司”,统领各处护院。于是灵山福地中虽只一卫正规军,却有十卫护军,一共五、六万兵。 西北战事又起,他却要去“讲武堂”受训,生怕又要上战场,一颗心直往下沉:“只有打过仗的人,才永远也不想打仗……”忽听金玉相击,“叮——”,一声轻响,传来一句轻询:“师兄,我能进来吗?” 容辉压下心神,回头见凌霄用赤金首饰梳了“飞天紒”,穿了套紫罗襦裙。金缕掐丝,锦绣辉煌,正俏生生地站在门下。点头答应,伸手请进。 阳春融雪,冷风彻骨。凌霄俏脸微红,摸出玉佩,往门上一摁,顺势走入,低头问好,抬头询问:“师兄听见了吗?这个时候,你去那个‘擎天讲武堂’,会不会被派到西北去?”结界如澜,荡漾片刻,又化作止水,缓缓流淌。 书房从南到北,用博古架隔作三间。书桌在南,静室在北,中间窗前摆着茶桌圈椅。容辉穿了件棉绒直裰,请凌霄到窗前坐下,仰头看向塘中残雪,试探着说:“能进‘讲武堂’的,不是勋贵子弟,就是王孙后裔。上战场……要是死一两个,谁担当得起?” 他端起桌上紫砂壶,翻过茶杯,倒下两杯热茶,推给凌霄一杯,自己端起一杯亲抿,边品边说:“我们问过其它仙派,他们也听说过这档子事,决定随便派个入室弟子去应付一下,劝我也别较真。而我是灵君点了名的,非去不可。” “是为给黄家面子?”凌霄捧起茶轻啜一口,继续劝慰:“既然弊大于利,‘春申灵君’的话又不是帝君的圣旨。何况此一时,彼一时,就算是圣旨,我们也不怕,干嘛要让那老倌牵着鼻子走?”却知这一计多半旨在让自己和容辉分开,让黄家小姐进门后打开局面。 “我虽已‘踏天’,可只有‘少阳期’的功力,他们断然看不出来。就算陪着他们去西北镀金,我也能全身而退,没准还能捞点功劳……”容辉早有打算,看着湖中残雪,边想边说:“我现在只要不动法力,已能以三餐灵米维持生机。小命保住了,怎么也该出去走走,找个突破瓶颈,循序渐进的办法。我们进入修真界的时间太短,多认识些人,知道些事,总有好处,权当是去游历。再说人家‘灵君’也是在做好事,我更犯不着得罪他。万一不对,大不了应个卯就回来。我又不拿朝廷一分银,吃它一两米,谁还能拦着我不成?” 凌霄见他去意已决,暗暗叹息。仰起头看着容辉,郑重嘱咐:“那师兄一切小心,这个权且收好。”翻手取出一只水晶葫芦。其中珠圆玉润,赫然是三十六颗龙眼大的灵丹。 容辉神有所感,稍着一眼,失声出口:“培元丹?”抬手接住,确认无疑,正色询问:“这得三万两吧,哪里来的?” “初五晚上,黑市开门,我、容雪、潇娟和潇月带了你给的晶椁玉棺,去拍卖会上换的。”凌霄不懂神色,实话实说:“那是真正的内场,能进去的修士,无一不是‘太极’大成。他们交换的东西,千奇百怪,就是以这种‘培元丹’作价。” 容辉有些意外,又觉得合乎情理,转身坐下,轻摇葫芦,看着凌霄问:“就那两样东西,能值三万两黄金?” “何止三万两黄金,倒是我们找委托的时候,把‘顶价’报低了。”凌霄摇头苦笑,仔细解释:“你知道人家怎么介绍吗?人家说用这玉棺晶椁存放‘真身’,能减缓生机流逝。话一出口,就被人一口价拿走了。” “哎呀!”容辉追悔莫及,拍着大腿抱怨:“早知道,我就自己睡进去得了!” “是啊!”凌霄冷冷一笑,顺着话说:“把‘盛心阁’改成阴阳宅,以后我睡上面,你就睡下面……” 容辉觉得这不是个好话题,摇了摇药葫芦,游目四顾,随口嘟囔:“谢啦……”连忙岔开旧话:“西北打仗,估计衙门得提前开门了,过不了两天,‘兵部职方司’的公函就得下来,没准户部催捐钱粮的公函,也得下来。到时候,你就看着给。咱们既不冒头,也不垫后。” 凌霄暗暗记住,低下头应了声是,又问容辉:“师兄要不要带个人在身边服侍……蓝绸心细手巧,能帮师兄打点衣食住行……”声音越说越小,头越垂越低,很不自在。 “傻瓜……”容辉不由好笑,斩起身捧了凌霄的脸,看着她一双晶莹璀璨的凤眼,欣然笑问:“你的醋,吃得还不够吗?” “吃醋,吃什么醋?”凌霄微赧,侧过头伸手推开,站起身说:“我犯得着和一个丫鬟吃醋吗?”羞得不行,转身就走,却被人拦腰抱住。心里一突,蹙眉失声:“师兄……” “你这个傻瓜……”容辉从背后箍住她的双肩,趴在她肩头低声嘱咐:“记者,你是我的女人……我不朽,你不朽。” “什么谁是谁的……乱七八糟……”凌霄头脑发热,只觉身不由己,晃身迈步,三两下竟被挟到了书桌前。 容辉松开手来,指向桌上一架玉质编钟,逐一指点,仔细解释:“这上面一排小钟,是传话用的。你看,这个接陈家,这个接赵家,这个接宋家,这个接灵山卫衙门,这个接仪卫司,这个接回事处……下面这七十二个中号的,能控制山下七十二道护山结界……下面这一排大号的,能控制护山大阵,这个是‘禁飞阵’,这个是‘幻阵’……”说完后把金锤递到凌霄手中,郑重嘱咐:“我的家当,都在这了。你这个管家婆,就看着办吧……” “管家婆?”凌霄微赧,恍惚间握住金锤,连忙点头。见容辉出去,更不迟疑,坐下来仔细观察钟上禁法。 容辉说完出屋,走到塘边,抬手轻招。大太阳下,长枪破水而出,直入掌心。凝神端瞧,发现长枪灵性虽足,可聚而不凝,仍似散兵游勇。凝神端瞧,仔细思量:“以前是我修为不够,拿着这么好的法宝,却不能收为己用。现在……”神念到处,枪杆激颤,“嘀嘀”轻鸣,呼吸间浮起一道虚影,和长枪一般无二。 容辉看着法宝精华,果然是意乱神迷,毫无风骨。打定主意,轻振虎腰,只听龙吟凤鸣,两道火灵凭空浮现。龙似小蛇,凤如小鸟,皆凝聚若实,栩栩如生。 二灵看见长枪精华,一齐长鸣,直扑上去,势要吞噬,却被容辉制止。受到压制,很是不甘,只好围着长枪精华盘旋。真力所及,枪影涨缩,缓缓凝聚。 容辉一看可行:“既然你无神无意,我便赋予你精神意志。今后,我如你不屈,你随我‘踏天’……”稍动心神,将枪影吸入背脊。眼见长枪实体缓缓沉入空气,顿知祭炼成功。 他心头一喜,又见火灵跟上,不由暗想:“我功力未臻‘太极’,只能食补生机和元气,还不能在阴阳互化中摄取。也罢,就以你们代替……”于是化龙入血,化凤入气。安置好后,精神一振,当即回入书房,见凌霄还站在书桌前琢磨,也不打扰,直接走进北面静室,盘膝坐下,以神火炼化。 凌霄手握金锤,发现编钟上各具意境,竟似是灵山传承。更不迟疑,凝神速记,以便日后感悟时有方可循。一刻钟内,仔细忆过几遍,方才了然于心。再看金锤,只觉沉甸甸地。一时间心潮起伏,慎重挂上腰带,走出书房,若得若失。 正月十五,兵部旨到。命容辉携带一人,二十日内赶到徐州卫指挥使司衙门报道,赴鬼谷受训。特地注明,除已认主的灵兽,已炼化的法宝,余者皆不必带。 满月落幕,天色未明,正当破晓时分。凌霄穿了身中衣,拿着盖半印的牛皮纸,由红袖提着灯笼带路,去盝顶书房喊容辉出关。叩门进屋,见容辉正坐在窗前椅上喝茶,低头问了声好,连忙递出公函,亲手指给他看:“到了,看,” 水晶灯前,容辉接过纸张,稍着一眼,看见仙字第七十二号半印,确定无疑,站起身说:“那事不宜迟,我先洗个澡,你去准备衣裳和干粮。”说着卷起信函,翻手取出一只竹筒塞入,慎重收起。 凌霄点头应是,转身就走,却被拦腰抱住。心头微怔,失声低呼:“师兄……”只听他在耳边吹气:“你来给我洗……”怦然心动,脸色乍红,狠狠跺了那个家伙一脚,低头逃开。临出门时,嘀嘀应了声好,直回后屋。 第四十四章 顺风船客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戴了金翎玉冠,穿了雪丝鹤氅,走出净房,见天色已亮,新绿丛生,不由微笑:“好天气呀!” “是啊!”凌霄用赤金首饰束了“飞天紒”,在红丝襕裙外披了件金丝纱衣,微笑跟出。冷风激面,血色渐褪,仍是洁白晶莹。 两人看着廊下草树,都不想走,忽听绿衣来禀:“二爷、夫人,二小姐来请安了。”循声见她低头红脸,似有误会,不由相视一笑,一起回了“盛心阁”。 韵姐儿梳了一对丫髻,穿了套青丝夹袄,看见容辉,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地行礼:“爹爹安好,母亲安好!” 容辉看见她神色怏怏,当即召她过来,蹲下抱起,微笑询问:“小丫头,为什么不高兴?” 韵姐儿看着容辉,憋着嘴说:“因为爹爹要走了!”眼珠乌溜溜地,泪盈于睫。 容辉心头微酸,不由好笑:“爹出门逛一圈,是要给我们韵姐儿买好吃的,又不是不回来……”一语出口,连自己也不相信,只好迈步进屋。 韵姐随口嘟啷:“可我姨娘说,爹爹要出去很久。” 容辉微愣,想起牛皮纸上的确没写结业日期,只好现编:“那是你姨娘不懂,等你姨娘再生小宝宝的时候,爹就回来了。”一边说话,一边走进后厅。 韵姐儿摇头讪讪:“可是我姨娘要十个月,才能生小宝宝!”容辉哭笑不得,将她放上倒座处的软榻,不由皱眉。 凌霄忍俊不禁,欣然解释:“你姨娘怀了四个月身孕,还有六个月呢。十减四得六,韵姐儿不记得了吗?”蹲下身笑颜如花,很是和蔼。 韵姐儿点头记住,又问凌霄:“那母亲什么时候生小宝宝?” 凌霄微怔,霎时时羞红了脸,睁大眼睛问:“母亲为什么要生小宝宝?”很是尴尬。 韵姐儿嘻嘻地笑:“因为母亲今天特别漂亮!”杏眼闪烁,如漫天星辰,满是崇拜。 “好了……”容辉一阵头疼,觉得孩子还小,还不该知道这些事情,连忙打住凌霄,招呼绿衣:“摆饭吧……”径直坐到上手。凌霄看见,只好坐到下手。片刻之间,丫鬟们端进一大盆五谷粥,几十碟开胃小菜。又给韵姐儿用粉彩宫碗上了羊奶、小米粥和小笼包。 后厅桌前,容辉用陶钵连盛了三满碗才饱,又嘱咐凌霄:“你带韵姐儿先去,我去喊傻熊。” 凌霄想保持身形,只用宫碗盛了小半碗,看着容辉聚精会神喝粥的样子,只觉他气概十足,更具一番憨态。一时间眉开眼笑,心都化了。细嚼慢咽,见他吃完,也适时咽下最后一口,微笑应承:“还是一起去吧,我先去换身衣裳。”低头看了一眼身外的纱衣,还露着肩膀、手臂和肚脐,哪敢见人?不由分说,小跑开去。 容辉且随她去,又嘱咐韵姐儿:“你慢慢吃,等你母亲换好衣裳,我们一去你祖母哪里!”说着站起身来,走回前厅,看见门框上的鸟窝,微笑招呼:“小鬼,天也暖了,雪也化了,你睡好了没?” 雏鸟听见招呼,探出头见天色已亮,“叽叽喳喳’,展翅叫唤,颇具欢意。容辉伸出手臂,欣然微笑:“看你长了几根鸟毛,会不会飞?来……” 雏鸟仰起头“叽叽喳喳”,很是犹豫,片刻后展翅扑下。可翅膀太小,身子太大,嘶声尖叫,不住扑腾,却直往下坠。容辉伸手捧住,连忙劝慰:“哎呦,我的小祖宗,可不敢摔着你。走,咱们去瞧你的老朋友。”说着将雏鸟搁上肩头,直往外走。 雏鸟上了个大当,心慌意乱,“叽叽喳喳”,低头在肩上又是啄,又是挠,以示报复。蓝天白云下,新枝嫩草间,容辉施施然走出后门,见梅花正俏,独领群芳,索性走下大路,直探花丛深处,去找猫熊冬眠所在。 山下洞中,猫熊鼾声如雷,睡得正沉。容辉走到洞外,见原本小山般的肥熊瘦得只剩一副骨架,不由好笑:“夯货,醒醒。再睡下去,你就瘦死了!” 雏鸟“叽叽喳喳”,随声附和,片刻不见动静,鸟爪一蹬,扑腾跃下,欣欣然跑进熊洞,对着熊鼻子狠狠一啄。又连飞带跑,扑腾而出,围着容辉打转。 “呜——”猫熊一惊而醒,嘶声低吼,很是恼火,应声追出熊洞。寒风击体,不由一阵哆嗦,使劲抖动绒毛。回过神来,看见容辉,凑上前人力起来,不住低吼。欢喜委屈,兼而有之。 容辉不由好笑:“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像只短尾巴的大狼狗,哪有半点熊样!”走上一手托住熊下巴,一手去抚熊头。猫熊很是欢喜,伸出头直往前凑,势要舔容辉一下。 容辉在它熊鼻子上揉了揉,托起雏鸟,放上熊背,微笑招呼:“我要出趟门,走吧!”转身直回正院。猫熊趴下来很是激动,熊鼻子嗅来嗅去,窜到前方带路。 容辉走进后门,忽见燕玲梳了坠马髻,穿了件桃红大袄,正站在门前和韵姐儿说话。猫熊看见小丫头,精神微振,低吼一声,兴冲冲地上前招呼,伸出舌头就舔。 韵姐儿一点不怕,伸出手捧住熊头,被猫熊舔得满脸口水,不由惊叫。“依依呀呀”,哭笑不得。燕玲下了一跳,瞥眼看见容辉,失声惊呼:“二爷!” 容辉见她气色红晕,腹已显怀,连忙上前搀住,柔声劝慰:“没事,没事!”当面去摸熊头,微笑解释:“他们逗着玩呢!” 燕玲有孕在身,护子心切,一把将韵姐儿拉到身后,杏眼圆瞪,乞求容辉:“二爷快把它弄走!” 容辉见她认真,低头招呼猫熊:“你饿了吧,先去‘紫薇阁’吃点。”顺手指向后门,猫熊心领神会,围着韵姐儿转了一圈,小跑开去。 凌霄换了套青丝对襟襦裙,带着绿衣、红袖和蓝绸迎出,适时招呼:“师兄,我为你披甲!” 容辉见绿衣端来兽甲披挂,点了点头,张开手臂。由凌霄帮忙扣好后,又见兽甲也是一件法宝,于是走开两步,催动法力,凝聚精华。鳞甲震颤,金光大放,恍如一轮太阳。 群淑不敢直视,纷纷遮眼侧头,待灵光消散,回头只见容辉身上铠甲已无,仍是紫金宝带,雪丝深衣。凌霄会过意来,上前招呼:“师兄快去后院吧,爹娘都派人来催过了。”说着向韵姐儿招手。 燕玲努了努嘴,见凌霄不让自己说话,满心委屈,只好低头恭送,恰被焦妈妈扶住。容辉也有话嘱咐燕玲,可当着凌霄,又说不出口。点头应了一声,抬腿就走。 他出了院门才嘱咐凌霄:“燕妃阁,你多照看着!”一语出口,很不自在,连忙转移话题:“我刚才逼出宝甲精华,收入了体内,所以那兽甲就隐入芥子空间了。什么时候需要护身,心神一动,就可以附到身外。” “是吗?人家还以为那盔甲是件法器,原来竟是件法宝。早知道,人家就不拿出来了!”林荫道上,凌霄棉步轻移,巧笑嫣然,索性和他打太极。一问一答,直往紫薇阁去。 一家人知道容辉要走,纷纷聚到“紫薇阁”送行,听见响动,迎出院门,见是猫熊顶着雏鸟跑来,不由好笑。李母啧啧感慨,欣然吩咐:“这熊怎么瘦成这样了,快给它些吃的!”院中人均有经验,立刻去拿。 李蕃宁身穿枣红鹤氅,随后跟出,又等片刻,才见三人过来。容辉和众人一一告别,才由众女眷一起送至“垂花门”,由仆役送至大门,由容光和荣耀送至山门。又改乘马车,由容雪、潇月、潇娟和梅钗等弟子送到南城“一品堂”。 陆大海清早接令,早等在“一品堂”外。朝阳之前,看见华盖朱车领路,香车紧从,连忙迎上。容辉见他穿了套棉布短褐,只带着周锦和燕翔,很是满意,跳下车问:“都准备好了吗?” 陆大海拱手问候,仔细应答:“因为说了不准带其他东西,就只准备好一箱干粮,一箱常服,都装上船了!” 容辉点头招呼:“事不宜迟,走吧!”迈开步自,回头和容雪道别:“你们还有事忙,都回去吧!”说话之间,车中猫熊低吼,纵身跳下。围着容辉转了一圈。雏鸟认准冰宫,“叽叽喳喳”,唆使猫熊,就往里窜。 石万鑫腰围锦带圆裳,穿了套琥珀丝袍,适时迎出,拱手相请:“二爷,两艘船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容辉点了点头,踏上冰阶,见容雪、潇娟和潇月联袂跟上,索性吩咐陆大海:“你先走,我和她们交代几句,跟在你后面!”走进冰殿,又觉寒气丝丝,精神一振。凝神观察,方只殿中寒气与自然中的寒风不同,竟能聚拢修士功力。常在殿中,功力自然凝聚。 他会心一笑,走进西间会客大厅,随意坐上墙边一张冰榻,见三女跟来,慎重嘱咐:“等开了春,朱家就要派弟子来,在‘阳都城’开设书院,你们好好接待。另外开山收徒,宁缺毋滥。划给你们的灵田店铺,就是你们的。让谁管不让谁管,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千万别再为一点蝇头小利,和他们搅在一起。门下那些田庄、铺子上的人,充其只能算外门子弟。你们立好规矩,照章办事,跟他们划清界限才好。” 容雪不知所谓,潇娟和潇月记得当年“明清真人”,倒是是为什么死的。相视一眼,敛衽答应:“是!” 容辉点头受礼,起身告辞:“好了,你们回吧!”眼见三人转身而去,才舒出口气,直上三楼。 冰顶滑开,阳光洒下。冰雪闪烁,璀璨晶莹。中央法坛上,架着一只法舟。容辉走上楼口,见赵嫀正躬身站在坛边,和猫熊挑逗。略作推测,微笑招呼:“姑娘竟然来了,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赵嫀用金玉首饰结了“飞仙髻”,穿了套齐胸高的淡红襦裙,看见容辉,裣衽见礼:“恭喜公子,修为大进!您的行李全在船上,随时可以出发。”又派了拍熊头,微笑招呼:“上去吧!” 猫熊顶着雏鸟,早已按捺不住。听言一个箭步跨入舱中,当先占了最舒服的角落。容辉上前道谢,猫身钻入舟棚,见两箱行李全放在猫熊身后,于是绕过茶几,在短踏上坐好。深深呼吸,定下心神,微笑招呼:“可以走了!”仰身躺下,静等片刻,却没动静,不由探出头问:“出什么事了吗?” 赵嫀站在坛边,微笑应承:“人没到齐,还不能开船。” “还有人?”容辉一怔,会过意来,连声询问:“谁要搭顺风船?”忽听一女回答:“是我。”语声清冷,似天外来声。循声只见楼梯口走上一个黄衣少女,气如烈焰,冰肌傲骨,冷艳无双,不是碧霞是谁?凝神细看,不由愣在座上,哭笑不得。 第四十五章 以神炼体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碧霞目不斜视,款步轻移,飘飘然跃上舟头,随口吩咐:“开船。” 赵嫀低头应是,抬手结印,挥出一道灵力。法阵受激,嗡鸣轻颤,泛起一蓬蓝光。法舟晶光大放,腾空而起。容辉看见碧霞,一阵心烦意乱,忽觉身子被座椅豁然托起,荡秋千般,心惊肉跳。待反应过来,只觉耳背头昏,眼花欲呕。暗道不妙,连忙闭上眼调理内息,待抵销不适,睁开眼来,已身在云端,正破风北去。 猫熊看见故人,很是兴奋。凑到容辉身后,人立起来,双掌搭上靠椅,探出熊头,嗅来嗅去,“呜呜”招呼。雏鸟没见过碧霞,躲到了猫熊身后,叽叽喳喳,很是怕生。 容辉心里发苦,索性靠上椅背,随口打趣:“像您这么大的前辈高人,成天陪着咱这帮小人物混在一起。真不知是在下的荣幸,还是您的悲哀……” 碧霞俏立舟头,目不转睛,悠悠应答:“我,没那么老。” “是啊!”容辉欣然感叹:“你本非尘世中人,又岂能用年龄和辈分度量身份。”沉默片刻,郑重开口:“说吧,什么事。”心思到处,率先解释:“你让我搜集的东西,我全托给我师妹了。她搜集到后,回直接送到‘一品堂’去。” “先说你的事。”碧霞缓缓点头,悠悠开口:“你,一连踏过三重天,身体负荷不住生机流逝。已在生死之间,是不是?” “三重?”容辉睁大眼睛问:“不是一重吗,怎么是三重?” “你连历三道神劫,摄取三道本元,就是三重。”碧霞直视前方,悠悠解释:“修道者‘踏天证道’,以道境固本培元。若失道,才以身体负荷生机流逝。修神者以元神摄取本源,却要直接以身体供应生机。” 容辉回想当时情形,自己确曾全力展开神念,三次搜寻潇璇。“竟是在摄取‘本源’?”听言恍然大悟,又试探着问:“你这么说,一定有好办法,是吗?” “功力臻至‘阳明’、‘少阳’、‘太阳’三期,必历天劫。修道者以道化劫,修神者以劫炼神。”碧霞不置是否,继续叙说:“你历过一次天劫,又在‘六盘山界’历过一次风雷之劫。那场劫难,丝毫不下于太阳期修士引下的天劫。所以你能凝聚元神,却只有少阳期的功力。而修神者达成‘太极’后,一般会选择炼体,以便踏天后承受生机流逝。而你‘踏天’在先,而且连踏三重,已先把自己逼上了绝路。以‘少阳期’功力炼体,不仅难,而且慢……” “啊……”容辉追悔莫及,拍着大腿问:“你怎么不早说?” 碧霞凝视远方,悠悠反问:“你不是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吗?”沉默片刻,继续叙说:“你将两道火灵化入气血,形成‘太极’,倒是能帮助身体摄取生机,稍解燃眉之急。可这样一来,又把自己逼上了修炼的绝路。以后你对‘火行’法则的掌握,自然得天独厚。可其它法则,就很难兼顾到了。” 容辉心里打鼓:“这也被你知道了……”觉得自己在她面前,简直毫无秘密。越想越烦,全身都不舒服。一阵头疼,拂额苦笑:“吗,你的意思是,让我炼体?我手上倒是有几部炼体功法,可不敢乱试,你说呢……” “炼体之道有二,一是由外而内,二是由内而外。”碧霞见他听上了道,目光微闪,继续叙说:“由外而内者,先炼皮,再练筋,后炼骨,最后炼心,能修个金刚身。佛祖已修成丈六金身,你应该听说过吧。” “什么?”容辉一怔,坐起身睁大眼睛问:“还真有这回事?” 碧霞不置是否,继续叙说:“由内而外者,先炼心,后炼骨,再炼筋,最后炼皮。好如道祖,能‘一气化三清’。这,你应该知道吧。” 容辉目瞪口呆:“还真有这种神功?” “你说有就有,你说没有就没有。”碧霞也不解释,眺望远方,随口叙说:“这两路功法,一个旨在至实而虚,一个旨在至虚而实。不过是一而二,二而一。” 容辉边听边想:“火主升,我既然能修‘火行’法则,索性烧出个‘涅槃重生’。”略作权衡,觉得第二条路更适合自己,当机立断:“我要学‘一气化三清’,你会?” 碧霞摇头相告:“不会……”微微一笑,接着说:“可你徒有一缕含三重本源的元神,却无法尽其所用,不如将元神散至全身,以神炼体。待功力大成,自然能重聚‘元神’。” 容辉顺着她的想,觉得是那么回事,可晃过神来,不由询问:“你要让我从头开始?” “这总比你和那些老怪物一样,成天担心生机流逝,害怕和人动手要强。”碧霞不由好笑:“况且散去元神,也并非重新开始,至少那三道本源融入了体内,你的资质、五感、神觉,可要比一开始强上千百倍。你的元神即是身体,身体即是元神,‘元神’便不会再抽取你体内生机。唯一的缺憾,就是你若身死,非但不能以元神转世,还会泯灭在轮回之外,算是彻彻底底地消失。” 容辉瞠目结舌:“啊……”心念急转,沉默半晌,试探着问:“你,不会害我吧……” “下面要说的,就是我的事。”碧霞回头转身,看着容辉,正色开口:“我要你帮忙。” 容辉早有预料,可被她美眸一看,心里七上八下,连忙移开目光,看着猫熊和雏鸟问:“还有它们?” “本来是你和潇璇。”碧霞正视容辉,直言不讳:“后来熊获得了天云传承,我就更有把握。再遇到这只鸟,机会丝毫不减。如果再能找到潇璇,机会就更大了。” 容辉听到“潇璇”两字,心里一跳。看向碧霞,连忙追问:“这能找到她?” 碧霞正视容辉,点头肯定:“只要她有心和我们汇合,不是什么难事。”又抬头望天,嫣然轻笑:“我倒更担心你,到时候怎么跟他解释。毕竟是转世重生,若想抛开一些事情,并不是那么难。” “解释,解释什么……”容辉故作不知,摇头强辩:“我那小师妹,可是她自己安排的。小妾,也是她给我找的。那黄家小姐只是道侣,我又不修道,可从没打算碰她一下……”语声急快,很是担心。 碧霞不由好笑:“这就是你们的事了!”躬下身走进舟棚,转身坐下。猫熊很是激动,熊鼻子嗅来嗅去,伸舌头在凑到碧霞脸上一阵舔 拭。 容辉看见,哈哈大笑,心里很是羡慕。碧霞娇躯微颤,脸色微赧。蹙起眉抬手隔开,淡然叙说:“我要你散去‘元神’炼体,也是因为你的体质还达不到我的要求。” 容辉沉默片刻,忽然看向碧霞,正色询问:“为什找我?以前山上,不也有四位修神高人吗?难道,连他们都帮不了你?” “他们知道的事情太多!”碧霞淡然摇头,看向远方,点头承认:“你们,我更放心。” “看来你要我做的事情,还见不得光?”容辉随口猜测,又问碧霞:“你的伤势这么重,‘元神’这么虚弱,我若没有猜错,短时间内,也只能再转生一次,是吗?那件事情一定不好办,对不对?” 碧霞直视前方,点头肯定:“所以我才需要很多宝物和人手。” 容辉边想边问:“而我,只是你整个计划中的一环?” 碧霞实话实说:“最重要的一环。” 容辉支肘托腮,百思不得其解。沉默片刻,试探着问:“要我做什么?” “死!”碧霞神情坚毅,凝视远方,淡然开口:“如果成功,你我都不会死。如果失败,就是身死。不过能以‘元神’转世,再几十年后,重新准备。” “死?”容辉头脑发蒙,瞠目结舌:“你你你……你明知是死,还找我们去?”心头火起,不由指着碧霞,破口大骂:“你你你……你太歹毒了……你不是好人……你当初抢我媳妇,引我出结界,又故意引诱我来找你……枉我当你是朋友,你居然还要我去死……你的良心,全被狗吃了吗……你不得好死……” 雏鸟爬上猫熊头顶,“叽叽喳喳”,欣然附和。猫熊看看容辉,又看看碧霞,莫名其妙,囧囧地耷拉下头,缩回后舱趴下。碧霞蹙眉叱问:“骂够了吗?” “没有!”容辉矢口否认,正要再骂,只见碧霞淡然开口:“我已经死过很多次……死亡,并没有那么难,也没有那么深奥。我也不想连累别人,只是恰好碰见你们。你不答应,就算了……”神情冷漠,漫不经心。 容辉见她满脸淡漠,轻哼一声,转过头随口嘟啷:“看见你救过我份上,要是我实力足够,为你担些风险,倒不是不行。只是……” 碧霞嫣然冷笑:“报酬,是吧……” “你家大业大,我穷得叮当响。救济一下,总不过分吧!”容辉厚着脸皮说:“拣好的,你看着给吧!” “我搜集到的东西,都是有用的。”碧霞摇头轻叹:“我能拿出手的东西,你已经派不上用场。” 容辉见她“不见兔子不撒鹰”,索性伸出手指划拉:“‘萧风采菊’的后四式,《神道经》的后三重,以神炼体的功法。” “‘萧风采菊’的剩下四式是‘玉容还羞’、‘西湖柳月’、‘玉壶承春’、和‘墨斗寒霜’,还有其它秘术,包括你说的炼体法门,都是《神道经》中的内容。”碧霞沉默片刻,点头答应:“《神道经》是我家传秘籍,共分九卷。第一卷,书功法总纲。第二卷,录秘术杀招。后七卷博大精深,均非数十上百年所能参悟。我传你前两卷,怎么样?” 容辉眼睛一亮,欣然答应:“成交!”只见碧霞抬手翻起,凭空托出两卷玉简,连忙追问:“玉简,有那么多内容吗?”伸手接过,忽觉双手指端一麻,只见十指上血如泉涌,直浸玉质,不由惊呼:“你……” 碧霞凝视容辉,正色嘱咐:“简中所录,非拥有‘元神’者,不得观看。你既已滴血,非你血脉后人,不得观看。若你以神通向他人传念,一旦与简中内容相符,必遭反噬。你若想活命,就勤加修炼。”说话之间,玉简缓缓融化。 容辉觉得合情合理,眼见玉简浸入血肉,忽然想起许多东西,方是真。略作思量,点头答应:“好,就算为我这条小命,也不会让你失望。”心里却甚疑惑:“既然不能外传,你又怎么能将这两卷玉简传授给我?难道,我们还是亲戚?” 碧霞点头微笑:“愿如你所说……”躬起身直往外走,话音未落,人已沉入空气。容辉循势只见结界外白虹乍现,破风而走,呼吸间隐入天际,才抒出口气。深深呼吸,眼观鼻,鼻观心,心思急转,权衡起今后道路。 第四十六章 是非之地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弘孝十八年正月,西北边陲,屡战屡败。五军都督府忙着调兵遣将,布置燕京防御。言官纷纷上书,弹劾前线将帅。或说失地辱国,或说贪墨军饷,“平原灵君”姬家首当其冲。 二月初一大朝,帝君在“奉天门”传谕户、兵、工三部:“方今生齿渐繁,而户口、军伍日就耗损,此皆官司抚恤无方,因仍苟且所致。其悉议弊政以闻。”锋芒所指,势要剪除姬家羽翼。 容辉依碧霞建议,将“元神”散至全身。端坐舟中,从音晷里听到消息,不由轻叹:“大战在即,哪是临阵易将的时候。不过是敲敲边鼓,可别玩过了火呀……”忽听猫熊低吼,甚是赞同。 他循声回头,只见雏鸟爬上熊头,顺着熊背滑下,似玩滑梯,不由好笑:“你倒是会找乐子……”又吩咐一禽一兽:“我要练功,还有两天就到。别吵啊……”盘膝坐定,眼观鼻,鼻观心,心念神功,继续以心炼骨。长空下法舟破风,乘春北上,直奔徐州。 徐州者,淮河南北,河东海西。平原广袤,沃野无垠。既有屯垦兵甲良田之资,又有联通南北海路之利,素为王者必取,兵甲必争之地。 自古角逐天下者,以荆州,为用武之国。以益州,为固守之所。以雍州,为发家之地。然决胜之役,非徐州不足以论胜负。于是,得徐州者,得天下。失徐州者,失天下。 二月初五清晨,法舟入彭城,降如冰殿。容辉伸了个懒腰,招呼猫熊:“走,到了!”钻出舟棚,见陆大海神完气足,正在一旁法坛上搬行李,欣然招呼:“这一路上,感觉怎么样?”说话间猫熊窜出法舟,也打了个哈欠,使劲抖动绒毛。 雏鸟精神振奋,站在猫熊背上,“叽叽喳喳”,展翅扑腾,唆使猫熊下楼。一禽一兽,围着冰柜转了两圈,直奔楼下。“还行!”陆大海欣然应承,背上包袱,提起皮箱,快步跟上。 五个冰宫侍女早知新东家要来,已聚在大堂等候。冰栏玉砌之间,看见容辉款步走下,一起裣衽行礼:“参见公子。” 容辉点头还礼,看见为首一名穿齐胸襦裙的侍女,主动询问:“有没有彭城的地图,先给我瞧瞧!” “有!”侍女早有准备,随手在柜台上拿过一方雪绫,递给容辉,趁机交代:“马车已等在门外,您是直接去衙门,还是用了早膳再去。彭城的鸡汤天下闻名,公子要是想尝尝,可以先去‘彭祖酒楼’。” “彭祖?”容辉回想起来,欣然笑问:“就是那个……嗯,那个彭祖?”言下之意,心照不宣。众少女各有联想,纷纷赧然,红着脸低头应是。 容辉见猫熊已窜出大门,围着两辆马车耍欢,不由好笑:“好,就去尝尝彭祖的手艺,麻烦你们了。”欣然跟上。 日出东方,早集初兴。千年龙飞地,一代帝王乡。金漆弧顶下,银螭青幔间,容辉端坐车中,发现彭城街面道路之整肃,屋脊檐角之峥嵘,非但别具气魄。城中行人之干练,精神气血之饱满,竟多是炼体修士。摸着熊头,不由感慨:“想不到这里的这么多炼体士,功法流派,也各不相同,果然当得起兵家必争之地。” 彭祖酒楼,宽足七间,高有五层。红柱乌瓦,雕梁画栋。楼下门前,容辉赶着猫熊下车,看见主街行人渐多,生怕马车拥堵,于是吩咐车夫:“好了,你们回去吧!”说话间见陆大海行动不便,主动商量:“要不你先去衙门报到?先弄个住处,我吃完了给你带一份回去。”见他如释重负,洒然一笑:“那你去吧!”转身进楼。 十丈大堂中,六尺酒柜前,店伴头戴**帽,穿了身棉布短褐,看见容辉衣着光鲜,车架不俗,微笑迎出:“客官,您几位?” 厅堂石板铺地,麻布承尘,收拾得窗明几净。容辉走进前厅,见桌前空空荡荡,尚无食客,于是指着猫熊说:“三位,给我端到顶楼上去,我要瞧瞧这彭城风光。”说着就往楼梯口走。 他久居上位,言行举止间自然有股威仪。店伴不敢拒绝,只好跟上解释:“公子,实在不好意思,顶楼已经被人包了!” “包了?”容辉微怔,凝神扫过,不由好笑:“他包的是中午吧,我吃完早饭就走,碍不了你的事。” “那位公子包的是全天,倒没说什么时候来……”店伴跟在身后,讪讪苦笑:“客官,要不能坐四楼。南城景致,一样尽收眼底。” “放心放心,包场子都是请人吃正餐,哪有大清早就过来?”容辉不以为意,带着猫熊继续上楼,边走边说:“你只管放心大胆地上菜,我碍不着你。”随口点菜:“把你们这里的好菜,给我上一桌。”又指着猫熊说“再把不带荤腥的,给它来一大盆,要新鲜啊!” “这……”店伴有些犹豫,可见他点的菜多,想也挨不了人家宴请,于是嘱咐容辉:“客官,您的你灵兽,可别让它……”腼腆一笑,连忙下去传菜。 彭祖者,姓籛、名铿,通养生之道,精御女之术,尤善烹饪。彭祖菜系,令人大饱口福之外,亦能养生壮阳,补肾理气。窗边桌前,猫熊冬眠之后,食量大增,得了店伴端上的一盆素食,吃得“吧嗒”声响。雏鸟守在一旁,也适时啄上两口。 容辉见了,不由好笑,一边细嚼慢咽,一边观看窗外风景。心里对应地图,非但找到了‘指挥使司’衙门,还知道了快哉亭、三让亭、凤歌台等名胜所在。 一人一禽一兽,正吃得欢喜,忽听脚步声响,汲汲而来。雏鸟一惊,羞答答躲到了猫熊身后。猫熊斜睨一眼,见是店伴,继续吃喝,不予理睬。 顶层大厅中,店伴却急得满头大汗,人还没到,已先招呼:“客官,不得了啦,订餐的公子们来了,您看……”点头哈腰,又说不出口。 “我知道了!”容辉洒然一笑,也不想为难他,放下银筷,指着一桌子菜说:“你拿个食盒来,我把这些带走。”说着翻手取出一两金锭,抛给店伴。 “好嘞!”店伴喜笑颜开,汲汲去厅中柜台上拿。容辉低头见猫熊也嘴下,一盆竹笋豆腐已经见底,于是拿起茶壶,自斟自饮一杯润喉。待店伴食盒拿来,亲自装好,提起就走。 店伴忙着擦桌子,微笑招呼:“对不住了,您慢走!” 容辉手提食盒,领着猫熊款步下楼,走出大门,只见四辆华盖马车刚刚停下,车夫正忙着摆放脚踏。会心一笑,庆幸自己没给酒楼添乱。走下台阶,认准路线,正要去“指挥使司”衙门,忽听有人招呼:“李师兄,这么巧啊,想不到在这里碰到你!”语声清脆,悦耳动听。 “是她?她怎么会来……”门前街上,容辉听言微怔,循声回头,只见末尾马车上跳下一个青衫少女,垂鬟分肖髻,齐腰琉璃裙,不是朱芯是谁?微觉意外,上前招呼:“朱姑娘,这么巧,又碰到你了!” “是呀!”朱芯嫣然轻笑:“我是奉命过来受训的,昨天刚到,早上约了几个朋友一起来吃早饭,然后再去报到。师兄道法通玄,也要来‘鬼谷’受训?” “不得意呀!”容辉也正纳闷,苦笑一声,连忙追问:“鬼谷也收女弟子吗?” “当然。大战一起,草木皆兵。男子在外御敌,女子不也要赶制盔甲军械,防患盗贼奸细吗?”朱芯微笑解释,见前面车中有人下来,伸手相请:“李师兄,这几位朋友,我给你介绍。” 容辉循势转身,只见前方车中钻出一对青年男女,男子腰佩大带,头戴竹冠,穿了件青绸深衣,身姿挺拔,形容英俊。少女用金玉首饰结了“飞仙髻”,穿了套蓝丝襦裙,体态婀娜,眉目含羞。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容辉忽听朱芯介绍:“这位是泰山派的柳飞絮,柳师兄。这是他的道侣,田萌,田师姐。”上前见礼:“柳师兄,田师姐!” 朱芯继续介绍:“他就是新封的‘灵山真人’,李容辉,李师兄!” 两人听言,面面相觑,目瞪口呆:“是……是他?”哭笑不得,硬着头皮见礼:“李师兄,久仰……久仰……” 容辉莫名其妙,询问朱芯:“怎么,在圣人故里,我的名声竟是如此不堪?” “不是,不是……”两人连连摆手,矢口否认:“师兄的大名,如雷贯耳……如雷贯耳……” 朱芯嫣然一笑,伸手相请,继续介绍:“这是衡山北苑的张珣,张师兄。这是他的道侣,姬冰,姬师姐。” 容辉见也是一对青年男女,男的长衫玉立,裑衣歀带,女子一身白衣,冷艳无双。暗赞一声,上前问候:“张师兄好,姬师姐好!” 两人听说“李容辉”其名,也是一怔。姬冰撇了撇嘴,转身走开。张循连忙追问:“你哪里不舒服……”快步跟上。 朱芯嫣然轻笑,见前方车中又走下一名紫袍青年,连忙上前介绍:“这是嵩山太院的刘靖,刘师兄……” 容辉看见他身后捏脚跟下的一个黄衫少女,不待话音出口,微笑反问:“这也是他的道侣?”只见那少女用翡翠花胜、赤金步摇,束了“朝云近香髻”,穿一套齐腰襦裙。形容扭捏,眉羞目臊,不是黄霁景是谁? 第四十七章 少年英杰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大晴天下,街上车边,众人满脸愕然,面面相觑。朱芯看戏不怕台高,嫣然解释:“李师兄说笑了,刘师兄还没有道侣!” “是吗!”容辉似笑非笑,仔细打量刘靖,只见他腰围紫兰金带,身穿紫罗深衣。迎春刺绣,克丝流光,端是衣冠楚楚。[bsp;刘靖哪不知容辉是谁?只后悔一时逞强,更不屑解释。见眼前青年不过“少阳期”修为,与传闻中一般无二,更不放在眼里。瞥见猫熊,斜眼冷笑:“畜生进过的地方,人还能进吗?”顺势招呼众人:“我们走吧!” 猫熊极通灵性,只觉这紫袍人不善,低吼一声,人立起来。雏鸟不甘示弱,凝立猫熊头顶,扑腾双翅,“叽叽喳喳”,使劲鼓动。容辉心头火起,挑眉轻哼:“人有人道,畜生有畜生道。大道三千,各行其道。都说嵩山如卧,在下一直不解。如今一见,方知刘师兄修的是畜生道,固然是嵩山如卧。” 众人忍俊不禁,侧头掩嘴。黄霁景很是尴尬,凑上前裣衽见礼:“师兄,不是你想的那样……”话音未落,只听刘靖疾呼:“放肆,小小灵山,也敢对我本门无礼?”心头一跳,连忙退到一边,冷眼观看。 “你放肆!”容辉轻哼一声,凝视刘靖,沉声喝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本门再小,也福泽万里。本座再弱,也是一派掌门,钦封的‘真人’。至圣先师何等英明,怎么教出了你这种东西。” 神若看人,直视灵魂。众人只觉容辉凝立如枪,势若擎天。刘靖如临崖壁,仰之弥高。暗道“不好”,展开道境抵抗。身形虽稳若磐石,心神却无法抵消其压迫。当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 楼下街上,马车一旁,众人眼见两人蓄势待发,连忙退开。正等着看好戏,忽听马蹴青石,挟来一声冷笑:“早听说嵩山弟子在少院读书,在太院修行,三心二意。今日一见,果然是既没本事,还喜欢乱伸手!”语声甜美,幸灾乐祸。 众人循声回头,只见长街上一对青年男女并驾齐驱,飞驰而来。少女梳齐眉刘海,将鬓发在脑后挽了个“灵蛇髻”。腰围赤带,肩挂霞帔。身穿青丝襦裙,披了条青绫斗篷。手持玉箫,打马而来。她身边青年腰围金绫大带,头戴金缕网巾,穿一套蜀锦深衣,微笑而至。 少女纵马奔至近前,跳下马向容辉见礼:“华山萧采薇,见过灵山真人。” 青年随后跟上,微笑问候:“魏无枝,见过李兄。” “萧,魏?”容辉微怔,收势还礼:“原来是华山高徒,久仰久仰。” “哪里话!”萧采薇巧笑嫣然:“师兄执掌一派门户,本该和我父母同辈论交。采薇称呼一声师兄,已荣幸之至。”瞥眼叱问刘靖:“刘师兄,嵩山派当真趴着吗?就算看不清灵山真人的法相,也应该听说过,丹霞子死在谁手里吧?师兄不予道歉,还准备以卵击石吗?” 魏无枝拱手相劝:“的确是误会,只因我们有事情耽搁了,所以……所以才坐错了车……”想起其中原委,实在说不出口。 “胡说八道!”刘靖眼看着容辉被‘春申灵君’强配道侣,哪相信‘丹霞子’死在他的手中,轻哼一声,更不肯认怂:“真人,世间欺世盗名之辈何其多也!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个真小人,还是个伪君子?” 朱芯站在容辉侧后,目含精光,适时解围:“李师兄的修为,和东瀛‘三刃国士长’只在伯仲之间,你说当不当得起?” 刘靖根本没听说过,只道她添油加醋,要自己难看。头脑一热,质问容辉:“姓李的,你敢不敢和我比试一场?” 黄霁景心头一跳,目光闪烁,略作权衡,退后几步,躲到了马车边上。容辉没兴趣出手,瞥了她一眼,暗暗冷笑,只觉得去衙门报倒,才是正事。 萧采薇美目流盼,见容辉要走,沉声呼哧:“教训你这种逆徒,何需真人动手?”左手结印,右手持箫,轻轻一绕。 “呜――”箫管震颤,发出一声长吟。如潜龙在渊,震得人耳鼓发麻,气血激荡。她身随箫走,正是一招“箫使乘龙”。 “玉箫剑法?”容辉微怔,忍不住驻足观看,只见这一剑气势恢弘,动静相宜,直点刘靖前胸。 “你……”刘靖见多识广,见她一上手就是华山绝学,不由惊呼。更不敢大意,双手结印,向外一撕。身前微波荡漾,显出一湾深潭。剑势到处,潭水沸腾,他却岿然不动。 “好一招‘龙潭贯珠’!”萧采薇欣然赞叹,蹙眉轻哼:“看剑。”左手剑诀忽变,右手玉箫,点入潭影,如风如气,若即若离,正是一招“浮光掠影”。 玉箫到处,潭水沸腾。刘靖神情扭曲,脸色乍红,强压下一口鲜血。身外灵光,如遭锤击,只好飞身急退。潭影崩溃,罡风四射。 萧采薇手挽玉箫,在身前轻轻一晃。箫管化劲,嗡鸣震颤,又是一声低吟,震得人头晕脑胀。她乘风后退,仍似风轻云淡。罡风所及,灰尘漫卷,人仰马翻。街上房屋受激,泛起一层幽光,“嗡嗡”颤抖。 刘靖退至空中,沉声呵斥:“箫师妹,你别欺人太甚!”右手在身前轻挥,凭空抽出一柄巨剑,抬手送出。 巨剑通体褐黄,宽足尺许,厚达三寸,一丈余长。剑势到处,灵风回卷。势持万钧,直斩其人。萧采薇失声惊呼:“师兄救我!”身似虚影,一闪窜至容辉身后,汲汲提醒:“师兄小心!” 容辉想起“六盘山中,凝血神枪”,只在心里冷笑:“不管你知道什么,我偏不用枪!”左手放下食盒,轻轻挥过,空气燥动。右手迎风一掌,火灵结成一股,顺势洞出。 这一掌势如奔雷,不偏不倚,直迎剑锋。半空中,朝阳下。剑势相激,巨剑急震,灵光大放,恍如一轮骄阳。剑外灵气激荡,“轰隆隆……”连炸七下,化作一道气浪,滚滚排开。 猫熊低吼一声,俯身趴下。雏鸟吓了一跳,直往熊肚子下钻。气浪过处,一众人鼓荡灵力,奋起承受。护体灵光胀缩,脸色不由发白。街边屋瓦震颤,“磕磕磕……”如雨打芭蕉。远处修士被气浪波及,奋力抵抗之余,亦是人仰马翻。 灵光一爆即散,巨剑被掌势震回。刘靖左手结印,右手并指如刀,点向剑柄。身体为之一颤,才握住飞剑。再看容辉,施施然如鹤立渊亭,不由佩服。只当棋逢对手,轻哼一声,拱手告辞:“刘某还有要事,就此别过!”收起巨剑,转身就走。 魏无枝不由暗叹:“好刚猛的掌法!”连忙拉回萧采薇,作揖相谢:“多谢李兄援手,感激不尽!”又招呼众人:“大家都饿了,吃饭才是正经,请请请……”拉着少女,当先入门。 其余人未免尴尬,欣然附和:“是啊,我早饿了!”“早听说彭祖厨艺了得,今天一定要尝尝!”“喝止尝尝,非要尝出菜谱不可。”……一人一语,见若未见,闻若未闻,直往酒楼里走。 朱芯走上前看向容辉,伸手相邀:“李师兄,请吧!” “不了!”容辉摇头婉拒:“在下已经吃过,还等着和人会和!”提起食盒,拱手告辞。 朱芯知集训在即,也不勉强,转身进门。黄霁景低头跟上,裣衽解释:“师兄,你误会刘师兄了!”语声怯怯,很难为情。 容辉心里冷笑,直接问她:“你是跟他们吃早饭,还是跟着我?”不待回答,转身就走。 猫熊站起身随后紧跟,雏鸟双翅扑腾,小步飞跑。连赶几步,纵身扑起,堪堪窜上熊背。黄霁景见过容辉,再也不敢放肆。低下头心里打鼓,略作权衡,迈步跟上。 朝阳初升,行人络绎。大街上修士访友,主妇赶集。车来客往,自有一番热闹。容辉走在路上,见黄霁景跟来,心里不由发苦。本以为能借着来鬼谷集训,躲开婚约,没想到事与愿违。有些事从前可以回避,眼下却必须面对: 自己不想娶她,她也不想嫁给自己。可是黄家需要联姻扩张势力,自己根基未稳,也需要黄家庇护。自己可以以身犯险,拒绝这门亲事,她却没有拒绝的资格…… 心叹一声,开口告诫:“你生在高门大户,自然有一番见识,应该知道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意味什么。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刚才被人一剑劈死。你以为,你那‘灵君’爷爷不会杀你殉道?”字字珠玑,扣人心弦。 黄霁景跟在后面,听言心神巨震,失声辩解:“我……”却说不出口。一阵心绞肉跳,方知眼前人洞察之敏锐,心机之深沉,委实让人骇然。换作旁人,当属人中龙凤,并非不能托付终身。可家人威逼在先,自己不甘之下,只更加憎恨眼前青年。深深呼吸,压下心神,嘀嘀应承:“是……” 第四十八章 山外有山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本乐得散步游街,可身后多了条尾巴,满不自在。想着陆大海还没吃早饭,索性拦下一辆黑厢马车,招呼车夫:“送这位小姐去‘指挥使司’衙门。”回头吩咐:“你先回去吧!” “嗯……”黄霁景神情怏怏,随口应承,更无异议。自己上前拉门,踏上齐头平顶马车。车夫笑应一声,轻提缰绳,纵马赶路。[bsp;容辉眼见马车没入人流,才舒出口气:“都不简单呐……”想起刚才刚才那一掌“节节争锋”,由心叹服:“耀阳折竹式,果然阳刚无匹。《神道经》,果然博大精神。你既有如此家学,还要找我帮忙,委实让人猜测不透……”边走边想,忽见路边有家酒楼专卖“三鲤鱼面”,于是进去要了一份,让店伴用瓦罐装盛,提在手中,继续散步。 钟鸣一声,已是辰初时分。容辉走到“徐州卫指挥使司”衙门外,看见陆大海正站在门左石狮前,左顾右盼,当即迎上:“怎么样了!” “二爷!”陆大海循声招呼,迎上前伸手相请:“这边来!名帖我已经递上去了,我们住在汉城,明早在‘歌风台’点卯。”主动接过食盒,看见马车,伸手招呼:“师傅,去汉城!” “好嘞!”车夫见路程不近,是比大生意,欣然应承。待两人上车,轻提缰绳,策马出城。猫熊刚刚吃饱,正当散步消食,索性跟在后面。雏鸟站在熊背上,扇翅鼓劲,“叽叽喳喳”,势要超过马车。 王师凯旋归故里,群英会上《大风歌》。志得意满,羡煞古今。豪情壮志,激昂万代。中午时分,春阳灿烂。大晴天下,容辉和陆大海品完盒中菜肴,提着瓦罐,在城外下车付钱。抬眼只见土城峥嵘,城楼耸峙。楼下三门对开,城中亭台对列,直至中宫,不由感慨:“帝王之气,当真是帝王之气!” 他忽有所感,循势回头,只见猫熊紧赶慢赶,跟上来气喘吁吁,不由赞叹:“不错不错,五万里路还没用半天。每天跑上十万里,跑不了两年,你就能当飞熊了。”待陆大海下车,直入中门。 容辉款步慢行,走出甬道,踏上一座石桥,只见两旁雕栏玉砌,桥下流水潺潺,桥外十三对挽弓石雕间,铺着一条青石大道,直至九十九层白石阶下。三层殿基,九鼎岿然。大殿巍巍,如垂天之云,慑人心神。 他叹为观止,移开目光,又见道旁春花烂漫,绿树琼英。更远处楼阁隐映,殿宇重重。一凿一刻,一砖一片,无不是匠气盈盈,美轮美奂。深深呼吸,清香入鼻,更觉得生机盎然。游目四顾,瞥见阴凉处歇着两个青年。腰围赤带,头戴方巾,身穿青丝长衫,正是典吏装束。 陆大海眼疾手快,当先递出公文。二吏看见,躬身行礼:“给两位大人请安。”一个收起公文,一个端过托盘,呈上一列铜牌,微笑解释:“这是两位的腰牌,进后凭此出入、食宿。”说着伸手相请:“您顺着路,先去正殿,自然有人给您安排住处。” 容辉顺手取出一块,凝神扫过,发现铜质中镶着一道印记,显然不能久存。会过意来,挂上腰带。忽见远处飞虹交错,也不客气。迈出一步乘风而起,直奔正殿。 陆大海见势,鼓荡灵力,纵身跃出,化作一道青红跟上。猫熊刚歇一口气,见又要赶路,不由埋怨,“呜呜”低吼。雏鸟生怕掉队,“叽叽喳喳”,扑腾翅膀,催促猫熊跟上。 容辉飞至台前,只见台下聚着上百男女,服侍各异,俱是年轻翘楚。正疑惑众人所作所为,忽觉肩头一沉,如负千斤。凝神探出,发现九鼎中法阵森严,方知有禁飞阵法。 他深吸一口气,鼓荡灵力,乘云站定,忽听一个青年招呼:“昔日霸王,非但力能扛鼎,亦能平定天下。今日我辈男儿,亦为平天下而来,不知能扛几鼎?”精神一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循声见是一位少年。会心一笑,缓缓飘落,仔细打量。 少年腰围玉带,坠玉 缝香。头戴网巾,金簪束发。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穿一套琥珀丝衣,锦绣辉煌。手摇折扇,顾盼神飞。陆大海凑到容辉身后,悄声介绍:“他是帝君亲姐,‘海河元君’的独子。姓沈,上时下飞……” 话没说完,沈时飞循声招呼:“是谁在提在下贱名,愧不敢当……”穿过人群,应声走出。 容辉见一众公子簇拥其后,顿知他威信不小。抿嘴微笑,上前见礼:“灵山李容辉,为公子豪言所感,是故打听姓名,以备结交。”说话间看见黄霁景站在路边一群少女当中,于是反手将瓦罐递给陆大海,顺势在坛壁上轻轻一拍,向旁使了个眼色,继续应承:“当此颓势,就是缺能力挽狂澜的人。在下也想看看,谁能硬扛九鼎,飞身上殿。” 陆大海接过瓦罐,忽觉热力传来,方知是容辉为黄霁景买的。不由暗叹:“二爷就是二爷,到哪里都能讨女孩子欢心。望尘莫及,实在是望尘莫及……”退到一边,只等机会送上。 “好!”沈时飞欣然附和:“李兄果然爽快……”抬手轻挥,取出一只水晶胆瓶,招呼众人:“我拿这颗‘培元丹’当彩头,谁上的阶数最多,在下便以此丹相赠。”一语出口,叫好声响成一片。 沈时飞颇为得意,笑问众人:“各位,何不共襄盛举……”话没说完,已有人附和:“我出一块暖玉。”“我出这柄金刚匕首。”“我出这对‘灵犀璧’”……一时间宝光流转,均是十分珍惜的玩器。 容辉一阵头疼,方知自己会错了意。正自愕然,忽然听有人招呼:“既然诸位公子盛情相邀,李师弟,你我就借彩打赌,比比修为如何?”语声悠悠,响彻四野,正是刘靖。 众人哑然,循声只见城门处走来一个紫袍青年。款款迈步,似缓实疾。三两步间,已走至容辉身前。沈时飞反应过来,欣然附和:“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在下也正想瞧瞧,场中诸位,谁最有霸王遗风。”众人听言,相继赞同:“一个是嵩山高徒,一个灵山掌门,到底谁胜一筹?”“这还用说,当然是掌门厉害!”“我看未必!”…… 容辉也想一试,可知嵩山派功法以雄浑见长,心里不由打鼓:“我若输了,固然颜面扫地。他若输了,就是我之晚辈。倒是个半斤八两……”略作权衡,更不想退却,抚掌答应:“好,一言为定!就以双足落处为准。”说话间鼓荡灵力,腾身而起,仔细感受禁法压迫。 刘靖目不斜视,看着大殿轻哼,以示答应。正要迈步,忽听雷声滚滚,骏马嘶鸣,挟来一声微笑:“好气魄!小女子功力虽浅,可见诸位有如此雄心,亦愿步群贤之后!”语声清爽,不是萧采薇是谁? 她手握玉箫,纵马奔来。飞身掠下,婉若游龙,一晃窜至荣辉身边,微笑询问:“李师兄,可介意小女子参赌?” 容辉见魏无枝和朱芯,柳飞絮和田萌,张珣和姬冰各踏飞虹,随后跟来,连忙见礼:“彩头是各位公子出的,仿先贤遗风,也是上善之举,自然谁都能上!” 萧采薇嫣然轻笑:“那好,小妹先来!”左手结印,右腕轻摇。箫管震颤,碧光大放,发出一声长吟。箫鼎相激,宏音共振,直激得人耳鼓发麻,心跳涩滞。她微微一笑,巧步迈出。 朱芯见她扶摇直上,不由轻疑:“以身扛鼎,比的是本身修为,可以用法宝吗?” “炼化了的法宝,虽与心神相连。可能发挥何等威能,也是本身实力所致。”魏无枝为道侣解围:“大家都用法宝,也不失公平。” “好!”刘靖欣然附和,抬手在身前轻挥,凭空抽出巨剑。左手结印,灵气激荡,直往剑身灌注。右手凝力,向前送出。剑势如洪,遇阻激颤,直震得阶下三鼎,嗡嗡低鸣。他身随剑走,随后跟上,直追萧采薇。 南岳剑法以变幻取胜,东岳剑法以端稳见长,北岳剑法以急快称道。五人见萧采薇以巧劲破阵,刘靖以巨力建功,心知不是对手,纷纷看向容辉。 魏无枝见道侣已经上场,且与对手旗鼓相当。自己若上,取胜不免抢了道侣凤头,落败不免落人口舌。当真是赢也不是,输也不是。未免尴尬,主动招呼容辉:“愿看李雄高招!” 容辉点头答应:“那,在下献丑了!”暗暗好笑,背负双手,款款迈步。踏上一阶,只觉肩头一沉。凝神感受阵法波动,暗运内息,以巧劲化解。待不适稍渐,再踏一步,依样画胡。 鼎鸣下,箫声中,容辉连踏五步,渐渐找到了窍门。不由得意:“看来这炼体这一步,算是走对了。我才修炼三重神体,若修成三十六重神体,恐怕再凝聚的法力,我也能化解开去。这样御敌与身外,果然比皮糙肉厚硬挨打要强……” 太阳下,大殿前,他不动神色,昂首迈步,只见萧采薇在萧鼎共振中寻找平衡,倒和自己有异曲同工之妙。又见刘靖挥剑冲刺,几十剑下,气势竟无衰减,也不由感慨:“‘嵩阳剑’果然不是浪得虚名,招数虽然简单,可能以一力降十,也必有其精微之处。我只道学会一部《神道经》,就能纵横天下。可没想到,连这五岳山都出不了。普天之下,又有多少高人强者……”感慨之余,款款迈步,跟在两人身后。 第四十九章 豁然开朗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台下男女被三人比斗吸引,纷纷抬头观看。只见大太阳下,三丈高处,萧采薇不过“少阴期”修为,可手舞玉箫,飘然来去,举重若轻。刘靖赫然已臻“太阳”,挥剑紧逼,步步为营。只有容辉背负双手,款步徐行,举止虽慢,却胜在连贯从容。神光内敛,背脊如枪。举手抬足,一气呵成,尽显大家风范。 场中不乏高人,哪里看不出容辉不过“少阳期”功力?可见他气若止水,不由惊疑:“快看,这一场,李兄赢定了。”“李兄修为,委实高深,莫非这‘少阳期’功力只是假象?”“不会吧,我看他身外宝光隐隐,应该也是用了什么法宝。”…… 陆大海见众人分心旁顾,趁机凑到黄霁景身边,提起瓦罐,低声嘱咐:“三鲤鱼面,二爷给你的。” “啊……”黄霁景微愣,见瓦罐已递到身前,顺手接过。心神震荡,深深呼吸,还想再问,侧头却见刚才大汉已经远去,不由头疼:“他……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转念只觉容辉没安好心。暗暗冷笑,轻轻放下,悄悄避开。继续观看,只盼他一败涂地,大大丢脸。 容辉迈过十五步,忽觉禁法压迫倍增。非但肩负巨力,更似置身激流,不进则退。深深呼吸,缓缓适应,继续溯流而上。抬头看见萧采薇如风摆荷叶,翻飞腾舞。刘靖似回游之鲤,招招争锋,均游刃有余。暗道“佩服”之余,继续感受阵法压迫,巧妙化解。 萧采薇窜上一层殿基,六鼎微颤,荡开一抹红霞,嗡嗡齐鸣,网一般兜头罩下。她被禁法所制,玉箫哀鸣,身似风筝断线,踉跄跌下,踏上了三十三级。回头见刘靖跟来,亦是六鼎翁鸣,红霞压下,只在心中暗笑。 刘靖皱眉轻哼:“雕虫小技!”左手印诀忽变,右手挺剑迎上。巨剑橙光大放,气势陡增。 剑虹相激,铜鼎轻颤,“嗡嗡”齐鸣。他身受反震,亦是一个踉跄,却似借力用力,身形在空中划弧,“噔噔噔”如上天梯,连窜数步。两丈高处,回手又是一剑。身随剑走,上了第二层殿基。 红霞被剑势托住,恰似滚油落入冰水,蓦然翻滚,一胀一缩,照势压下。恰好容辉赶来,猝不及防,如遭锤击,头脑不由发蒙。眨眼间回过神来,以神化劲,放禁法入“顶门”,继而散至全身诸穴,最后散出体外,借力化力。 神功到处,气劲奔腾,“轰隆隆……”蓦然爆炸。罡风四射,气浪横扫,直震得九鼎轻颤,金光大放,“嗡嗡”长鸣。红霞翻滚,将亦将容辉包住。 众人耳骨发麻,啧啧赞叹:“高,实在高!”“真人就是真人,这才叫力能扛鼎!”……黄霁景却见刘靖赶已在前面,料定容辉落败在即。冷冷一笑,直等着看热闹。 容辉被禁法笼罩,惊骇之余,心里一阵狂喜:“好,现在九鼎之力,都已在我身上。这禁法如此绵密,我若能只靠身体,尽数破解,修为必然大进。我倒要看看,这套宝鼎到底有何神通,能为高祖镇天下。”索性站在原处,由心到身,仔细感应。 刘靖挥剑开路,没觉得禁法增强,略感奇怪,回头见容辉身陷红霞,不由好笑:“活该!”故意鼓荡灵力,全力发劲,势要崩山撼岳。一步一步,艰难无比,缓缓上行。 九鼎颤动,声似滚雷,隆隆震耳。“翁鸣”声中,烟霞翻滚,由红转橙,由橙变黄。流光晕转,最后化作一团紫雾,涨至亩许方圆。萧采薇身在雾下,目光闪烁,退到一边,以玉箫护身,凝神观看。 众人被震得心浮气躁,纷纷运转灵力护身。殿前阶下,五光十色,熠熠生辉。猫熊被震得全身发麻,不住哆嗦,使劲抖动绒毛。雏鸟蜷缩在猫熊背上,也甚难受。瓦罐放在地上,磕磕打颤,忽然破裂,汤汁流了一地。 常人以气力炼体,旨在训练身体,让其在新陈代谢中,按要求生长。资质固然重要,却贵在坚持。容辉以神炼体,旨在增加身体灵感。心神到处,纵是控纵一毫一发,亦如臂使指。 他身处雾中,恍如置身沸浪。身上烫得通红,头脑已经发蒙。好像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要万劫不复。越是挣扎,风浪越大,刮人肌骨。越是反抗,热力越猛,直侵气血。生死之间,全神贯注,逆潮求生。 容辉心神急转,只觉日月如梭,恍惚间已不知时间年月。沸水渐冷,浪潮渐止,头脑渐渐清明。回过神来,竟在一片混沌中,哪有什么浪潮?分明是极细微的灵力。狂走不定的是“火”,宁静不动的是“水”,缓缓聚拢的是“金”,渐渐发散的是“木”,漫漫漂浮的是“土”。 “五行大阵?”容辉反应过来,只觉身体已一分为五,相互掣肘,实在动弹不得。挣扎两下,仍不得脱,心里戾气涌上:“好,我便破一破你这‘五行大阵’。”凝神观察,发现“火灵力”每欲挣脱,却总有牵制,力尽时只能被“水灵”吸拢,化为金系灵力。“水灵力”每欲凝固静止,其中却总生出一股热力,将它慢慢融化,又爆炸成火。于是五行相生,生生不息。 他看得出神,不由好奇:“这……这就是阴阳轮转?”闭上眼睛,感应片刻,不由好笑:“什么五行灵力,都是一种东西。什么五行法则,不过是阴气和阳气间的此消彼长……”心念及此,又有疑惑:“可无缘无故,又为什么要此消彼长?” 他冥想片刻,脑中灵光一闪:“缘、故?”觉得抓到了什么:“阴气……阳气……”聚精会神,发现所谓的“阴阳二气”,不过是强弱不同的一种东西。碰在一起,化作新性气体之余,也会溢出些许其它气体。其强弱均等,不偏不倚,不即不离,顺势漂浮。 “这是……元气?”容辉有所顿悟,全神贯注,仔细观察“元气”。心神所及,又见阴阳二气相激,五行相生相克。只是神念有限,不得深入。看清楚后,更加疑惑:“这……这就是一沙一世界?难道我触及‘元气’这一层后,又修回来了?那我拿一颗沙子,就变成了世界主宰,还修炼什么?”退出心神,不由为难:“到底是该集聚‘元气’,还是该参悟那五行法则?” 他沉默片刻,心念一闪:“我懂了,‘元气’中包含‘五行’,‘五行’中又岂无‘元气’?实则是一而二,二而一,就看我能烧它几重?两重‘火灵’,未定就不如一重‘元气’!”打定主意,再看身外混沌,只觉分外清晰。神念荡出,罩住所有火灵。 心念到处,火灵爆炸,身外轰然震荡。却见灵力冲出,自有水灵吸附,不由好笑:“这就完了吗?”神念横扫,再催火灵。火中生火,火势高涨,蓦然激荡。 心念到处,空间震动,“轰隆隆”震耳欲聋。其余四形灵力受激,逐一化火。一时间烈焰高涨,火海滔天。容辉灵台澄澈,目光清明。看见火势,更加笃定:“水克火,若水不能克火,则火为真,水为假。这个一重阵法,非但已被我掌握,还为我打开了一扇门。幸亏只是一重,若有三重,我便破解不了。”觉得身形能动,更不迟疑,纵身飞出。眼前一亮,又见青天白日。 大太阳下,紫云翻滚,遮天蔽日。九鼎赤红,嗡鸣激颤。众人头晕目眩,只觉热浪灼灼袭来。萧采薇离阵眼太近,只觉目眩神池,只好退到阶下,怔怔地看着紫云。 黄霁景运转灵力护身,看着紫云,心头暗喜:“它触动了法阵,只要刘师兄一直往上走。阵法威能,就归他承受。烧……烧吧……烧死他……”忽见紫云激荡,容辉一步踏出,直惊得目瞪口呆:“没事?这……这怎么可能?” 容辉纵身腾起,深深呼吸,只觉分外清爽。瞥见见台阶下数十人目瞪口呆,刘靖已踏上了第二层石基,正在一丈高处,向第三层冲刺。剑势到处,灵气激荡,端是苦心孤诣,步步荆棘。 他微微一笑,也不点破,轻飘飘落上第一层石基,拱手认输:“柳师兄修为精湛,在下自认不如。”款款迈步,走下台阶。 他脚一沾地,阵法即失目标。紫云翻滚收缩,直向刘靖卷去。萧采薇、朱芯等均知厉害,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掩住嘴却不点破。众人只见紫云缩成一颗火球,直袭刘靖后心,不由惊呼:“小心!”“快跑!”“躲开!”…… 刘靖反应过来,暗道“不妙”,左手结印,灵气激荡。右手回肘挺剑,凝力洞出。这一剑势若惊涛,直扑紫火。火势所及,剑势巨颤,迎风倒卷。 电光石火之间,刘靖只觉一股灼气被逼回体内,胸口发热,气血奔腾,张口喷出一股鲜血。劲力所及,撒剑急退,直跌上顶层石基。紫火扑上,巨剑震颤。气劲冲霄,金光大放。 火焰化作一张紫网,兜头下压,直将巨剑压至地面,才散作一团紫云,继而缓缓散入九鼎。铜鼎凝立如山,嗡鸣渐止。众人待热力散去,只见鼎壁上古迹斑斑,竟旧了不少。 萧采薇秋波流转,大声招呼:“快上去看看!”一语出口,群情响应,直往台阶上冲。 第五十章 入骨三分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晴空万里,殿前阶下,容辉见瓦罐被震破在地,黄霁景随着人流跟去,不由暗叹。看见猫熊,微笑招呼:“你野了大半天,进兽甲歇着吧!” 雏鸟重振精神,站在熊背上“叽叽喳喳”,不住催促。猫熊怏怏摇头,扭头就跑,很不情愿。容辉一阵头疼,抿嘴一笑:“跑?”话音到处,风如波澜荡漾。猫熊低吼,收势不及,一头扎入。一禽一兽,一起没入空气。[bsp;朱芯迎上赞叹:“想不到李师兄在阵法之道上,竟有如此造诣。当真士别三日,佩服佩服!”褶裙轻扬,风致嫣然。 “什么造诣!”容辉摇头否认:“不过是误打误撞,才捡回了一条小命。倒是刘师兄,似乎情况不太好!” “是啊!”萧采薇欣然附和:“我们快去看看吧!”说着拉上魏无枝,快步走上石台。 容辉也不想引人注意,随后跟上。登上第三层殿基,看见刘靖的巨剑躺在地上,只可惜不能收走。回头见柳飞絮、张珣等人面面相觑,会心一笑,直往上走。 大殿五间正方,青瓦盖顶,乌漆锃亮。金砖铺地,檀木流香,极尽清幽之美。他登上殿基,只见屋檐下站着一簇青衣文吏,正交头接耳。殿前一群男女已围在刘靖身旁,七嘴八舌,似不知如何下手。细看刘靖,已是面如烙铁,鲜血正自嘴角涌出。气若游丝,神采涣散,心头微拧:“他竟受了如此重伤……”也不敢妄动。 “孽障,孽障……”众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一老埋怨。语声苍劲,直入心扉。循声只见石台东侧奔上一个锦衣老者,齐齐退到一边。 老者头戴云巾,身披锦斓鹤氅,手提下摆,仰头小跑,看见沈时飞,开口就骂:“你,你以为这里是的‘海河元君府’?这么大的人,成天还只知道斗鸡熬鹰,目无法纪。还有你……”有看向容辉,沉声训斥:“你也算是他们半个长辈,怎么也跟着没大没小。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是该找个女人管管!”说话间跑上石台,看见刘靖,一颗心直往下沉。 容辉莫名其妙,眼见老者神光内敛,气如止水,顿知是个“踏天”老怪,也不敢强辩,拱手见礼。又见老者面沉如水,试探着说:“看刘师兄的伤势,只怕要一颗‘七转护心丹’……” “他修为尚浅,受不住的!”老者摇头苦笑,又看向沈时飞,伸手训斥:“怎么,你的彩头呢?还不拿出来!” “是是是……”沈时飞如遇克星,满口答应,连忙奉上胆瓶。 众少年环绕中,老者看也没看,右手拇指拨开瓶塞,轻轻一抖。丹丸滑出,直入刘靖口中。左手隔空引气,在他身前一晃,将丹丸带入腹中。 药力化开,刘靖精神一振。缓缓睁眼,目中神采渐复。老者看见,沉声嘱咐:“起来,盘膝坐好!”说着伸右手拍上刘靖肩膀,一提一送,使他盘膝坐定。左手拍刘靖顶门,运气提起。 真力所及,刘靖双目中精光暴射,气势陡增,恍如一轮太阳。气息渐长,精光渐亮,呼吸间已是神完气足。老者适时收手,舒出口气:“好了,你内伤已愈,只亏了些气血,休息几天就好了!” 刘靖深深呼吸,张口喷出一股淤血,才顺过一口气来:“多谢前辈!”站起身拱手行礼,脸色惨白,有气无力。 众人见刘靖没事,心里也松了口气。回想起鼎中紫焰,方知是真正的九鼎禁法。刘靖鼓劲挥砍,气势虽足,不过是副花架子,其实不堪一击。再看容辉,更加佩服,纷纷点头示好。 “没事就好了……”老者摆手婉拒,又招呼众人:“既然来了,就各回住处歇下吧!傍晚会餐,明晨点卯,老夫另有安排!散了吧,都散了吧……”拂袖转身,迈开方步,摆手而去。 廊下青衣文吏听讯,应声招呼:“各位大人,请排个队,小的们给您安排住处。”容辉听言,凭高远望,见殿下绿荫丛中,楼阁错落,恍如星罗棋布。稍着一眼,默默记住,转身排队。 平房三间五架,乌瓦白墙。绿荫丛中,分外显眼。容辉走到门外,见屋前有湾水塘,更加满意,欣然招呼:“夯货,出来!”猫熊凭空钻出,睡眼惺忪,一阵哆嗦,张开口直打哈欠。雏鸟看见此间景致,很是激动,“叽叽喳喳”,展翅鼓动猫熊快跑。 容辉以神破阵,也累得不行。自忖刚才所得,需要及时整理,于是招呼猫熊:“我进去打个盹!你们两个就在门口,别乱跑啊!”说着摸出腰牌,摁上屋门。结界如澜,荡漾开去,木门顺势对开。 正厅里摆着一套方桌交椅,西厅里摆了板床,东厅里放了一张书案,一把圈椅。容辉走进堂屋,见陈设简约,窗明几净,又想起殿中搜检,心里一阵得意:“幸好没多带东西……那帮公子哥,这回可破财了……”走进西厅,见榻上只垫了一床棉被。被上一张羊毛方毯,叠得和豆腐块般周正。 他想起当酒保时住的小屋,倍觉亲切。上前躺下,又想起被收走的音晷,不由头疼:“这算不算被人下了大狱?”蹬下鞋摆正睡姿,放松身体。眼观鼻,鼻观心,心念神功。 “我以神炼体,看来还只流于皮毛……”容辉想起“九鼎阵”中所见,不由暗叹:“我既有三重‘本源’,是不是就能将一粒‘灵气’剖析三层?我以神炼骨,是不是也能入骨三分?我既要修‘火’之法则,索性以‘神火’为网。若只流于表面,骨骼只会越炼越脆。可若有网贯穿宏微,那么一即是全,全即是一,骨骼非但无损,还能激发我的潜力,弥补功力之不足……”打定主意,深深呼吸,潜运神功。 他心知时间有限,只敢以脊柱浅尝。将二十四节脊椎捋过一遍,已颇有所得。深深呼吸,睁开眼来,天色已黑。坐起身轻伸懒腰,忽觉房屋震颤,似被猛击,才想起猫熊还在门外,连忙招呼:“别撞了,房子塌了你赔呀!”穿鞋下床,出厅开门,只见弦月当空,星辉朗朗。歌风台上,华灯璀璨。 猫熊顶着雏鸟,围着容辉打转,嗅来嗅去,哼哼唧唧。容辉知它饿了,蹲下身伸右手托住熊下巴,左手轻抚熊头,微笑安慰:“等等,再等等……一会有大餐,保证撑死你!”只觉熊头直往前窜,一条粉嫩粉嫩地舌头顺势舔来,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雏鸟蹲在猫熊头上,仰头叫唤,“叽叽喳喳”,颇具嘲弄。 容辉走出屋门,忽间塘边树旁站着条青影,是个大汉,竟是陆大海,连忙上前招呼:“是要开饭了吗?” “二爷!”陆大海微笑见礼,点头答应:“是啊,大伙正往台上去呢!”抿了抿嘴,慎重商量:“下午又来了批军中的将领,真正的行伍出身。我和他们见过,都是爽快人,一会儿我想和他喝几杯酒,多听听军中的事!” “好事啊!”容辉觉得有戏,欣然赞同:“行伍出生的不比公卿子弟,都是吃过苦的。能爬到‘指挥金事’‘同知’这个位子,肯定不是一般人。这样的朋友,越多越好!”翻手取出一方锦盒,微笑递出:“这是三十六枚‘培元丹’,我用水晶胆瓶分好了,你拿去当见面礼。” “这……这可是大姑娘和夫人给您的呀!”陆大海感激莫名,摆手婉拒:“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大家都是直爽人,用不着这个!” “这又不是给你的,你客气什么!”容辉不由好笑,推出锦匣,微笑解释:“谁还拿它当饭吃?可在他们手中就不一样,大战在即,一枚‘培元丹’或许就能救一条性命。世上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现在送这个,正合适!” 陆大海会过意来,点头赞同,伸手捧住,却听有人招呼:“李兄,李兄在吗?”当即收起,循声望去,只见塘边路上,转出一个锦衣少年,不是沈时飞是谁? 容辉眼睛一亮,微笑招呼:“公子路过,是要去正殿赴宴?” “刻意路过,刻意路过……”沈时飞手摇折扇,淡然微笑,迈步间抬手托出一只水晶胆瓶,递给容辉:“还请李兄收下。”珠圆玉润,温凉如水。 “培元丹?”容辉微愣,摇头婉拒:“无功不受禄,在下怎能收此重礼!” “李兄能破九鼎大阵,中午有目共睹。”沈时飞信誓旦旦:“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在下说出口的话,怎能反悔?” 容辉忽觉面前青年有点意思,也正差一枚“培元丹”,索性厚着脸皮附和:“既然沈兄弟有意当君子,在下焉能不成人之美?”伸手接过,慎重收入怀中,看向正殿,伸手相请:“那我们这边走?”迈步带路。 猫熊饿得不行,精神一振,随后紧跟,熊鼻子直往前拱。陆大海不便插口,自觉跟在最后,凝神警戒。抬眼看见一禽一兽,更乐得瞧其憨态。 第五十一章 安得猛士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星光下,花树间,青石小路上,容辉没话找话:“不知沈兄弟和当今‘丽江真王’世子怎么称呼!” “正是表哥呀!弘孝十五年,舅伯改封至丽江,回京谢恩时,我们还见过!”沈时飞目光锃亮,欣然询问:“怎么,李兄也认识世子爷?” 容辉微微一笑,迈开方步,边走边说:“弘孝十三年,我奉命去金城,暗中保护世子,曾见过他出手。没想到,他竟然是位剑修,果然是人中龙凤!” “啊!”沈时飞失声低呼,反应过来,试探着问:“弘孝十三年,那不正是蛮子打金城和宁夏那会?竟然连他都出手了,当时的情况定然十分危急。想必若非李兄出手……”拱手一拜,欣然邀请:“既然有这番缘故,兄弟一定要和李兄干一杯。我来的时候,特地带了两箱‘霸王别姬’,一会喝它!” “霸王别姬?那可是贡酒……”容辉听着耳熟,顺着话问:“可真能让霸王醉得,连虞姬也不认识?” 沈时飞听言大笑:“别说是霸王不认得虞姬,男人醉的得不认识女人,都不稀奇!”伸手相请:“上回我一个表弟,就是泃河元君的公子成亲,就是喝的‘霸王别姬’。结果三杯烈酒下肚,被抬进洞房后就睡着了,新娘子怎么都喊不醒,闹了个大笑话……”直上高台。 歌风台上,灯火辉煌。东厅宽足四丈,深达十丈。漆木矮几前,老者端坐上手。容辉和沈时飞东西对列,斜几侧坐。刘靖、柳飞絮、张珣、魏无枝对坐下手,再往下是公卿子弟,最后才是各处都司选上的将领。众女子在西厅就坐,猫熊得了一盆春笋,趴在容辉身后享用。 灯盏辉映间,美酒佳肴前,老者自持身份,微笑不语。容辉此刻方知,其他仙门所派,竟多是女弟子。索性大饱口福,只待明天点完卯后,向老者告假,四处走走。或在屋中潜心修炼,结业再来,以免和那黄霁景纠缠不清。 沈时飞长袖善舞,举起酒坛,欣然招呼:“大家别客气,过了今晚,大伙可就得勒紧裤腰带受苦了。来来来,我们先敬上位一杯!”当先撕开坛封,醇香四溢。“咚咚咚”倒下一盅,端碗吆喝:“昔年高祖击缶高歌,问‘安得猛士守四方’,何其壮哉!时过千年,仍当秦时月下,歌风台上,却有列英豪环顾。此情此景,不该痛饮一杯吗?” 老者见他说得抑扬顿挫,不由好笑。微笑举杯,轻抿一口,细细品味。众人见了,连忙举杯,欣然附和:“说得好”“干!”“干了!”……双手捧杯,低头敬向上位,仰头喝下,不住赞叹:“好酒,好酒……” 沈时飞分三口喝下,长长舒出口气,已是面如霞飞。连忙举筷夹起一簇酸笋咽下,压住酒气,又招呼众人:“有宴焉能无酒,有酒焉能无令?我先说个规矩,大伙依律行事……” 他说话间环顾四周,见众人看向自己,洒然一笑,索性站起身来,朗声招呼:“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万物生灵,受之天地,人存世间,岂能无感恩之心?大家相聚于此,岂能无缘?不如先为‘先天地君亲师’,平推五杯。然后我再报幕,大伙一出一出地来……”举坛倒酒,端起一只玉杯招呼:“来,若非天地造化,焉有如此好酒,我们先慕天恩……” 众人初来乍到,亦非等闲之辈。一杯烈酒下肚,已是热血沸腾,更不想在人前示弱,纷纷举杯附和:“干……”又喝一杯,酒量差的飘飘欲仙,纷纷放开芥蒂,开始和邻座报起“家门”,说起“平生”。 沈时飞坐下吃菜,抬起头见众人有说有笑,一团和气,心里不由得意。又倒了杯酒招呼众人:“来,第二杯,咱们齐感地德。我分三口,各位随意……”举杯轻抿一口,询问身边刘靖:“刘师兄的伤势,还好吧……” 其余人相互碰杯,或一饮而尽,或小口慢啜。相熟的说起往事,新识的问起名讳。同域的论起家乡,同姓的攀起辈分。或说道同一个人,或说到同一件事,无不是相见恨晚。更有的已先倒上第四杯酒,只等沈时飞再发酒令。三慕君惠,四念亲情,五敬师恩。五杯酒后,已是一堂酒气。 容辉盘坐席上,品酒之余,忽听莺声燕语,潮水般自西厅传来,微微一怔,侧身笑问魏无枝:“她门也闹酒吗?” 魏无枝端杯轻笑:“她们闹起酒来,可比我们还疯……”端杯敬向容辉,轻抿一口,顺着话说:“都知道李兄和黄家小姐有亲,可在下怎么看李兄和朱师妹更熟,你们还先认识吗?” “当年,我被赶下丹霞山游历,碰巧认识了朱师妹,都是成年往事,不提也罢……”容辉随口解释,顺着话问:“倒是没喝上魏兄和萧师妹的喜酒,来,在下祝你们龙凤呈祥……”双手举杯,一饮而尽。 魏无枝举杯相陪,欣然道谢:“承李兄吉言,我也预祝李兄和黄小姐共成大道!”说着又倒一杯,分三口饮下,长长呼出口气:“好酒!” “那也承你吉言!”容辉陪下一杯,举筷夹起一束青菜,咽下压住酒气。灯盏之前,稍挪坐垫,凑到魏无枝身边,压低声音问:“都说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魏兄是过来人,你说我准备我多少聘礼合适?”连饮两杯,只觉眼眶发热,更远处光影流转,已和自己无关。耳中唧唧歪歪,听而不闻。 “聘礼不在多,一在实用,二在拿得出手……”魏无枝面如霞飞,目光迷离,侧过身给容辉出主意:“最好是黄小姐拿着就能用上,拿出去还长脸的……除了宅子和田庄,和她功法相符的法宝,也必不可少。最好是找炼器师,订几套和你们功法相符,而且成双成对的法宝……” 容辉一想也是,恍然大悟,暗暗记在心里。蓦然回首,铜盆已空,却不见了一禽一畜。心念微转,不由皱眉,连忙商量魏无枝:“那两只畜生跑那边去了,要不魏兄陪我一起去看看,把那两个家伙唤回来?” 魏无枝双眼发亮,指着容辉笑问:“李兄是想看黄小姐吧,直说嘛……”坐正身子,招呼另一边的张珣:“要不我们去对面敬一杯酒?”张珣喝得眼圈通红,欣然答应,又喊上柳飞絮。五个人相互搀扶,一起去往西厅。 容辉从前门边走进西厅,见群花怒放,心头一荡。又见猫熊在西厅中,正给众少女打滚翻跟头。雏鸟跟着猫熊转圈,仰头叫唤。一禽一兽,都似喝喝了酒。他不由皱眉,一阵头疼:“别人的灵兽都虎虎生威,这两只畜生,丢人呐……”沉声低喝:“给我过来!” 猫熊吓了一跳,一个跟头没翻好,倒在地上,看见容辉,一阵哆嗦,爬起来就跑。雏鸟反应过来,扑腾双翅,窜上熊背,连声催促,直斗得群淑大笑:“看呐,这就是李真人的座下灵兽!”“想他也是个风趣的人!”“你看这熊,多通人性,等哪天下了崽,我们也去讨一只?”…… “跑?”容辉一阵头疼,皱鼻轻哼,神念转空。猫熊喝酒不少,跌跌撞撞,眼见身前荡开一股波纹,收势不急,一头钻入。 群淑愕然,随后反应过来,纷纷招呼:“澄溪元君,你的道侣来找你了!”“还不去敬一杯酒?”“瞎说什么?李师兄,还不来给你的道侣敬一杯酒?”……或睁眼端瞧,或暗送秋波。或低头掩面,或视而不见,端是群芳争艳。 容辉恍恍惚惚,见众人喝的是葡萄酒,只觉淡如清汤,一点兴致也无。不由摆手,转身就走。萧采薇见魏无枝喝得迷迷糊糊,连忙起身上前搀扶,沉声询问:“你到底喝了多少酒!”蹙眉轻嗔,灿若桃李。 田萌、姬冰,从善如流。众少女见了,纷纷鼓动黄霁景:“愣着干什么,去啊!”“给他下马威看看,让他还敢喝酒!”“圣旨都下了,由得你反悔吗,还不跟去!”“这个时候,可是敌人最虚弱的时候,你可小心被人钻了空子哦?”……你一言我一语,各献锦囊,比菜场还热闹。 黄霁景却目不斜视,低头饮酒。目光迷离,早已人世不知。七人离开,随即有人离席。三三两两,稀稀拉拉,片刻后人去楼空。 鼓响六通,已是卯初时分。苍穹如木,星辉朗朗。歌风台上,灯火通明。众男子各戴网巾,穿窄袖青衫,罩对襟马甲,依次站高台二层东面。众少女各梳盘髻,头戴狄鬓。穿青衫半臂,凤尾长裤,依次站在高台二层西面。 老者换了件大带深衣,背负双手,凝立台顶。灯前星下,遥望南天,训诫众人:“将者,智、信、仁、勇、严也!诸位来此,一非修炼神功,二非锻炼体魄。何况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所能示者,不过是一股精神。能领悟多少,还得看个人资质。下面,有名者出列!” 话音刚落,殿下一个青衣文吏小跑至他身边,展开表册,高声念诵:“李容辉、魏无枝、张珣、柳飞絮、黄霁景、萧采薇、姬冰、田萌。” 容辉站在排头,听言微怔。看向身后魏无枝,见他也不明白,只好拱手应了声是,当先走出。见对面黄霁景、萧采薇等依次走来,不由纳闷:“难道是四位灵君,一起打了招呼,特地让我们几个一组?”眼见那文吏快步走下石台,又往东去,只好跟上。随后转过石台,只见空地上停着一列雁型法器,顿知要去“鬼谷”,向旁看了一眼,欣然跟上。 第五十二章 应材施教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制胜之法,旨在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有的人实战在先,只需给予兵法框架,自然会对号入座,举一反三。有的人弓马未熟,则需放之实战,增其勇气见识。而你们,既有见地,又有修为。所缺者,不过一个机会……我们收到线报,北蛮从东瀛买了一批飞箭,已经从东瀛‘天领’起运,走极北苦寒之地,会在清明以前,经过大沼泽,南至青城。其数量之大,足以将燕京夷为平地。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潜入青城,在他们交货时毁掉那批飞箭。至于高手,你们放心,他们已经到达前线,正和我们的人对峙。而我们在青城的细作已经被人盯上,所以才需要你们暗度陈仓。必要之时,他们会不惜性命保护你们。” 飞行法器中,丝绒短榻上,容辉背靠引枕,轻抚猫熊绒毛,看着窗外朝阳,想起台上老者的嘱咐,心里不由发苦:“劫军械……你这是要我的命啊……”长长抒出口气,商量众人:“此去宣府,有七十五万里,我们要飞八天。从宣府至青城,有二十六万里,我们昼伏夜出,至少也要十天。这样算下来,三月份能进青城,就不错了。而今年清明,恰好是三月初八。也就是说,我们的时间不多,大伙儿说说看吧,怎么弄……”睁开双眼,看向对面黄霁景、萧采薇等人。 “法雁”北去,容辉、魏无枝、柳飞絮和张珣坐在东侧窗旁,黄霁景、萧采薇、田萌和姬冰坐在西面窗前,中间留着条三尺过道。法器腹中,八人换了常服,领回了各自物品,正直奔宣府。 众人各有思量,听容辉开口,俱是愁眉苦脸。萧采薇梳了齐眉刘海,换了套青丝襦裙,听言拂额轻叹,随口招呼:“既然如此,大家转过来吧!” 容辉当先响应,轻轻蹬腿。榻下轴承转动,座位顺势横过。萧采薇待众人转过身形,抬手轻挥,袖风如澜,灵波荡过,显出八只石匣。均是汉白玉质地,三寸来后,两尺正方。 “这是……”容辉面对西窗,挑眉轻疑。萧采薇主动解释:“只是一个月的口粮,全是一品灵谷混合奶酪制成,每人一匣。” 众人恍然,纷纷取过一匣,收入囊中。容辉见没有猫熊的份,不由暗叹,又商量众人:“宣府、大同,刚打完打仗。这个时候进草原。应该不好走吧。” “不错,宣同一线,是燕京北门。”姬冰穿了套天青色襦裙,点头赞同,边想边说:“平时就有重兵把守,眼下更不会掉以轻心。不说难得瞒过蛮子,深入草原。就是我们自己人这边,恐怕也难隐瞒过去。” 容辉素知姬家在燕赵之地经营多年,一想也是,又问张珣:“衡山北苑设在‘浑源’,离长城一线,应该不远吧。恒山派开山如此之久,张兄就不知道几条出关的密道?” “李兄说笑了,修行者上天入地,那要什么密道?”张珣头戴网巾,穿了套蓝丝深衣,收起食盒,摇头苦笑:“宣同一线,不过二十万里,就修了上千座烽火台、堡垒,常驻兵丁十万,眼下恐怕不下三十万。结界如雾,阵法入网。我们要想不声不响地过去,难……可若绕道它处,时间上肯定来不及。” “我倒有个主意!”萧采薇适时建议:“我听说大同、宣府两地,做茶马生意的帮会,不计其数。他们的路子,上达皇亲国戚,下至边亭小吏,一定有办法出关。反正和喝茶既不长一分力气,也不能疗伤治病。反而换回来的马匹,可以增加战力。所以两边仗照打,茶马照样买卖。边军卫所收了银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容辉觉得可行,眼睛一亮,询问姬冰:“你可认识马帮的人?若能蒙混出关,让他们带我们进青城,那可就方便多了!” 众人觉得可行,姬冰却摇头否认,边想边说:“家里倒是常添马匹,大宛名驹,汗血宝马,都有!不过朝廷有“茶马禁令”,马帮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众人听出她不答之答,只在心里暗骂:“死不松口!” 魏无枝微笑纠正:“其实茶叶对我们不过是饮品嗜好,对于番邦,却关乎生死。太祖明鉴万里,早已定下祖制,‘私茶通番,辄以极刑凌迟论罪’。只因胡人主食奶肉,必以茶水帮助消化。得之则生,不得则死,所以才严法禁止。说交换马匹,不过是个幌子。” 他略整思绪,仔细解释:“禁茶,等于扼其咽喉,就能让他求着我们。和他们换几匹马,不过是一击慢性毒药,不至于逼他们就地造反。一匹马换多少斤茶,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别看就是一些茶叶,每年可有上十万匹战马往来,干系重大。所以但凡私售茶者,即为通敌。即便是驸马,也要处死!” 萧采薇见道侣驳了自己的话,很是不快,斜睨了魏无枝一眼,又见姬冰身躯轻颤,神情悻悻,心里一阵得意,连忙转移话题:“看来,也只有我们自己找马帮了。既然胡人不可一日无茶,定不难找!” 众人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一拍即合。容辉见大事已定,又商量众人:“既然如此,那到了宣府,我们在见机行事!乘此机会,调理好身体。没准到了青城,还有一场恶战。只是想不到,东瀛明明和我们结盟,还会向蛮子卖军械……”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萧采薇亦有同感,靠上椅背,转过身摇头苦笑:“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很是唏嘘。 “说的对呀……”容辉点头赞同:“闽南,都快成倭寇的天下了。平时强买强卖,杀人越货不算。我开山那天,他们居然跑到我山上挑衅。由此看来,小东洋的野心也不小啊……”轻抚熊头,蹬腿转身,面朝前方,开始盘坐练功。只想能在这八日间,用“神火”将全身骨骼过一遍,好让实力再进一步。想到“身死就是泯灭”,更不敢懈怠。 山系之巅,巨石为台。山脊上青砖为墙,鳞次栉比。外铸箭垛,内能行车,是为长城。山系纠纷,嵌出一条深谷。一侧直上直下,如如天地尽头。一面是条斜坡,古往今来,开出了十里大道,北至草原,南抵京师。 山道最窄处名作“葛峪”,峪中有堡,纵横六里。高垒深沟,扼险而守。北面“石口”之险要,更是万夫莫开。素为兵家勇武,南北必争之地。 南面有城,在燕京西北十五万里处,面朝平原,背枕群山,总览八方军务,故为武城。后来太祖龙兴中原,驱除胡虏后,颁行王道,设九边重镇,遂改为武城为“宣德”。设府以后,又称宣府。 雁形法器由阵法引导,仰头俯冲,直至宣府城外。后轮着地,低下头滑出两里,才缓缓停住。容辉松了口气,收了一禽一兽,站起身走下舷梯,只见月落参横,星辉灿烂。正当二月十五,破晓时分。 黄霁景、萧采薇、魏无枝等随后跟出舱室,亦是深深呼吸,精神振奋。环顾四周,只见大棚并列,棚下停满了雁形法器,棚柱上用荧光标着地名,燕京、大同、蓟州……数十人围在一起,或上下舷梯,或搬货物。或念诵表册,仔细比对,竟然是家镖行。 “怎么到了这里?”容辉很是诧异,忽听有人招呼:“别看了,到了,付已付过,你们可以走了!”循声见是个提琉璃灯的大汉,腰围赤带,头戴网巾,身穿玄丝短褐,正是行下杂役。微笑见礼,顺势招呼众人:“那我们进城吧!”看见远方灯火,纵身腾起,当先带路。 第五十三章 夏虫井蛙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曙光蒙蒙,天色渐亮。溪流激石,水花飞溅,朝阳前晶光璀璨,恍若一蓬金珠。八人聚在河边乱石滩上,萧采薇手持玉箫,当先建议:“我同意分开潜入草原,然后在青城汇合,再商量下一步计划。辽东‘清明’开春,努尔干城那边,只怕要到‘夏至’,冻土才会变沼泽。就算他们赶在清明前过了大沼泽,南下青城,也有上百万里路程。那种大型军械,不可能收入一般的空间戒指。就算是空间法宝,也装载不了太多。不然,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直接从中原潜伏,不是快得多吗?” 众人边听边想,魏无枝当先会意,试探着问:“你是说,与其我们坐等交割,不如主动伏击那支运输队伍?” “不错,这样的辎重队伍,不可能突破音速。不然动静太大,还没到青城,就不知引来了多少高手。”萧采薇点头确认,顺着话说:“照这个速度,一天走五万里,就顶天了。等他们到青城,最快也是四月份的事。如果消息属实,交接时一定有大批高手护卫,反而不容易下手。若而在途中,荒山野岭的,岂非容易得多?” 张珣略作权衡,点头赞同:“箫师妹说得有道理,可有几个问题。首先是草原茫茫,我们不知道他们的运输线路,若等着伏击,岂非守株待兔?其次,我们不知道他们走到了哪里,若去寻找,岂非如大海捞针?” “这是个问题,可也不是问题。”萧采薇摇头反对,略作思忖,边想边说:“大家不要忘了,极北苦寒之地是有妖兽的。妖兽开了春,是要出洞觅食的。其中熊罴狼虎,甚至堪比‘踏天’老怪。而那种运输队伍,必然以灵兽为动力。我们不一定能找到,可饥肠辘辘的妖兽,还找不到他们吗?” “你是说先找到他们的足迹,再追上去?”容辉心头一亮,佩服之余,顺着话说:“他们一日,最多行五万里。而我们全力施为,日行二十万里,也不在话下。若先乘飞行法器至辽东‘广灵卫’,再至岭北‘努尔干城’,也是两百万里的事。三月初五,再往北直插过去,时间上会不会来不及?” “这……”萧采薇微愣,一想也是,翻手取出一张地图,摊开来略作比划,缓缓点头,轻轻叹息:“是啊,到了三月,他们就多半出了沼泽。”随手指点,边想边说:“他们断然不会在山顶上走,多半会沿着河流。因为这样,既不会惊动妖兽,也利于隐蔽。最可行的线路,应该就是‘黑龙江’一线。” 她略作盘算,确认后仔细解释:“众所周知,这条河半年冰冻,冰一化就是沼泽,总长五百五十万里。那批军械要想沿这条河走,腊月天就得起程。而冬季妖兽吃饱喝足,活性也差。再加上天气极寒,又有冰雪掩护,正好暗度陈仓。这些,和我们得到的情报相符,应该为真。现在,他们应该到了‘呼伦湖’,就是我们常说的‘大泽’。然后再沿‘光润河’往西走二十天,刚好在河流解冻前进入草原。地方,大概是‘不尔罕山’附近。” 众人看着三尺舆图,略作盘算,觉得她说得有道理,纷纷点头。容辉顺着话说:“这里直接到‘呼伦湖’,有一百万里。我们现在启程,至少飞要五天。不过这么过去,必然疲劳以极。若被他们的护卫发现,多半还要落荒而逃。而乘法器到辽东‘广宁卫’,则有七十万里。从广宁到‘奴尔干成’,是一百三十万里。” 他指向舆图,商量众人:“我们不到‘奴尔干城’,到大泽以西,这个地方!南离‘广宁卫’大概九十万里,西距呼伦湖,也有五十多万里。而这半个月间,他们至少往西走了七十万里。我们再往西追,至少得六天。大概到他们的圣地,布尔罕山附近,才能追上那支对辎重。路程一样,北蛮的‘不尔罕山’,应该不比交货现场松懈吧!况且这么大一批军械,他们不走‘不尔罕山‘祭祖,那就怪了!” “这里到‘不尔罕山’,也是一百万里吧!”田萌试探着问:“那我们为什不先到‘不尔罕山’,然后往东堵截他们?” “我不同意深入草原!”黄霁景忽然开口,正色解释:“老前辈说过,让我们在青城动手,一定还有后手。若脱离青城,既得不到配合,也没有后援。万一失败,连条退路都没有。” 容辉微愣,斜睨了她一眼,暗暗冷笑:“自私,无知,怪不得被黄家一脚踢出来了!” 萧采薇睃向她撇了撇嘴,终究没说出口。田萌、姬冰却觉有道理,纷纷点头附和:“是啊,青城离大同,不过十五万里。离宣府,也不过二十六万里。万一失手,我们一天就能赶回关内!”“对呀,这么难的任务,只交给我们八个,的确太过了。我们尽力就好,何必将自己置身险地?” 容辉听得直皱眉头,萧采薇掌身而起,蹙眉冷笑:“夏虫语冰,井蛙言海,一派胡言乱语!” 黄霁景豁然起身,横没叱问:“你说什么?” 田萌乘势附和:“你什么意思!” 姬冰斜眼冷笑:“你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话音未落,青影晃过,“啪—”,一声脆响。姬冰微怔,只觉脸上如火如燎,耳中嗡鸣,头脑发热。一时间汗流浃背,心火直往上蹿,失声怒骂:“小贱人……” 话没出口,青影晃过,又是一声脆响。姬冰“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呼吸之间,脸上已然泛起一对红痕,肿胀开来。黄霁景勃然大怒,扶住姬冰,瞪眼叱问:“你凭什么打人!” 张珣忽然起身,怒视萧采薇,沉声喝斥:“萧师妹,她是我的道侣,就算有什么不是,也轮不到你来教训。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了……”说话间抬手轻探,如风似电。 萧采薇蹙鼻轻哼,右手轻抬,持箫迎上。玉箫震颤,嗡嗡低鸣。“啪—”,一声脆响。萧采薇推开一步,张珣摊手缩回,掌心已多出一条红印。 魏无枝忙拉开道侣,拱手赔罪:“她一时冲动,多有得罪,多哟得罪……” 张珣已试出对方使得是“玉箫剑法”,吃了个小亏,心知不敌,顺手拉开姬冰,沉声询问:“你怎么样了!”抬手运气,在她脸上轻抚。肿胀顿消,只留下一抹红霞。 黄霁景犹不解气,连声质问:“你说,你凭什么打人!她说什么了,你要打她?” 萧采薇目不斜视,正视容辉询问:“李师兄,你的人,就不管管吗?” 黄霁景心火更胜,红着脸目欲喷火,瞪向容辉。容辉视而不见,坐在地上叹了口气,伸着懒腰,随口咧咧:“萧师妹说笑了,人家是帝君钦封的‘澄泉元君’,金枝玉叶,哪听我管。再说,我一个乡下来的土豹子,还不是她什么人,凭什么管她……” 黄霁景目光微闪,轻哼一声,看向朝阳,不以为然。萧采薇嫣然轻笑:“资质差、修为低,那也不是你能定的。可堂堂灵山真人的道侣不当,却想当什么元君,真是笑话!”轻轻摆手,摇头轻叹:“算了算了,我都懒得说了。” “当谁的道侣,是我的事,碍着你了吗?”黄霁景柳眉倒竖,反唇相讥:“想劈腿,随便呀,我不拦着……”话音未落,青影晃出。“啪—”,一声脆响。玉箫定在黄霁景脸边,竟被一只手掌捏住。 容辉微笑相劝:“好了好了,修真界不属于她们,就别和她一般见识了!”松开手招呼众人:“我们继续说我们的!” 萧采薇暗道“佩服”,收回玉箫,警告黄霁景:“修真界凭实力说话,没实力,就在一边听着。这次行动也没打算让你们去,怕死的话,呆在城里好了。” “你……”黄霁景怒火中烧,瞪眼呼哧:“我是……” “你是什么?”话没出口,萧采薇沉声质问:“‘灵君世子’尚在燕京养马,凭你一个偏房嫡女,也能封君?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有资格跟在这里说话?”玄功暗运,字字逼人,全压上黄霁景心心头。 “好了好了!”容辉看见黄霁景就头疼,见柳飞絮一句话也没说,主动招呼:“柳兄、张兄、魏兄,我们到这边来!”说着迈开两步,随手挥出一道结界。 黄霁景怒火攻心,全身颤抖。瞪着容辉,只觉呼吸涩滞。眼见五人走开,再也控制不住,冲上去破口大骂:“姓李的,你是什么东西!‘丹霞山’的不要的败类,‘结界’里圈养的猪狗,也想和我修道?”鼓荡灵力,凭空抽出一柄青铜古剑,挺剑直刺。 剑锋到处,空气震颤,“嗡嗡”轰鸣。剑气如洪,冲至容辉背后三尺,蓦然震荡,轰然散开。黄霁景受气劲反震,撒剑飞退。容辉头也没会,斜眼冷笑:“我想宰了她!” “可以呀!”萧采薇微笑附和:“让黄灵君再給你送个温顺的……”张珣、柳飞絮和魏无枝面面相觑,一句话也没多说。 田萌本想上去扶黄霁景,可见她出手弑夫,直惊得目瞪口呆,转手扶住姬冰,低声劝慰:“你别哭了!”忙往一边使眼色。 姬冰泪眼滂沱,抽抽噎噎,擦干眼只见黄霁景倒在了河滩上。朝阳所及,嘴边赤血嫣然。心头微凛,直吓得全身发抖,失声询问:“她,他没死吧……”面面相觑,却不敢上前。 第五十四章 分头行事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旭日东升,金光万丈。饥鸟晨颂,交相呼应。浅滩流水,更具欢声。容辉穿了套雪丝深衣,戴了金翎玉冠。轻扬下裳,盘膝坐下,接着刚才的话说:“按萧师妹的算法,那队军械辎重正沿着‘光润河’往西走,‘清明’前到‘不尔罕山’,四月以前就能青城。” 说话之间萧采薇摊开舆图,盘膝坐下。柳飞絮、张珣和魏无枝,也随她围着舆图坐下。容辉仔细梳理思路,见众人点头,指向舆图,继续叙说:“现在到‘清明’有二十天。到三月底,有四十到四十五天,而我们赶到‘不尔罕山’、‘光润河’一线,只需要五天。再休息十天,应该可以恢复体力。而我们不可能就在‘光润河’源、圣山之下动手,最好能再往东走二十万里,你们说呢?” “上峰的情报是,那批军械已从东瀛起运,走极北苦寒之地,‘清明’前出大沼泽,再南至在青城交割。”萧采薇轻轻摇头,郑重声明:“而说他们走黑龙江一线,只是我的猜测。我们这样一股脑扑上去,万一弄错了,岂非打草惊蛇?而青城,离前线太近,变数太多。还有……”朝四人使眼色,向黄霁景三人睃了一眼,好像在说:“你们懂地……” 容辉也知四大家族转舵,必遭朝廷猜忌:“说是来销毁军械,未必不是一场杀劫。大战期间,死在敌营,谁还能多说什么?让我在青城动手,我也不是傻子……”点头赞同:“那不如这样,先派一个人,赶往‘呼伦湖’,六天以后到达。若能确定他们的路线,就传讯回来,暗中尾随。十天之内,剩下的人赶到‘光润河’一线伏击,怎么样?” 柳飞絮穿了件蜀锦直裰,一直冷眼旁观,忽然开口:“这是个办法好,我赞同。” 萧采薇也觉得可行,又问众人:“如果他们不走‘光润河’呢?我们是不是也要留个后手。” “不错!”容辉点头赞同,略作思量,边想边说:“万一,我们在‘光润河’一线没堵到那支辎重队伍。那么在‘不尔罕山’至青城这一百万里间,我们还有机会下手。这条线上,我们有一个月时间准备,布个杀阵,也来得及。如果还不行,我们就只好走最后一步,进青城和他们斗智斗力了!” 众人略作思量,觉得可行,缓缓点头。萧采薇问:“谁去跟踪,你说。” 容辉早有思量,看向张珣,郑重询问:“都说恒山如行,想必‘恒山派’的遁法自有神妙之处。不知张兄可愿,跑一趟‘呼伦湖’?” 张珣微愣,有些犹豫。萧采薇欣然赞同:“‘恒山’派功法以轻灵见长,尤善遁术。张师兄去‘呼伦湖’,的确实至名归。” 张珣看向柳飞絮,见他点头,不由叹了口气:“既然大家一致认定,张某走一趟又何妨,只是……”说着瞅向姬冰。 众人知他所指,纷纷沉默。魏无枝犹豫片刻,主动请缨:“这样吧,张兄若能带上姬小姐,做个伴也好。若不能,你直奔‘呼伦湖’,我们出关以后,在‘不尔罕山’和青城之间隐秘起来,随时等你的消息。不过阴山以北,就是草原腹地。恐怕要堵到那一路人,我们还得分散开来。” 张珣略作犹豫,毅然决断:“带上她,也不是不行。那……就这么定了!我们还是化装成茶商,一起进草原?” “这个先不急!”萧采薇见大势已定,又指向舆图,商量众人:“中间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我们只有在两个地方,才最有把握堵住他们。一是青城北郊,二是‘不尔罕山’阳坡。到时候要的就是速战速决,分散把守,反而会深陷险境。” 容辉也知突袭讲求出其不意,点头赞同:“萧师妹说得对!”想起一事,不由轻疑:“还有个问题,那么大一批军械,如果蛮子要在‘不尔罕山’祭祖,就一定会先和东瀛方面交割。不然拿着别人的东西祭祖,这一点,不像是草原人的作风。而东瀛和我们尚是盟国,一旦钱货两清,断然不会再蹚这滩浑水。所以,我们若在‘光润河’一线下手,对手就是东瀛忍者和武士。军械是蛮子必得之物,一旦拖延,他们必然全力相救。” 他见众人会意,微微一笑,继续解释:“而我们若在‘不尔罕山’以南动手,对手就是蛮子勇士和萨满。一旦钱货两清,只要我们不在东瀛人眼皮子底下出手,他们就算接到求救,多半也会袖手旁观。两相比较,我更倾向和蛮子为敌。这样一来,张兄就只需要确定辎重队伍的路线和方位,未必要紧跟其后,处境也更加安全。” 张珣目光锃亮,抚掌赞同:“如此甚好!” 萧采薇又问:“那我们是等到青城外动手,还是在布尔罕山以南?” 容辉见众人赞同,顺着思路,继续建议:“在青城外动手,一是能得到城中细作的配合,二是时间充裕。可拖得越久,变数也越多。而在‘不尔罕山’以南,我们的迂回纵深更大。就算打草惊蛇,也是以一敌众,还能逃脱。不像在青城,一旦遇到‘踏天’高手,就是死路一条。我的意思是,不如做两手准备。先分三路,在青城一万里外布置三座阵基。一旦接到张兄的消息,我们再赶往‘布尔罕山’,商量劫杀的事。事情不成,讨回来有法阵拖延,还有个退路。” 众人觉得如此安排,最是稳妥,纷纷点头赞同。萧采薇细加琢磨,又睁大眼睛问:“我们这么一股脑混进宣府,肯定是不行的。先说好,谁走东路,谁走中路,谁走西路?定下来后,分头行事,免得还没进草原,就被人盯上一锅端了。” 她翻手取出四颗玉珠,主动介绍:“这是四个一套炼制的‘灵犀珠’,用它传讯,万无一失。可有一点,距离越远,感应越弱。所以传讯时,必须静止不动。”说着分给三人。 容辉见玉珠胡桃大小,晶莹剔透。接到手中,更似和其余三珠相吸。仔细感应,磁力绵密无间,顿知是件宝物,慎重收起。萧采薇又告诫众人:“这次行动对各家的好处,其中利害,就不用多说了吧!” 柳飞絮当先担保:“萧师妹放心,我们不是糊涂人。”其余人面面相觑,相互点头保证。 “那好,就先签下这道‘心魔血誓’吧!”萧采薇翻手取出一张玉符,仔细介绍:“手握符箓,把符上文字默念一遍,然后滴入精血。若谁心存苟且,在我们会和前通番卖友,修为终身不得寸进。”说着当先捏住符箓一角,眼观鼻,鼻观心,心念誓言。指端红光一闪,沁出一滴鲜血。符文遇血,荧光大放,泛出一道印记,一闪没入她眉心。 张珣心里松了口气,随后接过符箓,依样画葫。容辉也听说过这类言咒血誓,最后接过符箓,滴入精血。烙下“心印”后,指端微微用力,灵火乍然,将玉符化为灰烬。见大势已定,长长抒出口气,抬头见天已大亮,不由伸了个懒腰,招呼众人:“事已至此,我们就分头行事吧!”站起身回头看向黄霁景,见她仍躺在地上,只觉一阵头疼。 河滩边,朝阳前,萧采薇和魏无枝站起身走出结界,向众人见礼:“那我们先走了!” 容辉知他们还有后手准备,也不点破,作揖相送:“万事小心!”眼见两人溯河慢行,走出结界,隐入河边树林,才回过头询问张珣:“张兄是现在出发吗?” 张珣问姬冰“还疼不疼”。听言抬头四顾,见北面是山,南面是河滩平原,呼出口气:“事关重大,在下要好好准备一番,就先别过了!”牵住姬冰,直上大路,反向燕京而去。柳飞絮见黄霁景躺在地上,轻叹一声,向容辉拱手告辞。拉上田萌,转身直奔宣府。 容辉待六人走远,才走到黄霁景身前。略作打量,只见身姿丰盈,下巴尖尖。形容姣好,恰似桃李新熟,颇有一番韵味。凝神细看,不过是一团混沌聚成的影像,不由冷笑:“你既然醒着,还装什么死?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说:自己没有装死,只是想死,不想动而已……”轻叹一声,沉声确认:“如果我们猜错,你刚才是想杀我吧!”瞥见石上青铜古剑,抬手摄过,随口嘱咐:“我不为难你,你自尽吧!” 他扬手仍剑,金石相击,“叮—”,一声脆响,剑锋入石三寸,剑柄微微震颤。见黄霁景一动不动,不闻不问,不由好笑:“你放心,你死了,自然有另一个黄家七小姐,和我结成道侣。怎么,要我亲自动手吗?” 一语出口,黄霁景娇躯轻颤,嘤嘤抽泣起来。容辉见了轻哼:“哭?你不是想反抗吗?你不是不愿意当人棋子吗?你不是要拼个鱼死网破吗?怎么,现在真的要死了,又后悔了?反正圣旨以下,你不死,我还得娶你。总是要娶个黄家女的,免得让你滥竽充数,天天膈应我。也罢,我亲自送你一程!”抬手轻招,摄过青铜古剑。手握剑柄,凝力斩下。 第五十五章 徽茶胜金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别杀我……”剑锋到处,黄霁景嘶声哀求:“求求你……我不想死……”身躯微颤,瑟瑟发抖。 “不想死?”容辉轻振右手,皱鼻冷哼:“可你想让我死……而我,也不想死!”剑锋激颤,定在了黄霁景颈上三寸。[bsp;黄霁景双手发抖,深深插入沙土。想钻进沙粒,又不敢乱动。容辉见她冷汗淋漓,身在沙滩上蠕动,像只求生心切的母狼,不由好笑:“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 “我愿奉公子为主……”黄霁景埋头沙中,嘤嘤哀求:“我愿意交出一半精魄,由公子保管……” “神若杀人,直灭灵魂。有了精魄,她的生死,便在我一念之间。她若对我有半点杀机,我也能即时感知。若真杀了她,黄家那边也不好交代,还给了他们一个发难的机会。况且,我也没真想杀她……”容辉略作权衡,点头答应:“那好,拿来!”收回长剑,退开两步。 黄霁景身躯颤抖,更不敢迟疑。缓缓爬起,盘膝坐定,眼观鼻,鼻观心,心念密咒。容辉见她秀发凌乱,嘴角眉梢尚沾着沙土,不由暗叹。移开目光,忽见她时才伏身处赤血嫣然,竟未凝固。凝神感应,不由皱眉,暗暗惊呼:“好重的怨气!” 他沉思前事,一颗心直往下沉:“她对我的怨念本已极种,先被萧采薇激引怨气,所以才心神失守。又受我的结界反震,吐出了这口邪血。误打误撞,倒是给她一场造化……只是华山派功法,委实精深,不可不防……”忽见黄霁景眉心间飘出一团七彩灵光,更不客气。凝神探出,张口一吸。 灵光如风中柳絮,直奔容辉眉心,一闪没入。黄霁景脸色发白,深深呼吸,闭眼调息。容辉凝神探查,确定无疑,才放下心来。转过眼仔细观察黄霁景,见她“少阴期”修为实在浅薄,不由暗叹:“你这点功力进草原,不是明摆着送死吗?”待她调匀气息,睁开双眼,正色吩咐:“你检点一下,我有话问你。”抬手抛出古剑,见她低头拾剑,转身走向河边,才看向地上一股邪血,竟在缓缓蠕动,犹似活物。 “此物若收集起来,好好祭养,今后定是一大杀招。不管是育成怨灵,还是炼毒炼蛊,都能伤人于无形,让人防不慎防。只是邪气太重,留之不详。”略作沉吟,转念又想:“世上哪有什么祥与不详,只看怎么用罢了!”打定主意,翻手取出一只水晶胆瓶,抬手一指。鲜血受激,轻颤飞起,直入瓶中,被容辉封印后慎重收起。 黄霁景蹲在溪边石上,略有所感,回头见容辉正望着天空,目光迷离,才松了口气。掬起一股清水,阳光所及,波光粼粼,晶莹澄澈,别成一番妙韵。 容辉找了处矮石坐下,待黄霁景过来,看向她一双美眸,郑重询问:“我们商量好了,直进草原。你若随我,危险万分。而你,不说我不放心让知道我行踪的人留在城里。即便你留在城中,一旦被人发现,必死无疑。你,有什么话说吗?” “我……”黄霁景脸皮轻跳,此时方知自己什么都不会,低下头轻轻瘪嘴:“我听公子的……” “那好!”容辉毅然答应,郑重告诫:“不过我到了自身难保的时候,也不会分身救你。你自己,先做好准备吧!”见她瑟瑟发抖,只觉得麻烦。轻哼一声,随口吩咐:“那好,换一套常服,我们扮作茶商进城。你知道些什么,说说看!” “茶商?”黄霁景微怔,转念想起“徽茶”,略整思绪,边想边说:“自古‘徽茶胜金’,徽州茶商足迹之广,天下闻名。上品‘黄山毛峰’、‘祁门红茶’,与白银等贵。下品茶也值一二钱白银一两。贩茶需‘引’,售茶需‘由’,都由当地衙门发给。一道‘引’折茶百斤,每到采茶时节,茶商向官府投标,价高者得。一‘引’在手,天下无阻。一旦茶引分离,便是私茶。轻则罚没收监,重则抄家问斩……” 容辉边听边想,忽然询问:“那照你这么说,我要扮茶商,还得到徽州衙门去‘买引’?” “那倒不用!”黄霁景摇头否认,几句话间,渐渐放开心思,大起胆子抬头,看着容辉解释:“眼下正当‘社前’上市,燕京茶行,必已换了新茶,应该也有新茶往这里来。朝廷认‘引’不认人,茶叶运至边关,每‘引’必交五十斤给‘茶马司’。作为报酬,每引能附十四斤私茶。也就是说,贩一百一十四斤茶,就要缴五十斤税。剩下六十五斤,才能卖给茶行。所以边疆茶价,往往是内地三倍。” 容辉觉得合情合理,郑重反问:“那按你的说法,我往路上一堵,只要碰到茶商,给了钱就能连茶带引,一并拖走?” “是的!”黄霁景点头确认:“能在产茶地衙门竞到‘茶引’的,也不全是茶商,一般是当地的士绅豪强。他们拿到‘茶引’后,并不收茶,而是转手卖给真正的运销茶商。不过那些茶商背后都有商会,我们想硬劫他们的茶,恐怕……” 容辉听明了原委,稍作思量,摆手打断:“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走吧!”站起身见日上三竿,晴空万里,不由伸了个懒腰,直往大路上走。 大晴天下,直道宽阔。道上车马络绎,直奔燕京宣府。松柏树下,容辉放出猫熊和雏鸟,在路边散步。游目四顾,澡河如带,河边春耕正忙,一颗心也轻松起来。 他优哉游哉,走出十里,忽觉大地轻颤,声如闷雷。循声只见马群如龙,飞奔过来。马队后带着一列绿漆篷车,浩浩荡荡,恍如双龙竞速。正自辨别,忽听黄霁景提醒:“公子,那是那是‘永徽茶社’的茶车。” “来得好!”容辉看清旗号,欣然微笑,低头吩咐:“小灰,上!” 猫熊低吼一声,纵身奔出。雏鸟俏立熊头,叽叽喳喳,煽翅鼓劲。一禽一兽,直奔马队。容辉跟在后面,凝神喝斥:“停—”一字出口,群马惊嘶,猫熊趁势低吼,人立起来。绒毛虚张,挡在了直道当中。 车夫是个中年汉子,腰配苗刀,手提缰绳,头戴**毡帽,在青衫外罩了件羊绒马甲,目光炯炯,看见马匹受惊,一禽一兽挡道,大吃一惊,急拉缰绳,纵声呼哧:“鞭毛畜生,要不要命了!”这一拉用力把小,十匹骏马昂首高嘶,一簇小跑,停在了猫熊身前。 猫熊很是得意,趴下来嗅来嗅去,吓得一群灵马嘶鸣顿足。大汉眉梢微挑,左手握刀,踏上车辕,朗声招呼:“这是‘永徽茶社’的茶车……” 他话没说完,已见一男一女先后走来。定睛细看,只见男的腰佩紫金缎带,头戴金翎玉冠,一身雪衣,是极上乘的衣料。再看少女,用金玉首饰束了“垂鬟分肖髻”,穿着套蜀锦襦裙。步履轻盈,形容姣好,肤质白皙,衣冠楚楚,知非寻常女子,顿时不敢多看,连忙招呼容辉:“在下有急事在身,道友何故阻我!” “你车上的,可是新茶?”容辉正视大汉,不答反问,直言不讳:“有多少,开个价吧!” 大汉微愣,盯着容辉叱问:“道友什么意思!”握紧苗刀,暗暗运气。 容辉头一次拦路抢劫,没兴趣和他废话,淡淡地说:“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大汉心火上蹿,可看不出对方修为,话到嘴边,终于忍住。瞥眼看见猫熊狗仗人势,正戏马为乐。头上一只杂毛鸟趾高气扬,“叽喳”叫唤,竟都颇具灵性,更不敢妄动。略作权衡。索性实话实说:“十车上茶,一共六千斤。”又问容辉:“你要干什么?” “你的茶,我要了。”容辉满口担保:“黄金三千两,卖是不卖!” “这……”大汉不由皱眉,回过神略作盘算,觉得还有赚的。想到来时嘱咐,再作权衡,当机立断:“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容辉翻手取出三张金符,扬手掷出,正色解释:“‘一品堂’的‘本票’,你手中苗刀实在‘一品堂’买的吧,应该不难认出。持此金票,随时可以提现。” “真的?”大汉素只大商会均有小金库,接过符箓,睁大眼睛细看。符如金纸,果然是一千两“本票”。再看手中佩刀,气息一模一样,顿知属实。又想“一品堂”并非钱庄,能有持有本票的……心头微凛,跳下车拱手询问:“敢问前辈,您是……” 容辉摇头微笑:“茶引,给我吧!” “是是是……”大汉恍然大悟,连声应承,在车座下翻出一方锦匣,双手捧给容辉:“这是六十道引,您点点。” 容辉单手接过,反手递给黄霁景,吩咐大汉:“好了,你可以走了!”低头招呼猫熊:“上车!”当先登上头车。 猫熊顶着雏鸟,纵身窜上,钻进车厢。黄霁景打开锦匣,飞快点过一遍,正色回禀:“是六十张!”说着踏上车辕,上车坐上后座。 容辉提起总绳,抽起轮闸,主动解释:“车马用过后,自然还至贵社!”凝神喝斥:“走—”神念到处,骏马惊嘶,昂首奔出。他随手扯下头车上的“永徽”旗号。握住旗杆,轻抖手腕,又问黄霁景:“徽商,又特别的扮相吗?”气劲到处,旗帜乍燃,呼吸间化作灰烬飞散。 “没有!”黄霁景点头确认,又提醒容辉:“只是徽州穷山恶水,出门做生意不容易。所以但凡新出门的徽商,必带两样东西。一是装钱用的褡裢,二是一条麻绳。若赚不到钱,就上吊自尽……” 容辉觉得有趣,换她驾车,自己进车厢换了顶竹冠,穿了件蜀锦深衣,在腰间缠了条九尺金带,在腰带上套了条沙皮褡裢。想起石万鑫的神态举止,略作模仿,自觉有几分神韵,又吩咐黄霁景:“现在就是我的贴身侍婢,知道吗?” 黄霁景双颊微红,低头答应:“是,公子!”紧紧捏住缰绳,抬起头只见林荫外,城墙横亘,门楼接天。楼上挂着一块巨匾,匾上写着“神京屏翰”四个开锋大字。气势恢宏,正是宣府。左手拉住缰绳,急运灵力回夺。右手握住赑屃闸杆,缓缓放下。车队减速,直奔城门。 第五十六章 徽茶胜金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宣府南北,俱设瓮城。城下开着一扇三丈拱门,供人进出。容辉坐在车中,感应到城上阵法波动,不由感慨:“‘神京屏翰’四字,果然当之无愧。”却听黄霁景回禀:“公子,入城分行人和车驾,都要搜查。我们排在一辆大材料车后面。到城门还有半里,排着几十辆马车,我们怕是要等一阵了。” “是吗?”容辉皱眉反问,撩帘只见城下人流如潮,有穿青衣罩甲的,戴弧顶圆盔的护军,有徒步往来的旅人,有驱禽御兽的修士,更有拉车牵马的客商。众人入城,均要搜检。只有双马拉的运粮槽车,呼啸来去,直入中门。 “重镇就是重镇,比起江南水乡,果然多一股粗犷。”他叹为观止,凝神细看。只见城上女儿墙间,炮孔幽深,剑锋森寒,不由起敬:“好哇,不愧是九边重镇,城防都用上“加能炮”了!”正自感慨,忽见人群中跑来三个军士,正左闪右避,不由奇怪:“怎么,他们是冲我们来得?” “让让!”“借一步!”……三甲士腰围革带,手握柳叶刀,在车马丛间穿梭,小跑到黄霁景身前,大声喝问:“干什么的!” 黄霁景被三人气势所慑,心头微凛,如实相告:“我们是贩茶的……” 话没说完,三人相视一眼,为首军士连忙追问:“有引没引?” “有……”黄霁景汲汲应承,顺手拿出锦盒,正要打开。为首那兵士已先招呼:“有引直接进城!”说着牵住领头马的笼头,转身就往前拉。 另两人分居两侧,大声招呼:“让让!”“都让让!”……伸刀鞘隔人,应是开出一条道来。黄霁景回头见容辉点头,抽起“赑屃闸杆”,顺势赶马,直入城门。 十丈高墙,围出了百丈空地。双门斜斜相对,其间兵士来往,车水马龙。容辉坐在车里,撩帘见城墙下还停满了茶车,不由奇怪。又听有人招呼:“拉那边去!”话音落下,车头转向,直朝东去。 车队行到东面墙下才停,为首军士拱手告辞:“掌柜的,您等会,我们先走了!”说完转身而去。 容辉莫名其妙,钻出车厢,见左边也停着一列七厢车队。当先一车,通体漆黑,齐头平顶,正是座车。于是叩窗询问:“有人吗,我问一下,到底出什么事了……” 黄霁景放下“赑屃闸杆”,下车请示容辉:“公子,我先看看茶砖!” 容辉点头答应,见锦绣纱帘撩开,水晶圆窗翘起,现出个戴锦斓云巾的黑脸中年,于是拱手一揖,连忙询问:“怎么好好的茶叶,不让进城?” 中年拱手还礼,随口解释:“不是不让进城,是被征用了……”站起身就要下车。 容辉听他声音嘶哑,久历风霜。惊鸿一瞥间,车中半躺着个纱衣少女,坦胸露乳,不由会心一笑,连忙追问:“征用?可没听说过拉车的马,还能当战的!这车,也当不了战车呀!” “哪个说征用你的车马……”中年腰围虎皮褡裢,在墨绿色蜀锦深衣外穿披了件枣红鹤氅,端着只水晶烟枪,下车解释:“征用的是,你的茶叶。” “茶叶?”容辉微愣,睁大眼睛问:“茶叶能打仗吗,也要征用?这……这还讲不讲道理!” 中年微笑解释:“不是我们要,是蛮子要!”在锦囊中倒出一撮烟丝,放入烟锅,弹指点着,深深一吸,呼出口烟。 “蛮子要?”容辉更加摸不着头脑,压低声音,试探着问:“莫非前线败了,要赔款纳贡?” “还没到那份田地,不过也差不多了!”中年仰望天空,轻吐烟圈:“蛮子跟我们开价了,一百斤上茶,换一个俘虏……” “一百斤上茶值白银千两……”容辉暗暗叹服:“好一招攻心为上!我们若不交赎金,前线只怕军心不稳。若交……”觉得不贵,笑着打趣中年:“我听说一匹‘扬州瘦马’,还不止一千两。一千两既能换回个俘虏,我看是件好事!” 中年摇头长叹:“谁说不是好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谁又敢不共襄盛举?可朝廷正在到处收茶,我这一趟,算是赔大了!” “怎么?”容辉汲汲询问:“朝廷要让我们,把这些茶白绢出去?” “算是白拿吧!”中年摇头苦笑:“按朝廷的作风,收一百斤茶,了不起还你十道引。我已经等了两天,听说最早来的,二月初一就等在这了。准进不准出,讯息都也不出去……听说最快今天,最迟明天,朝廷就会派钦差下来收茶。”说着看向容辉的茶车,试探着问:“兄弟这批茶,不下六千斤吧……” 容辉心里发苦,摇头苦笑:“不多不少,整好六千斤上茶。” “啧啧啧……”中年端着烟枪,扼腕叹息:“那兄弟这回,可赔大了……” 容辉又问中年:“老兄这一列茶,恐怕也不下四千斤吧……”说着环顾四周,见四面城墙前摆满了茶车,不由称奇:“这翁城里,恐怕有上百万斤茶吧,这得换回多少俘虏……” “我倒是听到了个消息……”中年抽着烟和容辉盘道:“蛮子夸下海口,只要九边重镇各出一百万斤茶,就把俘虏全还给我们!现在冬至辽东广宁,西到金城,都在筹茶呢!” “九百万斤?蛮子要这么多茶干什么!”容辉看向北方天空,不由好笑。脑中灵光一闪,暗暗盘算:“一户一年喝不过三斤茶,九万斤,够三百万户喝一年,够一百万户喝三年……”思念及此,一颗心直往下沉:“奶奶的,你是准备打大仗啊……” 中年闷哼一声,随口猜测:“转手卖呗!据说西洋人也爱喝茶,海上有倭寇捣乱,十船茶出海,得沉五船。五船洋货过来,又得沉三船。茶在西洋,得论黄金卖。能喝起茶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一般人,也闻都闻不到,真的是‘徽茶胜金’。”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有人招呼:“二位掌柜的,聊着呢!”循声只见车尾走来个青衫青年,腰围乌角束带,头戴乌纱唐巾,是个宦官。他随后跟来两个宦官,一端笔墨纸砚,另一个端着一叠茶引。再往后是一队锦衣武士。飞鱼服,绣春刀,正是锦衣卫。 黑脸中年见是,连忙闭嘴。一个激灵,躬下身小跑迎上,拱手作揖,试探着问:“列为大人是来公干的……” “废话!”内侍皱鼻轻哼,拱手揖天,朗声招呼:“杂家奉君上旨意,特地来收购茶叶。大战当前,日费千金。帝君仁慈,命每百斤茶折八道茶引。存亡之际,各位就多担待些吧!” “八引!”中年一惊,睁大眼睛问:“八引……八引是不是太少了?这茶可是在下从……” “哼!”内侍嗤之以鼻,轻哼打断:“老头子,你知足吧!前线的将士们,可还嫌多呢。没有他们,你我还有头颅在这里鬼扯?生死关头,莫说给你八引,就是让你倒贴八十引,换你一命,你也得谢天谢地!”看向容辉,微笑询问:“小兄弟,这是你的茶?”深吸一口气,连声赞叹:“好茶,好茶!” 容辉只觉脖子发麻,不由一阵哆嗦。眼见黄霁景递上锦匣,连忙接过,谄笑着躬身呈上:“六千斤‘社前’,这是茶引!” “嗯!”内侍点头微笑,回头吩咐:“找给这位掌柜四万八千斤引!”又嘱咐容辉:“这是朝廷特地开的大引,一共四十八张,小兄弟可收好了!”说着接过一沓票据,伸手递出,却不接匣中“茶引”。 十个锦衣卫分别去开挂车,依次回报:“六百斤!”“六百斤!”…… 内侍听完,回头吩咐:“带他们去北瓮卸茶!” “是!”应声走出个锦衣卫,招呼黄霁景:“把车赶过来!”走在前方带路。其余人见内侍挥手,又去点黑脸中年的茶。 大太阳下,容辉坐在车中,沿中大街,绕过钟楼,直穿宣府,来到城北瓮城。只见城中列满了双轮篷车,宽足六尺,一丈来长。骨架粗壮,车轮高大竟还刻着法阵,不由感慨:“这有一千辆吧!大草原上,六里车阵,委实难以想象。” 锦衣侍卫将车队领进一条嵌道,转身过拱手告辞。容辉靠在软踏上轻抚熊头,见道旁石台齐腰,另一列茶车已堵住前路,几个壮汉正在下茶。坐下车马刚停,只见迎面跑来一个青衫文吏,拱手询问:“掌柜的,您这是多少茶!”说话间跟来一列茶车,堵住了后路。 “六千块!”容辉探头答应,顺势下车。踏上车边石台,见城**修五列石头,每列相隔两丈,一边是列着茶车,一边排着“勒勒车”,已挤得满满当当。略作思忖,心生一计,微笑询问:“是要把这边的茶砖,装进这边的大车吗?” “是的!”文吏点头极少:“每辆‘勒勒车’装一千块茶砖!” “好!”容辉欣然答应:“我来试试!”见众壮汉已打开挂厢,索性凝神御气,双手对分,挥出一道灵气场。茶砖受气劲激引,凭空飘起,列着队排入“勒勒车”中。 文吏叹为观止,眼见六千块茶砖装满了十辆大车,不过片刻之间。脑中灵光一闪,连忙上前两步,一揖到地:“多谢前辈相助……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前辈看在家国天下,委身应允……” 第六十七章 局中有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时至春分,新草萌芽。阳春融雪,如玉如翠。青白辉映间,车似洪流,骏马如龙,排成一字长蛇,向西飞驰。当先一辆四**车,金顶乌漆,银螭青幔。后面整整挂着一千辆茶车,覆压六里,破风飞驰。车队旁修士御剑,化作一簇飞虹,来回警戒。 金弧顶下,水晶窗前,容辉穿了套蜀锦深衣,戴束发竹冠,坐在正座下手,眼见将到青城南郊,忍不住问:“马大人,这就快到了,我们是不是该把茶车散开。这么排成一列,万一……可是兵家大忌呀……” “谁不知道草原上讲究个分张合围?”正位上一个“大胡子”摇头苦笑:“把茶车串成一列,是蛮子的要求,多半是怕我们布下车阵……”他腰围金丝大带,头戴尖顶钢笠,在“青丝撒”外穿了件对襟罩甲,正是宣府负责押运茶叶,交换俘虏的“都使金事”,秩正三品衔。 当日容辉略展修为,即宣府守军看重,受邀压阵。除了黄霁景随侍左右,还有恒山派两个“太阳期”弟子,和一个散修老者。他坐在容辉对面,手捻胡须,忽然开口:“每年的茶马互易,或官或私,良马需茶二百五十斤。一般的马,也值茶一百二三十斤。每年入关的马,不下十万匹。出关的茶,不下两千万斤‘雨前’。这回一开口就是九百万斤‘社前’,这么大一批好茶,占足了天下七成灵茶,不知道能换回多少人。” 马金事也打不了包票,试探着说:“蛮子说,只要是想回来的汉人,能放回来,估计有上十万吧!” “上十万人,想回来的都能回来,包括那些从前就被俘虏去的?”容辉看着马金事,重复一遍,郑重询问:“能确定这些人都是俘虏?不说他们已投靠蛮子,进城倒戈。纵是混进一批细作,也不好办呐……” “谁知道?”马金事摇头苦笑:“再说,这些事,我们也管不了。估计上面已有安排,大不了不让他们进城,直接押回原籍屯田,也就是了……”说话间车帘撩起,猫腰走进一个军士,顺势禀报:“大人,看见他们的人了!” 马金事脸色微变,沉声吩咐:“车队减速!仔细探查,附近有没有阵法!” 容辉听言,亦是心里打鼓,生怕蛮子收了茶杀人灭口。深深呼吸,郑重询问:“上十万人,怎么回去?是卸了茶用车拉回去,还是我们直接放下茶车,再拉他们的车回去。万一……”想起“偷梁换柱,暗度陈仓”之计,一颗心直往下沉。 马金事脸皮轻颤,压下声音说:“万一蛮子有诈,也只有毁了这批茶,各自逃命了……”众人听言,面沉如水。 蓝天下,草原上,马车行至青城远郊,渐渐停下。容辉随马金事下车,只见天边囚车如链,横亘十里。车上三丈方笼,笼中各装着一百人。男女老少,无不赤身**,各掩私/处,人挤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黄霁景穿了套青绸襦裙,随后下车,看见俘虏,不由抿住嘴蹙眉轻斥:“不是人!”其它修士看见,亦是瞪眼皱眉,怒目而视。 马金事走到老者身边,低声询问:“您看看,这里有没有问题……” 老者长叹一声,轻闭双眼。容辉听言,随之查探,神念到处,只听老者喃喃细数:“马车上有木系‘聚灵阵’,囚笼上附了个土系困阵。车中的人,功力还在,只是气弱体虚……除此之外,老夫尚未发现其他阵法……” 他凝神探过,也没发现其它问题,暗暗松了口气,却更加疑惑:“真的是俘虏换茶?”忽听有人招呼:“远方的朋友……”循声只见车后帐下钻出个白袍中年,腰围云纹缎带,头戴羊绒罩帽,披了件羊绒大氅。 他右手捧心,躬身叙说:“公羊顶角,并非是要吃掉对方,旨在申明彼此间的秩序。你我开战,亦非是要抹杀对方,只因一些误会和偏见。我们的诚意正如‘长生天’下的青草,发自土中,纤尘不染。现在,请展示你们雨水般的诚意,让这草原上的青草,茂盛起来!”说话间大地轻颤,囚车两边冲出一列骑士,挡在了众人身前。一个个顶盔冠甲,手举马刀,不可一世。 马金事走上两步,大声斥问:“我们也带来了一百万斤上茶,现在,可以交换了吗?” 容辉凝神细看,只见牧族骑兵各穿金鳞皮甲,配一柄弯刀,一把战斧,两把羊角弓,两只箭袋,全是上品法器。装干粮的皮包鼓鼓囊囊,围了鞍后挂了半圈。装备之精良,做工之精细,不由暗叹:“难怪打不赢人家,人家一个骑兵,抵得上我们一个修士……”苦笑间又听对面招呼:“南人狡猾,我们不信,要先检查。你们让开,推得远远地。” 马金事轻哼一声,上前一步,据理力争:“你们可以派人来检查,但是,我们也要上前检查俘虏。” “俘虏俱在,你们不都看见了吗?可你们的茶,是好是坏,是茶砖还是石头,我们不得而知!”中年人打声招呼:“这样,双方各出十个人,检查无误后,各自退开。等剩下八百万斤茶叶来了,我们一次交割!” 马金事看向容辉、老者和两个恒山弟子,见无人反对,朗声答应:“好!”说着向后打了个手势,立刻走上十个修士,各自拿出法盘,走到囚车细查。车中俘虏看见,这才嘀嘀呼救:“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吧!”……声音渐大,此起彼伏,片刻间人声鼎沸。其余修士在茶车边分散开来,凝神警戒。 容辉待对方派茶商检查完后,随马金事退到了茶车十丈开外,走觉得哪里不对:“他们为什么要放俘虏,真的是俘虏太多,与其杀了,不如换茶?”轻扬下裳,盘膝坐下,黄霁景不敢怠慢,侍立到容辉斜后,凝神警戒。 中午时分,东起辽东广宁,西至甘肃金城,各派来一列茶车,一共九百万斤。九大都司“金事”凑到一起商量过后,决定将十万俘虏就近运往大同。 容辉从马金事口中得到消息,又见护卫中不乏“太极”已成的高手,均未发现不妥,这才松了口气,心里更疑惑:“蛮子就真这么实诚?”眼见交接顺利,也管不了许多,悄声吩咐黄霁景:“等下十万俘虏往南走,少不了一番混乱。等到天黑,我们就离开队伍往东走。” 他说话间心念一闪:“青城里没了汉人,那事先安排的细作,岂非也无法立足?难道都混进了俘虏?如果蛮子真的在青城交割军械,岂非万无一失?加上这一层,才是‘与其杀了,不如换有大用的茶’。”仰头望天,将心比心,顺势往下想:“前线已陷入僵持,交换俘虏,反而能消除后顾之忧,减轻前线负担。而那批军械运到前线,还怕不能饮马江河?还几个俘虏,又算什么?……”心念及此,不由轻哼:“做梦!” 正午交接完后,众人精神振奋,如释重负,只想快回关内。于是将上万匹灵马排成一百多列,拉着一千辆囚车,直往南行。当真是万马奔腾,蹄声如雷。 九路修士聚在一起,也不下千人。其中一百人在马队上空驱赶,其余人施展法术,联手布下结界,将囚车罩住。身在半空,御剑随行,来回警戒。车中人见暂离困境,俱是喜笑颜开,纷纷说起话来。 金顶车中,马大人时才吓得不轻,眼下脱困,直乐得眉开眼笑,从座位下拿出烈酒招呼众人:“关外二锅头,来,先干一杯!”说着将四小壶酒分给众人。 容辉微笑接过,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暗暗冷笑:“我的茶,没那么好喝。”眼观鼻,鼻观心,心存冥想急运神功。 转眼间风雨色变。马金事感觉空气燥动,不由轻疑:“怎么回事,天怎么热起来了!”话音刚落,门帘撩起,钻进一个军士,汲汲禀报:“大人,不好了,蛮子大营烧起来了!” “烧起来了?谁干的!”马金事吓白了脸,失声惊呼:“快,快跑……”一时间人呼马嘶,拼命南逃。 容辉托着酒坛冷笑:“烧得好啊!这样,以后再有将士被俘虏了,他们还得找我们换茶叶!”说着抽开壶塞,仰头轻抿一口,长长透出口气:“好酒!” 老者欣然微笑:“老夫也以为,烧得好!” “好什么呀……”马金事吓得脸皮哆嗦:“烧了他们的茶叶,他们马上就会追上来的!” “哼!”容辉嗤之以鼻,沉声训斥:“那是敌国,难道不该追上来吗?敌人的茶,难道不该烧吗?你以为不烧他们的茶,他们就不会追缴我们?”话音未落,帷幔撩起,冲进一个军士,躬身禀报:“大人,蛮子骑兵追上了了!” “来得好!”容辉抚掌大笑,沉声吩咐:“告诉马夫,全速御马。传令所有护卫,不要慌乱。蛮子骑兵,不足为惧!”说着站起身撩帘窜出。 “这……”传讯兵怔怔地看向马金事,征求意见。 马金事吓得一阵哆嗦,回过神方知遇到了高人,随声附和:“照他说的做!”老者听言,目中精光闪烁,随后起身,撩帘跟出。 第六十八章 浑水摸鱼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窜上半空,凝神北望,只见车队尽头,蓝天下金光粼粼,如浪潮涌来。轻哼一声,又见众修士惊慌失措,直往前涌。后方百辆囚车,全无掩护,不由皱眉。 一箭飞来,“噗噗噗……”连穿数人,惨叫声响成一片。他实在看不下去,沉声大喝:“跑什么,到大同还有十五万里,跑得了吗?蛮子就等着射你们的屁股,知道吗……” “放你娘的屁……”车队上空,最前面一个黄衣修士破口大骂:“要上,你自己上啊,别扯上老子……” 容辉心头火气,瞪眼大喝:“谁在跑一个试试!”抬手一指,气劲迸射,一闪窜至黄衣修士身后。 黄衣人一惊,反手格挡,灵力到处,气劲相激。话音刚落,“砰—”,一声炸响,血肉横飞。 其余人吓了一跳,连忙止住身形。车中众俘虏看见,纷纷叫好:“杀得好!”“带我们杀回去!”“我们这是十万人,怕他个鸟啊!”…… 众修士深受鼓舞,对容辉又敬又畏,纷纷凑上前问:“前辈,您说怎么办!” 容辉没时间细说,沉声大喝:“听我指挥!”左手指天,急运神念。众人只觉心头一颤,一颗心好似被揪出了身体,忍不住飞身跃出,围着车队盘旋起来。 大晴天下,青草原上,众修士手中法宝向外,恍如道道锯齿。片刻之间,回过神来,已围住所有囚车。心下会意,再不用人指挥,纷纷守住阵位,有在车队外凝结出一片光幕。再有羽箭飞来,众人只需轻扬法宝,便能轻松化解。 神驹放蹄,车轮悬空,一息百丈,草原上恍如一条飞龙。容辉飞至车尾观看,见牧族骑兵纵马,三三两两,覆压数里,也只能紧追,超越不得,才松了口气。 十几名“太极”圆满的修士随后飞至车队尾部,见百丈外骑兵如潮,皮夹外金鳞闪烁,好似风口浪尖的水花,也为之动容。和容辉同车的灰衣老者当先询问:“怎么样了!” “你们看,这是一千骑兵!”容辉沉着脸指给众人看:“只是铺得太开,才看着多!” “哼!”灰衣老者冷笑:“区区一千骑兵,也把我们吓成这样!”又商量众人:“要不我们出手,把他们料理了?” “不可!”容辉摇头反对:“可别小看这一千骑兵,他们一个个都是炼体出生,多了你我也得逃命。你们再听他们的蹄声……我们是上万匹马,可单论蹄声,不及他们响。别看只是一千骑兵,这里面的阵法,可不是我们能拼凭一己之力对抗的。若非以阵破阵,性命都得撘进去。” 众人随着他所说,静心感应,果然声似奔雷,若即若离,一气呵成。睁开眼面面相觑,连忙询问:“那怎么办!”“他们这么快就追上来了,显然早有准备。”“若南行路上,还有堵截,那可如何是好。”…… “这里离大同不过十五万里,再走十万里,就能遇到我们的守军。照这个速度跑下去,也就是两天的事。我们来时,特地放慢了速度,让马群留着脚力,倒不用担心马匹。”容辉翘首南望,安慰众人:“几位‘金事’,不是吃素的。上十万战俘,也不是小数目。军心所向,他们会接应我们。我怕的是,蛮子萨满过来劫杀。到时候,还望各位出手。” 众人觉得有道理,纷纷担保:“一定一定!”又有人问:“那万一有‘踏天‘老怪追上来,怎么办?” “牧族前线能打的‘踏天‘老怪,都在银川。”容辉边想边说,自我安慰:“留守的,应该都受了伤。我们这里可有上千‘太极境’修士,只要大家不吓尿了只顾逃命,人多势众,未必不能周旋……” 他话没说完,只听天边传来一声冷笑:“‘长生天‘的威严,也是你们可以挑衅的?”若远若近,忽东忽西,飘飘荡荡。循声只见白虹贯日,风起云涌,滚滚压来。 众人吓白了脸,容辉提气招呼:“马队别停,大家顶住,他只是一个人……” “一个人,灭你们足矣!”应声窜出个白衣老人,抬起手一掌拍下。掌势所引,身后白云凝结,化作一只巨掌,天幕般滚滚压下。 掌印未到,威能已压得人心神俱颤。容辉嘶声高喊:“顶住—”众人脸色发白,力由心生,奋力鼓荡灵力。车队外灵光大放,前宽后窄,恍如一颗流星,划破草原。 掌印压下,如铁如石。灵幕震荡,光芒大放,以如暴雨摧荷,“轰隆隆”震耳欲聋。众人如负巨山,气血激荡。身心颤抖,脸色发白,却只能苦苦承受。万马受惊,齐齐嘶鸣,拼了命放踢飞奔。灵力相激,掌势持续片刻放散,灵幕也淡若云烟,只剩一道气场。 老者甚是得意,哈哈大笑:“‘长生天’的愤怒,无人能抵!”跟上来抬起手张开五指,第二掌就要拍出。 “来得好!”容辉嗤之以鼻,抬左手直指苍穹,凝神大喝:“神兵列位!”急运神功,右手一掌“节节争锋”,扬手拍出。 众人惊骇未定,只觉一颗心飞出了胸腔,心头一跳,忍不住鼓荡灵力,祭出法宝。一时间宝光芒流转,化作一道彩虹,直卷老者。老者掌势已动,法力未成。不及收回,也不便拍出。眼见众宝声势不小,不敢怠慢,更不屑退避。转念间打定主意,轻哼一声,轻咬舌尖,喷出一股精血,手掌照实拍下。 灵气涌入,精血沸腾,化作一记三丈血掌,顺势压下。宝光如虹,灵力相激,蓦然爆炸。“啪啪啪……”连炸七下,七下如一。血掌崩溃,法宝飞散。气浪横扫,“轰隆隆”震天撼地。 呼吸之间,众人回过神来,不及多想,忙催灵力,收回法宝。眼见气浪排至,连忙鼓劲,奋力抵挡。车队外结界未消,正好乘势南去。 牧族骑兵收势不及,气浪到处,人仰马翻。一个个眼球爆裂,吐血而倒。老者受威能反震,身躯巨颤,胸口发闷。暗道“不妙”,连运三道真力,仍觉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身体空空荡荡,天旋地转,直往后退。 “跑?”容辉轻哼一声,纵身冲出,招呼众人:“你们先走,我与他稍作拖延!”窜出结界,背道而驰,转眼间消失在众人眼里。 众人惊疑未定,又见倩影一闪,一个青衣少女跟着飞出,不由急呼:“回来!”“你修为太低!”“别出去!”……语声如潮,可为时已晚。眼见少女窜出灵幕,一晃而逝。 容辉凝神探出,发现老者已在两里开外,即以神念转空,一步迈出。身形没入空气,化作一道清影窜出。这一步似缓实疾,踏出时已在老者身前三丈。 老者刚刚理顺气息,受空间波动,又喷出一口鲜血。看见容辉,气极而笑:“小子好算计,竟妄想凭‘太极’境界,弑杀‘踏天’者,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说话间鼓荡真力,风云色变,字字如雷。 “是吗!”容辉斜眼冷笑,左手轻挥,风起云涌。右手推出一掌,气劲奔腾,直卷老者,正是一掌“节节争锋”。 老者只觉空气燥动,尚不知其中厉害。抬手格挡,劲力到处,轰然爆开。“啪啪啪……”七声炸响,一气呵成。直被烧得全身发麻,须发皆张,恍惚间连吐七口鲜血,飞身急退。 他感受到容辉劲力之强,竟似已超出这一界局限,无微不至,无孔不入,不由吃惊:“莫非他已踏天?”深深呼吸,稳住气血,横下心嘶声高呼:“伟大的‘长生天’,我愿奉献百年‘寿元’,朱杀此人!”说话间双手平摊,向上托起,势若擎天。双手合十,指向容辉。 一语出口,天地低昂。这一抬指,亦是势挟万钧。指锋划过,雷霆滚滚。点向容辉,天上白光长明,弹下一道电弧,直劈容辉头顶。 容辉吓了一跳,暗呼“大意”。眼见老者气血两虚,不由冷笑:“凭你现在,做梦!”电光石火之间,抬手抽出神枪,握住枪杆,直指苍穹。 霹雳划下,容辉如遭锤击,全身发热,头脑发蒙,身形直往下坠。鼓荡灵力,以神化劲。雷霆到处,全身发麻。劲力外散,噼啪炸响,化作一轮太阳。 老者见他肌肤紧绷,腰往后躬。眼球外突,脸皮哆嗦,显然无法承受,不由冷笑:“让老夫献祭百年‘寿元’,老夫就要让你承受这一百年的怒火!”说着抬起右手,再点一指。 言出法行,雷随指落。霹雳闪烁,打上神枪,传入其身。容辉身躯猛颤,双腿向外急蹬,又猛地蜷起。身外气劲奔腾,炸响声中,自一丈胀至十丈,光芒却渐渐暗淡,恍如一抹罩霞。 老人撇嘴狞笑:“老夫看你还能受几雷!”抬手又是一指。 雷霆到处,容辉猛抬脖颈,头颅后仰,瞪眼张口,毛发虚立。身外气如烈火,自十丈散至百丈,外焰激荡,“轰隆隆……”恍若雷鸣。 老者被气焰笼罩,只觉气劲及身,入骨三分。火势之霸道,如要燎人灵魂,心神为之颤抖。回过神来,勃然大怒,咬牙切齿:“敢借老夫‘寿元’突破,老夫就要让你付出代价……”抬起手鼓荡真力,第四指就要点出。 电光石火,剑气冲霄。古剑破风,“嗡嗡”轻鸣,刺至老者后心,一颤没入。剑锋过处,“噗噗噗……”血肉爆炸,落下四颗头颅。剑柄上玉手白皙,坚凝如铁。 第六十九章 瀚海阑干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以神化劲,身外气劲奔腾,又将他身体拉直。手握神枪,四肢虚张,衣衫尽燃,形成一个“大”字。 老者身死,血肉崩溃,化作一股旋风,直上苍穹,一时间天昏地暗。身虽已死,余念未散。血光浮动,天雷滚滚,直向容辉压下。热力所及,亦不能阻起分毫。铺天盖地,竟是一道百丈粗的血电。血气奔腾,势如破竹。 容辉被威能所慑,全身气息涩滞,血流凝弛。身体一阵哆嗦,回过神来,恍如置身泥淖,竟挣脱不得,一颗心直往下沉:“‘踏天’老怪拼死一击,竟有如斯威力!”握紧神枪,深深呼吸,正欲鼓劲反击,忽听一声轻鸣,直冲九霄。循声抬头,只见血光下晃出一道鸟影,不由惊呼:“杂毛鸟!” 雏鸟一头扎入,恍如滚油落入冰水。血雾翻滚,来势顿止。雷鸣声连成一片,“轰隆隆”如浪如潮。高空中血云聚汇,奔腾如沸,缓缓收缩,自千丈而至百丈,自百丈而至十丈,最后化作一轮血阳。红光大放,如日高悬。 容辉心头一喜,连忙收敛气势,才理顺了内息。瞥眼见黄霁景手持青铜古剑,仰头望天,目眩神离,已知是她救了自己。想起自己对她的态度……顿时满心愧疚。 他撇了撇嘴,硬着头皮说:“谢……谢谢啊!”一语出口,连忙去看空中血阳,只见它有光无热,有形无质,缓缓涨缩,渐渐变小,最后化作一丈光球。正欲探查雏鸟,只见血光大放,眼眼发酸,眼泪直往外涌。急运灵力,施展“灵眼术”抵御。 灵目所及,只见血球中鸟影蜷缩,似在吸纳血光生机,滋养身体。呼吸之间,血光暗淡,鸟影凝实。凤眼玉喙,金冠鹤颈,鹰爪雕翼,火羽焰翎。悠悠然仰天长鸣,振翅腾起。残血消融,紧随火翎。翼展丈许,凌空回翔,迎面扑来, 他吓了一跳,发现功力已无,连忙闪身避开,却听一声低吼。循声只见鹰爪探如空气,凭空抓出猫熊,向后甩出。 天之道,损有余补不不足。雷霆精神被夺,再无目地。“刺啦啦……”霹雳弦惊,凭空划下。猫熊凌空翻滚,恰被一道电弧弹中。光芒一闪,熊毛虚张,嘶声哀吼。 容辉功力已无,再不敢去碰雷电。飘然落下,搜索老者所遗宝物。仔细找过,发现一枚刚玉扳指,顿时喜不自甚,连忙收起。火鸟也甚得意,悠悠轻鸣,轻轻煽翅,围着猫熊打转。 “哐啷啷……”又是三道惊雷。猫熊被劈落在地,趴下身头枕双爪,“哼哼唧唧”,不住哀吼。后足蹭地,屁股朝天,奋力承受。片刻间刨出一个三尺土坑,蒙头钻入,决定再也不出去。 “哐啷!”一道惊雷,正中鸟冠。火鸟猝不及防,一声哀鸣,踉跄翻滚。跌下丈许,持稳身形,愤愤然尖鸣一声,直扑猫熊。鹰爪探出,一捞一掷。猫熊凌空翻滚,哀吼声中,又被抛上半空。雷电劈下,熊身坠落,仍被火鸟接住,再次抛起。 容辉看见,凝神感应,发现猫熊皮糙肉厚,丝毫不惧。雷霆及身,却能助其凝聚“金之本源”。挖洞躲避,全是出于胆小,不由好笑:“夯货,你且受着,只有好处!”雷鸣声中,瞥眼看见草地上躺着四颗头颅,青年、壮年、中年、老年,俱是老者,不由骇然:“他竟有四具真身,至少是‘踏天四重’修为……”心头微凛:“此地不宜久留!”横下心一掌拍出。劲力到处,“啪啪啪啪”火花连闪,血肉爆炸,被烧成了飞灰。 他转念想起那一千骑兵,暗暗得意:“幸好在宣府借了它来!”翻手取出一条水晶丝网,乌云下纵身窜出,直奔来时路径。身形如风,呼吸便至,只见百丈内人仰马翻,竟全被震死在当场,不由骇然:“想不到那一击竟有如斯威力,能在瞬间震死上千炼体骑士。”更不迟疑,抖开乾坤巨网。 天网洒下,恍如一泓江水。大草原上,晶丝下空气如澜,荡漾过人畜皆无。容辉摄回“天网”,正欲系作腰带,瞥眼却见黄霁景跟来,视若不见,神色如常。不由暗道“糟糕”,皱眉叱问:“你是谁!”手握神枪,指向对方眉心。 青衣少女毫无惧色,蹙眉解释:“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语声悠悠,似天外来声。 “是你?”容辉喜笑颜开,放下枪走上前问:“你怎么扮成她了了,竟连我都没看出来!”说话间见对面形容变化,眼前一花,只觉她气如烈焰,冰肌傲骨,不是碧霞是谁? “此宝事关重大,我不可能轻易借人!”碧霞随口解释,。反问容辉:“你真的一点也没看出来?” 容辉想起一路上拿她当使唤丫头,根本没正眼看过。眼下满心错愕,厚着脸皮说:“仙子真容,哪是我等凡夫俗子能看破的……此地不宜久留,有你助阵,再好不过,走吧!”递出“天网”,收起神枪。 碧霞视若不见,蹙眉警告:“期限未到,仍由你用。若有损失,照样陪我!”说完转身就走。 容辉见她恼怒,只好将“天网”收进怀里。快走两步,纵身腾起,当先带路。飞行间忽见火光跃动,火鸟展翅飞来,抓下拎着团肉球,红扑扑嘶声尖叫,杀猪猪要死不活,不由奇怪:“怎么抓了只肉猪来!” 话音未落,火鸟轻鸣,抬爪掷出。容辉伸手接住,只觉肉滚滚,暖烘烘,香喷喷憨态可掬。仔细观察,凸嘴尖牙,不是猫熊是谁?不由好笑:“你要下锅啊……” 一语出口,碧霞忍俊不禁,掩住嘴笑弯了腰。猫熊满心委屈,趴上容辉肩头,哼哼唧唧,泪流满面,大哭起来。 容辉凝神观察,见它体内精气收敛,金丹将成,也为它欢喜,微笑安慰:“好了好了,那杂毛鸟是为你好,你就别怪它!抓紧修炼,凝结金丹要紧。”说完稍运灵力,将他摄进了兽甲。抬头见雷光闪烁,乌云渐散,顿知天雷已过,又问火鸟:“一具法身而已,别显摆了,也进来吧?” 火鸟满不情愿,摇头嗔鸣,展翅飞出。双翅轻振,化作一道流火,天地间一晃窜出百丈,直往南去。容辉一阵头疼,自忖抓它不住,不由大骂:“傻鸟,你跑错方向了!”又招呼碧霞:“我们走!”展开遁法,化作一道清影,直往北去。 火鸟嘶鸣,很是愤怒,展翅回翔,化作一道清火,随后跟上。片刻之间,云开雾散,又复万里晴空,春草骄阳。 大草原上,五尺高处,容辉收敛气息,化身一道清影,以本身功力飞遁。虽不甚快,却胜在隐蔽。身在空中,一颗心却飞进了老者的储物扳指,只见空间所藏,全是“培元丹”,颗颗都有“龙眼”大。两尺高的药葫芦,整整装了几十葫芦。另有些瓶瓶罐罐,木玉石匣,装的全是灵丹灵药,看得他不由咂嘴:“啧啧啧……你是开药铺的呀。”更不客气,当即服下一颗。 碧霞凭虚御风,和她并驾齐驱,见身边的家伙满脸财迷心窍,不由蹙眉,索性说起布阵的事:“法阵之强,旨在厚积薄发。你说只布阵基,事到临头再催动,恐怕有些难办。但凡大阵,纵不凭风水催动,至少也要借助地气激发。就算是以现成的‘天地元气’作阵眼,也要调动八方灵气。至少十天半月,才能生效。草原广袤,地气分散。一有泄露,即刻会被高手发现。而调动天地灵气,就更难隐秘了。” “青城北面有不少水沟,源于阴山,没入草原。”莽原草间,容辉御风废弛,边想边说:“我在宣府城中问过那些茶耗子,他们每年‘清明节’前贩‘社前’进草原,也知道些气候。据说那时阴山雪融,到处都是沟河,在北面汇成一条大河,是入山进城的必经之路。所以,我想我们可以先在没水的下游布阵。一旦冰消雪融,法阵就能蓄势。今天现在二月二十,等那批军械走到青城,至少是‘谷雨’以后的事情,我们的时间足够。” 碧霞觉得可行,缓缓点头赞同。抬头只见天际上山峦如潮,冰雪如浪,亦如万马奔来,陡峭欲倾,不由感叹:“好一条大马群山!”火鸟跟在后面,悠悠轻鸣,似颇为赞同。 夜半时分,月照山岗。万里无云,星辉灿烂。人畜寂静,北风尚寒。容辉收了火鸟,和碧霞潜行谷中,凝神警戒。但见牧族修士巡查,立刻收敛气息,藏身隐蔽。一路向北,也不知躲过了多少探查。 大马群山,南坡陡峭嶙峋,北坡绿树丛深。自苔藓斑驳,而至苍松翠柏。两人走出山系时,已是三日后日出时分。凭空远眺,森林披霞,荒草生辉,当真是瀚海阑干,茫茫接天。 第七十章 斡难河源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仰望长空,长长松出口气:“终于到了塞外!如果一切顺利,他们应该到大同了吧!” “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高兴!”碧霞嗤之以鼻:“现在,可比你们约定的时间晚了三天。照你们先前的计划,那位恒山弟子应该到了‘呼伦湖’畔,并且传回了那批军械的方位和路线。而你现在的情况,自身难保,还有心思去想别人!”字字珠玑,压得容辉面沉如水。 “好吧,好吧,你说得对!”容辉感受到体内“太阳期”功力,商量碧霞:“‘不尔罕山’附近,还有二十天开春,我休息半个月,还有时间赶过去。当务之急,是找到那条河道布阵,走吧!”纵身窜出,化作一道清影,直往北去。 南坡陡峭,冰雪初融。北玻和缓,矮曲林绵延百里。朝阳当前,容辉飞出丛林,凭高远望,在天际边发现一片蓝冰。飞到近前,果是河道,于是商量碧霞:“当初我们决定在阴山峡谷中设伏,可我们一路过来,发现山中巡防极紧,显然行不通。”指向林边河道,正色询问:“在这里布阵,怎么样?” “树木固土,雪水来后,不会形成沼泽。路也是现成的,适合过大队物资。”碧霞凝神四顾,又见北方草色凌乱,点头赞同:“如果我压辎重,也会走这条路。不过阴山山脉如此之广,像这种冰雪冲出的河道,绝不止一条。最后却必然汇聚成一条河道,流入一处咸水湖,不妨让另两路人在东西其它支流配合。毕竟是秘密行事,他们也不会直走一条道路。” 容辉点头赞同,翻手取出“灵犀珠”,传入讯息后,再不犹豫。飘然落地,抬手轻挥。锈风荡过,现出一堆石桩。灵光闪闪,五颜六色。正是大阵基柱。按阵图凝神定位,亲自布置。 他忙活半日,将阵基一一钉入地下。最后取出阵盘,飞到道河道中心,慎重埋入。抬起头来,已是正午时分,长长抒出口气:“下面,就是守株待兔了!” 碧霞站在岸上,摇头微笑:“你还是抓紧时间,恢复功力吧!”转身走进树林。容辉也知眼下一寸光阴一寸金,从善如流。走进树林,挥手布下一道结界,放出火鸟兜风。取出一粒“培元丹”服下,轻扬下摆,盘膝坐定,开始打坐练气。 九百万斤上茶被烧,“踏天”修士身死。消息传到前线,牧族小王子震怒,命令青城骑兵,全力追缴。青城大营派出三个骑兵纵队,由萨满主阵,直追车队。 运俘车队中众修士受容辉鼓舞,紧守阵位,奋力突围。大同守军接到求援,全线出击。草原各部,亦派兵阻截。双方各无准备,临时遭遇,接上手即打得难舍难分。 牧族骑兵,雄霸草原。大同守备,甲于天下。双方持续增兵,或追或堵,或围或剿。拦截包抄,围点打援,各投入兵力数十万,在青城至大同之间,里三层外三层,进一步生,退一步死。求生路上,只能以命相搏。运俘车队终被挡在大同五万里外,一场会战就此展开。 九边重镇,牵一发而动全身。银川大战,一触即发。西起宁夏,东至蓟州,百余万里,皆有战事。战损伤亡的奏报,催粮求援的题本,纸片般飞进兵部大堂。 大战一起,天下震动。南指急剧下挫,金价直往上涨。帝君莫名其妙,只好趁春江水涨,命南京户部在江南调粮,请各大仙派出修士助战,催各大商行捐粮捐饷。 时至三月,南风北渡,降下一场春雨。清晨时分,大雨倾盆。容辉穿了身蜀锦深衣,趴伏在地,悄声询问:“这哪有什么山呐……” 碧霞在青丝襦裙外披了条蜀锦斗篷,趴在容辉身边,悄声告诫:“望山跑死马,你趴着的地方就是了……他们人呢,怎么一个都没来……” “没听说过‘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吗……”容辉硬着头皮,悄声辩解:“这片山坡太缓,差个千八百里也正常。趁着大雨,我们翻过这座山看看……”抬起头见两座坡头皆有哨塔碉楼,于是双手撑地,轻轻一摁。身在草石之间,贴地滑出,直奔山坡上一片缓谷。 碧霞暗皱眉头:“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居然会跟这个家伙到这里来……”腹诽一通,暗运神功,变化形容。依样画葫,随后跟上。 容辉绕过山谷,往下飞出一阵,忽见烟雨中灰影斑驳,连忙停下,凝神细看,竟是一片穹顶大帐。帐外设栏,圈着羊群马匹。谷中草木斑驳,溪流蜿蜒,正是一片营区。待看清形势,低声询问:“你看,这是不是‘斡难河’源,就是我们说的‘黑水’。” “百溪汇河,听说过只有一个源头的河吗?”碧霞趴伏在侧,低声解释:“就算是,也只是‘黑水’源头之一。” 容辉忽听雨水中传来一声犬吠,心头微凛,压低声音嘱咐:“不好,快跑……”转过身缓缓后退。 “为什么……”碧霞沉声询问:“它没发现我们……” “现在起的是南风,这是上风口。等雨一停,它就会发现我们的。这种狗,我在金城战场上见蛮子用过,连凝血闭气装死的人,都能闻出来……”容辉压低声音:“再说,谁让你擦香的,它闻不到才怪……”趴伏在你,蹑手蹑脚,缓缓后退。 “我哪有……”碧霞羞红了脸,蹙眉轻嗔,只好转身跟上。 两人敛气收息,退到谷外。待绕到北面坡上,大雨已停,升起了一层浓雾。容辉趴在坡下石间,听见羊鸣马嘶,伴着招呼声自谷中传来,更觉得山谷宁静。心有所感,传音碧霞:“真是好地方好,要是我们也能找片这样的山谷,养一群牛羊,那多好啊……” “滚……”话没说完,碧霞蹙眉喝止,又传音询问:“是这条山谷吗,他们人呢……” “张珣跟在他们后面,说就是这条河……”容辉传音解释:“别慌,萧采薇和魏无枝在我们东边二十里外,柳飞絮和田萌躲在西边山坡后。他们说了,‘不尔罕山’附近,也只有这片营地最大。十有**,就是这里……”忽觉微风拂来,颈上渐暖,连忙传音:“不好,起风了,要出太阳了,我们快下去……”说着双手在地上一撑,身似清风,贴地滑出。 风起云飞,日出雾散,显出山谷全貌。小溪在北坡下流淌,再往上是一片石滩。谷地中央一座金顶大帐,四周围着八座小帐,再往外是百丈空地。空地外围着圈弧顶圆帐,绵延数里。 帐下男子,身穿“拽撒”,头戴罩帽,正骑着马驱赶羊群。众女子头戴羽冠,均在长衫外罩半臂坎肩。五颜六色,花枝招展,正忙拂下帐顶水渍,提着桶着往溪边打水。少年们骑上马结伴而去,商人们拿出货物,聚到广场边上摆开。纷繁中更多一份淳朴,热闹下还有几分喜庆。 中午时分,大地轻颤,谷口走进一列骑士,手扶弯刀,顶盔冠甲,缓缓驶入。众人察觉,精神振奋,欣然围观。容辉换了套羊绒“拽撒”,戴了一顶羊绒罩帽,作草原商人装扮,和碧霞混进人群观看。只见谷口棕熊拉车,武士压阵,缓缓驶入。 熊身高达丈许,体长两丈,身罩鞍辔,小山般在前爬行。身后黑箱,两丈宽高,七、八丈长,底下垫着雪橇,缓缓驶入。车上青年,身穿黑衣,腰佩长刃,手持长缰,笔挺如松,正是东瀛武士。 熊车一辆接一辆驶进山谷,在广场上一共停了一百零八辆。每辆车旁,均站这三、五个黑衣武士。容辉叹为观止,又见金顶大帐中走出一队侍女,或牵羊,火烧水,或起锅,或在帐外生火……顿知正主来了,这是要烤羊待客,当即传音碧霞:“这个样子,我们怎么动手……”游目四顾,忽见众武士中走出四人,当先一个中年身穿麻衣鹤氅,脚踏白袜木屐。他左手边跟着个黑衣青年,右手边站着个赤膊胖子。胖子肩上,还坐着个紫衫丫头。认出四人,一颗心直往下沉:“他……他们怎么来了……” 他看向中年,中年随即投来目光,微微一怔,大笑起来:“这真是‘他乡遇故知’,可喜可贺!李真人,别来无恙?”一语出口,群情激奋,齐刷刷看向容辉。 容辉被人当众揪出,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沉声大喝:“走—”纵身腾起,双手在身前一绕,向下挥出。袖风卷过,风云色变,显出一簇黑球,冰雹般直砸广场。 老者轻哼,车前众武士齐齐甩手,“嗖嗖嗖……”飞镖激射,直打黑球。黑球受击,轰然爆炸。气浪所及,其余黑球乱窜,或飞入人群,或飞上广场。随后爆炸,人仰马翻,惨叫声响成一片。 第七十一章 鞭长莫及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趁乱,转身欲走,只见骄阳下刀光闪烁。金铁铿锵,“呛啷啷啷……”,上千柄弯刀出鞘,不由吓了一跳。急中生智,左手指天,凝神大喝:“神兵列位―”右手一掌“节节争锋”,直击中年身边的车厢。 坡上众骑士见奇变陡生,齐齐抽出马刀。气劲将出未出,只觉一颗心被揪出了胸腔。头脑发蒙,不及多想,顺势挥出一刀。霎时间气劲奔腾,如浪如潮。[bsp;车前棕熊低吼,绒毛直立,纵身窜逃。身形乍动,既被尸解当场。气劲所及,众武士腾空闪避。黑箱剧颤,轰然崩溃。厢中七十二枚巨龙竹飞箭,亦是一击即爆。威能所及,山谷鸣响,气浪排空,“轰隆隆”震天撼地。 这一车飞箭俱由寒冰法力填充,蓦然爆开,寒风横扫,大地冻结。熊车凝冰,翻滚相撞,崩溃成渣。车中飞箭散出,遇冷即凝。呼吸之间,上千枚飞箭散了一地。 “刺啦啦”寒冰铺开,呼吸间波及百丈。寒风不止,继续向外席卷。车边众武士心知厉害,骇然之余,纵身上窜。草原人不知所措,争相奔逃。稍慢者脚底凝冰,寒气蔓延,呼吸间没至头顶,被冻成了一尊冰雕。横空夺路的被寒风卷中,眨眼间被冻结成冰。落到地上,摔成了冰块。 容辉身在半空,被冰风波及,只觉心肺皆寒,热血凝滞。只好传念众人:“分头走―”面罩寒霜,以神化劲,身似纸鸢,乘风而起。碧霞紧随其后,踉跄飞逃。 东坡上龙吟冲霄,萧采薇右手持箫,化作一道青虹,乘势而起。魏无右手结印,左手虚张。拍出一掌,再不多看,直往东去。这一掌,势如百川灌河。掌势过处,灵力激荡,凝聚成一只三丈巨掌。正是华山绝学,“华岳仙掌”。 掌印从坡上滑下,锋芒过处,帷帐外荡开一道结界,一胀一缩,随即崩溃,恰似摧枯拉朽。巨掌如洪,呼吸间掀翻百座弧顶大帐,在广场边撞上寒气,轰然爆炸。罡风横扫,人仰马翻。威能所及,灵光崩溃,上百人身形巨震,七窍流血,仰头就倒。 西面破上,柳飞絮抽出长剑,左手结印,右手剑直指苍穹。一剑出匣,风云聚汇。剑锋所引,白云凝成巨山,“隆隆”压下。威能到处,谷中人如负千斤。猝不及防,身形一滞,又被寒风卷中。 云山受寒,呼吸间凝结成冰,巨石般直往下落。山势到处,金帐光芒大放,颤巍巍托出了冰山。灵力相激,威能扩散,剩余熊车纷纷崩溃。“飞箭”滚落,凝结成冰,散了一地。 锋芒过后,山谷中灵光大放,窜起一众萨满,三五成群,分扑六人。柳飞絮不敢耽搁,忙收剑诀,拉上身边田萌,化作一道金虹,乘风而起,直往西去。 冰山失了道境主持,被帐顶灵光一激,寸寸龟裂,散作冰块落下。谷中萨满被冰雹阻拦,身形微滞,眼见六人逃远,直气得瞪眼大骂:“‘长生天’是不会饶恕你们的!”“抓住他们,抽魂炼魄!”“让‘长生天’的愤怒吞噬他们!”…… 大草原上,容辉背负双手,鼓足灵力,嵌入空间遁逃。一息两里,无声无息。碧霞化身白虹,跟随一旁,传音询问:“这一路下去,有上百个部落。我们这样逃跑,只有死路一条。怎么办,你们之前没商量好吗?” “我也没打算动手!”容辉一阵头疼,传音抱怨:“谁知道那个东瀛‘国士长’到这里来了……”正说话间,忽觉背脊生寒,凉透心肺,不由一阵哆嗦。回头只见天边追来一个白衣中年,足踏雪羽巨雕,手持长鞭,随手一抽,身形直往前窜。连抽几下,已赶至百丈开外。 他自忖跑不过那御雕中年,深深呼吸,毅然决断:“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你走……”转过身收回意念,左手轻挥,右手一掌推出。 身形停处,掌势如虹。百丈内风云聚汇,凝成一股洪流,眨眼朴至中年身前。中年皱鼻轻哼,抬手前挥。长鞭飞卷,气劲相激。“呛啷啷”如一道惊雷,响彻云霄。 反震所及,雪雕哀鸣,展翅倒飞。容辉也觉胸口发麻,当下以神化劲,倒射卸力。身似嵌在空中,所过处气流激荡,化作一道滚雷,退出百丈方止。 他吐出一口浊气,暗暗叹服:“好法宝!”神有所感,碧霞已停在远处,不由着急:“你走啊……”只见白衣中年踏鹰飞退,反手一鞭。鞭梢破风,“啪―”,又似一道惊雷。气劲激荡,他身形顿止,更加骇然:“好一招顺势卸力。”抬手轻挥,枪锋划弧,百丈内风起云涌,随枪而动。 中年提鞭,轻跺雕背,纵身腾起。人在半空,一鞭挞下。鞭梢裂风,“呼啦啦”势挟万钧。雪雕嘶鸣,振翅飞出,直往前扑。一人一雕,夹击之势顿成。 容辉身在半空,弓步转身,斜挑神枪。气随枪走,刚刚挂上鞭梢,只觉其势如洪,阻无可阻。非但不能建功,反被他气势所慑,身形一滞,只好鼓足全力,向旁卸力。 里许间灵气燥动,齐奔枪锋。长鞭挞下,被气场所阻。势如流星,火光大放,轰隆震动。容辉向旁牵引不成,反被震得气血激荡。吐出一口浊气,横下心挺枪招架。 火灵汇聚,枪锋如墨,自一点散至十丈,迎上鞭下流火。一时间黑白分明,恰似昼夜同空。反震所至,枪杆激颤。容辉鼓足全力,仍把持不住。一时间面如烙铁,体似筛糠。以神化劲,气血奔腾,齐从毛孔散出。 他奋力抗衡,忽听一声雕鸣,自背后袭来,却苦于抽身不得。横下心嘶声大喊:“火鸟!”话音未落,凤鸣冲霄。火凤凭空窜出,轻振双翅,直扑雪雕。身形到处,振翅扬起,火翎横扫。 雪雕轻鸣,侧翼回翔。爪似冰锋,仰身迎上。冰火相激,雪雕踉跄衰落。火凤抢至高处,俯身扑下,自后方直啄雕背。雪雕惊嘶,猛振双翅,化作一道银虹射出。火凤戾鸣,轻振火翼,化作一道流火紧追。一前一后,直入云霄。 容辉危机暂解,暗暗骇然:“这是什么鞭子……”眼见对方修为不过“太极”圆满,心里一阵懊恼:“若拼本身修为,他不是我对手。再被他抽两鞭,这好不容易夺来的‘太阳期’境界,非崩溃不可。也是我没时间巩固境界,不然仅凭这里许气场,何惧于他……今陷于此,宁折不弯!”深深呼吸,握紧长枪,展开“耀阳折竹”神功,不退反进,奋力争锋。 他展开修为,能调动百丈内天地灵气。可功力未稳,恰似心有余而力不足。中年虽只三十与丈气场,却胜在驾御随心。手持长鞭,气势到处,灵气回卷,当真如臂使指。一个精微,一个磅礴。锋芒过后,竟斗了个不相上下。 中年也暗暗着急:“此鞭既动,两鞭竟拿此人不下,当真出奇……”轻哼一声,在加三分力道。鞭梢带火,抽上枪锋。黑白间火花绽放,恰似一道霹雳。四周灵气激荡,燃烧起来,化作一轮太阳。 容辉只觉身前一热,如遭锤击,喉头发甜,喷出一口鲜血。手握长枪,以神化劲,奔雷般倒射而出。身形过处,留下一道血雾。 鞭在火中,火势如雷,沿长鞭直奔中年。中年只觉鞭柄发烫,连连抖动,仍挣脱不得。心下着急,一股狠劲涌起:“你去死!”盯着容辉,抬手又是一鞭。 灵火有形无质,可鞭梢到处,火球轻颤,光芒大放,流星般激射而出。容辉身在半空,刚刚站稳身形,眼见长鞭到处,火球陀螺般飞射过来,不由吓了一跳:“这这这……这到底是什么鞭子……”忽见清影晃过,“啪―”,一声脆响。碧霞竟窜至鞭下,一把抓住了鞭梢。纤手金光大放,用力一抖。 容辉眼疾心狠,暗道一声:“机不可失……”不顾身体伤势,纵身窜出。眼见火球扑来,凝神唤出兽甲,直往前冲。鳞甲现形,晶光大放,一头扎入十丈火球。 火球受激,轰然爆炸,容辉满身是血,抿着嘴乘势冲出,挺枪直刺。中年骇然,沉声喝骂:“滚,滚……”连抖长鞭,劲力到处,碧霞身躯剧颤。身外气劲激荡,爆开一股血雾。 容辉只觉身子空空荡荡,横下心誓要诛杀此人。流星般窜至碧霞身边,嘶声咆哮:“你去死―”双手凝力,一枪刺出。 半空上中年骇然,撒开手挥出一道结界,转身就跑。枪锋到处,结界崩溃。“噗―”,一声闷响,中年后脑上多出一个血洞。长枪贯过,血肉横飞。 容辉混混噩噩,看见血雨中落下一枚宝石扳指,抬手摄过,才松了口气。精神一散,眼前发黑,只觉天旋地转,身形直往下坠。碧霞一把抄住长鞭,顺势围上腰肢。瞥眼见容辉落下,纵身窜出,一把拎住。更不迟疑,施施然踏出一步,破风而去。 第七十二章 围追堵截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穿了套蜀锦深衣,披头散发,昏昏沉沉。忽觉凉风击面,精神一振,睁开眼只见太阳高悬,光芒万丈。眼睛一酸,瞳孔急缩,侧过头才见青天苍苍,原野茫茫,身下羽毛茸茸,竟躺在雪雕背上。 他一阵哆嗦,支肘起身,只觉全身酸软,不由骇然。却听一声轻鸣,夹杂着一阵冷笑:“你还是躺着吧!”循声回头,正是碧霞盘坐在身边。一旁火鸟翻飞,颇具欢意。[bsp;心知身已脱险,才松了口气:“我们安全了吗?”深深吐纳,调理内息。待气力少复,翻手取出一只药葫芦,倒出一枚“培元丹”服下。 他修为已臻太阳,以三重“神体”为基,能将气场散开百丈,当真是旷古烁今。眼下根基浅薄,所缺者正是功力。灵丹入腹,药力化开,只觉神清气爽,赶紧炼化。 “我们刚跑片刻,他们还没追上来……”碧霞盘膝危坐,随口应承。低下头看了腰间一眼,商量容辉:“这条赶‘山鞭’,我要了,你没意见吧。” “赶山鞭?”容辉微愣,睁开眼看见她腰上三圈黄蒙蒙地软鞭,欣然追问:“什么是‘赶山鞭’?” “就是以洪荒时,蛟龙筋骨炼制的法宝!”碧霞悠悠叙说:“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这,你总该听说过吧。洪荒巨兽,体型庞大。上古修士欲取它某种特性,便以其相应部位炼制法宝。传至如今,一律称为古宝。” 她抿嘴微笑,仔细解释:“这条鞭子抽人,人若能承受空间压力,便能飞出三百里远。若拿来抽物,亦是如此。纵是一座山峰,也能抽出三百里。如此,才当得起‘赶山’二字。” “这样啊,难怪我招架不住!”容辉恍然大悟,心服口服,又问碧霞:“那你这条鞭子,能赶多大的山?” “传说道祖手里有条真正的‘赶山鞭’,是将‘鸿蒙之气’淬入‘真龙’筋骨炼成。一鞭子下去,就算是‘须弥山’,也能抽出‘净琉璃界’。”碧霞微笑解释:“这一条,不过是个仿制品。全力施为,我看也只能抽一块十万钧的巨石。” “十万钧,就是三百万斤……”容辉瞠目咂嘴:“啧啧啧……难怪我挡不住它……”觉得是件好宝贝,又舍不得。 碧霞见他神情扭捏,嘴角微撇,已知其意,郑重告诫:“一是这条鞭子对我有用,二是你还没资格拿这样的的古宝……” “没资格?”容辉莫名其妙,心知不是一件小事,索性翻手取出食盒,一边拿出干娘充饥,一边询问:“这话,怎么讲……”拿起一块奶油糕点,缓缓放入嘴中,仔细咀嚼。 “说你没有资格,是因为你是灵山之主,在‘蜀山’的监视之下。而你修为尚欠,还不配拥有这样的古宝。一旦被人发现,只有死路一条。”碧霞郑重告诫:“‘踏天三重’,和‘踏天三十重’之间的差距,不是你现在可以想象的。” “蜀山?”容辉觉得找到了什么,背脊发凉,一口干粮还没咽下,连忙询问:“世上真有蜀山?” 碧霞淡然冷笑:“你前年从蜀中回来,它就在天上,你没看见吗?” 容辉莫名其妙,仔细回想,只记得弘孝十六年入蜀时,已是腊月。空中阴云密布,哪曾细看?略作思忖,不由询问:“就算我没看见,也没听人说过呀!难道世上,还真有悬空山?” 碧霞不由好笑:“巍巍莽昆仑,蜀山是头。蜀中有建木,青叶紫茎,黑花黄果,立而无影,没听说过吗?还有一条传说,昆仑所在,本是这一界的祖龙。建木,其实是一件法宝。破界而来,恰好钉了龙头,才形成了百万里昆仑山脉。蜀山,就架在建木之巅,是真正的仙境。你以为是个阿猫阿狗,就知道的?修为到了‘踏天’,或是身居高位,自然会知道他们的事,也就你还蒙在鼓里。” 容辉头一次听说,直惊得目瞪口呆:“真的有这么回事?” “谁还骗你。”碧霞略感烦躁,直接嘱咐容辉:“他们是神州大地上真正的修真领袖,当今皇室,四大灵君家族,或多或少和他们有些关系。而七十二仙派,全源于蜀山一脉。能上蜀山的修士,修为至少已臻‘太素’。不到天下存亡之际,他们也不会入世。不过你既修神,在他们眼里便是异端,所以以后你要小心蜀山的人。” 容辉明白过来:“神州大地有后台,自己只要不翻天覆地,几乎可以无视他们!”略作思忖,又问碧霞:“那像这样的后台,蛮子方面应该也有吧。不然,焉能容他蛮横至今?” “有,我们称东部草原为‘罗荒野’,野中有山。牧族高手,全在那里。”碧霞郑重告诫:“还有东瀛‘天领’的‘芙蓉山’,东瀛高手,也在那里修行。其它地方,我还没查到。毕竟‘踏天’以后所需的东西,已不是靠人多势众能获得的。人多活几年,自然都看得开。这种争斗,对他们也就没了意义。” 容辉觉得有道理,满心感激,郑重担保:“好,我记住了,会小心的。”拿起干娘,继续充饥,吃饱后打坐调息,恢复体能功力。 大草原上,雪雕展翅南驰,身形一息百丈。容辉调息时忽有所感,凝神睁眼,只见天际边窜来一道黑影,竟是那黑衣少女,正破风赶来,暗道“不好“,站起身说:“这下麻烦了,东瀛人居然也会追来。”沉思片刻,毅然决断:“我们先料理了她!”鼓劲窜出,左手轻挥,右手一掌推出。 掌势所挟,百丈内风云聚汇,化作一道白虹,直撞少女。这一掌发自百余丈外,势雄劲急,狂暴无匹。少女离掌锋百丈,已被掌中锐气激得热血沸腾。暗道“佩服”,却不敢硬接,右手凭空抽出一柄银蛇短剑,当胸格挡。左手轻挥,在身前布下一道结界。银蛇剑光芒大方,结界愈加凝视。 劲力到处,结界震颤。“砰―”,一声闷响,如中败革。少女横剑当胸,喷出一口鲜血。身似纸鸢断线,踉跄飞退。进退之间,碧霞纵身窜出,抢到少女身前,抬手一鞭。 鞭梢到处,少女举剑格挡。金骨相击,火花闪烁,声似霹雳弦惊。银蛇剑光芒大放,裹着少女飞退。直飞天际,一闪消失,再无踪影。 容辉满心错愕,看着双掌自语:“我功力虽已臻‘太阳’,可他也已达成‘太极’。我见过她出手,何况我现在气血不足,根本使不出全力,不至于呀……”又问碧霞:“她真的已在三百里外?” 碧霞踏云虚立,面沉如水,蹙眉沉吟:“继续往南,肯定是条死路。我们已逃出‘黑水’万里,不如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说完潜运神功,收敛气息。 容辉也觉得只有恢复了功力,才有余地攻守进退,当下点头赞同。瞥见白雕,又问碧霞:“这是你收服的?” 碧霞摇头微笑,看向火鸟说:“这是它收服的,你可以驾驭。” 容辉心头一喜,试着放开兽甲。风如波澜当过,二禽一起没入。凭空眺望,看见原处缓坡下有条冰河,寒光粼粼,当即建议:“走,我们躲到那里去。”纵身窜出,一头扎入河水。抬手一掌,在河底轰出一个丈许大坑,钻入后布下一道结界。 他和碧霞站在坑底,眼见头上浮冰裹着沙石流过,渐渐盖住结界,才松了口气:“这下好了,反正我们丹药够多,躲个三、五年也行。”翻手取出两个三尺蒲团,分给碧霞一个,率先盘膝坐定,闭目调息。 碧霞见地上湿漉漉地,不由蹙眉。可又怕弄干了被高手发现,只好强忍不适,盘膝坐下,翻手取出一只胆瓶,倒出一颗灵丹服下。端坐一旁,凝神养气。 容辉有“培元丹”弥补生机元气,又有奶油干娘补充体能,功力一时千里。正宁神调息,忽有所感,睁开眼来,四周漆黑,已是夜半时分。所幸头顶有缕荧光,映出星斗满天。 他修炼有成,只需些许光亮,便能在黑暗中视物犹如白昼。撇眼见碧霞也睁开眼来,四目相接,均是面沉如水。一起仰头,站起身凝神观看。只见天际边兜兜转转,划来一簇飞虹。两人在前逃窜,五人在后追击。灵光闪烁,气劲纵横,竟还在斗法。 “是她?”容辉微怔,只见一个青衣少女左手捧心,右手握着一柄玉箫,似在空中起舞。箫影晃过,气劲奔腾,亦如大浪淘沙,不是萧采薇是谁? 魏无枝在她身边护持,右手结印,左掌翻飞。一套“华岳仙掌”使将开来,掌风到过,灵气激荡,守得如坚崖屹立。一攻一守,相互配合,竟让五人全无着手之处。 容辉知道这两人是冲自己来的,眼见萧采薇飞至结界上空,右手持箫横扫,荡开一股气劲。左手蓦然挥出,银光闪烁,竟是一蓬飞针。寒光一闪,已从一人面门透过。那人目瞪口呆,身外灵光渐散,踉跄坠落,直看得他倒抽一口凉气:“好一招‘玉女投阵针’。”更不迟疑,纵身窜出。 第七十三章 夜黑风高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银针铺开,如一挂针帘,直指“紫薇”。空气如澜,飞针荡漾,恰似七夕节时,少女们手捧瓷盘,“投针祈巧”。其余人身在空中,如陷沼泽。鼓足灵力,亦挣脱不得。 当先一个赤膊大汉,手舞一柄龙鳞宝刀。锋芒所指,却似披荆斩棘。刀锋过处,劲风如潮。银针蓦然激荡,如浪中稻草,呼吸间溃散开去,空间又复正常。[bsp;萧采薇功法被破,吐出一口鲜血,汲汲招呼:“师兄,援手……”和魏无枝缓缓后退。 容辉应声窜出,见是那“国士长”的首徒。后面三人,腰蹩短刃,头戴面巾,手握一柄长刃,俱穿一身黑衣,竟均是东瀛武士,心里不由发苦:“本来想捡‘软柿子’捏,现在软硬柿子凑到一起……”更不迟疑,左手轻挥,右手一掌推出。身法合一,正是一招“节节争锋”。 掌势到处,百丈内风云色变,聚成一道长虹,直奔赤膊大汉。大汉皱眉狞笑,不甘示弱。右手持刀,缓缓举起。眼见见白虹划来,凝力斩下。 龙鳞刀“嗡嗡”轻鸣,宝光大放,汲取八方灵气。刀势荡出,亦如一道白虹,争锋相对。飞虹相撞,气劲激荡,“轰隆隆”连炸三下,三下如一。 灵气爆炸,化作一轮太阳。反震所及,容辉如负千钧,胸口发麻,展臂踏虚,凝神卸力。滚雷般退出百丈,才止住身形。气血翻滚,不由吐出一口浊气,暗道佩服:“好霸道的气劲,他竟是个‘炼体士’。”皱眉轻哼:“吾,拧折不曲……” 气由心动,言出法随,身如竹竿绷直,循势弹回。凌空荡漾,眼见大汉亦被震开数十丈远,其余人吐血摔跌。更不留情,左手轻挥,右手推出,又一掌“节节争锋”。 风云色变,掌势如虹。大汉深深呼吸,脸皮哆嗦,神情却甚兴奋。双手举起宝刀,凝立再挥。气劲奔腾,亦如流星破风。草原夜下,流火横空,轰然对撞击,“轰隆隆”爆炸开来,势要裂地崩天。 反震波及,容辉身如竹枝,向后甩出。大汉横刀当胸,亦是气血沸腾,肌肤战栗。眼球外凸,乘势飞退。身形未稳,只见斜刺里窜出一道青影。不闻不问,抬手一鞭抽来。 他暗道不好,举刀再挡。金骨相击,火花迸射,带起一道霹雳。大汉化身奔雷,顺势射出,直入天际。容辉竹竿般弹回,看见碧霞已化作黄霁景的模样,会心一笑。转过头看见魏无枝扶着萧采薇缓缓飘落,连忙追上去问:“萧师妹没事吧!” 萧采薇抬起头微笑道谢,嘀嘀应承:“我没事……” 魏无枝扶她落到河边,苦着脸说:“她受了内伤,又激发秘术拼斗至此,已是气血两虚,需要静下调息……”又问容辉:“李兄,你看现在,我们往哪里走……” 容辉见河底结界已呆不下去,当下纵身窜入,收起蒲团,撤了结界。钻出水时,已有思量,立即商量中人:“草原这么大,直接逃跑,肯定是不行的。而时间越长,他们的搜索范围也越大,所耗人手也越多。我看,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不如潜回‘不儿罕山’。等这阵风头过去,我们在找机会出去。” 碧霞觉得可行,点头赞同。萧采薇有伤在身,没有反对。魏无枝却觉得不妥,试探着问:“他们有高手,也有阵法。我们这么去,目标是不是太大了……”说话之间,萧采薇摸出一只白玉胆瓶,倒出一枚灵丹服下。深深吐纳,理顺气息,才恢复了些许神采。 “的确如此……”容辉一阵头疼,举目四顾,看见远处四个奄奄一息的黑衣武士,计上心头,循势指去,商量众人:“那,不就是很好的掩护吗?” 众人会过意来,更不迟疑,一起补上,各展神通,在黑衣武士身上烙下禁法。又将他们嵌进浮冰,让冰块悬浮水中,顺流而去。容辉看着下游,长长舒出口气:“如此一来,只要他们不整队点卯。短时间内,断然不会发现有人已扮作他们。”又招呼众人:“上好的乌蚕丝,换上吧……” 容辉和魏无枝就地更衣,碧霞和萧采薇挥出一道结界,纷纷换上束身黑衣,承重革带,钨丝网巾,软底长靴。最后蹩上太刀短刃,将装飞镖、暗器的储物盒,绑到右腿外侧。片刻之间,已装扮一新。 容辉见碧霞腰肢如柳,腿脚浑圆,端的是曲线玲珑,眼睛一亮,心里不住咂嘴:“啧啧啧……妖女,你绝对是妖女……”转念又想:“这是她变化的人,还是她本人?”忽见寒光闪烁,迫人眉睫,正是她嗔眼瞪来,连忙移开目光,低声招呼众人:“事不宜迟,我们走!”星光夜下,草原河边,四人相视一笑。各使神通,收敛气息。展开身法,向北飘出。 光润河上,柳飞絮足踏浮冰,左手牵着田萌,右手舞动一柄三尺钝剑,正和七、八个黑衣武士斗法。忽然剑刃相击,火花迸射。“铮—”,一声轻鸣。白刃激颤,飞退开去。 黄剑稳如磐石,向旁一刺一震。“呼啦啦”短刃飞旋,剑刃相交,火花绽放,又是一声铮鸣。一丈外灵气崩溃,化作气浪排开,轰隆隆如潮倒卷。攻守兼备,正是“十八盘剑”。 五岳之首,泰山如坐。泰山剑法,端凝若实。黑衣青年被剑势震荡,如负万钧。胸口发麻,气血沸腾,身体空空荡荡,身形退出百丈方止。短刃去势受阻,回劲自生,随他旋转飞回。 他眼疾手快,身左手去接,只觉一股巨力传至掌心。身形剧颤,心口发麻,气血激荡,又退十丈方止。吐出一口浊气,方知对手厉害,再也不干冒失。抬起头见两人乘冰远去,连声呼喝;“上—” 七个黑衣武士随后窜出,身形刚入气场,亦如肩负万钧。气血一滞,剑气撞来,胸口如遭锤击。喉头发甜,纷纷吐血飞退。八人相视骇然。顿知遇上了高手,只敢围绕气场盘旋,稍作拖延。 泰山十八盘,紧十八,慢十八,不紧不慢又十八。方寸之间,五十四式“泰山剑法”施展开来,快慢开合,当真是骇龙走蛇。剑势所及,劲气交织,亦如磨如盘。 “十八盘剑”乃泰山绝学,纵是柳飞絮合两人功力施展,也颇为勉强。河中冰上,他手牵田萌,一颗心直往下沉:“我泰山功法不善飞遁,若只与这几个喽啰斗法,何其快哉!可追兵若到,我双拳难敌四手。眼下,也只能速战速决……”打定主意,右手剑越舞越急。剑势所挟,风云聚汇。足不离地,脚踏七星,身形直往上蹿。 “拔地五千丈,冲霄十八盘。径从穷处见,天向隙中观。重累行如画,孤悬峻若竿。生平饶胜具,此日骨犹寒。”冰山从河中拔起,气势所迫,山下人如负巨山,体内气血凝弛,一时竟提不起丝毫力气。 众人奋力鼓劲,面红耳赤,可仰之弥高,纵然展开气场向抗,亦不能抵消压迫。心知不妙,待想逃脱,却如陷沼泽。片刻之间,冰山已长至十丈。 柳飞絮右手反握提剑,躬身压下,直插冰层。手握剑柄,仰天长啸。剑锋到处,“叮—”,一声轻响。“刺啦”声中,冰山寸寸龟裂。罡气吐出,风起云涌。正是“十八盘剑”的最后一招,“登天长啸”。 “天门一长啸,万里清风来。”罡风所挟,飞沙走石,势如山崩。黑衣青年暗道“不好”,急舞长刃,纵身飞退。眼见一块坚冰撞来,横刀格挡。冰刃相击,只觉巨力直透心涧,手臂发麻,心跳随之一滞。 他堪堪稳住身形,未及庆幸,坚冰一颤,巨力猛增,又一块坚冰撞上。再也坚持不住,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即被坚冰抵出。其他人修为不济,纵然全力施为,亦如螳臂当车。坚冰划过,肢体分离,头破血流。 众人以为必死,忽听一声冷笑:“好一招‘登天长啸’……”语声悠悠,直入心扉。精神一振,忽然觉风势已止,循声只见草原上奔来一道黑影,呼吸间窜至柳飞絮身前。黑影去势不停,抬手一拳,正是“国士长”亲到 柳飞絮气劲尚虚,力由心生,抬剑格挡。剑骨相击,“砰—”,一声闷响。铁拳轻颤,柳飞絮和田萌喷血飞退,携手飞出百丈,才摔落在地,又喷血不止。 国士长嗤之以鼻:“萤耀之光,也敢于皓月争辉!”背负双手,施施然趿屐上前,忽听一声冷笑:“是吗……”心头微凛,循声只见斜刺里风云色变,一道白虹划来。劲峰离身尚有百丈,气势已锁住四周空间,如陷泥淖。顿时不敢大意,轻哼一声,左脚踏出一步,右手一拳挥出。 木屐踏地,大地轻颤,百丈内空气震荡。一拳挥出,势如奔雷,灵气鱼贯相随,化作一带白虹。夜下飞虹,恰如两道流星,轰然对撞。灵气爆炸,如日东升。余威扩散,罡风横扫,恍如一把剃刀。十丈内沙石漫卷,草木成灰。 第七十四章 初试锋芒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套了件雪丝深衣,身在半空,只觉一道大浪撞来。不及思量,胸腹一声闷响,如遭锤击。身形顿止,全身发凉,四肢空空荡荡。气血翻腾,眼前发黑,不由骇然。凝神化劲,展开双臂,身外气流奔腾,“轰隆隆”波及十丈,倒飞出去,恍如一道滚雷。 他滑出百十来丈,才晃过神来。深深吐纳,逆转内息。身似坚竹,宁折不弯,迎风荡回。左手轻挥,百丈内风起云涌。右手推出,又是一掌“节节争锋”。 中年受威能反震,左手当胸格挡,右手虚垂腰间。夜下河边,双足踏地,如踩响雷,“啪啪啪……”连退数十丈远,才止住身形。吐出一口浊气,抬起头见容辉迎风扑来,第二掌又已排到,不由骇然:“此子功力至刚至阳,配合如此霸道的掌法,实是我生平仅见……”左手凝力,轻轻按出。身前空气震荡,化开压制,斜身侧步,避其锋芒。右手缓过劲来,再挥一拳。 气劲到处,轰然爆炸。威能扩散,中年轻哼,扎下马步,挥左手格挡。掌外风起,荡开一道结界。右拳去势不停,直击容辉胸口。拳锋到处,亦如洪如潮。 容辉迎风急掠,尚在他百丈开外,已觉的气势迫人,竟似越战越勇,再不硬接。索性展开“耀阳折竹”,左手一掌“虚怀若谷”,在身前画一个圈,凝力按出。掌势所引,风云聚汇,结成一道灵环,迎风套去。 拳势入套,灵环收拢,如包饺子。气劲相激,轰然爆炸,化作一轮太阳,亮如白昼。太阳缓缓胀大,威能却不扩散。容辉侧身遨步,向左滑出。只见五十丈外,国士长真力尚虚,再不客气。左手轻挥,第三掌“节节争锋”,抬手推出。 呼吸之间,天地低昂,白虹破风,直取中年。前掌余威未止,后掌气劲又至。双掌气劲共振,威能何止倍增?掌锋到处,结界震颤。涨缩两下,轰然崩溃,掌势直卷中年。 国士长心神巨震:“上次见他,不过拔苗助长,外强中干。小半年后再次交手,他竟走上了炼体的路子。想不到区区一个中原少年,竟有如此修为。这等人物,他日必为蜀山翘楚,领袖群伦。我堂堂天领,难道要永远屈居孤岛不成?”心中不服,戾气涌上。右足踏上一步,双掌一齐推出。 木屐踏地,灵气震荡,急往他掌心汇聚。气劲相激,灵火乍然,恰似霹雳横空。中年全身发麻,心口一热,“啪啪啪”足踏响雷,急退百丈方止。木屐过处,三丈内草木成灰。 容辉眼见余威徘来,再不敢大意。左手在身前画一个圈,沉肘按出。一掌“虚怀若谷”,将反震锋芒引向地面。气劲相激,大地震颤,荒草乍燃。烈焰自一丈散至百丈,转眼成灰。 余波所及,仍压得他气血凝滞。只好展开双臂,凝神化劲。身外气流奔腾,滚雷般滑出数十丈方止。抬起头见中年挟持徒弟远去,幸存者鱼贯相随,才松了口气。精神一散,飘然落地,只觉全身酸软。 两大高手,连拼三招,不过三五个呼吸之间。容辉使出全力,已被激得气血沸腾,低着头呼呼喘气。忽听一声炸雷,眼前一暗。循声只见流星破风,向南飞去。碧霞穿了套青丝襦裙,正收回“赶山鞭”,重新绕上腰肢,顿知其意。 他翻手取出一枚“培元丹”,仰头服下。深深吐纳,理顺内息后招呼众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纵声腾起,看见河滩边萧采薇、魏无枝、柳飞絮和田萌聚在了一起,连忙凑上去问:“他们的伤势怎么样?”眼见柳飞絮面如金纸,大汗淋漓。田萌体似筛糠,鲜血自嘴角源源涌出,顿知不妙。 萧采薇沉下脸说:“柳师兄被震散了‘真元’,气无所归,正在他周身疾走乱窜。若不立刻导气归元,身死就在眼前。田姑娘,只有用它了……”摇了摇头,翻手取出一只水晶胆瓶。瓶中珠圆玉润,七彩辉煌,正是一颗“七转护心丹”。 “真元?素闻修‘内丹’者只炼“真元”。‘真元’若在,灵气如自然汇聚。”容辉想起一方典故,略作思忖,毅然决断:“那就先用它吧!七日之内,没准还有转机。”走到柳飞絮身前,盘膝坐下,深深吐纳,暗运神功,一指点向他腹下“气海”。指劲到处,功力收拢,如百川汇海。 柳飞絮脸上金色退去,神采渐复。睁开眼吐出一口闷气:“多谢李兄……”有气无力,已虚弱至极。 “我只是帮你聚拢了全身功力,算不了什么。凝聚‘真元’,还得靠你自己。否则过不了一时三刻,你的功力又会散开。”容辉沉下脸慎重告诫,眼见田萌服下“七转护心丹”后,体内气血渐稳,各依血脉经络运行,人却昏迷不醒,不由叹了口气:“她修为太浅,这颗‘七转护心丹’,耗的是她本身生机。七日之后,就算体内伤势复原,恐怕也再难苏醒……” 他一语出口,忽然想起潇璇,相怜之感顿生。闷哼一声,仰头望天,深深吐纳,缓缓叙说:“这里不能停留,我们打算返回‘不儿罕山’躲起来,见机行事。” 柳飞絮心里发苦,知在他自己选择。眼下伤势如此,孤身逃命,必死无疑。跟着众人,或许还有条生路。打定主意,毅然决断:“我们一起进来,当然共同进退!” 容辉早有预料,点头赞同:“那事不宜迟,我们走吧!”凝神唤出雪雕,嘱咐众人:“他只靠翅膀飞行,黑夜中最是隐秘。大家收敛好气息,都别妄动。” 说话间巨雕轻鸣,纵身窜出,连煽双翅,盘旋而起。三丈高处,容辉当先跃上,在雕颈上盘膝坐下。抬手轻挥,劲力所挟,柳飞絮和田萌随后飘起,落上雕背。碧霞紧随其后,见地方狭小,只好凑在容辉身后,背靠背相倚坐下。 萧采薇和魏无枝均没料到容辉还带着灵禽,相视一眼,喜上眉梢,一起纵身跃上。只后悔来时掀灵禽飞行太慢,才没带上。踏上雕背,面朝左右,坐在了最后。 巨雕展翅,扶摇直上。容辉凭高俯瞰,只见河边三、五里内,已是一片焦土,方知威能波及之广:“真正的‘踏天’老怪交手,又当如何?”迎风吐纳,宁心静气,调理内息。 碧霞靠在容辉背后,心里莫名其妙。想离远些,位置狭小,且太做作。就这么靠着,自己和这个家伙好像还没熟到那个份上。思忖片刻,自我安慰:“反正我现在的模样,是他未来的道侣,天经地义……”放宽心来,心底却更不舒服。 (ps:未完,先睡个觉,明天补!另外,求收藏!) 第六十五章 大难重逢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他翻手取出药葫芦,倒出一枚“培元丹”,仰头服下。深深吐纳,正想炼气,忽见青影翩翩,碧霞飘然落下,连忙询问:“有什么事吗?”伸手请向对面, 碧霞微笑赞叹:“呵,这里不错啊!”顺势落到容辉对面,轻扬裙摆,盘膝坐下。 容辉素知她心思紧密,且无事不登三宝殿。自己也正好也有事,试探着问:“你觉不觉得,哪里不对?” “不对?”碧霞蹙起眉,嗤之以鼻,冷嘲热讽:“你这一路上,就没对过……” 容辉听不过去,抿住嘴拂额轻叹,只好自问自答:“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首先,说这批东瀛军械要在‘不儿罕山’下交割,只是我们的猜测。结果呢……就真的从那大营里过。第二,那东瀛高手既然能被尊为‘国士长’,显然是个智勇双全之人。当时蛮子已经架上了全羊烧烤,显然交割在即。可他居然当场叫破我,这不是逼我们狗急跳墙……” 话刚出口,碧霞蹙眉轻嗔:“说谁呢!” 容辉哑然失笑,继续叙说:“第三,我跟那‘国士长’两对三掌,无论是功力还是修为,他绝对在我之上。纵然是功法、意境,他也不下于我。当时我们六人齐聚,两个重伤。就算他不能立时将我毙于掌下,但只需稍作拖延,等草原大队修士一来,我们岂非束手就擒?如此简单,他为什幺要先逃走?不战先去,这不是明摆着防水吗?” 暗洞底部,水边石上,碧霞睁大双眼,支肘托腮,凝神思忖。一想也是,沉下脸说:“反常即为妖……现在草原大军汇聚青城,老巢正当空虚。他这个时候,亲自带队来交割军械。又故意以我们引开草原人的守军,难道真地另有所图?若真有所图,他们图的又是什么?据闻“不儿罕山”是草原人的圣山,还可能是那位‘大汗’的埋骨之所。他们既然来了,不会不知道这个传言。莫非,真的是为了汗墓里的宝藏?东瀛和我们毕竟是换过国书的盟友,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懂。莫非,这个消息,也是他们事先故意透露的?若真如此,这等算计,委实可怖……” 一语入耳,容辉背脊生寒,倒抽一口凉气:“定然如此!不然,那‘国士长’再耳聪目明,若非早有猜测,又怎么立刻在上万人中认出我来?黑衣少女已臻‘太极圆满’,身法之迅捷,完全有机会躲开,断不至应受我一掌,吐血就走。还有那那胖子,炼体已有火候。三十招内,我拿不下他。以他的修为,又有人配合,也不至和萧采薇他们追逐。恐怕死多少人,也是他们先预料好的。只有如此,草原人才会相信他们和自己一伙,而放心大胆地派人追缴。他们都受了伤,正好留在人家营中养伤……哼—,好深的算计!” 两个人猜出事情原委,豁然开朗。碧霞抿嘴微笑:“也就是说,东瀛人非但不会真抓我们泄愤,还会把我们赶进草原深处,引草原修士来追我们。好一招调虎离山,鸠占鹊巢!” “这下好了!”容辉心里一松,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舒出口气:“只要我们不自己往草原人手里钻,‘国士长’他们会帮我们周旋的。我就在这安心修养,等这阵风过了,再回中原。至于销毁军械,这已是最好的结果,我们也尽力了。” 他说完见碧霞没有走的意思,又好气又好笑,主动交代:“那我练功了?”定下心神,眼观鼻、鼻观心,思量起自己的事:“旁人‘少阳期’,均旨在提升功力,好比把‘太阳’炼亮。‘太阳期’,则旨在拓展功力,将‘太阳’炼大。那老家伙临死前献祭的生机,果然厉害。若非我‘神体’有成,恐怕身外气劲波及到三十丈是,身已崩溃成渣,魂飞魄散。我以如此气场,现在要做的,反而是用功力将它填满。比起旁人拓展规模,应该容易许多。而能填多满,一是看气场中有多大位置,再是看我这个‘管仓库的’如何排列。倒是昨天连拼几场,似乎给我打开了个豁口……” 容辉打定主意,暗运内息,化开药力。一时间“元气”如潮,转过全身经络。待汇入“丹田”,凝神炼化。药力耗尽后,便再取一颗,仰头服下,继续凝神化气。 “元气”燃烧,由表及里,在他“气海”中化作一团烈焰,不断扩展领域,冲击屏障。只是一日行功,便不下常人数十年苦修。不过需以“元气”支撑,且不能持久。 容辉眼见实力突飞猛进,正自得意,忽听碧霞低呼:“有人来了!”一个激灵,睁开眼来,面前一片漆黑。适应过来,只见水光中碧霞已站直身子,正仰头望天。 他不敢出声,凝神感应,果然缓缓过来两人。感应清楚后,不由轻疑:“他们……”话音未落,忽听张珣传念:“是你们吗……”若有若无,十分谨慎。 夜下山谷,一片漆黑。乱石参差,恍如荒兽的口齿,正等着择人而噬。容辉心头一喜,纵身窜至洞口,循声只见远处乱石中站着两道清影,背靠背互为警戒,正是张珣和姬冰,于是传音招呼:“我在这,来……” 萧采薇和魏无枝听到动静,从一侧崖壁下窜出。柳飞絮抱着田萌,随后跟上。八人再次聚首,田萌生死一线,柳飞絮身受重伤,萧采薇和魏无枝元气大损。张珣和姬冰虽无伤势,却也筋疲力尽。容辉和碧霞,亦是血行不足,体虚气短。面面相觑,均不由苦笑。 容辉邀众人进洞,当先带路。众人见洞中有水,地方也算宽敞,均觉得适合藏身养伤。潭边石上,七人先将田萌安置到一块平石上躺好,由柳飞絮坐在一旁,才寻位置坐下。 张珣主动解释:“我们潜伏在车队后面,还没进山谷,没想到你们就动手了……”又问容辉:“当时,出什么事了。她的伤,还好吧……” 容辉摇头轻叹,略说了事情经过,主动商量众人:“一百零八车飞箭,我们虽只毁了一车,可也尽力了。按照当前的情况,在路上下手,已经不可能。我看等大家养好了伤势,就想办法回去吧……” 萧采薇觉得理应如此,点头赞同。姬冰心涧澎湃:“我姬家将士在前线浴血奋战,一旦剩下的七千多枚‘飞箭’运抵前线,我姬家岂非首当其冲?浑源恒山离大同不远,姬家若败,恒山北苑又将置于何处?”却不敢开口,拉了拉张珣的衣袖。 “我认为,我们不能轻易放弃。”张珣也是一般想法,摇头反对,慎重叙说:“这种飞箭,在地上、空中,都能发射,射程可达万里。攻城拔寨,无往不利。这可是七千枚飞箭,一旦运抵前线,九边重镇,顷刻瓦解。到时候家国不保,生灵涂炭,我等焉能坐视?修真之士,也是父母所生。燕雀尚知反哺,我能修得法力,若不能顶天立地,保护父母宗族,岂非畜生不如?所修之道,又何以称道?” 字字铿锵,声声落入容辉心坎。他觉得有道理:“纵是修真高人,也有寿元断绝的一天。纵是逍遥事外,也不过多活几年。只为一己之私,遇事退避,与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大丈夫立身处世,自当推己及人,顶天立地。道经也说,人法地,地法天,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生而为人,自有人伦。得人身而不做人事,又参修何物,行往何处?”心念急转,毅然决断:“张兄说得对,若真有机会,我等自当尽力图之!”想到已有韵姐儿和肚子里那位,更不后悔。 柳飞絮见田萌命垂一线,心里早已愤怒:“不管因何而生,相聚便是缘。大丈夫踏天行道,却不能保全道侣,又何惜一死!我泰山与东瀛隔海相望,蛮子若破西北,海外众修焉能不犯海禁?真到那时,我泰山亦不能独善其身……”下定决心,点头赞同:“给我三日时间,我必以死相拼!” 萧采薇见八人中六人答应,自己若再坚持,恐怕要犯众怒。何况别人说得义正言辞,没理由反驳。轻咬嘴唇,犹豫片刻,只好答应:“若真有机会,机不可失,值得一试。可若撘进我们八条性命,还毁不了八百枚‘飞箭’,我看就得好好权衡,孰重孰轻?” 容辉一时冲动,冷静下来,点头赞同:“萧师妹说得对,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又问张珣:“你们发现了什么?” 水边石上,张珣略整思绪,郑重叙说:“他们散开以后,我乘乱潜到谷顶看了一眼,那装飞箭的熊车,果然全毁了。这种飞箭,威力极大,受不得半点震荡。蛮子就算再调一百辆兽车来,也只敢在找到我们以后起运。我想,三、五天的时间,还是有的。不过现在突袭,无异于自投罗网。只要我们潜回阴山下布置的大阵,再秘邀其他道友前来助战,仍有机会截下这批军械。” 萧采薇听要先回去,精神一振,点头赞同:“以逸待劳,避实击虚,我看可行!”其余人听言,相觑点头,就此议定。又觉得洞中安全,不但有水,还有照应。索性一起疗伤,也好轮流照顾田萌。 (ps:下一章,明天早上七点以前,以后每天更一万五) 第六十六章 唯快不破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众人担心田萌伤势,一直守到第七日。待“七转护心丹”药力散去,只见她面无血色,生机衰弱,气若游丝。总能保住一条性命,能否行转,还是两说,均不由叹气。 水边石上,容辉见柳飞絮“真元”初聚,还受不得法力震荡,索性劝他:“田师妹身体虚弱,若好好照顾,并非没有机会醒转。柳师兄功力也没复原,不如留在这里。我们引开草原修士后,你们就更加安全了。”说着翻手托出一只药葫芦,慎重嘱咐:“这是一百零八颗‘培元丹’,至少够你们一年之用……”抬手递出。 柳飞絮缺的就是灵丹,感激莫名,低下头双手接过,连声道谢:“他日大难不死,任凭驱策!” 一葫芦“培元丹”,值黄金十万两。众人虽不在乎十万两黄金,可也知此时此地,这些“培元丹”意味什么?略作权衡,正欲慷慨解囊,忽见玉光温润,循势只见萧采薇从衣襟下掏出一枚玉佩解下,顿知是见异宝。 她手托玉佩,正色嘱咐:“这是一块暖阳宝玉,能护心凝神。将她戴在心口,百邪不侵,还能保人神智不失。”说着凑到田萌身边,亲自为她戴上。玉 肌相接,田萌精神微振,气色略有好转。 张珣见两人有吃有喝,又有了护心宝玉。略作思忖,褪下腕上一串松木手链,递给柳飞絮说:“这一串‘古松珠’,能遮掩人体气息。你戴在手上,就是草原猎狗从洞上过,也闻你们不到。” “多谢张兄。”柳飞絮心知大有用处,双手接过,低头道谢。众人又稍作交代,窜出洞时,已是三月半黄昏时分。空中尚有余辉尚存,谷中已是漆黑一片。 萧采薇和魏无枝伤势初愈,张珣和姬冰功力尽复。容辉也恢复了气血,心知不便动用法力,当下放出雪雕,邀五人暂以灵禽代步。待远离山谷,已至高空。 他眼见圆月初升,皓光渺渺,万里无云,只好商量众人:“今晚月圆,无遮无拦。这样飞得太慢,迟早被发现。不如分头遁走,在阴山下会和。” 衡山功法,尤善隐遁,张珣自然乐得扬长避短。萧采薇手持玉箫,美目流盼。自持神通,也满口赞同:“的确分头走最稳妥,万一有事,还能相互接应,那我们就在阴山脚下再会!”说完拉了魏无枝一下,纵身掠出。轻挥右手,玉箫嗡鸣,荡开一道碧光,包裹住她。 魏无枝随后跟上,两人合力施法,身外荧光化虹,破风疾走。身形飘摇,恰似龙走云端,正是一招“箫使乘龙”。张珣见势,也和容辉告别:“那我们阴山再会!”说着拉上姬冰,纵身窜出。身似朝露,缓缓融入空气。落上地面,只剩两道清影。飘飘荡荡,直往南去。 容辉见四人身形隐处,神念难查,不由佩服。待他们没入夜色,,又商量碧霞:“那我们也走吧!”也想收敛气息,可功力所及,竟全无效用,不由惊呼:“这……这是怎么回事?” “火主升,即发散,很难收敛。而以你现在的功力,就更难了,”碧霞穿着蜀锦襦裙,刚刚恢复形容。支肘托腮,展眉轻笑:“人家早看出了,所以才不愿意和你一起走,你到现在才发现吗?” 容辉一想也是,不由头疼,黯然长叹:“那就直接走吧……”轻拍雕被,雪雕嘶鸣,振动双翅,化作一道白虹,破风疾走。忽然空气震荡,“轰隆”一声爆鸣。遁速陡增,破风声洞彻四野。 月下草原,白虹横空,一息两里。风声所及,引得一簇飞虹追赶。可音爆之威,哪是常人所能承受?容辉见一众草原修士以本身修为突破音爆后,均坚持不了片刻。有的驱使法宝追击,亦是鞭长莫及。只有十几个功法大成者,能御宝紧跟,心里才松了口气。 他站雪雕背上,回头见身后飞虹接天,五光十色,均被自己越甩越远,更加有恃无恐:“什么恒山如行,箫使乘龙。依我看,天下遁术,唯快不破……” “你以为能结丹的灵兽,满大街都是吗?”碧霞盘坐在雕背上宁神警戒,听那个家伙又有些飘飘然,不由好笑:“你可当心了,等着灵禽耗尽了‘丹力’,可就得我们自己跑了。我看到时候,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等这灵禽耗尽了丹力,这几百人也差不多了。”容辉仰头微笑:“我以一只灵禽,脱疲这上百高手,划算!等他们追到筋疲力尽,谁死谁活,还是两说的事……”直视前方,眼见天际边窜来三道飞虹,势要挡在前面,不由轻哼:“这个速度,就是一颗沙子,也能撞死大象,简直不知死活。”轻跺雕背,雪雕轻鸣,振翅上扬。雕爪凝冰,从当先一道飞虹上划过。 冰锥断折,虹中人影,分成两瓣散开,一晃没入天际。高速对撞,纵是柔软如水,也要散成水汽,何况血肉之躯?容辉俏立雕背,眼见光虹划来,只觉眼花缭乱,索性闭上眼凝神御禽。 神若看人,直视灵魂。但遇阻挡,均以神念震慑。雪雕振翅上扬,趁人心神失守,爪下冰锥带过,人影一分两半,血肉横飞。一去万里,概莫能外。 星辉月下,容辉见灵禽“丹力”将尽,适时提醒碧霞:“接下来,就得靠我们自己了。我看后面那帮孙子,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我们再急飞一阵,应该就能甩开他们。到时候在换个方向。他们想在大草原上找人,无异于 大海捞针。” 碧霞听言,站起来鼓足气力,纵身窜出,化作一道白虹,飞在三丈开外。容辉双手向前对分,撑开一道结界。气流所激,身子一阵哆嗦。不及细察,凝神转空,遁速只增不减。待恢复平衡,才将灵禽收入兽甲。大草原上,金白双虹并驾,直往南去。 容辉背负双手,凝神御气。回过头发现身后虹光渐暗,越落越远,不由松了口气。眼见再过万里,就能飞跃如常,更不懈怠。又飞片刻,忽然觉眉心发紧,似被人凝视,一阵心惊肉跳。斜眼瞥向碧霞,见三丈外白虹中人,亦是面沉如水,不由骇然。 他凝神感应,忽见迎面飞来一人,顿知是个高手,且是敌非友。不及细想,轻挥左手,百丈内赤霞灿烂,恍如一轮朝阳。右掌推出,赤霞凝聚,化作一道金虹射出。 他知这一掌反震之力不小,右手顺势画一个圈,左手按出,连使一招“虚怀若谷”。凝神转空,汲汲止住身形。金虹到处,只听一声冷笑:“找死—” 话音未落,容辉如陷沼泽,一道巨浪迎面撞来。胸口如遭锤击,入骨三分,全身空空荡荡。喉头发甜,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一进即退,倒射而出。不及细想,凝神化劲,身似一道滚雷。 气劲相激,连炸三响,三响合一,“轰隆隆”震荡开去。星辉月下,大草原上,恍如升起一轮骄阳,光照百里。气劲所及,百丈下大地震颤,陷下一洼圆坑。土石如潮,向外翻滚。 容辉张开双臂,身似嵌在空中,体外气劲奔腾,滑出里许方停。回过神来,低头只见土浪滚来,直到身下方停。不及多想,深深吐纳,调理内息,只觉气血如沸。凝神疏导,一时间身如烙铁,大汗淋漓,片刻方止。 他深深呼吸,迎风只见烈焰激荡,化作一道旋风,冲天而起。风眼中赫然站着个白衣青年。英姿飒爽,竟似毫发无伤,不由骇然:“这一掌中的火势,由表及里,贯穿三重。他竟能以风场将这火势搅起,至少身负四重本源……” 他凝神细看,只见两里外旋风眼中,青年横眉冷目,嘴角微颤,更加笃定。撇见碧霞受威能波及,滑到了身旁百丈开外,顿知不能力敌。又见旋风上火势如盘,未被抵消完全,横下心当机立断:“绕过去!”鼓劲冲出,直奔东南。碧霞点头响应,化作一道长虹,往西南窜出。 青年看见,斜眼冷笑:“不自量力!”双手互握,向外对分,身体缓缓转动。气随身动,烈焰一分为二,旋转互回,蓦然散开。风推火势,烈焰激荡,化作两道火链。 一袭容辉后心,一撞碧霞面门。转眼间延伸千丈,将两人隔绝开来,破风横扫。容辉心神巨震,正要鼓劲让开,忽觉清风拂来,如陷沼泽。身形一滞,火浪至背后扫来,只好凝神招架。所幸火势由自己所发,不难破解。凝神化劲,火浪前身似一道奔雷,海中冲浪人般。 碧霞眼见火势撞来,不及停身,自腰间抽下软鞭,抬手挥出。青年见是冷笑:“呵,小娘皮,腰挺细啊……” 鞭梢破风伸长,击上火墙。“啪—”,一声炸雷。火势激荡,蓦然爆开。碧霞趁机窜出,化作一道白虹,破风南去。容辉借火势窜至边缘,鼓足气力,纵身窜出。眼见碧霞在前,连忙跟上。 “呵,这鞭子不错。小娘皮,你想缠着,定要让你缠个够!”青年看着两人去势,斜眼冷笑:“跑?你们跑得了吗?”双手用力一震,火链化翼,恰似垂天之云,“轰隆隆”蓦然崩溃。 青年乘风窜出,一晃飞出数里,再晃窜至容辉身后。抬手虚斩,风刃脱手,直取后心。 第六十七章 狼居胥山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飞遁在前,只觉背脊生寒,心涧一阵澎湃:“好快的遁速!”深深呼吸,反手拍出。 月下飞虹,金光流转。风火相激,“轰隆隆”爆炸开来,化作一道火墙,圆盾般绵延里许。容辉趁火势飞出,心知跑不过他:“只听说水能克火,风自火出。我之神火,岂是区区小风所能克制?”传念碧霞:“你走—”凌空转身,急运心神,左手轻挥,又是一掌“节节争锋”。 气随身动,如日初生。火势震荡,化作一道金虹,呼啸而出。他掌出不收,只五指张开,凝神按下。中间火墙倾倒,聚成一泓火浪,滚滚排出,正是一掌“金涛烸浪”。火浪在先,飞虹在后,横空疾驰,直撞青年。 “哼—”青年嗤之以鼻:“以卵击石……”双手对分,向两旁按出。百丈内空气震荡,掀起一道旋风,直冲九霄。风火相激,火浪盘旋,直往上蹿。金虹击上,“轰隆隆”爆炸开来。威能波及里许,火外生风,两道旋风合成一股,光芒万丈。 大草原上,风火燎天,飞沙走石。容辉凌空虚立,沉着脸看着里许外旋风冲天,不由轻哼:“神火有那么容易吹灭吗?你就慢慢吹吧!”回头见碧霞没走,平生感激,连忙招呼:“他已被我神界罩住,我们走……往北走!”说着取出药葫芦,倒出三颗“培元丹”,仰头服下。深深吐纳,待药力化开。鼓劲冲出,直往北去。 碧霞素知“踏天”高手的厉害,若非对方修炼的是风系功法,就是两人联手拼命,也最多重创对方。眼下出“狼居胥山”不过万里,回去拖东瀛“国士长”下水,的确是个好办法。眼见容辉窜出,更不迟疑,飞身化作白虹,随后跟上。 容辉背负双手,凭虚御风,全力逃遁。发现速速度越快,风阻越大,索性凝神化劲,以气场导开。大草原上,流星破风,一息四里。白虹紧随,丝毫不慢。 草原修士只见亮光晃过,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里许大的火球已至天边,才听见空气轰鸣。雷声划过,身心皆颤,震耳欲聋,哪里追赶得上? “不儿罕山”上自有感应法阵,当“阵法师”发现灵力波动,认定有不明巨/物袭来,容辉已至山前。警报刚刚传出,只见流火划过,哪里拦截得下?又觉大地轻颤,空气震荡。待奔雷划过苍穹,法阵已破,墙倒屋塌,更不提往后方测点传讯。 容辉身在火中,刚入山脉,忽觉背脊生寒,一阵心惊肉跳。定下心神,循势回头,只见明月下白衣如雪,青年正纵身追来,心里不住发苦:“好快的遁速……”又听碧霞传音,往东北走,去大雪山顶。只道她有妙计,心头一喜,遁速又快三分。 雪山之巅,圆月高悬。雪线以下,云烟飘渺,横亘万里。白云下群山绵延,正是二十五万里“狼居胥山”。容辉依碧霞嘱咐,向上攀升,冲出云海,横空急掠。眼见雪山在望,心头忽然一跳,只听碧霞惊呼:“闪……”更不迟疑,神念转空,眨眼间平移百丈。眼见烈焰去势不止,轰然爆炸,才知躲过了一劫。 雪山边日月双悬,金云翻滚。容辉借着光亮,只见山坡上斑斑点点,全是黑衣武士。为首四人,正是“国士长”四人,不由暗暗冷笑:“这下捉奸在床,看你们还有话说?”回过头见白衣人右手当胸,一道风刃斩来。更不迟疑,抬手一掌“节节争锋”迎上。 金虹横空,风火相击,“轰隆隆”爆炸开来。火光大放,罡风四射,吹开了十里云烟。容辉回头见下方“国士长”等人如临大敌,上百人结成法阵,一起抬手指天。灵力汇聚一点,在空中荡开一道彩霞,不由奇怪,却听碧霞招呼:“进去!” 他循声只见白虹破风,直奔风火焰心。去势所在,竟也有一道七彩波纹,顿知是空间节点。但见那波纹只盆口大小,哪里能够过人?可见碧霞义无反顾,只好全力跟上。 碧霞冲入火中,抽出腰间软鞭,抬手抖出。鞭梢破风,直奔焰心。打上彩霞,波纹荡漾,自三尺化作一丈,却黯淡了不少。人随鞭走,一头扎入。 容辉一见有路,转念想起从前遭遇。去势不停,翻手取出一只药葫芦,双腿猛地一蹬,却听一声冷哼:“你敢—”更不迟疑,鼓起全力,放出兽甲,直奔彩霞。 身形到处,只见乌光一闪。金铁相击,火花迸射。鳞甲晶光大放,挡住了一柄战斧。斧芒微滞,蓄势斩下。晶光涨缩,鳞甲震颤,寸寸龟裂。斧刃到处,“噗—”,一声闷响,只插后心。 容辉只觉背后一凉,不由喷出一口鲜血。身形踉跄,一头跌入彩霞。顿觉头晕眼花,身后火烧火燎,却寒透背脊。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青年眼见风火消散,彩霞荡漾,随后收拢,直气得汗毛倒立。眼见山坡上两男一女,先后窜入彩霞,不由大喝:“闯我圣山者,死—”凭空虚立,双手向下按出,凝力提起。 法力所及,狂风大作,卷起千层冰雪。一左一右,直向众黑衣人绞去。国士长面沉如水,皱眉轻哼:“无礼—”抬右足猛踏雪坡,右拳蓦然挥出。顺势窜起,直入彩霞。 木屐踏地,冰雪飞溅,聚成一只丈许冰拳,呼啸而出。青年看见见冰拳打来,皱眉冷哼,抬手虚斩。冰风相击,拳面寸寸龟裂,乱石般横空飞卷,去势不减,可飞至青年丈许开外,却似被旋风搅起,直上云霄。 青年腾出手来,见山坡上百余人正抱头鼠窜,更不客气。双手驱使旋风追缴。风挟冰雪,化作道道刃锋,四下狂斩。一时间劲风呼啸,尸首分离,惨叫声如鬼哭狼嚎。 开春雪融,冰层本不牢固。片刻间连受剧震,忽然崩塌下去,如洪如潮,直冲山谷。冰雪滑落,“轰隆隆”声比雷霆。青年眼见山上人不分死活,一律掩埋,才轻哼一声,飞上山顶,拿出法器传讯。月下谷中,倦鸟惊飞,群兽奔逃。嘶吼惊叫,此起彼伏,半晌才复寂静。 容辉头脑发蒙,恰似游心太玄,全身空空荡荡。忽觉眼珠发酸,缓缓睁眼。光芒乍现,泪如泉涌,下意识偏头躲避。身子一动,背后如有火烧,痛彻心骨。 他疼得牙关打颤,反而清醒过来。眯开双眼,自己正趴伏在地。日上谷顶,已是中午时分。身前有棵松树,土地褐红,满是树枝,显然被接了一把,才没从高空摔死。 他又是庆幸,又是后怕。忽觉脸颊麻痒,一条粉嫩嫩地舌头正从眼前舔过,睁大眼睛,发现肉滚滚身体壮硕,毛茸茸黑白相间,不是猫熊是谁?会心一笑,深深吐纳,只觉撕心裂肺,忍不住一阵颤栗。 猫熊趴在容辉身边,“哼哼唧唧”,很是同情。容辉凝神感应,发现骨骼无损,只是背后插着样利器,才血流不止,不由庆幸:“还好我炼体有成……”又暗暗发誓:“既然你没打死我,我必报此仇……”一股戾气涌上,咬牙切齿,命令猫熊:“把它抽出来……”语声嘶哑,似地狱来声。 猫熊头枕双爪,趴下来“哼哼唧唧”,很不情愿。容辉气极而笑:“放心,我死不了……” 猫熊犹豫片刻,爬到容辉身边。坐起来探抓捏住斧柄,低吼一声,猛地拔起。斧刃离身,鲜血飞溅。容辉痛彻心肺,随着弯起腰惨叫一声,又晕厥过去。 猫熊见他背上血如泉涌,不知如何是好。“呜呜”哀吼,只好伸舌头去/舔。片刻后火鸟飞回,直接落上熊背。见容辉要死不活,亦是仰头悲鸣。雪雕展翅在空中放哨,听见嘶鸣,也被感染,随声附和。 碧霞脱险后重新用赤金首饰束了“垂鬟分肖髻”,换了套齐腰襦裙,金死紫纹,罩一条葵瓣短裙。稍作检点,就开始寻找容辉。直至这日中午,忽听雪雕哀鸣,声嘶力竭,直透九霄。不由暗暗惊呼:“若非主人遇难,断不至如此……”眼圈发热,一颗心直往下沉。更不迟疑,循声飞去。 白虹破风,在山头平掠。他正自焦急,忽见斜刺里窜出一条黑影。爪芒闪烁,黑豹般直窜上天,竟是个黑衣少女。稍有分心,便不及闪避。横下心鼓足气力,全身冷光溶溶,八方风云汇聚,烈焰奔腾。 冰火相激,“嗤—”,一声急响,白汽飞散,黑衣少女倒射开去。碧霞蹙眉冷叱:“滚—” 黑衣少女见过碧霞,也从胖子口中得知她有条宝鞭。听见雪雕悲鸣,本想去一探究竟,路上见她不过“少阴期”修为,哪里肯走?当即刺探:“哟,姐姐何必动怒。不知道是谁死了,难道是你那相好,这就急着奔丧?” “你找死!”碧霞横眉冷斥,左手轻挥,右手拈指轻弹。风云聚汇,火焰激荡,化作红花绿叶。一闪窜至少女身前,一胀一缩,直没其身。 神若杀人,直灭灵魂。少女措不及防,只觉烈焰及身,心魂剧颤,连忙展开修为抵御。碧霞横眉冷对,左手从腰间抽出软鞭,凝力抖出。鞭梢到处,只听“啪—”,一声脆响。再不看结果,化身白虹,破风疾走,循声飞出。 第六十八章 火炼真金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日下谷中,松柏苍翠。碧霞凭虚御风,眼见大白雕在前方山谷上盘旋,顿知容辉就在谷中。飞身过去,只见树下溪边,枝悠轻鸣,振翅而起。猫熊循势抬头,蓦然人力起来,仰首嘶吼。又趴下来围着容辉打转,熊鼻子嗅来嗅去,“吱吱呜呜”,很是激动。 碧霞更不迟疑,飞身落到容辉身边,见他血行不足,气若游丝,顿觉不妙。眼见他手中还握着药葫芦,连忙上前夺过。拨开木塞,倒出一颗“培元丹”。握在手中,双手用力一撮,直将药粉撒进伤口。 生机到处,污血变红,死肉逢生,伤口渐渐合拢。她眼见流血止住,才松了口气。本想喂容辉服下一颗“培元丹”,又怕他虚不受补,反而误事。略作思忖,咬住牙将他横抱起来,放到溪边一块平石上。又扯下他身上衣物,仔细检查,发现肺闲,可手上一条金丝银蛇却在吐信,看得人不寒而栗。她心头火起,正视两人,淡然开口:“什么事,说。”上前两步,反手布下一道结界。 大汉站在溪边十丈开外,少女不答反笑:“灵山真人的夫人,我们都见过,当真是个美人。眼下再见,怎么和姐姐长得不太像啊……” 碧霞怒火中烧,沉下脸冷冷地问:“我再问你们一次!”说着取下腰间软鞭,左手轻挥,一鞭挞出。灵风回卷,聚成一股烈焰。软鞭过火,烈焰如泓,一晃排至大汉身前,轰然撞上,去势不减。 大汉力凝山根,鼓劲招架。方一接触,直觉势无可挡,竟是一股空间压力。心头骇然,运气抵御。脚下一松,身形破风,直奔天际。少女坐在大汉肩头,见势不妙,纵身窜下。 她身形未稳,又听破风声响。循声见鞭梢挞来,更不敢怠慢,抓住蛇尾抖出。银蛇化剑,金骨相击,轰然爆炸。她只觉一股巨力撞来,飞退卸脱,直奔天际。 碧霞连抽两鞭,眼见两人飞远,脸色微白,心里一阵后怕:“这一鞭只能将两人抽出三百里,要不了一刻钟,他们就能找来。我功力有限,眼下最多还能抽出一鞭,那可如何是好……”连忙取出一枚“培元丹”服下,又入结界去看容辉的伤势。 溪边石上,猫熊人站起来,双爪搭上石面,观看容辉动静。火鸟站在猫熊头顶,亦是目不转睛。容辉仰身躺在平石上,虽能呼吸自如,肺部却岔了气般,刺痛阵阵。忽然清醒过来,不由一阵哆嗦。缓缓睁眼,看见一禽一兽一人,眼角眉梢,均是笑意,也会心一笑。 碧霞见容辉醒转,喜上眉梢,连声嗔怪:“你也太不小心!”拿过药葫芦,倒出一颗培元丹,用指甲掐成两半,伸指弹进容辉嘴里,慎重嘱咐:“你好好养伤,这里的事交给我来。” 说话之间,猫熊伸鼻子凑到陛下手边,舌头一卷,将剩下半枚灵丹带进了嘴里。火鸟看见,厉鸣一声,低下头照熊鼻子上狠狠一啄,展翅飞出。不屑教训之意,兼而有之。 容辉不由好笑,闭上眼凝神调息。碧霞微怔,回过头仔细观察猫熊,见他凝聚金丹在即,忽然计上心头,微笑询问:“你想吃灵丹,是不是?”说着拿起药葫芦,轻轻摇晃。 猫熊被火鸟欺负怕了,鼻子剧痛,只好坐下身伸熊掌去柔,听见灵丹撞击,精神一振。看向碧霞,双掌伏地,趴下身以示哀求。碧霞见这家伙颇通人性,索性倒出一粒,抛进猫熊嘴里。见它嚼也不嚼,喜滋滋地吞下,不由腹诽:“那个家伙,养灵兽都不喂吗?”一连倒出三颗,一并喂下。 猫熊连吃三十余颗培元丹,才打了个饱嗝。懒洋洋地爬到溪边喝过几口清水,精神更加萎靡。又蹒跚着爬到地上挖坑,片刻后将自己埋进坑里,再也不动。 碧霞见它冲关在即,为它布下一道结界。火鸟有所感应,落到容辉身边,凝神观看。没过片刻,雪雕也展翅飞下,乖乖蹲到了一边。 山谷上风起云涌,化作万丈祥光,千重瑞霭。灵气化雾,遮天蔽日,在山谷中弥散开来。越聚越浓,越发燥动。猫熊身上忽然燃烧起来,烈焰熊熊,自一丈胀至十丈,自十丈胀百丈,势要焚天煮海。 灵风呼啸,在谷底汇聚,支持灵火燃烧。容辉养伤所在,恰离焰心不远,又有灵风吹拂,只需稍微运气抵御,即无不适。他反应过来,见猫熊置身火中,不由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 碧霞心明其意,主动解释:“放心,它要凝聚的是‘金丹’。金主收敛,火主升散。真金不怕火炼,这灵火,既是劫,也是造化。只要它能收住这股火势,非但‘金丹’可成,对身体也能如金似铁,法宝难伤。” 容辉素知猫熊趋吉避害,既敢承受火劫,自然有几分把握。深深呼吸,静下心调理内息。碧霞凝神感应,发现猫熊十拿九稳,反而担心那两个家伙过来捣乱。轻哼一声,握住腰间“赶山神鞭”,主动安慰容辉:“你放心,这里是‘狼居胥山界’,是昔日天才战神封山镇灵之所。千年的禁法,能阻止一切踏天修士进入。可这里毕竟是草原腹地,东瀛人既然暴露了动机,没准还要联合我们。而草原修士,一时三刻还赶不过来。”深深呼吸,又看向猫熊。 (未完,明天补!) 第六十九章 琴歌石碑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日下谷中,银蛇剑“嗡嗡”哀鸣,震开二禽,随主而去。火鸟哀嘶,凌空盘旋一圈,似有所感,展翅飞出。雪雕不知所以,随声附和,振翅跟上。 “回来!”碧霞心知身处险地,连忙招呼。可只听一声厉鸣传回,颇为倔强,不由腹诽:“真是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鸟……都不是好鸟……”连使神功,也已精疲力竭,索性走到容辉身边,坐下调息。 黄昏时分,火鸟带着雪雕飞回,很是沮丧。翌日清早,又带雪雕飞出。一连三日,早出晚归。碧霞知它在寻找猫熊,也颇为感动。第四日清晨,又听凤鸣冲霄。睁开眼来,见日出东方,火鸟带着雪雕在在谷顶盘旋一圈,向西飞出,也站起身到溪边掬水给容辉解渴。 清水入腹,晨风拂面。容辉精神一振,睁开眼看见碧霞,微笑问好。深深呼吸,感觉恢复了些力气,试着张嘴:“猫熊……”感觉到声音送出,满心欢喜,接着说:“我听到……猫熊叫唤了……” “那是幻觉……”碧霞腹诽了一句,只好硬着头皮应承:“好好好……等你养好了伤,我们就去找它……” 容辉见她不信,着急起来,看着她正色重申:“我真的听到了……” 碧霞感同身受,更不想和个病人争辩。一阵头疼,只好转移话题:“吃药的时间到了……”拿过药葫芦,抽开木塞,倒出一粒“培元丹”,直接弹进容辉嘴里。 容辉一句话堵在嘴边,还想开口,药已入腹。想着说话还有机会,眼下疗伤要紧,只好深深呼吸,凝神吐纳,运气化解药力。到第七日,内伤痊愈,已能坐起身来。只是气血衰弱,全身乏力,尚不能下地行走。这日清晨,听见一声轻鸣,睁开眼见火鸟展翅飞起,连忙招呼:“给我带只野味回来……” “去……”碧霞坐在一旁听见,不由蹙眉,嗔怪容辉:“你正疗伤,要什么野味!” 容辉听见轻鸣声悠悠传回,心里松了口气,忙拿过“药葫芦”,倒出一粒“培元丹”,不由得意:“芥子空间里打不开储物法器,幸亏我先拿了它出来。”仰头服下,盘膝坐好,微笑解释:“丹药补气不补血,你要是认识药材,一会挖点老山参来,晚上我们炖汤喝……”运气化开药力,不待回答,眼观鼻,鼻观心,心运神功,抓紧时间疗伤。 碧霞一阵头疼,但想他说得有道理,只好布下一道结界,进山寻找草药。黄昏时分,见雪雕果然抓回一只麋鹿,不由腹诽:“我什么时候伺候过人,现在还要给你下厨……”悻悻地拿过钨钢投斧,三、两下凿了套石锅石碗,先放了鹿血给容辉滋补,又生火架锅,剃毛烧水,将鹿肉和灵参一并煮上。热水沸时,香飘四野。 时值四月,昼长夜短,万物生发。容辉好吃好睡,将养半月,才能蹒跚下地。这日清晨,闻声睁眼,见火鸟又带雪雕飞出,也坐起身下地活动筋骨。 衣裳被已被洗净,叠在石上,整整齐齐。他起身看见,又惊又喜,又不知所措。慌忙穿上,抬起头看见日出东北,殷洪如血。溪水击石,波光粼粼。动静之间,深深呼吸,一颗心也随着宁静下来。瞥见碧霞从对岸石边走出,主动问候:“早上好啊!” “好!”碧霞蹲在水边稍事梳洗,踏鹅卵石走到容辉身边,看他衣襟微皱,伸手整理,顺便问候:“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容辉心里怪怪,连忙转移话题:“有没有什么办法出去。” “有!”碧霞陪在容辉身边,边走边说:“从这层芥子空间出去,还是要走空间节点。不过这‘狼居胥山界’早已被封印,就算是找到节点,也未必能够出去。不这里和‘六盘山界’又不相同,它广及十余万里,自然薄弱得多。等你功力恢复,破开空间而走,未必很难。” “伤筋动骨一百天,也就是说,我们至少得到得等到六月半,才能出去?”容辉不由自嘲:“这伤受地,倒不知是福是祸……” 碧霞听出他话中所指,也不好再往下说,顺势转移话题:“早上想吃点什么?” (未完,不想浪费笔墨,构思中……) 第七十章 雪参玉蟾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山巅石下,容辉气行全身,凝神化劲。血流加速,忽觉心角刺疼,全身不由哆嗦。禁法到处,心头一凛,又喷出一口鲜血。睁开眼来,只见夜幕高悬,星辉满天,已是夜半时分。冷光幽幽,却流了一身大汗。 “你怎了么?”碧霞盘膝坐在一旁,连忙扶住,正视他连声追问:“哪里不舒服?” 容辉靠在石碑上喘气:“我没事……没事……” 碧霞见他还不死心,又不由埋怨:“不是跟你说了吗?这石碑上禁法厉害,你非不听!现在好了,这半个月的伤,全白养了……”说着扶他坐正,伸手揉他胸口顺气。 火鸟趴在石碑顶上,“呜呜”轻鸣,颇为不屑。忽然展翅掠下,连煽双翼,直扑山下,呼吸间没入夜色。雪雕看见,随声附和,振翅更上。 碧霞连人都顾不过来,哪还有心情去理畜生?一边帮容辉顺气,一边埋怨:“照你这样,别说六月半能出去,能保下一条性命,就不错了……” 容辉听得头疼:“什么毛病这是……”只苦于气血衰弱,咬牙应承:“知道了……知道了……”头脑昏昏,上气不接下气,再难动弹一下。索性顺势躺下,运气调息。 他不知不觉,沉沉睡去,忽听一声轻鸣,又闻“咚咚”声响,不由嘀咕:“这大半夜的,谁在念经……”睁开眼见碧霞倒握石杵,正盘膝夹着一座石槽戳捣,更加奇怪。 碧霞听见动静,蹙眉反问:“你说什么?” 容辉回过神来,微笑询问:“我说你在干什么……”又听一声轻鸣,循声只见火鸟从头上飞过,掷下一团东西。托着六尺长翎,展翅回翔,飞腾开去。还没看清,只听“啪―”,一声脆响,恰似烂肉落地。定睛只见肢体晶莹如玉,只和青蛙一般大小,竟是两只蛤蟆,不由头皮发麻,烦物欲呕。 他眼见碧霞用指甲先后拎起两只蛤蟆,随后掷进石槽,继续用石杵戳捣,全身一阵哆嗦,瞠目结舌:“你你你……想不到你挺漂亮一姑娘,还有这种嗜好……” “是吗,谢谢!”碧霞蹙眉嗔叱,手上不停,击石声中,抿嘴冷笑:“我就是有这种嗜好,怎么样?我不但喜欢把癞蛤蟆捣得稀巴烂,还要看着你一口一口吃下去。怎么,怕了?” 容辉躺在碧霞身后,只觉头皮发麻,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抿着嘴咬牙切齿:“你狠……”脑中一阵嗡鸣,又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倒头睡去。 他气行全身,鼻息深沉,惶惶不知时日,忽觉口中甘爽,顺势咽下。真气到处,心口一阵火烧。全身一热,猛地坐起,睁开四目相接,碧霞正在眼前,差点撞上,不由惊呼:“你给我吃了什么?” “‘雪参玉蟾丸’啊!”碧霞退开脸虚指天空,抿嘴轻笑:“玉蟾,是两只灵鸟连夜捉的。雪参,是我亲自采的。丸药……你昨天不也看见了吗?” 山巅碑下,容辉看见石槽檐上还摆着几十颗黑漆漆的丸药,如垢如淖。石槽里稀烂如泥,直看头皮发麻。肚子里又一阵翻江倒海,张开口烦物欲呕:“你……你太欺负人了……” “欺负人?”碧霞瞪眼嗔叱:“你知不知道,这种玉蟾,外面有钱也买不到。给你吃的雪参,至少都有五百年的气候,你还不知好赖?”轻哼一声,蹙眉喝令:“愣着干什么?你还不快练功!” 容辉待药力化开,忽觉神清气爽,精神振奋。一颗心更似在火上炙烤,热血如沸。不及埋怨,眼观鼻,鼻观心,心存冥想,气行全身。可药力之猛,仍无法忍耐:“蟾酥有‘强心’之效,这玉蟾酥,只怕效用更胜普通蟾蜍百倍千倍。心属火,难怪如此。可这药力太猛,以我现在血行不足,哪里承受得住?” 他急中生智,又打起石碑的注意。神念到处,心头入负巨石。气血微滞,却舒服了许多,更无刺痛。发现能借碑中禁法压制药力,也乐得两相制衡,全力运气。 蟾酥能强心解毒,雪参能补肾养气,虽均是极名贵的药材,确属碧霞随手调配,连丹药业算不上。她眼见容辉竟借石碑克制药力,微笑赞赏:“你倒会想办法,可别再出岔子……” 容辉气行全身,只觉心头威压越来越紧。宁神冥想,亦不能化解。一颗心越来越沉,气血受阻,被逼入腹腔。他见又要吐血,主动抓过一枚丸药服下。待药力化开,心火陡盛,才舒服了不少。 碧霞见了好笑:“有本事,你就别吃啊……”发现他气血越来转越急,竟能以加快血流,补血液不足,也为他高兴:“‘雪参玉蟾丸’强心活血,果然别具神效……”只怕眼下几十枚丸药恐怕不够他一天所需。轻哼一声,仰头招呼:“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干活?” 火鸟趴在石碑上刚刚睡醒,听言很是不赖。俯视碧霞,悠悠嘶鸣,愤怒不屑,兼而有之。碧霞不和它一般见识,指着石槽轻笑:“这石碑威压可是越来越重,等这些丸药吃完,他还化解不了,就不是吐血那么简单了。怎么,你想看着他死吗?” 石碑顶上,火鸟厉鸣,托着六尺长翎,展翅掠出,直向山下滑去。雪雕随声附和,站起身振翅跟上。碧霞眼见二禽飞入远山,回过头看见缓坡上白雪皑皑,低谷中波光粼粼,不由担心:“这地方,无遮无拦。要是来几个人,可如何是好。不管东瀛人要干什么,我们是碍不着他了。只盼草原修士,别冲着我们来……” 两只灵禽凌空展翅,四处寻找玉蟾。碧霞一面在坡上雪中散步,一面搜寻雪参。直到中午时分,见槽上丸药已被容辉吃去了一多半,又开始制“雪参玉蟾丸”。 黄昏时分,石碑嗡鸣。碑上“镇”字,泛起一层金光,缓缓涨缩。碧霞被威能所慑,心头发紧,气血凝滞。掌身而起,发现容辉似被牵引,身体轻轻颤抖,连忙拿起一颗龙眼大的丸药,弹进容辉嘴里。眼见它心火更盛,才放下心来:“若非我修行的是金系法则,被这蟾酥药性克制。由我来解封这石碑,或许更加合适。”移过石槽,面对容辉坐下,继续捣药。 夜半时分,石碑轻鸣,透出阵阵熊吼。声虽不大,可穿透四野。碧霞坐在石碑下,亦如负千斤。运气化解之余,眼见碑上“镇”字越来越亮,似已和容辉斗了个旗鼓相当,更加不敢大意。凝神捣药,忽听一汉喝斥:“你们是什么人!”循声回头,见是个腰佩马刀,身穿白棉“拽撒”的草原人,不由蹙眉。 壮汉头戴罩帽,骑着匹黑鬃大马,握着马鞭质问碧霞:“你们在干什么!” 碧霞凝神细看,发现他修为虽已臻“太极”圆满,可实在浅薄。见他尚在谷中,离自己不下一里。轻哼一声,料想他受不住石碑威压,也不放在眼里。沉声斥令:“要么上来,要么滚!” “好大的口气!”壮汉瞪眼喝斥,随手在身后箭袋中抽出翎矢弯弓,拉弦搭箭。弓弦崩鸣,羽箭尖啸,直上苍穹,蓦然爆开,化作一片火花,飞散开来。 碧霞蹙眉轻哼:“流星传讯?人多又怎样?”再不理会,坐下身继续捣药。 山下谷中,壮汉勃然大怒,抽出一杆长箭,拉弓瞄准,横下心放手射出。箭矢披风,直指碧霞后心。碧霞心头火起,抽出腰间软鞭,反手抽出。鞭梢圈转,结成一道圆环。箭矢入套,圆环收绞。 “啪―”,一声轻响,长箭断成两截,落入雪中。碧霞收回软鞭,继续捣药。大汉微怔,见无法伤她,怒火更胜。但想这是草原的圣山,她就是自/淫,也不能让其得逞。抽出灵矢,拉开弓又是一箭。 碧霞反手挥鞭,轻易化解。可见他没完没了,心头火起,忽听一声雕鸣,循声叱令:“啄死他!”挥手指向山下壮汉。 雪雕厉鸣,松爪投下两只玉蟾,展翅扑下。壮汉见大雕扑来,先是一惊,连抽三枚灵矢,挽弓搭箭,横下心对准雕身,猛然松手。三箭齐放,破风呼啸,分取两翼和身躯。雪雕哪放在眼里?昂首嘶鸣,猛扇双翼,窜起身向下俯冲,又快三分。 壮汉眼见箭矢自雪雕身下滑出,巨雕随后扑来。大吃一惊,低下头纵马逃跑。雪雕身为灵禽,心智早开,岂是草原上的野雕能比?随后跟上,一晃窜至壮汉头顶,低下头猛地一啄。 壮汉举弓格挡,“啪―”,一声脆响,弯弓断折。壮汉惊叫,雪雕嘶鸣,低头再啄。“噗―”,又是一声闷响。罩帽上飞落,血溅三尺。雪雕展翅窜过,继续寻找玉蟾。 山顶碑下,碧霞眼见壮汉被雪雕一下啄死,不由冷笑:“想当射雕英雄,居然连命都不要,真是个疯子……”眼见巨碑震颤更剧,心头为之一紧。暗道不妙,连忙盘膝坐好,紧守心神,继续捣药。 第七十一章 镇界石碑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神游物外,忽然发现身上压着一团金光,既像个“镇”字,又像一道符文。身外一片混沌,却如在水中,躲也不能,逃也不能,还越沉越深。 符文金霞流转,身外压力猛增。体内炽焰潜燃,张力由心而生。两股巨力相抗,直挤得他头昏脑胀,骨骼欲爆。凝神化劲,反而引得金光大放。身外压力大增,‘镇’字也清晰了不少。 “这是……符文?”巨力挤压中,容辉怔怔看着身外符文,沉思破解:“这符文振动异常,似有灵性。绝非一般法术,能让我轻易模仿……”想看清楚,却似管中窥豹,且仰之弥高。想记下来,却似井中捞月,一触即散。 他全身剧痛,心底涌起一股戾气:“就算你要压死我……我也要记住你的样子……”体内火焰陡盛,身外压力倍增。痛到极处,精神一振,只觉身外符文分外清晰。 夜下山巅,碧霞伫立碑下,见容辉牙关打颤,体似筛糠,也暗暗叫苦:“不好,这不是普通的镇界石碑,也不仅仅是空间法宝……这,到底是什么碑,竟有如此威力……倒是我大意了……你……你要挺住……”深深呼吸,冥思苦想,虽有几种秘法能解此危。可超重场中,又如何施法:“我既不能动用法力,为何这石碑不受影响……” 她正琢磨,忽然人声喧哗:“是这里!”“就是这片地方”“看那座山顶上!”……循声回头,只见远处谷中火光点点,正奔来一众骑士,大约三十来人。暗道不妙,摘下腰间软鞭,挡在了容辉身前。 她忽听骏马惊嘶,众骑士勒马安抚,不由冷笑:“这碑中禁法,连我都消受不了。你们,就在山下呆着吧……”又见众骑士跳下马弯弓搭箭,灵矢纷纷射来。当下抖开软鞭,箭锋到处,鞭圈回绞。“啪啪啪……”箭杆断折,相继落地。一连百箭,概莫能外。 山巅雪中,夜下碑前,碧霞手舞软鞭,虽守得轻松,心里却不住叫苦:“你快点呐……”破风声中,忽听凤鸣冲霄,自天际划来。精神一阵,朗声招呼:“打发了他们!” 火鸟不用她来吩咐,投下两只玉蟾,昂首轻鸣,展翅扑下。雪雕依样画葫,紧随其后。二凶禽如入羊群,翅翼扫过,人仰马翻,惨叫怒骂声响成一片。 碧霞眼见二禽振翅远去,抿嘴轻笑:“作死!”看见雪中四只玉蟾,忙用指甲拎进石槽,坐下身继续戳捣,只盼容辉能撑过这一劫。不然心神被镇,剩下的不过是具行尸走肉。 山下骑士,没死的嘶声哀嚎,能动的连滚带爬,翻上马直往回跑。稀稀拉拉,呼啸而去。没过片刻,夜空中炸开一簇烟火。远山中火光阑珊,恰似众星环极,齐朝山下汇聚。 碧霞盘膝坐在容辉身前,眼见再来者不下三百,一颗心直往下沉:“关键时刻,他受不得半点惊扰,这可怎么办……”眼见马匹在坡下止步,嘶鸣不前,顿知他们也受不住禁法威压。握住软鞭,放下心来。 众骑士三人成伙,两人搭伴,将山头团团围住。山南一百人纵身下马,弯弓搭箭。“呛啷啷”金铁铿锵,为首一个鳞甲大汉手举马刀,趁势高呼:“勇士们,用‘长生天’的怒火,炼化这两个擅闯禁地的罪人!”挥刀虚斩,箭矢齐发。 碧霞蹙眉轻哼,抖开软鞭,“呼呼呼”划出几十道圈,挡在身前。灵箭入套,“啪啪啪……”接连断折,声似滚油烙饼。忽见寒光一闪,两枚箭头穿过缝隙,直插胸腹,却不及收手,只好鼓足气力承受。 箭锋射至碧霞身外两寸,如中棉絮。去势顿止,箭杆“嗡嗡”震颤,力尽方落。碧霞只觉胸前撞来一股巨力,身子不由一晃。手上鞭势稍缓,“噗噗噗噗……”,十几箭随后射来,直插衣袍。 草原骑士用的是穿头大箭,箭锋上均带倒钩。一轮齐射,便有十几枚大箭挂在了金缕衣上。碧霞如遭锤击,凝神化劲,不由一阵踉跄。想到容辉就在身后,只好强压下一口气。待站定身形,只觉喉头发甜。 她不由骇然:“草原骑士,果然不负征服天下的威名……”眼见东西两翼人马,各举弓矢,对准自己,正猫着腰侧步上山,又见山下骑士挽弓搭箭,心里不住发苦:“一百支箭,我已招架不住。若两百箭齐来,非射死我不可……”正自着急,忽听厉鸣嘶嘶,循声只见火鸟和雪雕展翅扑来,连忙招呼:“别走,在这里守着!” 夜下山巅,双禽嘶鸣,各投下两只玉蟾。盘旋一圈,顺势落到容辉身边。山下骑士看见,又在号令声中,挽弓射箭。碧霞抖开软鞭,眼见寒光射来,兜头罩出。 箭矢入套,鞭圈收绞。劈啪声如热锅炒豆,断箭直往下落。雪雕站在容辉东面,翼展不下三丈。猛然煽出,狂风呼啸,灵箭直往下落。火鸟各头稍小,纵身扑出,展翅盘旋。长翎飘舞,如金似铁,亦不放过一枚箭矢。 石碑震颤,咆哮声响彻云霄。碧霞手舞软鞭,暗道“不好”。稍有分心,箭矢趁隙射入。她措不及防,只好奋力运气。手上微滞,几十枚宽头大箭一并窜来,直插身前心腹。 金缕衣光芒大方,箭矢击上,恰似雨打芭蕉,“噗噗噗……”连声闷响。碧霞胸口如遭锤砸,霎时间空空荡荡,不由暗叹:“尽力了……”凝神化劲,倒射而出。忽觉背后一暖,竟似跌进了一个臂弯。又温听轻询:“让你受委屈了,还好吗?” “我……”碧霞见是容辉,精神一振。千思万绪,纷至沓来。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容辉俯身搂着碧霞,见山下骑士挽弓搭箭,又欲齐射,自知不能逞一时之勇,深吸一口气,毅然决断“我们走!”说着抬起手微曲掌心。 真气到处,上百枚“雪参玉蟾丸”直入袖中。他眼见火鸟轻鸣,振翅飞起,直上九霄。雪雕纵身扑出,连煽巨翼,扶摇直上。当下横抱住碧霞,纵身跃起,后发先至,踏上雪雕背脊。 巨雕飞速尚慢,身形直往下冲。容辉坐下身皱眉轻哼,伸手在碧霞胸前一绕一挽,用臂膀夹住几十只宽头大箭,蓦然收紧,急运真气。“嗖嗖嗖……”箭如雨出,惨叫应声传回。 夜下山中,他凌空踏雕,凝视去路。又听破风声由远及近,不由轻哼:“不知死活!”听声辨位,反手倏出,在箭杆上一按一拨。箭杆打横,不及斜飞出去,已被抄在手中。他以箭作棒,随手拨开余下几十枚箭。只听一阵厉喝:“站住!”“快追”“抓住他们”……呼声越去越远。 碧霞仰头看着夜空星辰,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吐出一口浊气。坐起身正视容辉,连声追问:“你没事吧,猫熊怎么样?”说着收起软鞭,重新缠回腰间。 “是它救了我……”容辉闷哼一声,盘膝坐下,沉下脸说:“这种石碑不止一块,一共有九块……” “九块?”碧霞微怔,睁大眼睛问:“九块‘镇’字碑,散落在九个不同的地方,天网般封印这这个芥子空间?” “不!”容辉摇头苦笑:“只有一块‘镇’碑,其余八块,所含的禁法各不一样。九道禁法却能连成一气,相互生衍。除能同时解开九道禁法,才能把猫熊放出来。我拼尽全力,刚解开碑中‘镇’字符文,立刻出现八道符文,就要把我灭杀当场。幸亏猫熊主动触发碑中禁法,把威能全接了过去,我才能抽回心神……” 碧霞倒抽一口凉气:“那它……” “一顿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时间久了……”容辉回望来路,摇头轻叹:“九块石碑一定在这超重场中。因为只有如此布置,才不怕被人捣毁。而就快石碑本就是一套空间法宝,只要将人摄进碑中,自然没有不能施展法力的限制。可既在这芥子空间中,自然像的储物法器一样。能进不能出……” 碧霞边听边想,眸光忽闪,欣然微笑:“我明白了!”略整思绪,缓缓叙说:“‘芥子空间’比‘储物空间’大,所以在‘芥子空间’中的物品只能进‘储物法器’,而不能出。就好比一只碗倒扣在水中,往下嗯容易,提起来就难。按这样的道理,除非毁了这‘狼居胥山界’,否则‘镇界石碑’中的东西,断然不能出来。而‘狼居胥山界’进来困难,却似不难出去。这,就有问题了……” 容辉听不明白,睁大眼睛问:“什么问题?” “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进‘六盘山界’的吗?”容辉仰头望天,微笑解释:“‘芥子空间’,依附于我们的主界面。所以进来,应该是很容易的。而出去,就难得多。就好像猫熊在池边喝水,也能被摄进空间。而要想出去,就必须走灵眼节点。可是现在反过来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容辉还不知道什么是空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继续问她:“什么奇怪?” “当年汉军以界碑封印,用的是以小博大、倒转乾坤的手法。”碧霞抿嘴微笑:“如果我没猜错,‘界碑’空间中,一定有节点通向‘主界面’,而且薄弱得多。只有这样,‘主界面’才会直接压在‘界碑’上。而界碑,就像九根柱子,硬是把这‘狼居胥山界’和‘主界面’隔了开。所以这‘芥子空间’对外的吸力,一下变成了张力。而‘界碑’要撑在这‘主界面’和‘芥子空间’之间,就得不断吞噬,补充威能。所以我猜,‘界碑’里有出路。如果能解开剩下八道禁法,非但可以出去,还能出这草原腹地。不然,这‘界碑’哪能一放千年?早被人从外面毁了……” 第七十二章 临兵斗者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夜下空中,容辉自知体虚贫血,气力不足。若走出两千里超重场,不管是遇到东瀛“国士长”,还是碰见草原骑士,必死无疑。而超重场中,不能凝聚法力,反而能凭武学和飞禽周旋。 他略作权衡,点头赞同:“那事不宜迟,我们就找剩下八块石碑破解。若晚了,恐怕猫熊要被炼化了。”又招呼火鸟:“你天天在外面闲逛,知不知道剩下的石碑在哪?”火鸟轻鸣,展翅斜掠。雪雕呼应,随后跟上。 今后几日,容辉和碧霞御雕,找到了剩下八块石碑。碑面上果然各有刻字,分别是裂、乾、型、灵、冰、枓、哲、解。日下山巅,“解”字碑前,碧霞喃喃念叨:“灵、冰、枓、哲、解、镇、裂、乾、型……灵冰枓哲,解镇裂乾型……”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大太阳下,容辉看着解字石碑,听得直眨眼睛,连忙追问:“什么叫‘灵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这是道家真法,断不外传。恐怕蜀山弟子,会这九道真法的,也会不多!”碧霞双眸璀璨,欣然商量:“一般人来到碑下,只有受制的份,只有修神者能感应到碑上威压。你只要悟透这九道真法,自然能出去。而且对我要做的事情,也极有好处,怎么样?” 容辉听出味来,微笑反问:“既然有好处,你自己怎么不学?” “有些事,你还不懂……”碧霞摇头苦笑:“你既修习火之法则,恰好克那‘镇’字碑,又有‘雪参玉蟾丸’辅助,所以能在一昼夜间,破开禁法。眼下,就从‘灵’字碑开始吧……” 容辉觉得彼此间已很融洽,见她不说,也不想追问。又想多项本事,总没坏处。颔首答应,抬头招呼火鸟:“我们走!”见二禽窜出,牵住碧霞的手,纵身跃起。后发先至,踏上雕背,破风而去。雪雕紧赶慢赶,黄昏才到。 雪山之巅,“灵”字碑前,容辉盘膝坐下,服下一粒“雪参玉蟾丸”,气行全身,探出神念,顿如置身火中。热力由心而生,向外发散,似要撕裂身躯。 他心头一怔:“好猛的药力!”连忙阻隔气息,体内火势不减反增,一时间大汗淋漓。 容辉强忍不适,忽然反应过来:“不对……这火,不是药力……”发现体内烈焰正是碑中禁法,连忙运气压制。 夕阳落幕,余辉满天。碧霞坐在一旁,眼见容辉身体剧颤,面如烙铁,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这是怎么了?一是死物,一是活人,两者同属火系,不会一开始就如此不堪吧……”目不转睛,不敢有丝毫大意。 “火,可疏而不可阻。”容辉发现体内火势越来越猛,才反应过来。撤去气场,火势陡曾,全身猛地一颤。五脏六腑,三魂七魄,均似要被炸出体外。 他头脑发蒙,心底涌起一股戾气:“我就不会发火吗,看是你的火猛,还是我的火旺……”展开修为,却发现自己的火未出即散,不由骇然:“同样是火,你能驱散我,则你为真,我为假,果然是道家真法。”更不服气:“我出神火,倒要看看谁真谁假。我败,则了此一生。你败,则臣服于我!”下定决心,急运神念。 碧霞心头微凛,身形不由一颤。眼见容辉身上亮起一抹火光。光芒扩至身上,恰似天神降临,一阵心惊肉跳,失声惊呼:“神火?”眼见火光散至三丈,碑顶火鸟惊嘶,振翅飞逃。雪雕全身哆嗦,紧随其后,也只好退开。 山巅流火,殷红如血。可火势散开,有光无热,有形无质,正是神火。神火烧人,直炼灵魂。波及开时,夜空中也浮现出一抹火光。虽然暗淡,却似浩浩天威,茫茫无际。 碧霞在“神火”前缓缓后退,眼见灵气回卷,直侵容辉身躯。燃烧起来,誓要驱散“神火”,不由惊呼:“火境之争?”又见神火熊熊,也似要荡开“天火”,一颗心直往下沉:“道之争,退则心死,心亡则忘。进则是你死我活,是故朝闻道,夕死可矣。这……这又是何必……” 她随神火扩散,缓缓退出百丈,站在半山腰时,已知容辉尽了全力。可见两股烈焰交织,泾渭分明,互不相容,斗了个旗鼓相当,不住腹诽:“这个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又见火鸟正带着在雪雕远处盘旋,连忙呼哧:“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抓玉蟾!”说着从袖中摸出一颗“雪参玉蟾丸”,抬手弹出。 灵力到处,弹丸激射,直入容辉口腹。他精神微震,身外神火陡涨三分。火鸟看见,欣然会意。悠悠嘶鸣,展翅滑出。雪雕只知附和,随后跟上。 夕阳落下,星辉迷蒙,弯月如血。碧霞沉着脸在雪坡上寻找雪参,没过片刻,轻鸣阵阵。四只玉蟾,应声落下。“超重场”中,灵力虽极难融合成法力,却不妨单独施展。她眼见救人要紧,便直接以灵力吸出蟾酥,调和雪参。不问多少,直接射进容辉口里。 容辉展开神火,与碑中禁法争锋。每当被禁法驱散,便要以压力聚拢,抢入身体。每当守稳身心,便要全力驱逐禁法。纵是身法合一,火烧三重。只要稍有缝隙,又会被禁法驱逐。攻守进退,所耗精神气力,自然非同小可。所幸有“雪参玉蟾丸”支持,受稳心神后,开始驱逐禁法。 他全力运功,神火由赤红化作橙黄,由橙黄化作青绿,待化作紫火蓝焰,已反客为主,将石碑包裹在了火中。石碑咆哮,流火横空。风起云涌,天地低昂。 正午时分,碧霞退到了山下溪边。仰望山巅,眼见容辉步步为营,正在和禁法争夺石碑,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真火燃烧,绵密无间。你与禁法斗火,也是在锤炼自己。你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功力正突飞猛进。只要你将禁法驱逐出百丈气场,大功可成……” 她喜上眉梢,笑由心生,忽听有人喝斥:“他们在这里!”“杀了他们!”……声音遥遥传来。又听一声尖啸,连忙抽出腰间软鞭,循声只见下游冲来一众骑士,不由暗骂:“阴魂不散!”再不怕他们射箭偷袭。心念急转,忽生一计,缓缓退上山坡。 立夏时节,山腰下芳草萋萋,山腰上仍有冰雪。众骑士赶马冲到山下,见山坡上火势笼罩,冰雪未融,只道山上的人又在装神弄鬼。更不犹豫,散开来取出宽头大箭,挽弓瞄准容辉。号令声中,鼓劲射出。 碧霞眼见箭矢射来,赶紧趴下。只听破风声“嗖嗖”划过,心里一阵冷笑。箭矢到处,恰似冰水落进滚油。坡上灵气,蓦然翻滚。神火趁隙猛涨,禁法自一点溃及全面,势如山倒。威能反震,箭矢从中爆炸。气浪横扫,“轰隆隆”直冲山下。 积雪崩塌,先埋住了碧霞。她扒住山坡,紧守心神,仍觉无数把剃刀自脚底刮到头顶。山下骑士惊呼:“雪崩—”“快跑—”……刚翻上马背,只觉心头一热,如火中烧。呼吸之间,人仰马翻,无不七窍喷血。积雪被气浪推落,滚滚如潮,将之一并掩埋。 石碑震颤,“灵”字光芒大放。空中流云翻滚,惊雷喝叱,势若天崩。碧霞趴在雪中,紧守心神,仍不免心惊肉跳。她头脑发蒙,恍惚中不知时日,忽听雷鸣止歇,才透出口气。精神一散,只觉眼前发黑,忽听耳边轻询:“你没事吧!”精神一振,心腹发暖。委屈怨怼,纷至沓来。 火鸟轻鸣,带着雪雕飞回。容辉挥手拂开雪堆,将碧霞横身抱起,运气窜出,凌空踏上雕背,吩咐火鸟:“去‘型’字碑。”盘膝坐下,见碧霞眼神迷茫,脸色惨白,连忙问她:“你没事吧……” 火鸟轻鸣,展翅飞出。碧霞回过神来,身躯微颤,蹙眉轻叱:“放开我!” 大晴天下,雪雕背上,容辉也没想怎样。见她轻嗔薄怒,羞恼不胜,不由失笑:“不帮你一把,你上的来吗?”从善如流,让她躺下。 碧霞放松身体,运气吐纳。待理顺内息,已是精疲力竭。坐起身来,见容辉正在打坐,也不打扰。悄悄取下他腰间药葫芦,倒出一枚“培元丹”服下。化开药力,精神一振,才长长呼出口气。 “怎么会这样!”容辉忽然睁眼,失声惊呼,又问碧霞:“我会的法术……怎么……怎么都不见了……” “是么!”碧霞塞好药葫芦,仰望长空,淡然微笑:“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达到这个层次了……” “哪个层次?”容辉微愣,正色重申:“我刚才内视,发现从前修炼的法术,全不见了。不光是那七十二式灵山绝学,就连那六招‘萧风采菊式’,也不见了!”睁大眼睛问:“怎么,这还是好事吗?” 第七十三章 修炼壁障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但凡上乘法术,均需修炼者以精、气、神施展。一旦炼会,身体自然记住。日后再用,只需神有所念,精气相随,法术自成。好比游泳,一旦学会,终生不忘。 容辉自忖没忘,可忽然发现自己不会了。心思转过,恍然大悟,不由冷笑:“好哇,我说你怎么不自己感悟,原来早知道有这一劫……算我倒霉,吃一堑长一智嘛……哼,我认了……”斜眼望天,转过身去。 “你……”碧霞心头火起,反唇相讥:“自己不懂,不要乱怪人好不好!” 容辉早知她在算计自己,眼下变本加厉,就差没当面骂自己“傻子”。想到那玉简传承,暗叹一声。仰身躺下,看着天问:“我冤枉你了吗?” 碧霞沉下脸问:“你不相信我!” 容辉目不斜视,悠然反问:“你可信吗?” 碧霞轻哼一声,随口应承:“你可以杀了我,反正我现在打不过你……” “杀你……”容辉微愣,撇嘴冷笑:“我受了你的玉简中的禁法,还对你出手……我,真有那么傻吗?” 碧霞抿住嘴深深呼吸,凝视天际,沉下脸说:“你,一直都不相信我。” 容辉心里发寒,放松身体,抱着头实话实说:“我很庆幸!” 碧霞目不转睛,继续询问:“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相信吗?” 容辉不答反笑:“纵然是一条狗,它会相信用铁链拴住自己的人吗?”火鸟听言,悠悠轻鸣,很是赞同。 “我……”碧霞哑口无言,蹙眉轻哼,冷冷地说:“《神道经》的玉简,是你自己选的。我,没有逼你。”略作思忖,毅然决断:“那简中禁法,只会阻止传承者对授业者出手。你若不喜欢,等有机会,我可以为你解开。” “不用!”容辉断然拒绝,自说自话:“我听说昔年有个强者横扫天下,自称仙帝。收缴天下法宝,铸成十二个金人。可他一死,据说连祖坟都被人刨了。传说中‘一代天骄’的‘凝血神枪’,不也落到了我手上吗……” 碧霞摇头轻叹:“随你。”轻咬贝齿,沉声告诫:“但是这件事,我必须先说清楚。你碰到的,是真正的‘修炼障’。”不待回答,仔细解释:“当修为到了火候,功法间就会相互排斥,此消彼长。你修炼的是‘火’系法则,‘萧风采菊式’属金系法则。火本克金,所以会化解你的金系功法。修神者逆天,修道者顺天,两者背道而驰。只要一方炼到火候,自然会抵销另一方的功法。” 容辉恍然大悟,方知自己错怪了碧霞,心里满不是滋味。坐起身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没错。未免尴尬,只好追问:“是真的吗?” 碧霞回过头正视容辉,见他左顾右盼,顿知其意。也不点破,继续解释:“你炼的是‘火’系法则,眼下只能兼顾‘土’、‘木’两系功法。再往后,连这两系功法也难相容。而最大的‘修炼障’,就是功法本身。” 她略整思绪,郑重告诫:“修炼旨在阐明,为立。功法旨在截取,为破。许多秘术,都要以献祭寿元为代价,就是这个道理。修为越是高深,越容易被功法反噬,而走火入魔。所以,世间高人不多,更不愿意随便出手。” 容辉一想,觉得应该如此:“否则打起仗来,来几个‘踏天’老怪就够了,还要我们干什么?”暗暗记住,又问碧霞:“那我这修炼障,怎么突破?” 碧霞摇头苦笑:“每个人突破‘修炼障’的方法都不相同,也没有绝对的方法,各凭机缘罢了……”主动提醒:“你既然触摸到了‘修炼障壁’,就得知道一些事情。你身负三重本元,就只能修习三套不相抵触的功法。不然此消彼长,既难精进,还容易走火入魔。我也是因为有此限制,才不能参悟这‘九字真言’。当时不告诉你,是不想你心有顾忌。” “三套?”容辉已有感觉,满心愧疚,连忙接茬:“十招‘耀阳折竹’算一套,我气血中行转的两道‘火灵’,也算一套。‘凝血神枪’不在五行之列,其它小法术根本不算功法,倒不受‘修炼障’限制。”打定主意,闷哼一声,正视碧霞询问:“那我现在,刚好还能学那套‘九字真法’,不会有危险吧!” 碧霞不由腹诽:“喝凉水还塞牙呢!”淡然额首:“总之,一般修士‘踏天’以后,才会遇到‘修炼壁障’。你虽只‘太阳’修为,可身负三重本源。遇到修炼壁障,也不稀奇。像那东瀛‘国士长’,多半是散了功重修来的。许多人就以这种方法冲破‘壁障’,可能冲出去多远,是否值当,还得看各人造化。你所遇的‘修炼障’,还只排斥异系功法,应该还远没到危及性命的层次。” 容辉听她说得合情合理,心里松了口气。趁还没到“型”字石碑,盘膝坐定,从腰间葫芦里倒出一粒“培元丹”服下。闭目运气,功力到处,恰似长鲸吸水。药力消融,沿经络直入丹田。 他破开“镇”字碑后,功力已有精进。又和“灵”字碑禁法斗火,到取胜时,功力之绵密,实已登峰造极。眼下全力炼化一枚“培元丹”,也只在片刻之间。气力自然大受滋补,生机却不甚增长。 容辉微怔,只道刚才那粒灵丹有假。又服一粒,炼化开来,仍是一般,不由失声:“这……这是怎么了?”睁开眼见碧霞正望着自己,连忙解释:“我连服两粒‘培元丹’,可只补充了气力。生机,完全吸纳不了……” “是吗?”碧霞暗道“不妙”,连忙拿过葫芦,倒出一颗端瞧,见的确是上等货色,又拉过容辉的手腕把脉。寸关尺三部脉皆有气无力,也是体虚贫血之状,正缺生气,断不至断不至不能吸纳“培元丹”。 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收回手正视容辉,缓缓叙说:“我想,你的‘修炼障’没那么简单。‘木’主生发,‘火’主升散。你的功力太深厚,而且遍及全身,已经影响到身体摄取生机……” 容辉顺着她的话往下想:“我若不能摄取生机,燃烧的就是自己。等到不可收拾,非把自己烧成一堆焦炭不可……”心头一拧,正视碧霞询问:“这,算不算功法反噬?” 四目相接,碧霞移开目光,摇头轻叹:“是我要你参悟这‘九字真言’的,对不起……”试探着说:“你宁神调息一段时间,等气血平静下来,再服‘培元丹’试试。如果还不行,说不得真得散功……” 容辉盘坐雕背上闷哼一声,想也只有这个办法。当即眼观鼻,鼻观心,心存冥想。待雪雕落到“型”字碑前,正当黄昏时分。打坐半日,已是灵台澄澈,心平气和。跨下雕背,在北前盘膝坐定,又取出一枚“培元丹”服下。待药力自行化开,只觉心旷神怡,精神一振。 他调理好气息,睁开眼只见夜色茫茫,弯月如钩。双禽已不知去向,碧霞正坐在一旁捣药。心头一暖,微笑招呼:“我要开始了!”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探出神念。 火能逼出体内隐毒,蟾酥有解毒神效。两者相互配合,当真能涤荡污垢。容辉以火为基,一面破解“界碑”,一面排出毒素。待解开最后一座“乾”字碑,已是六月中旬。 大太阳下,碧霞站在谷中,眼见云消雾散,不由喜上眉梢。忽然发现山上青年已休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男人的潇洒,女人的细腻,兼而有之,心涧微荡,欣然问候:“怎么样了!”快步迎上 容辉腰围紫金缎带,头戴束发竹冠,穿一身蜀锦深衣,只觉神清气爽。见碧霞眸光璀璨,从所未见,连忙招手应承:“把毒气排出去后,舒坦多了。这下所需的生机少了,体质也强得多,算暂时突破了那个‘修炼障’吧。不过等功力更进一层,就难说了。九字真法’已被我掌握,猫熊虽在碑中,暂时没有危险。” 他说话间听见一声轻鸣,抬头看见云下山间,火鸟带着雪雕飞回。未免尴尬,朗声招呼:“‘我们走,也去看看小东洋到底在干什么?新帐旧账,也该一并算算!”走到碧霞身边,牵起她的左手,传出一股真气,纵身跃起。 青山之间,夏日当前,雪雕嘶鸣,展翅滑过,正好托住两人,振翅飞出。火鸟悠悠轻鸣,围着容辉绕了一圈。侧翼斜掠,当先带路。碧霞坐在雪雕背上,看着容辉,微笑询问:“九字真法,你真的都学会了吗?”很是在意。 容辉觉得她关心的不仅仅是那“九字真法”,一时间满心异样。未免尴尬,只好看向天边,仔细叙说:“我以‘火’之法则为基础,力尽之后,可以用‘型’字诀困敌,再用‘镇’字诀锁敌,接着用‘冰’字诀破敌,最后收其生气。‘哲’字诀旨在明心见性,‘解’字诀旨在剖析法则。‘乾’字诀旨在开创空间,‘裂’字诀恰恰相,旨在破开空间。九字真言,果然博大精深。依我现在的修为,一次也只能划出两道符文。” 第七十四章 护陵甲士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雪雕振翅,一息三丈。待飞出“超重气场”,已是翌日清晨。悠悠轻鸣,鼓足气力,双翅轻振,飞速陡增,直奔“狼居胥山”。雪雕上已被结界护住,容辉坐在碧霞背后,又见日出东北,不又轻叹:“这里的骑兵越来越多,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再不出去,真被人瓮中捉鳖……” “咳―”碧霞沉声打断,蹙眉轻嗔:“说什么呢!” 容辉哑然失笑,连忙改口:“我是说东瀛的‘国士长’他们……”顺着话问:“你说他们拼死拼活闯进这‘芥子空间’,到底是为什么?这里虽然是草原圣山,可早被封印。草原人就是再糊涂,也不会大汗的陵墓置于汉军封印之下……” “可草原人就是再不情愿,这‘不儿罕山’也是他们的祖茔。不埋实冢,衣冠冢总是要埋的!”碧霞凝视天际,也摸不着头脑,试探着说:“大汗衣冠冢里的宝藏,也足以令人动心吧。可七千多枚飞箭,加一百零八头灵兽,怎么也值一百万两黄金。再搭上那么多条人命,是不是太过了。” “也许,那只是一个意外。”容辉也觉得“国士长”不至于在这种事上犯傻,沉思前事,缓缓叙说:“我想,他是故意把柳飞絮和田萌打成重伤的,所以算准了我们会用‘七转护心丹’,更料定我们会在草原中躲藏七日。七日一过,必然出逃。而草原修士,自然也会抓紧追缴。那时山中空虚,他正好带人破界入山,好一招调虎离山……可他没有想到,中途杀出个‘踏天’高手,把我们给堵了回来。不然按照他的计划,那些押车武士多半能浑水摸鱼,全身而退。而这么大一批军械,一半订金总是要先付的,他们也不亏本。” 碧霞边听边想,眼见金霞飞卷,群山远去,也觉得有道理,点头赞同:“再完美的计划,也有风险。能让他们拿军国大事冒险的东西,定然不凡。” 容辉自忖不知对方目的,去了也无的放矢,可又非去不可。凝视前方,思忖片刻,又商量碧霞:“你猜,会不是那位‘大汗’用过盔甲、弓箭什么的……据说‘大汗’亲征天下,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凝血神枪,我已领教。想他一身披挂,也不是凡品……” 碧霞觉得有这种可能,点头赞同:“那‘国士长’走的是‘法体双修’的路子,的确需要一套上好的披挂。”轻抚刘海,又摇头否认:“可若只是一套披挂,还不值得他冒如此风险……我想,一定还有对他更有用的东西。” 容辉一样也是,若只是一套披挂,哪怕刀枪不入,也不值得自己冒此风险。若真有那刀枪不入的护甲,留给后人,岂非更好?心念急转,凝神沉思,始终不得要领。轻叹一声,抬起头忽见日边红雪倚苍山,连忙提醒碧霞:“小心,我们到了!” 火鸟轻鸣示警,雪雕随声附和,缓缓放慢遁速。容辉凝立雕背,只见身下山势柔和,到大山脚下,已是一片缓坡。山坡下穹顶圆帐,星罗棋布,竟是一片营地,连声招呼:“快看!” 碧霞站起身凑到容辉身后,只见营地上炊烟弥漫,也惊得目瞪口呆:“怎么,难道真有人住在这‘芥子空间’中?” “也许吧!”容辉想到身从何来,摇头苦笑:“毕竟对于凡人来说,终其一生,多半也走不出五里地界。牧马放羊,十万里大山也够了。他们或许还以为,自己生活在与世无争的‘长生天’上吧。却不知世世代代,都是一个‘衣冠冢’的守陵人。”说话之间,大山边转出一群野马。呼啸如龙,放踢飞奔,端是与世无争。 碧霞蹙眉冷笑:“有人的地方,就有争端。普天之下,从来没有与世无争的地方。”身在空中,凝神端瞧,又缓缓摇头,沉声提醒:“不对,这里有问题。” 神若看人,直视灵魂。容辉凝神探查,虽没发现异样。可排出毒素后,五感倍增,眼下只觉全身都不自在。深深呼吸,商量碧霞:“还是别管闲事了,直接找第十座石碑吧,它应该就藏在这座山中。只要找到它,我们就能救出猫熊。”略作权衡,低头吩咐二禽:“直接上山。” 大晴天下,碧霞也不相信汉军封印“狼居胥山”时,会放过这山中灵眼。眼见事态未明,更不想节外生枝,点头赞同:“这芥子空间好比屋顶,封印石碑,好比柱子,主界面就是大地。那九座石碑妙则妙矣,可只能算边上的小柱子。相形度势,也只有此山能当擎顶大柱。”火鸟轻鸣,当先带路,直奔山巅。 雪雕振翅,一息五丈。整整飞出一刻,方至山前。容辉端坐雕背,眼见营地已在里许开外,吩咐雪雕窜起。火鸟惊嘶,不升反降,直落下地。雪雕随声附和,展翅紧跟。 碧霞沉下脸说:“是禁飞禁法!越往上,空气越薄。雕翼再大,可无处着力,也不能驮着我们直飞上山。” 容辉一阵头疼,回望来路,只见苍山如海,茫茫无际,方知自己在高空。闷哼一声:“看来,只有闯过这圈帷帐,才上得了山……”随雪雕滑落,方见草色稀疏。更不多言,飘然跃出。雪雕身子一轻,又振翅飞起,在数十丈高处盘旋。 他落上南坡,忽听号角争鸣,似传警之声。又听马蹄声响,循声只见前方营寨中奔出一众白衣少女。羽冠长衫,身骑纵马,饰黄金鞍辔。外穿半臂锦袍,克丝坎肩,形似宫廷侍女,不下三百号人。眼见众人冲来,直惊得目瞪口呆:“这,这唱得是哪一出啊!” “小心!”碧霞凝视来人,沉下脸小声提醒:“你还记不记得六盘山界……她们是守陵的活死人。”说话之间,眼见骑兵冲至近前,左手指天,十丈内灵风回卷,赤焰熊熊。右手轻扬,恍如大帅挥旗,正是一招“烽火燎天”。 烈焰奔腾,恰似千军万马,呼啸而出。“呛啷啷”金铁铿锵,众侍女抽出黄金马刀,明晃晃一齐斩下。锋芒未到,刀势先出。气劲相击,声似一道奔雷。火头一窜三丈,直往后倒。 容辉眼见骑士冲势受阻,顿知机会。十指虚张,缓缓提起。竹有十德,花深埋而“素面朝天”,谓之质朴。这一掌取义于竹,亦不含功力。一掌推出,百丈内灵气燥动,滚滚荡出。真如黄河入海,泥沙俱下。 赤焰得一强助,蓦然高涨,反扑回去。容辉推波助澜,随后冲出。缓坡上气劲相激,“轰隆隆”声似雷霆。气浪横扫,骑士如陷泥淖,冲势受遏,锋芒锐减。 容辉人在空中,左手结印,凝神大喝:“镇―”右手凝力按下。身法不停,纵身窜出。碧霞眼疾手快,化身一道白虹,紧随其后,丝毫不慢。 法力所及,众骑士身形顿止,各喷出一口黑血。一定即动,继续冲刺。眨眼之间,两人正好掠过。飞身落地,只听蹄声共振,连成一道奔雷远去。 容辉回过头见众骑士已奔出百丈,松了口气,毅然决断:“登顶再说!”眼见营帐后就是山坡,鼓足气力,正要飞逃,却听一声冷笑:“闯我圣山者,死―”话音未落,大地轰然震颤。 火鸟厉鸣,带着雪雕逃开。容辉眼见气浪压来,却如置身泥淖,不由骇然。眼见避无可避,横下心挥左手卸力,右手一掌“节节争锋”。灵气燥动,窜出一道赤虹,破风飞袭。 烈焰由红化紫,威势倍增。飞出百丈,遇阻即爆,“轰隆隆”化作一轮骄阳,光热无穷。容辉感应到对方来势,一颗心直往下沉:“怎么,这山中还有这等高手?”右手顺势画一个圈,一掌“虚怀若谷”,向前按出。 灵环荡出,气劲反震,又似一轮骄阳。缓坡上碧霞让到一边,容辉斜身侧步,一晃十丈。躲开威能波及,只见烈焰中走出一匹金甲战马。 马甲辉煌,坠五彩流苏,坚若磐石。马上坐着个金甲少女,双手握一柄两丈狼牙,目寒似冰,面沉如水。他凝神细看,见那女甲士虽有人身,却非人类,不由一惊:“这是什么东西!”一掌“素面朝天”,稍作试探。 百丈内灵气激荡,化作滚滚浪潮,直卷甲士。容辉身随浪走,十丈外又一掌“节节争锋”。紫虹飞卷,灵气燃烧,化作一泓火浪,直击金甲骑士。 甲士不闪不避,双手紧握狼牙,抬手挞下。棒端划弧,金光大放,势若崩山。气劲荡开,空气震颤。紫虹到处,轰然爆炸。狼牙落地,大地轰鸣,硬是被砸出一个十丈大坑,形似折扇。 金甲震颤,光芒大放。气浪回扫,飞沙走石。容辉尚在十丈开外,只觉罡风扑面,胜似剃刀刮骨。不及骇然,又觉胸口一沉,气血凝滞,连忙飞退卸力。凝神化劲,身似滚雷,一退百丈。刚刚缓过口气,只见金光晃动,那金甲骑士竟追到了眼前。狼牙举起,又要挞下。 他吓了一跳,急中生智,抽出腰间投斧,扬手掷出。只听金铁相击,传回一声铮鸣。感觉压迫稍解,抬手轻挥,凭空抽出神枪,凝力刺出。 金铁铮鸣,狼牙棒去势微滞。枪杆激颤,容辉只觉一股巨力袭来,凝神化劲,手上仍爆开一蓬血雾。心腹发麻,吐出一口鲜血,飞身急退。却听有人招呼:“李真人,好枪法,在下先失陪了!”惊鸿一瞥间,只见百丈开外,“国士长”自斜刺里窜出,正带着三徒急奔上山。 第七十五章 直捣黄龙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山前披上,容辉勃然大怒。稍有分神,只觉气血攻心。却见金影晃过,长鞭飞卷。碧霞竟趁机抢到了骑士马前,挥鞭抽出,又不由着急,喷出一口鲜血。 金骨相击,声似炸雷。金甲光芒大放,磕磕震颤。碧霞脸色煞白,吐血飞退。容辉身在空中,心底涌起一股戾气:“大丈夫立身处世,岂能让一小女子代为受过?”在不顾体内余劲,潜运神功。身似竹竿,蓦然绷直。身外爆开一团血雾,一退即进。 他纵身猛扑,左臂虚垂,右手挟枪,凝立捅出,直刺骑士胸口。中平枪,王中王,中间一点最难当。这一枪取意于竹,以“节节争锋”发出。枪锋到处,骑士双手举棒,猛然挞下。 金铁相击,火花迸射,“轰隆隆”一连三响。“赶山鞭”冲力未消,“凝血枪”破势又至。女骑士抡棒不停,甲胄中爆开一篷黑气。金甲马支撑不住,抬起前足,仰身就倒。 容辉身在半空,去势顿止。只觉巨力如潮,直侵心腹,一时间全身发麻,不住哆嗦。不及多想,凝神化解。身外气血奔腾,一散三丈。飞身急退,呼吸间带出百丈赤虹。 他手握“神枪”,双足落地,全身热血如沸,心脏砰砰急跳,却使不出一丝力气。所幸百日来服用“雪参玉蟾丸”无数,心机强健,能加快血流,暂补血量不足。 容辉回过神来,眼见两丈黑气中金光闪烁,也正飞退。却如陷泥淖,心里一阵冷笑:“这‘型’、‘镇’两字真法,也不是那么好受的。只可惜我没有意境传承,不然……”眼见女骑士连马带人,一跌数十丈远,才松了口气。 他缓缓吐纳,又见碧霞跌在二十丈外,弯腰捧心,不住咳嗽,一颗心也被揪到了嗓子眼,只盼别再出意外。待内息顺畅,精神一振,连忙飞身上去。见她面如金纸,神情恍惚,嘴角满是鲜血,心里不由发酸。牵起纤手,帮她调理内息。 碧霞忽觉掌心里传来一股暖流,只当救命稻草,连忙回握过去。深深吐纳,暖流到处,经络中凝滞顿消。呼吸间内息畅通,精神微振。想说声“谢谢”,张开口却吐出一口淤血。一时间三魂飘飘,七魄荡荡,一阵天旋地转。 容辉看见她面无血色,身躯轻颤,心里满是怜惜。深深呼吸,毅然决断:“我背着你!”不由分说,半蹲下稍运法力,将碧霞负在了身后。 碧霞身前一暖,精神微振,见已在容辉背上,又羞又恼,嘀嘀应承:“我没事……”眉梢微蹙,星眸流转,贝齿轻咬红唇,终究没有拒绝。右手持鞭,左手容辉扶住肩头。深深呼吸,挺起胸鼓足勇气,缓缓抬腿,缠在他的腰上,却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容辉满心异样,勇气倍增。可心知背负碧霞,便使不得刚劲。不然反震回来,必然先伤其身。轻哼一声,抛出神枪。稍动心神,枪锋指天,围着两人缓缓旋转,结成一道气场。 他刚护住自身,忽觉大地轻颤,隆隆作响。循声只见一排骑士结成弧形,正冲上山来,心里不住发苦:“圣山就是圣山,连僵尸都会结阵配合……” 铁蹄未至,气劲先行,先封住了他两侧去路。坡上黑气收敛,金甲骑士手举狼牙,也稳住了阵脚。一寡一众,一前一后,一动一静,加急之势顿成。 容辉不敢怠慢,凝视金甲骑士,左手捏个印诀,右手并指如刀,挥肘划出。眼见神枪轻振,晶光大放,顺势飞刺。双足向前猛蹬,身随枪走,凌空倒射。耳听得气劲相激,轰然震荡。循声定位,右足在枪杆上猛地一踏,借力腾空,一跃十丈。枪锋下指,直插入地。 他升上半空,眼见一列骑士自脚下冲过,呼吸间奔到金甲骑士马前停下,不由暗道“侥幸”。又见骑兵掉头,势要再冲,也不及落下。左手掐诀,右手并指,凝力带起。 缓坡上“神枪”轻鸣,破土飞出。容辉一把抓住,转过身又听大地轰鸣,更不迟疑。鼓足气力,直往山下飞奔。眼见双禽振翅跟来,待逃出禁飞区,纵身窜起,踏上雕背,才松了出口气,吩咐火鸟:“先离开这里再说!” 日下山边,雪雕振翅,一息百丈。雪雕背上,容辉放碧霞躺好,凝神回顾,发现骑士果然追到“禁飞区”前即止,略作思量,心生一计。他一阵冷笑,又在腰间药葫芦里取出一枚“培元丹”,喂碧霞服下。见她气色微和,连忙询问:“你怎么样了!” “我需要休养……那金甲尸魃果然厉害,似乎连东瀛的‘国士长’,也不愿和其争锋。”碧霞摇头自嘲:“的确是我大意了,只是没想到,‘国士长’他们果然来了这里……” “哼!”容辉嗤之以鼻,皱眉冷笑:“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略作权衡,正视雪雕吩咐:“我们回去!” 片刻之间,双禽已飞出数里。火鸟听要折转,很是不忿,厉鸣两声,还是侧翼回翔。雪雕附和,随后跟上。容辉也拿不定主意,主动向碧霞解释:“现在,那金甲尸魃多半去追‘国士长’他们了。我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跟他来个反客为主。你虽有伤,我背着你就是……”深深呼吸,凝视碧霞,郑重保证:“只要我还有口气,就不让你受一丝伤害。” 四目相接,碧霞眼底爆出一缕精光。仰面朝天,心涧微颤,连忙侧过头去。凝视天际,嘀嘀应承:“好……”说话之间,又回到了“禁飞区”外。 容辉再不迟疑,正色提醒:“你趴稳了!”展开法力,背起碧霞,纵身窜出。双禽轻鸣,展翅相随。 大太阳下,他凭虚御风,飘飘然掠上缓坡。双足沾地,随即展开身法,直冲面前大山。身形刚动,又听鼓号争鸣,应声迎来一列骑士。轻哼一声,左手结印,右手并指如刀,飞奔中向前指出。 空气如澜,浮出“凝血神枪”。枪杆轻振,呼啸刺出。日下山前。容辉身随枪走,眼见骑士亮刀,气劲扫来,便以一掌“素面朝天”迎上。碧霞心慌意乱,睁大眼凝神警戒。心慌莫名,双腿不由夹/紧。 百丈内灵气激荡,化作滚滚洪流。气劲相击,冲锋受遏。容辉趁机潜运心法,凝神低喝:“型―”双掌向下拍出。 土,主平衡。气劲相击,势钧力敌,只在刹那之间,恰被容辉抓住。他后发先至,夺回神枪,一晃窜出十丈。双足沾地,方听对撞声轰隆震耳。避过了锋芒,又觉大地震颤。眼见一列骑士排来,又抛出“神枪”。 他左手结印,右手并指如刀,眨眼间连点两下。神枪顺势冲出,枪杆轻颤,一分为二,点在一匹棕马膝上,正是一招“画龙点睛”。枪锋到处,“噗噗”两声闷响,爆出一团黑气。棕马双膝打弯,连马带人,低头栽倒。 容辉身随枪走,纵声窜起。脚背带上枪杆,顺势一捞。神枪轻振,凌空旋转,随后飞出。一人一枪,呼吸间掠过倒地骑士,一起飞奔上山。 碧霞趴在容辉肩头,一颗心早提到了嗓子眼。待他双足落地,才长长透出口气,蹙眉嗔怪:“你这个家伙,就不能正常一点吗?显摆给谁看似的……” 日下山边,双方背道而驰,呼吸间已隔开百丈。容辉背着碧霞,展开身法,冲上山下台地,忽见帐前甲胄辉煌,成群结队,恍如东风下长河落日,波光粼粼。百丈之内,山下帐前下,竟全是尸兵。 林林总总,不下五百,直惊他得目瞪口呆:“刚才在空中所见,哪是什么炊烟,分明是阵阵尸气……”觉得腰上发紧,顿知碧霞也怕,连忙安慰:“一群活死人罢了,连僵尸都算不上。” 话音未落,腰刀出鞘。刀光闪烁,金铁铿锵,“呛啷啷”,响成一片。容辉心涧不由一颤,左手轻挥,右手一掌“素面朝天”,先发制人。 灵气燥动,奔腾而出。帐下阴兵虽多,功力却浅,还不及准备。掌势到处,纷纷退避,应是让出一条通道。容辉待掌势使老,又按出一道“型”字真法,随后窜出。 法力到处,众阴兵身形顿止。片刻后恢复行动,容辉已背着碧霞冲上山去。一个个神情木然,纷纷还刀入鞘。擂鼓吹号,各司其职,重新排成阵列,恍如一支劲旅。 台地后山坡稍陡,容辉鼓足气力飞奔,一口气跑出两里,回头见一列骑士正返回营地,又列队守在了营帐前,不由苦笑:“他们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就是这么守陵地吗?” “是炼尸……”碧霞趴在容辉背上应承,一语出口,心里说不出地奇怪,却极舒坦。定下心神,稍整思绪,仔细解释:“这些人活着的时候,多半是战俘或者囚犯。被抽离灵魂后,就成了活死人。他们再以一种特殊的祭祀,给这些活死人烙上专修‘地气’的功法,他们就会不断吸取地气修炼。长此以往,虽比不上真正的僵尸,可胜在数量。一旦把这些‘活死人’放出去,只要命令不止,断不退缩。关键时刻,甚至能力挽狂澜。” 第七十六章 会当绝顶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是吗?”日下坡上,容辉展开身法,直奔山巅。想起第一次去赣州黑市时,那个被扒光了衣服放在台面拍卖的女战俘,又好气又好笑:“难怪打不赢人家,人家打完仗后,就开始准备打下一场仗。我们呢……就以为从此天下太平了,只会报喜不报忧,邀功分好处。等人家再打过来,又傻了眼……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可仗一打完,伤还没好,自己倒先忘了……千百年来,一次接着一次……” 碧霞蹙鼻轻哼,反唇相讥:“有的人好像还挺忧国忧民啊……可就是记性不好,一抬头,就忘记自己从哪来,要到哪去,眼下站在哪里……” 这一语恰似兜头一瓢冷水,浇得容辉低头闷哼。他气行全身,一息十丈,一边跑一边自嘲:“当今帝君人杰呀,要是换了我,我也得想办法断了我们这几条独木桥,免得火势蔓延……” 他说话间奔出里许,忽觉大地轻颤,又听高空中火鸟嘶鸣示警,心头微凛,沉声提醒:“小心!”抬头只见日下山巅,积雪尽头,一片五彩辉煌,竟是一座石台。台下气劲奔腾,似正有人斗法。不猜也知是‘国士长’三人,暗暗冷笑,凝神逼近。 千丈雪峰,拦不住容辉轻轻一跃。他展开身法,绕道石台北侧登顶。到台下才见是座九丈方台。其质如玉,五彩晶莹,浑然天成,不由愕然:“难道这就是传中那补天的‘五彩石’?这也不像石碑呀……”却听石台后气劲相击,“轰隆”声响,正自东面绕来。见台下坡上,已被震出道道沟壑,石台却丝毫无损,顿知坚硬,连忙绕到西面躲开。 山巅台下,容辉背着碧霞,围着石台转圈,却听打斗声如阴魂不散,不由头疼:“你们狗咬狗,同归于尽才好。”略作权衡,提醒碧霞:“我要上去了!”深吸一口气,虚灵顶劲,纵身跃起,呼吸间一窜三丈。 升力尽时,他双足向下猛蹬,身形再次拔起,呼吸间又窜三丈。人在空中,双掌虚张,按上玉壁,只觉光滑无比,全无着力之处。强压下一口气,双手硬是吸住玉璧,向下按出,借力再上。气力尽时,中指恰好搭上台面。趁机换气,用力一摁,两人扶摇直上。 台面九丈正方,中间还有一根圆柱,一丈来粗,也是彩玉质地,直冲云端。火鸟正歇在柱顶。柱下围着三人,胖子手持宝刀,少女倒提短剑,青年腰佩双刃,正是“国士长”的三个徒弟。三人四周,还有些其它雕饰,恰似帐中摆设。 三人看见有人跃上,均是一惊。胖子不由分说,抬手一刀。容辉人在半空,更不客气,一掌“节节争锋”,照势拍下。掌势挥出,风云聚汇,紫虹飞卷,直压胖子。 气劲相激,龙鳞刀“嗡嗡“震颤,金光大放。胖子双手握刀,忍不住一阵哆嗦。双眼外凸,喷出一口鲜血,仰头就倒。少女吓了一跳,和青年躲往石柱后面。 容辉背着碧霞,飘然落下。见三人已威胁不到自己,再没兴趣动手。双足落地,沉声质问:“你们,来这里干什么?”眼见胖子紧咬牙关,皱眉瞪眼,摆明了死不开口。又见少女双眸闪烁,当下凝神看去,沉声追问:“不说,我倒不介意推你们下去……” 神若看人,直视灵魂。少女被容辉注视,一阵心惊肉跳,脱口而出:“我们……”话音未出,只听“国士长”朗声叙说:“李真人,他们都是小辈,就不要为难了……老夫来此,自有目的。‘真人’若肯助老夫急退此獠,老夫愿和小友共襄盛举……”轰鸣声中,断断续续。 容辉想到“唇亡齿寒”,与其面对金甲“尸魃”,的确不如四人周旋。略作权衡,商量碧霞:“你先上去坐会儿。”放开法力,顺势转身。 “你……”碧霞双腿还缠在容辉腰上,忽见他面对自己,不由失声。目欲喷火,面如霞飞。 容辉没工夫道歉,将她横身抱住,用力抛出。眼见倩影升腾,稳稳落在玉柱顶端。更不迟疑,循声扑出。飞离石台,只见尸魃仍乘在金甲马上,手舞狼牙,横扫直劈,罡风咧咧。国士长手握一对白刃,在气劲间辗转腾罗,正撩刀招架,已然落在下风。 他看清形势,抬手一掌“虚怀若谷”,在身前画一个圈,凝力按出。风云聚汇,结成一道灵环罩下。“国士长”知道厉害,左手短刃掷出,右手长刃虚斩。 短刃飞旋,“呼呼呼”凌空划弧,直削尸魃面门。甲士横挥狼牙,连消带打。金铁铮鸣,短刃倒射,国士长趁机退开。灵环收拢,气劲相激,“轰隆隆”金甲震颤,光芒大放。甲缝中黑气奔腾,呼吸间昏天黑地。 国士长退开三丈,缓过一口起来,连声招呼:“李真人,你以气劲牵制,老夫便宜取利。”眼见短刃弹回,伸手接住。双刃交叉,纵身扑上。 容辉觉得稳妥,凝视金甲尸魃,左手结印,沉声喝斥:“型,镇―”右手凝力按出。石台震颤,金甲外火势衰退,向内挤压。尸魃身形一滞,甲缝中黑气翻滚,直激得鳞甲震颤,“磕磕”作响。 国士长趁机袭上,一晃窜至尸魃头顶,右手刀凝力斩下。金铁相击,火花迸射,“铮―”一声轻鸣。金盔光芒大放,“噗噗噗噗……”爆出一片黑气,由头顶波及马掌。 “国士长”借反震窜起,腾身直上。容辉见他要上平台,暗暗冷笑:“老小子,跟我玩这一手。”眼见尸魃受创,又一掌“节节争锋”,凝力推出。 灵气燥动,紫虹飞袭,撞上金甲,“轰隆隆”爆开一团烈焰。三招连发,分进合击,只在两、三个呼吸之间。尸魃连和两人交手,气力已衰。一时间连遭重创,尚不及化解。连人带马,即被罡风扫出。金甲震颤,黑气奔腾,直摔下山。 反震暗袭,容辉凝神化劲,身外气劲激荡,纵身腾起。窜起十丈,后发先至,一晃抢到柱下。“国士长”人在半空,忽见容辉抢到了前面,暗暗吃惊:“以如此阳刚的功法,居然也能迅捷轻巧如斯……此人,不可小觑。”深吸一口气,踏上平台,正视容辉,低头道谢:“给真人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收起双刃,躬身一礼。 少女和青年上前,一起扶起胖子,退到师父身后。容辉正视四人,直言不讳:“你们的目的,说吧!”仔细打量石台,竟被雕成了草原大帐格局。 正北雕着张八腿玉桌,西北雕着神龛,供的是密宗法相。东北雕这妆台大镜,镜前已经空空如也。西边是个书房,只剩一张书案。东面是卧室,也只剩一张空床。门旁各有一口大缸,缸边只剩个马鞍架子。 日下山巅,容辉见一座宝库已被眼前四人扫荡一空,心里一阵懊恼。撇眼之间,忽见石台下有道黑影,正在圆柱下方。凝神看过,暗暗惊呼:“第十块碑?居然反被镇压了……”深深呼吸,走到西面书案前坐下,只等着听“国士长”口里的“盛举”。 “国士长”仍在灰衫外穿了件半臂大氅,脚踏木屐,微笑迈步,走到玉床上坐下,轻整衣襟,正色叙说:“想必二位也在寻找出路,在下倒是有个出去的法子。若有二位帮忙,就更容易了。你我通力合作,如何?” “我和先生一样,的确想出去。”容辉点头承认,微笑反问:“却不知是什么办法,要在下如何出力?” “那倒简单!”国士长据实以告:“这里就是此界灵眼,只要你我全力一击,应该能撕裂空间。”说着看向山下,正色商量:“只要你我通力合作,立刻就能出去!事不宜迟,真人意下如何?” 容辉早有预料,微笑回绝:“在下也有办法出去,倒不需要先生帮忙!” “你……”国士长生怕尸魃赶来,心念转过,已明其意,正色担保:“李真人放心,此间所得,老夫愿分‘真人’一半。只要出去,即刻兑现!” 容辉心头微动,转念又想:“出去了海阔天空,我哪找你去……”点头答应:“好!”又问国士长:“先生修为不在我之下,得留个信物才好。”说着看向胖子三人手中兵刃。 国士长心领神会,正色解释:“真人好眼光,这两刃、一刀、一剑,均由深海玄精,千锤百炼而成,实是当世珍品。既然非此无不足以为信,暂予真人保管,又有何妨?”向后递了个眼色,三徒随后送上法宝。 容辉看着书案上四件兵刃,不由赞叹:“好刀!”微笑拿起龙鳞宝刀,急运神功,用力一震。刀刃轻鸣,光芒大放。胖子应声惨叫,喷出一口鲜血。它口中精光乍亮,一闪没入刀身。宝刀轻振,立时神完气足。 “国士长”掌身而起,沉声质问:“李真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容辉不答反笑:“现在这把刀,才值这里的两成宝物。只要先生信守承诺,这把刀自然原物奉还。”抬手轻挥,袖风如澜,大刀一闪没入,又顺手拿起一对双刃。 “助手!”国士长沉声大喝,抬手一拳,却不敢使出全力。 容辉手握双刃,不避不让,凝神化劲,只觉全身发麻,不由暗叹:“好精纯的气力,果然是踏天修士重修。”索性把气劲往双刃上导。 双刃受激,“嗡嗡”震颤。青年身子一颤,只觉天旋地转,气息涩滞,烦物欲呕,不由惨叫。两团精气自他口中窜出,一闪没入刃身。双刃轻鸣,灵性十足。 少女急中生智,双手结印,急运心神。短剑轻鸣,银光大放,蓦然刺出。容辉看在眼里,只听碧霞惊呼“小心”,顺手递出长刃。刃锋上指,直点剑柄。 金铁铮鸣,“嗡嗡”急响。短剑银光大放,去势顿止。少女只觉耳鼓发麻,忍不住一阵哆嗦。法宝精气自口中窜出,一闪没入剑身。容辉抬手轻挥,袖风荡过,一并收起。 第七十七章 女尸残魂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国士长”怒火中烧,凝视容辉,咬牙切齿:“李真人,你既然收了信物,可以开始了吗?” 容辉欣然赞同:“当然可以!”微笑询问:“却不知那个灵眼在哪,在下如何配合?” “国士长”沉下脸仰望天空,缓缓叙说:“依老夫推算,就在那里!”抬手一指,灵光洞出,直指碧霞。 容辉吓了一跳,火鸟展翅惊飞。碧霞目不斜视,眼见光团在玉柱前窜起,定在了头顶一丈处。凝神查探,不由暗道“佩服”。见两人要合力轰击,更不迟疑,纵身跃下。 容辉见碧霞就这么硬生生地往下跳,直吓得一阵哆嗦。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轻轻按出一掌,凝神化劲。九丈高台,落势着实不小。想将这股落势吸入自己体内,又想到碧霞修炼的是“金”系法则,只怕让她伤上加伤。只好运足气力,凭一掌柔劲,全力挟持。 真力到处,却似逆流入海。容辉全力运气,双手不住打颤。待她飘然落地,体内已是气血奔腾。吐出一口闷气,心火直往上蹿:“这个丫头,到底要干什么?万一,自己没反应过来呢?岂不是要自己摔死自己……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不知道爱惜自己……” 碧霞如沐春风,看着容辉微笑。飘然落地,款步迎上,站到了容辉身侧。一颦一笑,却似兜头一瓢凉水。容辉心火顿消,连忙问她:“你没事吧!”想还到不到说废话的时候,轻咳一声,走上两步,商量中年:“真的只需一击?” 国士长见容辉对那少女十分关切,这才仔细端瞧。身姿婀娜,肤赛初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遗世**,根骨轻灵。不但是个绝世佳人,还是位天才女修。衣饰得体,材质名贵,显然颇具底蕴,而且身家不菲。 他想起容辉的妹妹,比起她来,简直是个“野丫头”,心里不由嘀咕:“这小子,什么时候攀上了新靠山?只听说他被帝君赐了道侣,,莫非这就是那位黄家小姐?以‘灵君府’的传承,倒说得过去……”心念急转,微笑问候:“原来是黄小姐也来了,恕老夫眼拙,刚才不曾看见……”正视容辉,沉声解释:“最强一击!” “黄……好吧,演戏演全本……”碧霞暗暗皱眉,只好报以微笑,点头还礼。容辉哑然失笑,连忙岔开话题:“却不知先生以为,谁先出去,谁后出去?” 石台边上,胖子、少女和青年均想先走,面面相觑。“国士长”也担心容辉出去后毁了节点,略作权衡,慎重商量:“那得看有空间裂缝有多大。最好是,我们一起出去。” “废话!”容辉皱眉暗骂:“要是能一起出去,我还问你?”见中年不见兔子不撒鹰,当机立断:“那好,我们先轰开这层‘空间障壁’!”说着站上书桌,深深呼吸,蹲马站定,左手自腹前提起,右掌在胸前凝力。看准灵光,缓缓推出。 法随身动,风云聚汇,在他身前凝成一团灵光,灿烂夺目。紫虹贯日,托起光球,直奔节点。国士长算准时机,随着扎下马步,握拳聚气,使一招“双峰贯耳”,蓦然轰出。 光球适时爆炸,“轰隆隆”化作一轮骄阳。紫虹和拳劲相击,撞出一轮丈许彩球。却暗淡无光,且色彩斑驳,却似择人而噬的深渊,看得人目眩神池,正是“空间节点”。 容辉心头一喜,凝神低喝:“型—镇—”双手向上按出。 气由心动,言出法随。威能收拢,节点凝实,化作一团彩霞。霞光外罡风四射,天地低昂。国士长连忙招呼:“好!想不到这节点如此稳固,我看一次能过三个人。”招呼三徒:“你们先走,我和李真人随后跟上!” 三人听是一喜,躬身应是,纵身窜起,破风直上。容辉怕碧霞受不住风势,当即展开法力,背起她代为抵御。碧霞三度上马,已适应过来,扶稳肩头,抬腿锁住他的腰,牢牢缚住身体。 “国士长”眼见三个徒弟同时没入光团,彩霞一阵急转,呼吸之间后又稳定如初,连忙招呼:“李真人,我们走!”心里却想:“我天朝势力受困闽南,若不能逐鹿中原,迟早被灭。这小子手握石城重镇,却是我必取之地。想必天朝大业,三件法宝,何足道哉!”话音未落,纵身窜起。 容辉背稳碧霞,作势纵跃,却故意放慢两步,果见“国士长”反手按下。冷笑一声,抬手一掌“节节争锋”。紫虹贯日,国士长乘势窜起,一晃没入彩霞。紫虹跟入,搅得霞光翻滚,化作一轮漩涡,“嗡嗡”轻鸣,响彻四野。 碧霞连忙提醒:“不好,这空间裂缝要塌了!” “放心,我可没说要跟他出去!”容辉吐出一口闷气,深深呼吸,手结法印,凝神低喝:“冰—”双掌对分,向上按出。 法力到处,漩涡凝滞,急剧收缩,化作一轮三尺黑球。漆黑如墨,罡风回涌,似要吞噬万物。碧霞反应过来,失声惊呼:“你要解封这座石碑?”吓了一跳,双腿不由夹/紧。 容辉凝神施法,结印再喝:“枓—”又按出一掌。 碧霞凝神注视,只见黑球缓缓涨缩,球心处爆开一团青光,支架般将黑球钉在了空中。略作思忖,连忙质问:“你要干什么,要毁了这空间吗?”话音未落,空气燥动,大地震颤,势若天崩。 “你不是说这层芥子空间,就像是架在九根‘擎天柱’上的殿顶吗?”容辉欣然微笑:“这‘通道’直达外界,就像一根绳子,把这‘殿顶’往下拉。只要压挎那九根大柱,我们自然能出去。”说话之间,如置身泥淖。深怕碧霞承受不住,再结法印,沉声大喝:“裂—”双手向外一撕,纵身倒射,声似一道滚雷。 容辉退出百丈,飘飘然落上雪坡,方抵销不适。站稳身形,仍感觉山体震颤,“隆隆”作响。碧霞蹙眉叱问:“你这是在玩火,你知道吗?” 容辉皱起眉轻哼一声,不答反问:“难道,你我的伤,都白受了吗?这里是敌国,我不闹出点动静来,难道还给机会他们来追杀……”忽觉身后阴风洒然,暗道“不好”,纵身跃起。 他背负碧霞,人在半空,只见雪花飞溅,让开一条冰轨,循势只见尸魃手举狼牙,又乘马而来,不由凝神质问:“想你也是被抓来的俘虏,既修得灵智,已属不易,真的要我灭了你吗?”语声朗朗,恰似浩浩天威。 甲士手握狼牙,全身哆嗦,金甲“磕磕”震颤,传回一声嘶吼:“善闯圣山……死……”双手颤抖,虽似身不由己,仍然缓缓举起狼牙。 容辉见她气力已衰,摇头暗叹:“不知死活!”右手画一个圈,一掌“虚怀若谷”,就要按下。 碧霞却说:“她应该是位被俘修士,主魂虽然被灭,却隐藏了分魂。眼下功力大损,分魂才有机会挣扎。这种分魂秘术,我就知道好几种。” “是吗?”容辉一怔,掌势微顿,轻轻按下。灵气翻滚,积雪奔腾,凝成一道雪墙,向内挤压。金甲震颤,黑气直往外涌。气劲相激,黑白分明,“轰隆隆”震耳欲聋。 容辉飘然下落,凝神御气。待金甲中黑气尽出,已落上雪坡。眼见劲风中黑白交织,更不迟疑。双手结印,沉声喝斥:“冰—”凝力按出。 法力到处,白雪凝冰,结成一环冰墙。日下坡上,晶莹剔透。容辉见冰晶中黑气蠕动,缓缓凝聚,更不迟疑,纵身飞上。踏上冰墙,只见金甲震颤,狼牙已经落地。女尸骑在马上,面容扭曲,全身哆嗦。其目光流转,时而轻明,时而涣散,显然正在挣扎。 碧霞不忍再看,侧过头去。容辉暗暗叹息,凝神质问:“我送你入“轮回”,如何?” 一语出口,一人一马,体似筛糠。甲马一晃,侧身即倒。女尸全身披鳞甲,全身颤抖,缓缓爬起,伏下身叩首一拜,声嘶力竭:“我是华山弟子……我想回华山……”含含糊糊,如地狱来声。 容辉心里发酸:“她身虽已死,纵是一丝残魂,也不忘家乡……潇璇转世后,还会记得我吗……哪天我若死了,又当魂归何处……”深深呼吸,郑重答应:“好!只要我能出去,一定送你去华山脚下转世。”凝神一指。 女尸眉心闪烁,飞出一团白光。容辉低头看见腰间空“药葫芦”,觉得正好合用,于是拔开木塞,收了女尸一丝残魂。 又见女尸身子一僵,再不动弹。碧霞忽然提醒:“小心脚下!” 容辉应身跃起,低头只见黑气在自己身下凝成了一股,正往上窜,不由轻哼:“找死!”抬手轻挥,凭空抽出“凝血神枪”。退下冰墙,挺出枪锋,往墙根下一翘一送。 三丈冰环飞起,破风急掠,直上山巅。凌空套住黑球,急速旋转。环中黑气如临漩涡,被黑球吸入。球中青芒流转,更加凝实,将黑球撑得更大。 容辉见女尸身上一套金甲不错,想她生前是华山弟子,也不在意。横下心抬手轻挥,扳指光芒一闪,连兵甲带人马,一并收起。忽觉眼前一暗,抬起头只见空中乌云滚滚,直朝黑球汇聚,不由惊呼:“这是怎么回事?” 碧霞沉下脸说:“是尸气,那团黑气,灵性极足,应该是所有阴兵的主魂。只要控制了它,就能控制这里所有阴兵……”顺着话往下想,回过头失声提醒:“快看山下!” 容辉还在凝望黑球,听言一惊,回头只见骑兵如潮,直往上冲。兵马被黑风裹挟,茫茫一圈,不下万人。凝神细看,众骑士气力渐衰,才冲入雪线,纷纷倒地,才松了口气。 他想到此行目的,索性从怀里摸出“乾坤网”,不由自嘲:“本来是想浑水摸鱼,弄点飞箭回去。不料,倒缴了这么多军械。”更不迟疑,抖开“天网”,纵身扑出。 碧霞伏在容辉背上,随他围着山腰转了一圈,将尸骸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由头疼:“好好一件‘空间法宝’,就被这个家伙拿来做这种事情……”抬起头凝视山顶,只见黑球吞噬了尸气,已径长一丈,撑住了冰环内壁,不由询问:“这里有变,山外骑兵一定会赶过来的。第十块碑,到底还要多久解封?” 第七十八章 急流勇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黑球中青筋凝实,恍如眼中血丝。黑球外冰环旋转,凌空搅出一轮漩涡。四周空气扭曲,直往漩涡里钻。容辉在雪坡上收手站定,凝视山巅,沉下脸说:“蛮子用的是‘改格局’的法子,将一座衣冠冢反压在石碑上,虽徒具其表,可意境大不一样。那玉石材质特殊,也阻隔了这座主碑和另外九座石碑的联系。若不是空间坍塌,根本激发不了其威能……”罡风刮过,面颊生疼,只好运足气力,缓缓后退。 碧霞凝神警戒,忽见天边日下,精光一闪。定睛细看,又见光点粼粼,正是一簇骑士飞奔上山,已在山下五、六里外,连忙提醒容辉:“快看,他们来了……” “别慌!”容辉沉着脸说:“按你的说法,只要那九座石碑受到威胁,第十座石碑就会发挥作用。过不要一会,山顶上那座彩玉衣冠冢就会崩溃……”抬头凝望,见火鸟和雪雕已在高处盘旋,才看向山下。 雪山颤抖,空气震荡,势若天崩。骑士挽弓搭箭,纵马狂奔。三三两两,如浪如潮。铁蹄未至,箭矢先发,“嗖嗖嗖”势如暴雨。 容辉凝立坡上,眼见羽箭飞来,更不客气,一掌“素面朝天”迎上。法随身动,灵气奔腾,直冲下山。气劲相激,百余枚灵箭去势陡增,破风激射。一晃窜至容辉胸口,直取其心。 宽头大箭,锋带倒钩,自重不下两斤,激发时暗含后劲。一箭飞出,百丈外可穿金裂石。普通盔甲、护体结界,更不在话下。容辉微怔,左手在身前画一个圈,一掌“虚怀若谷”按出。乘势飞退,再不敢大意。 风云聚汇,结成一道灵环,缓缓荡出。飞箭入套,气劲收拢,“轰隆隆”爆作一团火球。灵箭入火,箭头飞出。赤红滚烫,落上积雪,“嗤嗤嗤……”激起一片白汽。 骑士纵马,去势不停。马刀出鞘,光芒闪烁,“呛啷啷”响成一片,一起斩下。刀势先行,铁蹄共振,紧随其后。那一掌“素面朝天”,去势未减。气劲相激,罡风四射。 前排骑士去势稍顿,后排骑士插空替上,沉声大喝:“杀―”举刀再斩。火球受激,轰然爆炸,罡风四射。第三排骑士补上,喊杀声中,又是一刀,直斩容辉本人。 容辉眼见上百骑士连斩三刀,已冲到十丈开外,不由骇然:“果然是草原精锐,绝非死尸能比……”戾气涌起,抬手一掌,纵声倒射。 紫虹飞袭,气劲相激,轰然爆炸,化作十丈火墙。骑士纵马,连成一气,去势稍减,推着火墙直往上冲。容辉只觉面前撞来一股巨力,被压得心口发闷,气血凝滞。所幸身在后退,凝神运气,右手在身前画一个圈,凭借半掌“虚怀若谷”,乘势倒飞,一退百丈。 山势渐陡,罡风愈加猛烈。骑兵冲势受遏,渐渐停下。容辉背着碧霞,借半掌法力,又和骑兵拉开三十丈远,才站定身形。伫立雪中,眼见数百骑士,又收起马刀,挽弓搭箭,一颗心直往下沉:“不好!”右手凝力按出。 日下坡上,灵风汇聚,卷起千层飞雪。容辉双手结印,凝神低喝:“镇―冰―”双掌一起按出。 言出法随,飞雪凝聚,化作一环许高冰墙。灵箭射上,“叮叮叮叮……”,声似珠落玉盘,直没至杆。百余箭下,冰墙寸寸龟裂。容辉背负碧霞站在墙后,想到“草船借箭”,双掌按上冰壁,用力一推。 冰墙打转,素面刚刚转向山下,第二轮箭又已射到。冰铁相击声中,容辉看着面前箭矢,直急得满头大汗,忽听碧霞招呼:“快看山上!”心头一喜,回头只见山巅气流激荡,浮出一座百丈巨碑,罩在了玉石台上,原本镇碑的虚冢,反而成了地基。碑面上金光流转,显出一篇碑文: 四夷既获诸夏康兮。 国家安宁乐无央兮。 载戢干戈弓矢藏兮。 麒麟来臻凤皇翔兮。 与天相保永无疆兮。 亲亲百年各延长兮。 碧霞稍着一眼,脱口而出:“这是《琴歌》,快走……” 容辉见她知道原委,凝神招呼:“走―”抬手一掌,乘势倒射,直奔山巅。紫虹飞袭,抵住冰墙冲出。去势受阻,蓦然爆开。冰墙崩溃成渣,夹着精铁箭头,四散飞溅。众多骑士再抽马刀,喊杀声中,一起斩下。 雪坡上气劲相激,冰铁四射。容辉背着碧霞,鼓足气力,窜至“琴歌碑下”,眼见火鸟轻鸣,展翅俯冲,雪雕随后跟上,又一掌“节节争锋”,向下拍出。凝神化劲,借反震腾起,鼓足气力,一头撞向石碑。 两人身形到处,如入清水,荡开的一道涟漪,缓缓没入。双禽轻鸣,随后跟上,亦是一晃没入。山体震颤,罡风呼啸,石碑愈发凝实。杯中黑球,却颤抖起来,缓缓涨缩。冰环崩溃,球中青筋光芒大放,随后断折。黑球集聚收拢,化作一颗黑点消失。 石碑没了压迫,又如日下霜花,缓缓融化。一众骑士赶到山巅,就只见一座彩玉方台,再无异样,不由面面相觑。几个统领凑到一起商量:“他们逃出去了吗,我们怎么办?”“这里的尸兵也不见了,这怎么交代!”“如实汇报,就说我们来时,它们已经不见了。”“留一千人到山下扎营,其余人再去附近搜索。”…… 容辉眼前发黑,一阵头晕目眩。紧守心神,呼吸间回过神来,只见一片灰暗。天上雷光流转,闷雷滚滚。地上是一片灰沙,沙砾中散落着人兽骸骨,一望无际,死气沉沉。 他身在半空,只觉眉头发紧,沉下脸问:“这是什么地方!”听见两声嘶鸣,见火鸟和雪雕正展翅飞来,欣然迎上。踏上雕背,让碧霞躺好,凝神招呼:“夯货,你还不出来!”话音刚落,只听一声熊吼。 火鸟轻鸣,展翅迎上。容辉心头一喜,循声只见胖嘟嘟、圆滚滚、黑白分明,不是猫熊是谁?眼眶一热,飞上前一把搂住熊头,欣然招呼:“夯货……夯货……你真是个夯货……” 猫熊很是激动,哼哼唧唧,熊鼻子嗅来嗅去,熊头直往前凑。一伸舌头,舔得容辉满脸口水。碧霞躺在雪雕背上,清醒过来,循声看见猫熊,也不禁喜上眉梢,微笑招呼:“你不错呀!” 猫熊低吼,又凑上雕背,和碧霞亲热。容辉见猫熊身轻如燕,凝神细看,果然已结成“金丹”,也为它欢喜。心头一股热劲过去,又不由发毛。深吸一口气,发现一丝灵气也无,沉声招呼:“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尽快出去!” 猫熊心领神会,低吼一声,窜出带路。火鸟轻鸣,展翅跟上,依旧站上熊背。空间虽只数里方圆,却极凝固。容辉跟着一禽一兽,飞到中心位置,即以“裂”字诀展开气场,凝神运功。双手各画一个圈,一起按出。 两道紫环脱手,反向旋转,不即不离,相互震荡。空气随之躁动,“轰隆隆”震耳欲聋。双环合拢,交而不触,继续旋转,缓缓胀大。紫环胀至一丈来宽,中心荡开一抹彩霞。 容辉一见可行,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全力施为。气场所及,功力自体内直接涌入紫环。眼见环身愈加凝视,彩霞愈加绚丽,功力却似逆流入海,哪知道尽头在哪? 他激战半日,功力本已不支。眼见气力将尽,不由着急起来。正自苦恼,忽觉空间有了一丝松动。灵机一动,翻手取出一只药葫芦,抽开木塞,运气猛拍葫芦底。 “培元丹”如竹筒倒豆,“噗噗噗……”直入紫环。药力一入即融,紫环轻鸣,转速更快,缓缓涨缩。呼吸之间,一百零八颗全被射入。紫环光芒大放,“嘀嘀”轻鸣,浓厚如壁。 容辉见环中彩霞流转太快,知道节点尚不稳定。为自身安全计,哪在乎几葫芦“培元丹”?再翻手托出两只“药葫芦”,握住葫芦底,用力震出。丹丸迸射,遇火即融。紫环旋转更快,“嗡嗡”轻鸣,缓缓涨缩。环中彩霞,光晕流转,如梦如幻。 容辉觉得可以走人了,又取出四只“药葫芦”,郑重嘱咐:“我先出去,要是威能不够,你再加料!”见她点头答应,又从怀里摸出“乾坤网”,一柄抛出。再不迟疑,鼓足气力,纵身窜入彩霞,一晃没入。 霞光如水,蓦然激荡,呼吸间平静如初。碧霞暗暗松了口气,又吩咐火鸟:“你,去!”火鸟厉鸣,白了碧霞一眼,展翅扑入。猫熊、雪雕,随后跟入。 碧霞凌立半空,见霞光稍显暗淡,流转略快。想出口所在,离此极远,也不愿拿身家性命探险。索性再倒入一葫芦“培元丹”,将“乾坤网”化作腰带缠上,收好“药葫芦”后,发现空间节点更加稳固凝实,才纵身窜入。 第七十九章 改朝换代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弘孝十八年五月,帝君崩于“乾清宫”。礼部定下丧仪:天下臣民释服三日,文武百官服孝二十七日,宗室服斩衰三年。太子在灵前即位,改明年为“正武”元年,大赦天下。 夕阳斜照,容辉一头钻出长虹,已在一座巨丘上空。看清石像生和碑文,竟是“茂陵”。盛夏时节,凭空远眺,看清四周平原茫茫,郁郁葱葱,才相信到了“关中”。回忆地形,西安古城就在东面三万里外。待火鸟、猫熊、雪雕和碧霞先后浮出,便让碧霞骑上猫熊,兴夜赶入城,在“一品堂”传讯报过“平安”,方知除服礼刚过。 夜市已禁,明月高悬。别院后屋,猫熊、火鸟和雪雕吃饱喝足后,已各自歇下。东书房里,素纱灯前,容辉泡了个热水澡,换了身青绸直裰,端着茶站在沙盘前,一颗心直往下沉。轻啜一口热茶,深深呼吸,缓缓叙说:“也就是说,‘宣同会战’从二月开始,一直打到现在。音晷里说,前线阵亡十二万兵士,肯定远不止这个数字。现在新君即位,要是追究责任,恐怕我难逃干系……” 碧霞也刚出浴,淡扫蛾眉,只将长发绾了个缵,穿了套鹅黄色齐胸襦裙,站在沙盘对面说:“我仔细问过,这已是第三阵!” 容辉凝视沙盘,找到大同,忙不迭问:“那什么是第一阵?” 碧霞给自己倒了杯茶,轻啜一口,缓缓叙说:“那十万战俘并没逃进大同,才到大同城外五万里,就被堵住了,只好扎下营寨,坚守待援。接着双方几十万人先后赶到,反复争夺粮道,包抄突围,胶结着打了一个月。朝廷投入兵力五十万,青城不过二、三十万人。再加上那十万战俘渐渐恢复过气力,草原骑兵就主动撤走了。” “三十万对五十万……”容辉想象得出,连忙追问:“那,第二阵呢?” “第二阵,又是我们挑起的事。”碧霞指向阴山北麓,缓缓叙说:“萧采薇他们入关时,还不到四月。然后华山、恒山、泰山三派联名发下英雄帖,邀天下高手,进草原阻击运输队伍。三派掌门各率高手,却先进了草原。大同出兵三十万,佯攻青城,牵制草原骑兵。三派掌门果然非同凡响,借助我们先前布置的大阵,将车队全歼在了阴山北麓。五月份传回消息,据说飞箭全毁,千里沃野化作了一片焦土。接过没过几天,帝君驾崩。前线军心大乱,只好退回固守。据说在撤退途中,损失极大。” 容辉边听边想,看着沙盘深深呼吸,片刻后才问:“那现在,就是第三阵?” “不错,而且是决战!”碧霞指向宣府说:“这几个月间,草原西路军沿黄河攻击前进,在青城集结,直逼宣府。据说铁蹄过处,十室九空。如今连营两百里,势要取宣府而直捣黄龙。朝廷重新启用姬胜为征虏将军,调集后、中、左、右四军都督府,共一百二十万大军,在新河口、新开口、万全右卫、柴沟堡一线筑防。现在,草原大军围点打援,正猛攻新开口……”端起茶轻啜一口,摇头苦笑:“怎么,你还准备上前线吗?” 容辉点头承认:“是啊,我既然回来了,总是要去徐州复命的……”桌边灯前,端起茶轻啜一口,仰望承尘,缓缓吐出一股热气:“我当年在这里放了艘船,这次就乘船回去。路过徐州时,顺便把差事交了。覆巢之,岂有完卵。若得指令,没准真得上宣府救国。” “嗯,那艘船还在。”碧霞点头应承,坐回位上,微笑调侃:“你那位道侣四月份就离开宣府,回光州去了。怎么,不顺便把新娘子接回去?” 容辉心里一跳,连忙移开目光,摇头讪笑:“大战之下,国丧期间,结道侣时不可能了。反正圣旨上又没规定是年份,能拖一年,就拖一年吧。”深深呼吸,横下心商量碧霞:“你的伤势,需要调养。没事的话,还是去我那住吧。我在屏山修了座宅子,还算清静。” 碧霞心慌意乱,莫名其妙。脸颊发烫,赶紧低头。贝齿轻咬红唇,嘀嘀应了声好,又问容辉:“什么时候起程?” 翌日朝阳冉冉,渭河上法舟起锚,顺流东下。两人检点好吃穿住用后,各回静室调息理气。猫熊重游故地,甚是激动,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不住转悠。火鸟和雪雕歇在桅杆顶上,时而轻鸣两声,优哉游哉。 舟行飞快,一日万里。容辉功力大进,却受困于“修炼壁障”,只当心平气和时,身体才能吸收生机。所幸碧霞见多识广,两人练完功就探讨突破方法,最后一致认定,除非修炼内丹,使功力极为精纯。否则只能以炼体,提高身体质量。 容辉功力已臻“太阳”,虽能再聚“元神”,继续“踏天”,却怕身体承受不住,平生波折。一番权衡,认为继续巩固三重“神体”才是正理,于是易筋锻骨不辍。三日后发现果有效用,于是更加勤奋。 舟行十日,来到华山脚下。清晨下山,日出东方。波光粼粼。容辉走到舟头,翻手取出“药葫芦”,抽开葫芦嘴,放出一团白光,凝神传音:“这就是华山下的渭水……你,去吧……” 光团似已听见,微微涨缩,缓缓升起,朝阳前化作一抹彩霞。容辉仰头相送,忽听一人惊呼:“师妹,是你吗?”一语出口,风起云涌,循声只见白虹贯日,身前波纹荡漾,浮出个白衣中年,一步走出。 他俏立河面。神情呆滞,仰望天空,声嘶力竭:“师妹,是你回来了吗?”眼泪直往外涌。 容辉俏立船头,莫名其妙。只见中年抬起手凭空抽出一柄玉箫,凝神吹奏。箫声袅袅,悠悠荡出。悲怆缠绵,兼而有之。容辉神为之夺,眼见彩霞光华流转,越飘越高,也不由落泪。 晕霞沉入空气,箫声半晌方止。他回过神来,见中年仍痴痴地望着苍穹,连忙拱手行礼,微笑问候:“前辈,她已转世去了,还请节哀。” 中年身子微颤,深深呼吸,侧过头一晃两丈,探手抓住容辉手腕,目光灼灼,沉声质问:“你怎么会有她的魂魄,老实交代。若有半句不实,我这一掌就捏死了你……” 容辉措手不及,心头火起,凝视中年,撇嘴冷笑:“那你还是捏死我好了!”只觉腕上一紧,肩上如负巨山。凝神化劲,气息竟不能离体,不由骇然:“他肯定是华山门人,不知是什么修为……”只好将压力散至全身,奋力承受。 呼吸之间,中年反应过来,也觉得不妥。连忙松手,沉声追问:“那里快说!” 容辉深深吐纳,把事情说了一遍。短短数语,已让中年欣喜若狂,仰望天空,反复念叨:“我是华山弟子……我想回华山……对,对,她一定是想在见我最后一面……她还是想着我的……是想着我的……”回过神来,又问容辉:“你说那套金甲坚韧无比,你一定想要,是不是……你一定把她的尸体带回了,是不是?”目含精光,狼一般盯着容辉。 容辉无地自容,点头承认:“我的确准备把她的尸身葬在渭水河畔!”退开两步,抬手轻挥。袖风如澜,浮出一个金甲女尸。朝阳前鳞甲闪烁,熠熠生辉。 “师妹!”中年失声痛哭:“你我总算见面了!”抱起女尸,抬手在她胸前轻拂。金光一闪,鳞甲崩溃,春光乍现。 惊鸿一瞥间,容辉只见女尸肤赛初雪,光滑如玉。胸脯挺拔,恰似刚刚熟透的蜜 桃,心头不由一跳,连忙移开目光。中年怀抱女尸,在她身上挥过,一套银丝襦裙随后浮现。尺寸刚好,恰似旧时衣衫。 容辉一阵头疼,忽听箫管悠悠,一道青红应声划来。凝神细看,见是萧采薇和魏无枝,连忙提醒中年:“前辈,华山弟子来了,您……”话音未落,只听萧采薇招呼:“爹爹,怎么了?”心头一跳:“华山掌门?” 中年也是一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双手横抱住女尸,深深呼吸,沉下脸告诫容辉:“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托出一团金光,扬手抛出。 容辉微怔:“这是什么?”伸手去接,金光竟沾手即融,一晃没入。凝神感应,却似附在身上,更加奇怪。 他正要询问,中年已先解释:“这是我华山的‘日月岩’上的‘雨雾弧光’,你加以陪练,能凝聚成甲。”眼见萧采薇和魏无枝过来,不待开口,沉声吩咐:“无枝,把你师姑的遗体带到后山安葬。”说着推出女尸。 河水涌起,在女尸外凝聚成一口冰棺,棺外套椁,又护了一层。魏无枝穿了套蓝丝深衣,看见岳父、容辉和一个女尸,不由一怔。却不敢多问,连忙上前接住,正色答应:“是,我这就招呼附近同门,护送师姑遗体回山。”凌立水面,向容辉点头示好。扛起一丈冰棺,踏浪而去。 萧采薇梳了双螺髻,穿了套蜀锦齐腰襦裙,看见容辉眉开眼笑,欣然招呼:“李师兄,你什么时候逃回来的!”踏上甲板,站到了中年身后。 中年微怔,仔细观看容辉,方知他还是女儿、女婿的救命恩人,拱手一礼,微笑问候:“大恩不言谢,却不知是李真人光临,失敬失敬!”想到女尸,立刻告辞:“在下还有要事,就此别过!”回头吩咐萧采薇:“你替爹送送李真人。”说完踏出一步,扶摇直上。化身清流,一晃窜至天边,直奔华山。 第八十章 归心似箭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萧采薇也有话说,欣然答应,裣衽恭送:“爹爹慢走!”站起身见甲板上摆着矮茶几坐垫,微笑商量:“李师兄,我们坐下说?” 两禽一畜在舱顶上嬉戏打闹,并没理会。容辉目送中年远去,暗道一声“佩服”,伸手请坐,亲自回舱取出泥炉铜壶等茶具,倒上水轻扬下裳,盘坐下问:“田师妹和柳师兄,回来了吗?” “嗯,他们五月份,随我爹爹和几位师伯一起回来的。”萧采薇微笑应承,又问容辉:“倒不知师兄,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当时见师兄带着草原高手全速南去,又往北杀了个‘回马枪’,可真吓坏我们了。若非师兄引开草原追兵,我们也不能顺利回来。这里,还请受小妹一礼。”裣衽低头,深深一拜。 “什么回马枪……”容辉摇头苦笑:“当时的确是我鲁莽,慌不择路罢了。结果被人打成重伤,藏起来养了三个月,才保住一条小命,这不才回来吗?”趁机询问:“我们这次进草原,算是闹了个灰头土脸。徐州那边,怎么说……” “别提了……”萧采薇摇头讪讪:“就是我们擅自进草原,才挑起了这场战事。我都被爹爹禁足了,一年不准出‘华山福地’。倒是李师兄,朝廷上有人弹劾你,说是你烧了九百万斤茶,才挑起了这场大仗。只是当时军务紧急,帝君留中不发。眼下新君即位,等这场仗打完,你可要小心了。徐州那边,说我们不听军令,擅自行事,不但从三品的‘怀远将军’衔是没了,还罚我们闭门思过呢。” 容辉松了口气,想起陆大海,汲汲追问:“那,其他学员呢?” “他们啊……”萧采薇边想边说:“据说都上前线了,一律充作卫指挥使金事,督办狼草军械之类。据说跟你一起来的那位将军,从青城撤退时立功不小,已经补了‘同知’。对了,徐州那边,还有话让我们传给你……” 容辉心头一跳,睁大眼睛问:“什么话,你快说……” “是‘鬼谷子’的话……”萧采薇正视容辉,压低声音说:“如今朝廷在北方用兵,南方一旦有变,将是掣肘之患。让你入关后,立刻回‘福地’固防。”抿嘴微笑:“师兄先行,小妹随后就到!” “你要去我那里?”容辉见她话里有话,却猜不出是什么,一阵头疼,讪讪地问:“你不是被禁足了吗?” “小事禁足,李师兄的喜酒,怎能不去?”萧采薇嫣然微笑:“若非大战当前,我爹爹还要亲去道贺呢?” “我的喜酒?”容辉会过意来,瞠目结舌:“这……这不是‘国孝’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很是尴尬。 “修真者踏天问道,岂能看不破生死?”萧采薇看着容辉说:“倒是师兄那招‘移花接木’,可高明得很啊。我们近在咫尺七日,竟然没发现……那位姑娘就在船上吧,能当师兄知己,定然是位红颜,不请出来让小妹见见吗,小妹还没当面拜谢救命之恩呢!” 容辉一阵头疼,讪讪然摆手婉拒:“还是,还是算了吧!”被人戳破老底,恨不得跳进渭水里淹死。忽听清水初沸,“咕咕”作响,连忙洗茶冲水,趁机转移话题:“这是我山上种的茶,师妹不妨尝尝!”连斟两盏,自己先啜一口,细细品味。 萧采薇双手端杯,见茶色青黄如翡,朝阳前晶莹剔透。热汽如匹,沁人心脾。深深呼吸,不由赞叹:“好茶,可比春申灵君当时的脸色,好看多了!”说着端杯轻抿,细细品味起来。 容辉微怔,忙不迭问:“怎么,师妹见过灵君?” “是我爹说的……”萧采薇抿嘴微笑:“当时两位灵君也想进草原搭救孙女婿,结果忽然听说七小姐竟先回去了,黄老爷子脸都气绿了。这不二十七天除服礼一过,就把孙女儿送到你山上去了吗?” 容辉吓了一跳,睁大眼睛问:“真的?” “大家都这么说……”萧采薇看戏不怕台高,美目流盼,似笑非笑:“黄家准备了十万两黄金的嫁妆,六月六从光州出发,走的是水路。沿途修真世家,无不随礼。李师兄,你发财了……” 容辉眼前发黑,忍不住一拍脑门,讪讪自嘲:“灵君待人,果然无微不至……” 萧采薇觉得说得差不多了,站起身敛衽行礼:“那李师兄先赶路,小妹这就回去准备贺礼。‘七夕’月下,定当举杯相庆!”见容辉点头,纵身跃起,直奔华山。 时当六月二十五,离七夕不到半月。容辉反应过来,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回舱商量碧霞:“我们得在‘七夕’前赶回去,这里到洛阳有近三十万里水路。洛阳到家,不下一百万里。我现在得御雕赶路,就不能陪你了。反正你也没事,不如乘船,好好游历一番。我把猫熊留给你作伴,等你回来。”又把萧采薇的话简要重复了一遍。 窗边椅上,舱中桌前,碧霞想到这个家伙要赶着回去跟别人结成“道侣”,心涧蓦然澎湃。侧头凝视窗外,沉下脸说:“你去吧。” 容辉自知时间紧迫,也不想多说。轻叹一声,折回甲板,跃上舱顶,蹲下来嘱咐猫熊:“你就在船上,好好保护碧霞仙子,和她一起乘船回去,她也会好好照顾你的……”站直身招呼火鸟:“我们走!” 火鸟轻鸣,振翅飞出,围着法舟盘旋。雪雕展翅,随它飞起,直往东去。猫熊低吼,凑到船头相送。碧霞迎出船舱,睁大眼凝视容辉,挺起胸脯,大声招呼:“这是你向我借的,还没到交还的地方,弄坏了找你赔!”说着抽下腰间“天网”,扬手掷出。 “好!”容辉身在半空,抬手接住,朗声答应:“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踏上雕背,化作一道白虹,直往东去。火鸟轻鸣,又围着猫熊绕了一圈,轻振双翼,带起一道流火,随后紧跟。 容辉单凭功力,一息可飞出八里。学会“乾”、“裂”两字真法后,一息十六里,也不在话下。他全力施为,不惜给双禽服用“培元丹”,在云端破空急驰,恰似一道奔雷。七月初一,终于赶到了灵山。 日方东方,云开雾散。容辉身在空中,望见昔日山门,不由松了口气:“终于回来了!”神困力乏,只想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凭虚御风,飘飘然直奔“循义门”。 火鸟重回老巢,不住轻鸣,带着雪雕当先飞出。容辉见门前廊下,张灯结彩,不由奇怪:“这红绸子怎么挂到正院来了!”轻哼一声,飘然落地。 守门小厮穿了件天青色大带深衣,带头网巾,朝阳前忽觉清风徐来,迎风看清容辉过来,心头一跳,连忙躬身作揖,朗声问候:“给二爷请安!”回头招呼:“二爷回来了!”活音未落,另三个门房纷纷迎出行礼,又回屋传讯。 容辉点头还礼,沉下脸边走边问:“这红绸子,怎么挂到这里来了!” “恭喜二爷!”当先一个小厮拱手道贺:“姨娘正临盆呢,这是太夫人的意思。” “燕玲?”容辉心头一跳,这才想起它怀了身孕,的确是瓜熟蒂落的时候了。一阵狂喜,快步进门,绕过前殿,见院中厮吏均穿天青色大带深衣,头戴网巾,方知放了新装。问候声中,点头给众人回礼,直入“垂花门”。 凌霄梳了“凌云髻”,穿了套银红丝齐腰襦裙,在“盛心阁”听到传讯,直乐得心花怒放。目光璀璨,眉开眼笑,欣然迎出。走到垂花门前,见容辉穿了套青丝直裰,养得唇红齿白,只觉眼眶发热,连忙低头行礼:“师兄……”一语出口,却似骨鲠在喉。 “垂花门”下,“流芳屋”前。众丫鬟各用金银首饰束发,穿灵丝织的对襟齐胸襦裙,看见凌霄过来,齐齐敛衽行礼。莺莺燕燕,顾盼神飞,恰似天宫仙女。 容辉看见院子里旧貌换新颜,本极高兴。可看见凌霄形容楚楚,心头不由发酸,上前两步搀住,正视她问:“别哭,别哭,怎么了……” 凌霄身躯轻颤,伏在容辉怀里,抽抽噎噎:“陆大海传讯回来……说你出关了……生死未明……”又是激动,又是欢喜,眼泪直往外涌。 容辉感动莫名,大大方方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抚她背脊,柔声劝慰:“没事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深深呼吸,觉得身前鼓鼓囊囊,又发现她身段比从前柔美得多,像只刚刚成熟的蜜 桃,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正自惬意,忽听红袖招呼:“二爷、夫人,燕姨娘难产,太夫人让你们去燕妃阁看一眼。” “难产?”容辉素知产妇生育,好比一只脚踏在“鬼门关”里,听言吓了一跳。凌霄心领神会,点头应承:“知道了!”回过头帮容辉整理衣襟,正色商量:“师兄,我们去看看吧。” 第八十一章 子嗣为大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红袖、蓝绸和绿衣闻讯赶来见礼,又随二人往燕妃阁服侍。林荫道上,容辉走出后门,压低声音问:“难产?韵姐儿都五岁了,她怎么还会难产?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霄当容询问,又想起山中传言,觉得他在责备自己,不由轻哼:“师兄自己种下的祸根,可别乱怪人!”实话实说:“她体质太差,能保下这个孩子,已经不错了。偏偏她怀孩子时,修为比师兄低太多,胎儿以母体生机为养,她根本承受不住。旁人插手不得,又不能用药。”[] 容辉一想也是,如若不然又觉,岂非满大街都是修真天才?修真世家,又有何用?觉得自己语气重了,连忙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低声询问:“爹和娘,又怎么说……” “前天,附近几位散仙约爹爹喝酒去了,还没回来……”凌霄如实相告:“娘说……抱住师兄的基业……” 容辉想到“虎狼之药”,不由倒抽一口凉气,牵起凌霄,三步并作两步,直奔“燕妃阁”去。红纱灯下,跨进院门,见院中起了水锅,韵姐儿扎了“丫髻”,穿了套粉丝襦裙,正猫在东厢门后偷看锅上热汽,连忙招呼:“丫头,你娘呢?” 一众丫鬟各端铜盆棉帕,正沉着脸往后罩房来回传换,看见容辉进来,纷纷喜上眉梢,行礼问候:“二爷!” 韵姐儿精神一振,“噔噔噔”小跑上前,拉住容辉衣袖,嘤嘤央求:“爹爹……救救我姨娘吧……” 容辉见小丫头又长高了,伸手将她抱起,柔声安慰:“没事,没事的……”循着丫鬟来路,直往后罩房走。丫鬟端回的托盘上俱盖红绸,夏风吹拂,腥气弥漫。凌霄闻得皱鼻,适时退开,索性让丫鬟们直接把棉帕仍进火炉烧掉。 正屋后置着五间罩房,产房设在西面第一间,取西北“开门”。屋宽一丈,进深三丈,西墙格窗上还嵌了扇玻璃窗。产床枕西踏东,就放在窗前。 容辉抱着韵姐儿,走到后罩房前,见两个丫鬟正在门口和焦妈妈交接热水,抬腿就要进去,却被焦妈妈拦住:“哎呦,二爷、小祖宗,这哪是你们来的地方。”又嘱咐容辉:“二爷,西墙有扇窗子,您到那里去看一眼就行。姨娘看见您,就有力气了。” 容辉一想也是,这丫头还小,进不得产房,柔声安慰韵姐儿:“放心,你姨娘长命百岁!”又抱着她走开。 西墙窗上糊了层银红丝罗,当中是扇玻璃方窗。容辉走到窗前,只见光影斑驳间,两个魁梧妇人站在床头两侧,各按着一条雪白粉嫩的胳膊,下手一个妇人正按着个高高隆起的肚腹,揉面团般推拿。粗手粗脚,一点声音也无,哪里像是接生?分明是在动刑…… 韵姐儿趴到玻璃窗上,睁大眼睛,恨不得钻进房去。焦妈妈端进热水棉帕,凑到床边欣然报喜:“姨娘,姨娘,您抬头看看窗外,谁来了……”却只传出两声哼哼,有气无力。 容辉看得直皱眉头,喊过焦妈妈问话:“她怎么不喊?” 焦妈妈满脸苦笑,站在绫窗后应承:“二爷有所不知,我们给姨娘含了参片,几百年的老参,是大姑娘谋来的。可这人参补强不补弱,姨娘身子本来就虚,哪有力气。别说喊了,生都生不动啊……” 容辉凝神感应,发现是个大胖小子。可子强母弱,却脱离不了母体,不由头疼。放下韵姐儿,沉下脸问:“有什么办法吗?” 焦妈妈压低声音说:“‘催产汤’就顿在厨房里,您看……” 容辉叹了口气,回头见凌霄带着绿衣和蓝绸跟来,正色吩咐:“你去找容雪来,看她有没有办法。” 子嗣为大,凌霄也怕出错,传出什么话去。事到临头,也乐得容辉向自己发号施令,索性亲自去请。容辉见她乘云而去,横下心转过西墙,撩帘直入产房,吩咐三个稳婆:“你们让开……”见燕玲身上搭了条软被,胸脯缓缓起伏,闭着眼披头散发,赤条条躺在床上,心都化了。 燕玲迷迷糊糊,忽觉异样,睁开眼看见容辉,精神一振,欣然招呼:“二爷……”眼泪直往外涌,就要坐起身来。 三个稳婆吓了一跳,连忙按住她,极力劝说:“姨娘,您不能动……” 容辉见燕玲身材涣散,面无血色,气若游丝,心里很是怜惜,正视她问:“你感觉怎么样……” 燕玲泪盈于睫,嘤嘤哭泣:“我……我好冷……一点力气也没有……” 容辉不由叹气,沉思平生所学,竟没一字能帮女人顺产,心火直往上蹿:“什么狗屁修仙真真法,无上玄功,一派胡说八道……”又问稳婆:“她怎么样了?” 三个稳婆在产房里看见容辉,很不习惯。相觑一眼,为首一个锦衣妇人低下头说:“姨娘的羊水破了,可是没有力气,根本生不出来。再拖一时半刻,就真得用药了……” 容辉心知所谓用药,旨在加快血行,以潜能补气力之不足。稍有不慎,就是“血崩”。想到凶险,一阵头疼:“都说神仙逍遥,到我这,连个小妾都保不住,修的是哪门子仙……”略作权衡,坐到床头轻哄:“再试一次,好不好……”又问稳婆:“她这样睡着,行吗?” 锦衣稳婆连声建议:“最好再垫两床被子……” 焦妈妈听言,立刻抱来两床软被,叠好后垫在了燕玲背后。容辉握住她手,闭上眼凝神运气,郑重嘱咐:“你只管用力,我帮你调集全身气力。” 真气到处,燕玲精神一振,闭上眼只觉身体发暖,舒服了不少,缓缓点头是以。锦衣稳婆见她肯配合,也有心欢喜,立刻抚上她的肚腹,慎重嘱咐:“姨娘,你随着我用力。”深深呼吸,缓缓推拿。 容辉凝神运气,先通了她周身经络,助她发力。又怕伤到婴儿,只能全神贯注,运以精微。忽听“啊―”,一声尖叫,撕心裂肺,吓了一跳。又听稳婆应声招呼:“好了,姨娘的宫口开了……”睁眼只见稳婆催促:“好了,二爷,这里有我们,您先出去吧……” 容辉脸色乍红,不敢多看,低下头就往外走。绕出落地帷帐,撩帘出门,看见蓝天白云,才松了口:“怎么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排着队来……” 他打了个哈欠,忽见倩影破风,欣然招呼:“来得正好,跟我来!”容雪用金玉首饰梳了“垂鬟分肖髻”,穿了件秋罗半臂、凤尾长裤,乘风落地,喊了声“二哥”。凌霄踏云相随,跟容辉走进东厢。 小院东厢,三间五架。北设卧室,西置书房,正是韵姐儿的住处。容辉请两人进屋,见书房桌上只放了部《幼学》,尚算宽敞。走上前抬袖轻挥,询问容雪:“帮我看看这些丹药,有没有用得上的!” 容雪眼前一亮,桌上已多出一堆瓶瓶罐罐。凝神细看,不是白玉就是翡翠,均不过拳头大小,顿知其中所藏非凡。欣欣然拿起端瞧,不由惊呼:“丹封?” 容辉见她拿的是只小陶罐,普普通通,分明是个小酒坛子,不由睁大眼睛问:“丹封,是什么丹封?” “这是培丹之法。”容雪手托陶罐,欣然解释:“上品‘丹药’威能极大,耗费也大。可若成丹多了,稍有不慎,轻则毁丹,重则爆鼎。若想多成丹,只能炼制只具法则,不含威能的丹坯。再将丹坯用特定的法器封印,埋在‘灵眼’处,让其缓缓吸收灵气,增加药力。时间越长,品质越好。” 她话有开头,边想边说:“据说大门大派,每年都会炼制一些丹坯,贮藏起来。几代以后,每年都能取一部分服用。而像‘丹霞山’那样人多势大的,每年也会拿出几枚‘丹坯’给各种比试当彩头。还有些人,专门玩这种‘丹坯’,年份从高到低,论套收藏。数量越大越连贯,越是值钱。不但能够救急,还能当家业往下传,” 容辉边听边想,不住暗叹:“想不到这丹市里,还有这么多行当……”又问容雪:“那依你看,这粒灵丹被封印了多少年?” 容雪实话实说:“没有比较,我看不出来,反正年份不浅。”摇头苦笑:“这种有年份的丹坯,本就少见。拿上世面卖钱的,就更少了。往往熟人之间,才拿出来盘道。坛中灵丹药力如何,得看眼力。据说,也讲个望、闻、问、切。我才刚入门,哪懂这些……” 几人正说着话,忽听红袖招呼:“太夫人来了!”回头只见群淑环绕中,李母穿了套细葛深衣,笑盈盈地走进院来,连忙迎出。 焦妈妈从后罩房小跑出来,看见院中莺莺燕燕,李母正和容辉说话,忙凑到三人身边,悄声报喜:“恭喜太夫人,恭喜二爷,恭喜二夫人,姨娘生了位少爷。” 李母本在打量容辉,听言眉开眼笑,忽然看见韵姐儿,欣然招呼:“丫头,来!”带着儿女们走进东厢说话。 黍稷忙着上茶,焦妈妈去照看燕玲,片刻后急冲冲小跑进屋,白着脸沉声通报:“太夫人,二爷……姨娘产后脱力,血崩……” 韵姐儿吓得脸皮哆嗦,扎住李母,瘪下嘴喊了声“祖母”,眼泪直往外涌。容辉心里发酸,掌身而起。李母早有准备,沉声喝斥:“你你哪里去……” 容辉自知止不了血,直急得满头大汗,瞠目结舌:“我……” 他话没出口,凌霄站起身主动请缨:“娘,我去!”容雪点了点头,回书房拿了几瓶灵丹,快步跟上。容辉拉过韵姐儿,坐下来柔声安慰:“没事,你都当姐姐了,你姨娘没事的……”忽然觉得不对,一颗心直往下沉。 第八十二章 旧貌新颜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东厢房里,韵姐儿站在容辉身边,见嫡母和大姑姑都出门了,又怔怔地看向门外。容辉面沉如水,嘱咐闺女:“你先去找歆姐儿玩,你姨娘没事的……” 韵姐儿精神一振,只道自己去找唐姐玩,姨娘就会没事,一时间眉开眼笑,欣然拜别父亲和祖母,“噔噔噔”直往外跑。容辉深深呼吸,挥手屏退众丫鬟,正视母亲询问:“娘,黄家人是不是先来过了,怎么说的……” 李母摇头轻叹:“幸亏你及时赶回来了……”又摆手劝慰:“好了,都过去了。燕玲这孩子不错,又给你生了一儿一女。你以后,别辜负她就是。” 容辉想起和潇璇成亲时,都还懵懵懂懂。许多男女之事,还是燕玲教给自己的。虽没见过稳婆接生,却听她说过。眼下听母亲含糊其辞,显然有事瞒着自己,不由着急,汲汲追问:“娘,我刚才在窗户外看了一眼,那可不像是在接生。那三个稳婆,是哪里来的!”语气渐重,眉宇中透出一股凛冽。 李母脸色微沉,却不知说什么好,只好端起茶盅轻啜。容辉不好多问,试探着说:“娘,您放心,她是个好姑娘,我也不是黄家人就回来的……”觉得不该让父母操心这些事情,连忙转移话题:“您说给小家伙取个什么名字好!” 李母欣然微笑:“老大家的叫才茂……我看这个小不点,也得沾点草气,才长得好!” 容辉点头赞同,走到书桌前,铺开宣纸,提笔蘸墨,心涧一阵澎湃:“我有儿子了,以后谁来惹我,以命相搏……”凝神运气,写下一字,拿给李母相看:“娘,这个字怎么样?” “葳,好字!”李母注视宣纸,点头称赞:“间架峥嵘,比划柔韧,写得更好!就这个蕤字,我看不错。”母子俩正说着话,忽听红袖在屋外禀报:“太夫人、二爷,大姑娘和二夫人出来了。” 容辉欣然相请,见两人撩帘进来,正色询问:“她怎么样了。” 凌霄实话实说:“张大夫说,她本就有‘气陷’之状,临盆时虚火急升,才导至‘血热’崩散。我已帮她止血顺气,容雪又给她服了些培元养气的灵丹,暂时不会恶化。张大夫在给她复诊,到底怎么样,还得等会。”正说话间,绿衣抱上一个大红克丝襁褓。 屋里散开一阵腥气,李母看见,眉开眼笑,欣然接过:“你们看,这就是我们‘葳哥儿’!”仰头望天,长长呼出口气,吩咐红袖:“去给外院报喜,山上男女,各赏金一两……” 容雪凑上去瞧,见小孩子肤质褐红,光秃秃小猫似的,不由轻疑:“他……怎么这么小……” “这还小啊……”李母眉开眼笑,嗔怪容雪:“你也不知道,你出生的时候大多。”想到是儿子的独苗,“燕妃阁”有些偏僻,正院人多手杂,过了“七夕”,就是个“是非窝”……心里一阵哆嗦。略作权衡,定下心商量容辉:“你们都忙,葳哥儿就养在我屋里吧!” 容辉心知自己运气,必然引起“血热”,听说母子平安,一颗心才缓缓平静下来,见凌霄无意反对,点头赞同:“那就麻烦娘了……” 几人正说着话,红袖在门口传话:“张大夫求见!”应声走进个六旬老者。腰围小医盒,头戴云巾,穿一身细葛长衫,走进屋看见容辉,拱手见礼:“太夫人、二爷、夫人,大姑娘。” 李母伸手请坐,汲汲追问:“那孩子怎么样了!” 张大夫半坐到位上,摇头轻叹:“姨娘纵已行为如常,靠的却是灵丹的药力。本身病情,就只剩一口气了。而一旦她开始依赖药力,非但再难恢复过来,而且对药力的依赖会越来越大。最后,就是仙丹圣药,也回天乏术。在下以为,灵丹还是少用为好。只要吊住姨娘这口气,以食材滋补。三、五年后,姨娘应该就能恢复如常。今后,在下每五天来复诊一次,定保姨娘康复……” 容辉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不住腹诽:“感情你们就是这么救人的……” 李母毫无意外,点头道谢:“那就麻烦先生了!”站起身吩咐凌霄:“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抱着葳哥儿就往外走。 容辉想去看看燕玲,送母亲出“燕妃阁”后,主动招呼凌霄:“我去看看……” 凌霄觉得无可厚非,点头应了一声,见他直去产房,回头吩咐蓝绸:“你带人把这里收拾了,该烧的烧,该埋的埋……”又催绿衣:“你把张大夫开的药膳单子拿到厨房去,选个稳妥的人,专门给她煮药膳,千万别出差错。”见容雪使眼色,又往东厢房走,进门就问:“什么话,说。” 容雪嘻嘻地笑:“那里面有几枚‘素心丹’,给她吃了一枚。以后,她再没心思跟你争宠了……”抬起手问:“怎么谢我?” “去!”凌霄反唇相讥:“画蛇添足,有什么好谢的。她一个小妾,我还怕她?”走到桌前,提瓷壶倒了两杯热茶,递给容雪一杯,坐到位上,细细品味,漫不经心。 容雪接粉彩瓷盏,轻啜一口,微笑调侃:“那可是连着生下庶长女和庶长子的小妾哦?”自说自话,正色商量凌霄:“再拨十万两黄金给我,怎么样?” “十万两……”凌霄又好气又好笑:“你以为我真不识货呀,十万两黄金,我给你买一箱‘素心丹’……我没钱,差钱,找你哥要去……” “喂,不知道‘炼丹’很费药材的吗?”容雪蹙眉反问:“你以为灵药是小白菜,种下去过两个月就能摘呀!要不,就当我向你借的,等我店里的‘聚灵散’卖出去了,再还给你!” “不是我不借给你,实在是挪不出钱来。娘刚才开口就是没人一两黄金,你也听见了。账房里的钱,就只够内院下半年的花销了!”凌霄摇头苦笑:“下院富得流油,你找她们去呀……” 容雪挺起胸膛,义正言辞:“我好歹也是一派长老,总不能带头破坏规矩吧!”正视凌霄商量:“要不你跟我哥说说,让他也向朝廷一样,把折成‘粮票’的‘禄米’,按市价折成我炼的‘聚灵散’。我保质保量,怎么样?” 凌霄觉得是个办法,点头答应:“那好,我过几天再给你答复。”容雪精神一振,欣然拉凌霄去书房相看其它灵丹。 容辉哄着燕玲睡着后,将她抱进正屋卧室,才回了正院梳洗。浸入热水,舒展四肢,倦意直往上涌,再也不想动弹。凌霄已接手中馈,又要准备葳哥儿的“洗三礼”,回正院后,就招了一众管事来“流芳屋”商量。容雪则奉了李母的话,亲自去接父亲回府。 容辉一觉睡到黄昏才醒,又和凌霄去“紫薇阁”吃晚饭。灯火辉映之间,一家人刚刚吃完,潇娟和潇月又带着梅钗等人上山问候。一众人难得相见,一起聚到西梢间喝茶,顺便听容辉讲述一路见闻。 容辉哪里敢说身边还有个碧霞,在“狼居胥山”和人殊死相搏?就只讲些风俗趣闻,把行程略略交代了一遍。顺便说起“宣同会战”,自有一番热闹。 一众人说到戌时才散,容露、歆姐儿和韵姐儿已住进后院。容光和周氏回了山下住处,潇娟、潇月、容耀、宋氏和梅钗等,则回了“渊渟园”。 两人喝了点酒,坐回“盛心阁”前厅正榻。灯火辉煌间,见红袖端上热茶,欣然接过。凌霄目光璀璨,低下头抿嘴微笑:“师兄,我先去梳洗。” 容辉热茶下肚,舒服了不少。自忖泡过澡了,微笑拒绝:“不用!”伸出手一把揽过凌霄的腰,横抱起来就往卧室走。 红袖看见,连忙低头,领着屋众丫鬟退下。凌霄心热如火,晕生双颊,恍惚间被扔到了床上,不住腹诽:“这个家伙,怎么了……”心慌意乱,汲汲应承:“我自己来……”挺起腰就要坐起身来。 她身形刚动,只见那个家伙直接压下。身上一沉,又摔回床上,心都要跳出胸腔,失声惊呼:“李容辉……”很是害怕。 容辉如浴火海,捧住那凝着般的脸庞,凝神注视,深深呼吸:“你这个小傻瓜,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扭动身体,感受到身下肌肤骨骼的柔韧,恨不得就这么把她揉进身体。 四目相接,凌霄见他目热如火,心里一跳,斜眼避开,不住腹诽:“到底是哪里想……”醇香中只觉热气扑面而来,直冲胸腹,一颗心砰砰急跳,却似从胸腔落进了腹下,身体滚烫起来。深深呼吸,挺起胸膛,伸手勾住容辉的脖子,探起头朝他耳朵吹气:“我也想你……”闭上双眼,两条腿顺势缠上他的腰。 容辉深深呼吸,见她发间颈上,珠光宝气,觉得很是多余。于是剥熟鸡蛋般,一件件亲手卸下,随手扔出。听见金玉落上地板,传回“叮铃”一声,心涧也是一荡。绡纱帐内,解开大红克丝襕裙,看见那熟桃儿般丰盈的身躯,再也坚持不住。抢到她双腿之间,轻挺虎腰,直入主题。 第八十三章 庭院深深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绡纱帐下,肌肤撞击,恰似金涛拍岸。凌霄迷迷糊糊,只觉撞来的是道道海浪。一浪高过一浪,从身体直侵灵魂。浪潮回涌,更似要卷走一切。 她身心战栗,却有说不出的“过瘾”。舒展身体,想仔细享受,可一浪拍来,势雄劲急,打得人头脑发蒙。那侵蚀人心的魔力,恰似地狱中刮骨的剃刀,让人求死不能。心惊肉跳,紧抱住他,才能在浪头间喘过一口气来。 身上的刺激,心里的沉醉,让她觉得天旋地转。恍惚之间,竟似到了一轮漩涡边缘。海面倾斜,浩浩接天。漩涡的眼,仿佛天地的尽头,地狱的大门。 她心神剧震,虽愿意被他就此打入地狱,永远沉沦。却更想和他逍遥一世,倾心相待。力由心生,呻吟着奋力争取。一时间风浪大作,天地低昂。 容辉握着她象牙般的腰肢,尽情释放疲劳。精神稍松,忽然控制不住。仰起头肌肤紧绷,哆嗦中躬下身趴上凌霄后背,一泄千里。风平浪静,云销雨霁。 他屏息片刻,深深呼吸,吹她脖颈:“你这个小坏蛋……”心里却还疼她不够,顺手捉了她胸前两只桃儿。 凌霄累得不行,回过神来:“三次……终于完了……”背上受压,身子一软,顺势趴在了床上。呼吸理气,感觉到胸口的压迫,低头一看,不由叫苦:“还来?不会吧……”一点力气也没有,红着脸说:“明天……明天吧……” 她知生育有碍修行,又当自己的“月中”,一直没敢放开。眼下冷静下来,感觉到身下湿漉漉的,不由恶心,忙劝容辉:“师兄,去洗一下吧!”挣扎着爬起身来,提气招呼:“倒水沐浴……” 红袖胆子最大,被凌霄安排了值夜。她穿了身齐胸襦裙,在卧室帷帐外听见里面响动,又羞又愧,又为凌霄高兴,只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听见传唤,回过神来,低着头撩帘而入。 容辉一双手放在凌霄身上,虽不情愿,也不想她在丫鬟面前丢脸。绡纱帐下,由她起身,只在那凝脂般的肌肤上抚过。胸脯丰挺,腰肢细腻,腿股浑圆,足踝纤巧,的确是个美人。眼见她随手披上自己的亵衣下床,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小鬼,难道还要自己穿她的睡衣不成……”知道她爱干净,索性坐起身摸过她一件绫衫,围在腰上,自去浴室梳洗。 立秋时节,夜风微凉。子夜时分,星辉灿烂。白纱灯下,热气升腾。光影间水波荡漾,五色缤纷,正是一泓百合花瓣。凌霄坐进水里,深深呼吸,放松身体,倦意潮水般涌起,一颗心却直往下沉:“这个家伙,到底在外面干过什么……” 她正腹诽,红袖进来传话:“夫人,太夫人身边的燕婉来了。” 凌霄目不斜视,点头吩咐:“带她进来。”听见走进一人,门轴重新合拢,才正色开口:“去回太夫人,二爷左肩胛骨和脊柱之间,有道伤痕,系利器所至,深抵后心房。第三、四、五根肋骨上,有斩伤。不过请太夫人放心,伤势已经痊愈……” “是!”水汽外,光影间,燕婉裣衽行礼:“太夫人也让夫人好生歇息,明天不必过去请安。”转身而去。 凌霄待房门重新关陇,才长长呼出口气,听见红袖进来,开口就问:“二爷在干什么。” “二爷随便擦了把身子,刚刚回屋睡下。”红袖实话实说,走到浴桶便拿起紫檀木梳,捧出一蓬匹练般的秀发,仔细梳理,顺着话问:“夫人,您没事吧……” “我还好……”凌霄透出口气,正色询问:“看出什么了吗?” 红袖手头微滞,低下头如实相告:“二爷身上的亵衣,的确不是我们针线房做的……衣料是蜀茧,刺绣……应该是陇绣……”连忙劝慰:“二爷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个人在外面半年,找个女人,不过是解馋……这在大门大户里不算什么,您可别多心啊……” “那就是关中、汉中一带……”凌霄心领神会,似笑非笑:“爷们儿嘛,在外面逛逛青楼,我倒不在乎……”暗自嘀咕:“我的师兄,你可别做出什么傻事来……” 红袖倾心聆听,会过意来,正色担保:“夫人放心,我会注意的……” 凌霄缓缓点头,起身出浴,披了件新亵衣回屋。撩帘上床,见床单被褥已被换过,容辉正睡得迷迷糊糊,会心一笑。粘上去轻轻躺下,暗暗祈祷:“妾愿随君,君莫负妾……” 日出东方,天色渐亮。凌霄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推撩,顺势“哼哼”了两声,忽觉有东西闯了进来,一惊而醒,已被那个家伙压在了身下,又羞又恼,蹙眉嗔怪:“师兄……”感觉到他身热如火,又不好拒绝。可半点兴致也无,只好放松身体,强自忍住,想应付过去了事。 容辉热血奔涌,见她不情不愿,只觉颜面扫地。戾气涌起,偏不肯放过她,咬住她耳朵笑骂:“你这个小坏蛋……”双臂紧箍住她,轻振虎腰,用胸膛去蹭那身下的一对桃儿。 身上的刺激和压迫,如福至心灵。她一颗心缓缓融化,又激得身体火烧火燎,血脉膨胀。想着要去紫薇阁请安,更觉得刺激。热血冲进头脑,索性抬起腿缠上他的腰,嘀嘀催促:“那……那你快点……”瞪大眼睛,注视帐外,生怕有人闯进来。虽坏不了事,却丢不起人。 她话音刚落,忽觉身下一股大力冲来,似挟一弯刀片在刮。“啊―”失声惊呼:“你……你慢点……”又想本就抱得紧,倒没什么动静,可这一嗓子喊出去,不“露馅”才怪。一时间又悔又恨,又羞又恼,只想挖个洞钻进去。 声似银铃,激得容辉心涧澎湃。紧抱住她,感觉到她身体的抵触,更不肯放过,微笑询问:“到底是快,还是慢?”轻振虎腰,直进直出,一捅到底。 凌霄很不舒服,忍不住乱推乱动。却发现自己的抵抗非但遏制不了那头猛兽,还让他越战越勇,不住腹诽:“这个家伙,至于这样吗……”低吟着直想开口骂人,又听见脚步来来回回,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床上。 她心头火起,索性憋住气一动不动,装死抗议。没过片刻,忽觉万籁寂静,接着身下一暖,云销雨霁,才松了口气:“终于完了……”暗暗得意:“这一招果然有效,都我斗……”睁开眼想要动弹,只觉体酥骨软。身下腰间,又酸又疼,哪使得出半分力气?看见后窗大亮,那个家伙正躺身边喘气,反凑上去微笑询问:“师兄,可以起来了吧?” 容辉见她若无其事,分明是瞧不起自己,不由笑骂:“你这个小坏蛋,来劲是不是?”轻哼一声,撂下一句狠话:“晚上再收拾你!”觉得还不过瘾,伸手揽她入怀,捉了她胸前一堆桃儿把玩。 凌霄也不在意,强自镇定,巧笑嫣然:“师兄抖抖身,地都要陷三尺,谁敢不怕……”感觉胸口发疼,身子一颤,连忙按住胸口那双大手,正色商量:“这个东西,以后由我保管……”说着摘下他拇指上一枚宝石扳指。 容辉微愣,想着自己整副家当都在里面,很是不舍。转念又觉得既已娶她为妻,理应由她打理这些物件。以后要用什么,直接开口就是,还省得担心拿出去掉了。略作权衡,缓缓点头。 凌霄眉开眼笑,低头在他胸膛上亲了一吻,又问容辉:“师兄答应得这么爽快,该不会藏了什么贵重东西吧……” “我整副家当都在你手里,哪还有别的!”容辉矢口否认,想着东西都给出去了,索性装好人讨好她:“我还信不过你吗?既然给你了,哪有藏东西的道理。” “是吗?”凌霄微笑反问:“那,‘凝血神枪’呢?我好像没找到哦……” “好一个项庄舞剑!”容辉暗道“上当”,忽然发现做完事后,反应有些迟钝,居然被凌霄阴了一把。一时间又气又恼,皱眉轻哼,推开她侧过身去。 凌霄身旁一空,又羞又愤。可既已下定决心,只好主动粘上,抱住容辉的腰,轻声细语:“师兄心直性急,是个火爆性子。可刚而易折,强而易竭。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纵是绝世高人,也有寡不敌众的时候,何况你我?我是怕师兄仗着有件好法宝,就随便和人动手。你也不知道,自己在拼死拼活,人家有多心疼……“低下头吻上他背后伤痕,伸舌尖轻轻舔舐。 容辉想起在“狼居胥山”中疗伤的日子,心头直冒酸水。碧霞对自己虽好,终究是在算计自己。非但巧计利用,还拿自己当傻瓜耍,其心可诛。自己有妻有妾,居然还要顺着她施以“美男计”,简直是奇耻大辱。从前有潇璇,现在只有身后这个女人,既肯和自己同患难,又能帮上自己。 口上的温暖,像是沙漠里的清泉,直渗心肺。他思绪如潮,背后酥酥麻麻,传至心灵,激起一股异样。轻松,却又刺激。纯洁,而意味深长。他不由轻咬嘴唇,深深呼吸。忽然感觉疲累,由身到心,说不出的累。 凌霄感觉他身躯发软,透出一股悲凉,暗叹“果然如此”。唇下的身躯扛着多少东西,只有她最清楚。没有了这具身躯,明天的太阳可能会照样升起,可今日的天空必然一去不返。闭上双眼,全神贯注。唇下的吻,更深,更沉。 第八十四章 情真情幻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窗前帐下,他的心就像刚蜕壳的伤疤,敏感、燥动。她的吻恰似和风细雨,轻柔而细腻。沁入肌肤,滋润身心。那枯萎的心田上,又萌发出一股异样的思绪,酥酥麻麻,如梦如幻,却依稀相识。 容辉身心皆疲,翻过身揽凌霄入怀,让她枕上自己右臂,左手缓缓抚她背脊,从上到下。凌霄既已下定决心,又拿起扳指,旧话重提:“我可以不管这些东西,可是法宝,不准你带在身上……”[] “你这个小管家婆……”容辉回右手撩她耳后根,忽觉得脖颈轻颤,欣然微笑:“你现在管内院,我一进内院门,不就归你管了吗?” 凌霄精神一振,睁大眼瞪着容辉,嫣然笑问:“真的都听我的?” 容辉点头答应:“我的事,听你的。家里的事,我们商量。”想到她话中所指,不由笑骂:“你真是个小傻瓜……” “不许说我傻……”凌霄抿了嘴笑:“本来就不聪明,小心被你越说越傻……” “你要是不聪明,恐怕这世上再没有聪明的人……”容辉暗骂了一句,继续撩她:“你这个傻丫头,非要哥好好向你交一回账吗?” “交账,教什么账……”凌霄眨了眨眼,忽觉这个家伙又有些燥动,这才会意,暗暗叫苦:“天呐……不会还要吧……”只当不知道:“那我倒要看看,师兄到底攒了多少私房钱!” “攒?”容辉想起宣府买茶的事,又好气又好笑:“这回出去,倒贴给人三千两黄金……怎么,你要给我出?” “那师兄的金库不小嘛……”凌霄深深呼吸,趴在容辉肩头,和她耍花腔:“一贴就是三千两黄金,是给哪个姑娘赎了身,还是为哪位‘妹妹’还了债,要从我这里走账?”睁大眼瞧着容辉双眼,想看他有没有撒谎。 “你怎么知道?”四目相接,容辉眨了眨眼,不由好笑,手上不停,看着她大大方方地说:“听徐州‘歌风台’上的小黄莺唱曲,花了五百两……在宣府清远楼过夜,花了一千两……在西安包画舫游灞河,花了一千五百两……” 凌霄听得直皱眉头,他一句就打一下,不住腹诽:“这个家伙,这种事还有脸说出来……”沉下脸说:“我倒不知道,师兄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容辉见她信了,心头一动,继续逗她:“前面再凸点儿,后面再翘点儿。条儿顺点儿,牌儿嘛,最好在亮一点点……” 凌霄听得暗暗皱眉,自忖在美色上还委屈不了他。他若真想要谁,只要他开这口,你情我愿,自己就给他安排。他若真喜欢去外面找刺激,也管不着他,给自己留份薄面就行。可若带回家来羞辱自己……心里一阵冷笑,反肘撞开那只脏手,他说一句就拧他一下。脐下、股上,直往死里掐。 容辉倒抽一口凉气,身下却一阵火烧。翻身平躺,将她揽在身上,瞪眼笑骂:“你这个小傻瓜,这点自信都没有吗……” 凌霄抿着嘴深深呼吸,捧着容辉的脸说:“知道……我都知道……”见他呼吸渐沉,身上也燥动起来。自忖逃不过去,索性再放纵一回,凑到他耳边吹气:“最后一次……” 容辉只觉一股邪风刮进胸腹,心火直往上窜:“小妖女……胸前还没四两肉,就敢跟哥叫板……”瞪着她深深呼吸,一双手顺着她身侧滑下,扶住那象牙般不盈一握的纤腰,轻挺虎腰,扶摇直上。 天色渐亮,纱帐中斑驳的光影,恰似天边朝霞,飘渺变幻。这一路山高水急,**莫测,直颠得她身前一对桃儿上蹿下跳,似欲蹦出胸腔。肌肤相击,那一刚一柔间的韧性,就像要弹出两个人的灵魂。 容辉出了一身大汗,身心皆疲,索性又睡了个回笼觉。日上三竿,听见动静方醒。睁开眼见凌霄穿了亵衣,正扶着床柱起身,呲牙咧嘴,颤颤巍巍,心里一阵得意,坐起身扶住她问:“没事吧,叫丫鬟进来帮你就是……” 凌霄狠狠白了容辉一眼,红着脸嘀嘀应承“丢死人了……” 容辉越是见她难为情,越是得意,微笑劝慰:“去泡个澡吧,会舒服一点。我听说东瀛人喜欢用柚子泡澡,特别解乏。眼下既赶上了,要不试试?”说着拿了床边榻上一套新亵衣披上,揽凌霄坐下,提气招呼:“红袖,来!” 凌霄羞恼不胜,赶紧捋平衣襟,深呼吸定下心神,危坐到床头榻上。罗帐撩起,红袖低头走进,看见两人穿得整整齐齐,暗松口气。容辉直接吩咐:“用柚子榨了汁,给夫人沐浴。” 柚子产自南方,中秋上市,山下就有人种。“眼下柚子尚苦,虽不能吃,的确适合沐浴……”红袖心思微转,觉得并不难办,应了声是,躬身退下。 卧室榻上,凌霄待锦绣帷帘重新拉好,笑问容辉:“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不能信吗?” 容辉知她所指,不由头疼:“这丫头怎么还记得这一茬?”只后悔为了讨她欢心,把话说满了。目光微转,微笑应承:“我还骗你不成?等你收拾好了,我们一起清点。该扎堆的扎堆,该入库的入库。在床铺脚找出扳指,拉起凌霄的手亲自给她戴上,顺势将她揽进怀里。一颗心渐渐平静,正色商量:“等你收拾好了,我们去看葳哥儿?” 凌霄静静地靠在容辉肩头,腹诽一通后,再没多说。片刻后红袖进屋回话:“夫人,水倒好了……”见两人正亲密,连忙低头。 凌霄身下又酸又胀,哪好意思起身?容辉欣然微笑:“我抱你过去……”站起身主动横抱起她,抬腿就往外走。屋中丫鬟看见,齐齐地头。 凌霄双颊乍红,嘀嘀惊呼:“放下我……”扭着腰就像挣脱下来。 “别动!”容辉微笑反问:“你想让满院子人都知道,我欺负你?” 塘边日下,凌霄又羞又恼,靠在容辉肩头嗔怪:“你本来就在欺负人家……”说话间景色飞旋,转眼已至廊下浴室。门还没开,柚子香已扑面而来。 容辉把凌霄放进柚子水中,微笑嘱咐:“你先泡着……”转身就走,直去东边浴室。 生柚子性寒,味酸,能止咳平喘,清热化痰,健脾消食,解酒去烦。凌霄泡进水里,忽觉身下凉丝丝地,整个人精神一振,深深吐纳,才舒服了不少。 红袖进屋服侍,走到桶边拿紫檀木梳帮凌霄洗头,趁机告知:“‘洗三’的事由外院接过去了,定在后殿演礼,说是老太爷和太夫人的意思。早上就想跟您说,可……”红脸低头,实在说不出口。 凌霄羞愧难当,所幸有水汽遮掩,只好故作镇定,看着前面悠悠应承:“葳哥儿是二爷的长子,现在又养在老太爷和太夫人屋里,没准以后,是要继承基业的,理应如此……” 红袖吓了一跳,失声低呼:“夫人……”又为凌霄不平,小声提醒:“夫人……刚才张大夫托人给我带了个话,说这生柚子水酸味重,长用来泡澡,就不容易怀不上孩子……” “是吗?”凌霄感觉身下丝丝发凉,清爽之余,的确能化瘀解毒。虽拿不准容辉是否有这层意思,却求之不得,微笑打断:“你别多想。二爷若不想让我生,犯不着这么麻烦。何况他年富力强,功法通玄。一、两百年内,犯不着操心这些事情。” 红袖低头应了声是,继续梳头,顺着话说:“二爷对夫人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呢……我听人说了,爷们儿火气上来,泄出去就觉得没意思了。只有真正喜欢,才有‘三上马、二进宫’……像您这样,就是先夫人那会,也没法比……” “这种事,怎们能拿来比……这群小丫头片子,真是闲得没事做……”凌霄一想有人议论自己和潇璇谁受宠,心里就堵得慌,蹙眉暗骂:“哪壶不开提哪壶……”清醒过来,正色告诫:“传这种话的人,本身就有野心。二爷喜欢哪个女人,也是她自己的事。我劝你们你们做好了的本分,就抓紧时间练功。他要真看上你们谁,我也不拦着。可你们谁要觉得我好欺负,那就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语气渐沉,不怒自威。 山中大半管事,皆是潇璇所留,自成一股势力。红袖只是随口一说,本是想讨凌霄欢心,不料引来一顿训斥,直吓得全身哆嗦,汲汲认错:“夫人莫怪,是我口不择言,只想让夫人高兴,说错了话……” 凌霄和容辉相处至今,自忖把住他的底线。略作权衡,沉声告诫:“二少爷和二小姐虽非嫡出,却序着长衔。‘燕妃阁’那里,你们用心敬着就是。” 红袖心直口快:“夫人,您才是正室……” 凌霄摇头微笑:“我与她并非主仆,的确该论姐妹。若非二爷怕她夹在我们中间吃亏,她也生不下庶长子。咱们二爷为了她,可真是用心良苦……” 红袖想到“七夕”,又是担心,又是不平,不由喊了声“夫人”。凌霄摆手微笑:“都不容易,大家相互体谅吧……”正说着,忽听绿衣在门外通传:“夫人,大姑娘来了……” “不早不晚,又来干什么……”凌霄腹诽了一句,欣然招呼:“块请进来……” 第八十五章 因缘聚会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红袖讪讪环顾,就看见北面隔墙下有张贵妃榻,还放满了浴巾,满心错愕:“湿漉漉地,哪有客人坐的地方……”小声提醒:“这里……不太好吧……” “和她不讲这些……”凌霄欣然吩咐:“端凳子,上茶!” 话音刚落,房门对开。凉风飞袭,白雾分处,容雪在“惊鸿髻”前梳了齐眉刘海,穿了套秋香色齐腰襦裙,随风走进,走上前随口吩咐:“你们下去。”见 红袖端上妆台前的三角凳,见凌霄点头,低头退下。容雪嫣然笑问:“他又欺负你了?”在沐桶边坐下,支肘搁上盆沿,托腮端瞧,想寻出点“蛛丝马迹”。 “往哪看呢!”凌霄刚宽去睡衣,蹙眉轻嗔,蘸着水弹了容雪一下,沉下脸问:“说他干什么,说你的事……” “这回不是我的事……”容雪眨了眨眼,满心尴尬,讪讪苦笑:“是老头子……”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悄声叙说:“我昨天不是去接老头子回来吗?找到丹山‘碧水洞’时,老头子果然正和几位散仙喝酒下棋,怀里还抱着个狐媚子,看摸样还没我大。我上去就是一巴掌,然后把老头子拉了回来。可听那哭声,好像黏着我们老头子有一阵了。昨天人多,我就没敢说。这不是早上就来商量你吗,没想到你也是个见色忘义的……” “说什么呢!”凌霄蹙眉轻嗔,又用水弹了容雪一下,微笑相劝:“打就打了,娘没派你大哥去,让你去不就是想亮点颜色吗?她老人家,心里还不知道怎么叫好呢,你慌什么……” “教训归教训,教训完了呢……十几岁的小丫头,模样俏,身材好,嘴还贼甜,谁不喜欢!老头子要是着急起来,硬是要带她上山怎么办?”容雪睁大眼睛问:“难道还要我反过来叫她‘姨娘’?”又怪凌霄:“都是你太孬……放在潇璇那会,哪出得了这种事……” “你再说……”凌霄心头火起,沉声喝止。抬手拂出,水花如箭,直射出去。 容雪知道凌霄听不得“潇璇”两个字,挥手格开,看着她汲汲追问:“那你说个办法呀……”气劲相激,水花飞溅。 “你慌什么……”凌霄正视容雪,蹙眉冷笑:“你想,让不让她上山,谁说了算?就算她上了山,给不给她名分,还不是娘说了算。就是给了名分,要死要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山,肯定是要上的……”容雪摇头讪讪:“当时动静闹得有点大,我带去的护卫也不知道这茬儿,都看见了。要是让老头子把她养在外面,那可就丢人了……” 凌霄一想也是:“这福地中谁不羡慕李家嫡母生了两个好儿子……若传出老头子养外室的事,不但毁了一世贤名,而且容易被歹心人利用,以后指不定生出多少事……”略作权衡,商量容雪:“她既然敢往咱们老头子身上贴,想必想好了后面的路。依我看,接上山倒省心。她若不知好歹,死了也是个糊涂鬼。” “那可多膈应我娘啊……”容雪摇头轻叹,又叹凌霄:“那你,岂不是更难受……” “你知道就好……”凌霄讪讪应承,深深呼吸,缓缓叙说:“你既然跟我说了,我就不能不管。这样吧,我立刻派人把那姑娘接到山下拘起来,再去查她的来历。正好过了葳哥儿的‘洗三’,我就要安排一批人去那边院子服侍。她若真是良家女子,身上又干净,就先赏颗‘补天丹’,充作丫鬟来正院学规矩。什么时候‘紫薇阁’差人,我再派她过去服侍。到时候是收房,还是抬姨娘,就不关我们的事了……说不准,老头子一阵热劲过去了,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等她到了年纪,给笔钱打发下山便是……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男人,就得这么对付……” 容雪觉得稳妥,点头赞同:“你就是这么对付他的?那狐媚子,我仔细瞧过,倒用不着补天丹……” “那就是了……”凌霄松了口气,嫣然微笑:“看来她还不糊涂,知道男人馋什么……再说,我们老头子身边什么时候缺过女人……”又笑问容雪:“你看,这是什么?”从水中亮出左手拇指上的扳指。 “他的储物扳指……”容雪只见蓝光一闪,脱口而出,睁大眼睛追问:“他给你了?有什么好东西,让我看看……” “只是让我保管!”凌霄目光流转,抿嘴微笑:“过会一----他的私房,你给我抬庄,把他的法宝都抠出来……” 容雪莫名其妙:“为什么?” “你都不知道,他背后有这么长一条伤口,两寸多深,都伤到心房了,养好了伤才跑回来的……”凌霄伸指比划,不住抱怨:“我看若不是那位要进门,他都不会回来……我现在宁可让他多带钱……” 容雪站起身倒抽一口凉气,连声赞同:“是不能让他带法宝,不说有了仪仗,和人争强斗狠。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何况是那天材地宝的气息……”一拍即合,又对起说辞。 容辉在东边浴室泡澡,舒展身心,飘飘然恰似乘风欲仙:“都说女人生了娃才知冷知热,这小妮子年纪轻轻,胆子倒不小,有点那意思……”转念想起燕玲,只觉得可惜。正浮想联翩,忽听门外绿衣传话:“二爷,太夫人派燕婉姐姐来请您过去……” 容辉想到葳哥儿:“难道出什么事了?”心头一跳,一跃而起。稍运真气,肤发即干。七手八脚,穿衣带帽,出门看见燕婉穿了身银红色齐胸襦裙,连忙询问:“出什么事了!” 燕婉用赤金首饰结了“垂鬟分肖髻”,低下头敛衽行礼:“我不知道,太夫人只让我喊您过去。” “机事不密则害成……”容辉暗暗祈祷,直往紫薇阁去。 珠环翠绕之间,李母穿了套细葛襦裙,抱着葳哥儿,在西梢间等容辉撩帘进来,摒退了丫鬟,沉声叱问:“她才嫁进来几天,经得起你这么三番五次的折腾?你想让她像韵姐儿娘一样,再换新媳妇,是不是……” 容辉一颗心刚被捂热,倒没想换人。听言恍然大悟,却松了口气。可见凌霄果真迈不开腿,的确是自己过分了,又有些后悔:“是不能这样,攒了半年的存粮,要是一次就挥霍光了,岂不是便宜了她?还是细水长流得好……” 李母见儿子神游物外,也不等他开口,摇头轻叹:“你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就不能给孩子们做个榜样?我看黄家丫头嫁进来就挺好,多个女人管着,你懂事得多……”深深呼吸,慎重嘱咐:“葳哥儿放在我这里,你只管放心。你的事忙,给你爹请个安,就去吧……” 容辉被说得一愣一愣:“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父母命,勿行懒,见正在躺在襁褓中睡觉,躬身应了声是,转身退下。 李蕃宁用逍遥纱巾束发,穿了套深大带深衣,在东书房练字。见容辉过来请安,搁下笔伸手请坐,又吩咐燕婉端茶,主动商量:“算算年纪,你大妹都二十二了。再不嫁人,只怕要传出什么闲话……” 容辉也一直想着容雪的是,眼下被父亲提起,觉得有道理:“修炼者也是人,是人就有人性。瞧那小模小样,人性还挺足……”略作权衡,正视父亲,试探着说:“出嫁太麻烦,还不容易回来。要不,招个上门女婿?”转念想到潇月和潇娟:“她们身负‘灵山道统’,的确不能随便嫁人。一人招个上门女婿,反而自在……” “我也就这么一说……”李蕃宁只想快点把女儿嫁出去,找个俊俏也好,免得整天无事生非,点头赞同:“我们也是从穷日子里过出来的,只要人品好,倒不必苛求出生和门第。你放在心上就是,去忙吧!” “真人”嫁女,向来要先上书朝廷。帝君通常会搬下诰命,依据亲疏嫡庶,取夫家附近的泉水、溪水或河水之名,封为“元君”。纵然放在修真界里,仙派间联姻关乎一脉道统,也足以是牵动人心。 容辉觉得三个丫头的婚姻非同小可,不光要考虑男方人品,家世、资质、修为、功法、出生、师从,无一不重要,的确该好好计议一番。略作权衡,点头答应:“我知道了……”见燕婉端上热茶,接过来一饮而尽,才起身告辞。 浴室中柚汁渐凉,凌霄又听说容辉去了紫薇阁,当即出浴。她披上棉绒斗篷,刚迈开腿,身下一酸,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又羞又恼,又气又恨,又怕被容雪看笑话。顺势潜运内息,一时间秀发虚张,身躯立干。又由容雪帮忙,穿了大红克丝襕裙,蜀锦深衣,也在“凌云髻”前梳了齐眉刘海。 她气行全身,不适稍解。在镜中依稀看见儿时影像,又想起帐下风流,心里不由自嘲。讪讪然走出浴室,和容雪到塘边廊下赏荷,顺便向红袖交代下悄悄去丹山“碧水洞”接人的事。 她待红袖走开,抬眼见日下风中,莲叶翻波,荷花点翠,一颗心也绽放开来。忽见二十丈外,荷塘对面,那个家伙正低头往“垂花门”去,不由着急:“不能让他知道……”连忙招呼:“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过话都不算了吗……你哪里跑,站住……”纵身跃出,足下生云,直奔对岸。容雪眼睛一亮,欣然跟随。 第八十六章 世事如棋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荷花塘边,林荫道上,容辉忽觉香风袭来,一阵头疼:“这妮子,还真较上劲了……”讪讪抬头,眼睛一亮,微笑问候:“衣裳挺漂亮啊!” “谢谢!”凌霄嫣然一笑,反问容辉:“师兄在床上说的话,下了床就不算了吗?” “算,算,当然算……”容辉满心尴尬,看见容雪乘风跟来,忽然觉得“老爷子”颇有先见之明:“这丫头闲地,就知道煽风点火,是该早点嫁出去……”柔声轻询问:“好些了吗?” “舒服多了!”凌霄星眸流转,微笑应承,见容辉衣襟褶皱,发髻稍乱,走上前伸手去理。 容辉心花怒放,可见眼前佳人聚精会神,大庭广众下也不好意思轻佻,沉下脸耐着性子由她整理,又问容雪:“你的丹,炼得怎么样了。” 容雪喊了声“二哥”,也觉得不能让他知道“老爷子”养“外室”的事,灵机一动,欣然应承:“别提了,灵草都不够用,我炼成的上万颗的‘聚灵散’又压在仓库里,卖得太慢……” “这样啊……”容辉略作思忖,微笑建议:“往北边卖呀,现在‘宣同会战’打得紧,正缺丹药。你们不知道,西安城里的药铺丹行早断了货,你现在有多少,前线就能用多少。一会儿我跟石万鑫打个招呼,想办法把你的灵药运进京城……” “什么,宣同会战?”二女听言一怔,凌霄停下手脚,容雪睁大眼睛问:“四月份只听说我们反守为攻,要收复青城,把蛮子赶出阴山。五月份帝君驾崩,就撤回来了。宣同那边又打起来吗?没听说呀……” 容辉微愣,随即恍然:“江南是朝廷的银库粮仓,封锁了消息,也在情理之中。北边的人都知道,蛮子聚集五十万精锐,围‘新开口’作饵,以重兵阻击援军,势要全歼宣府守军。我们这边用的还是姬家军,领兵的是姬胜。我回来时,听说姬胜亲领大军十万去救‘新开口’,中途中了蛮子的伏击。后来怎么样,就不得而知了……” “是吗?”凌霄倒抽一口凉气,容雪试探着问:“那这次……” “草原各部也不是铁板一块,能抢到东西,当然乐此不疲。如果死得人太多,就要起内讧了……”容辉边想边说:“草原人性子虽直,可毕竟是人。我和他们交过手,他们出征不带辎重,来去如风,尤擅攻城掠地。可这种上百万人的会战,比的可不单单是勇猛。” 凌霄松了口气,继续帮容辉整理发髻,顺便询问:“自古南北一盘棋,北边打仗,我们这边……” 容辉不想让女人操心这些事情,微笑调侃:“放心吧,我们这边离宣同千八百万里,蛮子就是走错了路,也走不到这里来!”待凌霄整理停当,也没见整洁多少,心里却舒服得多,借坡下驴:“既然碰上了,我们去‘流芳屋’说话?”伸手相请。 凌霄哪敢越过丈夫先行?推了容辉一把,和容雪一左一右,落下半步相跟随。容辉会心一笑,走到前屋,摒开丫鬟,坐上屏前方榻,招呼凌霄:“来,我们一----点。” 容雪站到容辉身边,凌霄挥法印开启了屋中结界,拿起扳指,凝力一抖。灵波荡漾,浮出一簇宝光。容辉就着法宝,这才将行程如实相告。 容雪听得目瞪口呆,凌霄思潮澎湃,只觉得这个家伙越没正经,越是在掩饰心头的负担。眼下纵然听他承认和人动手,也不相信仅此而已,不由紧紧握住那只大手。他的手温暖、坚定、沉稳,如高山仰止,处变不惊。她的手清凉、柔韧、纤巧,亦如山间小溪,婉转不移。 “……记不记得这把‘银蛇剑’,在山下和你斗过的……当时我本来就没打算跟着他们出去,就故意索了他们的兵械。害我被草原人追杀?也让他们尝尝鲜……”法宝堆前,凌霄虽已知道碧霞就在容辉身边,可见他说得身形并茂,被呵护的感觉忽然在心头萌发,亦如那不经意间的回眸,惊鸿一瞥。 容辉说到巧遇萧采薇,获赠“雨雾弧光甲”才完,凌霄长长抒出口气,紧紧握住容辉的手,凝神注视。四目相接,双眸闪烁,恰似满天繁星。 容辉先觉她可爱得像只小狗,不由好笑。可见她骨子里透着认真,却笑不出来,想抽回手又挣脱不开,只觉得头疼。犹豫片刻,讪讪松口:“那那那……那你好好保管,别弄坏了啊……”左手轻拂,凭空抽出“凝血神枪”。 “是!”凌霄又见黑锋晶杆,欣欣然双手接过,果然轻若无物,不是凡品。可见一点灵性也无,也知法宝精华尚在他体内,郑重承诺:“我也不是跟师兄胡闹,的确没有时刻带兵刃的道理。想人家小时候,才在花园里穿盔甲玩呢……” “花园里穿盔甲……”容辉觉得有那层意思,不由好笑:“好,哪天我给你弄副好披挂,让你天天穿……” 凌霄嫣然答应:“一言为定!”站起身邀容辉去屋后水榭:“这件兵器就放在这里,师兄要用的时候,只管跟我说!”手托“神枪”,抛向湖心。 容辉眼见长枪入水,一闪即没,还是有些不舍。凌霄看在眼里,趁热打铁,双手齐动,连结七道法印,扬手打出,才松了口气:“我以阵法调动七峰灵力镇压,这‘法宝’存在这里,只有好处……这里的事,就交给我好了。师兄有事,只管忙去!”嫣然笑去:“中午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准备!” 容雪欣然附和:“我要吃‘水八仙’!” 日下风中,容辉也想一饱口福,可见两个妮子天真烂漫,不免矜持。抿了抿嘴,还是岔开话题:“你们跟我来,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顺手拿上“乾坤网”,转身就往外走。 凌霄收了一簇“药葫芦”,跟容辉飞至西峰坡下,忽见网下翻波纹,浮现出一片尸体。甲光闪闪,不由吓了一跳。容雪摇头轻叹:“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仰头望天,展开道境。 容辉见两个妮子颇有精进,也暗暗点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归根结底,不过是一枯一荣。我修为已至‘障壁’,若不能突破,就算炼成第三重‘神体’,最多还能摄取两道本源。‘枯荣道’实乃大道,她沿着这条路走,一定比我走得远。倒是她……”看向凌霄,暗暗着急:“她化道入体,和我如出一辙。可水主沉,趋于静止。而生命,在于运动。她功力还浅,尚不显现。等火候到了,恐怕所遇的障壁和我一样。” 清风拂过,尸体分解,化作阵阵死气,渗入地下。凌霄会过意来,深深吐纳,气行全身。道境所及,水汽升腾,风起云涌,化作暴雨落下。片刻后云销雨霁,山坡上甲胄如潮,熠熠生辉。 容辉抖开“乾坤网”,收起甲胄后,这才去外院和众管事照面。容光早早上山,和严良把半年的庶务捋了一遍。三个人理完大事,已近午时。 凌霄忽得三件神兵,虽爱不释手,可用之不上。和容雪一番商量,将银蛇剑供在了“流芳屋”书房,将“长短双刃”供在了塘边小书房,将“龙鳞宝刀”供在了外院书房。容雪早惦记着“银蛇剑”上的剧毒,则先借了回去提炼。 容辉惦记着燕玲的事,趁机邀容光回内院吃午饭。进了“垂花门”,转过“流芳屋”,又走上荷塘边鹅卵石经。林荫道下,正色询问:“哥,我问你件事,黄家人这么着急把女儿嫁过来,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容光穿了套蓝丝深衣,听言一怔,轻拂下裳,很是尴尬。停下脚犹豫片刻,见四下无人,才走到荷花塘边说:“当时他们说你进了草原,下落不明,需要派高手接应。正好燕氏怀的是个男婴,产期就在七月。所以他们提了个条件,就是万一不成,黄家小姐也照样进门……不过要把燕氏的孩子养在她名下……我们,只能答应……” “去母留子……”容辉心里发酸,深深呼吸,觉得黄家的确说了个好办法。自忖换了自己,也不得不答应。可想起萧采薇的话,“春申灵君”不过在阴山脚下逛了一圈,哪里找过自己?深深呼吸,凝视北方,咬牙切齿:“黄老匹夫,其心可诛……” “以后,只能多提防了……”容光苦着脸说:“既已化险为夷,还是算了吧……” “让我进草原的朝廷,将我置之死地的是东瀛‘国士长’,追杀我的则是草原修士……”容辉沉思前事,仿佛进徐州后,就开始身不由己。 他想理出条线来,只觉得思绪如麻,理无可理。想恨黄家,更是有心无力,不由自嘲:“世事如棋局局新,谁输谁赢,咱们走着瞧……”深深呼吸,伸手请向“盛心阁”,边走边说:“我是自己回来的,不欠他们什么。就是‘春申老儿’站在我面前,我现在也敢跟他掳袖子抡拳……” 第八十七章 掉以轻心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夜晚北风忽起,吹黄了一塘荷叶。翌日晨风微凉,秋高气爽。陈凌云和容霜当先登门,李母留了理哥儿歆姐儿、韵姐儿和几个女儿在“紫薇阁”说话。 容辉穿了套宝蓝色克丝深衣,待韵姐儿请过早安,又一起往“紫薇阁”去。相互见过,见都有事忙,便约陈凌云去山中踏秋,顺便说起“阳都”港口的事。 通家之好纷纷上山道贺,李蕃宁和容光接待男宾。凌霄戴了赤金头面,穿了套大红克丝深衣,邀了大嫂周氏上山,一起应酬女眷。中午时分,八角殿下摆席。众宾客又分男女长幼,各按东西坐下。 饭后演洗,众丫鬟在后殿丹陛前摆了面赤金“化龙盆”,在盆后设下香案,供上了诸天神灵。凌霄派了红袖去容辉身边服侍,亲自抱来“葳哥儿”,交给稳婆洗浴。 潇娟穿了身粉丝齐胸襦裙,潇月穿了套蜀锦深衣,在一旁观礼。梅钗等人守在丹陛两侧,凝神警戒。各家女眷依次上前,摘下贴身首饰“添盆”。玲玲声中,三个稳婆陪着笑在一旁唱赞,直吓得小家伙哇哇大哭。众人称为“响盆“,更加热闹。 容辉让丫鬟撤下桌布,给众人上“铁观音”。自己和容光、荣耀陪陈凌云、赵清沐和宋誉在中殿丹陛上喝茶,等待“洗三”礼毕。茶叶泡开,一时间清香四溢。 酒过三巡,饭过五味,再加一杯乌龙,端的是心怀舒畅。台下众人喝得“啧啧”声响,亦是齿颊留香,纷纷称赞好茶。气氛缓和,说话声越来越大,忽然有人起哄,也想瞧瞧二少爷。 容辉见众人高兴,听言吩咐红袖:“去,把小家伙儿抱来让大伙瞧瞧!” 红袖满脸尴尬,小声提醒:“二少爷还在行礼呢,神灵面前,不吉利呀……” 一众人几杯灵酒下肚,随声附和:“哪能让二少爷移步,自然是我们给去添个盆……”“对对对,添个盆……”纷纷掏出随身玉佩,一时间光晕流转。 容辉有些飘飘然,站起身微笑招呼:“那,咱就去看看?”伸手相请,当先带路。 陈凌云觉得不妥,这位舅兄只有这一棵独苗,人多手杂,出点意外怎么办?何况负责的是自己的亲妹妹……可见他话已出口,张了张嘴,只好起身跟上。众人见了,纷纷离座,鱼贯相随。 容辉转过后殿屏风,见凌霄、容雪、潇娟、梅钗等正护金盆两边,才放下心来。走上前见婴儿由乳娘托着脑袋,正坐在水中,肌肤粉红,添了几分白皙,正闭着眼睛微笑。仔细观察,果然是根骨清灵,神完气足,也由心高兴。 众女眷见容辉过来,纷纷裣衽退开。凌霄呼出口气,讪讪微笑:“师兄不知道,他刚才哭得有多大声……” 众男宾跟来看见,纷纷称赞:“看着小家伙,一点都不怕生!”“他还在笑呢,多灵活!”“精气神也足,果然是真人的子嗣!”“可不是嘛,瞧那眉眼,和真人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容辉暗暗得意,笑着招呼众人:“孩子还小,可别惯到骨子里去了。等长大了,还有劳各位多多……”话没说完,忽觉一道疾风扫来,直指凌霄心腹。不及多想,侧步上前,催动“雨雾弧光”。 电光石火之间,凌霄反应过来,却不敢催法力护身。不辨缘由,纵身窜出,身在“化龙盆”前,只觉身侧一麻,又听见婴儿大哭,才松了口气:“好了……” 容辉凝神运气,只觉吞了颗太阳,身前光芒大放。金铁相击,“噗噗噗……”一阵轻响,档下一簇黑针。殿中众人正凝视金盆,忽觉眼前一花,不由惊呼。修炼过的鼓足气力,护住身形。没功力的抱头鼠窜,霎时间乱作一团。 容雪见凌霄扑跌,倒抽一口凉气,转念会意,捧起婴儿,转身就跑,身似一道疾风。陈凌云就在丹陛一侧,看见妹妹受伤,也吓了一跳,忙上前护持。呼吸间回过神来,见殿中正乱,横抱起来就往外屏风后走。陛上众人看见,也知帮不上忙,鱼贯相随。 潇娟见容辉稳稳档下一篷黑气,忙挥法诀开启护殿法阵。梅钗等眼疾手快,各凭空抽出一柄长剑,在丹陛下一字排开。各捏剑诀,十二柄飞剑托手飞出,在身前交织成一道剑网。 飞针沾上弧光,恰似冰水落入滚油。去势不减反增,,“嗤嗤嗤……”激起一篷黑气。一正一邪,黑白交织,呼吸间竟和斗了个不相上下。黑气在弧光中渐渐消融,散出一股恶臭恶臭,直熏得人头晕脑胀。 容辉面沉如水,待黑气散尽,直气得全身发抖,凝神扫视众人,见有山中官吏,有亲朋故旧,有游方散人,也有丫鬟小厮,一个个正惊呼着抱头鼠窜,早跑乱了方位,哪看得出凶手是谁? 潇娟勃然大怒,瞪眼呵斥:“都别动!”走到容辉身边说:“葳哥儿没事,被容雪抱出去了。凌霄好像受了伤,也去了殿外,不会有事的。” 容辉心里松了口气,瞪着眼咬牙切齿:“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眼见众人站定,沉声命令:“所有女眷先出去,剩下的人,咱要一个一个的认。” 潇娟觉得未必,连忙提醒容辉:“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多半是个里应外合,人多眼杂,才容易浑水摸鱼……” 容辉觉得有道理,沉声吩咐:“男东女西,隔三尺站开!” 众人恢复过来,尚不知所以。可见金盆和婴儿都不见了,也知道大事不好。听言心神皆颤,可见容辉没让梅钗等立刻绞杀自己,也松了口气,低头下头乖乖散开。 容辉回过神来,低下头连个渣也找不到,方知那黑针纯以剧毒凝结。其毒性之猛,能和华山“雨雾弧光”一较高下。不敢往下想,倒抽一口凉气:“能用此毒者,绝非泛泛……” 他心火窜起,正要查探众人功力。忽然传入一声冷笑:“你们怕什么,‘灵山真人’早死在了大草原。这个,不过是个傀儡……” 众人只觉声在耳边,听言面面相觑,再看容辉,不由生出几分狐疑。容辉气极而笑:“你,还是想想自己的死期吧……”凝神反击,听到一声冷哼传回,却感应到厅中有一人魂弛魄旋,心跳异常。余光中是前排一个羽冠老人,穿一身茧绸鹤氅。虽也站在人群中间,却颇具傲气。 他心中冷笑,背着手绕过剑网,走下三级台阶,在丹道上缓缓踱步,来回走了一趟,才转到老者身前,正色询问:“这位道兄,面生的很呐!” 老者轻哼一声,斜眼望天,神似睥睨,势不与其为伍。潇娟凑上前小声提醒:“这是‘老爷子’的酒友,丹山‘六友’中的‘玉琼叟’也是特地来看葳哥儿的。” “喔?六友……”容辉正视老者,似笑非笑:“玉琼,玉液琼浆……这么说,道友还是位杯林隐士?不知,还有哪五友,可都来了?” “还有琴友‘玉轸子’,棋友‘浮云子’,书友‘临意子’,画友‘水墨子’,茶友‘品心子’。这次来的,还有‘水墨子’先生、”潇娟适时解释:“当时六友来此,每人献上一宝,想定居丹山。我们见那里山险水急,更无三尺平地,就把那一小座灵脉租了给他们,期限是六十年。” “哦,原来还是六位雅士……”容辉点头微笑,周玫,皱眉冷哼:“什么狐朋狗友……”双手倏出,十指并用,直取“玉琼叟”身前十处要穴。 两人相隔既近,这一手又按得如风似电。“玉琼叟”脸皮一跳,虽惊不乱,抬手横挥,带出一道涟漪。霎时间醇香四溢,冲的人头晕目眩,竟是一泓烈酒。他轻哼一声,眼中精光爆射。“呼啦”一声,酒水自燃,直扑容辉面门。 容辉暗暗冷笑:“玩火,你还嫩了点!”双手去势不减,一掌“虚怀若谷”按出。气劲成环,兜住火势,反撞“玉琼叟”胸口。 众人只见火光乍亮,化作一颗光球,照得人心惊肉跳。惊呼一声,四散奔逃。“玉琼叟”吓了一跳,转过身欲破门而出,火光所及,确如陷泥淖。暗道“不好”,正欲再施杀招,背后一热,气血沸腾。 容辉岂能让他得逞?凝神沉喝:“镇―” 火势回收,呼吸间化作一轮光幕,包饺子般裹住了“玉琼叟”。殿中忽然跃起一个灰袍道人,左手结印,右手握一支长锋狼毫,凌空划出一道符文,凝力点出,正是“水墨子”。 惊呼声中,容辉眼见符文似水,一闪晃至身前,深吸一口气,不闪不避,潜运神功。符文印上胸口,任凭没入。只深深吐纳,呼吸间回过神来,抬手一掌素面朝天,随即吩咐:“放开结界,保护众人!”纵身扑上。 “水墨子”见自己一道符文竟封不住眼前青年,先是一怔。暗叹先机已失,又画一道符文,凌空转身,乘风疾走。气劲相激,“轰隆隆”劲风四射。 法力所及,众人身外各浮现出一道光幕,代为抵御。潇娟闻言,放开结界,“水墨子”破门而去。容辉纵身追出,眼见他乘风急掠,直奔山门,不由冷笑:“我这里,就那么像菜园子门吗?”提起三分气力,抬手一掌。紫红飞袭,直取水墨子后心。 虹光未到,气势先至,“水墨子”如陷泥淖,只好深吸一口气,左手连连掐诀,右手画笔急颤,呼吸间划出十余道符文。紫虹似箭,入穿草纸,“噗噗噗”连破三道符文,在前殿上轰然爆炸。 气浪横扫,屋瓦震颤,溢出一片彩霞。水墨子心腹发麻,暗暗叫骂:“小东洋,王八蛋……”乘风而走,直奔谷口。 “跑?”容辉去势不减,抢至水墨子身后十丈,待飞出前院,再不客气,又一掌“节节争锋”。 “水墨子”身形一滞,又见紫虹飞来。人在空中,惊骇之余,左手结印,右手激颤,连画十道符文。却似纸扎一般,眼见锋芒下层层崩溃,一咬牙掏出一张紫符,拍上胸口。 符纸融化成雾,斗篷般罩在了“水墨子”身上。身外符文,金光大放,气势陡盛。紫虹冲上,轰然爆炸。一连三响,罡风四射。“水墨子”被威能抛出,去势不停,带着一抹紫霞疾去,似无丝毫损伤。 第八十八章 水性奇毒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人在半空,破风急追,自忖刚才一掌,就是东瀛“国士长”对上,也要被生生震退十丈。可见一张紫色符箓,就能轻易接下,不由吃惊:“这是什么符箓……” 他绕开罡风,见“水墨子”已然逃至一里开外,不由冷笑:“一百里内,你跑得掉吗……”双手结印,正欲开启护山大阵,脑中灵光一闪:“不对……你们当然算好了我要开启大阵……”深深吐纳,凝神运气,抬腿迈步。 空气如澜,容辉抬腿时一晃沉入,浮出时脚步刚刚落下,却已在两里开外。他化身清流,连走两步,恰似蜻蜓点水,转眼间挡在“水墨子”身前百丈,又一掌“素面朝天”。 百丈内灵气燥动,浪潮般滚滚荡出。“水墨子”吓了一跳,深吸一口气,压下伤势,左手再结印诀,右手笔挟住身外紫雾,大开大合,凭空画下一道赤色符文,凝力点出。 法力相激,“轰隆隆”声似奔雷。符文红光大放,缓缓涨缩。容辉见这一掌还拿他不下,凝神大喝:“型—镇—”连结两道法印,先后按出。 两字出口,灵气爆炸。刹那间天火横空,继而坍塌收缩。“水墨子”如陷流沙,身形止不住向符文滑去。惊骇之余,才发现自己有多愚蠢……自己和面前青年相差不是一星半点,几乎是一个境界……再也无心抵抗,仰望天空惨笑:“天呐……他明明是个踏天老怪……是谁说他死了……我怎么就就信了……糊涂呀……”恍惚间被压入符文,如负巨山。 他体内气血激荡,似要爆裂,身外却还有一重压力。二力相抵,如两轮石磨,势要将他碾成齑粉。容雪忽然跟来,大声招呼:“留他一命,凌霄中毒了,要解药……” 容辉双手印诀未收,听言一凛。再看“水墨子”,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深深呼吸,咬牙切齿:“你该死……”手中印诀再变,凝神喝斥:“冰—”双手一起按出。 法力再次坍塌,空气震颤,“轰隆隆”震耳欲聋。“水墨子”只觉背脊生寒,从脚掌直冲顶门,不及反应,已身在一块九尺冰碑当中。冰块落地,大地又是一震。 容辉功力未复,刚才连使杀招,已略感不支。吐出一口闷气,飘飘然落上冰碑,背负双手,凝神望向谷口。日下风中,林荫道上,忽然走来一众锦衣中年,一个个腰围锦带,当先一人在青丝深衣外罩了件天青色半臂鹤氅。头束高髻,足踏木屐,款款迈步,竟是东瀛人。 容雪乘风跟上冰碑,沉下脸说:“葳哥儿没事,凌霄中了毒,我给她服了枚‘七转护心丹’。” 容辉暗暗吃惊:“既然要用‘七转护心丹’,毒性之猛,委实骇人……”再看来人,心里一阵冷笑。 容雪悄声提醒:“东瀛服色象征身份等级,从上到下,依次是紫、青、赤、黄、白、黑,那青衣人,身份非同一般。” “是吗?”容辉轻哼一声,见众人走进,其余人果然或着红,或穿黄,后面还跟着一队白衣侍女,各端托盘,浩浩荡荡,不下百十来人。心往下沉,正色吩咐:“解封七峰灵力,开启‘七星向月’阵。” 容雪点头应是,飞身而去。容辉正视来人,沉声询问:“来者何人!” 队伍旁跑出个穿天青色大带深衣,戴钨丝网巾的小厮,手捧锦绣拜帖,躬身行礼:“回二爷,这是东瀛商社的会长……” 容辉不想听一个将死之人的字号,不待他把话说完,沉声喝止:“退下!” 小厮很是尴尬,可见冰中封着一人,也知情况不对,低头下应了声是,手捧拜帖,直往“循义门”跑去。容辉凝视青衣青年,笑问众人:“诸位既然敢来,想必知道下场吧!” “在下的下场,无需阁下操心。”青袍客驻足站定,凝视容辉,反唇相讥:“倒是阁下的下场,实在令人担心!” “是吗?”容辉洒然一笑,又问来人:“我脚下这个人,诸位应该认识吧……” “认识,他是‘灵山真人’的伯父……”青年缓缓叙说:“据闻‘灵山真人’是个孝子,断不会将伯父踩在脚下……” “你怎么知道‘灵山真人’不会踩着此人,就没听说过大义灭亲吗?”容辉不由好笑:“何况他踩已在我脚下……” “所以,阁下不是‘灵山真人’……”青袍客义正言辞:“我们是‘真人’旧识,决不允许有人冒充‘真人’,淫其妻女,占其基业……” “你认识我,我可不认识你!”容辉又好气又好笑:“我不是,你是?”心念一闪,方知是‘国士长’脱困后报的讯。国士长当然想不到,自己能从“茂陵”出来。 “我也不是!”青袍客挺起胸膛,朗声招呼:“乌云遮不住太阳,公道自在人心。我们既是‘真人’旧友,一定要保住‘真人’最后一滴骨血,让他的宏愿和基业代代相传,决不允许灵山少主认贼作父!”话音未落,白光闪烁,众武士自袍底抽出长刃,蓦然分开,展开气场,挡在了青衣客身前。 四个红衣武士气息流转,绵密无间,赫然已达成“太极”。七个黄衣武士双手握刀,放开气势,也有“太阳期”修为。后面二十三对侍女,手捧托盘,纷纷低头。 青袍客背负双手,正视容辉,沉声告诫:“你虽然有罪,可还轮不到我们来杀。那些知道真相的人,自会将你碎尸万段……拿下!” “若非我现在还有一点点清醒,还真会以为自己已是你们口中的死人……”容辉气极而笑:“看生者生,看死者死,你们好好上路吧!”说话间风起云涌,天地低昂。 林荫道上,容辉纵身腾起,直上九霄。众武士暗运功力,举刀欲斩,却如负巨山,丹田刺痛,提不起丝毫气力。先是一惊,纷纷询问:“少主,是阵法,怎么办!”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青袍客脸色铁青,毅然决断:“能控制这山中法阵的,只有两个人,现在一死一伤。大阵无人主持,是不会认人的。冲进去,杀了大人,挟持婴儿,这片福地就是我们的!而你们,将会成为这千秋伟业的奠基者。”从袍底抽出长刃,向前一指。 “是—”众武士躬身应答,四个红袍武士当先带路,七个黄袍武士护住青衣人,绕过冰碑,直往“循义门”杀去。二十三对侍女仍然手捧托盘,低着头亦步亦趋。 风中日下,容辉见东瀛人不退反进,气极而笑:“不知死活!”落至“循义门”前,见山中玄甲近卫已各举柳叶刀,护住了院中四门,其余甲士十人一组,正在各处巡逻,秩序井然。 他心中稍按,飘然落地,见青衣客带人冲来,再不客气。左手轻挥,又一掌“素面朝天”,随后按下“型”“镇”两道印诀。 灵气燥动,呼啸而出。青衣人如陷沼泽,反应过来,大声吩咐:“中计了,走!”不及转身,只觉一座巨山砸下。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仰头就倒。呼吸间刀剑落地,一个个口喷鲜血,筋断骨折,惨叫声响成一片。 潇娟领着梅钗等随后赶到,见是汲汲询问:“师兄,怎么样了!” “真是找死!”容辉冷哼一声,吩咐梅钗:“让他们说实话!”走进门问:“凌霄怎么样了!” 梅钗会意,躬身应是,各掏出一大黄符,走上前施展封印。潇娟轻轻摇头,沉下脸说:“这里交给我,师兄快去看看吧……” 容辉心头微凛,直往“垂花门”去。走进“盛心阁”,见陈凌云和容霜正等在正厅,暗道一声不好,连忙询问:“她怎么样?” 陈凌云面沉如水,缓缓摇头。容雪自西梢间迎出,汲汲招呼:“哥,你快来!” 容辉快步跟进珠帘,见凌霄正在炕上打坐,面无血色,洁白晶莹,似欲透明一般,一颗心直往下沉。父母和张大夫正围在一旁,连忙询问:“她怎么样了……” 张大夫沉着脸摇头轻叹:“夫人中的毒不是草木之毒……又非蛇蝎等爬虫之毒……老夫实在看不出来。” “既非草木,又非毒虫,那会是什么毒?”容辉想到那几根黑针,不由睁大眼睛问:“莫非是……尸毛,尸毒?” “中‘尸毒’者,肌肉僵硬,气血凝固,肤色发紫……”张大夫摇头否认:“夫人气血行转虽缓,却无凝固,绝非尸毒……”犹豫片刻,试探着说:“依老夫看,这是一种水性剧毒。” 李蕃宁缓缓点头,容辉灵机一动,连忙询问:“我这里有些‘雪参玉蟾丸’,有用吗?” “有!”张大夫精神一振,毅然答应。 容辉连忙招呼:“红袖,去药房拿一葫芦‘雪参玉蟾丸’来!”听见屋外一声答应,又问张大夫:“能有多大效用?” “蟾酥强心,能解百毒,属火,正好克制此毒!”张大夫说:“只不知二爷口中的‘玉蟾’,能多大药力。” 第八十九章 解毒疗伤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西梢间里,容辉觉得有道理,见父亲点头,翻上大炕,盘膝坐到凌霄身后,深深吐纳,抬右掌贴上她后心,潜运神功。心念到处,那毒素竟已侵入她筋骨气血,与她合而为一。运气逼毒,直如老驴推磨,不过能助她行转气血,哪能逼出半分毒素? 功力到出,凌霄精神一振,晕生双颊,缓缓睁开眼睛。红袖拿着“药葫芦”撩帘而入,恰好看见凌霄睁眼,额头沁汗,欣然问候:“夫人,您好了?”其他人也是一般想法,睁大眼看向容辉。[] 容辉潜运“火灵”,暗暗庆幸:“幸亏她修的是‘水灵力’,如今‘太极’已成,还走上了炼体的路子。此毒极阴,主静止。我只需加入一位‘阳动’,就能活血顺气。” 他以自身功力通了凌霄“督脉”,撤掌收功,呼出口气:“暂时,只能这样了……”擦了把汗,摇头苦笑:“要解此毒,不易。”又问张大夫:“这‘雪参玉蟾丸’药力奇烈,您看她这样,能直接服用吗?” 张大夫不敢断言,试探着说:“那得让老朽先试试药性!”接过“药葫芦”,倒出一粒“龙眼”大的丹丸,托在掌中,只闻倒一阵腥味。用指甲刮下一抹,伸舌头轻轻舔舐,舌尖所及,如置身烘炉,口干舌燥,心上更似有团火焰在烧。脸色一红,连忙转向痰盂,随后吐出一口污血。 厅中人凝神端瞧,俱是一惊。容雪吓了一跳,连忙在一旁扶住他问:“您没事吧……” 张大夫轻揉心口,端起茶喝下一大口,才长长呼出口气:“舒服多了……”托着丹药感慨:“仙药,仙药哇……”略作思忖,缓缓叙说:“生姜发汗,此药配以姜汤服下,能缓和药力,正适合夫人。”说着看向李蕃宁。 红袖闻音知雅,又用茶托接过,呈给“老爷子”。李蕃宁郑重拿起药丸,依样试药。虽然谨慎,亦不免心跳加速,大汉淋漓。长长呼出口热气,思忖片刻,点头赞同:“以姜汤发汗,的确能缓和药力。再用大枣、粳米熬粥进补,也不至伤及肠胃。” 红袖精神一振,欣然去办。容雪走到凌霄身前,见她虽已睁眼,可面无表情,神采涣散,于是伸手指到她眼前晃悠。见她眼珠动也不动,不由惊疑:“她这是怎么了?” 容辉心头一凛,凝神呼唤:“凌霄,凌霄……醒醒,醒醒……” 神若唤人,直呼灵魂。凌霄心惊肉跳,身躯轻颤,渐渐有了表情,却咧了嘴笑:“花……好多花……红的,白的,蓝的,紫的……”目中仍无神采。 陈凌云和容霜见红袖抓药去了,知道有了转机,汲汲进屋端瞧,正好看见,不由吓了一跳。李母转过头去,眼泪直往外涌。李蕃宁和张大夫看见,也不由轻叹。 容辉心头发酸,凝神运气,去揉凌霄背后“灵台穴”。真气到处,凌霄瞳孔收缩,眼底精光一闪,才回过神来。目光呆滞,缓缓扫视众人,悠悠询问:“你们,怎么了……” 陈凌云精神一振,欣然询问:“你感觉怎么样?” “我的头,好疼……”凌霄缓缓低头,看见了自己的身体和四肢,又缓缓摇头,喃喃自语:“我是在天上吗……空空荡荡地……一点感觉也没有……” 容辉见她仍有些痴呆,心头发酸,揽她入怀,一边运气揉她“灵台”,一边安慰:“没事的,有我在,会让你好起来的……” 张大夫抿了抿嘴,试探着说:“夫人中的毒中,应该还有极强的麻醉药剂。这种药剂是在‘曼陀罗’花中提炼出来的,一般是给病人止疼用的。绿林道上的,也用它打劫。下在酒里,能盖住气味。剂量大了,还能让人看见幻象……” “要只是麻醉药就好……”容辉放下心来,柔声安慰:“放心,喝醉了酒,就是这样,睡一觉就好了……”可见她的脸颊白地几乎透明,当真是如水如玉,哪肯相信只是麻醉散?眼中的凄美,映入心涧,心也要滴出水来。 凌霄耳中嗡鸣,头昏脑胀,四肢毫无知觉,片刻后才知大事不妙,询问李母:“孩子,还好吗……” 李母泪盈于睫,点头应承:“好,都好……” 容辉心头阵痛,抿着嘴说:“你这个小傻瓜,怎么就这么傻……” “不是说了吗?不许说我傻……”凌霄看着她微笑:“葳哥儿,也是我的孩子,不是吗……” 容辉想到潇璇,只觉胸口压着一块大石:“大丈夫立身处世,不能保全家人妻小,又何必活着……”深深呼吸,摇头惨笑:“你这个傻瓜……”一语出口,身体已有些颤抖。 容光穿了套蜀锦深衣,从外院回来。撩帘进屋,见容辉正抱着凌霄坐在炕上,其余人纷纷低头流泪,顿知事情不妙,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和众人打了声招呼,郑重询问:“前院的客人,怎么安排……” “让他们各回各家吧……”容辉咽下口唾沫,重新嘱咐:“派护卫,送他们回去……” 容光不好多呆,立刻去办。红袖跟着端进姜汤,低头回禀:“二爷,粳米和大枣粥已经用小泥炉炖上了,绿衣看着,就在门口水榭下。”容辉接过填白瓷盅,吹凉了亲自喂凌霄喝下。 众人眼见她服下一枚“雪参玉蟾丸”后,精神一振,脸色乍红,心里也提了口气。凌霄深深吐纳,自己理顺内息后,全身香汗薄发,精神渐长,微笑应承:“我好多了,似乎可以运气……” 容雪欣然招呼:“大家都出去等吧,让她静下来运功试试!”众人闻音知雅,纷纷起身去了正厅。 容辉又劝父母:“爹、娘,你们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和容雪,又疑难,再去问您。” 李母也知道兄妹俩道法通玄,自己在场,他们施展不开,点头答应:“葳哥儿放在我那里,你只管放心!”当下拉了李蕃宁,带着一众丫鬟,由容霜相送,回往“紫薇阁”去。 “盛心阁”中,陈凌云待众人走开,正视容辉询问:“她的病,到底怎么样!” 容辉坐到屏前罗汉床上,摇头轻叹:“幸亏及时给她服下了‘七转护心丹’,护住了心神。七日内,她不会有事。‘雪参’和‘玉蟾’虽有效用,可没经过炼制,要想发挥出药性,只有靠她自己。可那毒药会让人产生幻觉,就怕七日一过,她会精神错乱,反而适得其反。万一不行,我可以为她逼出毒素,可那毒素已和她的气血合而为一,若尽数排出,她一身功力也就废了。” 容雪更了解“功力”在修真者心中的地位,听言倒抽一口凉气,摇头反对:“不能废她的功力,她‘太极’已成,功力在气血间行转。一旦功力被废,势必气散血崩而亡。” “那怎么办?”陈凌云吓了一跳,失声询问。 “两条路……”容辉沉下脸凝视门外天空,缓缓叙说:“要么找到对应的解药,要么炼化毒素,收为己用。” 陈凌云觉得有道理,想着凶手已被收押,严刑之下,必有口供。而以“灵山真人”在修真界中的地位和势力,又有什么药材找不到?认为配解药更加妥当,点头赞同:“我府下有几个刑讯师,要是他们不招,就跟我说。” 容辉想起来就有气,轻哼一声,斜眼冷笑:“既然到了我手里,招不招岂能还由他们做主?”见红袖端茶进来,正色吩咐:“你去‘渊渟园’问问,有结果了没?” “是!”事及凌霄性命,红袖不敢怠慢,应声而去。 容霜从“紫薇阁”带回理哥儿,喊了声“二哥”。陈凌云也怕儿子再出意外,起身告辞:“那我们先回去,明天再来!” 容辉惦记着凌霄,站起身直言不讳:“那你走好!”吩咐容雪:“我在这守着,你送送舅爷!”见两人出门,一颗心才渐渐平静,又暗暗着急,背着手在前厅踱了一圈,忽然想到碧霞:“她见多识广,一定有办法!”精神一振,吩咐厅中蓝绸:“你在这里看着,我就在小书房,有事传讯。”出门直往湖边小书房去。 日下风中,残荷摇曳。绿衣将泥炉端到了屋前水榭中,又炖上姜汤,亲自煎熬。容光安排好送行车驾后,又回内书房商量容辉:“现在和东瀛人彻底翻脸了,下一步怎么办!” “翻脸就翻脸,怕什么!”容辉心头火起,站起身在书房中厅转了一圈,遥望荷塘,毅然决断:“第一,传令‘仪卫司’,加紧巡防。第二,招百户以上军官回衙门集合,我有事情交代。第三,两日内驱逐所有东瀛商人出境,不从者,杀!” “这……”容光觉得太过激进,可想到别人都欺上山来了,心里也一阵火烧。深吸一口气,毅然决断:“好,我这就去办。”站起身就往外走。 第九十章 神鞭笞魂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午后日下,红袖探得讯息,上山回话。走在塘边林荫道上,看见容光从盝顶书房出来,顿知容辉就在房中。迎上去喊了声“大爷”,进屋回禀:“二爷,那些人死不开口,梅钗姐姐怕把人弄死了……” “是吗?”容辉轻哼一声,略作思忖,正色吩咐:“你去找条鞭子来!” 红袖应声告退,小跑向库房检点。片刻后拿回一条皮鞭,呈给容辉:“这是先夫人用过的‘龙筋鞭’。” 容辉慎重接过,见是妖兽筋骨所制,当下凝神运气,一连烙如九道印记,交给红袖,沉脸嘱咐:“就用它,往死里抽。” “是!”红袖双手接过,应声而去。 容辉回头看向窗外荷塘,沉下脸深深吐纳:“不是我要杀人,是你们要杀我!”下定决心,拂袖走进北间静室,盘膝坐下,抓紧时间恢复。 容雪将陈凌云一家送进阳都城,回山已是“未正”时分。人在空中,见山外城中已开启法阵,城外飞虹穿梭,正是下院弟子御剑巡逻。凝神观察,多是“太极初期”修为,有几人赫然已臻“太极中期”,心里也松了口气:“他们修的是本门传承意境,每人专功一两样,既能规避天劫,功法精进也快得多……再配合护山大阵,应该能御敌……” 她又想起“雪参玉蟾丸”的事,飞回山门,直入内院,在书房找容辉商量:“哥,那丸药还有多少,我或许可以稍微提纯药性。” 容辉调息不到半个时辰,在中厅见她,听言精神一振,欣然应允:“好事啊,现成的丹药还有两葫芦,蟾酥和雪参,都不下百斤。提纯药力不难,不过要炼成丹药,恐怕不那么容易。” “蟾酥归心经,雪参归脾、肾两经,药性本就互补。”容雪坐到桌边倒了杯茶,轻啜一口,正色担保:“我以本身修为,调和这三味药性,不会太难。” “如果找不到解药,凌霄就要长期用‘雪参玉蟾丸’活血顺气,是不能这样胡吃海塞。”容辉觉得不妨一试,点头答应:“那好,你先拿一葫芦药去试试……” 两人正说着话,红袖欣然来报:“二爷,那青衣人肯招了,不过他要当着您的面说!” “任他嘴硬!”容辉轻哼一身,站起身问:“抽了多少鞭……” “七鞭!”中厅桌前,红袖实话实说:“说来真是先夫人在天有灵,那鞭子抽下去也没烙下多深的伤痕,可那厮喊地,哪像是人声,鬼哭狼嚎似的……” “那就对了!”容辉横眉冷笑,边走边说:“去药房给大姑娘拿一葫芦‘雪参玉蟾丸’来,我去看看!” 红袖应声下去,容雪悄声询问:“那是什么鞭子,这么厉害……” 日下风中,林荫道旁,容辉背负双手,踱到荷塘边说:“这鞭子专抽人灵魂,我叫它‘笞魂鞭’。任是皮糙肉厚,钢筋铁骨,也挡不住这鞭子抽打。他死不开口,多半不怕身死。我直接灭他灵魂,他当然慌了。” “这样啊……”容雪恍然大悟,又问容辉:“东瀛人硬说你是假的,到底是为什么,真的是丧心病狂?” 容辉凝视荷塘,不答反问:“你知道‘武夷’二字何解?” 容雪凑到容辉身边,试探着说:“御夷用武之地……” “对!”容辉点头承认,边想边说:“武夷一脉,东坡和缓,层次分明。西坡陡峭,多断崖绝壁。而咱们这朝廷,根本没有水师海防,所以只好退守内陆,由武夷山脉中诸仙派在山顶设一道法阵结界防护。要想进出,就只能走几处特定的关隘。” 他叹了口气,遥望西方,缓缓叙说:“我们这里的石城,正扼出山古道。以前有‘神界’封印,人畜难过。现在,就成了一大豁口。东瀛人在闽南经营有年头了,盛世时尚能恩抚。一旦北边有变,其心必异。而其他地方守备已经完善,只有我们这里尚算空虚。东瀛人要想经略中原,必从我们脚下突破。双方势同水火,没什么客气可讲。” 容雪也知道这层厉害,边想边问:“那又是什么,逼他们狗急跳墙?难道又是黄家人在背后算计?” “不会,一狼一虎,肉先吃到水嘴里,都不会再吐出来。”容辉摇头苦笑,慎重猜测:“我六月十五脱困时,已在西安。那时候‘国士长’一行尚在草原腹地。他断定我回不来,所以才传讯这里的商社,趁虚而入。而我七月一号回来,非但和‘国士长’的消息不符,还在他们前面。他们当然更加确信我已经身死,你们找了个替身稳定局势。恰好今天是葳哥儿的洗三,福地内的大小人物都来了,当然是个将我们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那‘丹山六友’呢?”容雪想起“老爷子”养‘外室’的事,心里一跳:“还不知那‘狐媚子’和他们有没有关系,她若给我们怀了个便宜弟弟,这基业岂非要易主?”倒抽一口凉气,睁大眼睛问:“只是那两个被收买了,还是六个都有异心?” “财帛未必动人心,但在唾手可得时,一定能让人动心。”容辉轻哼一声,沉下脸说:“‘丹山六友’带艺而来,且都已达成‘太极’。就是没有野心,听说我们要倒霉了,也想捞一票吧。他们混进后殿,只要杀了凌霄,就等于破了这护山大阵。杀了婴儿,就等于杀了这基业的第一继承人。而那些世家族长当场就擒,为身家性命,也只能‘转舵’。以他们六人的实力,占据这百里山头,绰绰犹豫。故作姿态,和我们老爷子攀交情,不过是打探我们虚实罢了……” 话没说完,红袖用托盘端来一只“药葫芦”。容辉立刻住口,纵身腾起,凭虚御风,直奔山下。容雪欣然接过,抽开木塞闻了闻药味,确定无疑,才乘风跃起,随后跟上。 时当立秋,榕树尚青,池水澄澈。树后水上,延伸出十丈钓鱼石台,临波照水,雕栏玉砌。再往北是一片白石广场,直抵祖师殿下。大太阳下,容辉飞至“渊渟园”。在问候声中,转过前殿,沿池边鹅卵石径走到钓鱼台时,只见东西配殿间立着一根三丈石柱,柱上蟠龙如生,正缠着一人。 梅钗梳了“凌云髻”,穿了套水天色的窄袖深衣,手持软鞭,守在柱下,忽见容辉和容雪过来,连忙迎上,敛衽行礼:“二爷,大姑娘。” “怎么就他一个?”容辉边走边问:“他怎么说?” “其他人还关在结界里,两位师叔正带着其她师妹审讯。”梅钗实话实说:“他说他是您的俘虏,只向您一个人低头。” “是吗,还挺有骨气!”容辉冷哼一声,觉得姑娘家做这些事情不好,郑重嘱咐:“把男囚关起来,去陈舅爷家接几个刑讯师来审,你们讯问女囚就好了。”接过“笞魂鞭”,直奔石柱。 梅钗应声去办,容雪记挂着丹药,也只看了一眼,顺路回往丹房。容辉走到石柱下,见一个白衣青年已被封印法力,正由“蟠龙”紧紧缚在柱上。头颅低垂,长发披散。衣衫浸染,气散神疏。精神萎靡,似已昏迷过去。 他心头火起,抬手一鞭。鞭梢破风,抽上青年胸腹,“啪—”一声脆响。神若杀人,直灭灵魂。白衣人猛地抬头,面容扭曲,双眼外凸,四肢不住抽搐。 容辉凝神叱问:“什么毒。” 白衣人似魂不附体,呐呐自语:“水母……水母……”忽然回过神来,嘶声高喊:“你趁早放了我……否则……我们公孙家……是不会放过……” 容辉心火直往上蹿,沉眼冷笑:“不说?”不待他把话说完,又是一鞭,接着问:“什么水母!” 青年瞪眼望日,手脚抽搐,脸皮不住哆嗦:“箱……箱水母……”回过神来,嘶声咆哮:“杀……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歇斯底里,如地狱来声。 容辉见效果不错,又是一鞭,继续问:“解药在哪?” “不知道……我不知道……”青年浑身抽搐,矢口否认。回过神来,又嘶声怒吼:“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容辉懒得跟他废话,又是一鞭,接着问:“有没有解药……” “中者即死……无药……无药可解……”青年双目通红,仰天咆哮:“你以为自己能杀我……你敢杀我……” 容辉练至“神体”第三重后,记忆愈加清晰。回想当日“神界”封印,实是极奥妙的神通。眼下以鞭笞魂,不过是其中一个窍门。听言轻哼一声,深吸一口气,抬手又是两鞭。 青年一阵抽搐,全身绷得笔直,张开口嘶声长啸:“爷爷……救我……” 一语出口,风云色变,直往石柱汇聚。青年精神一振,气质陡变,目中流露出一股沧桑,仿佛一位古稀老人。他轻疑一声,试着伸展手脚。石柱震颤,蟠龙长吟,周身金光大放,加紧缠绕。 青年轻哼,轻震肚腹,龙身一胀一缩,轰然崩溃。石柱龟裂,寸寸坍塌。他却似闲庭信步,飘然落下。脚未沾地,灵气所聚,伤痕尽复。 第九十二章 竹篮捞月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巨掌轻颤,继续拍下,势若天塌。掌锋未至,威势已封住掌下八方退路。紫虹贯日,正中小指。法力相击,“轰隆隆”爆炸开来,又是天火横空。 掌上小指一震,齐根而断,飞射开去。剩下食指、中指和大拇指改拍为捏,一起压下。容辉法力刚出,内劲尚虚。凌立低空,只觉肩头一沉,胸闷气短,头晕脑胀。深深吐纳,抬起头见三根手指一起压来,也无把握破开:“若想后退避起锋芒,三指之力只会越来越强……” 他头脑发热,深吸一口气,不退反进,扶摇直上。冲至巨掌三丈下,再提己身功力,左手画一个圈,一掌“虚怀若谷”按出。连加“型”“镇”两道真法。 紫环浮现,灵气汇聚,愈加凝实。“无名指”顺势入套,急剧震颤。紫焰高涨,向内坍塌,将那手指封得更紧。拇指和中指被外焰荡开,只是微微一滞,继续捏下。 容辉只觉身旁发紧,呼吸涩滞。凝神化劲,身外热力奔腾,带得四肢虚张。双指继续捏拢,他左手左脚便抵上了“大拇指”,右手右脚则抵上“中指”。身外烈焰奔腾,火珠般硬撑住了双指挤压。 青年右手平放胸前,左手拈花虚垂,盘坐在“法像”右掌上。只觉指端捏着一团棉花,竟似无处着力。凝视容辉,声嘶力竭:“我捏死你!”深怕援兵赶来,深吸一口气,再催法力。 容辉身子一震,只觉一股巨力冲来,头脑发昏,耳中嗡鸣,身子不住发抖。聚精会神,化解劲力,亦不免骨骼摩擦,“砰砰砰”连声脆响。 他憋住一口气,眼见坚持不住,心底也窜起一股狠劲。急中生智,收回双手,只觉下身一麻。不及多想,在头顶结出一道法印,嘶声狂吼:“裂—”向外猛撕。 空气如匹,雷鸣声中,被撕开一条黑缝,直冲云霄。巨掌拇指和中指正全力挤压,掌中自有一股张力。黑缝冲至掌心,微微一顿,一缩一胀,透掌而过,冲上高空,渐渐隐去。手掌如遭蛇咬,忽然凝滞,颤了两颤,自掌心断开。半截断掌连着食、中两指,迸飞出去。 青年脸色煞白,喷出一口鲜血,“法像”也随着模糊了些许。容辉身外得脱,嘘出口气,只觉眼前发黑,身形直往下坠。恍惚间听见风嘶虎啸,一惊而醒,连忙运气稳住身形,只觉身下空空荡荡。 日下山间,他和“法像”缠斗,不过一掌之间。潇娟和潇月御虎横空,容雪乘风急掠。远远看见“法像”挥掌,指端捏着团火光,均吓得面无人色。赶到近前,正见断掌飞出。再不迟疑,御虎扑上。 容雪抢到容辉身边,扶住他问:“哥,你怎么样了!”白虎扑至青年身前五尺,恰似撞上一堵气墙。墙上霞光微闪烁,白虎哀吼一声,被反震开去。 容辉深深吐纳,顺过气来,看着像上青年冷笑:“你既敢唤来‘法像‘,就别想再走!”双手结印,扶摇直上,窜至百丈高空,凝神呼喝:“七十二峰之灵,现—” 一语出口,山呼云啸,天昏地暗,恍如一张巨网压下。青年回过神来,失声惊呼:“御灵大阵,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催动法印,法像轻颤,就要乘云而走。 容辉横眉冷笑:“本‘真人’的福地,是个阿猫阿狗就能闯得吗?”翻手取出“乾坤网”,左手结印,凝神大喝:“乾—”右手抖开晶网,就朝“法像”罩去。 清风吹拂,法像轻轻一颤,随即定在空中。青年汗流浃背,嘶声咆哮:“你这是在找死……”手中印诀连变,发现“法像”仍只轻轻颤抖,脸色不由发白。 容辉轻哼,不答反笑:“既然来了,何必只来个虚影?”郑重担保:“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让你死!”双手结印,凝神喝斥:“冰—”向青年身外一点。 言出法随,青年还想说话,身形忽然凝滞,呼吸间已被五尺坚冰封住。神冰封人,直冻凝魂。辉抬手轻挥,笑问容雪:“妹子,哥给你一场造化,怎样?”空气如澜,法像缓缓沉入。 容雪精神一振,睁大眼睛问:“多大的造化?” “大的没边!”容辉洒然一笑,长长舒出口气:“我们,发财了……”飘然落下,看见断掌和断指落在草间,还散发着丝丝灵气,连忙收起,嘱咐众人:“此事机密,再别和人提起,先回山上再说!”背负双手,凭虚御风,直飞主峰。 姐妹俩见大敌已除,也松了口气。听说还有造化,相视一笑,一起乘上虎背,踏云相随。潇娟觉得凝聚“虎灵”不易,不忍心就此散去,趁机商量潇月:“我们就把它放在‘灵眼’上养起来吧,等恢复了功力,在多凝几只。以后打起架来,就省心多了!” 容雪觉得可行,容辉连忙劝阻:“千万别,法术本是一道气息,变化形状耗精,控纵精微耗神。凝聚这种法灵,是极耗精神的。要想维持,就得经常注入精力,亏的是自己。除非以分魂祭炼,它才能自行成长。不过这种方法,也有个极大的弊端……”沉下脸郑重告诫:“一旦这‘法灵’落入敌手,敌人就能以灵为媒,加害本尊。所以就算是炼有法灵的人,不到生死关头,也不会动用。” 姐妹俩恍然大悟,相视点头,一起拍向虎背。白虎仰天长吼,缓缓消融,化作一团雾气,回入二女体内。容雪睁大眼睛问:“那……那个‘法像’,是‘法灵’吗?” “算是极高级的‘法灵’吧!”容辉背着手在云端迈步,点头承认,边想边说:“准确得说,应该称为‘法身’。它并非是以一招一式的法术,而是以成套的功法凝聚而成。本尊为了防止‘法身’反客为主,一般不会赋予其‘命魂’。而没有‘命魂’,也就不会受世俗情感羁绊,精进自然极快。所以真正的‘法身’,功力往往高于本尊。不过有一利必有一弊,没有命魂的法身,领悟不到‘意境’。所以其战力,就未必高于本尊。” 容雪不太明白,摇头询问:“那你封印的那个巨人……是‘法身’?” “它的本尊,才是‘法身’。”容辉正色叙说:“而它,只是‘法身’隔空传来的一道投影,你说我网住的是‘法像’,倒也恰当……” 容雪越听越糊涂,睁大眼睛问:“网,能网住投影吗?那用竹篮,岂,不是可以捞起水里的月亮?” 容辉点头微笑:“这,就是道!” 容雪还是不明白什么是道,只当那晶网是件极厉害的法宝,又问容辉:“照你这么说,一具‘法身’的投影就这么厉害,那那具‘法身’,该是什么修为……”潇娟和潇月在一旁听着,也是一般想法。听言睁大眼睛,看向容辉。 “不知道啊……”容辉叹了口气,见“渊渟园”在望,缓缓叙说:“祸,既然惹上了,就只能往前闯,直到我们说了算……”又嘱咐潇娟和潇月:“我问出了点线索,还不确切。你们先回去吧……容雪,你跟我来!”腾身而起,直奔山门。飞至近前,见崖壁上嵌着两个大鸟窝,不由好笑:“也不知道那两个家伙野到哪里去了!” 容雪随容辉来到内院上空,正色询问:“那么大的家伙,你准备怎么封印?” “我会将这百丈‘法像’投入山腹,以七十二峰为基,以‘山灵’为网,以你的‘枯荣道’推动封印运行。”容辉正色嘱咐:“你以道境摄取‘法像’功力,这‘法像’就自然会摄取它‘本尊’的功力。只要那小子不死,这‘法像’就不会消散。能吸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最好吸死他,直接了结这一大麻烦。”说着左手结印,向荷花塘投下“天网”。 容雪已用两根本命“寻木”替代了山中阵眼,只要身在山中,倒不必在“法像“近前练功。耳听得山呼云啸,也知道事关重大,正视容辉担保:“我不会偷懒的……” 容辉缓缓点头,在云端盘膝坐下,手结法印,暗运神功,耳听得山呼声渐行渐止,才停下功法。睁开眼呼出口气,只觉身心皆疲。又翻手取出“断掌“和”断指“,掷如荷塘。 他又还原了“法像”,才抬手招回晶网,正视容雪嘱咐:“好了,你只要打坐练功,就能以道境汲取到极精纯的功力。天大的机缘,只有你一人能享。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自己的了。”深深呼吸,飘然落下。 容雪俯瞰身下山峦,见容辉回了“盛心阁”,一颗心才缓缓平静下来:“我的道能将外界的‘元气’,别人的功力,凝聚成我所需果实,吸收倒是极快,可炼化……哥哥出去一趟,虽已臻‘太阳期’,可对上一道‘法像’,尚需浴血苦战。而以我们‘少阴期’的修为根本插不上手。万一那法身和他本尊杀来……这样,不行……凌霄又中了奇毒,我还得花时间炼药……时间,似乎不够用啊……”贝齿轻咬丹唇,暗暗下定决心,直奔“渊渟园”去。 第九十一章 何惜一战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日下院中,容辉面沉如水,凝神注视面前青年,只觉他的修为忽然攀升了无数倍,那目光中的沧桑,与那丧心病狂的青年判若两人。反应过来,暗暗吃惊:“这是什么?分神、分魂、还是一道分念……”遍观《神道经》后,已然知道许多秘术。总氮大半不能修炼,也颇长见识。 青年背负双手,正视容辉,沉下脸说:“你,胆子不小……”话音未落,右手已抬至胸前,结出一道法印,向前按出,胜似飞叶摘花。虽似漫不经心,忽然风起云涌,凝聚成道道印记,冰雹般砸向广场。[] “‘分神’能成完人,‘分魂’只能成灵,这应该只是一道分念,正被附身之法,遥遥操控……”容辉回过神来,横眉冷笑:“我的灵气,岂是你能调用……散―”抬手轻挥,言出法随,呼吸间云销雨霁。 “阵法?”青年微怔,这才往四周瞟了一眼,正视容辉,沉声告诫:“放了他,老夫可以不追究此事。”字字铿锵,信誓旦旦。 “谁追究谁,你还没搞清楚吧!”容辉斜眼冷笑:“一缕分念,也敢和我装神弄鬼……”抬手一鞭。 “找死!”青年大怒,挑眉轻斥一声,右手再结法印,凝力按出。 容辉不闪不避,提一口气,潜运神功,任由印记没入胸口,“笞魂鞭”照实抽上。筋骨相击,“啪―”,一声脆响。青年双目失神,脸皮哆嗦,脚下一阵踉跄。 容辉凝神化劲,只觉那印记入体即融,化作无数道印记渗入了气血,又似一条锁链,势要封住气血行转。观察出来龙去脉后,只暗暗冷笑:“竹有十德,能承书载言。我之神功,又岂是这等‘符印’能封?你既然把功法送上门来,我焉能不纳?”暗催内劲,展开“耀阳折竹”第十式“玉竹承书”。 他潜运神功,身外热力奔腾,化作三尺气场。气场由无形生出一抹赤霞,呼吸间化作一团紫雾,雾气中金光闪闪,浮现出一道金色印记。光芒流转,缓缓涨缩,却似嵌在雾中。 青年被神鞭抽中,心魂皆颤,退出丈许才回过神来。惊骇之余,见容辉身外气劲奔腾,以为他要逼出印记,气极而笑:“老夫的印记,岂是你能承受?”双手结印,风起云涌,灵气凝聚成无数印记,雪花般纷纷落下。 大太阳下,符文落入气场,恰似寒江飘雪,触之即融。片刻之间,容雪、潇月、潇娟等听到动静,纷纷赶来。青年瞥见众少女修为虽浅,可姿色颇丰,只道孙子在这院中不检点,才被人绑在了“蟠龙柱”上,并不是什么大事。轻哼一声,沉声呵斥:“都给我滚!”声似惊雷,滚滚荡出。 容雪更不迟疑,抽出腰间软剑,凝力抖出。剑刃化丝,身随剑走,翩若惊鸿。青年微怔:“小丫头的身法炼得不错,比那些直来直去的家伙强……”右手印诀不收,左手结印按出。 法力所及,灵气汇聚若实。剑圈抽上,轰然爆炸,容雪借势荡开。她半年来练功不辍,于这“衡山剑法”中的“回”字诀已颇有把握。融入主修的“留益回雪剑”中,施展开来,端是风轻云淡,飘忽来去。 青年由一道神念附身,所能依仗者,不过是凭法则调动天地灵气。本身功力,与众人只在伯仲之间。他以法印和容雪周旋,想着就是“九段”大成的武士,在这法印一震下,也必吐血飞退。面前一个黄毛丫头居然能借势化劲,轻易接下,也不由佩服。 潇娟和潇月站在钓鱼台上,见容辉被困,容雪战之不下。对望一眼,肩并肩双手互握,十指回扣,将功力连成一气。各出单手,结印合十,蓦然对分。 一时间狂风如澜,势如虎啸,应声窜出条虎影。五尺身形,仰天长吼。灵气回卷,呼吸间虎身若实,纵身扑出。身形未至,抓下先透出三寸寒芒,端是神完气足。 “法灵?”青年一惊,急收右手。法印忽变,迎面按向白虎。印记脱手,凝成一团青火。白虎扑上,瞬间被燃遍全身。嘶吼落地,乱滚乱蹭。身外气劲奔腾,却不过将火势催得更旺。 云销雨霁,容辉身中金光大放,透出身体,化作一轮光幕,正是“雨雾弧光”。光幕上符文流转,缓缓涨缩,竟被他逼出了身体。青年见势不妙,沉声呵斥:“敢和老夫动手,老夫要让你们悔不该当初!”拂袖而起,直冲九霄。 容辉在光幕中看见,不由好笑:“现在跑,是不是迟了?”深深吐纳,再催内息。 他身外身外金光大放,恍如一轮太阳,随后跟上。人在空中,光华收敛,只见一簇金文浮在幕壁上,竟已镶入“弧光”,不由暗暗点头:“原来这‘雨雾弧光甲’是这么用的,培炼的时间越久,能承受的威能就越大,能烙下的符文也就越多,效用自然越大……” 容辉精神一振,遁速再快三分。眼见青年在望,心头又生一计:“我现在不过烙上了几百个符文,不知道几万,几百万符文,会有什么效果……据闻东瀛也有密宗,想必他就是密宗修士。我只要破了他所有印记,就算哪天被他本尊找上,也不用惧怕。”打定主意,凝神笑问:“既然敢来,岂由得你跑?”抬手一鞭,直取青年后心。 “你要干什么?”日下云端,青年勃然大怒,沉声喝问:“放我孙儿离开,老夫可以不追究此事!”知道他手中鞭专克自己,双手在身前舞动,呼吸间打出几十道法印,直迎鞭梢。 容辉潜运神功,不管不顾,只用鞭子猛抽。印记沾上“弧光”,如陷泥淖。鞭梢到处,却打得青年心惊肉跳,嘶声狂吼:“你真的……真的要和老夫拼个你死我活……” “死,活?”容辉皱眉冷笑:“你,有资格选吗?”鼓劲功力,持稳“弧光”,抬手又是两鞭。 鞭梢蹑景追飞,抽的青年火冒三丈,嘶声狂吼:“好,好,好……好一个赶尽杀绝……老夫就让这山中生灵,为我孙儿偿命……” “赶尽杀绝?”容辉怒火中烧,凝神质问:“你孙子设计害我时,你怎么不出来?你孙子带人攻打我山门时,你怎么不出来?您孙子用毒针杀我妻子时,你怎么不出来?你孙子闯了祸,有你来出头。我妻子生死未卜,又有谁管……”一句一鞭,鞭梢破风,狂风般呼啸而出。 青年身心激颤,嘶声怒斥:“我杀了你……”双手如风,法印如匹,直击容辉胸腹。 容辉一语出口,戾气涌起,再也控制不住,凝神叱问:“难道只准人来欺我,我就不能反抗吗?”声似奔雷,任凭印记及身,只顾抬手挥鞭,“唰唰唰”又是三鞭。 “天地不仁,弱肉强食,……蝼蚁,就有蝼蚁的命……”青年全身颤抖,面容扭曲,嘶声咆哮。双手结印,缓缓按向天空,嗔目欲裂,喉咙中传出一声低吼:“你去死……” 风云汇聚,凝结出无数印记,在空中化作一道人影。灵气回卷,人影缓缓凝实,赤金腰带,雪银肩披,锦斓长裙,琉璃飘带,右手结印,左手中托着一只酒杯。 容辉杀红了眼,只见来了个百丈巨人,目空一切,法相庄严。仔细端瞧,如临天威。心神一颤,再也压抑不住,凝神怒问:“天地不仁?我教你天地不仁……”抬手一鞭,恰似一道惊雷,正中法相脸颊。 法力相击,虚影轻颤,如嵌在空中,直带得天地嗡鸣,“轰隆隆”又似一道闷雷。青年双手结印,盘坐在法相右手掌上,沉声喝止:“大胆!”轻抬左手,缓缓按出。 容辉气极而笑:“你吓唬谁……我教你天地不仁……我教你天地不仁……”抬手又是三鞭,直抽得法相“嗡嗡”轻颤,摇摇欲坠。 日下云端,法相握住酒杯,闭着眼睫毛轻颤,随着青年动作,照实摁下。这一按势挟万钧,手掌稍动,天地低昂。容辉离那小山般的手掌尚有十丈,已被一股气场锁住,如陷泥潭。 他心头微凛,只将软鞭缠到腰间,仍不避不让。深吸一口,潜运神功,双手撑起,忍不住仰天长啸:“……大丈夫宁死不屈,何惜一战……逆命而战,何惜一死……”鼓足全力,一掌“素面朝天”,应声而出。 风起云涌,凝成一道逆流,破开禁法,直冲九霄。十丈巨掌如被托住,轻轻震颤。容辉身随浪走,破风直上,抢到掌下,展开“型”真法,一掌按出,稳稳托住了掌心。 巨掌五指弯曲,容辉身外发紧,如要被生生捏碎。凝神化劲,直憋得面红耳赤。一时间头脑发热,嘶声大吼:“王八蛋,我教你给人撑腰!”一掌“节节争锋”,朝最近的“无名指”拍出。 紫虹飞袭,法力相击,隆然爆炸,化作一团火球。罡风横扫,五根手指便桉不下去。容辉身受反震,喷出一口鲜血,倒飞而出。人在半空,只见“无名指”颤了两颤,轰然折断,打着转横飞出去。顿时精神一振,凝神化劲。稳住身形后,又一掌“节节争锋”。 第九十三章 一鼓作气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秋阳斜照,微风送爽,正当申初时分。容辉回到后屋,已累得不行。见绿衣在屋外熬粥,凌霄还在西梢间闭门打坐,也松了口气。心知身心皆疲,精神迟滞,并不适合运功炼气,索性让红袖打水洗澡,稍事歇息。 东净室里,他四肢浸入热水,缓缓放松,倦意直往上涌。一颗心平静下来,又觉得自己太过冲动:“这一回,祸可闯大了……”看着那飘渺变幻的热汽,头脑又昏又沉。不觉间垂下眼帘,呼呼睡去。[] 容辉心有所念,忽然梦见自己拼命奔逃,一个百丈巨人盘坐云端,在身后紧追不舍。衣饰辉煌,闭着双眼,左手中托着个琉璃酒杯,就要罩住自己。每一掌拍下,恰好压在身后。大地一震,心惊肉跳,腿酥骨软。 他急中生智,想起自己还会遁术。依法施为,纵身窜出。可身子一沉,一跤跌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直吓得心神剧震。眼看着玉杯罩下,只觉身子一凉,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容辉一惊而醒,见还在大沐盆里,才松了口气。又听身后红袖提醒:“二爷,水凉了。”循声见纱窗外天色已暗,应了一声,又问她:“夫人怎么样了。” 后屋西梢间里,凌霄盘坐炕上,运气化开了药力,心火渐旺,血流渐暖,人也清醒了不少。身体虽还麻木,却也能知冷暖。觉得生还有望,精神一振,又检查起身体。 她想逼出毒素,功力到处,却似渔网过水,哪有半分效用?不由骇然:“这是什么毒,竟融在了我体内……好像又不是一般的毒,竟似要麻痹我全身,凝固我全身气血,直接把活人变成死人……好可怕的毒,幸亏赏赐去黑市,买了一枚有‘七转护心丹’,又有师兄带回来的‘雪参玉蟾丸’。不然,我早已心停气绝……”又暗自庆幸:“我将气血连成了一气,血行快慢些许,倒不打紧……只是气力被牵制住了,这样用药物维持,也不是个事……”睁开双眼,又觉得全身空空荡荡。 身体本能排异,修炼者洗髓易筋后,非但百毒难侵,还能渐渐散出体内毒素。筋骨清灵,自然百邪不扰,百病不生,延年益寿。凌霄身中剧毒,体内正邪相激,本已虚弱无力。全身又麻木不仁,哪里还能动弹?轻叹一声,只好喊来红袖帮忙。 红袖守在屋外,忽然凌霄招呼,欣然应承:“夫人,您好了?”拉上蓝绸,进西梢间一左一右,搀起凌霄,在屋中散步活血。 时当夕阳落幕,她由两人搀扶,踩棉花般走过几圈后,又有了些只觉。听说容辉在山外大战了一场,泡在澡盆里睡着了,又是心酸,又是难过。低头看见自己还穿着盛装吉服,自嘲了一通,吩咐红袖:“你去二爷跟前服侍着。”待她下去,又吩咐绿衣:“扶我换套衣裳。” 容辉用竹冠束发,换了套蜀锦深衣。走出净房,迎面只见高山后夕阳已落,山巅还挂着一抹余晖。问好声中,走回后屋,看见凌霄用丝带挽了个缵,穿了套秋香色齐腰襦裙。菱纱灯旁,脸庞雪白晶莹,透明一般,心里不由发酸,连忙扶住她问:“你怎么样了。” “我还好!”凌霄挤出一丝微笑,由容辉扶着,到西梢间坐。绿衣端上粳米粥,红袖随后来禀:“夫人,太夫人知道您醒了,派燕婉来看您。” 凌霄微笑答应:“请进来说话。”眼见珠帘撩起,燕婉梳了“垂鬟分肖髻”,穿了套银红色齐胸襦裙,走进屋看见凌霄无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站起身说:“太夫人是要亲自来的,又怕您拘束。说请您安安心心地养病,不用晨昏定省。内院的事,也请您放宽心肠,暂由大夫人上山主持。” 桌边灯前,凌霄点头应承:“替我谢太夫人关心,等我好了,就去给她老人家请安。”又让红袖送燕婉出门。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既无冷热,也无味道,直如嚼蜡,哪咽得下去。 容辉见凌霄低头蹙眉,心疼得不行,柔声相劝:“不好吃,也要吃,来……”主动坐到她身后,端了宫碗拿银勺喂她。 暖意自凌霄心底溢出,在脸上绽开成一抹微笑。她顺势靠上他的胸膛,低下头刚喝两口粥,红袖进屋回事。灯火辉映之间,感受到屋里的暧昧,连忙低下头说说:“大爷来了,有事找二爷……” “知道了!”容辉应了一声,又舀了一枚红枣。 凌霄见身后的家伙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不由腹诽:“爷呀,那可是你亲哥,让人知道,该怎么说我……”虽也不想他走,暗叹一声,只好提醒:“师兄,大哥亲来,肯定是有大事,你先去吧……” “还有三口,你先吃完!”容辉应了一声,继续拿勺子喂她。 “三口……”凌霄看着小半碗热粥,暗皱眉头:“那是你的三口……”怦然心动,耐着性子过了把“宠妃”的瘾。 秋月如钩,星辉灿烂。兄弟俩出后屋时,丫鬟们正在廊下掌灯。容辉走到荷塘边的鹅卵石径上,才开口问:“都到山下了吗?” “都到了!”容光边走边说:“‘驱逐令’发出去了,各城已经戒严。各家纷纷致函,表示拥护‘灵山道统’,与凶手势不两立。丹山剩下的‘四友’说毫不知情,上山来请罪,已经被收押。陈舅爷派来的‘刑讯师’果然有一套,问出了不少东西。只要他们知道解药的事,应该能有结果。”顿了顿,又问容辉:“那些人怎么处理,怎么向朝廷交代……” 容辉一阵头疼,呼出口气,毅然决断:“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既然立了秋,后天押到阳都处决,公告天下。朝廷、黄家,就让他们看着办吧……”叹了口气,伸手相请:“一起去山下!”足下生云,带着容光直奔南城。 “指挥使司”衙门大堂里,容辉连夜照会福地内六品以上军官,将防御中心调整到了石城,旨在阻击闽南东进的倭寇。又将原本种地、炼功、养马的一万军户,编为两卫正规军,由周锦和燕翔暂代“指挥使”。众人皆有升赏,自然满口赞同,直议到黎明才散。 翌日清晨,容辉开启传讯阵,用“仙”字第七十二号勘合上表朝廷,陈说情由。表文一出,天下哗然。各地仙派、藩王,纷纷致函,表示支持。各地言官纷纷上奏,弹劾容辉不顾国本,滥用私刑。 时当宣府门户“新开口”,被牧族大军包围。朝廷正全力调兵救援,只能留中不发。“春申灵君”则亲致书信,劝容辉将七犯押上燕京,交付朝廷,由“三法司”定罪量刑,以正视听。 日下塘边,内书房里,容辉站在中厅窗前,又看了一遍潇月译出的书信,轻哼一声,横眉冷笑:“老狐狸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中毒的不是你媳妇……” “我也觉得黄老爷子的建议值得考虑……”潇月用红宝石头饰扎了“凌云髻”,穿了身青丝襦裙,站在容辉身边,据理力争:“毕竟主犯已经伏诛,那七个武士也是知情的……” “既然知情,就更该死!”容辉皱眉轻哼:“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潇月蹙眉轻斥,接着说:“他们去了燕京,也少不了一番刑讯。到时候真相大白,我们再邀人上表,要求处死那七人,朝廷还敢放人不成?这样,也能避免东瀛人将矛头直接指向我们。” 容辉觉得有道理:“两国利益之间,一个公孙家的孙子,也就是个孙子。只要朝廷出面,自己要面对的,也就是一个公孙家……”越想越不舒服,轻哼一声,抛开书信,拂袖就走,直往外书房去。 “你……”潇月气结,捡起帛书,见容辉已经走远,只急得跺脚。忽然看见蓝绸从门口过,灵机一动,欣然招呼:“等一下!”快步迎出。 时当午后,蓝绸帮周氏理完了内院庶务,正要去回复凌霄。见潇月从书房出来,敛衽行礼:“姑娘什么事!” 潇月素知凌霄聪慧,微笑嘱咐:“把这封信交给你们夫人,别让你们爷看见!”将帛书叠好了递到蓝绸手中,只觉扔出了个烫手山药,转身就走。 容辉走到“垂花门”下,恰好被潇娟拦住。她穿了件紫罗襦裙,捧着份硬壳锦册,微笑招呼:“师兄,‘结巧礼’最后的定案,必须要和你商量一下!”说着伸手请向前屋。 容辉一阵头疼,只好跟她走进东梢间书房,亲自给她倒了杯茶,在北窗前的方榻上坐下,漫不经心地说:“有话快说……”游目四顾,见墙前书架上满是书册,不由咂舌:“不就是些针头线脑的事吗,怎么这么多东西。” 潇娟坐上东首交椅,听言肃然起敬,郑重解释:“这是从弘孝十一年,到现在的所有账目……”会过意来,蹙眉轻嗔:“别打岔……”展开锦册说:“演礼的地方,定在‘渊渟园’后院,祖师殿前。所有装饰用布,定为七彩颜色。这样,既给了黄家面子,也不至让你那位难堪……” 容辉听得昏昏欲睡,待她说完,仔细回想一遍,觉得无微不至,很是妥当。他由心佩服,刚想说话,张开口却打了个哈欠,又见红袖来禀:“二爷,夫人来了。”潇娟眸光轻闪,站起身适时告辞。 第九十四章 心有灵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东梢间书房里,容辉听说凌霄来了,吓了一跳,起身只见她用丝带挽了个缵,在窄袖中衣外穿了件秋罗半壁,围着条马面长裙,简约、大方。眼睛一亮,连忙上前扶住,不由埋怨:“你身体不好,怎么还乱跑。” 凌霄面沉如水,横眉冷笑:“君要妾死,妾又有几日可活?”说抬手推开。[] 她中毒无力,一只手软得像水,恰被容辉捧住,按在自己心口,正视她问:“我怎么会让你死?” 凌霄冷眼回瞪,沉脸轻笑:“妾身尚在,君何故杀人殉葬?”掏出帛书,扬手拍上容辉胸口。潇娟见势不妙,拉了红袖一把,低头而去。红袖见凌霄一口一个死字,也吓了一跳,低下头快步退出,为两人关上了门。 容辉双手接过,展开来见是潇月译出的书信,不由皱眉。凌霄沉声质问:“自古事死如事生,君却事生如死,还要连累这一山人吗?” “我……”容辉拂袖坐下,义正言辞:“此仇不报,我枉自为人。” “仇?我还没死呢……”凌霄轻哼一声,坐下来问:“七贼虽然当诛,可与两国邦交,江山社稷,家人安慰相比,孰重孰轻?与妾身生死相比,孰重孰轻?七贼若死,又让天下人如何看待妾身?妾,纵不亡于病中,也只能以死报答夫君这份维护之情……” 容辉一阵头疼,呼出口闷气,实话实说:“可我咽不下这口气,难道普天之下,是个人就能来我头上踩一脚?”轻哼一声,毅然决断:“这件事,没得商量。欲杀我者,虽远必诛。狭路相逢,生死由命。你是我的女人,我不朽,你不朽!”气由心生,透出一股凛冽。 凌霄感受到他眉宇间的坚毅和果决,不由愕然:“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变了……”只觉寒风扑面,又是感动,又是气愤。贝齿轻咬红唇,点头赞同:“那七人的确该死,能不能在妾身死后,杀了给妾身殉葬?” 容辉微愣,再也拿不出话反驳。闷哼一声,仰身靠上引枕,缓缓叙说:“只要他们能拿出解药,饶他们一条狗命又何妨?” 凌霄随后伏到容辉怀里,柔声询问:“听说还有二十三对侍女,夫君打算怎么处置。” “你的心也太好了!”容辉轻哼一声,沉下脸说:“那托盘里虽都装着金玉礼物,可托盘本身,就是一件布阵法器。她们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专门训练的‘阵法师’。修炼者有修炼者的尊严,只要她们肯把海外的阵法之道译出来,我可以饶她们一命。”说着将凌霄揽到怀里,轻轻抚她背脊。 “是吗?”凌霄身心舒畅,小猫般伏在容辉怀里,没话找话:“那东瀛的情况,师兄知道吗?” “舅兄手下的‘刑讯师’果然有一套,换着班昼夜不停,的确问出了不少东西……”容辉也不知道七日以后,凌霄还能不能活。见她有兴致,欣然解释:“那边的环境很险恶,大半岛屿都是火山灰和岩凝固成的。有的岛屿,甚至直接压着一座火山。那边不但多火山地震,每到夏季,还有‘龙卷风’,能把成千上万的人畜吹到天上,然后活活摔死。外岛以东,是无边大海,海中有妖兽,经常上岸伤人……” “这样啊……”凌霄嘀嘀应承:“这又是风又是火的,他们也不容易……” 容辉没亲眼看见,只按照书上的说:“所以他们全民皆兵,修炼‘武道’。不但等级森严,还有一套评级规范。从低到高,依次是武士、武师、武灵、武神和武圣。每级,又分为九段……” 凌霄仔细聆听,忽然询问:“那东瀛‘国士长’呢?他是哪个级别?” “应该是‘武师’……”容辉仔细解释:“‘武道’之中,也分流派,以家族传承。每个武道家族,都会开设自己的武馆,由‘武师’坐馆,收徒传法。也有的武师受雇于‘天领’,就是他们的朝廷,称为国士。能称‘国士长’,应该已踏上第九重天。再进一步,就是‘武灵’。那七个‘武士’,三个九段,四个八段……”叹了口气,凝视屋顶承尘说:“而那远在亿万里外的法身,至少也是‘武灵’级的高手……”觉得这不是个好话题,握住凌霄的手,坐起身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凌霄挤出一抹笑意,轻闭双眼,靠在容辉肩头。虽从那紧绷的肌肉中感受到了不安,却觉得安全:“就算天塌地陷,她也会保护自己吧……”一颗心渐渐平静,却愈发坚定:“就算是天塌地陷,我也要随他……” 容辉顺便为凌霄检查伤势,柔声安慰:“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去搜集‘毒水母’的信息了,万物相生相克,解药总会有的。只要让我知道,就是上天入地,我也要为你寻到。”发现“雪参玉蟾丸”虽能克制毒素,可一阴一阳,势同水火。正邪相激,消耗的却是她本身生机。 “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了,自己还不知道?”凌霄暗叹一声,靠在容辉怀里,抿嘴微笑:“我信,只要是师兄说的,我都信。” 容辉心里发酸:“就算找到解药,她的身体受不受得住,还是两说……”沉下脸抱住她说:“凌霄……相信我……”悲从中来,不禁有些哽咽。 “师兄,你这样抱着我,我好喜欢……”凌霄闭上眼嘀嘀应承:“我想,睡一会儿……” “睡吧……”容辉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抚她背脊,柔声安慰。沉下脸凝视着那几欲透明的脸庞,心里又疼又悔:“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命犯杀劫,注定无妻?”想起来就不舒服,心火直往上蹿:“我偏要娶妻纳妾……” 凌霄听着那躁动不安的心声,哪还睡得着?口随心动,嘀嘀询问:“师兄……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容辉微愣,手上不由一滞,却似骨鲠在喉,迟疑片刻才说:“傻瓜,你说呢……” 凌霄见他犹豫,忽然联想到许多事情,闭着眼悠悠嗔怪:“是我在问你……” 容辉摸爬滚打至今,更明白女人所钟爱的,无论是才华、权势,还是修为、境界,不过是一座更高的“靠山”:“放眼今朝,再说喜欢与否,简直是个笑话……”眼下却看不透凌霄到底想要什么,更不知不知如何回答,拍着她的背柔声反问:“那你呢?十年前,家里穷得没饭吃,我还在小酒楼里端盘子刷碗。你要是碰见我,会不会赏我个前程。” “那时候,他根本没机会看见自己。给他这个前程的,是自己那位便宜堂姐,潇璇……”凌霄心里发酸,暗暗叹息:“他现在对自己的好,不过是那高高在上的恩宠……有些事情,只看‘彤册’就知道。不比潇璇,撇开了正室的身份,连燕玲都不如……”抿了嘴打趣容辉:“我要是碰见你,就拿支‘红头箭’射你,招你做驸马……” 容辉哑然失笑,只觉得这个丫头越发可爱。可见她神情黯然,不由暗叹:“这种谎,实在撒出口。那样,对潇璇不公平……”又柔声问:“七夕,想要什么礼物?” “那一晚,你要和别人结成道侣,难道给个物事,就能打发我独守空房?”凌霄心头火起,嘀嘀应承:“我,只要你……” “好……”容辉想也没想,满口答应,又问凌霄:“还要什么?” “非要自己说个事物,而且越贵越好?”凌霄自忖抓住了那个家伙的眼光,自嘲之余,究竟意难平:“有些事情,必须先和这个家伙说清楚……”下定决心,睁开眼嫣然笑问:“师兄觉得妾身是什么人?”星眸璀璨,郑重中透着凄美。 容辉摸不着头脑,微笑打趣:“谁不知道我是男人你是女人……” 凌霄不待他把话说完,正色追问:“什么样的女人?”四目相接,在那诧异和狡狯中找到一丝淡漠,不由冷笑,实话实说:“若非形势所迫,若非你有这番基业,若非你能助我修炼……我,不会嫁给你当继室。可我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容辉点头承认:“我知道!” “也除了那点事。”凌霄抬起头看着容辉,嫣然一笑,接着说:“师兄自以为很了解女人,是不是?堂堂‘灵山真人’,说要女人,什么样的没有?又岂会去吃别人的剩饭。可上了人家的身子,又不收人家,那多丢‘灵山真人’的面子。若收了回来,又不能满足人家,岂不遭人嘲笑?所以师兄虽然好色,可还有几分品味,也管得住自己……” 话未说完,容辉低下头在那晶莹欲滴的脸颊上亲了一吻,欣然笑问:“你这是自卖自夸?”忽然觉得舌头发麻,又想起来她还中着毒,暗暗自嘲:“又丢人了……” “不敢!”凌霄也不在意,摇头微笑,接着说:“我是想说,‘灵山真人’的女人,都算得了个好归宿。可女人总不知足,不过是个心大心小的事……” 容辉见她调戏自己,不由好笑:“那我真想看看,你的心有多大……” “容易!”凌霄直言不讳:“反正我也快死了,师兄想看,总能看到……”说着搂住容辉的脖子,直往自己胸前按。 容辉更觉得她坦诚之余,还有几分勾魂的味道,能当自己的红颜知己。一颦一笑之间,心也有些燥动,不由笑骂:“你这个小坏蛋,还病着,别闹!”直起腰将他搂进怀里,柔声轻笑:“我不让你死,你就死不了。等你好了,再慢慢收拾你!”说开了话,心里却舒服了不少。 凌霄尚在病中,全身无力。不过稍稍用力,已累得不行,趴在容辉胸口,接着刚才的话,嘀嘀轻语:“我还要要我们的孩子……” 声似春风,直吹进容辉心里。他胸口发热,紧紧搂住身前佳人,看着窗外深深呼吸,郑重答应:“好,等你好了……” 凌霄接着说:“我要守着他们成亲……” “他们……”容辉心花怒放,欣然答应:“好,等他们长大,让你选亲家……” 凌霄抿了嘴笑:“我要他们学我们的功法……” 容辉欣然答应:“好,我手把手地教他们……” “我还要看着他们生儿育女,给他们带孙儿……”凌霄嘀嘀呢喃:“直到,生命尽头……” 容辉心中灵光一闪:“……她要的是一个家,一个自己的小家……自己,又何尝不想有一个温馨家?没有恩怨仇杀,没有尔虞我诈,更不用整天担惊受怕……一个她,一个潇璇,她们俩要是合起伙欺负自己,自己就躲到燕玲那里……”一股暖意自心底涌起,反应过来,欣然低呼:“凌霄……”却似骨鲠在喉,只好低头吻她的额头,亦如吻在心涧,思潮荡漾。 第九十五章 位列仙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两个人在空屋里说悄悄话,忽然听红袖敲门:“二爷,夫人,方知府请了赣州城里名医来探望夫人。” 容辉精神一振,微笑商量:“去见见?没准有办法……”欣然招呼:“请到这里说话!”扶起凌霄,搀着就往外走。[] 时当下午,方知府穿了身宝蓝色大带深衣,带着个鹤氅老人,和几个护卫乘马车上山。众人在“循义门”前,被山中护卫卸了法宝兵刃后,由容光陪同,直入内院。再进“垂花门”时,又被新设的法阵禁制住了功力,才由红袖等丫鬟领进了前屋。 他心知“灵山真人”刚刚遇刺,提着心走在红墙碧瓦之间。亦步亦趋,不敢皱一下眉头。走进内院前屋,看见珍珠帘后,屏前榻上,坐着个穿蜀锦深衣的青年。此时此地,除了容辉,谁还有如此气派?松了口气,一揖到地:“真人别来无恙!” 屏后塘边,小圆桌前,凌霄倚栏倾听。方知府先商量容辉:“南京户部给下官透了个音,‘一品堂’可以增发股本,真人也可以往赣州修筑直道,就等着战后开市……只是宣府的将士缺粮少药,还请真人定力相助……” 容辉想到容雪手上还积压着不少“聚灵散”,先叫了番苦,才勉强答应。一来二去,两人说开了话,又商量起凌霄的病情。鹤氅老人取出红线,为凌霄悬丝诊脉。方知府顺势动之以情,晓以大义,劝容辉将七个东瀛“武士”交给锦衣卫,递解燕京,由三法司会审定罪。 “朝廷,未免管得太宽了!”容辉勃然大怒,站起身说:“明日午时,阳都城外,我亲自监斩……送客!”拂袖转回屏风,搀起凌霄就走。 “真人……”方知府满心尴尬,只好站起身拱手相送,又问鹤氅老人:“夫人的病,有眉目吗?” 老人由头轻叹:“承蒙知府错爱,老夫无能为力啊……”方知府呼出一口闷气,只好打道回府。 “师兄不是答应妾身了吗?”塘东廊下,凌霄由容辉揽着,边走边问:“妾身不死,就不杀那七人……” “这件事,你不必再管。那七人,非死不可!”容辉沉下脸说:“被人欺到头上,还装孙子,别人怎么看我!此风不可长,此例不可开!东瀛武士也是人,不要命的就来,老子先杀他个够本!” “如果自己那点小伎俩就能束缚住他,他也走不到今天……”凌霄暗暗叹息,忽觉空气生寒,直侵心扉,不由侧过头靠上他的肩膀,心里却踏实了不少:“顶天立地,这才是自己的师兄……” 翌日清晨,容辉一觉醒来,凌霄心跳迟缓,气血凝滞,连忙招呼红袖:“端姜汤,拿‘雪参玉蟾丸’和‘培元丹’来……”亲自喂她服下,助她化开药力,才起身下床。 他一边由红袖帮忙穿戴,一边嘱咐:“等夫人醒了,就喝粳米大枣粥充饥。”走进客厅,碰见韵姐儿过来请安。索性一边吃饭,一边听她背刚学的《三字经》,嘤嘤呀呀。待她奶声奶气地背完,顺便问起燕玲的病情。听说尚在恢复,才去了外院。 半年之间,福地内兵力由五万扩充到了十万。眼下除了三卫正规军,还有各家在册的护卫,各城在值的守备,开支着实不小。容辉和容光、严良、石万鑫议完开支用度,已近午时,又去阳都监斩。 梅钗等人向来信服容辉,见他下了决心,也觉得有必要“杀鸡儆猴”。如若不然,纵使祸水东引,暂得保全,却失了人心。商议定后,大清早便封印了五十九人的修为,装在囚车里直奔阳都。 法场已被结界封印,设在岸边长桥码头上。八方修士,闻讯赶来,站在堤上观刑,或说“杀得好”,或说“该杀”,无不跃跃欲试。也有的担心“灵山真人”惹怒了东瀛人,被朝廷当作弃子,平息事端。 日下云端,容辉凭虚御风,看见江岸上观者如潮,更觉得自己做得对。又见码头上白衣如雪,各缚一道青铜符令,背着手跪在地上,一字排开。轻哼一声,飘飘然落上监斩台,见陈凌云已先到达,开口就问:“什么时候行刑。” “午时三刻,还有两刻钟。”监斩台上,陈凌云伸手请坐,试探着问:“凌霄,还好吧!” “‘雪参玉蟾丸’能克制她体内毒素,‘培元丹’能补充她体内生机,就是怕……”容辉坐下来叹了口气,实话实说:“就是怕断不了病根,而一阴一阳长期在她体内相搏,反而毁了她的道基。那时候,可真是积重难返。”端起小厮递上的茶,轻啜一口,缓缓叙说:“虽然没查到解药,可已知道这种水母在南洋海域中有出没。俗话说腹蛇五步之内,必有解毒草。等过几天,我打算带她去一趟南洋。” 他轻叹一声,游目四顾,见河滩上到处是石桩和条石,绵延十里,又问陈凌云:“这港口,建得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日下江边,陈凌云站起身随手指点,仔细解释:“那边停着船的,是走旅客的码头,已经完工。泊位租出去了,算是回了本。我们现在站的码头,是专门卸货的。这些条石都是阵基,要打入江底,设一座牵引法阵。到时候货船来了,只需要往大货箱上贴一张“传送符”,就能让货箱飘起来,自己飞上码头。船下的人直接用大板车接住,拖进仓库。等北边的仗打完了,南下的茶叶、瓷器、草药,北上的香料、玻璃,等能从这里过……” 两个人商量着港口的事,梅钗来禀:“二爷,时辰到了……” 容辉脸色微沉,点头吩咐:“开始!”伸网!”转过虎纹屏风。和陈凌云并肩坐到红布案前。 梅钗等十二人各取飞剑,打出一道印记。结界轻鸣,光芒大放,直冲九霄。大地震颤,“轰隆隆”声似滚雷。正是处决“修炼者”时,的“告天祭地”之礼。 白虹贯日,群情肃然。刑讯官取出银轴雪帛,展开来高声念诵:“‘丹山六贼’,寄居福地。不思图报,反弑恩主。背信弃义,天地难容。正午已到,处以雷刑。” 十二人各舞法剑,锋芒所指,风云色变。忽然白光闪烁,划出一声霹雳。众人只见两道电弧,交织弹下。雷声入耳,心头一跳。再看法场,只见符令前跪着两堆焦炭,不由骇然。 刑讯官接着念:“另四贼废除修为,递解出境。再入福地,同遭此刑。”十二人应声舞剑,以剑锋画符。十二笔符文结成一道,沉入地下。 法力到处,藤蔓丛生,缠住“玉轸子”等四人,如跗骨之蛆,直扎入皮肉。刑讯官接着念:“倭贼狼子野心,犯上作乱,天地不容,处以雷刑!”一语出口,叫好声此起彼伏。 十二人再舞法剑,锋芒所指,天昏地暗,雷光闪烁。众人肃然起敬,忽听有人高呼:“圣旨,法下留人……真人,法下留人呐……”先是一怔,循声只见金虹破风,裹着一众人马袭来。似缓实疾,呼吸间已至眼前。 容辉示意梅钗停手,循声西望,只见三马横空,方知府身穿朝服,手举玉轴彩帛,站在敞篷车中招手。后面十三对护卫,清一色锦衣白马,破风而来。 车架落上码头,方知府看见容辉停手,心里松了口气。双手横捧玉轴,跨下车款款迈步,直上监斩台。容辉接过制书,大庭广众之下只好请陈凌云下台,一前一后,躬身一揖。 台前阶下,十三对锦衣卫左右排开,方知府展开制书,朗声宣读:“封‘灵山真人’李容辉,为‘灵山君’,世袭三世。”一语出口,群情愕然。 容辉微怔,一揖到地,走上台接过制书。方知府拱手道贺:“恭喜仙君,朝上有人褒奏仙君,力擒贼匪,鼎定南疆,解了北边将士后顾之忧,功在社稷!帝君亲口封君,可喜可贺呀。大战当前,还来不及制金册和铁卷,只好等到午门献俘时给,还请仙君体谅。” “午门献俘?”容辉微怔,睁大眼睛问:“什么‘午门献俘’……” 方知府随手指点,微笑提醒:“这不就是俘虏吗?若无凭证,岂非让天下臣民笑话少年天子无知,被人诓骗?” 容辉会过意来,不由冷哼。陈凌云想通了其中利害,轻拉容辉衣袖,慎重相劝:“事关体统,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方支付网的是……” 容辉闷哼一声,吩咐梅钗:“把这七个人压起来。” “不止七个……”方知府微笑提醒:“这不是还有这么多女匪吗?把这些女匪献给帝君,就不少了。这样,仙君得此爵位,才实至名归呀……” “他一个人,的确不嫌少……”容辉暗骂了一通,吩咐梅钗:“准备快船,给差大人们安排住处。” 梅钗应声去办,方知府微笑告辞:“多谢仙君体谅,下官还要复命,就此别过。来日庆功宴上,还请留下官一席。” 容辉和方知府告别后,陈凌云主动请缨:“你还有事,先回去吧,这里我来看着!” “有了封地,家眷就要移居燕京……”容辉觉得好,也不好:“谁要再找我报仇,就连累不到他们了……以后就是朝廷的人了,身不由己呀……”忽然想起很多事情,的确需要安排。再不推辞,拱手相谢:“那,有劳舅兄了!”又招呼梅钗:“你们留下看守!”手握玉轴,乘风而起,对着大江一指一带,随手打下一道印记,直奔山门。 法力所及,江水激荡,涌上岸透过结界,凝结成冰,封印了将剩下五十七人。日光下晶莹璀璨,寒气凝而不散。梅钗等收了法宝,聚到“监斩台”上和陈凌云商量。十三对锦衣卫不敢怠慢,依然扶刀跨立,守在一旁。 第九十六章 客居燕京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陈凌云和梅钗等商议过后,当先向山上和通家之好报喜。容光、严良等闻讯带着山中管事迎到“循义门”外,忽见青虹中彩晕流转,破风而来,正是容辉拿着制书飞来,齐齐拱手行礼:“恭迎仙君!” 容辉飘然落地,招呼众人免礼,商量容光:“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回屋再说……”抬腿就往门里走。容光见弟弟神情凝重,顿知事情不简单,连忙向严良等管事交代了几句,快步跟上。[] 容辉走进垂花门,见凌霄由红袖扶着出来,连忙迎上去扶住,柔声轻询:“有没有好点。” 凌霄星眸璀璨,微笑应承:“恭喜仙君,妾身好多了!” 容辉知是“培元丹”的生机所致,反而更加担心,吩咐红袖:“你去山下请容雪、潇娟和潇月来‘盛心阁’说话。”扶着凌霄就往后屋走。 秋高气爽,午后微燥。后屋东次间是凌霄待客的所在,北窗摆着一张罗汉床,床前放了张根雕茶几,几旁各放一张贵妃榻。时已立秋,屋里换了秋罗锦帘,粉彩摆设。珠环翠绕之间,李蕃宁夫妇坐并作床上,又招呼众人落座。 绿衣给众人端上热茶,掩帘退下。容辉拿出五彩制书,给众人传看。李蕃宁喜笑颜开:“这是好事啊!”又见凌霄神清气爽,愧疚感烟消云散。 李母蹙眉轻斥:“听儿子怎么说……” 容辉适时开口:“封君之事,有利有弊。搁在眼下,就未必是件好事。宣府外战事吃紧,我既然接了旨,就再难置身事外。朝廷惯例,但凡二品以上的文官,三品以上的武官,就不能带家眷上任,何况是列土封疆的君王。” 李母倒抽一口凉气,李蕃宁失声询问:“我们要去京城?”一语问到了众人心里,纷纷睁大眼睛看向容辉。 “是的!”容辉点头承认:“方知府说,帝君在西山给我们划了一座灵脉,有十五里地界。又把当年‘浑河真王府’的后花园划给了我们,就在皇城西苑,太液池西。家具、房屋,都是现成的。你们一去就能住,我去燕京谢了恩,就发金册和铁卷。” 潇月心念急转,想起一档典故,开口就说:“就是当年‘帝君’亲征北蛮被俘后,被群臣立为新君的那位‘浑河真王’?据说他称帝八年后,又被废为‘真王’,幽禁西苑。” 潇娟反应过来,掩嘴轻笑:“那位爷,据说专门下旨招妓女进宫服侍,把个后宫搞得乌烟瘴气。二十二岁登基,三十岁就把自己撘进去了。” 容雪却问:“这么敏感的地方,让我们住,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一个王府,有什么住不得的!”容辉哑然失笑:“仙凡有别,也就是大战当前,来不及另建宅邸,算是委屈我们了!”见气氛和缓,说起正事:“这对我们,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我想爹、娘、大哥一家,带着家小先去。明日启程,由梅钗她们护送。容雪,你就留在山上修炼。我和凌霄七月初八下南洋,一定要找到解毒的办法。我既然受了君爵,再顶这‘真人’的头衔,不免惹人非议。”正视潇月嘱咐:“师妹性子稳重,就有你接任‘灵山真人’。一会升殿,就把‘勘合’和‘金册’传给你。我向朝廷上表,通个风就行了。” 众人肃然聆听,频频点头赞同。容辉透出口气,嘱咐众人:“该带什么,抓紧时间办吧。”说着起身相请。 容光忽然想起一大堆事,再不客气,回屋去商量周氏。容雪听说容辉七月初八要出门,也赶着回去炼药。李蕃宁夫妇由燕婉陪着回屋,容辉则领着潇娟和潇月,去了前殿。 申正礼成,传讯天下,各仙派纷纷回讯祝贺。容辉在中殿设宴,和潇月并坐上位,款待八方贺客,直到掌灯时分。又带她进内院书房,交出了护山大阵。 弯月如钩,夜风微凉。潇月和潇娟在书桌前凝神感悟,容辉则先回了后屋。菱纱灯下,凌霄也有一肚子话说,喝了粥就坐在前厅罗汉床上等候,忽听小曲声响,志得意满,还有三分醉意,不是那个家伙是谁?连忙吩咐红袖去端浓茶,吩咐绿衣去打热水。 容辉先擦了把脸,凉水激面,舒服了不少。接过茶喝下一大口,坐到凌霄身边问:“在等我吗?”顺势将她揽进怀里。 “夫君看起来很高兴啊!”凌霄抿了嘴笑,酒气入肺,不由皱鼻。 “是啊!”容辉舒出口气,顺势靠上身后引枕,欣然解释:“你不知道,这副担子有多沉。现在交出去了,整个人都舒服了。” 凌霄欣然追问:“都交出了?” “交了附近两千里,留了外环三千里作封地。”容辉笑着说:“不过外三千里都是大山,没什么人,相当于都交出去了……以后,我只管三卫战修。” 凌霄忽然感觉失落,心里空空荡荡,正色询问:“不回来了吗?” “不回来了!”容辉呼出口闷气,慎重解释:“我们走后,潇月、潇娟和会住上山来。潇月住正院,潇娟住前院旁边的院子,容雪还住山下。黄家姑娘既然是道侣,就留在山上好好修道吧……撩开这一大摊事,我们就去南洋,给你找解药,然后直接回燕京。这里,就当一条退路吧,哪天落难了,还能回来。” 凌霄凝神倾听,不觉间泪盈于睫。容辉见了好笑:“傻丫头,哭什么……”伸手为她擦拭眼角。 凌霄抿着嘴抽抽噎噎:“这里离燕京,很远吧……” “也就三百万里水路吧,一般人乘客船,得一年……”容辉知道她舍不得兄嫂,又安慰她:“不过乘‘一品堂’的飞行法器,不要一个月就能到。等我们安顿下来,就在京城给你个买个宅子,怎么样?” 凌霄点了点头,瘪嘴说:“不要你出钱,我自己买。” “你也知道我现在一穷二白呀!”容辉哑然失笑:“没准,以后还得吃你的嫁妆!” “去!”凌霄蹙眉轻嗔:“你会没钱?” “我哪来的钱?”容辉实话实说:“这份基业,是潇璇留下的。一品堂也好,汇丰钱庄也罢,都是公中的。我不当‘灵山真人’,当然一个子也拿不动了。以后,就等着潇月给我们发月例吧!”叹了口气,接着说:“太行山又名‘五行山’,西山是头,灵气绝对比这里充裕。既然走上了修炼这条路,多半要常住那里了。不过库房里的那些法器丹药,倒是我们自己的,能卖点钱应急。” 两个人正说着话,红袖来禀:“二爷、夫人,燕姨娘和二小姐来请安了。” “让她们进来!”凌霄立刻坐直身子,又拉容辉起来。见母女俩进来,见燕玲行礼,微笑劝阻:“妹妹与我都在病中,无需这些虚仪”示意红袖端锦杌给她。 容辉一向认为管束是小妾正室的事,见燕玲看向自己,也拉不下脸和她说话,索性招来韵姐儿,抱着去了书房。凌霄只说行程,和同去的人,嘱咐燕玲放宽心照顾好自己。 燕玲梳了坠马髻,穿了件秋香色襦裙,仔细聆听,连连应是。片刻后见韵姐儿笑着出来,又见凌霄端杯,适时告辞。由焦妈妈陪着走出后院才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爹爹给了我好多东西!”小丫头摸出一枚宝石戒指,如数家珍。燕玲吓了一跳,连忙让她收好。 梅钗等得了容辉的嘱咐,连夜筹备客船。又分头行事,仔细清扫,加固法阵,准备吃食。各船行听说“灵山君”要进京谢恩,自然鼎力相助。 清晨时分,容辉领着容雪和容耀夫妇给父母兄嫂送行。车队横空,飞至阳都码头。只见江堤上人流如潮,各捧香烛作揖,不由一愣。眼见梅钗飞来引导,连忙询问:“这是干什么……” 梅钗欣然解释:“二爷误会了,这是他们自发来的。传说但凡爱民如子父母官离任时,才有这样的排场!” “是吗?”容辉受宠若惊,站起身凝神端瞧,日前江边,既有附近居民,也有修真之士,不由轻疑:“咱……咱也没做什么呀……” “二爷不知道,从前杨家派低级修士进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要不是二爷涤荡群魔,大家哪有今天!”梅钗凌空迈步,边走边说:“普通修炼者求的,不过是一处能安心修行的灵脉。凡人所求,也不过是一亩地,两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些,二爷给了他们,不拜您拜谁!” 李蕃宁夫妇坐在车厢里听言,撩帘偷瞧,直乐得合不弄嘴。容辉暗暗庆幸:“幸亏这要求不高,要是都想长生不老,升官发财,就是‘圣人’来了,也得挨鸡蛋。”恍惚间明白了些事情。 三维快船,九丈三层,已被一层结界护住。车队停上码头,容辉和容雪服侍父母走上引桥。周氏与有荣焉,抱着茂哥儿亦步亦趋。歆姐儿、韵姐儿和容露争着往船上跑。燕玲和杜莎各提随身行李,跟在了最后。 容光留在码头上和弟妹道别,待各房丫鬟小厮们搬完行礼,这才上船。容辉目送三艘客船离港,待锦衣卫压着官船起锚,才拱手招呼众人:“多谢,多谢……”又商量容雪:“你先回去练功,听说嫁妆午时到港,既然来了,我就到舅爷那里去坐坐,顺便把嫁妆迎回去。” 容雪近来练功,一日千里,哪肯舍得片刻?笑应一声,乘风而起,直奔山门。容耀和宋氏各着盛装,依言乘上马车,率队而去。众人见大船离港,车队起行,也拱手招呼:“一路顺风……走好……”相继散去。 第九十七章 开府建节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朝阳初生,波光粼粼。日旁江边,容辉眼见众人持香散去,恍惚间悲从中来:“故土难离呀……”跑过大江南北,几番出生入死,回想起来,忽然舍不得离开。临江眺望,深深吐纳片刻,才留下几个护卫,自己腾云而起。 陈凌云亲自出迎,肩并肩悠悠慢行,顺便商量改衔易帜的事。回到后寝宫,又让容霜沏茶,亲自展开舆图,指给容辉看:“自古定都,旨在戍边。看当今形势,我们最大的隐患,是闽南倭贼。一旦他们翻山而来,我们首当其冲。看,这里,屏山镇,恰在石城南面,两者互为犄角,又扼河源。开府于此,就像一把大钳子,卡住了武夷要道。”[] 容辉觉得有道理,点头赞同:“既然如此,我就将‘指挥使司’衙门设在那里,让他们加固城防。”觉得事不宜迟,当即告辞。 容霜梳了“飞仙髻”,穿了套青罗襦裙,亲自领奉茶丫鬟进屋,正好碰到陈凌云送容辉出门,连忙敛衽行礼,喊了声“二哥”。眼见容辉回头打了个招呼,快步而去,不由奇怪,走上去问:“出了什么急事吗?” 陈凌云负着手站在廊下,悠悠轻叹:“十万火急呀!现在我们不知道倭寇的动向,就像那上楼的聋子青蛙,只好埋着头往前走了!”凝视天空片刻,又商量容霜:“你有时间,就上山走走……” “我……”容霜红这脸期期艾艾:“我好像,又有了……” “真的!”陈凌云喜笑颜开,连忙扶容霜回屋。 容辉赶回山门,召集殿议,商量开府的事。众人舍不得灵脉宝地,或支持,或反对,此起彼伏。严良知道其中利害,据理力争,劝说众人。 容辉就是要让众人直抒胸臆,作壁上观,见众人开始重复陈辞滥调,才开口打断:“大伙听我一句……仙凡有别,各有道路。志在修道求真的,可以留在山上修炼,口粮照给。觉得枯燥,想做点实事的,就去戍边御辱。分开了道,才能相互扶持。不然,这么一大锅夹生饭煮下去,谁都没好日子过。” 官吏们心乱如麻,哪取舍得清?容辉见众人低头,接着说:“府中宰辅,可以秩五品衔。下面石城、阳都和广昌三座大城,可以循古制设县,秩七品衔。还有三十多个小城,可以设镇,秩九品衔。算下来,就是三、五百个官吏,都按朝廷的标准给廪禄。口粮还是二品灵米,‘本色米’还发粮票,‘折色米’只发灵丹。这些人招齐了,总不能全是‘修炼者’吧。” 他见众人面现难色,也不为难,站起身郑重嘱咐:“大家好好考虑呀,是在山上过逍遥日子,还是下山入世。”转过屏风,走出后门,见石万鑫正等在廊下,微笑商量:“你去屏山瞧瞧,看营建城池要多少开销。我以后也不住那里,府邸前院主要让各司管理办公,后院只要一间正屋,中间隔个花园就行了。” 石万鑫穿了身琥珀丝袍,微笑应承:“仙君也是一方诸侯,纵不穷奢极欲,该讲的排场,还是得讲。不然我们这些人跟在仙君左右,也无光啊……” “仙君,首先为仙,其次为君。”容辉伸手相请,边走边说:“人山为仙,仙就是山上的人吗?依我看,能称仙者,德比山高。君者,尊也。仙中之尊,才称称君。我这个仙君,何德何能,更不必讲那些排场。有个修炼的道场,有个治世的府邸,也就行了。” 石万鑫跟入中殿,欣然劝说:“得封君者,无不是手下众多。仙君要礼贤下士,怎么也不能马虎。封地之内,我看‘凌云山’不错。地处阳都、仙居、庐陵三县交界。崖壁陡峭,山顶平缓,也是一处钟灵毓秀之地,素有‘一山观五县’之称。” “那不又得大兴土木吗?”容辉摇头婉拒:“屏山上有现成的宅院,我打算把那里作道场。以后谁愿意来,我扫榻相迎。没人愿意,我也乐得清静。” “仙君三思……”石万鑫悄声提醒:“二少爷的前程,二小姐嫁妆,可都还没着落呀。夫人的嫡子,是要继承基业的。与其到时候再大兴土木,让人拿兄弟姐妹们比较。不如先占个名分,到时候给他们现成的。别人看见了,也不会说仙君偏心谁。” “是啊……”容辉觉得有道理,压低声音说:“那就比照屏山别院,请几个大师傅好好相度……”走进中殿,顺便坐上丹道旁的矮几,微笑询问:“你也老大不小了,娶了那么多小妾,怎么就不抬个正经媳妇?” “没缘分呐……”石万鑫实话实说:“她们馋我的钱,我馋她们的身子。撇开这单买卖,兴味索然呐……”摇头轻叹:“这有些东西,还的确是钱能买不到的……” “敢情你们家就是你一个人妓院……”容辉不由腹诽,又有商量他:“那几个丫头都是小人精,这福地内的事,你不帮不上忙。还是来我府下管账吧,咱们从头干起。以后碰到的女修也多,你再花点功夫,给自己讨个老婆。好了,去吧……” 容辉眉开眼笑,欣然告退。容辉只道最后一次在山中升殿,不免有些感慨。金碧辉煌之间,负着手款款迈步。走出后殿,却被迎面拦住,然后被拉去了书房。 潇月用赤金首饰束了“凌云髻”,穿了套身青丝深衣,见妹妹和容辉进来,亲自拿玉壶倒下三杯白酒,捧杯相敬:“我姐妹何德何能,担此大任。师兄如此抬举,我们受宠若惊……”抬袖掩面,仰起头一饮而尽。 “你们领悟的月之意境,委实精微。两人联手,足以担负‘灵山真人’四字!”容辉洒然一笑,举杯一饮而尽。经书典册之间,就近坐到画桌西面,伸手相请。 潇月有些尴尬,施施然坐上首座。潇娟心直口快:“请师兄来,是想点算清楚进项和开支,以后就照着规矩来。” 容辉知道她话中意思,摆手婉拒:“钱庄和金号份子,都是公中的,以前怎么办,现在还怎么办。燕京那边的开销,自然归我出。不过好歹也是同门,师妹这个新掌门,总不会短了我的月例吧。” 潇娟急中生智,微笑应承:“既然师兄是从本门出去的,也算给本门光宗耀祖了。朝廷不发俸禄,我们给师兄补上,年俸两千石,怎么样?姐姐既秩一品衔,就领一千零四十四石年俸。我、容雪、凌霄,领八百石年俸。其他弟子,各循旧制。至于修为上的嘉奖,等我们把手头上的事情理顺了,再做定夺。”抿嘴一笑,试探着问:“师兄,你到底是什么修为……”潇月未免尴尬,起身去给三人斟茶。 “什么修为……”容辉欣然微笑:“去年年底,我就踏上了‘第三重天’,现在才稳住境界。”压低声音嘱咐:“别说出去啊……” 姐妹俩星眸璀璨,怔怔地看着他,又惊又喜,又敬又畏。潇娟欣然感叹:“难怪师兄肯把‘真人’的头衔让给我姐姐,原来根本就瞧不上……” “也不全是!”容辉实话实说:“除了五岳,掌门一职均由‘太极’境界的门人担任。我要是还站着这个位子,搞不好人家还以为我们有多大后台呢!本来是只鹅,结果被人当老鹰收拾,岂不冤枉……” “好了,说正事吧……”他端起茶喝了一口,正色商量:“这里再小,纵横也有一万里地界。地方再贫,也有十万顷灵田。但凡开矿、耕田、猎渔、放牧、都要交税。这笔钱直接交到‘灵山君府’,一来防备外敌,二供衙门运作,三来赈济天灾,四是开办学府,五则维持山门生计。而在买卖行当中抽的税,由各地衙门征收,主要用作城防治安,铺路修桥,开渠垦荒。这样上下有度,互不抢行,你们看怎么样?” “我懂了……”潇月边听边想,点头赞同:“师兄的意思是,所有人都想要、而凭自己办不到的,就有我们来办。多数人都能办到的,就由各地衙门因地制宜,是吗?” “就是这个理!”容辉端起茶喝了一口,微笑承认:“这样一来,事情就简单得多。你们管好‘金号’,教好徒弟,再好好修炼就行了。每年要多少金费,由我府下账房直接奉上。‘钱庄’份子的收益,就留给你们打牙祭。一品堂,还是由我收购,我再用一品堂收‘钱庄’的五成份子。这么分,你们看怎么样?” “这怎么好意思……”潇娟又惊又喜,伸出手指如数家珍:“钱庄的红利,山下十三座小城的利钱,再加上七千顷灵田的田租,就不少了。我们日常开销,还从师兄那里走账,我们发了……” 潇月听出味来,蹙眉轻嗔:“傻丫头,发什么!他修为这么高,我们这点家底,供奉得起吗?他这时拿我们洗钱呢……” 容辉听得头疼,轻咳一声,连忙转移话题:“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忽听玉璧轻鸣,挟来一道讯息:“仙君,阳都那边的嫁妆到港了!”精神一振,招呼二女:“那你们先商量着!”起身就走。 第九十八章 穿针结巧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凌霄身在病中,清早送父母兄嫂出垂花门后,便嘱咐红袖收拾箱笼,统统搬往山下别院。前后屋间,丫鬟们忙得脚不沾地。开午饭时,已过了未初。 日下风中,她穿了套秋罗半臂,用丝带挽了个缵,坐在屋前水榭中喝粥。静下心游目四顾,院中空空荡荡,不免有些失落。正自感伤,红袖来禀:“明妃,仙君带人回来了,去了隔壁的院子。”[] “明妃……”凌霄微愣,怔怔回望过去。 “二爷封君,您自然是‘灵山君妃’。”红袖与有荣焉,微笑应承:“那黄家姑娘,不过是个‘泉元君’,秩一品衔,怎么能跟您比……” 凌霄会过意来,微笑嘱咐:“朝廷的诰命,要等夫君谢恩后才给,我也用不着这一套。以前称什么,现在还称什么,免得别人说我们轻佻……” “明妃……”她话没说完,绿衣快步走来,低声报讯:“仙君给隔壁院子题名了……” 红袖生怕另有隐情,连忙岔开话题:“夫人说了,以前怎么称呼,现在还怎么称呼……” 凌霄放下碗看了红袖一眼,正色询问:“二爷写什么了?” “是,夫人。”绿衣敛衽行礼,一字字地说:“二爷题的是紫、红、斋……” “紫红斋?”书房东梢间里,潇娟从丫鬟口中闻讯,不由好笑:“姹紫嫣红?这名字,够艳、够俗,倒真是他的作风……” “那可未必!”画桌上手,潇月摆手示意那丫鬟退下,提笔写下,微笑打趣:“咱们这位姐夫,早非吴下阿蒙。这紫红两字,粗一看,是姹紫嫣红。回看过去,就是红紫乱朱……”摇头轻叹:“听说黄家小姐不过双十年华,人还没来,就被定了性,可怜呐……”又招呼妹妹:“接着算账,‘灵山君府’加上山上山下,每年要多少口粮?” “二品灵米六万石。”潇娟轻拨算盘,脱口而出,又边想边说:“除此之外,每年应支饷粮,约一百万石。每年人头所费,折合白银六百万两。五品田征一两银,降级对减。福地之内,光田赋一项,每年至少能征税三千万两。再加上开矿、渔牧、林猎,每年至少有五千万两进项,够我们用了。” “各地衙门主管百业,大小买卖,一律收两成中佣……”潇月点头承认,提起笔边写边说:“这笔钱由各衙门自行留用,用得好,有升赏,子弟还能入我山门修炼。用得不好,问责定罪。”沉思片刻,郑重嘱咐:“上至‘灵山君府’,下至各地衙门,所有进出款项,都从‘金号’走账。他们管收支用度,我们管他们的账。你拟一套提款报账的规矩,又能省一大桩事。” 潇娟边听边想,欣然赞叹:“自古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师兄的府邸就负责‘雪中送碳’,让各地衙门‘锦上添花’,我们不归他们管,就负责检查他们。相互制衡,果然是极高明的手段。” “高明什么呀,他不过是想偷懒罢了!”潇月见妹妹满脸崇敬,又好气又好笑:“都是旧账,不过是换个地方。师兄可曾信誓旦旦,免税三年,到正武二年,‘仙君府’才能开收田赋。每年六百万两的人头开销,我倒有看看他怎么圆这套说辞。” “总不是让金号先垫着,还能怎么样!”潇娟摇头讪笑:“这位爷,拍脑袋说话,让你以为他有多大能耐。拍肚子担保,又让你以为他有多好的办法。最后拍屁股走人,只让你又爱又恨。看着是风风火火,上蹿下跳。真正的事情,还不都是我们这些人做的……”一语出口,又是气愤,又是委屈。 潇月抬起头凝视窗外,欣然微笑:“可是我们,都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事。好像他要做的事,就是我们自己的事,不是吗?” “姐……”潇璇精神一振,看着潇月满脸坏笑:“你是不是看着师兄要和人结成道侣,吃飞醋啊……” “哼,吃飞醋的,大有人在!”潇月淡然自若,看向西面说:“你怎么不去问她?” “说真的……”潇娟顺势凑到姐姐身边,压低声音说:“那位,好歹也是师兄的道侣。师兄过了七夕,就拍屁股走人,我们怎么安排她。” “听说黄家小姐修为不高,不过领着诰命,就给六百石年例吧。”潇月暗自权衡,正色嘱咐:“她住的是师兄的院子,院子里的人,自然由师兄养活。我们不招她,不惹她,等她来了,视情况传她一套功法,打发她修炼便是……要说高明的,还是帝君。在风口浪尖上给师兄封君,我们就只能依靠朝廷。‘春申灵君’虽负盛名,礼贤下士,可在朝廷眼中,就是乱臣贼子。这位亲家,我们还是少惹为妙。免得站错了队,两边都不讨好。” 姐妹俩一边说着家长里短,一边帮容辉草拟开府的章程。容辉站在“紫红斋”门口给红包,待黄家人把家具尽数抬进院中才走。新院子修在在大院东南角上,属“杜门”,应“长女”。旺于春,休于夏。院门在“循义门”正东,松林中通着条鹅卵石径。 容辉顺林荫道走回前院,见丫鬟们也在搬家,不由奇怪。回了内院才知,凌霄要先搬往山下别院。漫步塘边,却没了昨日气氛,不由轻叹。抬起头见她正坐在水榭中安排丫鬟收拾,于是上前询问详情。 群淑见过礼后,绿衣继续熬粥,红袖奉上茶水,又拿起账册,继续领丫鬟们清理物件。凌霄接过青瓷茶盏,亲自端给容辉,实话实说:“年轻的丫头,自然愿意跟着去燕京见番世面。留下来的,要么是世家子弟,要么订了亲,我都安排去了下院,继续修炼。有年岁的妈妈,则每人给了二十两白银,遣下了山。现在内院,就剩我们、容雪和三弟妹三房人了。其余各屋,都已用结界封印。” 容辉见后屋里空空荡荡,睁大眼睛问:“那我们今晚睡哪里!” 夜风微凉,新月初升,容辉吃过晚饭,又由凌霄陪着坐在堂中罗汉床上喝茶。素纱灯下,眼看着桌椅板凳被一件件搬出屋子,待只剩一张四柱大床,不由好笑,伸网,明天早上,让他们抬着床直接送我们下山。”拉起凌霄,直上床铺。 翌日中午,萧采薇和魏无枝以瑶琴、玉箫为礼,登山道贺。张珣和姬冰送了对玉如意,柳飞絮和田萌为报容辉救命之恩,送了“泰山首乌”、四叶参、黄精、紫草、灵芝等千年灵药。其它仙派见这三家捧场,也纷纷派使者送礼道贺。 患难一场,容辉再会六人,更觉亲切。见时辰尚早,便嘱咐潇月和潇娟待客,自己陪众旧识四处游览。他穿了雪丝深衣,头戴金翎羽冠,亲自请来陈凌云作陪。众人知两人是郎舅之亲,也算摸准了容辉对黄家的态度,一笑置之。盘坐云端,把盏唱和,各叙别来情由。 花船黄昏到港,容辉亲率车队相迎。载着新娘,凌空徐行,到“渊渟园”时,正当弯月高悬。礼坛设在祖师殿前,七级方台,丈许宽高。四周高朋满座,把盏相祝。 园中灵气如雾,飘渺变化,凝而不散。潇月端坐殿前,和众人寒暄。潇娟亲自调配人手,为众人奏乐演舞,倒茶斟酒。直至鼓响两通,双星聚汇。 马蹴青石,“嘚嘚”有秩。容辉一身白衫,应声下马,施施然直入院门。黄霁景用金玉首饰梳了“同心髻”,肩披霞帔,背挂斗篷,穿一身七彩长裙,盈盈跃下车辕,轻轻点头,含羞带臊,随在了容辉侧后。 月华生辉,凝成一道光束,破开云雾,正好罩住两人。众人当即住口,凝神细看,只见青年器宇轩昂,少女锦绣辉煌。一刚一柔,虽似一对璧人,可貌合神离,不由暗笑。 台上设着香案,丝竹声中,两人并肩踏上,各取三炷高香点燃。司礼唱赞下,朝祖师殿行三拜大礼。萧采薇随后起身,双手结印,向前挥出。 银针脱手,带出七道长虹。光芒闪烁,在两人衣袍间来回穿梭,正是一招“玉女投针”。两人被几根银线缚在一起,就是“穿针”礼。众人看见,齐齐叫好,举杯相祝。 容辉甚是尴尬,月光中见黄霁景低下头面如霞飞,更不自在。萧采薇和魏无枝赞礼,上前“结巧”。各取两人发丝,结成一道“同心结”。众人看见,齐齐起身,争相祝福。 道侣俩并肩道谢,作了个四方揖。容辉见行走不便,索性躬下身横抱起身边佳人,微笑招呼:“各位后会有期,来日自当登门拜访!”纵身腾起,飘飘然直飞山门。 其余人待新人没入夜色,又各向潇月告辞。诸如“真人还有要事,我等就不叨扰”之类。一时间彩虹纵横,四散开去。话音落下,人去楼空。 第九十九章 同床异梦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紫红斋”有两间正屋,前屋离影壁七丈,左右六间厢房。屋后是座花园,院中灵气如绸,另置丹房、药房、功房、静室等,端是尽心智之能,夺天地造化。 星汉灿烂,夜凉如水,容辉乘云驾雾,抱着黄霁景上山。凭高俯瞰,灯火辉煌,正是“紫红斋”新居。天上月光溶溶,直映得飞檐如钩,斜顶似碧。虽无峥嵘之势,却含玲珑之态。[] 他暗暗叹息,飘然掠下。问候声中,直入院门,绕过影壁,眼前又是一亮。只见宫灯彩帘之间,站着十二对捧灯少女。双螺短髻,秋罗半臂,凤尾长裤,正是府中派来的丫鬟,都换了秋裳。 众人看见容辉,齐齐行礼:“恭迎仙君!”应声走出一对少年男女,少年穿赤寿深衣,饰青丝刺绣。少女穿青丝襦裙,饰赤金首饰,各提一盏莲灯,正是随侍的“金童玉女”。 容辉觉得那玉女似曾相识,仔细观察,脑中灵光一闪,失声轻疑:“你是?”再看身前美人,只有说不出的厌恶。少女微怔,只道容辉认错了人,定下心神,敛衽行礼,转身带路。其余人捧灯相随,浩浩荡荡。 珠环翠绕之间,容辉横抱美人,穿过前屋中堂,踏上一条游廊,直入后屋。众丫鬟在门前止步,金童玉女引两人走进内室后,放下流苏锦帘,躬身退出。 修炼者结成道侣,旨在告天祭地,倒不拘于凡俗礼节。容辉乐得省事,走到床前,轻轻抛出美人。却忘了还结着发丝,缚着衣带。被她重力一带,冷不丁一个踉跄,径直压在了她身上。 黄霁景惊呼一声,双颊乍红。想反抗又不敢,只好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容辉心里有气,见她期期艾艾,更加恼火。可身下垫着一团香软,情 欲自然涌起:“小贱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摆谱……”轻哼一声,低下头去咬她耳垂,非要看她出丑。 黄霁景青春正茂,又当洞房花烛,哪经得起这番刺激。昏昏噩噩,忽觉一只手滑进了衣襟,磨石般在胸脯腰腹间刮来刮去。又惊又怕,肌肤收紧,身体不由发抖。 她头脑嗡鸣,片刻后回过神来,已被卸去了项链首饰、霞披斗篷。略作思量,深吸一口气,嘤嘤央求:“仙君……仙君……妾身求你件事……” 容辉微愣,抬起头正色吩咐:“说……”心气激荡,呼吸仍有些粗重。 醇香激面,如火如燎。黄霁景惊骇莫名,深深呼吸,连吞两口唾沫,才睁大眼挺起胸膛,试探着说:“我近来练功……精进颇快……能不能……能不能先别……” 修炼者结成道侣,旨在互为臂助,精进修为。女修“元阴”被破,男修失去“元阳”,都需要时间调理。修为越高,越难理顺。容辉早非童子,倒不在乎。可想起凌霄,似乎最近才调理妥帖。 他略作思忖,虽觉得身下人的要求合情合理,却不由暗笑:“一颗废子,凭什么提这种要求。”稍作停歇,已憋得血液奔腾,脉搏鼓荡,哪肯委屈自己?轻哼一声,低下头吻他脖颈,随手拉开她腰间锦带,撩开衣襟,显出条七彩辉煌的鸳鸯肚兜。 纱帐如烟,灯光似水。那薄如蝉翼的彩锦,非但掩不住她胸脯上的两抹春色。反而像山顶云烟,晦明变化,更勾得人欲穷究竟。容辉怦然心动,忍不住去咬那初熟的“桃尖儿”,恨不得吞进肚里。 黄霁景哪受得了这番刺激,又不敢反抗。抓住床单,闭紧眼轻轻喘气:“……夫君……求求你……” 容辉偏不理她,只管玩弄。指腹下肌肤滑腻,胸脯挺秀,腰肢纤细,大腿浑圆,的确是个美人,更乐得金屋藏娇:“只要你不闹事,黄家那边就好说,带在身边也不丢人。” 黄霁景躺在床上,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由暗叹:“这就是爷爷给我选的人?结界里跑出来的蛮夷,现在的灵山君……”知道逃不过去,只好按母亲所受,深深呼吸,调理内息,放松身体。 容辉只觉身下更加滑腻,心里一荡,将她紧紧抱在身前,咬了她耳垂轻笑:“小美人……功有什么好炼的……来……哥直接就让你当个快活神仙……” “……那……那怎么能一样……”黄霁景想避开他,仰起头轻轻喘气:“还是……还是修炼长久……”一时间体酥骨软,双手放下被单,缓缓松开。脚底又痒又热,好像出了不少汗,就想借被面擦拭。轻动腿脚,却曲起了双膝。反应过来,又羞又臊,再也不敢动弹。 容辉见她眼波迷蒙,似已水到渠成,心里却有些不舍。想起凌霄,横下心咬住她耳垂轻笑:“你说得对,长生逍遥……那你好好修炼……”双手一撑,爬起身拉过亵衣睡裤,穿上就往外走。 黄霁景身上一空,不由发愣。回过神来,才发现发结已散。侧过头只见纱帐落下,帐外身姿如松,中衣如雪,像个不解风情的嫖客,晃得人背脊生寒。锦帘落下,恰似一瓢凉水,看在眼里,洞彻心扉,泪珠直往外涌。 容辉推门出屋,见众丫鬟满脸惊愕,轻哼一声,随口嘱咐:“你们照顾好她!”纵身腾起,破风而去。 凌霄的别院在水塘边上,门前有钓台水谢,墙边有藤萝支架,依山傍水,花木丛生。原是招待亲戚,安置陪房的所在,如今暗藏锦绣,却成了她的临时住所。 秋蝉唱和,只影难眠。红袖、绿衣和蓝绸怕凌霄伤心,于是聚在西梢间里,陪她说话消愁。菱纱灯下,窗边桌前,凌霄知道三人好意,可没觉得伤心,索性问蓝绸:“田庄的收成,怎么样?” “那两万亩田,年初才开耕,收成并不太好……”蓝绸见凌霄想听,仔细解释:“按照规矩,每亩田最多负税一石。按照现在的行情,一石标准米,值白银五两,公中起一两田赋,田主最多抽四两租。还好现在免赋,他们开渠犁地也不容易,我们每亩田只收一两租,比较合适。” “那就每亩田起租一两,剩下的钱,让她们好好过个年……”凌霄点头答应,又问红袖:“我手里,还有多少现银。” “我们手里只有两千石粮票,是山上给二爷的年例。”红袖脱口而出:“现在去粮行,可以兑一万两‘汇丰宝钞’。” “也就是三万两白银的现钱……”凌霄缓缓点头,凝望窗外片刻,慎重嘱咐:“你们管好那两万亩田,若我没回来,就把两万亩田送给容雪。你们每人一万两白银,就当是我给你们的嫁妆……” “夫人……”话没说完,三个人异口同声。红袖见她神情凝重,觉得这实在不是个好话题,连忙岔开:“茶冷了,我再去端……”转身而去。 绿衣会意,微笑推辞:“我去拿您最爱吃的脐橙。” 蓝绸接着说:“您的‘粳米红枣粥’熬好了,是喝的时候了……” 凌霄见三人脚底抹油,又好气又好笑,片刻后待红袖端回红茶,绿衣切来脐橙,接着说刚才的话说:“你们以后跟着容雪,她会指点你们修行的……” 话没说完,蓝绸小跑进房,欣然报讯:“夫人,二爷回来了!” “什么?”凌霄微愣,不由腹诽:“那个家伙正在翻云覆雨,怎么可能回来……”却见珠帘撩起,容辉穿了身雪绫中衣,端着只宫碗进来。顿时又惊又喜,又恼又气:“哼,你动作挺快呀,两边都不耽搁!” “屋子布置得不错,和山上一样。来,先把粥喝了……”容辉又好气又好笑,走到桌边放下宫碗。红袖看见,忙往一旁睃眼,躬身退下。 凌霄蹙眉轻嗔:“师兄怎么这个时候,到我这边来了……”端起新上的茶,捧给容辉。腰间一紧,连着本人,一起跌进了他的怀里,不由埋怨:“很有意思吗?” 容辉接过茶喝了一口,随手放下,低下头贴上凌霄的脸,微笑打趣:“你这个小傻瓜,我不回来,你岂不是要在醋缸里淹死?” 凌霄只觉背后有团火烧,闻到一股汗香,混合着少女的轻盈,和男子的醇厚,不由皱鼻,沉下脸说:“师兄去洗洗吧,妾身不喜欢师兄身上的气味……” 容辉尝了点腥,不免得意,满口答应:“那你先喝粥,一会我们说正经事。”放开身前美人,出门找红袖要了热水,自行梳洗。 绿衣和蓝绸忙着开衣柜检点,红袖送容辉进了屋后浴室,又凑回凌霄身边,压低声音说:“山上传讯下来,说她们把二爷送进洞房还不到半盏茶,就看见穿着中衣出来了。以为出了什么事,枪进屋看,去看见那黄家姑娘脱了个一丝不挂,正躺着哭呢。夫人放心,床上干干净净地……”与有荣焉,欣然微笑:“夫人,二爷对您没有变心!” 凌霄暗暗松了口气,蹙眉嗔怪:“你小丫头知道什么?”正色追问:“虽说‘道侣’未必要圆房,可这两人又是哪门子道侣。他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虽然好色,但还顾家,不是媳妇点了头的,绝对不碰。可只要我松口,送去多少,他就收多少。我中毒至今已有五天,眼下名正言顺,他绝对没有弃美人而不顾的道理……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袖也摸不着头脑,试探着说:“二爷好像认识黄家姑娘身边的玉露,一进院门,看见她就说,是你?皱了一下眉头,还是跟着‘金凤’和‘玉露’进了后屋。” “看来那主仆二人,还得罪过我们爷……”凌霄知道容辉记仇,又宽了几分心,正色嘱咐:“你告诉她们,我身上剧毒发作,二爷才赶回来给我疗毒。让她们别乱猜,别乱说。” 红袖觉得这个理由好,既立了正室的威,又给了新人台阶下,还让那些人知道了正经主子是谁。微笑应是,亲自上山报讯。 第一百章 携手天南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泡在水里,想起凌霄吃醋,不免得意:“幸亏是她,要是换作潇璇,只怕要提剑杀人了……弘孝十八年,若她已经转世,该断奶了吧,不知道会不会说话……”不由想起韵姐儿,全身都不自在。闷哼一声,起身出浴。 他用竹冠束发,换了套蜀锦深衣,走回正屋,眼前一亮。只见凌霄束了“垂鬟分肖髻”,穿了套对襟齐腰襦裙。青罗锦绣之间,朱丝流光,襕裙溢彩。笑盼神飞,风致嫣然。[] 他砰然心动,深吸一口气,微笑招呼:“咱……咱又不走亲戚,你穿这么漂亮干什么……” 凌霄嫣然应承:“我喜欢!”从绿衣手中接过茶盏,亲自捧上。 容辉也乐见其成,接过茶喝了一口,还回托盘,伸手相请:“以后严良主政,石万鑫理财。我已让他开建道场,地方选在‘凌云山’,据说那里的白茶不错。等我们回来,就搬到那边去。”灯盏辉映之间,走进书房,在画桌前展开舆图,指给凌霄看:“我在‘屏山镇’开府,那里也能住人……还有之前的‘道人府’,三个地方,都不比山上差。以后,我们轮着住……” “原来是怕自己抹不开面……”凌霄心里发暖,微笑相劝:“多谢仙君,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妾身并不十分在乎。况且妾身还要是侍奉爹娘,也用不到这些地方……” 容辉心头一跳,忽然发现自己娶了位贤妻,从善如流:“那好,听说燕京冬天冷,入了冬就有雪下,平地上就要烧炕。夏天热,我们就到西山避暑。反正也要在那里修炼,再规整一番……黄氏究竟是先帝下旨所赐,要是想留在山上修炼,就由着她。要是想跟我们回燕京,你就管着她些……” “这样,是不是算纳了位小妾……”凌霄也不在乎,点头答应:“我要是能活着回来,就待她像燕玲一样。” “呸呸呸……”容辉觉得很不吉利,盘胸脯担保:“只要它是这世上的东西,就一定有天敌。这次下南洋,就是找不到现成的解药,只要能找到那种毒水母,跟踪一段时间,总会找出端倪的……” 他说着揽了凌霄入怀,又拿过海图展开,指点起路径:“俗话说欺山莫欺水,这海里的事情,恐怕不止是水深浪急。妖兽、古兽,谁知道有多少……我们还是沿着海岸线走,先到南越‘升龙城’打听些消息……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在这里!”凌霄从腰下荷包里摸出一枚宝石扳指,当场检点:“‘培元丹’和‘雪参玉蟾丸’,各十二葫芦。听说南洋有三大邪术,降头、蛊毒和痋术,配合瘴气,能杀人于无形。容雪把能弄到的解药,全备了三份。另外你的兵器……”说话间轻挥素手,取出戒中所藏。 容辉见画桌上灵波荡过,浮出丹药、法宝、换洗衣裳等……随眼扫过,似已齐全,顺手握起“凝血神枪”,只觉掌心发凉,刚直、孤傲,化作丝丝寒意,直侵胸腹。 “器灵?”他冷不丁一个哆嗦,体内气血受激,自生一股抗力,“太素”境界的气息随着扩散开来。 凌霄靠在容辉怀里,如堕火域,四周更似坚崖屹立,仰之弥高:“这就他真正的修为……境界临身……”深深吐纳,正想仔细感应,却似风轻云淡。 容辉单手托住枪杆,郑重嘱咐:“你把所有丹药分成两份,万一分开了,还有个倚靠。还有,驱虫的药带了没有。据说那边的上古毒虫特别多。有时候一只看似普通的大蚊子,就能要了修士的命。”横肘一抹,收了长枪。 凌霄觉得有道理,又拿出条“金刚带”,仔细解释:“这些花露水是容雪专门配的,不知道效果怎么样。我也听说他们常抽旱烟驱虫,要不要试试……” 他收好了容辉行李,又拿出一枚“红宝石”戒指,戴上右手中指,收了自己的一份丹药吃食,顺便问起桌上的法宝:“这些兵器、法宝,都是从‘丹山六友’和东瀛人手里的,都还不错,带不带?” 容辉见除了长短双刃,就是瑶琴、棋子、茶具、酒杯……珠光宝气之间,忽然看见一个圆形徽章,摄入手中,不过巴掌大小,形似三鱼互回。亮如黄金,光比美玉,却非金非玉。托在掌中,只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沧桑,竟不能窥其究竟,不由轻疑:“这是什么?” “这是从那姓公孙的小子身上搜出来的,或许是他们家族的族徽。”凌霄指着徽章说:“‘太极图’是双鱼互回,此物三鱼轮转,又像是由‘太极图’衍生出的‘三才图’。” “这还是一件密宝,只是使用的方法特殊,我也解不开其中玄机。”容辉哑然失笑:“这件东西的年代,足以追溯到上古。若是公孙家的族徽,我出门就找块豆腐装死……”随手收进了腰带。 “那就好!”凌霄松了口气。 容辉接着说:“东瀛人的标志,多半是在兵器上。虽然都是长短双刃,可每个流派的尺寸,都不相同。再到家族手中,细微处又有差别。这些乱七网。”却拿起“国士长”的长短刃说:“这对兵刃多半就是‘天领’的规格,真要乔装改扮,我就用它。”连龙鳞宝刀一并收下,又问凌霄:“你看看,还有什么有用的!” “这是‘玉琼子’的法宝,能过滤清水,聚集灵气。放进草药,还能泡药酒,我看用处不小。”凌霄拿起一只掐丝玉壶,和银蛇短剑一并收起,见还剩下不少法宝,正色商量:“大工一开,钱花起来就跟流水似的。这些法宝,交给石总管卖了吧,我看能凑几十万两黄金。” 容辉坐到一边端了杯茶,轻啜一口,微笑劝慰:“我留了五十葫芦‘培元丹’在山上,值五百万两黄金。万一缺钱,还能卖它。这些东西,用不找就当摆设,也不丢人……”忽听凤鸣冲霄,不由笑骂:“天还没亮,这鞭毛畜生乱叫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对弟子们多苛刻呢……”可听它叫得欢畅,欣然嘱咐:“我出去看看!”放下茶盏,站起身就往外走。 时当午夜,月落西天。寒雾出岫,星辉灿烂。低空处火鸟振翅,悠悠盘旋。猫熊踏云,随着辗转腾挪。一追一逃,正逗得不亦乐乎。容辉出门看见,欣然招呼:“小灰,来!” 猫熊也看见容辉,嘶声低吼,风一般纵身奔下。一头撞在容辉胸口,人立起来,哼哼唧唧,伸舌头乱 舔。容辉冷不丁挨了一下,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连忙抱住它,悄声问:“就你一个回来的?” 猫熊虽通人性,却也只能触景生情,临机立断,哪知道容辉心里所想?哼哼两声,满脸茫然,却听凌霄冷笑:“当然不是!”又凑上去围着转了一圈。 容辉微愣,忽觉香风袭来,随眼望去,只见倩影飘落。气如烈焰,傲骨冰肌,不是碧霞是谁?一时间心乱如麻,硬着头皮给凌霄介绍:“她就是碧霞姑娘,本来是要乘船游历的。结果听说你中了毒,就赶过来了。好了,进屋说吧……”伸手相请,当先带路。 “黄氏要是不嫁过来,你们是不是就准备一起游历?我要是不中毒,她是不是就不会回来?”凌霄听得暗皱眉头,见她束着“飞仙髻”,穿了套金缕襦裙,紫菊刺绣,颇具姿容,也难怪那个家伙喜欢。上前两步,敛衽行礼:“早闻姑娘芳名,一直无缘再见。眼下正打算出门,恰好就碰上了,真是缘分。”又吩咐绿衣上茶。 “出门?”碧霞看了容辉一眼,点头还礼,盈盈跟上。猫熊看了看凌霄,又看了看容辉,都似言不由衷。忽然感觉气氛不对,不由一阵哆嗦。火鸟轻鸣,展翅扑下,双爪落上熊背。叽叽喳喳,连煽翅膀,催促猫熊快走。 容辉将碧霞迎进东次间小客厅,凌霄茶水端上,正色吩咐:“去把那只玉匣拿来。”又向碧霞解释:“姑娘要的东西,我们收集到了一些。虽是市面上的,可也稀罕。”待绿衣捧来一只掐丝玉盒,亲手接过,放上茶几。 碧霞想起她刚才的话,眼下还来这套“贵重买卖不过手”的把戏,分明当自己是来催帐的,心里很不舒服。从茶几上捧过玉盒,凝神扫过,随手收入囊中,点头道谢:“麻烦你了,你的病怎么样了。” “那水母剧毒,专门凝人血液。她服了‘护心丹’,每天还要靠‘雪参玉蟾丸’强心活血。”容辉抢着说:“到了明天,‘七转护心丹’就失效了。她要是能挺住,我就带她下南洋看看……” “‘护心丹’旨在护人心神,倒没有抗毒的效用。她既然能够醒转,就能靠‘雪参玉蟾丸’维持。”碧霞摇头轻叹:“一正一邪,既在伯仲之间,就怕那毒素借着药力生长。开始一天服一粒丹药,后来一天要服两粒……再往后,或许一个时辰就要服一粒丹药……最后,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是解药失效,她被毒素吞噬。要么,是她的身体受不住那正邪相激……反正越久越麻烦,我也建议你们去南洋找解药。”又嘱咐容辉:“那张‘乾坤网’,还借给你用。如果找不到解药,抓一条活水母回来也是一样,我或许能找到解毒的办法。” 话有开头,凌霄的芥蒂也少了几分,于是说起别来情由。碧霞听说容辉封君,不过一笑置之,却细问起公孙家的事。听说山下镇这尊法像,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叱问容辉:“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大的祸!仅凭一丝分念凝聚法像,是‘无中生有’的大神通。能施展这种神通的人,离‘太始’境界只要一步之遥……”心念急转,深深呼吸,郑重嘱咐:“这件事决不能外泄。这里就交给我,我送她一场大造化……” 三人仔细商量,恍惚间到了清晨时分。容雪、潇月、潇娟过来送行,看见碧霞,不由看向凌霄,满脸幸灾乐祸。容辉没工夫和一群丫头打哑谜,只交待三人听碧霞的话。当下唤来雪雕,留下猫熊和火鸟在山中修炼,只带着凌霄乘风而起,直奔南洋。 第一章 致净秘法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日出山巅,云开雾散。容雪用束发金环反挽了个“飞燕髻”,额前梳了齐眉刘海,穿了条秋罗襦裙,站在塘边钓鱼台上,翘首天南,待身影先没入云层,才收回目光,商量众人:“剩下的事情,我们分一下工……”见三人点头,伸手相请:“那先进屋说吧!”当先领路。火鸟站在猫熊背上轻鸣,连煽翅膀,催猫熊上山。 四人聚到东次间小客厅,容雪请碧霞坐到窗前罗汉床上,自己和潇月姐妹坐了下手的美人椅。待红袖奉茶下去,郑重询问:“碧霞姑娘,我哥让我们听你,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碧霞见潇月姐妹冷眼旁观,暗叹一声,嘱咐容雪:“我和潇璇,还有你哥,都是出生入死的朋友。你们可以喊我碧霞,我暂时住屏山上的别院……” “朋友,鬼才相信,指不定还有什么瓜葛……”容雪腹诽了一通,倒乐见其成,当先喊了声“碧霞姐”,试探着问:“那你和我哥……” 潇月姐妹见容雪临阵倒戈,心里直皱眉头。碧霞也白了她一眼,正色重申:“我们只是朋友……另外,我还要请他们帮我一个小忙……”抿嘴一笑,反问众人:“倒是你们,似乎处境堪忧哇……” 潇月点头轻叹,潇娟忙使眼色,容雪顺着话问:“是啊,万一东瀛那边的高手杀过来,怎么办?” “杀鸡焉用牛刀,况且你哥是钦封的‘灵山君’。要动你们,也不会在明面上下手……”碧霞慎重嘱咐:“修炼!修为高一分,就安全一分,直到比他们强大。看起来是坐以待毙,实则是最有效的办法。” “不错,实力才是硬道理!”潇月点头赞同,又问碧霞:“可除此之外,有没有应急的办法。” “第一,把公孙家的人交付朝廷,避免东瀛高手杀上山劫囚。第二,让惹祸的人走得远远地,避免东瀛高手上山报复。”碧霞仔细解释:“这两点是近忧,他正在解决。而真正的大患,一是你们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二是东瀛人想控制这里。一旦天下有变,就能跃过武夷,以此为跳板,经略中原。现在唯一有效的,就是找座靠山拖延。” “靠山?”容雪睁大眼睛问:“‘春申灵君’黄家?” “哼!”碧霞斜眼冷笑:“黄家是想借联姻反客为主,去抱蜀山的大腿。现在看见你们落难,没准还在琢磨怎么落井下石呢。” “蜀山?”三女闻所未闻,异口同声。 “是的,这一界真正的仙山。与其说他们超凡入圣,不如说世俗间的物事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所以他们淡漠尘寰。”碧霞郑重商量:“每当新帝登基,蜀山都会从‘七十二仙派’中选拔一批惊才绝艳的弟子。你们要是能拜在蜀山门下,公孙家就更不敢明火执仗了。” “那就是明年的事。”潇月觉得是个机遇,试探着问:“那姑娘可知蜀山择徒,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碧霞也不想容辉一直被俗事束缚,耽误修行。见三人跃跃欲试,实话实说:“故老相传,七十二派道统均源于蜀山。蜀山择徒,除了比较体质和修为,还会看弟子的悟性。你们若想一试,现在投机,还来得及。” 道法之精微,只能意会,不可言传。潇月想起那套编钟法宝,觉得是条“以点打面”的捷径,不妨一试。转眼发现碧霞和容雪似有话说,索性借坡下驴:“那事不宜迟,我们回去闭关吧。” 潇娟也庆幸山中琐事已有定例,更不想错过机会。略作权衡,站起身裣衽告辞。碧霞眼见两人出厅,点头赞叹:“月之意境,前途无量啊……” “那我呢?”容雪欣然追问:“我好像碰到了瓶颈,怎么突破?” “是吗?”碧霞聚精会神,仔细打量容雪,缓缓点头:“你的造化,比你哥还大。几日之间,功力之精纯,已不下于他。他修为已臻‘太阳’,而你还处于‘少阴期’。看来,你也走上了大道……”端起茶轻啜一口,点头沉吟:“照你的情况,很适合走的‘内丹’的路子。可三十六具形骸脱炼下来,每个三、五百年,是不成的。但是眼下,哪有那个时间……”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茶盏,郑重商量:“我昔年得到过一部道法,只要有人信你,你就能无视修炼壁障。只要有充足的灵气供应,你的修为就能在短时间内增长无数倍。只是修炼这套功法,要经历极大的痛苦。万一失败,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不传于世。你,可愿一试?” “痛苦,后果?还有什么,比被人灭门更可怕的后果。还有什么比,失去至亲更深沉的痛苦……”容雪略作权衡,深吸一口气,凝视碧霞询问:“什么道法……” 碧霞见她愿意,也下定决心,一字字地说:“致净法。” 宣府城外,置有七路守军。“新开口”为“万全右卫”北冲,属上西路。“新河口”为“柴沟堡”北面门户,属下西路。两处隘口虽东西相近,也隔着几条巨岭深沟,不下万里。 弘孝十八年七月,宣府守军在“万全右卫”集结,向北攻击前进,以解“新开口”之围。“柴沟堡”守军沿洋河向“万全右卫”靠拢,作为侧应。“新河口”出动修士,向东攻击,翻山越岭,以减轻中军阻力。 “西上路”主力浴血攻至“新开口”外,解了城中守军之围。又合兵一处,逃回了“万全右卫”。“西下路”两处大军却遭遇埋伏,逃脱者不过十之二三。 牧族大军夺取“新开口”后,尾随南进。围“万全右卫”,直逼宣府。姬胜命令宣府主力依托坚城固守,又命北路大军出“独石口”,从燕山北麓向西南包抄,重新夺取“新开口”,断草原人后路。同时调东路军出永宁卫,向西攻击,救援宣府。南路军出蔚州卫,北解“万全右卫”之围。 三路大军,内外呼应,南北夹击,势与草原人在宣府城下决战。牧族铁骑擅长驰骋旷野,分张合围。而短于谋攻取舍,虚实变化。眼见深入燕山腹地,优势尽丧。又怕后路被断,只得见好就收,向北撤退。 姬胜命令全军追击,“独石口”守军从侧面拦截,终于在“新开口”缠住了牧族大军。五日激战,双方各有死伤。草原人见朝廷援军不断开来,再不敢纠缠,突围而去。 八月,帝君尊嫡祖母王太后,为太皇太后。尊嫡母张皇后,为皇太后。得知牧族人撤回了草原腹地,即招姬胜还朝。礼部定“献俘礼”,拟在八月十五,午门楼下。户部顺水推舟,批准“证券司”同日开业。 “宣同会战”从初春打到中秋,波及甘肃、陕西、山西、河北四省。关内铁蹄过处,十室九空。数百万人流离失所,被掠粮食、牲口、财宝等,不计其数。朝廷调动兵力两百余万,折损四十余万。俘虏牧族骑兵两万,缴获战马五万余匹。 消息传到江南,亦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石万鑫按照计划,为“一品堂”增发股本的事奔波。严良按部就班,将“灵山君府”搬到了屏山镇,开始主持政务。 容雪身边的雪花和冰珠,凌霄身边的红袖、绿衣和蓝绸按碧霞的嘱咐,为容辉在各处灵脉上营建庙宇,塑造金身,称“灵山仙君殿”,由山中弟子任“主持”,管一方风调雨顺。容雪得享配殿,专管治病救人。凡是得疑难杂症的人上香祈愿,均有山中弟子施医送药。一时间信者如云,香火鼎盛。 献俘礼上,陆大海因固守“新开口”有功,得封“上轻车都尉”,传袭三世。九月份受了“擎天讲武堂”的“昭毅将军”衔后,才回福地。潇月为他“接风”,送了一对长短刃作贺礼。又按容辉嘱托,让他统领“君府仪卫司”,主持境内防务。 九月南京地震,陕西大饥。朝廷刚刚经过战乱,已无力应付,只得让各地衙门向士绅商贾催捐赈灾粮款。容辉刚刚封君,“仙君府”当仁不让,一口气捐出了一百万石陈米,自雇粮船开运。待府下军政诸事走上正轨,已是冬至时节,又听说牧族大军卷土重来,进犯甘肃。 石万鑫早把钱庄分号开进了赣州、抚州、汀州、吉安四府,只是规模尚小,无人在意。眼下理顺了“一品堂”的生意,当即注资钱庄,又以钱庄投资修路,一气呵成。直到各项呈文送抵南京户部,有心人才知“一品堂”的新东家是新封的“灵山君”。 万里直道,非但工程浩大,而且连通两条水系。在有心人眼里,自然是一块肥肉。其中不知天高地厚的,找上阳都强揽开路建港的工程。陈凌云只觉得好笑,直接让护院撵人。 凌霄遇刺以后,容辉便立下规矩:“山上府中,永不招客卿。”陈李两家亲上做亲,一些想依附容辉,又不想受管束的修士,便投进了各大家族。前殿阶顶,陈凌云话音刚落,应声飞出两个中年道士。 来人见是“太阳期”高手,吓了一跳,方知自己走错了门:“原来‘灵山‘下的柱派家族,我们招惹不起……”回过神来,再看四周,只见红墙碧瓦,飞檐错落。气象威严,哪像是一般的修真家族。勇气一懈,连陪不是,鸟兽般般四散奔逃。 李蕃宁亲率家小,沿运河北上,腊月才到燕京。七个东瀛武士和公孙社长一起,被压进了刑部大牢。四十六名东瀛侍女则被发配进了浣衣局,由“二十四衙门”负责。消息传回,众人暗暗松了口气。潇娟又嘱咐梅钗等人,先在燕京落脚,不必急于回山。 第二章 反客为主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宣同会战”告捷,朝廷忙着善后,转眼到了正武元年。少年天子龙性初成,自然贪/淫/逸乐。又没人能管,不免被身边的宦侍挑唆,干出了许多荒唐事。 “寡人好细腰,宫中多饿殍”,何况是皇城禁宫?消息传到江南,潇娟听说后,就趁午饭时间,下山商量容雪:“听说帝君将西苑宫人扮作妓女,在太液池边,模拟秦淮河畔的舞榭歌台。自己则扮作嫖客,挨门挨户地听曲。老爷子不就住在太液池西岸吗,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时当二月,春暖花开。容雪梳了双螺髻,穿了件青罗半臂,收功时日已中天,正好在丹房外室吃饭。窗边桌前,端着粉彩宫碗,不由好笑:“她也太不要脸了……还好几个小丫头都没长成……”略作思忖,商量潇娟:“这样吧,让梅钗她们搬到到西山修炼。府下的丫鬟,更得加紧管束。不然,挑唆帝君的罪过,送我们可担当不起。” 潇娟想梅钗等人已过双十年华,并非不能找个归宿。只是翻云覆雨容易,联姻帝室却难,也不想她们被人诓骗。略作权衡,点头赞同,又说起另一件事:“你山上那位嫂子的娘,给我们下了张帖,说是三月份到,怎么安排。” “那得看她为什么事来……”容雪觉得饭桌前不是说话的地方,站起身来,伸手请向屋外,边走边说:“帖子上说了事情没有,山上有接待道友的礼仪,府下接待诸侯的规矩。亲戚间相互走动,又是另一番情面。” 别院修在山前溪畔,清流潺潺,绿竹猗猗。潇娟随容雪走到门前木板桥上,依栏轻笑:“多半是‘春申灵君‘开小灶’炖了几个杰出子弟出来,想踏着我们上蜀山。她说没等到女儿归宁,思念丛生,是来看望的。” “既然没我们的事,就让她看好了!”容雪眸光微闪,悄声商量:“到时候我们都闭关,谁都别理她。反正‘紫红斋’够大,黄霁景在山下也有别院和田庄。住哪间,住多久,全都由她。” 两个人一拍即合,容雪又问潇娟:“最近是不是安宁地过了头?东瀛人死绝了似的,不会有什么大阴谋吧……” “我心里也憋着口气气呢!”潇娟看着溪流,摇头苦笑:“燕京的三堂会审,也没什么消息。你还是快点吧,最好在她们找上门来之前,把那法像毁掉。还有,你前年在‘无量阁’和‘无尘居’种的两截木头,都抽出苗了……” “嗯,我感应得到!”容雪微笑担保:“那法像,就是那两棵树下的肥。过了春天,就能把另一头法身吸个干净。正好我最近要闭生死大关,再有什么事,你们自己说了算。” 潇娟只争朝夕,也想拜入蜀山,开一番眼界。又寒暄了几句,主动告辞,回往山中修炼。容雪目送她腾云而去,又想起闭关的事,不由嘀咕:“她不会害我吧……致净法,听名字就不靠谱嘛……”闷哼一声,回了丹房。 山中出产灵茶,春分采“社前”,清明采“明前“,谷雨采“雨前”。每当新茶上市,自然有专门下乡的“螺司”向茶户收茶,集中卖给茶行。 茶分官商,贩官茶者称为“引商”,“茶引”由两京兵部直接发放,直销西北重镇。贩商茶者称为“客贩”,“茶引”由当地府衙“发放”,只通邻府。所以商茶每到一府,都要向当地衙门“请引”。 “灵山君府”与赣州、吉安、汀州、抚州四府极壤。严良见茶商云集,便按朝廷规矩,先向“引商”供货。又按照产茶数目,雕刻四府“由引”,让“客贩”竞标。 山花烂漫,又当踏青春游时节。各地商贩知道“灵茶”好卖,齐聚“灵山君府”,投标竞价,自有一番热闹。黄家三少奶奶,黄霁景的生母姬氏如期而至。却带来了寡嫂吴氏,和其独自黄齐飞。 潇月听说吴氏名叫吴绫,曾是桐柏山“天台观”下俗家弟子,只好请至内院“流芳屋”,以道友之礼相见,却让人把姬氏挡在了“循义门”外。 吴绫形容本好,用束发银环挽了条马尾辫,穿了身雪绫深衣,银丝刺绣,更显素雅。坐下来和潇月寒暄了两句,直接说起来意:“夫君去得早,只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小妇人殚精竭虑,只盼我们飞哥儿能平安长大,欢喜自在……” 潇月见她“太极”已成,也暗暗佩服。听出话里意思,顺势让人带黄齐飞进来。端坐屏前榻上,隔帘见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长衫玉立,形容俊朗。凝神细看,精神之饱满,根骨之清灵,的确是棵“修真炼气”好苗子。只是不曾修炼,气息散漫,显得十分忧郁。暗叹一声,答应让梅钗收他为徒。 两人稍作客套,吴绫委婉表示,想留在山中修炼。潇月却摇头拒绝:“师姐遇刺后,师兄立下规矩,山上府下,再不招客卿。姑娘不是本门弟子,若想留在附近修炼,只能投身‘灵山君府’。不过令侄女的别院和田庄,由她自便。” “寄人篱下,再回光州……”吴绫暗暗蹙眉,可要当人手下,却拿不定主意。潇月见她为难,接着说:“本门弟子,只要达成‘太极’,门中自会在福地内赐下一座灵脉,供其开枝散叶。姑娘那时再来,也不迟……”说着端了茶盏。 吴绫见一个小丫头跟自己摆谱,暗暗着恼。气由心生,忽觉丹田刺痛,不由吃惊:“阵法?”才想起面前少女还是“灵山真人”:“好高明的‘诛心阵’,能布此阵者,绝非泛泛……”站起身裣衽告辞:“那小妇人先回去想想!” 潇月放下茶盏,喊了声“送客”,起身就往后走。红袖帮凌霄打理庶务已近半年,眼下被潇月调到了身边帮忙。她穿了身青罗半臂,马面红裙,听言从屏风后转出,裣衽行礼:“姑娘,请跟我来。”直往外走。 日下风中,“循义门”外,姬氏见守门小厮不然紫金进院,直气得全身发抖。正要发作,忽觉心头发热,喉头发甜,张开嘴喷出一口鲜血,不由一个踉跄。 她身后跟上个锦衣妇人,伸手扶住,沉声叱问:“你们好大的胆子!” 守门的青袍小厮摇头微笑:“对不起夫人,‘真人’说了,我们二爷没您这号亲戚。您这还是在门外面,要真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 姬氏匀过气来,没觉得不适。轻哼一声,直接去了“紫红斋”。黄霁景忽然看见母亲,又惊又喜,自有一番哭诉。姬氏抱着女儿,也是百感交集。 黄霁景向母亲介绍住处,姬氏边听边看,见院落典雅,装饰精致,用料也十分豪阔,已有几分满意。穿过前屋,沿游廊走进后屋,只见一屋摆设,竟无不是法器,不由暗叹:“好,好哇……”金碧辉煌之间,由女儿扶着走进西梢间,在窗边小圆桌前坐下,接了女儿奉上的茶,遣开不相干的丫鬟,问起别来情由。 她早知容辉离开了封地,眼下听玉露说女儿非但没能圆房,还被羞辱了一番,直气得全身发抖,抬手一拂,就把翡翠茶盏摔到了地上。茶水泼了一地,茶盏却极坚硬,在金砖上“哐当哐当”滚了几个来回,仍然完好无损。 黄霁景吓了一跳,悲从中来,眼泪夺眶而出。姬氏沉声质问:“我不是教过你了吗,你怎么不说?” “我说了……”黄霁景泪盈于睫,低下头趴到桌上,抽抽噎噎。玉露吓了一跳,连忙收拾,小声劝慰:“少奶奶息怒,要是让仙君知道了,就更不待见我们小姐了。” “啪―”姬氏抬手拍桌,咬牙切齿:“姓李的,我女儿哪一点配不上你。真是给你脸,你不要脸……”看见女儿趴在桌上哭,更怒其不争,沉声斥责:“你也是个没用的东西,当时安排你去徐州,你在干什么?上谁的车不好,要和那姓刘的小子挤一辆车,还被人当场撞见。现在哭,哭给谁看……” 她轻哼一声,又问玉露:“姓李的什么时候回来……” 玉露满心尴尬,实话实说:“三少奶奶,您要是为了小姐好,就别这么叫了。仙君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有人说三年,也有人说四年。不过倒是留下了话,说我们小姐想修炼,就住在山上。想去燕京,就住在西山。听说西山正在开建别院,我们小姐的院子还和这里一样,那边燕姨娘的院子比照我们小姐,夫人的正院比这好十倍……” 姬氏沉声喝斥:“胡说,掌嘴!” 玉露听言冷笑:“三少奶奶,我们的口粮和月例是‘仙君府’给的,也是我心好,才提醒您别犯糊涂。” “你……”姬氏勃然大怒,瞪向玉露。 玉露目不斜视,接着说:“三少奶奶,这院子里,本来也有‘诛心阵’。只是‘真人’特意把法阵关了,还让我转告您一句:妾室的家人,不算亲戚,这次让您进来,是破了例……” 姬氏气得喘气:“反了,反了……” 黄霁景心乱如麻,趴在桌上嘤嘤吩咐:“别说了,出去……”听见木门合拢,才抬起头说:“娘,我们错了,您不该来呀……” “你还敢教训我?”姬氏掌身而起,瞪眼叱问:“没我们给他撑腰,那个什么丹霞山,什么杨家,早把他灭了。没我们上表劝进,他能封君?” 黄霁景只觉得这个女人荒谬,暗叹一声,沉下脸说:“军国大事,不是我们女人能插嘴的。女儿既已嫁作人妇,自当为夫家着想。眼下夫君不在,您要做的事情,恕女儿办不到。” “你……”姬氏怒不可遏,正要破口大骂,忽听敲门声响,玉露报讯:“三少奶奶,二少奶奶带着飞少爷来了。”想到大事要紧,只好呼出口闷气,沉声吩咐:“走,跟我去见你二伯母。”深深呼吸,定下心神,直往外走。 第三章 无中生有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吴绫带黄齐飞看望堂姐,在“紫红斋”前厅见到姬氏母女。黄霁景让随侍的小厮金风,安排堂弟去山下别院歇息,自己则带着玉露去厢房收拾,亲自为二伯母铺床。 姬氏到了女儿的地盘,本想借着“灵山君”的住处,在嫡嫂面前做一回人。可见女儿装聋作哑,不由着恼。趁吴绫喝茶,借口出去帮忙,随后在游廊下堵住黄霁景质问:“他是你堂弟,你当着你二伯母让她住山下,让我再怎么跟你二伯母说话?”[] 黄霁景见容辉飞黄腾达,早没了恨意。午夜梦回,沉思前事,自己的确是颗棋子。眼下无依无靠,只想闭世清修。见母亲蛮横,只暗叹母亲浅薄,据理力争:“我是‘灵山君’的道侣,这是我和‘灵山君’的住处。表弟年已长成,理应避嫌。我也奉劝母亲,别痴心妄想……”抱着床软被,转身而去。 姬氏自忖是“灵山君”的丈母娘,本以为屈尊降贵,到了武夷山旁的乡下地方,所有人都会供着自己,不料在“循义门”前吃了“闭门羹”,又被女儿数落,只气得全身发抖。正要发作,却被跟来的一个锦衣妇人搀住。 “有女儿这么和娘说话的吗?还反了她……”姬氏大怒,沉声质问:“你也向着她?” “少奶奶,恕我多一句嘴。”妇人面沉如水,压低声音:“您以为姑爷封君,就只是凭我们家老爷的一句话?您以为老爷器重二少奶奶,就只是因为她是嫡嫂?” 姬氏嗤之以鼻:“那还能怎样!” 那媳妇摇头苦笑:“修真界里,实力为尊。七小姐是仙君的道侣,哪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到的。您好不容易见上一面,该珍惜才是。再想见面,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京城里排嫡庶,论品级,自己插不上话也罢。难道到了这穷乡僻壤,还要和人论修为,讲实力?”姬氏哪听得进半句,又想起此行的目的:“飞哥儿好歹是他姓李的舅兄,却给那姓李的丫鬟当徒弟,哪一天才能接掌门户?”越想越气,沉下脸说:“我倒要看看,咱们‘春申灵君府’,是不是就真这么不受待见!”拂袖就走。 她带着一众丫鬟仆妇去叩“循义门”,门房小厮不敢怠慢,一面拦着姬氏说好话,一面向潇月传讯。话音刚落,清风吹拂,语声悠悠:“何人寻衅!” 小厮代为回答:“启禀真人,来人是‘春申灵君’第三子元配,姬氏。” 姬氏听言,轻哼一声,又听见清风传音:“所为何事!” 小厮拱手作答:“觐见真人。” 清风吹拂,语声朗朗:“何等修为。” 小厮实话实说:“筑基。” “拜―”话音刚落,风云色变,群山呼啸。 姬氏下了一跳,抬手指天,瞪眼叱问:“什么,让我跪你……”恍惚间如仰高山,心惊肉跳。不及反应,双膝一软,手掌伏地,已跪在门前。又听狂风怒号:“叩―” 法力所及,姬氏如临天威。三拜九叩之后,才被身边锦衣妇人扶住。身形未稳,又听语声悠悠:“何事。” 她魂不附体,口齿哆嗦:“没没没……没事……” “无礼,去―”清风送回一声冷哼。话音未落,风起云涌。姬氏等身子一轻,如被狂风裹挟,腾空而起,翻滚着直向南去。守门的小厮看见,方知本门还有此等手段。崇敬、仰慕,溢于言表。 荷花塘边,潇月见潇娟装神弄鬼,不由嗔怪:“你这样,是不是太过了!” “放心放心,我只是把她们送出山门,绝不伤她们一丝一毫……”潇娟欣然担保,想起刚才听到的话,不由冷笑:“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还以为这里是她们‘灵君府’后花园……” “势利小人,逢高踩低,何必跟她一般见识……”潇月也憋着口气,接着说:“既然她的事办妥了,那你就把好事做到底,把她们的车驾也送下山吧……只是想不到碧霞姑娘竟然有这么高明的手段,修几十座庙,就能让大阵威能增加十余倍之多。” “何止!”潇娟欣然附和:“关键是七十二峰之灵,居然有了复原的迹象。我们能感悟的传承,也更加清晰了。她说这是信力,我们也不能让这福地内的百姓失望才是……”双手结印,继续施法。 姬氏落到地上,半晌后匀过气来,再没脸上山。索性登上座驾,灰溜溜地回了“阳都港”。吴绫从玉露口中得知原委,再没脸向潇月提要求,只嘱咐黄霁景照顾堂弟,随后告辞。 黄霁景暗暗叹息:“天道将变,爹、娘,你们多保重……”亲自能送二伯母出门。消息不胫而走,有心人惊叹“灵山君”敢跟“春申灵君”翻脸之余,只笑姬氏不知好歹。 时当四月初夏,阵雨初歇,霓虹横空。青山翠柏,彩彻区明。忽然风云聚会,化作千重瑞霭,万丈祥光。潇月发现异样,走出湖畔书房,只见祥云翻滚,如浪如潮。似乎有形,又似无质,凝神感应,亦非山中大阵所化,不由惊疑:“难道是……” 忽然凤鸣冲霄,火鸟悠悠振翅,自天外飞来,很是兴奋。猫熊凭虚御风,在它身后飞奔,却似不明所以。潇娟穿了件紫罗半臂,发现异样,随后赶来,郑重询问:“是不是容雪正在冲关?看这天兆,应该是到了要紧关头。” “应该是吧!”潇月点头赞同,想起一事,双手结印,传音吩咐:“上下人等,立刻静坐调息,万勿干扰天地灵气。” 潇娟觉得有道理,伸手相请:“这么说,山下那件隐患,已经被炼化了?”当先走进书房,站到窗前,只见猫熊趴上了前面屋脊,火鸟歇在了猫熊头上,不由嗔怪:“怎么哪有热闹,都少不了它们……” 苍穹如幕,光霞如匹。空中色彩变幻,涟漪荡漾,更似染缸倒扣。霞光收拢,带起一圈电弧,所过处空空荡荡,恍如揭起了一只井盖,那苍凉的色彩,就像是天空的尽头,无尽的深渊。 潇月和潇月观之似近,相处却不可以道里来计。眼见彩霞收缩,化作一个人影,不由惊疑:“容雪?”“这是什么修为?”又见她虽似一轮太阳,可有光无热,明而不亮,更像空中的深渊,不由一阵哆嗦。 人影现形,群峰高呼,罡风长啸,直震得人耳鼓发麻。众人接到潇娟指示,虽已盘膝坐定,仍觉得天旋地转,头昏脑胀。惊骇之余,也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奋力承受。 潇娟和潇月四掌相抵,合力化解。待威压退去,风声止歇,才缓缓睁眼。见骄阳灿烂,远处青山仍在,窗前水波不兴,一起松了口气。凝神搜索,却发现高空中有轮漩涡,其眼中坐着个白衣少女,披头散发,不是容雪是谁?可细察气息,竟似羚羊挂角,飘渺难寻,又不由轻疑:“这是她吗?” 两个人走出书房,又让众人各司其职,别的一句也不多说。日行偏西,霞光万丈。潇娟站在塘边,却不见容雪周围有丝毫色彩,不由轻疑:“它吸收的到底是什么?开始只觉得她修为极高,眼下虽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可心头却像有阵清风在吹,神清气爽。” “那,应该就是万民的香火吧……”潇月缓缓叙说,又商量妹妹:“碧霞姑娘说过,这件事不能向外透露。我们还是当她修为大进,在巩固境界吧。看她的样子,也不是一两日的事,你就先去歇了吧,酉时我再叫你。”说着回往书房,继续打坐炼功。 潇娟也乐得山中多了个高手,羡慕之余,更不服输,也回了前院住处。容雪盘坐高空,身随夕阳,缓缓飘落。夕阳沉寂,她也落上了荷塘。身体沾水,群峰呼啸。 潇月在书房守候,眼见旭日东升,容雪又缓缓升起,继续吸纳“香火”。她正看得出神,潇娟已经过来,伸手招呼:“姐,你看!” 潇月出屋迎她,循势只见“无量阁”和“无尘居”中各长出了一棵大树,主干笔直如松,直冲云霄。旁枝四散开来,势若擎天。只是一棵树叶片宽大,形容枯槁。另一棵树却似春柳抽芽,翠绿欲滴。一枯一荣,尤显妖异。 往后几日,容雪日出后升入高空,日落后降至水面。神木疯长,一日九丈,日分九枝。到第九日,树荫已延展至正院湖心,连成一气,端是遮天蔽日。 火鸟乐见其成,飞到了树上做窝。猫熊也爱爬树,跟着搬到了树上。一禽一畜,在枝叶间相互追逐,玩得不亦乐乎。潇娟却越发担心,清晨进内院商量:“这片灵脉千年中所积的地气,被这两颗神木吸了个干净。这百余里灵脉,一下子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连护山大阵都支持不住了。万一强敌杀来,我们可怎么办……” 话音未落,已有人冷笑:“本座等的就是现在,敢跟本座玩‘井中捞月’,本座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第四章 齐心协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声似滚雷,浩浩荡荡。潇娟如遭棒喝,直听得头脑发蒙,目眩神池。潇月也被震得气血激荡,惊骇之余,双手结印,凝神按下。法印入地,群峰呼啸。 山峰中各含意境,被法力激引,应声散开。千里内风云色变,灵气聚会,化作七彩长虹,纵横交织,呼吸间撑起一张巨网,铺在了山脉上空。[] 灵气汇聚,霞光流转,愈加凝视。潇娟凝视高空,只见罡刮过,白云飞散,显出个赤膊中年。肌肉健硕,肤色黝黑。额前戴着赤金顶箍,青面獠牙,瞠目欲裂。赤发虚张,如火如燎。左手持“无畏印”,五指舒展,拦在心口。右手握着柄金刚利剑,直指下方。锋芒未至,杀意已锁住人心。 “姐……”潇娟吓得一阵哆嗦。 潇月亦是面沉如水,搀住她说:“放心,吓唬人而已,他不敢乱来……”深吸一口气,朗声呼哧:“什么人擅闯灵山福地,不想招惹事端,请速离去。” 火鸟站在树顶,见他面目可憎,很是烦躁,随声展翅厉鸣,以示驱逐。猫熊爬上树梢,见他比自己还黑,低吼一声,很是同情。赤膊大汉见两只畜生附和,勃然大怒:“找死―”挺剑直刺。 剑气脱手,灵风汇聚,化作十丈巨剑,破风斩下。剑锋未至,神木下先升起一股赤焰。火头一窜百丈,“呼啦”一声,直燃到树梢。枯荣双树霎时间化作两根火柱,烧透了半边天空。 火鸟厉鸣,扑腾双翅,逃之夭夭。猫熊怕火,被烧得嘶声狂吼,纵身扑出。剑气斩下,却被一层霞光托住。法力相激,巨剑嗡鸣。“天网”轻颤,缓缓涨缩,直带得群峰怒号。 山中弟子大惊失色,吓得四散奔跑。潇月沉声传讯:“所有人各回各屋,凝神打坐。”呼吸间赤焰烧尽,又显出两颗参天巨树,一个生机盎然,一个形容枯槁,仍是一枯一荣。 山中众人见一时无恙,心头稍宽,依言回屋打坐,暗暗祈祷。潇娟回过神来,正色商量:“我去调‘灵山卫’来?” “嗯!”潇月点头赞同,心思微转,慎重嘱咐:“告诉‘屏山镇’的两卫兵马,提高警惕。” 潇娟应了一声,飞身而去。高空中赤膊大汉见自己随手一剑,还破不了护山大阵,也暗叹这山中有两把刷子。可已经暴露,哪肯罢休:“想必,这两棵树就是阵眼……”横下心轻哼一声:“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抬手又是一剑。 剑气飞斩,赤焰奔腾。双树乍燃,“巨网”猛地一震。剑锋下荡开几道波纹,直催得“巨网”摇晃,山呼云啸。潇月见天空中霞光急转,崩溃只在眼前,不由凝视高空。 千丈高处,天凤凛冽,寒气透骨。容雪感觉到异样,缓缓睁眼,低头只见山谷上霞光流转,自己的枯荣双树已被点燃,一个赤膊大汉正悬浮在低空叫阵,不由好笑:“我的道,岂是你能摧毁。”抬手轻挥,枯树吸收了赤焰,更加枯萎。荣树散发出一股生气,火焰沾之即灭。 “有人?”大汉一惊,循声抬头,只见高空中飘着一道人影,远看有形,细察无质,更加纳闷:“原来九日前的天象是她引发的……分身,分神?哼,不管是什么秘术,连形体都没塑成,也敢口出狂言?”深吸一口气,右手剑斜斜撩起。 锋芒所指,剑气冲霄。另两道剑气微滞,巨网堪堪稳住。容雪见巨剑飞来,仍不闪不避。轻轻抬起素手,一点一带。法力所及,枯树上落下三片枯叶,飞旋破风,“嗖嗖嗖”划出三道弧线,黑风般穿过巨网,直削大汉脖颈。 这一招围魏救赵,势要逼大汉先回剑自救。猫熊看出便宜,仰天嘶吼,纵身扑出。潇月见容雪不急不躁,暗松了口气,一颗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你境界未稳,也敢滥用法力?”大汉轻哼一声,嘴皮微动,身上泛起一层火光。灵气汇聚,化作熊熊烈焰。肌肤黑里透红,更似一截烙铁。右手剑势不止,直刺容雪。 枯叶飞旋,斜刺里窜入赤焰。白光一闪,传出一声炸雷。火焰消散,另两片枯叶接踵而至。大汉吓了一跳:“好重的阴气……”再不敢怠慢,右手剑对准一片枯叶,凝力刺出。 剑刃冒火,锋芒到处,又似惊雷爆喝,掀起一阵罡风。大汉被震得虎口发麻,眼见第三片枯叶卷来,压下一口闷气,左手照势拍出。他手上泛起一层金光,虽舒展着五指,却坚凝似铁。似攻似守,似刚似柔,似虚似实,正是“无畏”之意。 掌势到处,枯叶崩溃,化作一道黑风,直侵其身。大汉肌肤发黄,身外金芒流转,沾上黑风,弹起道道电弧,“噼噼啪啪”。法力相激,大汉化作一道流火,倒射开去。 猫熊踏空疾奔,眼见大汉飞来,闷哼一声,毛发虚张,低下头直冲上去。筋骨相撞,“镗――”,一声长响,却似洪钟嗡鸣。大汉应声惨叫,喷出一口鲜血,反飞回去。 猫熊嘶吼,巨石般直往下坠。潇月看准熊身落势,抬手挥出一道灵力,将它托住,摄到了身边。猫熊烂肉般趴在了地上,哼哼唧唧,很是疼痛。 天上三道剑气失了控纵,轰然崩溃。刚风横扫,霞光急转。山峰哀嚎,“巨网”颤了几颤,应声溃散。容雪大功未成,抬手轻点两下,闭上眼继续修炼。 天空中灵气漫卷,被她法力所引,齐朝枯树汇聚。灵气如潮,渗入树干,树干却更萎靡。荣树未得滋补,反而变得繁茂。树中忽然散出一层青雾,雾气升腾,又在山谷上凝成一道结界。 潇月暗暗松了口气,只盼妹妹快带人来。大汉一阵踉跄,飞出千丈才清醒过来。抬手抹去嘴边血迹,仍觉得背后剧痛,气血翻滚,直气得咬牙切齿:“畜生……畜生……”正欲逃离,却不见有人追来,山谷上反而撑起了一道结界,立刻会意:“那人影修为远胜于我,却没追来,显然行功到了关键处。哼,如此良机,焉能错过……”左手结“无畏印”,右手握紧宝剑。强提一口气,纵身腾起,直奔高空。 他踏上山巅,见谷中那棵大树源源散出青雾,雾气升上高空,融入结界,是之愈加凝实,不由奇怪:“这到底是什么树……哼,不管是什么树,我已踏过五重天,正好先看清楚她是什么修为……” 他打定了主意,纵身跃起。左手当胸,右手狂舞,“唰唰唰唰唰”,连划五剑,直指枯荣双树,凝立刺出。剑气脱手,灵风回卷,在身前化作五道剑影。剑影继续凝聚,化作十丈巨剑,顺势飞出。 剑锋斩下,青光流转,结界急剧胀缩。法力相激,声似滚雷,直震得山谷鸣响。大汉凝神观察,暗暗点头:“我全力施为,能撼动她布下的结界。她的修为,应该只比我略高。眼下我以飞剑遥攻,你能奈我何?”觉得可以一搏,缓缓抬头,右手剑指向容雪,凝力再刺。 五柄剑去势陡变,剑锋上指,顺势刺出。剑势破风,带起一声尖啸。未伤其身,已先慑其心。他正凝视战况,忽觉背脊生寒。出生入死多年,顿知来者不善。不及细想,侧身窜出。身形刚动,只觉肋骨发麻,如被钢刀剃过,不由暗道一声“好险”。 大汉深吸一口气,回头只见蹄铁闪烁,甲片粼粼,一队骑士竟踏空奔来。细看众人修为,虽只“太极”境界,可不计其数,又连成了气势,恰似一道浪潮,排山倒海,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要是被撞着,不死也得脱一层皮……”鼓足气力,向上窜出。 潇娟换了套金鳞软甲,手举长剑,挟持五千多人,飞在阵列中央。上千丈外,眼见大汉让开,轻哼一声,举剑再指,沉声喝斥:“杀―” 五千人手举柳叶弯刀,应声附和:“杀―”一齐斩下。 刀势凝聚,化作一柄百丈巨刃。气劲笼罩,大汉如堕泥淖,不由骇然:“这……这是什么阵法……”眼见刀势自头顶斩下,避无可避,只能深吸一口气,使一招“定阳针”,奋力格挡。 他身上燃起一层烈焰,火苗呼啸,直迎刀势。剑势精微,刀势磅礴。气劲相撞,声似奔雷,掀起罡风咧咧。刀影遇火即溶,却硬生生劈开了烈焰。斩上剑脊,轰然崩溃。 大汉如遭锤击,右手虎口发麻,全身气血沸腾。回过神来,才暗叹轻敌。眼见五千骑士已奔至身前百丈,恰如一道巨浪滚来。马蹄明明踏在空中,却似踩在了自己心头,忍不住心惊肉跳。 他气血未复,来不及施法闪避,只好压下胸口一股闷气,推出左掌。只道挨到近前,就是虎入羊群:“本不屑杀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既然送上门来,本座便给你们一个断!”下定决心,更不犹豫。 潇娟见他左掌上金光大放,身上也升起一抹金霞,凝立空中,坚若磐石,势要已一己之力,阻挡千军之势,不由冷笑:“本派山门,岂是这么好闯地?”左手结印,按向天空。右手剑向前刺出,沉声大喝:“杀―” 法力所引,群山呼啸,大汉身形一滞,颤颤巍巍,如负巨山。一字出口,群情激奋,五千柄柳叶刀应声斩出。刀势凝形,在阵列前化作一柄巨刃,当先刺出。 巨刃刺上,寸寸崩溃。虽不能伤其分号,可其中一股杀气,也冲得大汉身形剧震。他身外金光大放,却苦于被阵法压制。眼见挡住了刀势飞刺,不由狞笑:“本座,要让你们付出代价……”待阵列冲来,正要展开功法,只觉胸口一麻,喉头发甜,竟提不起丝毫力气,直被撞飞开去。 “这五千弟兄,可都是炼体士。真正要命的,就是这一撞……”潇娟暗暗冷笑,更不敢大意,挟持阵列冲锋,石碾般从大汉身上压过,呼啸而去。 主人接连受创,飞剑随之哀鸣,轰然崩溃。灵气漫卷,全被吸入了谷顶青幕。大汉喷出一口鲜血,烂肉般直往下坠,却被青幕托住。他精神一振,正要挣脱逃走,青幕上却长出一簇青藤,呼吸间将他缠成了个藤茧。他随着透过结界,飘落在枯树根旁,直没入地,作了神木养料。 第五章 明心见性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强敌被诛,不过半刻时间。潇月松了口气,仍不敢怠慢,又回书房以阵法搜查山门上下。潇娟也怕有人调虎离山,挟持阵列沉入结界,得知暂无伏兵,才命令护卫回营待命。 众弟子肃然起敬,心甘情愿追随山门。众骑士只是听令集结,鼓劲冲锋。当时全神贯注,并无感觉。回想起来,那人竟能以一己之力,硬扛五千人马合力一斩,果然是个高手。可五千人由阵法相连,总重不下五百万斤,一撞之势,岂又是人力能挡?一时间热血澎湃,信心倍增。[] 潇娟回屋卸了金鳞软甲,罩了件青罗半臂。小跑出门,见容雪仍在高空打坐,不又担心起来,直入内院书房,商量潇月:“她炼功被人打断,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天兆显现,显然功法已成。”潇月走到窗前桌边,顺手给妹妹倒了杯茶,仰头望天,缓缓叙说:“她这几天,应该在巩固境界。刚才被人打扰,的确会受影像,不过多花些时间,应该可以化解,我们等着就是。我在这里守着,善后的事,你来办吧!” “护山大阵受损,短时间内,再不能直接阻挡敌人。”潇娟摇头苦笑,试探着问:“万一再有人来,光靠那一层结界,能挡住吗?” “放心吧,我看得清楚,那青雾凝成的结界,能挡那人五剑齐斩。而我们之前的大阵,只能勉强挡住两剑。”潇月实话实说:“这青幕还在凝聚,相比之前的大阵,只强不弱。你布置好山门处的防护,御敌人于外,应该不成问题。” 潇娟想起山谷壁上还有许多嵌洞,正好布置法阵,觉得宜早不宜迟,点头答应:“那好,我立刻去办……”正说着话,忽听编钟轻鸣,传出一阵问询:“真人,山门外来了位黄衣姑娘。” “是她?”两个人异口同声,亲自出迎。并肩飞掠直谷口,见青幕外站着个黄衣少女,傲骨冰肌,正是碧霞。确认无误后,欣然迎入,说起刚才情由。 猫熊趴在湖边养伤,发现碧霞来了,欣然迎上,哼哼唧唧,很是委屈。碧霞梳了“垂鬟分肖髻”,看见它不由好笑:“你皮糙肉厚的,血肉之躯,哪撞得赢你?你只是气血受了激荡,趴几天就好了。”绕过屏风,走进水榭,倚栏观望片刻,缓缓呼出口气:“好在快成功了,灵体虽受波及,但还没有不稳的迹象。过了今天,就差不多了……” 猫熊跟入水榭,趴在了碧霞脚边。潇娟松了口气,又商量众人:“我要不要把影像整理一下,上报朝廷,平传各派,也好给东瀛人点颜色瞧瞧。” “千万别……”碧霞摇头反对:“护身利器,岂能示人?常人观一叶而知秋,何况是得道高人。他们只着一眼,就能算出所有经过。这件事,还是先等容雪出关再说。” 潇娟暗暗吃惊:“幸亏她来了,不然又要酿成一桩祸事。”点头担保:“知道了,我会压下这件事的。”转身而去。 潇月待妹妹下去,亲自给碧霞倒了杯茶,试探着问:“这么大的动静,很难瞒过去吧……”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能做的,也只是拖延。”碧霞端起青花瓷盏,轻啜一口,淡淡地说:“听你们所说,这次找来的,应该是一具法身。看样子,他背后还藏着一条大鱼。” “法身?”潇月睁大眼睛问:“什么人会修炼这么多法身?有那个精力,还不如提升本尊修为。” “那是一路修行流派。”碧霞正色解释:“好比有的人修炼‘内丹’,凝元育婴,不断脱炼形骸一样。有的人则以本源凝炼法身,入世修行。本尊只需在山中闭关,冥想感悟,一样能通达造化,洞彻诸法。一个高屋建瓴,一个以身丈地,都是寻始问初的法门。” 潇月恍然大悟,继续问起修炼上的事。碧霞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待潇娟办事回来,索性梳理起各家修炼门道。三人秉烛夜谈,又一起吃早饭,直到翌日中午。 “你们在说什么?”清风送下一声轻疑,飘下个白衣少女,抬腿走进水榭。英姿佼佼,飘渺出尘,正是容雪。 潇娟和潇月喜动颜色,起身相迎。碧霞淡淡地问:“分魂,还顺利吗?” “一切顺利”容雪嫣然一笑:“没你说的那么难受吧!” 碧霞深吸一口气,郑重嘱咐:“这,还只是开始……”话音未落,又传下一声轻笑:“终于成功了……” 潇娟微怔,只见青虹一闪,窜下个青衣少女,不由惊呼:“容雪?” 两个容雪看见对方,又看向自己,很是疑惑。猫熊一惊而醒,抬起头看了看白衣容雪,又看了看青衣容雪,不由眨眼,摇着头一阵哆嗦。见还是两个一样的人,低吼一声,很是苦恼,索性闭上眼继续睡觉。 潇月目瞪口呆,潇娟试探着问:“你们俩,谁是本尊……” “当然是我。”两个人异口同声,齐齐看去。 潇娟被白衣容雪注视,吓得一阵哆嗦,又觉得青衣容雪更加熟悉,实在说不出谁真谁假。一语出口,两个人眉梢微蹙,又瞪向对方,异口同声:“你只是我的分身。” 潇娟一阵头疼,碧霞微笑劝慰:“好了好了,你们俩都是容雪。”又商量白衣容雪:“你的灵躯还没长成,就先进她身体里养着。”又劝青衣容雪:“她借用你的身体温养,也能帮你改善体质。” 两个容雪一起看向对方,各走上两步,恰似血溶于水,重合在了一起。潇娟掩住嘴透出口气:“这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容雪。” “不,她们都是容雪。”碧霞摇头否认,郑重嘱咐:“你们以后别拿这件事刺激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容雪一阵哆嗦,回过神来,低头看向自己,也呼出口气,询问众人:“这是怎么了?” “做下来说吧!”潇月伸手相请,顺势岔开话题:“那人,你准备怎么处置?”亲自给容雪倒了杯茶。 四人坐回小圆桌前,容雪接过青花瓷盏,轻啜一口,嫣然微笑:“拿他当肥料,正好补我练功亏损的元气。这些东西,你们收着。那一对金镯里,好像藏着不少东西,你们检点一下,都充入库房吧。”抬手轻挥,袖风荡过,凭空浮现出金剑、金箍、金链、金带、金镯等物,镶珠嵌玉,流光溢彩,“哐哐当当”落了一地。 “正缺几件镇山之宝,我看这些东西正好!”潇娟欣然附和,又说起护山大阵的事。容雪见神木长成,再难拔起,索性顺着从前的阵法,用法力将其它山头一并护住,拿两棵‘寻木’当了活阵眼。 碧霞见空中青云缭绕,碧光剔透,不由感慨:“此阵夺天地造化,若年深日久,绝非人力能破。” 容雪稍动法力后,却有些不舒服,问起自己的事:“我怎么感觉怪怪地,不会有事吧!” “感觉怪才正常,挺过去就是一场造化。”碧霞微笑相劝,又说起一桩典故:“我听说上界有‘洗仙池’,乃是天地自然孕育而成。凡人入内,立刻化作一团脓水。修士浸入水中,能脱炼形骸,重塑仙体。不过一旦威能耗尽,就会蛰伏起来。再出现时,就不知是何时何地。见过的人,仿照‘洗仙池’造出了‘洗灵池’。池中的水,就是亿万信徒的‘香火之力’。修士浸入池中,一样能洗髓易经。因为也有威能限制,所以只有仙宗大族中立下大功德的人,才有资格进入。” 容雪略有所悟,试探着问:“你的意思说,我现在好比已在‘洗灵池’中泡过?” 碧霞点头承认:“是这个意思……” “想那进入池中的,必然是灵魂,这样才能借信力重塑身躯。而躯壳,想必会留在岸上……”潇月听得耳熟,想起这段典故,更加疑惑:“可为什么容雪她脱下躯壳,而是会变成了两个人……致净法,致净……难道留下的,是一个人的邪念?”倒抽一口凉气,郑重询问:“既然‘香火’如此有用,想必上界对信徒的争夺,十分残酷吧。” “那也不尽然!”碧霞摇头否认:“真正的香火之力,是要信徒自愿的,我看这福地内的人都相信你们,才想到修庙宇,塑金身,汇聚‘香火’的法子。也有人掠夺信徒,但逼迫来的‘香火’,却是天下间至污至浊之气,虽然一样能助人突破瓶颈,增长修为,却会使人迷失本心。所谓正魔殊途,便是由此而来。”又嘱咐容雪:“你还是先回去稳固境界吧。” 容雪不疑有他,也正需练功,起身告辞。潇月待她下山,又问碧霞:“她的命魂一分为二,一个承载善念,一个承载恶念。她善的一念由灵躯主宰,修为才能突飞猛进。而她承载她恶念的本体资质有限,发展也十分有限,是吗?” “善,恶?”碧霞微笑反问:“那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物尽天择,适者生存。大道之上,没有善恶。”端起茶轻啜一口,略整思绪,点头承认:“当然,你这么理解也没有错。不过她灵躯承载的并非善念,而是本性。原本躯体所载,也不是什么恶念,还是以前的她。所谓‘致净法’,就是提炼本心的方法。褪下的,只是虚假和伪装。” 潇娟恍然大悟,睁大眼睛问:“那她现在,是什么修为?” “她分离‘命魂’,以九界‘本源’化作天、地二魂,和七缕精魄。”碧霞正色解释:“她现在已臻‘太素境’第九重,如此这般,还要经过三次,方能以本性冲击‘太始境界’。” “也就是要洗炼四次。”潇娟觉得有道理,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如果反复洗炼,岂非更加天真,更容易突破那‘太始境界’?” “不行。”碧霞摇头否认:“古语有云,君子之泽,五世而止。”慎重嘱咐:“任何人洗炼五次以后,都会彻底遗忘过去,成为一个率性而为的怪物。那,才是真正的灾难。”又提醒了两人一些禁忌,已是黄昏时分,起身告辞。 第六章 学成下山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正武元年五月初五,既是端午佳节,又是“三元五腊”中的“地腊”。猫熊养好了伤,胃口大开,又欢实起来,整天和火鸟在“寻木”上追逐疯闹。 蜀山以彩霞降旨,用流云列字,招各派送杰出子弟上山,“道德蜡”时在前山“微妙阁”前待选。灵山能去两人,众人一番商议,决定让白衣容雪和潇娟同往。[] 碧霞又建议两人:“到时候肯定少不了‘秘境试炼’之类的事,你把公孙家的小子带上,悄悄藏进蜀山禁地。他们再想救人,就不会找我们了。”白衣容雪又温养了一月,灵躯已成,听言从善如流。当日稍作检点,翌日清晨,和潇娟乘风而起,直奔蜀中。 新君自充嫖客,**宫闱的事传开以后,各路御史纷纷上书,痛斥宦官迷惑君主,乱纪坏法,要求以祖制惩戒。众宦官则咬定群臣互为党比,欺君罔上,要求法办为首的几位阁老。一内一外,势同水火,连朝廷都要掀翻。 帝君年纪尚轻,还不能驾御党争,只好借六月大风刮坏了南郊祭坛,谕群臣修省,禁吏民奢靡,想劝两方罢斗。又立原太子妃夏氏为后,封了夏氏的父亲为“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晋“凉水君”。继而听说云南多银矿,其叔“丽江真王”被贬后,在边疆闷声发大财,于是改封他为“襄河真王”,迁藩至德安府。 秋水时至,又当八月。容雪苦等一年,也没得容辉和凌霄的半点音讯,不由着急。这日中午,功行完毕,忽然有所感应,于是梳了齐眉刘海,穿了套秋罗半臂,金鳞褶裙,上山商量潇月:“她当了入室弟子,潇娟修为尚浅,只能当记名弟子,管着一片药田,被她调到了身边。” 潇月和容雪并肩在塘边漫步,却奇怪容雪为什么不称“我”,而称“她”……略作思忖,终于明白两个人已彻底分开。暗叹一声,顺势转移话题:“我也接到一个消息,说‘丽江真王’走海路出云南,从广州入粤江,直抵韶关。然后登陆至赣州,转道阳都,再乘船顺流而下,先上燕京谢恩,再南下就藩。不过他们是藩王,我们也是开府建节的诸侯。若是让‘灵山君府’接待,不免落人口实。好在师兄和‘真王’是有交情的,这件事,就由我们出面安排,怎么样?” 容雪觉得无可厚非,点头赞同:“说了什么时候到吗?来多少人……” “说了!”潇月实话实说:“那边说开了年就启程,三月份就能到我们这里。” “那就是明年的事……”容雪觉得还早,又和潇月说起燕京的事:“天子眼中,宦官是代行君权的家臣。朝廷虽**度,却属公器。自古宦官与朝臣之争,实则是君主与朝廷之争。天子超然二者,两相制衡,才能左右逢源。任何一方胜利,都不是好事。这位爷要想坐稳帝位,我看悬……”看戏不怕抬高,聊了一通家长里短,也舒服了不少。在山上吃了晚饭,才告辞下山。 十月,群臣忽然叩宫,在午门外跪请诛杀八名宦官,三位内阁大学士联名附议。帝君只说“知道了”,将众人打发了回去。到了十月十五大朝,奉天殿上,群臣以罢朝相挟,伏地再请。 帝君慌了手脚,非但不听,还着身边宦官掌管“大礼”,提督厂卫,督帅京营,一时间集政务、刑狱、卫戍大权于一身。群臣伏地劝阻,刘、李、谢三位阁老以致仕相胁。 自古重臣致仕,天子必以“社稷所倚”,再三挽留。谓之“君以恩事臣,臣以义事君”,如此三番五次,方合礼法。帝君年少气盛,当场同意刘、谢两位阁老致仕,群臣哗然。 张太后急召李阁老入内廷,垂帘挽留。李阁老扼腕之余,也不再坚持。帝君借坡下驴,不准致仕。又点了吏部尚书焦大人,和吏部侍郎王大人入阁,预览军机。随后降下“中旨”,直接罢免了一众带头死谏的官员。 “刘阁老是四朝元老,托孤重臣,手握权柄多年。谢阁老也执掌了兵符多年。两人被这么撵出朝廷,人心难安呐!”消息传到江南,潇娟和容雪说笑:“太祖立国以来,帝君不经部议,直接下‘中旨’罢免廷臣,这还是头一回……” 日下风中,容雪走在塘边,不由好笑:“他们斗他们的,关我们什么事。” “催捐银钱的文书,雪片一样往下飘,前朝可从没这样……”潇娟穿了套青丝深衣,摇头苦笑:“这几个月间,也有不少‘太极’已成的高手投效。看样子,是要变天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们也得好好准备呀……”长长呼出口气,只觉心里压着块石头。 入冬以后,猫熊在荣树下刨了个洞,开始冬眠。天气渐寒,火鸟趴在树上窝里,也不大动弹。容雪开始安排“灵山君府”往燕京送年货,向通家之好送年节礼。亲戚间相互走动,不知不觉,已到了除夕。 北风正紧,大雪纷飞,千里山峦,早已银装素裹。容雪穿了身青丝深衣,约了碧霞和潇月,一起凑在正院包饺子,西梢间里,窗墙炕上,忽听一声轻笑:“我们回来了!” 容雪微怔:“是她?”循声只见珠帘撩起,走进个白衣少女,披着条青翎斗篷,正是另一个自己。又见潇娟披了件紫翎斗篷,随后跟来,不由轻疑:“怎么,蜀山也兴放寒假?” “你问她!”潇娟指着白衣容雪呼出口凉气,解下斗篷,走到炕边坐下,端起茶不由叫苦:“是蜀山掌门撵我们下山游历的,丢死人了……” 碧霞觉得不对,正色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白衣容雪矢口否认,解下斗篷,搭上衣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蜀山上也没什么,就是灵气充足一些,功法上乘一些,地方清静一些……反正该学的我们都学到了,下得山来,大家又聚到一起了,不是挺好吗?” 青衣容雪又好气又好笑:“你不说,我就不会知道吗?” 潇娟喝下口茶,抢着说:“她居然给首座师兄写情诗,那首座弟子也是块木头,没看懂不说,居然拿去请教她师父。这下好了……那老怪物还以为她陷害自己的爱徒,差点就把我们当奸细抓了。幸亏掌门真人见多识广,才连着我一块撵下山来了。” 潇月和碧霞听得目瞪口呆,相觑无语。青衣容雪知道她所言属实,不由气结。抬手一拍脑门,摇头苦笑:“丢人呐,那个写情诗的,一定不是我……” “鲁师兄就是憨厚嘛……那群老糊涂,迟早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白衣容雪羞红了脸,望向玻璃窗外,信誓旦旦,又笑青衣容雪:“再说,我不是已经写了吗?”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难道这‘致净法’有问题?”碧霞一阵头疼,忙劝两人:“回了也好,先包饺子,过了年再说……” 白衣容雪从善如流,当即跳上大炕,在矮几边坐下,拿起面皮,忽然想起一事,欣然开口:“对了,我刻意在蜀山‘藏经阁’翻过典籍,原来那毒水母的天敌就是棱皮龟。” “棱皮龟?”众人异口同声,睁大眼睛看去。 “是啊!”白衣容雪欣然解释:“棱皮龟是海龟里最大的一类,专以水母为食,不管有毒没毒……典籍上说它继承了‘玄武’血脉,只要取其精血内服外浴,就能解水母剧毒。那海龟平时生存在南洋深海中,到了夏季,才会靠近陆地。等开了春,我打算出海一趟,没准还能找到我哥。” 众人精神一振,均觉得不妨一试。碧霞却问:“那蜀山上,到底是什么光景,给我们说一下。” “那哪里是什么山呐,简直就是一块嵌在高空中的陆地。”潇娟肃然起敬,欣然解释:“十万里方圆的地界,上面有草原有森林,有山脉也有河流。站在上面,根本感觉不到是在天上。说是人间仙界,一点都不过。山上有两座主峰,东西对立,直插云霄。有人说它形似鹿角,便称为东茸峰、西茸峰。记名弟子住在山下前院,平时要做杂务。内室弟子可以随便选地方,还可以挑选记名弟子驱使。真正的高手,则住在山上……” 容雪适时补充:“其实山上根本没有灵气,天上飘的,都是浓得能化雾的‘天地元气’,他们称为‘仙气’。听说两座主峰上的‘仙气’,都能凝聚成水。蜀山‘仙法’,也是以‘天地元力’为基础施展的。他们,则称为仙力。我们从前学的法术和‘仙法’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幸亏我资质好,修为也高,上山就学了一套‘天罡御剑术’。一共七卷,三十六式。一会我制玉简,就放在山上。” 五个人早晚聚首,转眼天空放晴,冰消雪融,已是大年初十。潇月忽然接到传讯,讯息来自“丽江真王”的座船。灵幕荡漾,显现出一个锦衣青年,竹冠束发,竟是容辉。 第七章 海上风波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龙船雅舱里,容辉坐在一方五尺玉璧前,见潇月梳了“垂鬟分肖髻”,穿了套水天一色的深衣,精神尚足,气色却差了许多,也知道她操劳庶务辛苦。感激之余,说起别来情由。 三言两语之间,潇娟知道凌霄有了好转,暗暗松了口气。容辉听说容雪修为大进,拜在了蜀山门下,精神一振,欣然招呼:“你快喊她来,我有话说!”[] 他眼见潇月走开,不由嘀咕:“这小妮子,造化不小啊!”随手在椅边几上端起杯茶。没等片刻,只见潇娟穿了套紫罗深衣,容雪穿了件青罗半臂,亦如往昔俏立,欣然问候:“你真的踏上了第九重天?”却见她身边还有个影子,于是走上前去拍玉璧。 玉掌相击,“啪啪啪—”连响三下,璧上影像泛起一簇灵波,五光十色,片刻才恢复。容辉见她身边仍然有道残影,只道相隔远了,灵力波动不稳,不由嘀咕:“什么破烂玩意!” 四人看在眼里,不由好笑。青衣容雪点头承认:“是啊,多亏碧霞姐帮忙……” 容辉不及深究,长话短说:“我们刚到粤江口,被一群海贼围住了。他们有战舰,我们冲不过去。你全速过来,几天能到?” 青衣容雪微怔,估了个保守数字:“五十万里的话,一天能到,今晚子夜之前……” 容辉呼出口气:“那好,我等到明天早晨。”忽见影像泛花,显然是灵力波动异常,再难维持通讯,抢着说了句“快来”,掌声而起,推开舱门,开口就问:“他们又要开炮了?” 三维巨船,龙首鲤身,长足三十丈。甲板上建着前后两殿,甲板下还有三层卧舱。水下八十一片“龙鳞”熠熠生辉,正支着一道结界。“是来叫阵了,其中有个七段‘武师’,我们又要费一番手脚了。”凌霄用束发金环挽了个缵,戴了条砗磲珠链。走进前殿,仰头见容辉从二楼舱门里出来,正色追问:“联系上了吗?怎么样?”款步轻移,一身锦斓纱丽随风而动,如火如霞。 “联系上了,容雪已臻‘太素境’第九重,相当于他们的‘大武师’。”容辉眼前一亮,边走边说:“她说子夜前到,我说我们能撑到明天早晨。”顺抄手游廊走下楼梯,出殿观看。 时当正月,风大浪急,纵是吃水三丈的龙船,也不免上下起伏。容辉纵身跃上桅杆,借瞭望台观察敌情。三千丈外,八搜“黄级”战舰仍拦着去路。 战舰两层甲板,上层剑桥峥嵘,前后各设一列炮台。下层占满了用盾持剑的武士,锋芒闪闪,甲光霍霍。他看得咂舌,不由轻叹:“东瀛人成气候了呀,瞧这舰队,就是从我们手上抢的……我们冲出去容易,可我们一走,这一船人可全完了……” “若非‘真王’援手,我早已毒发。这个时候,就更不能丢下他们……”凌霄网:“离下一次炮击,还有半刻钟,那船上的高手又要来叫阵了。” “你身上的毒还没完全炼化,这几天连续施展道境,不会被反噬吗?”容辉偏过头看着她精致苍白的脸庞,柔声询问:“说实话,到底要不要紧。” “没事!”凌霄心里发暖,抿嘴微笑:“至少撑到半夜没事。”相伴一年,已更加了解对方。他冲动易怒,遇事有勇有谋,坚韧而倔强。她恬静温柔,凡事三思而行,胆大而心细。相知越深,越觉得对方适合自己。 容辉不疑有他,凝神查看四周,忽见后殿中走出个银衫青年,手握古剑,身姿如松,正是“真王”世子,连忙询问:“朝廷怎么说?” “礼部在和东瀛交涉,兵部调了广州守军来援。”世子凝视西北,沉下脸说:“广州卫根本没有水师战舰,要让他们游过来吗?”说话间白虹呼啸,三人自舰上滑来。人还未至,法力先出,三枚冰箭劈波斩浪,破水而来。 容辉早知道朝廷指望不上,轻哼一声,看准那七段“武师”,招呼凌霄:“你挡住另外两人,我便会会这位东瀛高手。”左手轻挥,一掌“节节争锋”。 他辗转南洋,练功不辍,不但重新凝聚了“元神”,还踏上了第五重天,功力又强一倍。掌风如澜,化作一道清虹。如露如电,呼啸而出。 冰虹相击,发出一声闷响。冰箭崩溃,白汽飞溅,竟似被烈焰瞬间融化。清虹中泛起一层紫芒,去势不减,撞向箭后白虹。容辉身随枪走,窜出结界,御风相随。 “兵法合一?”白虹中发出一声轻疑,光华收敛,显出个白袍老人。他凝视紫虹,抽出腰间长刃,抬手斩出。 白刃一闪,化作一道激流,冲向紫虹。金铁相击,“铮—”,一声轻鸣,直刺人心。一枪一刃,锋芒相抵,钉在了海上。法力激荡,罡风横扫,水花飞射。海面被威能所压,凹下个十丈巨坑,巨浪向外排开,亦是震耳欲聋。 容辉身子一震,轻哼一声,吐出口闷气:“老家伙,不在家里纳福,来来送死吗?”又是一掌“节节争锋”。风云色变,清虹飞袭,直冲长枪。 长枪忽得后助,激颤轻鸣,继续前冲。锋芒闪烁,顺势融入清虹。长刃不敌,哀鸣一声,被震飞回去。老者没有后劲可施,眼见长刃飞回,抬手接住,顿觉掌心一暖,竟被一股暗劲侵入了身体。 他运气压制,却似吞了一块烙铁,不由暗叹:“至刚至阳,这是什么功法,竟然霸道如斯……”又觉身外一紧,清虹迎面撞来,不由骇然:“这小子果然棘手,难怪那么多人折在了他手上……可老夫既然来了,你就是一段传奇,老夫也要为你写下结语。”轻哼一声,抽出腰间短刃,扬手掷出。身外一松,趁机飞退。 白刃上符文流转,一闪破开束缚,忽然盘旋起来,划出一道银狐,斜刺里直削清虹。法力相击,轰然爆炸。短刃受震,一击即退,飞旋开去。 老人哈哈大笑:“小子,我这短刃,专破你这直来直去的蛮力。撞在老夫手上,你就是一头公牛,也要活活累死……”飞退间化开了暗劲,抛出长刃,左手捏个剑诀,右手并指如刀,点向容辉。 风云色变,长刃迎风见长,化作一道疾风,呼啸而出。短刃急旋,上下翻飞,如一只护航的大雁,翩翩相随。一拙一巧,一大一小,正是一路分进合击的妙法。 “是吗?”长枪侧面受震,飞旋开去。容辉冷笑一声,眼见疾风扫来,足尖轻点浪花,斜掠百丈,左手在枪杆上一抹,右手再拍一掌“节节争锋”。 法力相激,枪杆飞旋,搅起十丈水龙,旋风般迎向双刃。疾风入水,巨浪滔天。“来得好!”容辉冷笑一声,双手结印,凝神大喝:“冰—”双手向前按出。 一字出口,水柱凝冰,直往下沉。掌势未止,长枪飞旋,打着转直撞出去。枪锋未至,风刃漫卷,先夺其势。老者迎风凝立,只觉得肌肤生疼,不由骇然:“这小子好生无礼,一上手就招招拼命。这要是被撞上,我这把老骨头还活不活……”皱眉冷笑:“和老夫比快,你就错了!”左手印诀忽变,轻轻一震,右手再点容辉。 冰柱浮上海面,轰然炸开。锋芒一闪,长短刃蓦然暴起,带着一簇冰屑射出。容辉一阵心惊肉跳,鼓足气力,飞身急退。身外金光大放,符文流转,化作一套铠甲,正是“雨雾弧光”。 刀快人慢,一闪刺到容辉身前。老者咬牙切齿:“去死—”急吸一口气,用力点向容辉。刀刃如得强助,“嗡嗡”轻鸣,泛起一层银光,势要再作激射。 “两把西瓜刀,还砍不动爷的头……”容辉皱眉轻哼,双手倏出,蓦然扣住刀锋,第三掌“节节争锋”随后洞出。法力相激,“轰隆隆……”连爆五次,五响如一。他当此威势,更不敢大意。凝神化劲,身外气劲奔腾,恰似一轮骄阳。 “以血肉之躯阻挡法力波动,找死……”老者开怀大笑,似已看见容辉被法力震得血肉横飞。话音未落,忽觉脑仁刺痛,与心神相连的法宝竟已被重创……不及反应,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由喷出一口鲜血。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神,只见远处光华收敛,青年握着两截烙铁,随手扔进了大海。仔细感应,体内法宝精华已荡然无存,直气得咬牙切齿:“你敢毁老夫法宝,老夫要让你偿命……” 他话没说完,却听破风声“嗡嗡”作响,循势只见长枪飞旋,紫焰四射,正自斜刺里斩来,又惊又恼:“老夫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深吸一口气,双腿扎在空中,一拳挥出。 拳劲如洪,有质无形。法力相激,紫焰宣泄而出,化作一根火柱,直冲其身。长枪受震,又打着转飞旋回去。容辉飞身袭上,在百丈外接住枪杆,皱眉冷笑:“礼尚往来,方合规矩……乾、裂—”深吸一口气,左手结印,右手枪直指老者胸口,凝力洞出。 中平枪王中王,当中一点最难当。枪锋一闪,竟似扎入了空气,荡开一泓涟漪。老者拳锋荡出,只觉那紫焰之狂暴,委实难当,只好暂取守势。虽然节节败退,反而放下心来:“无源之水,看你能嚣张几时……”正自得意,忽见身前荡开一圈涟漪,直吓得汗毛倒数。“不好……”不及多想,左手鼓劲去抓。 涟漪中寒芒闪烁,窜出一枚枪尖,毒蛇般直扎他胸口“膻中”。“膻中”乃是人身死穴,诸法命门。“空间法则?这一下若被扎实了,不死也得落下半条命……”老者倒抽一口凉气,左手再快三分,一把抓住枪锋。 左手用劲,右手自然空虚。蓝焰高涨,呼啸扑上。老者只觉右半身空空荡荡,胸闷气短,喉头发甜,又喷出一口鲜血,被撞飞出去。他恍惚间左手一空,方知躲过了这破空一刺。 他一阵踉跄,打着滚飞出百丈才站稳身形。眼见青年正收回长枪,还没追来,仍暗暗庆幸。深吸一口气,压下伤势,化作一道白虹,直朝战舰奔逃。 第八章 力退强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风口浪尖,容辉眼见白衣老人逃回战舰,暗暗叹服:“果然是七段‘武师’,连接我三掌‘节节争锋’,仍不落下风……”缓缓抽回长枪,回头见另一边风云激荡,自海中扯起一道“水龙卷”,四周雷鸣电舞,霹雳纵横,也知凌霄以一敌二,正斗得激烈。更不迟疑,纵身扑上。 凌霄辗转南洋,偶见台风过境,脑中灵光一闪:“这,才是真正的水。寒热相汇,尚能将拔山撼树。若是阴阳相激,又当如何……”苦思七日七夜,终于以“雪参玉蟾丸”以药力为阳,以体内水母剧毒为阴,领悟出台风意境。[] 阴阳相激,上动九霄,下撼十地。她借着明悟,连踏五重天,非但不觉生机流逝。以水母剧毒炼化“天地元气”,还不耗本身“功力”。当真是一念生而风云聚汇。 凌霄在南洋降下一头雷蛟,收作了灵兽。眼下足踏蛟背,左手结印,藏身“水龙卷”中。右手并指如刀,对着百丈外两个持剑“武师”,连连续斩。 阴阳相激,风生雷动。两个“武师”均不下五段修为,暴风雨中,临风踏浪,却苦于被雨幕遮住了视线。激水声中,风雷呼喝,只好互为犄角,但求自保。一人眼见云层中白光一闪,立刻挥刀挑起。 锋芒急长,尚未脱手,一道电弧已先弹下。法力相击,震耳欲聋。他双手虎口发热,全身随着发麻,一时间气血凝滞,不由骇然:“这……这绝对不是雷霆之威……”嘶声提醒:“她是个妖女,那闪电中有鬼……”话音未落,波涛澎湃,激起一簇寒芒。冰花暴起,直打两人胸腹。 另一人挥刀招架,代为守护。锋芒荡出,冰屑纷飞。连挡几记,不由感慨:“这天,这海,这风,这雷……居然都成了她的武器……想不到她一个五段‘女巫师’,竟然达到了以万物为法的境界……我们怎么办……” 暴风雨中,先一人又见雷光闪烁,挥刀档下一道电弧,大声提醒:“这雷霆里有鬼,这雨水打在身上发麻,千万小心……我们虽不是她的对手,不过她维持如此磅礴的道境,功力消耗更不会少……当务之急,就是自保,拖延……只要等大人那边取胜,再合三人之力对付她……” 说话间又见雷光闪烁,暗暗叫一声苦,深吸一口气,举刀招架。另一人舞刀如风,左右游走。寒芒暴射,冰花飞溅,竟被刀锋一一点中。刀势之迅捷,刀法之老辣,已无所附加。 容辉在远处听见,不由好笑:“你们,没有那个机会了……”左手轻挥,右手一掌“节节争锋”。清虹飞袭,破开雨幕,直取两人后心。 掌锋未至,两人只觉身外空气一凝,恰似置身泥潭,不由惊呼:“不好—”一起挥刀招架。 刀势挥出,束缚骤解。可稍一耽搁,又见雷云滚动,不及多想,纷纷抽出腰间短刃,扬手掷出。右手刀在身前挥动,趁势倒射。身形乍动,电弧弹下,正中两柄短刃。 清虹飞袭,转眼压至两人身前。两人大惊失色,双手握刀,凝力斩下。刀势迎风急长,呼吸间化作十丈刀芒。法力相激,清虹一窜数丈,侵入刀势,紫焰奔腾。 刀芒受激,一刺百丈,随着紫焰崩溃。容辉正对锋芒,眉心不由发紧。吸气鼓劲,纵身倒射。身外金光大放,符文流转,眨眼间凹下一片,猛地一震。 那一掌法中藏兵,“兵法合一”。清虹消散,现出一杆长枪,去势不止。两个人合力接下一掌后,只觉一股热流钻进了手臂,在体内爆炸开来。一时间须发皆张,五脏六腑都要被撕碎。 两人剧痛未止,又见长枪刺来,直吓得心惊担颤。虽慌不乱,各出长刃斜挑。双刃交叉,金铁相击,“铮—”一声轻鸣,架住了枪锋。相视一眼,左掌一起推出,借反震倒射,直奔远处战舰。 容辉捂住胸口,眼见两人遁逃,不又轻叹:“看来东瀛刀法,不止是‘狠辣’二字。刀势之凝聚,劲力之深沉,果然自成一路。拼起命来,谁都不是对手……”见长枪被震飞回来,伸手接住。 凌霄在“水龙卷”中,远远看见容辉赶来,一掌逼退强敌,才暗暗松了口气。又见他捂着胸口,凝立空中不动,心头一跳,连忙询问:“师兄,你受伤了?要不要紧……”深深吐纳,敛气收功,御蛟赶上。 “没事,只是一丝暗劲,被我控制住了!”容辉呼出口闷气,见她过来,收起长枪,飘飘然迎上去问:“你还好吧,她们又要开炮了,先上船吧!”说话间云销雨霁,风停浪止。 凌霄俏立蛟头,眼波如浪,气随风行。纱袖飘扬,神似海神龙女。嫣然笑应:“师兄出手这么快,我能有什么事?”游至近前,见容辉果然无碍,才一起上船。 “丽江真王”早让人准备了美酒佳肴,由世子相陪,站在左舷观战。眼见两人得胜,长长呼出口气:“好了,太平了……”抬手拭干额头汗珠,亲自端起酒樽相迎:“昔有武圣温酒斩华雄,今日仙君施法退强敌,何其壮哉!” 容辉见他头戴金盔,身披银铠,外面还罩着件水天一色的防箭丝袍,不由好笑,也感他一番好意。落上甲板,接过金樽,一饮而尽,微笑安慰:“放心吧,我叫到了援兵,明天正午之前到!” “真王”精神一振,微笑附和:“我等逃出生天,可全仰仗仙君了!”又倒了樽酒,想敬给凌霄。 凌霄微笑道谢,足下生云,直升上主桅瞭塔。轻扬裙摆,盘膝坐定。容辉伸手相请:“小东洋的舰炮不长眼睛,还是先进屋再说……”顺手接过金樽,仰头饮下,不由赞叹:“‘霸王醉’,好酒。但愿咱们别像霸王一样,落得个四面楚歌……” “真王”想起自己还被战舰围困,暗道晦气。连呸三声,汲汲招呼:“上‘玉露酒’!” 容辉知道他胆小怕死,索性回前殿和他东拉西扯。“真王”又请出王妃蒋氏,和淑妃王氏相陪。王氏已生下次女,年方四岁。眼下似又怀了身孕。矫揉扭捏,极尽妩媚之能。 蒋氏的长女生于弘孝十四年,因从西北迁藩西南,水土不服,第二年便夭折了。去年四月,又生下一女,眼下不足一岁,正抱在怀中,哄她说话。 容辉见他肯将正在哺乳的妻子,和刚刚怀孕的小妾一起喊来作陪,更没脸抛下这群老弱妇孺。连喝两杯热酒,说了些安慰的话。瞥见她们妻妾间冷眼争锋,不由头疼,适时告辞。 第九章 留益回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众拥盾甲卫已在左右舷上排开。盾面流光,又在船身外支起了一道结界。容辉走上甲板,跃上前桅眺望。八艘战舰仍各守阵位,支着一道结界,显然是打劫商船的法子。凝神细查,的确容不得身下龙船硬闯。 他轻叹一声,忽见那黑洞洞的炮口中喷出一道火舌,几十枚飞箭自八方射来,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失声提醒:“来了……”[] “放心……”凌霄嫣然一笑,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法随心动,风云聚会,化作一轮万丈漩涡。呼吸间乌云蔽日,海浪涌起,直上九霄,护在了龙船周围。 龙船三十丈内,仍是风轻云淡。水墙外巨箭射来,一个踉跄,直往上窜,顺着水流飞入云端。容辉隔着水幕观望,见几十箭先后射直,无一幸免,才松了口气:“这份大礼,我还接着,到时候一并还给你们……”从怀里摸出“乾坤网”,扬手撒出。 他回头见凌霄神情自若,才放心让她应付。又见火舌吞吐,众炮齐发,隆隆声随后传来,心头不由一跳。索性轻扬下摆,盘膝坐下,闭上眼凝神警戒,以防高手乘乱潜入。 “龙船上的可是‘灵山君’,主公有话奉告仙君,只要仙君归还‘三花古器’,我们立刻就走。若执迷不悟,大军一到,玉石俱焚……”“只要仙君归还古器,我们愿与仙君合作,共享其中好处。两家结成姻亲,永不相负……”长空吸水,炮火隆隆,夹杂着阵阵劝降声,一直响到黄昏。 炮火渐止,半晌后风浪方止。弯月初升,夜凉如水。前后桅灯中的灵粉燃烧起来,直射远方。凌霄敛气收息,睁开眼呼出口凉气。见原处灯火通明,八艘战舰仍拦着退路,不由叹了口气。 容辉睁开双眼,飞身凑上。借着桅灯余光,只见她神情委顿,脸色惨白,连忙询问:“你感觉怎么样?”拉过她右手,仔细检查毒素。 “我有分寸,没事的……”凌霄由他检查,看着远方苦笑:“许是他们的炮弹打完了……眼下,就看谁的人先来了……” 容辉发现她体内气血稳定,才长长松了口气:“你这个丫头,总是让人揪心……”站起身凝视远方战舰,摸着腰间“金刚带”,沉下脸说:“雪雕在‘灵兽界’里养了一个月,可以飞了。万一不行,我来拖住他们,你带着‘真王’一家先走……” “万一到了那一步,也只能救一个是一个……”凌霄暗叹一声,闭上双眼,呼吸吐纳。 容辉知道她这不答之答的含义,暗暗祈祷:“容雪呀容雪,你再不来,哥就要当恶人了……”凝神警戒,忽见火舌吞吐,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不好……”纵身跃起,左右手各使一掌“素面朝天”,向旁推出。吸气鼓劲,前胸后背,金光大放。 法随身动,激起十丈巨浪,迎上左右十六枚飞箭。金光中符文流转,潮水般迭涌出去,迎向前后个各八枚飞箭。法力相击,飞箭爆炸,在百丈外化作一圈火海。罡风横扫,巨浪滔天。 容辉收敛了金光,符文已黯淡不少。低头见凌霄沉着脸闭上眼睛,双手结印,正要展开道境,却见霞光骤亮,几十道彩虹破风而来,不由呼出口闷气:“不用了,他们来了……” 飞虹破风,语声朗朗:“灵山君,交出‘三花古器’,放你离去……” “七段武师,三个……这么多人,什么时候来的……”容辉一颗心直往下沉,又瞥见远处灯火错落,八艘舰外,竟多了二十几艘战舰。有的三层甲板,是“玄级”战舰。还有的四层甲板,是“地级”战舰。人在空中,看见最远处更有两艘百丈巨舰,五层甲板,前后三列炮台,竟是“天级”舰,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完了,这下谁也跑不了……” “大丈夫立身处世,何惜一战!”他皱眉轻哼,看准当先一人,左手轻挥,一掌“节节争锋”正要拍出,却听一个少女轻疑:“三花古器?哥,你又抢了人家什么宝贝?”精神一振,循声招呼:“容雪?” 彩虹收敛,几十人手按刀柄,临波踏浪,围在了龙船千丈开外。刚刚站定,忽觉眉心发紧,心惊肉跳。可仗着人多,只是轻哼一声:“装神弄鬼!”循势只见东北方剑光璀璨,呼啸而来,不由一怔。 “十个人,拦住她!”人群中有人呼喝,十个两、三段的“武师”应声飞出,并成一排,迎风直上。飞至数百丈外,一齐拔刀出鞘。刀芒大放,结成一道白虹飞出。 白虹被剑光一冲即溃,十人眼见剑雨滑来,无不大惊失色,转身就跑。剑雨闪烁,飞出十道白芒,一闪窜至十人后心,再闪没入,呼吸后从前心窜出。 剑芒入体,十人身子一僵,七窍中鲜血横流。待气劲窜出,眼中神光已散,只剩一副皮囊。剑芒聚拢,化作一道青虹,跃过众人,飞至龙船上空,散作几道清波,一个白衣少女抬腿走出。 “容雪?”容辉眼睛一亮,欣然招呼:“真的是你?” 来人正是白衣容雪,她凌空虚立,看见一对男女青年站在瞭望台上,一个身负五道本源,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另一个也有五道本源,磅礴的气息中却隐含着一丝妖异,正是容辉和凌霄。精神一振,嫣然笑问:“哥,凌霄,我没来迟!” 容辉见她一剑杀十人,方知道她修为不凡,欣然招呼:“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先打发了他们在说!”深吸一口气,纵身扑出,抬手一掌“节节争锋”。清虹飞袭,直冲面前一个七段“武师”。 “找死!”那白袍“武师”低喝一声,双手举刀,踏浪迎上。 容雪扫了众人一眼,见没一个能威胁自己。心念一动,左手捏个剑诀,右手并指划出。法随身动,风云色变。呼吸间雷光一闪,划下一道电弧,直劈一个七段“武师”。 “雕虫小技!”那“武师”轻哼一声,双手拔刀挡驾。电刃相击,只觉虎口震痛,双手发麻,一股热流直冲心房,不由骇然:“小妖女,到底是什么修为……”深吸一口气,奋力相抗。 容雪随手一带,仍似摘叶飞花。指锋如澜,在武师颈边荡开,横划过去。“噗—”,一声闷响,头颅滚落,鲜血飞溅。雷弧弹下,闪烁间尸骸化已被烧成焦炭,鲜血缤纷,飞卷而回。 金铁相击,烈焰奔腾,“轰隆隆”接连爆炸。容辉手握长枪,喷出一口鲜血。凝神化劲,滚雷般飞退百丈,又吐出口灼气:“过瘾!”瞥见容雪已杀一个七段“武师”,不由叫好:“好一招‘留益回血’。” 第十章 妙法通玄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雷以声振其威,电以速展其疾,风以徐显其广,云以淡致其傲,而后方有雨……”惊雷喝叱,紫电交织,腥风暗袭,乌云蔽月。海浪如匹,血雨挥洒,恍如大师泼墨,潇洒、大气、义无返顾…… 容雪左手捏着剑诀,乘风踏浪,辗转腾挪。那春笋般的纤指,亦如拈着“生死簿”上的朱毫,纵横萦绕之间,谱写下人生的绝笔。绚丽、凄惨,惶恐、安详……亦如那参天古树,不过是一枯一荣。[] 雷霆闪烁之间,又一个七段“武师”魂飞魄散。其余人回过神来,嘶声大喊:“不好,这姑娘厉害!”“快回战舰!”……彩虹暴起,四散奔逃。 容辉见对手双手握刀,横削直砍,招招拼命,显然也想抽身,不由冷笑:“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法中藏兵,全身光芒大放,化作一套符文铠甲。一掌挥出,清虹激荡。 白袍“武师”急于脱身,双手握紧长刃,全力招架,势要震开对手。筑足空中,连挥五六刀,刀刀撞中容辉法力,却发现他身负一股韧性。自己如何发劲,也不过让那符文铠甲急剧涨缩,他本人仍游走在三五丈外。非但不能震开对手,反而被一股阳劲侵入体内。 容辉将一套“耀阳折竹式”施展开来,初时只有阳刚之力,五、六式后,竟在至刚的法力中生出了一股至柔之力。竹之意境发挥出来,法力忽强忽弱,忽吞忽吐,反而将“武师”锁得更紧。 一个狠辣,一个刚猛,在三五丈内拼起命来,竟在战圈织起了一道法力结界,界外罡风四射,竟连容雪也插不上手。白袍“武师”只想逃命,瞥见邀来的人抱头鼠窜,不由暗骂:“一群胆小鬼……”稍有分心,一股灼浪已拍至胸口。 他心头一凛,虽惊不乱,右手在刀刃上横抹,刚刚横刀挡在心口,只见金铁相击,火花迸射,双手随着一震,竟挡住了一枚枪头。不及惊骇,两道灼流已透过掌心,沿双臂直侵心脉,不由大骇:“好霸道的法力……”一道灼浪随后拍上胸腹,“砰—”一声闷响,如中败革。 “武师”挡下了致命一击,暗暗庆幸。全身发麻,只觉吞下了一颗火种,功力随着燥动,竟似要胀爆自己的身体。本想着拼着受他一掌,趁势飞退。压着伤势遁逃,也比丢了性命好。 他眼下身在半空,却没料到容辉法力之精纯,竟远胜于自己。那至阳之力,竟能侵入自己丹田的中心,先占了罩门。自己空有一身法力,却提不起一丝力气,方知自己有多愚蠢。 容辉收回长枪,敛气收息,口鼻中喷出一股灼气。凝立半空,再想追击,只觉四肢发软,头晕目眩,也提不起半分力气,不由暗叹:“太素境界,相差两重修为,实打实还能胜对手半招,试问天下能有几人?何况是东瀛‘武师’……这‘耀阳折竹式’,果然是极上乘的功法……” 他眼见对手飞退,摇头苦笑:“修炼壁障,如再无大机缘,修炼一途,我就算到了头……”眼虽心动,见容雪左手仍捏着剑诀,辗转间腥风惊天,电蛇狂舞,猫捉耗子般追着一群“武师”劈斩,竟似颇为得意,连忙招呼:“拦住他……” “放心!”容雪笑应一声,转念找到最后一个七段“武师”,一步踏出。身外荡开一圈涟漪,身形一晃沉入。波澜中却浮出一道剑光,破空射出,一闪窜至“武师”身前,再闪直刺其心。 “武师”回过神来,大惊之下,横刀格挡。法力相击,轰然爆炸,长刃被震飞脱手。他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又被抛飞开去。剑光顿处,荡开一圈波纹,缓缓沉入,容雪一步走出,左手捏个剑诀,右手并指如刀,手腕一点一挥。 法随身动,划下一道霹雳,正中那“武师”身躯。脖颈边疾风横扫,头颅飞落。电弧划过,连尸体一起烧成了焦炭。血花飞旋,飘回容雪身边,缓缓没入空气。 片刻之间,几十名“武师”全部伏诛。舰上武士见众高手大败,纷纷转舵,夺路而逃。“跑?”容雪冷笑一声,一步飞至龙船上空,踏上主桅瞭台,双手结印,缓缓抬起。 法随心动,九棵巨树自海底窜起,呼吸间钉在了龙船三十里外。枝叶疯长,不待舰队冲出,已交相缠绕,封住了五十里海域。三十余艘战舰,尽被困住。 物尽天择,适者生存。容辉见容雪的“枯荣道”能吞噬他人功力,也不奇怪。片刻之间,眼见几十艘战舰被海藻藤蔓缠了个结实,就要被拖入海中,连忙劝阻:“饶他们一命!” 容雪微怔,停下手睁大眼睛问:“为什么?我以本源施展这么大的法力,总不能白忙活吧!” “他们功力还浅,对你来说,还不如‘培元丹’吧!”容辉实说实说:“我想要这支舰队。” 容雪也没当回事,点头答应。凌霄却睁大眼睛问:“这么大的东西,哪能带回去呀……再说你是‘灵山君’,设步兵卫、骑兵卫,都是你的事。可设海军卫,是犯体统朝纲的事,恐怕会惹众怒……” “以后做海运生意,总得有艘舰队护航吧。朝廷自己没有,还不准别人有吗?”容辉满不在乎,毅然决断:“这支舰队,我要了!”深吸一口气,凝神传讯:“投降者生,不降者死!” 凌霄暗叹一声,驱使雷蛟潜水打捞战利。容雪飘然落下,脑中灵光一闪,提醒容辉:“对了,凌霄的中的毒怎么样了……我查到水母毒的解药了,就是‘棱皮龟’的血液。我们去抓海龟,也正好用得着这些战舰落脚。” “真的!”容辉精神一振,问起详情。 容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棱皮龟”的生存习性仔细介绍了一遍。容辉喜动颜色,纵身跃上主桅,凝神传讯:“船上的人听着,本君受朝廷制封,现在给你们个洗心革面的机会。十吸之内,愿降者鸣笛,不降者就地诛杀……一,二,三……” 第十一章 收编舰队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风平浪止,云开雾散。海上明月,亦如鬼差手中的银钩,窥测着人的灵魂。十声落下,响起一声嗡鸣,长啸惊天。众人循声望向西北,只见鸣笛的是一艘百丈巨舰。水藻藤蔓下,上千人手举盾剑,已站在甲板上。其余战舰看见“天级”舰投降,纷纷鸣笛附和,一时间响彻了云霄。 容辉也不想杀人,见众人投降,长长呼出口气。容雪见他饶有兴致,睁大眼睛问:“这些铁疙瘩,有什么讲究?”[] “可别小看这些铁疙瘩!”容辉随手指点。欣然解释:“这些战舰,可是集远攻、近战、防御、修炼于一身,吸收水灵,续航无限。再加上一个坐镇的‘武师’,简直就是个活法阵。我就是碰到一艘‘黄级’战舰,也得绕着走。” 他见容雪稀奇,仔细解释:“一艘‘黄级’战舰有两层甲板,满载三百六十人。‘玄级’舰三层甲板,满载七百二十人。‘地级’舰四层甲板,满载千人。‘天级’舰五层甲板,满载一千五百人。”洒然一笑,招呼两人:“你们在这里歇会儿,我去瞧瞧。”一步踏出,御风赶去。 “这就是上万人……”凌霄略作盘算,不由担心:“要是其中才藏着几个‘武师’怎么办……”拉了容雪一下,悄声提醒:“我们跟着!”足下生云,随后飞出。 容辉抖开“乾坤网”,先缴了众武士的兵刃,掏空了战舰中的飞箭,封印了舰上法阵。又招各舰上有头有脸的头目上‘天级’战舰问话:“先告诉你们,本仙君既然来了,一不怕你们通风报讯,二不怕东瀛‘武师’找上门来,三不给你们下禁法。还有什么顾虑,你们先说……” 战舰分别来自东瀛西南海域上的几个领域,舰上“武士”则多来自闽南、琉球、南越、南洋等地。平时受驻舰“武师”挟持,做些海盗的勾当。有时也绑票杀人,上岸抢掠。谁能让他们吃饱、喝足、睡女人,谁就能当他们的新主子。 容雪只觉身边围着一股浊气,不由蹙眉,乘风而起,直上云端。凌霄觉得这群人匪性难驯,带上岸必成祸患,悄声提醒:“这群人,不能留。” 容辉也觉得这群酒色之徒寡廉鲜耻,实在难堪大用:“乱世中弱肉强食,你们或许活得更滋润。可界劫将至,百族争雄,你们现在不死,到时候也是要死的……”略作权衡,沉声告诫:“跟随本君,一没有酒喝,二没有肉吃,三没有女人睡。本君能给你们的,不过是一个军籍,一份粮饷。等下了船,还有五亩薄田。但本君麾下,一不准扰民,二不准抢掠,三不准抗命,四不准自相残杀。下去告诉各舰‘武士’,给你们一炷香考虑。愿意跟随本君的留下,受不得管束的,走!” 众汉子面如土色,筛糠般应了声是,飞身而去。容辉跃上炮台,跺了跺脚下炮管,欣然微笑:“好东西呀!”又问凌霄:“你说,我们是就近拖进粤江,放在韶关港好。还是拖进闽江,放在汀州港。或者是走长江、鄱阳,拖回我们的阳都港。” “大的就好吗?什么德行……”凌霄陪在身边,听得暗暗皱眉,趁机提醒:“我看这一艘‘黄级’舰的造价,不下两百万两白银。一艘‘天级’舰,不下一千万两白银。这么贵的东西,‘东瀛人’不会善罢甘休。杀上门来怎么办……” “放心放心……”容辉满不在乎,看着远方说:“两国交兵,拼得是高手。这些战舰,也不过能在平时抢掠。大战一起,海禁一开,这些东西就没用了。普通修士,踏上三、五重天,就算到了头。资质再好的人,顶多踏上第七重天。我们这个层次的‘武师’或许不少,‘大武师’总不会多吧。再说,他们一次折损了这么多人,敢不敢再派人来,还是两说。” “这股火头,不好拉呀……”凌霄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暗叹一声。忽见海域内暴起一簇彩虹,五光十色,正破风而走,连忙提醒:“这么多人?” 容辉微怔,环顾一周,见众人争先恐后,直如鸟兽飞散,竟有四、五千人之多,不由咂舌:“怎么,我这碗饭,就那么不好吃吗……”话没说完,只见众人彩虹巨树上空,上千根青藤自海中暴起,一晃窜至众人身下,在晃透过护体灵光,利剑般洞穿丹田,一卷一带,直将众人拉入了海中。 “你……”他倒抽一口凉气,抬头看向容雪。 月下云端,容雪摊手苦笑:“我的法力,岂是那么容易逃脱?你要放人,也不先跟我打声招呼……” “好霸道的功法……”容辉听是她无心之失,不由骇然。 众人勃然大怒,鼓起灵力,瞪着容辉喝问:“仙君,为什么说话不算!”“你不是说,不愿意留下的,可以走吗?”“一炷香还没到,为什么要动手?”……群情激奋,恰似一锅沸水。 “放肆―”容辉凝神喝斥,沉声训诫:“本君受朝廷制封,保境安民。欲犯我海境者,虽远必诛。”语声朗朗,浩浩荡出。 众人吓了一跳,想起烧杀抢掠,勒索绑票的事也做过不少,若被送上大陆,非被人活寡了不可……眼下身为俘虏,哪有资格讨价还价?闷哼一声,纷纷低头。 容辉扫了众人一眼,招呼容雪:“能不能用藤蔓把这些战舰缠成一列?咱们拖着走……” “有何不可!”容辉身在半空,轻笑一声。双手各捏一道法印,连连挥舞。法随身动,青藤缓缓蠕动,将三十余艘战舰缠成了一只只青蛹。大的长足百丈,小的也有三十余丈。藤蛹牵扯战舰,缓缓结成一列。各舰上的青藤相互纠缠,最终连成了一气。 容雪施法完毕,又招呼容辉:“这些人身上霉气太重,我给他们治治!”不等回答,再挥法印。青藤继续蠕动,传出一阵惨叫。 容辉将两艘“天级”战舰为舰队首尾,飞上旗舰前桅,回头见月下海上,大大小小的战舰排了五六里远,精神不由一振,欣然招呼:“走―”深吸一口气,借着藤蔓解开舰上法阵的封印,带着舰队向龙船驶去。 第十二章 玄武巨舰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襄河真王”同家人躲在后殿中,待炮声停歇半晌,才派贴身丫鬟开启结界查看。听说中途来了个白衣少女,施展大 法力呼风唤雷,灭了所有来敌,不由合手祷告:“您真是菩萨显灵啊……”回过神来,站起身亲自出迎。[] 月下舰艏,容辉放出雪雕警戒,自己站在炮管下方,看见百丈外灯火中宝船生辉,殿阁璀璨,“襄河真王”穿了身头戴金盔,身披银甲,拱着手从殿下迎出,朗声招呼:“王爷,借此坚穿利炮,不如走海路进京,岂不更加方便?” “襄河王”奔着容雪而来,却只看见空中有团白雾,不由眨了眨眼。循声眺望,只见月光下飘着一列藤蛹,起伏峥嵘,见棱见角,恍如一条苍龙,亦如一列山峰。 他先是一怔,定睛细看,藤蛹中还探出了六口黑洞洞的炮管,正对着自己,直吓得目瞪口呆,拱手惊呼:“仙君……仙君当心走火呀……仙君的好意,小王心领了……奈何圣旨如山,小王只能走内河上京……” “他现在已是惊弓之鸟,就别再吓他了。”凌霄站在一旁看着,不由好笑:“我看,他多半以为我们要拉他上燕京造反……” 容辉哭笑不得,拱手告辞:“强敌已退,在下还有要事,必须继续沿海北上,就此别过。由此北去千里,就是广州,王爷可以放心赶路!” 襄河王如释重负,拱手拜别:“仙君、明妃,大恩不言谢。他日有暇,还请来云梦一游。小玉定然陪仙君泛舟垂钓,把酒采莲……”说话间世子搀着王妃走出,只见空中站着个白衣少女,英姿佼佼,飘渺出尘,顿时惊为天人。呆滞片刻,才回过神拱手行礼。 “好,一言为定!”容辉挥手告别,抬头招呼容雪:“能不能送他们一程!” “小事一桩!”容雪身在云端,笑应一声,抬手轻挥。龙船下海浪激荡,生出一簇海藻,缠在了船壳板上。海藻蠕动,龙鳞光芒流转,豁然暴起,破浪北去。 容辉目送襄河王远去,又指向四周破土出海的参天大树,试探着问:“这好像是,海铁树吧……” 凌霄凝神查看,点头承认:“这么大的海铁树,实在是耸人听闻,相比着九棵参天海铁,这几十艘战舰根本不值一提。”深吸一口气,正视容雪询问:“这就是‘无中生有’的大 法力吗?” “无中生有,我哪有那本事……”容雪轻笑一声,飘然落下,红着脸抿嘴偷笑。忽见容辉怔怔地看着自己,轻咳一声,沉下脸一本正经地说:“这些海藻、青藤、海铁树,本来就长在水下。我的法力,不过能借助它们某些特性,让它们迅速生长。等我借这些海藻炼化完那些人的‘精血’和‘元气’,法力一散,这些巨藻巨树也会随着消散……”略作思忖,慎重断言:“不过,我若以法力维持它们上百年,这些海铁树也能凝结成真正的树木。” “碧霞说过,‘无中生有’是‘太始境界’的功力……像她这样借助植物特性,让植物加速生长,也算有点‘无中生有’的意思……”容辉边听边想,觉得她所言属实,不由暗叹:“只是想不到,她竟已接触到时间法则……”也为她高兴,郑重询问:“此地不宜久留,还要多久炼化……” “我现在全力运功,明天日出便好!”容雪见两人有些不安,直言不讳。更不迟疑,乘风而起,跃上前桅横杆,盘膝坐下。凌霄见时间不多,也加紧让灵兽搜索海底,打捞战利,亲自在甲板上检点。 容辉趁机商量:“你说,咱们这旗舰,该取个什么名字……” “又不是孩子,这种事情用得着问自己吗?”凌霄一通腹诽,随口应承:“只要是昭示吉祥、平安的名字,都好!” “吉祥,平安……”容辉顺着她的话往下想,片刻后脱口而出:“有了,就叫‘玄武号’……既然去抓海龟,就用它博个好兆头……” “玄武号,那你干脆叫‘海龟号’好了……”话没说完,桅杆上容雪岔气失笑。凌霄也为之气结:“哪有人用它命名的……”不由抚额:“当我没说……”俏立船头,继续御蛟巡海。 “大海上的东西,再没有比它更吉祥,更稳当的了。玄武号,就是它了!”容辉自鸣得意,想起身边没个得力的人操持,又发起愁来:“我总不能一直拖着这么几十块铁疙瘩,天南海北地溜达吧……”纵身跃上舰桥,仔细观察。 “玄武号”长足百丈,支着三根主桅,能挂两横一纵,三面垂天云帆。上层甲板宽足十二丈,离水面五、六丈高。甲板上还有五层舰桥,全是铁木筑成的盝顶阁楼。高矮错落,连廊纵横,恍如一座水上宫殿。 他背着手在游廊上缓缓踱步,边走边看,暗暗叹息:“若非‘镇舰武师’离舰,容雪的修为又高出众人太多。三十余艘战舰,断不至全部被俘……”回想前因后果,翻手取出个巴掌大的金盘,不由嘀咕:“三花古器,竟能让‘镇舰武师’弃舰争夺,到底是什么东西……”边走边想,始终不得要领。恍惚间走到了游廊尽头,面前一道月洞门,里面正是指挥室,当下慎重收起金盘,抬腿进门。 指挥室在舰桥前端,分为两层。下层六丈正方,四面玻璃大窗前,排着一列玉璧。一座座相隔三尺,或方或圆。上面符文铭印,星罗棋布,显然是监控战舰各方面的枢纽。璧前还放着一列锦杌,眼下灯火依旧,却是人去楼空。 舵盘设在窗前九尺处,被一圈反斜面玉璧围着。后面是一座转梯,盘旋而上,通向二层。楼梯后还平放着一座九尺方璧,显然是映射海图的法器。 白纱灯前,容辉缓缓迈步,走出楼梯口,头上竟是一座径长六丈的玻璃穹顶。天上银月春星,四周茫茫大海,均是一览无余。楼梯口旁,穹顶正中,支着一方九尺高台,台上放着一座六尺玉榻,精雕细琢,玉面流光。 容辉走上石台,见榻几上还放着茶壶,壶水尚温,不由欣叹:“这就是‘船老大’的位置吧……”欣然坐下,又见玻璃罩前暗光浮动,五颜六色,还放着一圈水晶圆球。凝神探出,各种讯息福至心灵,竟是战舰上的法阵枢纽。 他全神贯注,依次查探法阵枢纽。略作推演,心里便有了轮廓。稍微会意,精神一振:“原来,这种大船,是这么玩的。有趣,有趣……”当即发动船上法阵,向‘灵山仙君府’传讯求援。 第十三章 欲生欲死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月已落下,星光微寒。浩瀚的大海,亦如高悬的夜幕。那飘渺玄黄的色彩,不知是调入了海的深沉,还是搀和了天的诡秘,直让人又敬又畏,又爱又恨。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那些自以为超凡入圣的人,玩弄别人时,却忘了自己在天地之间,也不过是一条狗。亦如那飘渺难寻的道法,带走了死者,却留下了他们对生命的渴望。留下了生命,却带走他们对死亡的敬畏。[] 熬夜的已经睡去,赶早的还没起来。这,本是一天中最宁静的时刻。容辉一个人坐在舰桥顶端,缓缓放松身体,回想起一年来的际遇,下南洋,斗巫师,入海屠龙,开蚌取珠……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次没撂下三五颗人头:“生,死?到底是谁杀了谁,又是谁被谁所杀?似耶,非耶?” “火主升,升即是散,散即是灭。火生土,难道火之法则修炼到极致,就是毁灭,就是死亡,就是入土为安?”他冥思苦想突破“修炼壁障”的方法,恍惚间金光入目,眼前一亮,抬起头只见日出天边,海波粼粼。那跃动的光芒,好似天地间的字符,正书写着新的开篇。 “天亮了,该起航了。只要找到棱皮龟,凌霄的毒就有解了……”他精神一振,站起身欣然眺望。辗转一年,纵然看过三百六十次日出,也有一次如眼前这般让人镇定而充满希望。 “太阳也是火,太阳之火,岂非强胜我百千万倍?可万物负阴而抱阳,繁衍不息……”他看着朝阳,略有所悟:“长生之路无极,我又何必执着于功力之极。有余不尽,方合长生之道。我领悟的火之法则已臻‘太阳’大成,接下来就要求一个圆满,达成‘太极’……” 容辉凝视朝阳,眼波深处也似升起了一轮太阳。目光浩渺,仿佛看见了看山川大地在自己眼下起伏,万物生灵在自己的目光中复苏,不由轻叹:“火,既能破灭,为何不能复生?火,生于干柴,死于灰烬。那奔腾的气焰,就是火的一生……火,我的火,既要主灭,还要主生。生灭循环,就是‘太极’,我的‘太极’。我,懂了……” 他顺着明悟,缓缓闭上双眼。静气冥想,思绪却似触动了一根心弦,身子一震,力由心生,自行运转。气劲自毛孔散出,直带得衣发虚张,咧咧作响。 容雪在桅杆上打坐,行气半夜,终于大功告成。迎着朝阳睁眼,正想伸个懒腰,忽觉“天地元气”异动,循势只见穹顶下气劲激荡,恍如一轮太阳。容辉四肢虚张,缓缓升起,竟直接穿过了那三寸厚的玻璃障壁,不由惊疑:“这是……” 凌霄见炮塔下还有十丈甲板,索性将雷蛟捞上船的储物法器全都抖出,和着两个人在南洋的收获,一起整理。胡桃的大的千年龙珠,房子大的万年砗磲,榕树般的赤血珊瑚,再加上法宝、矿石、灵药……不算现成的金砖银块,和无法估价的功法秘籍。光是那听说过、没见过的天材地宝,就排满了舰艏甲板。 她找出件“金刚塔”法宝,已不记不清是从哪个倒霉鬼手上抢的。正准备将众宝分层收起,也感觉到天地异变,抬头只见容辉化身太阳,已升上云端,不由轻疑:“他要干什么?”手托宝塔,轻轻一震。 塔身金光大放,七层塔门中喷出一股彩霞。光芒荡过,摄入了一众宝贝。她足下生云,腾上桅杆端瞧。只见“天地元气”汇聚,在空中汇成一道万丈漩涡。漩涡眼中烈焰奔腾,四周“元气”却难以靠近。 她正欲细看,只觉容辉身上散发出一股气势,虽无泰山崩于前的压迫,却直侵灵魂,被激得心惊肉跳。深深吐纳,谨守心神,仍觉得有把刀抵在自己眉心。 “元气”漩涡愈加浓稠,容辉身外烈焰随着高涨,屏障般挡得越发严密。凌霄惶恐莫名,半晌才适应过来,却发现容辉的气力入不敷出,生机正在流逝,不由惊呼:“不好,他这样,会烧死自己地……” “这是怎么回事?”容雪睁大眼睛问:“是不是这两天连续激战,昨晚受了伤,被功力反噬?还是,以前就是这样?” “应该跟昨天的大战有关系。”凌霄暗暗着急,蹙眉解释:“他以前和人动过手后,不能马上恢复。非要休息两个时辰,身体才能恢复生机。否则接丹药强行摄入的气力,也会变成一股死气,难以驾御。当时我中毒正深,他也应付不来那些南洋的‘地头蛇’。毕竟修成‘太极’、踏上两三重天的人,虽然不多,挑起的麻烦却不少。他为了站住脚跟,又强行摄取了两道本源……” “再跟人动手,虽然手到擒来。可每次交完手后,就要调息一整天,才能开始恢复功力。有时候被人追杀,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叹了口气,接着说:“后来我偶有顿悟,一次摄取了五道本源。我们再和人动手,自然轻松得多。这件事,也就这么拖下来了……想来是他体内淤积地‘死气’已经不少,昨天连续和人动手,这才引发了旧伤。” “‘踏天老怪’的确忌讳和人动手,蜀山上就有几个不炼仙法,只修道境的‘老乌龟’。”容雪想起所见所闻,也觉得容辉情况不妙,抬起头看着空中漩涡,郑重猜测:“他一定是感悟到了什么,才会召来天象。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只要那‘天地元气’能突破火焰壁障,灌入他体内。他的身体状况,就会有好转。” 凌霄何尝不知道这‘天象’是一场机缘,可“福兮祸所依”,若无福消受,就是一个祸根,一场劫难。凝视高空火球,摇头反对:“与其说是‘天地元气’突破火焰壁障,灌入他身体。不如说是他操控火焰,放入‘天地元气’,从而打破这层‘壁障’……”深吸一口气,郑重商量:“万一他没能成功,也只有我们一起出手,灭了他身外那道邪火,为他补充生机……” “可他似在明悟中,我们强行打断,可就算破了他的道境。”容雪也不想去走最后一步,郑重提醒:“终他一生,他的修为再不会精进半寸。” “火主升,他功力之精纯,已经能化无形为有形,在身外构成一道火焰结界。”凌霄何尝不知道修为在修士心中的地位,若拿潇璇和他换修为,他也许会换。拿自己和他换,他绝对不换。轻叹一声,沉下脸说:“可从方位上看,那股‘天地元气’根本挨不到他的身体。他能不能摄取到火焰结界外的‘元气’,就看他上不上道了。” 第十四章 起死回生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晴天朗朗,大海茫茫。日行渐高,火焰也越发旺盛。容辉身在火中,觉得自己就是团火。燃的是自己,烧的也是自己。恍惚间又热又渴,实在难受。 他发现那一道甘泉明明就在身旁,却怎么也流不过来。于是伸手去抓,身体却像一段朽木,哪里能动半分?鼓足气力,想隔空摄取,气息一出,反而将身外一群清泉甘露荡得更远。[] “我是火,不是木头……”他连试几次,都喝不到水,一时间怒火中烧:“那水明明在我身外,我为什么挨不到它……”忽然发现自己燃烧时,身外还有一层气焰,不由大怒:“滚,借着我燃烧,还敢当我的路……”全力鼓劲,势要荡开气焰。 他越是鼓劲,身外的气焰越是磅礴,将那甘泉催得越远,不由大怒:“给你点火气,你就膨胀?滚、滚、滚……”烈火熊熊,气焰奔腾。 日下风中,凌霄站在旗舰桅杆顶上,眼见烈焰奔腾,自几十丈膨胀至百余丈,热气迎面扑来,灼人心魂,不由惊呼:“他在干什么?”又见那漩涡眼中的“天地元气”被荡开了百丈,那横亘苍穹的元气漩涡,也从三十里延展至三百里,一颗心直跳到了嗓子眼,悄声询问:“天象出现后,还会变大吗?”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一个人功力太强,自然会招来天劫。只有修炼行道,与自然为一,才能得到天的补偿。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容雪在蜀山呆了半年,也知道了些玄之又玄的典故。 她看着那铺天盖地霞光,苦着脸说:“一个人的道境越是精深,引发的天象自然越广。眼下天象扩展,只能说明他的道境正在升华。不过这绵延三百里的天象,引来的麻烦,只会更大。” 凌霄发现容辉的生机流逝得更快,不由着急:“什么道境升华,那还‘朝闻道,夕死可矣’呢。那天地元气,哪是能用蛮力吸取到的……这个家伙然绕‘本元’,只会将那‘天地元气’越推越远,最后烧死自己……”深吸一口气,郑重商量:“我们,准备出手吧……” 她话没说完,只觉一股炽风扑来,心头又是一震。稍运法力抵御,抬眼见高空中骄阳更盛。比起那奔腾狂暴的气焰,中间一颗十丈火球好似龙珠,温润,精纯,人畜无害。火球膨胀了十丈,‘天地元气’却只被推开了一丈。 容雪也看清了那强弱间的变化,精神一振,欣然提醒:“快看,有戏!只要他的‘真火’追上‘天地元气’,他就有救了……” “有什么戏!”凌霄心烦意乱,凝视着火球,沉下脸说:“以他的生机,根本烧不到那个时候……”三言两语之间,中央火球又胀大了五丈,外层的‘天地元气’已化作一圈光晕,近一分是汽,远一分是虹,飘渺灿烂,氤氲难寻。 容雪看见那七彩火晕,摊开手摇头苦笑:“他功力太精纯,我就是想出手,也抢不进去了……” 凌霄凝视着那火球中的身影,沉下脸问:“那怎么办,难道就让他自己烧死自己?”可感应到那狂暴的气焰,也没把握抢入火海救人。深深呼吸,只盼容辉能度过这一劫。 容辉身在火中,非但收敛不住火势,反而流逝了更多生机。发现了不对,愈加疯狂:“物极必反,否极泰来……烧,烧,我便烧出一条生路……”鼓荡气力,拼命催动火势。 凌霄见火球离‘天地元气’还有五、六十丈。略作盘算:“照眼下的势头膨胀下去,至少要两柱香时间。而他体内生机,最多还能支持一炷香……”见容雪见多识广,直接询问:“有没有办法,让他多坚持一炷香?” 容雪摇头否认:“他功力太过精纯,旁人根本插不进手!”深吸一口气,郑重解释:“不过我们可以施法,破开那狂暴的气焰,将那‘天地元气’送进火焰。不过这样一来,他的道境就会停止升华。这种机缘,可遇不可求。一旦错过,下次再碰到,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凌霄深吸一口气,毅然决断:“好,等到最后一刻,我们就施法破开气焰,引‘天地元气’救他。”见容雪点头,盘膝坐下。借着这阴阳相激,展开道境。 法随心动,千里内海雾升腾,化作一轮漩涡,缓缓向火球汇聚。容辉身在火中,感应到四周天地异象,才回过神来。凝神扫过,方知自己处境不妙:“那气焰,就是我的修炼壁障?只要我的真火接触到‘天地元气’,就能重获生机?原来,我错了……火之一道,并非燃起,或者烧尽,更非锻炼。而是,燃烧……燃烧身体,燃烧气血,燃烧灵魂,燃烧天地万物……燃烧,即是净化,即是升华……道之一途,始于‘太极’。修神者踏天行道,行的是自己的道……我的道,开天辟地。我的火,将永远燃烧……”法随心动,一股暖流自丹田而发,片刻间行遍周身经络,渗入肌肤骨骼。 他从前借着两道“火灵”在体内形成“太极”,锻炼身躯。肌肤骨骼虽愈加坚韧,生机却越来越少。眼下暖流淌过,生机渐渐恢复。那淤积在体内的“死功力”,忽然有了宣泄,竟开始复苏,重新渗入身体。 凌霄凝视高空,忽觉火球中散发出一股生机。凝神细看,容辉的生机竟已停止流逝,身外的火球却在继续膨胀,精神为之一振:“起死回生,好,好……” 容雪也发现那狂暴的气焰忽然温顺了许多,那氤氲流转的“天地元气”仍聚集在外,也觉得容辉能度过这一劫,欣然祈祷:“不知他能坚持多久……就这样,千万别出意外……” 她正聚精会神,忽有所感,侧头望向朝阳,沉声呵斥:“什么人鬼鬼祟祟,给我滚出来!”言出法随,千丈开外紫光一闪,凭空划下一道霹雳。 第十五章 谁败谁死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放肆―”雷霆落下,传回一声暴喝。凌霄一个激灵,循声只见热浪横扫,云开雾散,现出个银袍老人。腰佩锦带,手握折扇,白发苍苍,羽冠童颜……“自己道境笼罩下,还被他潜到了千丈之内……”不由一惊。 她瞳孔微缩,去看他肩膀下的族徽,只见晶光璀璨,两寸方圆之间,竟然堆砌着两千五百粒“金刚石”,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大武师……”[] “九为大,东瀛九段‘武师’,才配称‘大武师’……”容雪会过意来,心头微凛,沉下脸问:“你怎么知道。” “东瀛等级分明,只有修为达‘九段’者,才配穿银。只有修为‘踏天’者,才配着锦。”凌霄心慌意乱,深深呼吸,借着说话整理思绪:“两千五百人为师。他肩膀下的‘族徽’,就是两千五百粒‘金刚石’粘成的,也是他们最神圣的标志。他们和实力相等的人动手时,才会佩戴族徽,以示尊敬。” “实力相等的对手……这么说,是冲着我来的?”容雪听得蹙眉,沉声喝叱:“喂,你再走一步,死!”言出法随,白光一闪,晴天里又划下一道霹雳。 “无礼!”老者轻哼一声,右手折扇轻扬。法力相击,“啪―”一声炸响。 他凌波踏浪,看着容雪地,缓缓开口:“我要是小姐,就不会这么冲动……”那一道雷电劈下,也只带得他衣发轻扬,身形却颤也没颤。 “我去偷袭别人,也会蹑手蹑脚……”容雪又好气又好笑,可见他精光内敛,神完气足,竟然看不出弱点,也觉得不好对付。轻哼一声,沉声喝叱:“有话说,没话走!” 老者脸色微沉,看着容雪,缓缓开口:“一战!”两字出口,风雷附和。 凌霄道境未收,被他威势所慑,只觉头晕目眩,胸闷气短。喉头发甜,身形一阵踉跄。吐出一口鲜血,险些跌下桅杆。她仰头看向容辉,只见火球已胀至六十余丈,离那气焰外的“天地元气”还有三十余丈,不由着急。心知帮不上忙,顺势跃下,落上舰艏甲板,凝神观望。 容雪见容辉出关还早,不由头疼。暗骂一声“疯子”,乘风冲出,沉声笑问:“可以,你若败呢……” 老者睃向青藤中的战舰,缓缓开口:“此事,既往不咎……” “谁败,谁死!”容雪冷笑一声,左手结印,化作一道剑光,直奔老者。锋芒未止,剑气已锁住老者周身。 “好剑法……”数百丈外,老者眼见剑气飞来,沉下脸接着说:“可你气息散漫,精神恍惚,血行急躁……这些都是比武斗法的大忌……”说话间将折扇插回腰带,顺手抽出腰间长刃,双手直握,挡在了身前。 剑气呼啸,一晃窜至老者身前十丈。青光大放,蓦然暴起。老者挥刀一技虚斩,身形暴退。刀芒脱手,恰好破开身外束缚。他人影一闪,已在数百丈外,竟在电光石火之间,脱离了剑势笼罩。方位、力时刻、力道,无不拿捏得妙至巅毫。 容雪身法合一,一击飞刺,自然落了个空。老者远远看见,又缓缓开口:“气,聚而不凝。力,浑而不雄。你,输了……”长刀高举过头,木屐在浪花上狠狠一踏,暴起冲出。那身法似狸猫,而更巧。似飞豹,而更猛。似雄鹰,而更加老辣。 凌霄凝神观战,只见锋芒当先,人影一晃,已挡住剑气,一刀斩下。这一刀既无夺人眼目的绚丽,也无惊天动的气势。比起对手,只不过更快、更稳、更准、更狠…… 她看在眼里,心神剧震,只见电光石火只见,剑芒一分为九,或上天,或入海,或左右对分,或原地消失……均是一闪不见。刀锋入海,“砰―”一声炸响。水汽升腾,直上九霄。 百丈内水花飞射,一圈巨浪随着荡开。她眼见剑光飞散,劈波斩浪,堪堪逃开,才来得及倒抽一口凉气:“此人刀法之老辣,劲力之凝聚,居然恐怖如斯……” 九道剑芒各展神通,汇聚在数百丈外,传出一声轻哼。容雪一个踉跄走出,立足未稳,又见刀芒刺目,那“大武师”已手举长刃,窜至十丈开外。刀锋未至,那一往无前的杀气,却似一把铁钳,扼住了自己的咽喉。 她急中生智,凝神定气,只待那长刃将斩未斩,便抽身退开。呼吸之间,眼见“大武师”已窜至身前,那白晃晃的长刃却动也没动,又不由着急:“是他有鬼,还是我想错了……”只被那一股迫人眉睫的杀气,激得心惊肉跳。 她心慌意乱,不及多想,鼓劲暴退。“大武师”举刀斜掠,不急不缓,不静不动,如影随形。这一刀下,拼地不只是修为,道境、经验、定力、功法,概莫能外。甚至运气稍差,便有胜负之差,生死之别。 凌霄眼见两个人的气息攀升,一进一退,相隔却不过丈许,转眼间已飞至天边,一颗心也跳到了嗓子眼:“这就是高手间的战斗……这一退,到底要退到哪里去……” 她见容雪没有经验,想追上去帮忙,可见两人一晃已在天边,再晃便消失在天际尽头。自己刚被那“大武师”破去道境,哪里还能追上?抬头见火球膨胀得越发缓慢,容辉又开始流逝生机,更不敢离去,只盼再别来人。 容辉身在火中,散开神念,千里内的生灵,尽在掌中。细看容雪和那“大武师”斗法,一个杀心果决,一个全无锐气。一个出手狠辣,一个畏首畏尾。一个经验老道,另一个手底下的真招,还没她说的话漂亮,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连砍两招,不由暗骂一句“草包”。 他体内“死功力”已经复苏,生机入不敷出,又开始流逝。转念发现两人已飞出百里,容雪还没脱身,又一阵头疼:“还是先帮你吧……”心念急转,全神贯注到“大武师”身上,暗暗冷笑:“在本神面前玩灵魂压迫,你还嫩了点……刺魂―” 第十六章 一招之战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海天之间,容雪气行全身,化身一道青虹,在朝阳前急退。经络中那奔腾的功力,就像河堤间的洪峰,但有松懈,就要倾泻而出。可眼见面前老者仍如跗骨之蛆,始终举着刀跟在一丈开外,也不敢妄动。 她一退百里,非但找不到机会,反而被那股剑势压得透不过气来:“自己在寻找机会,他岂能没有一般想法……”自知身处下风,只好谨守心神,等待时机。[] “大武师”举着刀跟在容雪身前,当全身的精神和功力汇聚到刀锋,也似化身成了刀锋下的利刀。双眼褪去了神采,只剩下择人而噬的锋芒。毛发已充满杀机,寻找着对手每一丝破绽。这时的他,已不再是拿剑的人,而是一柄伺机而动的剑。任何一丝异动,都会引得杀神降临,握住它向对手斩下。 当两个人动用了所有手段,比拼的已不仅仅是功力、兵器、和法术,更不止是经验、悟性和体质。那唯一能战胜对方的,就是比对手更加坚定地信念。只有那必胜的信心,才能调配出最有效的力量,一击毙敌。 两个人又退后百里,“大武师”全神贯注于刀锋,恍惚间只觉一只手伸进了自己的胸腔,探入心底,在那根无形的“弦”上轻轻一拨。脑中“嗡―”地一声,身形剧震,忍不住仰天长啸,剑气肆掠而出。 容雪正聚精会神抵挡剑意侵蚀,还没反应过来,全身法力已倾泻而出。回过神来,一股反震已侵入身体,撕心裂肺。急中生智,展开道境抵御。法随心动,海上蓦然浮起两颗参天巨树,一枯一荣。 她退至两颗树干中间才停,刚刚稳住身形,汗水喷薄而出,不由呼出口闷气,才觉得心头起伏,体酥骨软。身前余威未衰,却似一股清风袭来,反而震得两颗树影急剧摇晃。 老者硬受容雪全力一击,身形一顿,长刃脱手,直上九霄。他喷出一口鲜血,被反震开去。容雪凝立空中,看见他踉跄百丈才止住退势。那光芒璀璨的族徽已被震落大半,衣裳非但残破,而且血迹斑驳。回想那一刀下的凶险,实在想不到他也会如此狼狈,忍不住幸灾乐祸:“大清早地来找茬,你活该!” 老者回过神来,才发现人暗中出手:“什么人袭如我心神,我竟没察觉。高手,一定是个高手。不,高手怎么会偷袭他人……妖女,一定是她施展魅人心神的邪法,一定是的……”直气得全身发抖,嘶声咆哮:“妖女,老夫今天便要废了你的斜功……” 容雪抵消了法力反震,飘然跃出,蹙眉冷笑:“我要是你,有这说话的力气,就赶紧跑路,没准还能捡回半条命……” 老者勃然大怒,可伤势着实沉重,自忖再不是同级“武师”的对手,沉着脸说:“此战,就算老夫栽在了你们手上,后会有期!”背负双手,抬腿轻踏浪花,纵身腾起。身外灵气激荡,就要破风而走。 “姑奶奶刚才那一击,威力着实不小,连阁下的脑袋都打糊涂了!”容雪嫣然冷笑:“那就恕姑奶奶给您提个醒,谁败,谁死……”左手捏个剑诀,右手并指如刀,在身前画一个圈,凝力点出。 指芒迸射,化作九道剑气,呼啸而出。老者见剑光袭来,皱眉冷笑:“以你刚刚晋级的修为,真以为能留下老夫不成?”左手在腰间抽出一柄明晃晃的的短刃,扬手掷出。身外气劲奔腾,呼啸而走。 “那就试试咯!”容雪满不在乎,瞥见短刃飞来,知道东瀛刀法气劲凝聚,也不敢大意。看准刀刃来势,并指点出。 九道剑芒合成一股,威势大增。短刃破风,亦是“呲呲”作响。恍如毒蛇吐信,摄人心魄。刀剑相击,灵光迸射,传回一声铮鸣。片刻耽搁之间,老者又已飞出百丈。 “跑?”容雪轻哼一声,左手剑诀忽变,右手并指,再点“大武师”后心。 剑气冲霄,剑芒一阵轻鸣,一分为九,各循轨迹洞出。老者凌空急掠,背脊生寒,不由皱眉冷叱:“这次,算老夫栽了。但想留下老夫,凭你,还不够资格!”反手挥出一掌,继续遁逃。 他身外灵光一滞,反冲出去。法力相击,“轰隆隆”又是一阵爆炸。容雪眼见飞火连天,不由冷笑:“跑,你跑得了吗?”右手并指如刀,再指老者后心。眼见他已飞至千丈开外,身法渐缓,接着一阵踉跄,嫣然笑问:“跑,你倒是跑啊……” “有毒……妖女,想不到你修炼的竟是毒功……老夫跟你拼了……”天边气劲激荡,传回一阵咆哮。 容雪点头承认:“是啊,最毒妇人心,你不知道吗?”左手剑诀再变,右手划出一道符文。九道剑芒豁然分开,各寻轨迹,直朝老者罩去。 容辉感应老者体内的毒素,才想起来容雪曾炼化过“银蛇剑”上的剧毒,不由骇然:“好一招黄蜂尾后针,想不到你还留着这一手。就是我全盛时被你的法力侵体,也没把握能逼出这股剧毒。想来这毒,还是你们东瀛‘国士长’带给我的……老人家,您就自求多福吧……”发现她正“痛打落水狗”,才放下心收回神念,琢磨起自己的事。 凌霄守在舰艏,眼见片刻之间,火球已膨胀至百丈。“天地元气”虽也随着退后了些,离火球还剩二十余丈。仔细感应,容辉的生机已近枯竭,一颗心直往下沉:“还差这么大一截,这可怎么办……”想施法帮忙,可道境已被那“大武师”喝破。三五日内,哪里使得出法力。心念急转,却苦无对策,只好怔怔地看着火球祈祷。 容辉身在火中,也发现情况不对:“这可怎么办,这具身躯若死,我就不得不转世重生……”想起潇璇留给自己的讯息,觉得是条后路:“我过去,再给他当小弟,也不错……”转念又觉得不妥:“凌霄还身负剧毒,碧霞也有事请我帮忙,小孩子还那么小,一家老幼,也得我来照顾……”略作权衡,果断打消了转世念头。 他发现体内生机即将枯竭,也暗暗皱眉:“生机若散,我这一具身躯立时变会被烧成骨灰……生机,不就是生机吗……”潜运神功,放开意念。 第十七章 界面节点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修道一途,始于“太极”。所谓太极,不过是蕴含在万事万物中的两个方面,利弊、因果、生死、时空……但凡世间所有,概莫能外。归根结底,还是一阴一阳。 容辉从前以两道“火灵”在气血间行转,虽也似一个轮回,却涂有“太极”之形,而无“太极”之实。以至以“火灵”炼体时,不知不觉就走上了极端。[] 他眼下接触到火的“生灭之道”,法由心生,肌肤骨骼又开始恢复生机。那些淤积体内的“死功力”又化作生气,继续维持火球燃烧。可当那最后的贮藏烧尽,他的身体纵然生机盎然,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火之一道,以身体为火……体外是焰,体内是木……我的身体,难道仅仅是这六尺血肉之躯?我体内之木,难道仅仅是这氤氲不散的功力?”千钧一发之间,容辉又有明悟:“我身负五界本源,却被那‘五道本源’吸走了那么多生气……世间之事,岂有只来不往之理……拿了我的,都给我还回来……”再不迟疑,全力催动火焰。 海上风中,凌霄俏立舰艏,怔怔地看着那急剧膨胀的火球,只觉是回光返照,就要宣泄出他所有的光和热。眼见火球停在“气晕”十余丈外,一颗心直往下沉:“完了,完了……”头脑发蒙,双腿一软,坐在了甲板上。 “那个一开始就在戏谑自己的家伙,又偷走了自己的心……”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想起许多事情,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说话,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洞房花烛……一幕一幕犹在眼前:“可是现在,他就这么走了吗……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心头火起,仰起头嘶声叱骂:“李容辉,你这个王八蛋……”一语出口,眼泪直往外涌。 泪光中的烈焰,更加璀璨。那奔腾的气息,舞动出妖娆的弧度,灿烂、凄美、惊心动魄。流光运转之间,她似乎看见那火球膨胀开来,释放出七彩光芒,似真,似幻?恍惚间反应过来,精神一振,连忙擦干眼泪,只见日出东海,晴空万里。除了亦卷亦舒的云,再无一人。 她脑中一声嗡鸣,愣在了船头。眼眶中沁出两抹泪光,却如何也落不下去。此时此地,仿佛还在那烈焰之下。再没有一种色彩,能描绘这滴泪珠中的绚丽。再没有一种火源,能掩盖她此时所见的光辉。他的离去,虽没带走一束光芒、一抹色彩,却带走了她欣赏光明的心。 凌霄忽觉头晕目眩,身子一软,躺在了甲板上。片刻后回过神来,痴痴地看着天空,欲哭无泪:“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法随心动,风起云涌。海浪激荡,忽然拔起,化作一道龙卷,直上九霄。 旋风眼中,舰队仍由藤蔓缠绕,稳稳地停在海上。风眼外海浪飞旋,一跃数千丈高,势要捅破那重飘渺的天幕。风呼,不足以鸣其悲。海啸,不足以抒其愤。激荡的海浪,亦如她澎湃的心潮,要将一腔悲愤,宣泄在天地之间。 “修真……修真……”凌霄望着天幕惨笑:“你既引我修真,我便要让你明白我的心……”力由心生,道境延展,自数百里而至千里,自数千里而至万里。道念所及,阳气汇聚,化作惊雷紫电,呼和纵横。 功力沸腾起来,她却心灰意冷,任由法力燃烧:“反正我身中剧毒,也活不过多久……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死,我也要死地惊天动地……”恍惚间功力耗尽,全身空空荡荡,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忽然眼前一黑,又觉得五脏内溢出一股寒流,在体内肆意流淌,冰冷、宁静、恍如死神的爱抚…… 温软、柔软、香气盈盈……凌霄恍恍惚惚:“这是什么感觉……是我没死透,还是活过来了……”正自迷糊,忽听有人笑问:“谁醒了吗?”语声淳厚,镇定人心,正是那个家伙最擅长的语气……精神一怔,睁开眼看见一对含情脉脉的双眸,不是容辉是谁? 她心头一喜,略作张望,竟躺在了一张香楠木四柱床上,锦帐外珠帘溢彩,珊瑚流光,不由轻疑:“这里是龙宫吗……”一语出口,只觉口干舌燥,支起头就要坐起身来。 “你身子虚,快躺好……”容辉坐在床边,按住她微笑解释:“这里不是龙宫,是龟宫……就是‘玄武号’上,‘船老大’住的地方……可现在被他婆娘占了半个多月……”正色询问:“到底是谁偷袭你,耗尽了你的功力,引得你体内剧毒发作。幸亏我发现得早,惊走了他,才能帮你压制住毒素扩散。” “偷袭?”凌霄微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轰轰烈烈地以道殉情,他居然以为自己是被人偷袭后,中毒昏了过去……”觉得这实在不是个好话题,不答反问:“师兄你呢?我明明看见那团火烧没了……”想起来越发奇怪,又庆幸自己没死:“不然可真要闹个大笑话……” “当时我的功力的确烧没了……”容辉洒然一笑,顺手帮她掖好被角,仔细解释:“不过,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原来我们‘踏天’时摄取的‘本源’,就是界面节点……我们流逝的生气,其实是通说‘节点’,到另一层界面去了。而有了这道‘节点’,我们也可以借用另外一界法则。” 他顺手在床边几上倒了杯茶,扶起凌霄,边喂边说:“据说,‘地星’承载着三十六重界面。所以,我们要摄取三十六道节点,借它领悟各界法则。三十六道齐聚,才能圆满,从而踏入‘始境’……不过,当我们体内‘生气’枯竭时,强弱之势互易,生气又会通过节点,反溃回来。也正因有这张底牌,同境界的修士才不容易击杀对方……” 容辉越说越是兴奋,放下茶盏,扶住凌霄的双肩,欣然报喜:“我当时功力耗尽时,就得到了五道极精纯的法则之力,一举胀开火球,吸干了那些‘天地元气’,又顺便踏上了两重天。现在,我也是‘踏天境’第七重的修士,只要不去招惹那些老怪。天下虽大,也由我们横这走!” “小人得志……”凌霄见他眉飞色舞,不由腹诽了一句。转念想起那昏迷前那冰冰凉凉的感觉,也觉得说得有道理,点头赞同:“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我没有死……想来,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生气’反馈,不然‘踏天境’修士岂非成了不死之身?那还争斗什么……”嫣然一笑:“还是要恭喜师兄突破瓶颈,修为大进……” 第十八章 天道酬勤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感她一番好意,微笑应承:“修为大进,算是吧……突破瓶颈,我的机缘还小了些……”抬起头看向窗外大海,实话实说:“我这次感悟道境,虽然引下了天象。借着‘老天爷’的恩惠连走‘两步’,也不过节省了数十年的苦修之功。可没料到的是,功力居然又精深了一倍,现在已经被一道‘修炼壁障’死死地卡住了。别人可以散功重修,我就是散功,也是一样。终此一生,也许止就停在了这‘第七步’上……”想起潇璇,不由摇头轻叹。 “要想踏天证道,悟性、资质、手段,差了哪样都不行。纵是惊才绝艳之辈,大多数一生也只能走出两、三步。机缘更大者,能走出四、五步。纵是天之骄子,也最多走出七步……”凌霄想起自己踏天,也是因为下南洋看见了台风,明悟了水的规则:“若非有此一遭,终我一生也没有‘踏天’的机会……”眼下听容辉说来,也深有同感。一边整理衣襟,一边询问:“你的壁障,到底是什么?” “还不是老问题……”容辉想起来就有气,站起身负手踱了一圈,缓缓地说:“我身负七道空间节点,‘生气’损耗可想而知。而我从那‘节点’中汲取到‘生气’后,就跟疏通了漏斗似的,只要一个月不练功,功力就得漏出去七分之六……而我对‘火之道’,也只是略有所悟。身体虽比以前好了些,可道境还不圆满。就算练功不辍,也只能维持功力不减。不说再进一步,就是一点突破境界的感觉都没有,完全不知道往哪里使劲……” “‘太素境’两、三重,可以强行突破。第四第五重,也不过隔着一重界面。第六第七重,隔着两重界面。第八第九重,则隔着三重界面。要想触及,非得有大机缘,大智慧不可……”凌霄也知道玄之又玄的事强求不来,微笑安慰:“师兄修炼还不到十年,就有今天这番成就,该知足了……或许是精进得太快,等这层境界稳定下来,总会有办法的……” 容辉也知道她在安慰自己,眼见她蹭着身子就要爬起来,索性顺着话说:“起来也好,一会我陪你看看这艘巨舰,的确有意思。我招了陆大海上船,他前天才带着人到,连你的丫鬟也一起带来了……”侧过头向门外招呼:“红袖,夫人醒了,进来吧!”应声走进个红衣少女。 凌霄微怔,见绿衣、蓝绸也各端着托盘跟来,衣裳、首饰、吃食……都是自己最想要的,精神不由一振,欣然询问:“你们,还好吗?” “夫人……”三人眼见凌霄醒转,异口同声。凌霄也乐得眉开眼笑,让红袖拉下锦帐珠帘,仔细穿戴。容辉也不介意,就在珠帘外等,顺便说起近几天的大事。 当日容雪重创那“大武师”后,本欲痛打“落水狗”,除之而后快。一套“天罡御剑术”虽使得花团紧蹙,可惜争斗经验太少,全身功力宣泄而出,一时间气力不足,后来受凌霄的道境影响,还是被那“大武师”拼着重伤遁逃。 她赶回“玄武号”时,已然是云销雨霁,容辉正扶着凌霄在舰艏解毒,连忙上去帮忙。一个以“火灵”活血,一个以“木灵”理气,一直忙到中午,才捡回凌霄一条命来。 凌霄身中剧毒,体内正邪相激,已极耗“元气”。又承受了两大高手的法力波动,才一直昏迷不醒。容雪全力一击后,也亏损了“元气”,于是将另一艘“天级”战舰取名为“玄微号”,当了自己的座船。 容辉以舰上的传讯大阵联系山上众人,说明情况。潇月、容雪等一番商议。连夜调用“一品堂”的“传送阵”,将各自得力的人源源运抵广州,然后转至舰上。 陆大海也已久居上位,既上宣府守过城,又在“鬼谷”受过训,还因功受封“上轻车都尉”,带起兵来,自有一套手段。他带人登舰时,众武士已被容雪的“青藤”缠了半个月。眼见众人神清气爽,身上干干净净,功力却一丝不剩,只觉得棘手。和容辉商量过后,索性将人员打散,重新按半数定员分配至各舰修炼。 众武士均住在下层甲板,舰桥上本还住着船员、管事和阵法师,只是当夜投降后一哄而散,又被容雪杀了个干净。所幸“灵山君府”下也有“阵法师”,众人随后赶来,一番研究后,总算让战舰动了起来。于是一字排开,沿岸向北航行。 一连几日,飞虹穿梭,“灵山君府”下的各路客卿源源上了战舰。众人见容雪已迈出“九步”,容辉走出了“七步”,凌霄虽在病中,也有“五步”修为,自然由心叹服:“这等阵势,比起仙宗大派,已不遑多让。灵山大兴,指日可待……”各镇一舰,才堪堪组成一支舰队。 众人见了个稀奇,却不懂海战。几个阵法师一番琢磨,索性以两艘“天级”舰为阵眼,以其它战舰为阵基,设了一座“透海大阵”。三十余艘战舰连成一气,一求自保,二在合力搜寻棱皮龟。 时当二月,午日当空,春风正暖。凌霄用赤金首饰结了“凌云髻”,穿了套青丝深衣,由容辉陪着在甲板上散步。眼见海天之间,各舰桅杆上已扬起巨帆,挂上了“灵山君”的大旗,也肃然起敬。 容辉见各舰相隔里许,大小错落,齐头并进,带起一列白浪,也很兴奋,边走边说:“放心,这战舰上的监测阵法很强,被几位大师连成一气后,就更强了。万里之内,别说是只大老鳖,就是一只小虾米,也能感应得到。开了春正是海龟北游的季节,我们就在海边来回刮几趟,总能找到一两只……那‘乾坤网’已经送回去了,潇娟照会了江南名医。活水母摆在那里,那么多人,就不信那么多人还配不出解药。” 凌霄看了这阵势,倒不担心找不到海龟,嫣然一笑:“其实我倒不忙解毒,只要能压制住那毒素,借它炼化‘天地元气’,反而事半功倍……”说话间只见白影一闪,容雪已站在身前,微笑询问:“你的功力恢复好了?” “这句话归我问你,感觉怎么样了……”容雪嫣然一笑,走上前拉了凌霄的手,又问容辉:“哥,那让东瀛人前仆后继也要抢到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十九章 先天古卦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容辉深闷哼一声,走到舰艏,翻手那枚“三花古器”,递给容雪,沉下脸望向天际,缓缓开口:“这非但是一枚古器,还是一件‘三代’以前的青铜古器。据说当时的炼器工艺有限,铸造一件铜器,往往要兴成百上千人之力。铸造出的铜器,也不是哪一个人的,所以被称为国器。放在现在,随便一件都是地位的象征,只有皇室才配收藏,堪称无价之宝……” 凌霄知道事关重大,挥手屏退跟在远处的红袖等人。容雪将“三花古器”接在掌中,只觉一股蛮荒之气,直侵心扉。略作掂量,也的确是铜器,不由睁大眼睛问:“这是青铜吗?可为什么是金色质地……” “这就是上古炼器法中,最关键的一个步骤,祭器……”容辉凝视天际,缓缓叙说:“每当法器将成,铸器师便会让人送上擒获的妖兽,将法器生生刺入妖兽姚丹。兽血淬入铜质,会呈现出不同的颜色。而妖兽的魂魄,也会被一并封入法器,成为器灵。中原大地上的妖兽被斩尽杀绝后,这古法也就失传了。不过听说东瀛的外海中,还有人用这种方法祭器,但已不是半生不熟的青铜器,效果也差得多。而我们常见的‘炼宝聚灵’也是之法,还依稀残留着上古遗风……” 容雪也听过这段典故,试探着问:“这么说,这是一件……古宝?”凝神感应,除了那浩瀚沧桑的洪荒之气,还有一股氤氲不散的混沌。玄黄未分,直让人肃然起敬。又确认了一遍,不由轻疑:“我在蜀山上,也见过不少青铜古宝……” 她略整思绪,仔细解释:“古宝并非逞金石之利,而是胜在灵性。看似一柄锈迹斑斓的青铜剑,轻轻一挥,便能使风云色变,电闪雷鸣。纵是在一介凡人手中,也能和修士抗衡。那些老家伙珍惜地不得了,将它们泡在‘灵池’里淬炼。据说时间越长,威能越大……”顿了顿,又问容辉:“那些古宝,无不是气势惊天,可没一件是这样的……” “这要只是一件呼风唤雷古宝,也不足以让东瀛人前仆后继……”容辉心潮澎湃,望着天际缓缓叙说:“上古修士所擅长的,并非长生之法。可他们移山开河手笔,涤荡妖魔的事迹,却令今人望尘莫及。从今日所流传的功法中,仍可见一斑……”深吸一口气,一字字地说:“如果碧霞的猜测,和我的判断都没有错,那么这件‘三花古器’,应该是上古大修士手中的一件‘占卜密器’。” “占卜?”容雪听得一愣,试探着问:“就是大街上算命先生用的那种法器?” “对,那也是‘占卜法器’中的一种,但还不足以推天道而明人事……”容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神,接着说:“准确地说,这件‘三花古器’因该是一套占卜法器中的一件。关键是里面那一丝鸿蒙之气,碧霞说那是打开‘太始境’大门的钥匙。接触到鸿蒙,才有资格问‘始’……” 容雪怦然心动,盯着手中法器深深呼吸:“鸿蒙之气?若是融入法宝,岂非就能锻炼出‘鸿蒙灵宝’?” 凌霄却想起“怀璧其罪”,汲汲询问:“财不露白,既然被人知道了,万一引来那些老怪物,那可怎么办……” “放心……”容辉洒然一笑:“这丝‘鸿蒙之气’得少可怜,还不足以祭炼法宝。修为高过我们的老怪物,自然有一套修炼法门。遇上我们,或许会顺手牵羊。但要让他们刻意出手,这枚卦符还不够分量……不过,若集齐一十六枚卦符,或许能祭炼出一件‘鸿蒙灵宝’……” “一十六枚?”凌霄听出关键,睁大眼睛问:“你怎么知道是一十六枚……” “是碧霞说的……”容辉实话实说:“先天古卦,共‘一十六卦’,一半为‘显卦’,一半为‘隐卦’,夺宇宙天机,为造化所不容……而我们手中的,应该就是一枚隐卦。也不知道是那公孙家的小子得到了什么消息,是从哪个古墓里刨出来的……碧霞劝我们炼化了一了百了,你们说呢?” “那就炼化了吧……”凌霄点头赞同,又问:“谁来?” “我的灵躯由信念凝聚,不愁推不开‘太始之门’。这丝‘鸿蒙之气’虽然宝贵,对我不过是锦上添花……”容雪略作权衡,又问两人:“鸿蒙既是混沌,重一分是水,轻一分是气。你们一个水,一个火,就由你们来吧……”又把卦符递给了容辉。 容辉满心疑惑:“那所谓的‘十六卦’后,肯定隐藏了个极大的秘密……碧霞,肯定还知道什么,改天得专门问问她……”虽然好奇,也没心情去管别人的闲事,递给凌霄说:“你体内有剧毒,应该能最大限度地吸收这一丝‘鸿蒙之气’,还是你来吧……你体内多了这道气息,就再不怕剧毒反噬了……” 凌霄觉得这丝‘丝鸿蒙之气’太少,未必有什么实质上的用处,多半只能应正‘道途’,让悟道者少走一些弯路。见两人诚心相让,摇头婉拒:“师兄,你也卡在了‘修炼壁障’中,我们一起炼化吧!” 容辉觉得可行,点头答应。容雪见凌霄已无大碍,又寒暄了几句,便回了自己的座舰。凌霄也不想夜长梦多,趁热打铁,邀容辉去舰静室炼化。 静室设在舰桥底层,“龙骨”上方,是个深海玄晶铸成的圆球。。容辉在舰长室揭开舱盖,纵身跃入。五尺粗的管道中,越往下越是寒冷,待到球心,全身一个激灵,倒抽一口凉气。 他凝神吐纳,只见身边寒光流淌,氤氲不散,不由感慨:“在这种静室里练功,倒不必担心‘走火入魔’。想不到‘麻雀’虽小,不但五脏俱全,味道还不错……”抬头见凌霄踏云跟来,欣然建议:“把那个万年老蚌拿出来,我们躲在蚌壳里炼化。免得闹出什么大动静,招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凌霄觉得有道理,翻手托出一座金塔。在塔门上一点一带,指端处荡开一股彩霞,晕霞中浮出一个大蚌壳,丈许方圆的,足有一间房大。两人一起跃入,蚌壳随后合拢,漂浮在球心处,再无动静。 第二十章 棱皮巨龟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砗磲,大寒,主安神,能解诸毒。练功聚气,必须逆行经络,方可摄灵入体。气息运行与平时相反,自然与血流相冲。气血激荡,虽似大浪淘沙,可也容易导至“心火”异动,心魔滋生。 平常修士练功,十分“心力”倒有九分耗在了稳固心神上。如万年砗磲这般,既能定气安神,又能隔绝外扰的随身宝物,当真可觎而不可得。 容辉盘膝在蚌中,面前一枚“铜符”已被煅得通红。那浮动的火光,给四周抹上了一抹暗红。凌霄盘膝坐在容辉对面,眼见他七道“本源”没入了“铜符”,随着展开道境,五道“本源”化作一股旋风,直将那铜符催得“滴溜溜”飞速旋转。 火主升,水主沉。一个欲动,一个欲静。一个要挣脱,一个要牵制。一个向外辐射,一个向内渗透。两股道境相互激荡,只将那铜符催得“嗡嗡”哀鸣。 陆大海按容辉的意思,充任舰队“指挥使”后,便在手下设了左右“同知”和八大金事,又在各舰上设了舰长、大副,二副……各司其职。 大事定下,已是阳春三月。舰队一字排开,待驶入了福建沿海。这日黄昏时分,“玄武号”下忽然透出一股气势,沧桑、浩瀚,直教人心惊肉跳,又敬又畏。 所有人手脚一滞,旗舰上白影一闪,容雪已站在玻璃穹顶上空,低着头凝望下方。她目光迷离,感受到一强两弱三道气息,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不好―”飞身窜入舰桥,直奔静室。 所幸两艘“天级”舰结构一样,她轻车熟路,顶着劲风冲入静室,只见一片丈许大的蚌叶已被法力掀开,容辉和凌霄面对面盘坐蚌中,正合力镇压中间一团晶光。略作感应,竟是那急速旋转的“三花铜符”,不由轻疑:“这是怎么了?” “我们两个人碰在一起太过刚猛,正缺一道冲气……”容辉精神一振,汲汲招呼:“快来帮忙,压住它再说……” 容雪再不迟疑,跃入蚌壳,顺势盘膝坐下。深呼一口气,一指点在上“铜符”。木主生,介于水火之间。真力到处,精光渐渐收敛,缓缓涨缩,显出一枚碧光剔透的“符印”。 “这是……”容雪略有所感,不由轻疑。 “妖兽凶魂……”容辉感觉到“铜符”稳定下来,长长呼出口气,实话实说:“我们刚抽走那缕‘鸿蒙之气’,这凶魂就窜了出了,幸亏我们发现得早。这凶魂不知道被封印了多少年,已经分不清是什么东西了,反正我没见过……” “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压制这吧!”容雪也觉得棘手,直言不讳。 三个人各展全力,解决凶魂时。陆大海随后得到容辉传念,转告众人:“仙君、夫人和大姑娘在合修一套秘术,大家只管放心……”随后传下命令:“全速前进!” 沿岸寒流沉底,正好将北游的海龟逼上了浅水。这日夕阳刚落,春风逆流而上,掀起阵阵微波。阵法师忽然报讯:“发现一只棱皮龟,正从我们后面追上来……” “这真是梦里寻它千百度,蓦然回首,它却在我们屁股后面……”陆大海穿了套宝蓝色克丝深衣,坐在“玄武号”玻璃穹顶下的舰长位上,沉声询问:“方位,体型。” “东南八千里。”指挥室中的阵法师斩钉截铁:“距离太远,还测不出大小。”“从灵力波动来看,是一头成年妖兽。”“典籍记载,棱皮龟继承的‘玄武’血脉不多,长到‘十丈’算青年,长到‘一百丈’才算成年。成年以后能继续生长,据闻长江口曾闯进一只棱皮龟,龟甲有八百丈长。” 陆大海当机立断:“全速迎上。”又向容辉传讯,说明情况。 “收起法帆,各就各位。”“右满舵,方向东南。”“开启法阵,标齐舰艏。”……一道道指令从指挥室传达下去,三十余艘战舰一起转向,直奔东南海域。 战舰受法阵加持,恍如三十二支飞箭,劈波斩浪,一息百丈。八千里水路,不过两个时辰。三十二艘战舰外泛起一道青色结界,一字排开,绵延三十余里,网一般横撒出去。 时当午夜,月华初落。夜幕上春星点点,沧海中微波粼粼。陆大海按阵法指引,又带舰队行出百里,忽见天边暗流涌动,一座黑乎乎的岛屿迎面撞来,不由一惊,沉声吩咐:“结阵!” 其余人也看见那是一头小岛般的巨龟,当即按照计划传讯:“从右至左,依次右转,结‘透海阵‘。”指令雪花般飞散下去,时刻,方位,无不要求得恰到好处。 旗舰长足百丈,宽处已有十二丈,放在海中,已算极庞大的存在。可在那巨龟面前,也不过是一条乌篷小舟。众人靠到近前,才看清楚那巨龟形容。光是浮在水面上的龟背,。就有三百丈长,黑压压真如一座小山。那上百丈长的利爪只是轻轻一动,便掀了十丈巨浪。 “玄武号”竟只和它两对利爪一般大,巨浪扑来,只能随波沉浮。所幸“透海阵”影响极远,还不待巨龟撞上,已先将它锁在了中央。陆大海待大阵合拢,沉声命令:“动手!” 众武士早已站上船舷,听令鼓荡气力,一起挥刀。成百上千道法力合成一股,三十二道灵力锁链一起洞出,转眼便将那巨龟缠了个结实。 巨龟嘶声怒吼,两对利爪一起滑出。十六搜战舰受它巨力拉扯,猛地一歪。一个浪头随后打上船舷,直冲得众“武士”一阵踉跄。手中兵刃险些脱手。 灵光暴起,三十二名客卿飞上低空,其中两个青衫老者,赫然已臻“太素境”第二重。其余人修为再差,也修成了“太极”。三十二人左手结印,右手向下按出。掌心霞光喷薄,又罩住了战舰,又重新稳住了舰身。 巨龟没有挣脱,怒不可遏。四爪划水,又往前扑。巨浪滔天,怪力尤胜刚才。可有众客卿出手,战舰不过晃了两晃。众“武士”站稳了身形,法力源源涌出,灵力锁链更加凝实。 第二十一章 海上鏖战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巨龟面前,单个修士虽不堪一击,可合数千人之力,却将巨龟锁得一动不动。巨龟勃然大怒,仰头咆哮。一口浊气吞出,星光为之失色,大海为之沸腾。 声虽不大,却震得人气血翻滚,头晕目眩。船舷上修为稍差的武士,更忍不住一阵踉跄。三十二道灵力锁链急剧涨缩,转眼间暗淡不少。巨龟趁着间隙,四抓划水,猛地一窜。 十六根锁链被她怪力拉长,急剧震颤。末尾两根锁链发自两艘“黄级”战舰,最为纤细。巨力到处,灵链随着延展。灵光涨缩两下,轰隆一声,竟被生生崩断。 两艘舰上的“武士”心神受震,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客卿中不乏眼里毒辣之辈,发现以巨龟的气息,还没使两成力道。“万一激怒了它……”一想到那传说中的玄武,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汲汲招呼:“陆将军,这样不行……仙君还有多久出关……” “这要是被它撞上……”陆大海坐在玻璃穹顶下,看见三十道灵力锁链在巨龟怪力下震颤,发自两艘“天级”舰的锁链粗足五丈,也被扯得灵光急转,缓缓涨缩。其它锁链,更如那煮熟了的面条,哪经得住它三拉两拖拽?直被扯得“嗡嗡”震颤。 舰队在这巨龟面前,好似螳臂当车,不堪一击。他急得额头冒汗,也觉得“透海阵”困不住它,当机立断:“这巨龟的怪力,全在一对前爪上,散开‘透海阵’。‘玄武号’和‘玄微号’锁它的左右后肢。其余战舰,向主力舰靠拢。” 它座下“指挥室”立刻制定出详细方案,雪花般传递下去。三十二艘战舰本围着巨龟旋转,接令后转到巨龟尾后里许外,相隔十丈,一字排开。十六道法力结成一根十丈粗的巨链,死死地锁住了巨龟后肢。 巨龟后肢受制,勃然大怒,前肢一扑,巨浪滔天。龟身暴起射出,三十二艘战舰随着一震,竟被它硬生生拖拽出去。两道巨浪合成一股,随后拍上舰艏,舰外结界震颤,舰中龙骨发出“吱吱”声响,舰队又是一震。 两艘天级舰被巨浪淹没了三层甲板,其他战舰就只剩一截舰桥。纵有阵法化劲,结界护持,也用了半晌才浮上海面。众客卿齐齐呼出口闷气,脸色已有些发白。 巨龟怒火中烧,游出一段,见摆脱不了,又回过头来,掷铁饼一般,硬是把舰队拽着转了个圈。众人全力维持法力锁链,直被它怪力震得气血沸腾,面无人色。 舰队连转两圈,两条锁链也缓缓涨缩起来。陆大海坐在穹顶下指挥舰队,也吓得心惊肉跳:“这样也支持不住啊,这可怎么办……”忽听一个青衫老者招呼:“陆将军,看它的样子,是冲着你的旗舰去的……” “是吗?”陆大海凝神细看,那巨瞳中的一抹碧光,果然在旗舰上游走,似在寻找什么,很是炽热:“莫非这战舰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反应归来,当即立断:“‘玄武号’脱离大阵,绕到巨龟前面,‘玄微号’带十艘战舰,锁住那条蛇尾。其余战舰,继续锁它后肢。” 指令传出,“玄武号”驶出舰队,果然吸引住了巨龟注意。“玄微号”带领其余战舰依计牵制,果然拖住了巨龟。陆大海接着阵法投影,只见巨龟在里许外奋力追逐,不由松了口气,告诫众人:“坚持住,不要激怒他,等仙君出关,一切迎刃而解……” 众人已领教过巨龟的厉害,哪里还敢妄动。纷纷担保:“放心,我们也不会跟自己的小明过不去。”催动法力,只将巨龟锁得更紧。 巨龟奋力追逐,恍惚间一个时辰过去,巨龟已将舰队拉到千里开外。发仍没追上,勃然大怒。十几丈长的龟颈自海中扬起,仰天咆哮。 音浪荡开,直震得众人气血翻滚。三道法力锁链急剧震颤,青光大放,嗡嗡哀鸣,险些崩溃。众人借着那天地间唯一的亮光,只见龟甲上古文斑斓,竟反射出道道红芒,似符文、似古篆,既似刀笔所留,又似天然生成。 红芒弥散开来,所有人神为之夺。心头升起一股沧桑,似被带入了洪荒世界,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由目瞪口呆:“这……这龟又大大年纪……” 那客卿老者看着巨龟,忍不住怦然心动,试探着说:“这是……龙骨天书……”话音未落,只见那龟甲上的红芒蠕动起来,风云为之色变。 海浪奔腾,天空中忽然亮起两道红芒。众人看在眼里,不由得心惊肉跳。瞳孔急缩,只见浪花迭涌,竟在巨龟上凝聚出一条大蛇,不由惊呼:“玄武……”还没回过神来,又见红芒一闪,传回轰隆一声巨响,身子随着一震。那十丈大的蛇头,竟撞上了“玄微号”的护舰结界。 战舰上客卿老者胸口如遭锤砸,脸色一白,忍不住喷出一口气鲜血。惊骇之余,正要施法还手,那蛇头又已缩回,正冷冷地看着自己,不由一阵哆嗦。 “快如疾风,势如闪电,不愧是‘玄武’血脉……”老者摇头苦笑,朗声提醒:“它发怒了,大家小心……” “棱皮龟一旦发怒,就会施展血脉之力……”指挥室中有搜集情报的人,当即找出“玄武”的典故,向众人说明:“龟蛇合一,方为‘玄武’。据典籍记载,真正的玄武负无形之蛇,次级的负白蛇,再次的负黑蛇,再往下依次是紫、蓝、青、绿、黄、橙、赤……这头棱皮龟负赤蛇,应该还只有半级……” “半级……”陆大海倒一口凉气:“那真正的玄武,会是什么样子……”略作权衡,毅然决断:“不能伤那头老鳖,集中所有火力,打它的蛇。” 指挥室按照命令,制定出攻击步骤。一声令下,火花迸射,飞箭呼啸而出,直取巨蛇七寸。数百门巨炮一起炸响,声音相互激荡,传递开来,化作一声滚雷,久久不散。 流火破风,交于一点,爆炸开来,化作一轮骄阳。巨龟勃然大怒,仰天咆哮。一时间风云际会,雷光一闪,一道电弧随后在“玄微号”上。 客卿老者猝不及防,身子猛地一震,又吐出一口鲜血。回过神来,只见百十里间雷光闪烁,霹雳纵横,一道道赤弧鞭子一般,向舰队倾泻而下,直抽得结界涨缩,霞光急转。 陆大海正要传令“继续开炮”,眼前红光一闪,身子蓦然发麻,胸口发闷,忍不住一阵哆嗦。回过神来,只见穹顶下的阵法枢纽光芒大放,齐齐嗡鸣,似承受着极大的威能。 他反应过来,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不好……”翻手摸出一沓压制法力波动的符箓,扬起手正要挥出。只见面前一排枢纽光芒大放,蓦然爆炸。 “砰砰砰……”,五座大阵接连崩溃,指挥室中应声传上讯息:“报告大人,通讯法阵被毁,联系不上其他战舰!”“大人,‘聚灵法阵’受损,护舰结界还能支持一刻钟。”“大人,‘凌波阵’受损,战舰无法全速前进,是否启动备用法阵。”……噩耗连连,逼得他头都大了。 第二十二章 龙骨天书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骄阳绽放,连巨龟也生生压入海中。罡风推起十丈巨浪,向外横扫。战舰随波荡开,三道青蒙蒙的锁链受巨力拉扯,光芒大放,“嗡嗡”震颤。 狂风呼啸,浊浪排空,又传出“轰隆”两声爆炸,两根“锁链”应声崩溃,二十艘战舰随波而退。“玄微号”上的“锁链”最为凝实,也被绷得笔直,“嗡嗡”哀鸣。 骄阳消散,显出两道红芒,如火如撩。众人刚定下心神,只见怒浪中最后一抹余光所映,一条千丈蛇影正缠在巨龟背上,冷冷地看着自己,不由打了个寒颤。 客卿老者连受重创,好不容易顺过一口气来,看见那千丈蛇影,直吓得一阵哆嗦,失声询问:“陆将军,仙君还有多久出来……”话音未落,只见红芒一闪,那蛇头迎面过来。 他吓了一跳,还来不及施法招架,那蛇头已撞至眼见,一颗心直往下沉:“老命休矣……”却见白影一闪,一个青年已挡在身前。手中握一柄长枪,扬手刺出。 这一枪似缓实疾,枪锋未到,一股惊天气势已先喷薄而出。法力相击,轰隆一声巨响。蛇头一顿,被震飞回去。那法力锁链受威能震荡,狂闪两下,应声而断。 老者暗道侥幸,看清来人正是容辉,又惊又喜,不由喊了声“仙君”一口浊气吐出,双腿一软,坐在了穹顶上。 “难为老先生了!”容辉手握长枪,凌空虚立,回过过头打了声招呼,又看向巨龟冷笑:“一缕残魂,也敢在我面前放肆……”左手轻挥,一掌“节节争锋”,直朝龟背拍去。 这一掌有质无形,掌出劲至。龟甲一颤,身形猛地一沉。甲壳上岩石飞溅,传回一声闷响。巨龟勃然大怒,仰起头嘶声咆哮。那蛇一对血瞳中光华更盛,却一动不动。 容辉眼见一股“地气”从巨龟口中喷出,又引得乌云翻滚,雷电交鸣,不由头疼:“再来一场雷暴,这舰队就交代在这了……”忽听一声轻叱:“孽畜……” 凌霄应声飞出“玄武号”,双手往身下一按,缓缓抬起。法随身动,疾风回涌,带起一道“水龙”,直上九霄。百里内风起云涌,暴雨倾盆而下。 空中乌云本在蓄势,忽然被她道境牵引,化作一场雷雨落下。饶是威能被分散开来,也打得战舰灵光流转,“嗡嗡”震颤。巨龟勃然大怒,一面盯着容辉咆哮,蛇头蓦然暴起,直冲“水龙卷” “放肆!”容辉凝神大喝一声,又一掌“节节争锋”,拍上龟背。那巨龟上的蛇影本就是一道灵魂,当此威吓,猛的一颤。形影稍顿,立时被水龙卷扯直了身子。 那“水龙卷”由道境而生,经过“鸿蒙之气”应正,更加精纯。蛇影虽属有形无质的灵魂,却在“道”之内,照样受其影响。巨龟怒不可遏,巨瞳中泛起一缕红光,龟甲上的血芒随着流转,星罗棋布。 容辉见它要是施展大神通,哪肯让它出手,又一掌“素面朝天”。掌风侵袭,化作一股激流,迎头撞去。巨龟也不敢硬接,张开嘴喷出一股黑水抵挡。法力相击,“轰隆隆”爆炸开来,振聋发聩。 容雪随后飞出,借着凌霄的道境,左手捏个剑诀,右手并指如刀,连点连划。天空中雷光闪烁,紫电如一条长鞭,下下抽上巨龟/头颅,直打得巨龟身躯震颤,嘶声咆哮。 法力威能之外,陆大海坐在“玄武号”上观战,不由想起十年以前,容辉不过是“太虚观”中一介记名弟子,楚潇璇也不过是个主持庶务管家婆……谁能想到,他能有今天这等成就。一番感慨,只庆幸自己跟对了人。眼见海天间怒狼翻滚,电闪雷鸣,也吓得胆颤心惊。听说传讯阵修好了,连忙命令舰队后撤。 茫茫大海中,舰队首尾相连,结成环形休整。恍惚间天光破晓,旭日东升。朝阳当前,众人想起昨夜遭遇,当真如梦如幻,不由呼出口闷气。 哨塔上忽然有人报讯:“不好,那巨龟又来了……”众人闻声色变,跳起来就往船舱里跑。结界随后浮现,如临大敌。 片刻后又有人传讯:“是仙君,他们居然把那巨龟擒住了!” 朝阳当前,容辉站在龟背上铺了张毛毯,坐着商量凌霄:“在外面呆得时间不短了,这有‘玄武’血脉的海龟,也捉到了。接下来,就要看怎么把它的‘玄武血脉’抽出来……我跟他们交代几句,就这么进京吧!” “带它进京……”凌霄坐在毛毯上休息,听言不由去看身下小岛般的巨龟,一阵头疼:“这个家伙,总是要带一样大东西回去显摆的……带着它总比带舰队好……”略作权衡,又问容辉:“不回山门了吗?” “暂时不会吧!”容辉舒出口气,当下留了二女在龟背上歇息,一个人飞身上船,找陆大海交代行程。 一众客卿在指挥室中照面,容辉二话不说,翻手取出三十几只药葫芦,先一人发了一只,才说起自己的行程。众人得了好处,听得越发认真。 陆大海又问起舰队的安排:“这么大一支舰队,不偷不抢,每年的开销着实不小,不知仙君可有安排。” “开销?”容辉微发愣,才想起几千人要吃要喝、还要修炼,耗费着实不小。一阵头疼,脑中灵光一闪,开口就说:“东瀛人在海上闹得厉害,我们就开个‘海上镖局’,怎么样?北起辽东,南至南洋,专门给商船护航。” 众人觉得是条出路,非但能开阔眼界,还能大捞海中的天材地宝,着实是件美差。精神一振,纷纷点头赞同。 容辉也不想把众人一直丢在海上,便让众人和“灵山君府”商量个章程出来,以“一品堂”的名义招揽生意。其余所得,尽归自己。交代完后,又赏了众人些龙珠、砗磲、珊瑚、法宝、和灵药,才带上红袖、绿衣和蓝绸三婢,飞身离去。回到龟背,继续向北。 第二十三章 周天易数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正武二年三月,陆大海按既定章程,将军港设在了珠江口外。石万鑫在“一品堂”下开了家“安远镖局”,将总号设在扬州,承接辽东至南洋的护航生意。江南海商如逢甘露,纷纷加盟。东瀛人虽吃了大亏,可见镖局势大,也不敢妄动。 巨龟体型庞大,龟背上还沉积着不少砂岩。漂浮海中,当真是一座小岛。容雪索性施展法力,借海中浮萍,直接将砂岩化作泥土,绿树琼柯,鲜花芳草,一夜间拔地而起,将龟背变成了真正的小岛。 棱皮龟虽不能吐人言,可在天地间活得久了,自然通灵。趋吉避凶,尤胜人类。自从投降了容辉,便憋着一口气。眼下被人在背上种花种草,更加恼火。既不敢发作,又不敢潜入大海,不由得日日哀吼。 南洋多雨,又兴佛教,尤擅炼制能随身携带的“芥子空间”。中原修士,则称之为“天机府”。容辉和凌霄辗转一周,便得了不少。眼见龟背宽敞,索性一并取出。 碧霞应容辉邀请,带着火鸟和猫熊如期而至。大太阳下,她骑在猫熊背上,眼见天空下飘荡着一座小岛。三道丘梁,隔成了两座低谷。一条谷中鲜花绽放,花丛中耸立着三座宝塔。另一谷中巨树参天,亭台雕琢,玉楼错落。绿荫坏绕,宝光点缀,真如一块翡翠。 火鸟看见巨龟,很是奇怪。轻鸣一声,振翅飞出,围着龟背盘旋。猫熊闻到了容辉的气味,低吼一声,直奔谷中一座阁楼。容辉神有所感,亲自出迎。 “天机阁”中,四人寒暄着坐到一张玉石桌前。红袖和绿衣上了茶水点心,又去准备吃食。碧霞早有计较,主动开口:“医师们正在试毒,就快有结果了。而‘玄武血脉’,既是大补,也剧毒,而且没有那么好抽取。要想安安稳稳地炼化,首先就得将这海龟收为‘本命灵兽’。” “人和龟毕竟不同……”容辉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正色询问:“那你的意思是……” “水母是极原始的生物,与其说是一只水母,不如说是无数只‘水母’聚集在一起。它们的毒素也极原始,所以生猛……”碧霞顾左右而言它:“一旦进入人体,就会寄生,直至将寄生者化为养分。而解药是死的,未必能完全清楚那种毒素……” 容辉明白这不答之答含义,若是常人,服解药即可。修炼者夺天地造化,体内稍有差池,后患无穷。缓缓点头,又看向凌霄,让她自己拿主意。 “本命灵兽,就是和性命细细相关的灵兽。不但可以随心所御,只要一方不死,另一方再受重创,也不会完全死亡。可一损俱损,只要一方受伤,另一方也不能安然无恙……”凌霄想起“本命灵兽”的典故,实在是有利有弊。可自己已经中毒,只要能保住性命,就是利大于弊……略作权衡,点头答应:“那好,我就收它作‘本命灵兽’……” 碧霞又提醒了她一些忌讳,容雪帮她准备炼功所需,一起起身而去。容辉待两人走开,亲手给碧霞倒了杯茶,试探着问:“你为什么让我炼化那‘青铜古符’?” 白玉桌前,碧霞端起茶杯轻啜一口,齿颊留香,正是福建的“铁观音”,不由呼出口气,微笑反问:“那你炼化了吗?” “正好我也需要那缕‘鸿蒙之气’,当然炼化了。”容辉实话实说:“铜符里还压着个凶魂,而我那‘凝血神枪’也带着一缕后天‘元磁之力’,正好收作器灵。”正视碧霞,一字字地问:“那古符,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祥之物……”碧霞神游物外,又喝了口茶,缓缓呼出口热气。 “不详?”容辉微愣,只觉得吃了颗毒药,睁大眼睛问:“不详,怎么不详,说清楚……” 碧霞摇头轻叹:“那是一个惊天秘密,所有试图揭开那个秘密的人,都会消失,就像被人强行抹去了一样……”见容辉目光灼灼,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只好接着说:“周天易数无穷,得其八者,谓之后天,可推天理而明人事。得其十六者,谓之先天,可以开天辟地,司管轮回。从‘太阳界’到‘太阴界’,但凡智慧生灵触及到那‘十六位卦数’,就会招来灾祸。就好像有只无形的手,阻止任何生灵接触那个秘密。所以,只有八卦流传于世。” 容辉听得心惊肉跳,却怎么也理解不了,不由摇头。脑中灵光一闪,正色询问:“先天十六卦,这和你要我做的事情,有关系吗?” “有,也可以说没有。”碧霞摊开手说:“因为你对周天卦数一窍不通,我们才能联手。所以,我不会让你去接触那些古符卦象。” “为什么……”容辉莫名其妙,正色询问:“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不交底,我绝不出手……” 碧霞微愣,沉声告诫:“你还没到接触这些事情的层次,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那你就等时机到了,再来找我……”容辉待她把话说完,沉声打断。端起茶喝了一口,大大咧咧地说:“从此以后,你谋你的天机密事,我过我的逍遥日子,谁也别来烦谁……” “你……”碧霞蹙眉轻哼,沉声质问:“有的人仗着自己修为大进,就想反水了?” “无所谓,随你怎么说……”容辉摊开手洒然一笑,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走到窗台前凝视远方,自古品味,再也不看碧霞一眼。 “我以为你是个言出必行大丈夫,原来你也是这种人……”碧霞侧过头看着那如火如燎的背影,蹙眉冷笑:“我看错你了……” “你还以为我是一个看见女人就腿软的呆子,我也不是那种人……”容辉看着远方大海,悠悠地说:“你以前做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但我,不是傻子。我命,由我。你,还没资格让我不顾性命。” “你……”碧霞心头火起,蹙起眉瞪着容辉,沉声质问:“你把话说清楚,我以前做过什么事,让你耿耿于怀……” “狡辩!”容辉凝视远方,沉声反问:“你敢说潇璇身死,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敢说她的转世,不是你一手算计?你高明啊,人家算计,最多算个三、五步。而你,能算出三、五十步……亏我以前当你是知己,我所走的路,都在你的算计中,你果然是我的知己……” “所以,你有意避开我……”碧霞气得脸色发白,轻哼一声,冷冷的说:“我可没亏待你,也没亏待你身边的人……” “那谢谢啊……”容辉向天空打了声招呼,继续喝茶。 “好吧,你既然偏要知道,我说给你听就是。听完了,你可别后悔……”碧霞气得咬牙切齿,端起茶喝了一大口,缓缓地说:“让你炼化那枚铜符,因为它只是一枚仿制品,并非真正的卦符。你可知周天易数,由何生衍……” “雕虫小技,还跟我玩这一套!”容辉暗骂了一声,端起茶继续品味,只听碧霞自问自答:“规则、变术……世间所传,皆为造物法则,亦可说是‘常数’。另有八卦,为变术,亦可说是‘异数’。两者相和,才能生衍出世间万象……” 碧霞叹了口气,抬起头望向窗外天空,缓缓地说:“我的父母臻至‘太始’境后,也和其他同辈一样,开始在‘易数’中寻求突破。后来发现只有掌握了‘变术’,才能达成‘太初境界’,于是开始寻找另外‘八卦’。上千年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七卦’,修为也双双摸到了“太初境”的门槛,成了‘神族’最年轻的‘神王’。后来,他们终于按耐不住好奇,一起出门寻找最后一卦。结果,再没回来……” 容辉听得目瞪口呆,却怎么也理解不了,片刻才抒出口气:“为什么是我……” “一个连身生父母都能抛弃的人,又怎么会真正关心别人的父母……”碧霞实话实说:“我有三个姐姐,她们各在上界找了一位天之骄子下嫁,希望能借助夫家的势力找回我们的父母,可一上了夫家的床,就再没了本钱。没过几年,这件事就不了了之……我还有三个妹妹,在家里守着父母留下的基业。我也不便在上界求援,就下界来了。结果,碰到了你……” 第二十四章 规则变术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容辉感她一片孝心,听言缓缓回头,只见她用赤金首饰扎着“垂鬟分肖髻”,穿了件套金缕齐腰襦裙,星眸凝远,神游物外,透出一股悲情。四目相接,不由喊了声“碧霞”。抬手一拍脑门,摇头抱怨:“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碧霞蹙眉轻哼:“早说了,又能如何,你帮得了我吗?”沉下脸郑重询问:“我现在说了,给我一个答案……” “我……”容辉觉得她说得太不靠谱,可其中的“海底眼”,又不是一般人能编出来的:“若她所言属实,他父母已达成‘始境’,碰到了‘太初之门’。两人联手,尚且下落不明。我这么点修为,又凭什么帮她……”想答应她,却自知没那个本事,张了张嘴,不由愣在了窗前。 “怎么,怕了……”碧霞冷笑一声,端起茶大大方方地品味。容辉话已出口,哪里还有脸面收回?可实力在眼前摆着,就是打肿了脸,也没人家一根汗毛粗。犹豫半晌,勉强挤出一句:“我,怎么才能帮到你……” 碧霞顾左右而言它:“我父母将毕生所学,著成了一部《神道经》。全经共分九卷,我三位姐姐带着前两卷嫁了人,我也传了你两卷。只要你依法修炼,也有机会触及‘太初境界’。” “是在说报酬吗?”容辉怦然心动,觉得这实在不是个好话题,连忙摇头,摆手婉拒:“我不是这个意思……搭救伯父伯母,只要我帮得上忙,冒一点风险当然没问题……” “‘神族’是‘太阳界’所有‘修神者’聚集的而成种族,论人数,也许算不上大族。但论实力,绝对排得进八大强族之列。‘神族’下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诸侯国,由‘长老会’统领。因为我父母只是失踪,所以‘长老会’还保留着他们的席位……”嫣然一笑:“只要我们能合力救出我父母,我便下嫁给你!” “逍遥、财富、权势……”容辉发现自己所有的弱点,都已被她掌握,不由头疼。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先喝下一大口压惊,摇头辩解:“我……我不是那种人……”一语出口,连自己都觉得虚伪。 “我,不会让你失望……”碧霞抿嘴一笑,仍是风轻云淡。 “你……”容辉见那一颦一笑,实在不敢相信她在拿婚姻大事勾引自己。可话已经出口,自己再做扭咧,不但虚伪,而且懦弱。轻咳一声,看向窗外吩咐:“那先给本仙君松松肩膀……” “你还真不客气……等你救出我爹娘,再说这句话……”碧霞冷笑一声,接着说:“《神道经》博大精深,一旦学全了,就可能会引下灾祸。你要做的,就是修习‘变术’……” “变术……”容辉微怔,见她要说正事,赶紧收回心神,正色追问:“什么是变术?” “变术,简单地说,就是打破已知的事情。”碧霞正色解释:“而规则,就是探索未知的事情。我这样说,你应该懂了吧……” “已知,未知……”容辉一阵头疼,不由抱怨:“这不是有病吗……” “变术’一旦被掌握,就不再是‘变术’。所以这一个层次的‘变术’,在下一个层次,或许就是规则。而这个层次的规则,在下一个层次看来,或许也不那么确定……”碧霞点头承认,接着说:“也就是说,没有人可以掌握真正的‘变术’。也没人能知晓所有的事情。我们所能做的,就是不断求索,这便是修真。这条路,就是道。” 容辉略有所悟,却更加疑惑。沉思半晌,才回过神来,眯起眼上下打量碧霞。碧霞见他目含精光,显然不怀好意,忍不住一阵哆嗦:“你……你要干什么……我跟你说的是正经事,你别乱来……” “想嫁给我……”容辉冷冷一笑,断然拒绝:“没门!” “这个家伙,还真会望文生义……”碧霞一阵头疼,暗暗松了口气……轻咳一声,郑重商量:“你既然有了如此修为,就从明天开始研习《神道经》中的‘变术’,我便专攻法则。相信我们合成的一副‘全卦’,可以躲开那灾祸,救回我爹娘。” “那是咱爹娘!”容辉轻咳纠正。至此以后,研习《神道经》不辍。 茫茫海上,凌霄收了“棱皮龟”作“本命灵兽”。待借“玄武血脉”炼化完体内剧毒,已是严冬腊月。巨龟游进了渤海,沿海河西行。小岛般的巨龟,占了大半边河道,直看得北方修士目瞪口呆。 她出关以后,从容雪口中听说了容辉和碧霞的约定,也吃了几天飞醋。可见两个人南辕北辙,完全不是一路人,也只一笑置之。从容辉口中听了碧霞故事,也觉得帮助她并非坏事。而一旦成功,自己也能沾不少光,反而为他高兴。 红袖却为凌霄着急,瞅了个机会就问:“夫人,侍寝的事,怎么安排……” 凌霄心知妻妾的名义,和子嗣的血脉相比,修炼者更重视什么。谁的修为高,谁就是正室。子嗣中谁的资质好,谁就能继承更多资源。听言略作权衡,随口吩咐:“碧霞还没过门,就算了。你去告诉仙君,我、燕玲、黄霁景,一人十天。” 李家进京已有两年,用度全由江南“灵山君府”供给。仗着财源雄厚,但遇红白喜事,必随重礼,渐渐在“富贵圈”中打开了局面。时至“腊八”,午后飘下雪来。一家人聚在后屋“腊八粥”,忽然听说容辉已入海河,精神为之一振,立刻派人去接。 梅钗知道燕京不比别处,任你修为擎天,权势逼人。一旦进城,自然被一股形势挟持,顺者昌,逆者亡。甚至稍有僭越,都会惹下祸患。当真是谈笑头落地,目光能杀人。 几人一番商定,当先向通县驿站传讯,又备下官船,顺永定河而下,终于在“御河口”在碰到了容辉一行。“御河”又称“北运河”,宽足两百丈,全长十八万六千里,由上古仙民以大/法力开通。 大雪初停,夜冷风寒。梅钗等人用翡翠首饰结了“凌云髻”,穿了套绒领深衣,陪着登上巨龟背脊,相看地形。凌霄见往左走,是“永定河”,可以直抵西山脚下灵脉。又见容辉一直往右看,分明是想走“北运河”。 她一阵头疼,连忙劝慰:“这龟太大,根本收不进空间法器。这‘运河’也就两百丈宽,它往那一堵,燕京的几千万人就得饿着肚子过年了……” 梅钗也觉得不妥,趁机相劝:“您这趟来,在朝廷眼里,算是诸侯/进京朝贺,还有一套仪程要走……”见容辉微愣,仔细解释:“明天的通县码头上,有礼部派下的专吏迎接。您要先到‘顺天府’衙门和‘府尹’照个面,‘府尹’不但要给您安排会馆歇宿,还要设宴款待您。后天,则由礼部尚书李希贤大人,在会馆设宴招待您。按规矩,从大后天开始,您还要斋戒沐浴三天。快的话,第六天就能入朝。‘襄河真王’是上个月到的,昨天才入朝……”微微一笑,接着说:“顺天府衙门也不富裕,您带着这么大一头灵兽,他们还得管伙食,那得多少东西喂……”一语出口,直引得众人掩嘴轻笑。 “既然‘襄河真王’都等了半个月,我等六天又何妨?规矩多,才叫朝廷嘛……”容辉见怪不怪,当即商量凌霄:“要不你先带着她们回灵脉,我先进燕京探探路……”众人暗暗松了口气,从善如流。 第二十五章 蓦然回首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时值腊月,封河在即。客船早进了船坞,漕船正往南赶。寒江孤火,夜雪轻舟。这尘世间最凄美的情景,在容辉眼中,却充满了希望。他站在船头,端着杯燕京人最喜欢喝的茉莉 花茶,似也要借着茶水,将这运河雪景咽入腹中。[] 梅钗见容辉只穿了套蜀锦深衣,就在舱中拿了条貂皮斗篷劝他:“二爷,外面风大,披上吧……”顺手接过他手中的瓷盏和茶壶。 “谢谢”容辉随手搭上肩膀,顺势坐到舟头桌边,问起近年来的大事。 “这两年最大的事,莫过于帝君手下的‘八虎上将’,和朝廷的纷争……”梅钗站在小圆桌前,津津乐道:“去年十月,大臣们和‘八虎上将’在‘奉天殿’上闹起来了,都恨不得当场撞死在‘奉天殿’的大柱上。阁老们有的要去给先帝守灵,有的要致仕还乡,都说有负先帝重托,哭得老泪纵横。幸亏张太后出面解围,又快到年关,这件事就压下来了……今年正月大朝,朝臣和‘八虎上将’一碰面,又闹起来了。帝君当场让护卫把二十一个御史,拖到奉天殿下打板子……帝君当众杖责大臣,这可是本朝头一遭。两京一十三道御史如丧考妣,齐齐上奏,要诛灭阉党。四大家族趁势联系了一批诸侯,差点就要带兵进京勤王。” “进京勤王?有意思……”容辉哑然失笑,正色询问:“那黄老爷子,没来拉我们下水吧……” “老爷子没来,不过世子夫人倒是来了一趟,只让我们表个态。”梅钗实话实说:“还是太夫人把她挡了回去……”不敢评论,话锋一转:“到了二月大朝,上奏弹劾的御史更多。后来只要开口的,都被帝君拖到午门外打了板子。再后来,锦衣卫直接把都察院封了……” 她嫣然一笑,接着说:“朝廷内阁大学士,加六部的尚书、侍郎,再加十三道监察御史,还不到五十人。可到了三月,帝君就把奉天殿上能排上号的,全列为党比,训诫群臣。又敕令九边重镇的镇守太监预阅军机……” “是吗?”容辉听得直皱眉头,沉下脸说:“这可有点过了……” “是啊,谁不知道‘九边重镇’后面是些什么人。这么一来,诸侯们可不干了……”梅钗给容辉重新倒了杯茶,略整思绪,接着说:“诸侯们想让背后的仙派出来撑腰。我们隔得远,没搀和,也不知道其他门派怎么表态的。到了五月,帝君下旨举办‘摘星大会’,一共发了四万多册度牒……” “度牒?”容辉没听明白,欣然追问:“什么是度牒?” “就是朝廷颁给‘修真者’的凭证……”梅钗如数家珍:“并不是所有修炼的人,都配称‘修真者’。只有七十二仙派的弟子,才能称‘修真者’。一般弟子学成下山,朝廷便会颁发度牒。有牒者可以向府衙租赁灵田和灵脉,而且徭役赋税全免……” 她想了想,接着说:“朝廷对度牒是有控制的,每十二年都会举办一次‘摘星大会’,各仙派凭实力分派度牒。各派为了保证弟子的出路,也会按手中牒数,招收弟子。帝君这么发牒,相当于放任七十二仙派发展。不过这样一来,那些要交付租金的散修,该叫苦了……” 容辉一听有好处,汲汲询问:“那我们,发了多少牒?” “七百牒!”梅钗欣然解释:“这次‘摘星大会’在恒山举行,每派出筑基、太极初期、太极中期、太极后期、太极圆满的男女弟子各一名。七百二十名弟子分男女,在恒山南苑和北院相互比试,最后按输赢场数分牒。” “看来帝君那小子,也是个恨角色……”容辉点头赞叹,见梅钗与有荣焉,也知道她们姐妹出力不少,欣然赞叹:“比平摊下来还多一百牒,你们不错呀!” 梅钗抿嘴一笑,接着说:“后来宣府总兵请拨黄金一百万两,修缮边防大阵,户部如数照准。银子都筹措好了,帝君却临时变卦,将那一百万两黄金收进了内府,修灵兽园。刚入冬时,有以贪墨军饷,逮了九边重镇的‘巡抚都御使’和‘管粮郎中’下狱。可边防还是得修,朝廷又拿不出钱来。腊月初一大朝的时候,又开了浙江、福建、四川和云南的银矿……”轻轻叹了口气:“也就这些事了。” 容辉缓缓点头,又仔细回想了一遍,正色告诫:“这小子是个明白人,培养势力,控制朝廷,剪除异己,奉承仙派。四管齐下,我自愧不如。你们紧守本分,别瞎搀和。” 梅钗微愣,睁大眼睛问:“可大伙都说这位爷,是个荒淫无度的昏君。” “昏君……”容辉不由好笑:“那是他们有自己的小算盘,界劫将至,一旦和上界大族打不下去了,帝室的日子也就到了头。他这么又是发玉牒,又是打朝臣,无非是向天下人表明,他有实力控制局势。毕竟大战一起,只有集中所有资源,才能保证胜利。” 梅钗会过意来,欣然担保:“仙君放心,我们只听您的。”容辉不免得意,笑着喝了杯茶,又问起燕京的风土人情。两个人端坐舟头,品茶夜话。待到通县,天色已亮。 五马并驾的金顶螭纹大车已在码头等候,容辉弃舟登岸,由礼部专员陪同,直奔燕京。两地相隔四万八千里,马车入前门时,还不到午时。只可惜天上又飘下鹅毛大雪,视不盈丈。 容辉虽没看清城郭之壮,可见城楼下十三对玄甲武士凝立雪中,一动不动,也能感受到京城的气魄。待马车入城,又发现阵法悄然压至,法力之绵长,气势之雄浑,竟让人一时找不到破绽,不由感慨:“帝国神都,果然卧虎藏龙。” 他去“顺天府”照了个面,又由知府陪同,回会馆煮酒赏雪。翌日礼部尚书李贤希设宴拜访,酒过三杯,应是攀成了容辉的世侄。送往迎来,转眼便到腊月十一。 宫中内侍按照惯例,将容辉带进城西的“慈仁寺”沐浴斋戒。容辉见寺中老方丈修为不弱,索性 交流起修炼心得。驻守燕京的“踏天”修士听说来了个高手,纷纷下帖摆放。你来我往,三日转眼便过。 腊月十五大朝,容辉穿了套赤色公服,由内侍带领,从午门入朝。又走“奉天西门”,入奉天殿。他品级最高,走在百官之首。虽有大雪遮掩,仍看见九丈白玉殿基上,大柱蟠龙,金顶遮天。用料之大气,匠心之精致,可谓至此而达止境。 容辉肃然起敬,施施然跨进殿门,只见丹道尽头,玉陛流光,宝座溢彩,心里不由感慨:“普天之下,不知有多少人窥测这着至高无上的帝位……”忽听仙乐飘扬,顿知正主来了,立刻收敛心神。引礼声中,拱手三拜,低着头退步而出。又在礼乐鞭炮声中,出了西门。 容光在蜀锦深衣外披了件貂绒鹤氅,一早便带着马车在午门外等。眼见风雪中快步走出个赤袍青年,正向自己招手,不是容辉是谁?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由喊了声“二弟”,快步迎上。 兄弟俩久别重逢,自有一番契阔。两人乘上马车,说起别来情由。梅钗驾辕,直往皇城西苑赶。容辉得知父母一切安好,大哥打理产业,大嫂主持中馈,一切井然有序,不由长长透出口气:“哥,这几年,难为你了。” 马车行至“灵山君府”,烟花暴起,直冲云霄,管事们趁势招呼:“供应二爷回府!” 容辉撩帘下车,见都是熟人,欣然招呼:“大伙过年好啊!南洋的小玩意,一人一份,都有啊……”笑着跨进府门,绕过前殿,只见月洞门中,凌霄、周氏和燕玲正俏立雪中,燕玲还牵着个小丫头,看模样似是韵姐儿,竟然长高了一尺不止,不由喊了声“丫头”,快步迎上。 燕玲梳着“坠马髻”,在粉丝深衣外披了条雪绒斗篷,激动得热泪盈眶,低下头不住抽泣。凌霄笑着拍她后心,柔声安慰:“好不容易见到了,说话呀……”顺手牵了韵姐儿。 周氏梳了“牡丹髻”,在大红克丝深衣外,披了件孔雀翎斗篷,看见容辉过来,精神一振,笑着喊了声“二叔”。又见四人见面后僵在了当场,欣然招呼:“快进屋吧,爹和娘隔半盏茶就派人来问一次,你们再不回来,老人家可就要亲自来了!”说着连忙向丈夫使眼色。 “自己是子女,怎么能让父母迎接?”容辉回过神来,欣然询问:“爹娘住在哪?”当下由梅钗带领,走往后屋。想起大事,趁机商量容光:“我想让大家住到‘龟岛’上去,以后我们家就住在那里。” 一语出口,众人不由愕然。容辉也不敢怠慢,郑重解释:“那岛有三百丈长,一百多丈宽。住个千八百人也不嫌挤。再是安全,燕京阵法虽妙,可毕竟是别人的地盘。那巨龟已被凌霄收作‘本命灵兽’,这世间能奈何它的人,已经不多。还有,住在巨龟背上,能延年益寿。” 凌霄已和容辉商量过,听言看向周氏。周氏见事关重大,又看向丈夫。容光略作权衡,点头赞同:“就是能延年益寿一项,也是一块宝地……”四个人商议妥当,才去拜见父母。 花树丛中,周氏脑中灵光一闪,趁机说起另一件事:“前几天‘襄河王妃’来访,走的时候给我递了个音,是为‘襄河王’的世子婚事,他们相中了我们家大姑娘,问我们的意思。” “大姑娘……”容辉一怔,想起两个容雪,开口便问:“哪个大姑娘……”又想到他们境界太浅,根本看不见白衣容雪,不由扶额:“这都是什么事啊……让她自己拿主意吧!”觉得这实在不是个好话题,转念找到父母、葳哥儿、歆姐儿和茂哥儿,快走迎上。 后屋建在太液池畔,屋旁冰湖如镜,屋前红梅傲雪。一家人在屋中团聚,自有一番喜庆。凌霄早已备下礼物,眼下一一取出,发给众人。府中丫鬟管事们闻讯赶来请安,也少不了一份彩头。 容辉趁着热闹,使眼色约了容光,主动去内室先向父母认错:“爹、娘,孩儿不孝。平常百姓人家,虽然布衣粗食,却有天伦之乐。如今徒有这珠光宝器、锦绣辉煌,却换不到一个太平晚年……”亲手倒了两杯茶敬给父母,说起搬家的事。 李蕃宁夫妇听言愕然,半晌才回过神来,摇头轻叹:“是我们拖累了你呀……”正详细计划,梅钗忽然来报:“老太爷、太夫人、大爷、二爷,圣旨到了。” “册‘灵山君’继室陈氏,为‘灵山君明妃’。”正屋香案前,宣旨的内侍合上五彩玉轴,微笑递出。凌霄低下头敛衽一礼,抬手摄过,回头吩咐:“红袖,给公公看茶……” “多谢‘灵山君明妃’!”那内侍道了声谢,微笑婉拒:“杂家还赶着回宫交差,就此告辞。”带着十三对锦衣卫鱼贯而出。 合家团聚,自有一番热闹。容辉喝得微醺,由凌霄陪着,在太液池边散步。寒风吹来,精神一振,侧过头忽然发现身边的可人儿娇艳如花。红颜白雪,更添风致,不由心头一动,伸手揽她入怀。 “干嘛……”凌霄猝不及防,不由惊呼。 容辉一双手紧紧箍住身前的人儿,感受到那锦袍下的娇躯,心火直往上蹿,郑重询问:“你的病,好全了没……” “好了呀,干什么……”凌霄微愣,实话实说。忽然反应过来,双颊乍红,想到两年多没做那件事了,又羞又恼,摇头婉拒:“算,算了吧……我,我不习惯……” “那我就让你习惯过来……”容辉只听说她病已痊愈,哪里还肯顾她愿不愿意?躬下身横抱起她,低头咬了她的耳垂说:“今晚,才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明天,将会重新开始……” “是吗?”凌霄扪心自问,却想起第一个夜晚,他是那么粗暴,那么蛮横,那么无礼……可当自己落难,他又舍了性命维护自己周全……今宵帐下,她又会怎样对待自己?或许就和他即将索取的姿势一样,不但无耻,而且下流。可一旦放下了伪装,那番**的滋味,竟又是那样刻骨铭心。 (全书完) ps:还有一篇后记,就真的完了。 后记 赤绡帐下,凌霄红着脸趴在容辉怀里,轻轻喘气:“你饿死鬼投胎呀……”羞赧中轻嗔薄怒,忍不住掐了那个家伙一把。 “饿死鬼……”容辉躺在床上,搂着她凝脂般的身躯,越发得意。由被那小蛇的手臂在游走,又有些激动。捧起她红果般的脸庞,微笑调侃:“我是怕你,变成饿死鬼……”话没说完,身上又被狠狠揪了一下。 “装—”他倒抽一口凉气,心脏又似掉进了腹下,砰砰起伏,整个人随着紧绷起来。 “还来……”凌霄被身下那跃跃欲试的家伙挑逗,心里不由叫苦。瞥见纱外天色已亮,连忙解释:“我……我还要进宫谢恩……” “谢恩?”容辉见她分明是找借口开溜,不由好笑:“要谢恩,也该先谢你夫君我……”回首一夜鏖战,终于到了攻城拔寨,肆意驰骋的时候,岂能让她逃跑?看着那对朦胧的星眸,正色询问:“说,你怎么谢我……” “假正经……无耻……下流……公报私仇……”凌霄一通腹诽,嘀嘀地问:“那你说,我怎么谢你……” “先开城投降,哥再跟你讲恩情……”容辉咬着她的耳垂轻笑:“否则,万炮齐发,把你轰成齑粉……” “就知道你要干什么……”凌霄暗骂了一句,嫣然效应:“仙君饶命,妾身投降,请仙君入城……”张开腿缠上了他的腰。 众丫鬟知道凌霄要进宫谢恩,连夜准备下九翟凤冠,赤衫霞帔……眼见天色已亮,锦帘中那银铃般的笑声仍然此起彼伏,又是欢喜,又是着急。 红袖低着头等在帐外,恍惚间听出凌霄气力已衰,那肌肤撞击声却仍似金涛拍岸,不由向绿衣使眼色,凑上去沉声埋怨:“仙君怎么能这样……误了谢恩的时辰,可是大不敬……”略作沉吟,试探着问:“要不要进去提醒一下……” “你敢进去呀……”绿衣摇头苦笑:“我们明妃等了两年,才有今天,就由他们吧……”灵机一动,正色商量:“反正午门离这不近,在午门外递了牌子,还要等候召见。要不把洗具和穿戴都搬到大车上去,明妃一出来,就直接上车,我们在车上梳洗。”红袖觉得是个好办法,立刻去办。 “这种宠爱,普天之下,恐怕也算头一份……还是少来点吧,本姑娘消受不起……”金顶大车中,凌霄怏怏地靠在沐盆里,一面腹诽,一面用百合花瓣擦拭身体。所幸大雪纷飞,行人本就稀少。车外还有一道结界遮掩,外人根本看不出端倪。 容辉待凌霄披着睡衣出门,也去了浴室梳洗。泡在水中,想起那纵马驰骋的快意,精神越发振奋。转念想起搬家的事,觉得宜早不宜迟。当下擦干身子,穿了套蜀锦深衣,去找容光商量。 周氏督促内院女眷,只说“搬到西山别院过年”。容光调配车马护卫,待凌霄领了金册和玉宝回来,行李已收拾妥当。一家人合乘一辆四轮大车,当先领路。百丈长的车队浩浩荡荡,直奔西山。 西山脚下,巨龟缩了头睡在永定河畔。猫熊怕冷,也在灵脉阳坡下挖了个洞,继续冬眠。火鸟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找到,只好窜进睡进熊洞,帮猫熊取暖,让它陪自己玩。 正午时分,容雪听说一家人都来了,欣然出迎。轻飘飘掠下雪丘,只见冰河上驶来一列车队,连忙招呼:“爹、娘、大哥……” 众人听声微怔,只见白影一晃,车中暖炉前,周氏只看见一股白气,不由骇然。容光看见容雪的影子,又惊又喜。李母看见女儿白衣胜雪,俏生生地站在眼前,直激动地热泪盈眶,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容辉见众人表情各异,不由好笑:“别装神弄鬼了,当心吓着孩子!”抬手挥出一道法力,又招呼众人下车:“到了,咱们快点把家安好,晚上睡个好觉。”众人这才看清容雪的形容,暗暗松了口气,欣然附和。 西山别院由法器材料凝练,虽不如“天机府”能纳入“芥子空间”,可阵法完备,一气呵成,还能以法力移动。梅钗等十二人欣然领命,当即取出令牌施法。众人惊叹声中,一座座殿阁拔地而起,缓缓飞上龟背。 兄弟俩稍做商量,让父母住龟背西面,容辉住龟背东面。容光是长子,自然随父母居住。容雪和容露还待字闺中,也没有另居别处的道理。其余人只发现封地内多了一座雪丘,却不知道雪丘下睡着一头老鳖。见一众人忙上忙下,只道容辉要重新布置法阵,也乐见其成。 容光陪着父母在马车上喝酒赏雪,周氏照看几个小辈。容辉,凌霄和容雪以龟壳为阵基,以其‘玄武血脉’为阵法,以巨龟“内丹”为阵眼,联手布置法阵。 各屋大丫鬟则带着人爬上雪丘,重新布置住处。一来二去,便将东面宅邸称为‘东府’,将西面宅邸称为‘西府’。两片府邸仍按朝廷礼法,在前院设了前、中、后三座大殿,在后院设前、中、后三座寝宫。 容辉和凌霄住东府正屋,李蕃宁夫妇住西府正屋。葳哥儿跟着燕玲,杜莎带着容露,都住正屋西北的小院。容雪和韵姐儿住正屋东北的小院。碧霞住在东府后院百丈开外。容光一家则住在西府前院旁的院子里。家庙和家里的各管事房,均设在西府。‘灵山君府’的官吏,则设在东府。 上百人顶风冒雪,忙活到天黑,才将住处收拾妥当。夜幕落下,阵法初成,天地灵气自八方汇聚,龟背上随着升起一道清气,围着雪丘缓缓旋转。众人只觉凉风轻袭,似一条巨蟒在身边游过,直吓得心惊肉跳。回过神来,方知自己已在阵法笼罩中。放下心来,正式开始准备过年。 灯火辉煌之间,一家人聚在西谷中宫吃过乔迁宴,又去后宫西梢间喝茶。容辉抱了两岁半的葳哥儿,主动留下燕玲和众人说话。周氏微愣,不由看向凌霄。 容辉又拉过韵姐儿嘱咐:“你是燕玲生的,以后还是喊她娘亲。”又看向凌霄教她认:“她是你娘亲的姐妹,你以后喊她姨娘。” 燕玲诚惶诚恐,连忙低头。凌霄嫣然一笑,拉她坐到身边,微笑解释:“以后姐妹之间,谁得修为高,就听谁的……” “也就是说,自己还得听她的……”燕玲会过意来,点头应承:“是,以后还请姐姐多多指点……” 周氏看在眼里,暗暗好笑:“换汤不换药,装贤惠……” 李母却乐见其成,听言连声叫好,又拉燕玲在身边坐下,褪下凌霄腕上一串砗磲手链,笑着给她带上。燕玲惊喜交集,推让了一番才接下,又主动去给众人倒茶。容辉看着她羞答答的模样,不由握了凌霄的手。 “怎么,怕我吃醋?”凌霄抽回手嫣然一笑。 “既然走上了这条道,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容辉叹了口气,只好向众人解释:“修真界里,实力为尊。没实力,还和人讲出生,是要吃亏的。” 众人想到黄霁景,权衡片刻,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周氏却忍不住问:“那修炼的人,就不讲嫡庶了吗?” “讲,但不是这么个讲法。”容辉叹了口气,接着说:“修炼者结亲,同样讲求门当户对,资质互补。可修为越高,子嗣越是艰难。门当户对的亲事虽好,可未必能孕育出血脉,更别说诞下子嗣。就好比皇室,又有几位帝君是元配正宫所出?多半还是妃嫔,甚至是宫人所生。” 他说着握住了凌霄的手,见众人听得目瞪口呆,不又轻叹:“因为修炼者若有嫡子,自然分外珍惜。要不然,本朝这位小爷,也干不出那么多荒唐事。可若没有嫡子,自然更看重孩子的资质和能力……” “夫君放心,这点见识,妾身还是有的。”凌霄点头赞同:“夫君这么做,也是想让孩子们兄友弟恭,各尽其才。” 容辉见她能明白自己的用意,又问韵姐儿:“丫头,听见了吗?以后,我们家只有长幼,没有嫡庶。你和葳哥儿是‘灵山君’的长子和长女,以后要给弟妹们做表率。” 韵姐儿睁大眼睛,仰起小脸大大方方地应了声是。周氏会过意来:“听二叔的意思,是要立葳哥儿为世子……”不由看向趴在容辉怀里打哈欠的葳哥儿。 凌霄却不由头疼:“弟妹们……显然是在说自己……”轻咳了一声,见燕玲端进茶盘,起身接过,亲手捧给众人。 一家人商量起今后的打算,雪停才散。容辉还要和容光商量生意上的事,伸手相请,边走边说:“‘安远镖局’的收支用度全部从‘汇丰钱庄’走账,我们把好关就行了,利银让他们用作招募水手,维护舰队。海中珍宝无数,那些驻舰客卿也都是‘老油条’。逢年过节,少不了一番心意。” “陆将军也传过讯息,说是抓海龟的时候,舰队受了重创,继续休整,暂时还不能盈利。”容光点头赞同,说话间走到了前寝宫门外,又问容辉:“那我们府上的用度,从哪里取,取多少。” “封地内的税赋,除了供奉我们府下的客卿,全用作赈灾、养士、办学、固防、布阵……”容辉伸出手如数家珍:“听说阳都到赣州的直道修好了,收的买路钱用作养路之余,先还了欠账的钱再说。钱庄是要‘分红’的,不然其他的东家该骂人了,也办不大。‘一品堂’是上市商会,堂下的师傅们都占着份子,自然是要分红的……”说话间出了后门。 月下风中,他背着手走在雪中,听着那“吱吱呀呀”的踏雪声,权衡半晌才说:“我在南海捞了不少‘青头’,就拿些用不到的去‘一品堂’代卖,所得都归公中。再加上‘一品堂’每年的分红,怎么也够用了。再有结余,就给容雪炼丹。到时候我们留不留得主人,就全指望她炼丹的手艺了……” 凌霄跟在后面,见兄弟俩要长叹,便留绿衣带话给容辉。自己则先带着红袖回了西府后宫。珠环翠绕之间,看着空荡荡的香楠大床,不由叹了口气。 红袖闻音知雅,连忙上去铺床,悄声商量:“明妃,要不今晚,我陪您说话吧……” “算了。”凌霄摇头婉拒:“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二爷过几天就会回来的……”红袖适时安慰:“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留住仙君。” “留住……”凌霄不由冷笑:“侍寝是我安排的,我当然可以不安排燕玲,也有一千一万种手段把他留在我的床上,可又能怎样?这,只不过是个台阶。他喜欢上谁的床,是他自己的事。这些事,你不懂……”叹了口气,摆手招呼:“你们也去睡吧……”轻扬臂膀,一身锦衣顺着娇躯滑下,首饰从发梢脱落。那如缎如匹的秀发,瀑布般倾泻而下。光影中晦明变化,华丽万方。 呼吸之间,她已一丝不挂,正要上床,忽听脚步声响,循声只见绿衣顶着积雪,撩帘进来,不由蹙眉。绿衣兴冲冲地说:“明妃,二爷回来了。”看见凌霄赤条条地站在面前,双颊乍红,连忙低头,就要退下。 “站住!”凌霄微愣。反应过来,低喝一声,沉下脸问:“不是让你安排燕玲侍寝吗?你怎么把人带回来了……”不由暗暗叫苦:“天呐,别人看见我在这种事上自食其言,该怎么看我……” “我说了……”绿衣低着头老实交代:“仙君说您修为这么高,怎么也值半个月。黄姨娘十天,燕姨娘五天……”话没说完,寒气轻袭,锦帘对分,容辉乘风走进。 凌霄吓了一跳,抬手摄起地上锦袍,挡住身形,期期艾艾地喊了声“仙君”。可那一件红衫非但挡住春光,反而给那玲珑的曲线勾了一抹晕霞,更添风致。 “小鬼,就这么急不可耐?”容辉大步上前,顺势将那个小人儿搂紧怀里。躬下身横抱起她,顺势坐上了床沿。 绿衣涨红了脸,低下头汲汲退下。凌霄回过神来,见那个家伙还穿得整整齐齐,又羞又恼:“还要我服侍他脱衣不成……”白了容辉一眼,躬起身缩成一团。 “这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容辉自鸣得意,偏要让她为自己宽一次衣。索性抱婴儿一般,一本正经地问:“我回来,你不高兴吗?”看拿着那一对娇怯怯的星眸,更觉得有趣。 凌霄实在拉不下脸去做别的,半晌才憋出一句:“仙君不在前面。怎么回我这里了……” 容辉大大方方地说:“你是我媳妇,我不回你这里回哪。” “不要脸!”凌霄暗骂了一声,追着问:“那你还走不走。” “你还赶我走?”容辉微笑反问,见她抿了嘴笑,接着说:“喊我一声好哥哥,我就不走。” “当我是韵姐儿吗?”凌霄暗暗冷笑,正色询问:“什么时候走。” “等你生孩子。”容辉信誓旦旦,又补充道:“一男一女,两个!” “一个‘七步’,一个‘五步’,生孩子……你以为是过家家呀,还两个……”凌霄听得蹙眉,接着问:“那,江南的那个呢?” 容辉见她吃醋,不由喊了声“傻瓜”,低下头咬了她的耳垂:“凡是都得讲个先来后到吧,等你有了孩子再说……”含着她耳垂狠狠吹了一下,又问她:“自从你中了毒,‘小日子’就没来过,要不要紧……” 凌霄暗叹一声,摇着头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那咱们先把身子养好,再生孩子……”容辉轻抚她后背,柔声安慰:“这种事得看缘分,你别往心里去。” “想不想要孩子,是一回事。能不能生孩子,又是另一回事……”凌霄想到或许不能生育,心里又酸又苦,眼泪直往外涌。 “相信我,我们会有孩子的……”容辉一边安慰她一边躺下,顺手拉过锦被。 冬去春来,转眼到了正武三年。凌霄传讯山门,接回了黄霁景安排在“燕妃阁”前面,晨昏定省。两个容雪同时出现在西府后寝宫中,差点把老两口吓晕过去。容辉连忙解释:“您没看错,她们都是您女儿……您就当多生了一个闺女。” 李蕃宁目瞪口呆,老太太顺过气来,一手拉着白衣容雪,一手拉着轻易容雪,先瞧了瞧两个人的掌纹,又盯着两人看了半晌,不由挠着头说:“难道我当年生的是双胞胎……” 周氏和容光早愣在了厅中,容辉灵机一动,当场咬定:“您就当生了对双胞胎……”指着白衣容雪说:“要不,您再给她起个名儿?” “凭什么给我起名!”白衣容雪勃然大怒,蹙起眉指着青衣容雪说:“要起名字,也是给她起!” “鸠占鹊巢,你还有道理了!”青衣容雪反唇相讥:“姑娘叫这个名字,叫了二十几年。借你用了几天,你还上瘾了?” “这是什么事呀……”容辉一阵头疼,转念想起碧霞,只恨得咬牙切齿:“你给她炼的什么邪功,还我妹妹……”见两个人就要打起来,连忙拉住:“都闭嘴!”指着青衣容雪说:“你,叫大容雪。”又指着白衣容雪说:“你,叫小容雪,行了吧。”松了口气,不由抚额:“妈呀……以后还得多置办一份嫁妆……” “谁要嫁人了!”白衣容雪冷笑一声,打趣容辉:“那份嫁妆,你自己留着用吧!” “那好啊!”青衣容雪嫣然一笑,当仁不让:“你那份嫁妆给我。” “不就是个王子吗,瞧你这点出息,我都觉得丢人。”白衣容雪不由好笑:“给你,我还不如给韵姐儿呢……” “你再说一遍!”青衣容雪勃然大怒,随手抄起一只茶盏,就要砸出去。 “怎么,要跟我动手?”白衣容雪冷笑一声,“太素境界”第九重的的气势扩散开来,霎时间空气一凝,风云色变。 “停!”容辉吓了一跳,沉声喝止。左手抓住青衣容雪,右手拉住白衣容雪,抬腿就往外走,直到小丘顶端才松手。 日下风中,两个人轻哼一声,一起扭过头去。容辉硬着头皮请两人坐下,实话实说:“这次接大容雪来,主要‘襄河王妃’想向我们家提亲,我想问问你们的意思。” 青衣容雪羞红了脸,抿着嘴低下头去。白衣容雪不由好笑:“要我嫁给那个王子,我宁愿找块豆腐撞死。” “不是王子,是世子。”容辉见大融雪蹙眉,生怕她们再打起来,只好抢着说:“‘襄河王’算是当今第一清贵,和我们也算门当户对。弘孝十四年,我在金城给他的‘世子’当过亲卫。他是个剑修,不但资质绝佳,人也十分孤傲。大容雪嫁给他,就算不讨喜,也不至于吃亏。” 他见青衣容雪羞红了脸,不由想起潇璇:“当年在小树林里幽会,她也是这副表情……”哪还猜不到两个人已经见过:“多半是那小子耍了手花团锦簇的剑法,就把这小妮子迷住了……”又好气又好笑,转眼见白衣容雪扬起眉又要开口,只好接着说:“襄河王的封地在德安府,隶属湖广行省,我们也去过。湖泽遍布,楚风绵绵,的确是个好地方。”见两个恩都没话说,当机立断:“那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我明天就让凌霄给‘襄河王妃’去一封信。” 青衣容雪如获大赦,跳起来就往山下跑,疾风般直奔住处。容辉摇头轻叹:“哥当年,可是深入虎穴。怎么到你们这儿,就反过来了……” “她就这点出息,哥你别理她……”白衣容雪幸灾乐祸,又商量容辉:“我们什么时候进城给她挑嫁妆。” 容辉微愣,正色反问:“你,不是不想她嫁人吗?” “嫁人还是要的……”容雪实话实说:“不然,我这‘致净法‘不能圆满。只是……只是那王子明显就是个草包,她嫁过去,未必能有好果子吃。” “明明就是一个人,见了面还要打架,这到底是怎么了……”容辉暗暗叫了声苦,点头承认:“以你如今的境界,的确瞧不上那那王子的修为和资质。不过,你可是半个‘神仙’,他还是一介修士,这能比吗?她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了,修为也到了顶,若能享一世清福,未必不是一场造化。”叹了口气,接着说:“大哥家的歆姐儿八岁,我们韵姐儿和容露七岁,都到了学武的年纪,我想让她们跟着你,怎么样?” 容雪闻音知雅,正色询问:“不准备让她们嫁人吗?” “她们虽是自家人,可资质有限,有点不上不下……”容辉叹了口气,抬起头凝视天际,缓缓叙说:“要是嫁进那些大族的正房,肯定做不了大,岂不委屈?大嫂是要面子的人,肯定不会同意歆姐儿嫁进偏房。与其这样,不如等三个丫头长大了,在我们山上选三个修为不错的弟子当上门女婿。这样,一家人也算进一家门。” “这也是个折中的办法……”容雪点头赞同,顺着话问:“那,梅钗他们的婚事呢?” “她们是修仙者,倒不必讲那些礼节。”容辉略作权衡,接着说:“还是让她们回山门修炼,要是跟谁有缘分,嫁妆比照韵姐儿,由我来出,就从我们府里出嫁。”伸手请向山下,迈步间又问起凌霄的事:“她的‘月信’一直不来,查出是原因了吗?” “没有……”容雪摇头苦笑:“鸿蒙之气、玄武血脉、水母剧毒,都有可能是原因……” 兄妹俩边走边说,转眼到了“东府”后门。容雪不由轻叹:“她一来,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先去碧霞那里挤挤吧……”转身而去。容辉想到还要向父母解释,头都大了。闷哼一声,又折向西府。 翌日清晨,燕玲穿穿了套青罗齐腰襦裙,带着韵姐儿和葳哥儿进正院请安。容辉和凌霄也刚起来,正好留三人吃早饭。燕玲坐到桌前,看见脸上潮红未退,神色怏怏,心里不由一暗。 容辉穿了件宝蓝色克丝深衣,看着黄霁景的位子还空着,不由沉下脸问:“怎么,她昨晚也侍寝了?”屋中人身形一滞,燕玲脸色骤变,连忙低头。 “这种话,怎么能乱说。”凌霄暗暗皱眉,打了容辉一下,蹙眉轻咳:“当着孩子呢……”说话间倩影一闪,红袖应声回报:“黄姨娘来了……” 黄霁景梳了“凌云髻”,穿了套水天一色的齐腰襦裙。容辉见那锦缎上粼粼闪烁,眼前一亮,顺手指了末座。珠环翠绕之间,绿意给一家人端上粳米粥、卤菜和羊奶。 黄霁景裣衽坐下,动勺子喝了口粥,仰起头说:“仙君,我吃饱了,先回去了。”站起身稍稍福礼,扭过头就往外走。 容辉看得直皱眉头,燕玲连忙低头,嘱咐韵姐儿快吃。凌霄也觉得不妥,连忙为她圆场:“她连月赶路,没胃口也是有的……” “是吗?”容辉冷笑一声,向韵姐儿招了招手,拉过小丫头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亲手舀了勺粳米粥喂给韵姐儿,微笑询问:“丫头,这粥好不好喝。” “好喝!”韵姐儿脆生生地应了一声。 容辉接着问:“那你知道这是什么粥吗?” “知道。”韵姐儿点头承认:“我娘说,我们府上用的都是‘一品灵米’。搁在市面上,卖五十两白银一石。” “你娘说的不错。”容辉点头赞同,沉下脸说:“你记住,你爹当年在酒楼里打杂,管吃管住,没有月利,一干就是六年。这份基业,是你爹用性命跟人拼来的,这一饭一菜,一物一器都含着你爹血汗,只要咱们自家人,才会珍惜……”说出口也不由唏嘘。 凌霄看在眼里,也觉得黄霁景行为欠妥,又问容辉:“那黄氏……” 容辉轻哼一声,放开韵姐儿,沉下脸说:“黄氏目无君夫,寡廉鲜耻。赐白绫三尺,让她在祠堂自尽。”一语出口,直吓得众人一阵哆嗦,齐齐低头。 凌霄吓得一口粥抢在喉咙里,咽下去才说:“师兄,是不是过了……让她在祠堂里跪一顿饭……” 容辉摆手打断,站起身吩咐红袖:“你去告诉她,在祠堂自缢,便留她一个牌位。死在外面,便扔到乱坟岗字去……” 凌霄一阵头疼,见劝不住他,只好向红袖使了个眼色,又站起身劝容辉:“别吓着孩子,吃饭,吃饭……”红袖低头应了声是,向旁打了个手势,立马带人去办。 “咱的孩子,是被下达的吗?”容辉哼了一声,才坐下继续喝粥。 凌霄见怪不怪,继续陪容辉喝粥。燕玲吓得不轻,喝完了粥,连忙让乳娘抱了葳哥儿,拉着韵姐儿躬身告退。母子俩刚出后寝宫,李母便带由容雪和周氏搀,从前门赶了进来,看见容辉就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容辉如当棒喝,连忙起身请母亲上座,大大方方地说:“不诛此女,不足以平民愤。难道,母亲还要为了她,再让我家置身险地?” 周氏上上下下地打量凌霄,只暗笑黄霁景不识好歹,被凌霄立了危。李母微愣,觉得事关重大,又不敢信口开河。容雪心领神会,正色询问:“哥,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厉害。” “给我摆脸色,她活该找死!”容辉冷笑一声,请众人到西梢间坐下,让凌霄给母亲和长嫂上茶,反问众人:“留着她……黄老匹夫狼子野心,难道还留着她拖我下水?” “拖我们下水?”凌霄微怔,睁大眼睛问:“怎么说……” “去年群臣请诛内监,诸侯争相联络,要带兵进京勤王。”容辉站在中间,仔细解释:“所谓礼贤下士,就是聚众割据。一场‘宣同会战’,打趴了个姬家。另外三大世家,耐不住了。黄老匹夫不自量力,从弘孝十八年,到正武二年,从我们账上划了一百万两黄金招兵买马,还想拖我们下水。以为放个庶女在我身边,我就要听他的,痴心妄想。”轻哼一声,接着说:“要是有几分姿色也罢,放这么个东西来恶心我。不是我要杀她,是黄老匹夫送她来就死,我不过笑纳而已。” “‘春申灵君’送她来就死?”容雪一时听不明白,睁大眼睛问:“虎毒,尚不食子。春申灵君,至于送孙女来送死吗?” 容辉轻哼了一声,指着凌霄和容雪问:“你们还记不记得,弘孝十四年,我是怎么逃离赣州的……” “不是‘金蝉脱壳’之计吗?”凌霄张口就说,又问容辉:“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变故?” “你们万万想不到……”容辉轻哼一声,一字字地说:“当年,我舍小船上大船,扮作一个杂役。当时大江决堤,沿岸饿殍无数。我把糕点端上去,就是那玉露接进的雅舱。就因为那不是二品灵食,她当着我面,就连着托盘一并扔进江里……” 凌霄心头火气,张口就问:“竟有此事?” “这也只能说她天性凉薄,关键是她来赣州干什么……”容辉轻哼一声,接着说:“当年,黄齐鸣已是‘赣州指挥使’,妹妹到任上看望哥哥,那也没什么。可你们记不记得,‘神界’被破的第三天,黄齐鸣就来了。他,怎么就来得这么快呢?” “这就是了……”容雪眼睛一亮,接着说:“那‘神界’由上界强族设下,蜀山不敢怠慢,还派出‘监察使者’看护。所以七十二仙派,无人干越雷池半步。可时日一久,也就不太在意了。杨家狼子野心,黄家就未必没有暗中行事。若用阵法传讯,躲不过蜀山‘监察使者’。也只有这土法子,才能掩人耳目。” “还有,杨家一个刚刚‘踏天’的老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