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地狱里来》 001:镇草戎黎 祥云镇地处正南方,依山傍水。 正是十月清秋,前几日刚下过雨,风里还略有几分潮意,路边枫叶簌簌,和煦的秋阳漏过树缝,在青砖石板路上摇碎了一地树影。 一条长街,两排树影,沿途是店面,街上人来人往。 街尾有个便利店,叫美福佳,店门开着,外边走廊上零零散散地堆放了许多包裹,有几个还挡着路。 风卷着树叶起起落落,飘到了一双白色板鞋前面,鞋的主人踩着落叶从马路对面走来。他个子很高,腿很长,走得慢慢悠悠。 他的鞋子很干净,黑色的裤子不知是在哪儿沾了灰,夹克里面穿了一件灰色卫衣,卫衣的帽子很宽松,随意地扣在他头上,太阳从左边打过来,侧影在右边,地上的影子轮廓分明,慵懒落拓。 他绕过挡路的包裹进了店里。 这会儿店里没有客人,只有一个员工,是个相貌斯文的年轻男孩。男孩坐在收银台前,听见声音,抬头叫了一句:“戎哥。” 戎黎嗯了一声,把卫衣帽子摘了,走到最近的货架上,拿了一包袋装的三明治,拆了包装,叼在嘴里,然后拉了把椅子,放到有太阳的地方。阳光有点晃眼,他又把帽子戴上了,双腿搭在纸箱上,拿出手机,开了游戏。 没过一会儿,来了个客人,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她穿着短靴、短裙,还有英伦风的呢子外套。 她走到门口,目光怯怯,望了一眼笼在太阳光里的男人,只一眼她就迅速挪开了视线。 “拿快递。” 戎黎把搭在纸箱上的腿收回来:“手机尾号。” 声音清冽,透着几分随意懒散。 女孩子抬头:“8946。” 这次她看清了,他从太阳光里走出来,头发修得很短,半点不遮额头与眉眼,皮肤偏白,杏眼之下,骨相很美。 他生了一双看似很乖巧的眼睛,双眼皮的弧度很小,稍稍内弯,睫毛不算长,但很密。 这副皮相温柔极了。 就是那笼着雾隔着烟似的眸光很淡,像江南烟雨里的山水,惊艳,却不真切。他凝眸时,眼底有几分随心所欲的散漫、有些颓,有些丧,虽藏得好,可依旧还有一股子没有被驯化的野性。 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 就是这长相与他的做派不太相符,他坐姿挺糙,头发应该是街上老齐头那 里剪的,三十块一个,只负责长短,不负责造型。 女孩子打量完,红着脸,低了头。 戎黎路过了她,走到最近的货架前,开始翻找。他把手机放在了椅子上,游戏里的枪声一直没停。 他是个游戏爱好者。 动作不紧不慢的,他从货架的最上面一层,翻到了最下面一层。 这时,收银台前的男孩子问客人:“短信能给我看一下吗?” 男孩叫王小单,高考落榜之后开始在店里工作,已经有些时日了。 女孩这才把目光收回来,递上手机。 王小单看了一眼快递信息:“戎哥,在后面那个架子上,袋子装的。” “嗯。” 戎黎去后面找了。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他走出来:“叫什么名字?” 女孩不太敢看他:“何桐。” 他核对完名字,从地上的小纸箱里拿了支笔,连同包裹一起递过去:“签字。” 他手指的骨节很长,指甲修得整齐,上面有很明显的小月牙,若是手掌翻过来,能看见掌心薄薄的一层茧。 女孩签完字,递回给他。 他把签了字的单子撕下来,和笔一起扔进了纸盒子里。 “谢谢。” 女孩道完谢,抱着快递出去了,等走到了外面,她才回头看店里。 那个人又坐回了椅子上,低着头在看手机,阳光穿过玻璃窗,落在他脸上,他戴着卫衣的帽子,睫毛的侧影偶尔扇动,细看,他右边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店里冷冷清清,只有游戏里的声音。 “前面有辆车。” 戎黎嗯了声:“看到了。” 队友说:“后面有人,我开车,你扔雷。” 戎黎把袋子里剩下的半个三明治三两口咬进了嘴里:“行。” 几秒后,轰的一声,一辆车、两个人,一起被炸了。 队友:“……” 这他妈是个菜鸟。 队友:“我艹你**!你炸我干嘛?!你他妈会不会——” 戎黎面不改色,退了游戏,重开。 不到五分钟,游戏人物啊了一声,gameover。 他关了游戏,把帽子扯下:“去吃饭。 ” 王小单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 店门没关,吃饭的地方就在街对面。戎黎喜欢肉食,不爱吃素,去了一家常去的卤肉馆子。 他点了两份卤肉饭,拿了双一次性的筷子,用嘴撕掉包装,把其中一份的肉都拨到另一份里面,又把青菜全部挑出来。 他吃得很快,没一会儿盘子就见底了。 “喝什么?” 王小单嘴里塞得满满的:“矿泉水就行。” 戎黎去冰柜里拿了瓶矿泉水,扔给王小单,又给自己拿了一罐啤酒。 吃完,他放下一张一百的纸币,把王小单的一起结了,也没让找钱就先走了。王小单喝了一口汤赶紧起身。 “钱放在桌子上了。”和老板招呼了一句,王小单跑着追出去了。 街上人很多,祥云镇附近大大小小有几十个村子,只有这一条商业街,取名花桥,今天又是周末,街上人挤人,十分热闹。 过马路时,对面的男人莽莽撞撞,半个身子撞在了戎黎肩上。 男人往地上吐一口痰:“眼瞎啊,走路不看路。” 他三十多岁,虎背熊腰。 戎黎掸了掸肩,没说话。 王小单气不过,回怼了句:“骂谁呢你!” 男人又朝地上呸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走了。 戎黎手插进兜里,摸了摸。 “怎么了,戎哥?” “是个扒手。” “这孙子。”王小单扭头要去追。 戎黎回头,只瞥了一眼:“算了,没几个钱。” 人还没走远,光天化日为什么不追? 王小单去便利店打工的时间不是很长,对戎黎了解得不多,只知道他话少,不爱笑,人懒,桃花多。他身上总有一股子小镇里养不出来的气场,王小单甚至有一种错觉,他皮相之下,或许还有另一副模样。 花桥街的左边有两个村子,只隔了一条路,一头是吴家寨,一头是徐家岗。午后,阳光正好,村里务农的妇人得了空,搬了凳子在门前的场子上闲聊。 三五妇人围作一团,磕着瓜子话家常,说一说东家长,聊一聊西家短。 “桂珍家那闺女昨天许了人家。” 说话的吴家寨村长的夫人,她爱做媒,十里八村都管她叫肖娘。 肖娘旁边的妇人问:“许给谁了?” 妇人是隔壁徐家岗的人,姓许,在家排行老五,大名艳娇,小名五妹。 肖娘抓了一把花生,边剥着壳说:“街上卖电器的老五家。” 老五家有个儿子,二十好几了。 许五妹一听,不大乐意了:“前阵子我表嫂托人去了桂珍家说亲,桂珍还说她闺女才十七,要再留两年,怎么后脚就把闺女许人了?” 一旁织毛衣的妇人搭腔:“老五家就一个儿子,县里和市里都买了房,街上还有两个店面,镇里不知道多少人家想跟老五结亲。”妇人是肖娘的妯娌,她笑说,“别说十七了,十五桂珍都答应。” 这乡镇里,说亲最看重的就是条件。 许五妹语气不免有几分酸了:“前阵子不是还说桂珍闺女看上了街尾那个收快递的吗?” 街尾收快递的,是后头竹峦戎村的人,虽刚回镇里不久,但长相实在出色,这前后几个村子的人都听闻过他。 肖娘是帮人做媒的,对村前村后的单身男女都有些了解:“那也得人家看得上她,戎家那小子虽然年纪大了点儿,还带着个拖油瓶,但他那长相,搁镇里也挑不出第二个,没瞅见上他店里拿快递的都是年轻小姑娘吗,可都是去瞧他的。” 那模样生的,啧啧。 其实吧,照外头来说,二十五六不算大龄,可这小镇里的读书人不多,大多是初高中就出去打工了,二十出头的年纪家里就差不多帮着张罗婚嫁了。 戎黎都快二十六了,家里没其他大人,还有个四岁的拖油瓶,在长辈看来,的确算不得良配。不过不打紧,那模样可不愁找不着媳妇。 几位妇人笑笑闹闹,又从桂珍家闺女说到了村头寡妇和村尾鳏夫的那些事儿。 这时,一姑娘打门前路过,妇人们都朝她瞧了去。 那姑娘穿着一身天青色的旗袍,长到脚踝,脚下是一双米色平底小皮鞋,头发刚过肩,挽了一半,散着一半。她在旗袍的外头搭了一件米色的针织开衫,手里的包包是白色缎面的料子,像是出自绣娘的手,下角绣了一朵与她旗袍同色的花。 路上莽莽撞撞的小孩撞进了她怀里,怯生生地同她道歉。 “对不起姐姐。” 她莞尔:“没关系。” 她拢了拢衣裳,缓步前行。 屋前的 妇人们没瞧见她正脸,但见她腰身窈窕,一步一生莲,便是那声音也似泉水击石,空灵悦耳。 江南出美女,这姑娘可不凡啊。 肖娘问道:“那姑娘哪个村的?”真真是俊俏。 她当久了媒婆,见这样出色的人儿就十分心痒。 许五妹猜想:“说话没口音,外地来的吧。”她远远望去,那小蛮腰细的哟,“这天儿,穿那一身也不怕冷。” 肖娘笑说:“我要有那身段,大雪天我也穿旗袍。” 傍晚,日落西山,彩霞铺了半边天,祥云镇前有条白滇河,后面是玉骢雪山,水天接一色,泛着橙红,与山上延绵的翠绿相接。江南小镇,天然雕琢,景色甚是好。 白滇河旁有个村,叫花桥杨,村里有个单身汉,叫杨老四。杨老四平时不务正业,在街上小偷小摸,有时也会跟着外头人去城里倒卖香烟。 杨老四又在外面喝醉了,一走一晃。他嘴里吹着口哨,往村尾走。他那一层小平房在最北边,前后都不着人家。 他醉醺醺地接了个电话。 “喂。” 是狐朋狗友,邀他打麻将。 杨老四鼻头通红,酒还没醒:“打什么麻将,没钱!” 他手里拎着个黑色袋子,袋子里面有两瓶烧酒,还有个白色缎面的包包,里面现金不多,有一块绣了花的手绢,还有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子穿着旗袍,手执团扇。 这包是杨老四在粥店从一穿旗袍的姑娘那里顺来的,他把钱塞裤兜里,其余的都扔在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宰了几个,一只肥的都没有。”他朝地上啐了一口,“妈的,一群穷鬼。” 狐朋狗友在电话里玩笑,说带他干大的。 杨老四又从外套里摸出一个男士皮夹,里面现金也不多,还有张身份证:戎黎。杨老四没管,把身份证塞了回去,将现金全部抽了出来,数了数,扔了皮夹:“行啊,带哥干一票,谁怕谁孙子!” 被扔进垃圾桶里的男士皮夹沉到了底部,刚巧,女孩子的照片滑了进去。 狐朋狗友电话里戏谑他。 “少给我扯犊子!”杨老四推开院门,眼睛突然被手电筒的光晃了一下,他抬手挡住,眯着眼看院子里,“谁啊?” 院里头有棵桂花树,树下放了一把破旧的摇椅,摇椅上坐了个人 ,他低着头,手里拿着手机,嘴里咬着根烟。 手机里砰砰砰的,他在游戏。 开了数枪,一枪都没打中。 戎黎关了游戏,抬起头来,一双杏眼生得标致,瞳孔像掉进了深井里的月,模糊了明亮与漆黑的界线。 他收起手机,从口袋里摸了幅黑色手套出来,戴上。 夕阳昏黄,摇椅下面放了一个功率很大的手电筒,上面落了几瓣桂花。 杨老四有些眼花,挂了手机揉了揉眼睛:“你他妈谁啊!在我家院子里干嘛?” 戎黎不语,从地上捡了块砖,他起身,站在树下,满园的桂花被风吹得乱舞,花香沁人心脾。 杨老四这才瞧清了人,是白天那个年轻人,手里那几张还没来得及塞进口袋的纸币就是他的。 那双眼睛和白天不太一样,阴阴沉沉,教人毛骨悚然。 杨老四是个欺软怕硬的,怵了:“钱都还你。”他把身上的钱也都摸出来,扔在地上,“你的皮夹在门口的垃圾桶里,其他的东西我、我没动过。” 戎黎把烟扔在地上,碾灭,掂了掂手里那块砖。 他说:“钱留着,买你的手。” 声音淡得像一缕烟,毫无情绪。 杨老四扭头就跑,可还没出院子小腿就被砸中了,他回头,那人拂了拂肩头落的桂花,穿过风,从漫天飞絮里走来。 “别过来!” 杨老四瞳孔放大,瑟瑟发抖地往门口爬。 夕阳渐渐暗了,村头的狗在疯狂地吠。 “汪!” “汪!” “汪汪!” 竹峦戎村几乎家家有狗,巷子里一有脚步声,一群狗就开始叫唤。 不见来人,先有光照来,天还没彻底黑,那道光却出奇得亮,不像是一般的手电筒。狗见了人后,就都消停了。 是戎黎。 他有轻微夜盲,天稍暗,就要打灯,还要打特别亮的灯。 这天说变就变,风很大,雨将下未下。戎黎走到家门前,刚推开门,三四岁的小男孩就从堂屋里跑出来,嫩生生地喊:“哥哥。”小孩胖乎乎的,虎头虎脑生得可爱,走路歪歪扭扭,“哥哥。” “哥哥,你回来了。” 戎黎关上院门:“嗯。” 男孩叫 戎关关,与戎黎没有血缘关系,是他继母带过来的孩子。 那孩子爱笑,圆圆的眼珠子一笑就特别亮,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哥哥跟前,奶声奶气地问:“哥哥你买什么呀?” 戎黎说:“糖油粑粑。” 戎关关伸出肉嘟嘟的手:“我帮你提。” 戎黎便把袋子给他了,他卫衣的袖子很长,从外套里露出来,袖口有血迹,戎关关眼睛尖,看到了。 “哥哥,你流血了。” 戎黎看了一眼袖口:“不是我的血。” 戎关关睁着大眼睛看着哥哥。 他哥哥说:“村口有人在杀猪,这是猪血。” “哦。” “去厨房拿筷子。” “好~” 戎关关提着袋子蹦蹦跳跳地去了厨房。 戎黎去堂屋,拿了瓶汽油,把外套和卫衣脱了,扔在院子里装垃圾的铁桶内,然后倒上油。他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咬在嘴里,点上。 烟雾缭绕里,一双漂亮的眼睛融了沉沉暮色,森森又凛凛。 他把没熄火的打火机扔进了铁桶里,嘭的一声,火光冲出来。 抽了几口烟,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皮夹,一打开,一张照片滑了出来,想来是那杨老四顺来的东西。他蹲下,捡起来,借着火光打量。 照片上是个穿旗袍的女孩子。 腰真细。 烟灰落在了照片上,戎黎把皮夹里的身份证抽出来,剩下的连同那张照片一起扔进了火里,他转身进了堂屋。 外头起了风,掀起那张烧到了一半的照片,雨滴忽然落下来,浇灭了上面的火,照片的女孩子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题外话------ 1,男主有病,女主会管教,暗黑宠文风。 2,推荐我的完结书《暗黑系暖婚》、《爷是病娇得宠着》、《病宠成瘾》。 3,关于男主的人格缺陷,作者并非专业研究人员,当爱情故事看哦,请勿过分考究。 啵~ 002:初相遇,似相识 周六,戎关关不去幼儿园。 天还没暗,漫天云霞是橘色的,混着点儿火红,像泼了一片重彩。从街尾便利店到竹峦戎村,走路只要十分钟。 六点半,晚饭时间。 饭桌放在院子里,两个菜一个汤,一大一小两只没什么话说,闷头吃饭。 “哥哥,”小的那只塞了满口饭,鼓着腮帮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你有女朋友吗?” 戎黎没抬头:“没有。” 戎关关小手拍了拍放在口袋里的照片,把脸凑过去一点,小心翼翼地:“哥哥,那你有女朋友了,会把我送走吗?” 桃水奶奶说,他是他妈妈带过来的便宜拖油瓶,以后要送走的。 戎黎扒了一口饭,傍晚余热未消,他将外套脱了,抬了一下眼,那眼神淡得出水,偏偏那淡出的水里还荡出一股子勾人心痒的散漫劲儿。 “吃饭。” 戎关关:“哦。”吃了几口,小家伙眯眼笑,“哥哥,我吃得不多,而且我也不挑食。” 小家伙眼睛在说——哥哥,我很好养。 戎黎把鱼香肉丝里的胡萝卜都挑出来,放到他碗里。 戎关关小脸一垮:“哥哥,我可以不吃胡萝卜吗?” 戎黎把汤里的两根青菜捞起来,也放到小碗里:“不能挑食。” 可是你也挑食啊,你不吃胡萝卜,不吃青菜……戎关关对哥哥笑出一排小乳牙:“好的~” 吃饭完,戎关关抱着空碗颠儿颠儿地去厨房,走路歪歪扭扭,胖乎乎、圆滚滚又白嫩嫩的身子从后面看过去像一颗白萝卜墩。 “哥哥,我帮你洗碗。” 戎黎按了一大坨洗洁精到锅里,垂着一双杏眼,睫毛很密:“不用。” 好吧,戎关关放下碗出去了,没一会儿,厨房里传出来摔碎碗的声音。 院子外面,小伙伴在叫:“关关。” 他从桌上拿了个鸡蛋和喝水的奶瓶,撒丫子就跑了:“来了。” 天还没黑,村前村后的小奶娃在小巷子里嬉闹。 “关关,”是隔壁的秋花奶奶,“这是谁给你煮的鸡蛋?” 戎关关垫着脚关院门,奶声奶气地说:“是我哥哥。” 秋花奶奶腰不好,背驼得厉害,脸上有很多皱纹和老年斑,笑着没有牙齿:“你哥哥 还会做饭啊?” “不会。” “那你们吃什么?” 小孩子嘬了两口奶瓶里的水,虎头虎脑可可爱爱:“热外卖吃。” “……” 秋花奶奶忍俊不禁:“真是好孩子。” 懂事的小家伙觉得这是表扬,笑成一朵花:“谢谢奶奶。” 然后他跑去跟村里的哥哥姐姐们玩了,因为他乖巧,哥哥姐姐都愿意带他玩,村里数他最乖,可以撑皮筋好久都不动。 “关关,你站着别动哦。” “好~” 小栀子姐姐把皮筋挂在他脚上。 他乖巧地站成一块白嫩的“木头”,一边缺词短调地学着唱马兰花开,一边抱着奶瓶剥鸡蛋壳。 “小皮球,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竹峦戎村的巷子都是水泥地,房屋沿着两边起建,南方雨多,屋顶多是斜坡,白墙黑瓦,有几分古镇的味道。镇里家家户户爱养狗,爱种树,月季和绿萝爬出了墙外,红的绿的,蜿蜿蜒蜒。 巷子里,村里的主妇在散步,三五成群,有说有笑。 “听我家那口子说,杨老四手给人砸了。” “哪个杨老四。” “花桥杨那个。” “活该他!” 杨老四那人喜欢小摸小偷,附近几个村都知道他什么德行。 戎金琦家媳妇问:“谁砸的?” 戎勇华家的说:“昨个儿晚上警察去了卫生院,杨老四哆哆嗦嗦话都说不清楚,也不晓得是哪个砸的,都说是撞了邪,把人给吓傻了,杨老四那手也被砸得不像样,得去市里做接骨手术,估计以后是偷摸不得了。” 年长的红中婶笑说:恶人啊,还是要让恶人来治。 至于砸杨老四的那个恶人,就是个说不清的谜了。 主妇们从村头走到了村尾,远远瞧见一年轻女孩缓步走来,是张生面孔,不是竹峦戎村的人。 “那是谁啊?” 红中婶说:“银娥家新搬来的租客。” 戎金琦家媳妇叫邹进喜:“外地人吧?” “听银娥说是南城来的。” “长得真水灵标致。” 眉妆漫染,朱粉不深,闲花淡淡 ,鬓边发丝过,柳腰身,细看诸处好。 她身穿旗袍,月白色,腰身掐得窈窕,肩上披了细软的毛线围巾,当真是温婉精致。 她站在院子外的灯笼下,微微低着头,在听电话,电话里的人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檀兮。 南城徐氏,徐檀兮。 她有个乳名,叫杳杳。 “跟你说件事,你可别气我。” 电话里是徐檀兮的闺中好友,芳名秦昭里。 徐檀兮笑说:“不气不气,你说。” 声音清清泠泠,却不显出距离感,像这秋日的风,拂面微凉。 “你小舅送你的那块和田玉让我给砸了。”秦昭里细细说来,“昨个儿徐家给徐檀灵办生日宴,我见她戴了你的玉,一时没忍住气就给砸了。” 徐檀兮倒不怎么在意:“砸了就砸了,也不是很值钱的玩意。” 秦昭里八成在抽烟,一股子慵懒悠闲劲儿:“等你回来,我给你整个帝王玉。” “好。” 巷子里有摩托开过,徐檀兮回头望了一眼,再往里边站了站。 这下散步的主妇们看清她的脸了,她眉毛生的弯,柳叶眼,半含秋水波光潋滟,脸很小,鼻子挺而秀气,她似乎在笑,唇上点了色,是淡淡的绯。 是一张美得很柔和的脸,不浓烈,一颦一笑都透着清淡,三庭五眼,有着古代女子的柔桡轻曼。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秦昭里问她。 徐檀兮方要回答,便听见稚嫩的童音在唤:“姐姐。” “姐姐。” 徐檀兮回头。 年幼的孩童歪着头,眨着眼睛看她:“姐姐,”是个小娃娃,他怯生生,伸出手——白嫩的小手,“这是你的吗?” 孩童一手抱着奶瓶,一手攥着一张烧了只剩一半的照片,火焰燃过的边缘泛黄,照片里的女孩穿着旗袍,拿着团扇,像旧时的女子模样。 徐檀兮认出来了:“是的。” “我捡的。” 在自家院子里捡的,见里面的姐姐漂亮,就没舍得丢,戎关关开始还以为是哥哥的女朋友。 他把白嫩的手递过去:“给你。” 徐檀兮笑着接过:“谢谢。” 她伸出的手白皙、修长,没有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就像她这个 人,温柔端方。 “不用谢。” 戎关关嘿嘿地笑,好漂亮的姐姐哩。 “戎关关。” 远处,哥哥在叫他。 他回头,脸笑得像太阳:“哥哥。” 天色已暗,戎黎打着灯从自家院子走出来,步子很缓,漫不经心。路灯在很远的地方,把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穿着黑色的卫衣,帽子扣着,昏黄的光落在他脸上。 他走近:“回家了。” “哦,来了。”戎关关扭头回去,刚要对漂亮姐姐说再见,就看见漂亮姐姐手里的照片掉落在了地上。 风一吹,卷着照片落在戎黎脚下。 兜兜转转,火烧风吹,这照片还是到了他眼前。他蹲下,将之捡起来,没有多看一眼,走上前,递过去。 徐檀兮看着他,微微发怔。 他有一副毫无攻击性的皮囊,却透着一身难驯的野性,像草原上散养打盹的兽。 他抬头,眸光很淡,不染颜色,也不染烟火,手里的电筒照在女孩子脚下:“你的东西。” 风把她披在肩上的围巾掀了起来,落在地上。她失礼了,竟盯着异性这般的看。她回过神来,伸手把照片接过去:“谢谢你,先生。” 这张脸,令她恍如梦中。 戎黎瞧了一眼地上的围巾,收回目光:“走了。” 戎关关跟在后头:“哦。” 天越来越暗,亮得刺眼的灯光像一束银色的光柱,在地上铺了一地花白,两个影子一大一小、一前一后,渐行渐远。 徐檀兮看了许久那人笔直的背影,低头又看手里的照片:“昭里。” 秦昭里:“刚刚是谁?” 徐檀兮站在灯下,眸间半盏花色,淡淡春意:“我见到他了。” ------题外话------ ** 还在吗?娇妻们?要正版收藏哦。 公众期每天一更,两到三千字,早上八点半更。 戎黎年纪改了,由28改成26。关关四岁,因为出身和经历,比一般孩子早熟懂事。 戎黎:在下竹峦戎黎,敢问姑娘芳名。 徐檀兮:南城,徐檀兮。 003:暗黑系戎黎 徐檀兮站在灯下,眸间半盏花色,淡淡春意:“我见到他了。” 秦昭里问:“怎么样?” 她遥望远处:“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天黑了,弦月半弯,铺了一路杏黄。 徐檀兮租的房子与戎黎家的院子隔了二百来米,巷子里没有路灯,倒是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挂了两盏灯笼,亮的不多,星星点点,昏昏暗暗。 手电筒的光打在地上,是刺目的一抹白,后面有两个影子,一长一短。 “哥哥。” 戎黎嗯了声。 戎关关小跑着:“刚刚那个姐姐好好看。”他哥哥没有作声,他就歪着个西瓜头,缠着哥哥问,“是不是呀?” 戎黎摸出口袋里的烟盒,突然来了烟瘾:“没看清。” 戎关关捂嘴笑得很憨:“那我们下次一起看。” “你先进去。” “嗯!” 小家伙迈着短腿一扭一扭地进屋了。 戎黎把院门带上,站在檐下点了根烟,抽了几口,搁嘴上叼着,他拿出手机,靠着墙,一脚撑在墙壁上,开了把游戏。 昏暗的夜里,薄薄的烟将人的轮廓模糊,他吞云吐雾的模样慵懒惬意到了骨子里。 如果没那么快被人一枪打倒,他会更惬意。 “扶我。”戎黎说。 离他最近的队友是个男的,声音挺粗,过来扶他:“哥们儿,你这倒得有点快啊。” 戎黎没搭理。 队友枪法不错,狙了个人。 “我去舔包,你给我打掩护。” 戎黎叼着烟:“嗯。” 包没舔完,队友一惊一乍:“有人。” 戎黎镇定地瞄准,开枪。 紧接着就是一阵枪响,几秒过后,游戏界面里就多了两具尸体——戎黎和他的队友。 队友目瞪口呆:“你会不会玩?压枪技术这么烂,开那么多枪一枪没打中……”后面脏话连篇,骂个没完。 戎黎夹着烟,抖了抖灰:“菜鸡。”他回了两个字,退出游戏。 “菜鸡”队友:“……” 翌日,阴天,乌压压的云铺天盖地遮了满天蔚蓝。 “哥哥。”戎关关从堂屋里跑出来,刚睡醒的西瓜头东翘一绺西竖一绺 ,“我奶糖不见了。” 戎黎把刚买回来的包子和粥放院子外的桌子上:“你掉外面了。” 戎关关把掌心摊开:“糖纸还在呐。” “过来吃饭。” “哦。”他蹬蹬蹬地跑过去,爬上桌,眼珠子转啊转,“我知道了,一定是老鼠吃了。” 戎黎低头喝粥,桌上的手机振动,他按了免提。 “待会儿来帮我看下店。” 是一个听着就挺浪的声音,戎黎嗯了声,挂了。 早饭后,戎黎把戎关关放在了隔壁老太太那里,他很少自己带孩子,平时都送幼儿园,周末了就放在隔壁,一个月给一次钱。 中午,戎黎回来了一趟。 老太太朝屋里叫了句:“关关,快出来,你哥哥来了。” “哥哥。” 戎关关是个小短腿,跑起来像只肥硕的柯基。 戎黎给了他一包已经拆封了的奶糖,对秋花老太太道了声谢,领着戎关关回自家院子。 戎关关抱着糖,边走边剥糖纸,也不看路,戎黎直接拎起他的帽子,把他提溜进去。 他卫衣被哥哥拽了起来,露出了白花花软乎乎的肚子,肚子上有几处青紫。 戎黎把他放下来:“怎么弄的?” “摔的。” 小家伙不太会撒谎,眼睫毛乱抖。 “戎关关。”戎黎用脚把门踢上,眼底的颜色与这天一般,乌压压的,“我教你撒谎了?” 戎关关其实很怕戎黎,虽然没挨过他打、没挨过他骂,但就是很怵他,不敢再撒谎了:“是别人掐的。” “谁掐的?” “我奶奶。”小孩子乌溜溜的眼珠子很像水洗过的黑珍珠,“爷爷今天生日,买了蛋糕,奶奶要我去,我不肯。” 奶奶掐了他,骂他是小扫把星、小白眼狼、小拖油瓶。 说完了,他怯怯地偷瞄哥哥的脸。 “以后离他们远点。” 哥哥的脸有点像小栀子姐姐看的那个电视剧里的蛇蝎美人。 “知道了。” 戎黎提了外卖去厨房。 下午,他把戎关关也带去了店里,不是他的店,别人的,在他便利店的对面,二楼,是做纹身的。 小镇里纹身的人很少 ,店里没什么生意,窗户开得很大,十月的太阳不烈,把人照得懒洋洋的。 戎关关在吃糖,边嘬着奶瓶喝水,他哥哥拿了本书,盖在脸上睡觉。戎关关打了个哈欠,嚼了会儿糖也昏昏欲睡了。 傍晚纹身店的主人才回来,还带回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客人。 “进去等我。” 男人生得一脸风流相,耳后有个火焰状的黑色纹身,穿着夹克,里头是黑色的t恤,胸前挂了个不知道图案的吊坠,头发理得短,凸显得五官很立体,他眼里噙了点儿笑,一双丹凤眼描着多情,又带着痞气。 这是个一看就很坏的男人,却也过分迷人。 女客人回撩了他一个勾人的眼神,扭着腰肢进了旁边的小房间。 男人抱着手,拖着慢悠悠的步子走到沙发边上:“戎黎。” 他叫程及。 哦,他不是戎黎的朋友,戎黎没朋友。 如果非要定义他跟戎黎的关系,可以勉强算“前同事”,挺不巧的,他们还是老乡,竹峦戎村和石岗程村隔得不远。 戎黎把书从脸上拿开,一只脚还搭在凳子上,旁边窝了个还在睡的小团子,他抬了眼,那双标致的杏眼淡淡地瞧着人:“知道几点吗?” 得,生气了。 戎黎有非常严重的起床气,刚睡醒的时候,是他脾气最差的时候,他脾气最差的时候呢,就总有人要倒霉。 程及带着一身从风月场所里沾来的女人香坐到戎黎旁边:“刚刚进去那女的,是个酒店厨师,晚上上我那吃。” 收买某人的胃呢。 戎关关还在睡,戎黎收回搭在凳子上的腿,摊开手,掌心躺着一根纹身用的针,用淡得出水的声音问:“这玩意,能捅死人吗?” 能。 戎黎捅就能,他还能捅得让人查不出来是什么捅的。 程及往后一靠,恬不知耻地露出了脖子上的吻痕:“你要捅死谁?” 戎黎没接话。 程及啧了声,口气很玩味欠揍:“戎黎啊戎黎,我晓得你不会做饭,可也别总想着吃牢饭啊。” 戎黎置若罔闻,去旁边的柜子里拿了一盒纹身针。 程及捏了捏眉心,头疼。 戎黎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喜欢这个世界,也从不服从这个世界的规则。这样的人,极其危险。 能让他服从指令的人,目前还没有。 叮铃。 门上的风铃响了,来人脚踩木质楼梯,不疾不徐,缓缓走来。 程及回头。 女孩子身穿旗袍,娉婷而立,眉眼很温柔:“你好,我找店主。” ------题外话------ ** 戎黎:这玩意,能捅死人吗? 顾总:戎哥,要做个好人。 戎黎:能捅死吗? 檀兮:戎黎。 戎黎:行,不捅了。 004:他是病人,需要被治愈、救赎 女孩子身穿旗袍,娉婷而立,眉眼很温柔:“你好,我找店主。” 芙蓉不及美人妆,好个纤腰楚楚的佳人。 程及见过的美人绝对不在少数,但像这样从仕女图里走出来的,就这一位:“我就是。”他打量得不过分,“做纹身?” 她道不是:“请问一楼的店面还出租吗?”粼粼眸光似不经意,瞧了一眼屋里的另一位,她稍作点头,算是问候。 “租啊,小姐贵姓?”程及对女人通常耐心许多。 窗户开着,有风吹进来,徐檀兮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不刻意地压着旗袍的裙摆,屋里有小孩在睡觉,她声音放得很轻:“我姓徐。” “徐小姐请坐。” 徐檀兮拂裙坐下。 就一个落座的姿势,也看得出来她教养极好,程及也坐下,使唤人:“戎黎,你帮我倒杯水。” 原本在看手机的戎黎抬头瞥了他一眼,没作声,去倒了杯热水来,放在桌子上,水装得有些满,洒了些。 徐檀兮垂眸:“谢谢。” 戎黎继续看他的手机,两耳不闻,兴致缺缺。 程及拿出生意人的姿态:“徐小姐是要做什么买卖?” “甜食。” 一旁,戎黎点击屏幕的手指稍稍停顿了一下。 程及翘着腿,像个俊俏风流的纨绔:“这镇子地儿小,甜食可不好卖。” 她道不打紧。 看来是个不差钱的主,程及又问:“那徐小姐想租多久?” 奶里奶气的一声咕哝打断了谈话:“唔……”沙发上的小团子翻了身,眼还没睁开就叫,“哥哥……” 戎黎收了手机,从沙发上站起来:“醒了就起来。” 戎关关揉揉眼睛,掀了毯子,迷迷糊糊地自己爬起来。 “走了。” 戎黎先走,戎关关打着哈欠跟在后面。 徐檀兮有些失神。 程及瞧了瞧已经下了楼梯的某人,又瞧了瞧屋里耳垂微红的旗袍美人:“徐小姐你认得戎黎?” 她摇摇头,将耳边垂落的发拂到耳后,回答说:“我租一年。” 不认识吗?那这两人的气场怎么有些怪异?不过也是,程及认识戎黎好些年了,那家伙身边都是些动刀动枪的亡命之徒,哪里有过什么女人。 外头天阴,秋雨淅淅沥沥,下得缠绵。南方的小雨经风一吹,散落了去,像茫茫水雾,将整个小镇浸得湿漉漉的。 下雨了,戎关关想把帽子戴上:“哥哥,我帽子里有东西。”他掏出来,“这是什么?” 戎黎拿过去,随意揣进了口袋里:“绣花针。” 戎关关:“哦。” 哪是什么绣花针,那是一盒纹身用的针。 “哥哥,雨它糊我一脸。” 戎黎把外套脱下来,丢他脑袋上:“走快点。” “哦。” 回到家后,戎关关的二姑姑来电话,说爷爷和两个伯伯都要去县里的大姑姑家吃酒,就奶奶在家,问关关去不去县里。 戎关关的生父姓何,他是遗腹子,何家人不喜欢他,说他命硬是克星,也不喜欢他妈妈,他妈妈杀了人之后,何家人就更讨厌他们了,尤其是他奶奶,上午奶奶还掐了他,只有二姑姑待他好一些。 戎关关拒绝了,天冷了,下雨又潮又湿,他怕哥哥会腿疼,他哥哥有腿疾。他接电话的时候哥哥就在旁边,但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去县里吃酒。 晚饭吃的是外卖,两个菜一个汤,青椒炒肉和花菜炒肉,汤是肉丸子汤,戎关关吃花菜,哥哥吃肉,青椒都不吃。 雨停了,戎关关在堂屋里看动画片,见哥哥换了雨鞋:“哥哥,你要去哪?” 戎黎穿了一身黑:“去杀猪。” 戎关关从凳子上跳下来:“可以带我去吗?”他还没见过杀猪呢。 戎黎:“不可以。” 戎关关哦了一声,去帮哥哥拿手电筒了。 今晚一点儿星月都没有,外头很黑,风吹树叶,窸窸窣窣地响。出门之前,戎黎回头问了一句:“你身上,她用哪只手掐的?” 戎关关呆呆的:“啊?” 他不再问了,出门,口袋里揣着那盒纹身针。 没几分钟,这雨又下起来了。 细雨蒙蒙,天黑得让人压抑,徐檀兮站在门口的灯笼下,伸着手接滚落屋檐下的雨滴:“昭里,他不记得我。” 秦昭里在电话里问:“那你回来吗?” 这时,浓黑的夜色里,一束光打过来,徐檀兮侧身望去,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光束里有雨水,有一张在她昨夜梦里出现过的脸。 戎黎 。 戎黎啊,她要寻的人。 “不回了。”她撑着伞,走到雨里,走到那人面前:“戎先生。” 戎黎停下来。 她稍稍踮了脚,高举着伞,遮了他身上的雨:“需要借伞吗?” 他抬头看她,目光很淡:“不需要。” 拒人千里,他连眼神都是凉的。 “下雨路滑,先生小心。” 徐檀兮后退,提伞折回了屋檐之下。 戎黎走出巷口,狗在吠,他突然回了头:“你叫什么?” 檐下的女子目光婉转,风轻轻吹着她旗袍的裙摆:“檀兮,徐檀兮。”她打开院门,进了屋。 晚上八点。 轰隆!电闪雷鸣,雨越下越大。 这时,戎关关听到了开门声,他拔腿跑出去:“哥哥!” “站回去。”戎黎在关院门,卫衣的帽子扣在头上,浑身都湿透了。 戎关关赶紧从雨里退回去:“你怎么回来了?”他哥哥才出门了几分钟,杀猪有这样快吗? 戎黎走进来,把湿衣服脱了,扔地上:“下雨了。” 戎关关把衣服捡到桶里去:“那你不去帮洪水爷爷杀猪了吗?”村口的洪水爷爷是卖猪肉的,哥哥有时候会去帮忙杀猪。 他哥哥说:“我夜盲,分不清人和猪。” “哦。” 戎黎直接去了浴室。 他夜盲,可这次他分明看清了,那个女人的脸。 ------题外话------ *** 再次强调,我们现实里要与人为善。 这本书里,戎黎的人格特殊,他是病人,他需要治愈,需要檀兮来拉住他,告诉他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小剧场: 什么是0度负面p型人格?举几个例子: 戎关关:“哥哥,那个没有腿的叔叔好可怜。” 戎黎:“跟我有什么关系。” 程及:“戎黎,你还是个人吗?这么搞我,你良心不痛?” 戎黎:“不痛。” 程及:“杨老四只是偷了你一个钱包,你就断他一只手,是不是过了?” 戎黎:“断了的手又不是我的。” 程 及:“戎黎,你喜欢徐檀兮吗?” 戎黎第一次露出茫然的表情:“什么是喜欢?” 他有共情障碍,有述情障碍,人的爱恨情仇他其实不太懂。 心理医生定义,他趋近于0度负面p型人格。 后来,徐檀兮闯到他的世界里来了。 徐檀兮:“戎黎,你不要动不动就对人动手。” 戎黎:“好。” 徐檀兮:“你不要再吃安眠药,不要再在枕头底下藏刀,我会守着你的。” 戎黎:“好。” 徐檀兮:“你笑一笑好不好?你总是不爱笑。” 他笑:“好。” 0度负面p型人格“不药而愈”了,现在的戎黎是妻狗型人格。 005:戎黎的桃花泛滥了 屋外雨停,只有浴室里滴答撞击的水声。 装纹身针的盒子被扔在了洗手台上,里面的针摆放整齐、干干净净,并没有被动过。 晚上九点,小镇就夜深人静了。 戎关关自己洗脸洗脚,水是戎黎给他倒的。 什么,洗不干净? 洗不干净就洗不干净,一周戎黎给扔澡堂子一次。哥哥带的孩子,能喘气就不错了。 戎关关是自己睡,卧室在一楼,戎黎睡二楼,并且他不准戎关关上二楼。 戎黎洗漱完,没有去卧室,进了旁边上了锁的那间屋子,里面有四台台式电脑,一墙的监控显示器。 他开了一台电脑,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屏幕亮了,里面出现一张年轻的脸,样貌是略带匪气的那一挂,棱角分明,偏硬朗,却很显少年气。 这人皮肤很白,气质有点颓,挺像个网瘾少年。 他喊了声:“六哥。” “帮我连线。”戎黎说了个名字。 “网瘾少年”的手速很快:“给我五分钟。” 说五分钟就五分钟,一秒都不差,时间一到,戎黎的电脑屏幕上就切了一张脸出来,是个发际线很感人的中年男人。 “六爷,您找我。” 戎黎一只手拿着干毛巾,胡乱地擦头发:“我的眼睛,”他动作停下,往前靠,“你确定是夜盲症?” 发际线感人的中年男人姓蒋,是一名颇为出名的眼科医生:“确、确定啊。” 戎黎沉默了会儿,打开抽屉,拿了一颗奶糖出来,剥开糖纸,放进嘴里:“别给人看病了,你是个庸医。” 蒋庸医:“……”大佬面前不要口吐芬芳,保持微笑,请保持端庄的微笑。 翌日,雨过天晴,空气里有青草的味道,扑面而来的风里还裹挟着月季花香,淡淡的,穿墙而过。 戎黎九点多才出门,推开院门,有人与他搭话。 “现在才去做活?”这都几点了。 是位中年妇人,叫王月兰,她家开麻将馆的,正吆喝着人打麻将呢。 戎黎回竹峦戎村没多久,跟村里人没什么往来,态度不冷不热:“嗯。” 王月兰盯着他打量了几眼:“戎黎啊,你有对象不?” 他没怎么睡太饱,精神一般,因为困意,眼睛有点泛潮:“ 没有。” “要不婶儿给你介绍一个?”王月兰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拉红线,“婶儿家有个侄女,巫家坝上何村的,今年刚满二十,样貌在他们村算顶好的,个儿又高,要不婶儿给你牵个线,你们见上一面?” “不用了。” 戎黎把卫衣帽子一扣,走了。 王月兰被拂了面子,恼火了,冲着他喊了一句:“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挑挑捡捡呢。” 这语气,嫌弃得不得了。 戎黎隔壁的秋花老太太刚好出来买菜,就听见这句,接了句嘴:“月兰,你这瞎操的什么心。” 王月兰气得撸袖子:“还不是我家那侄女,前几天有人来相看她,好说歹说她都不同意,我嫂就问她是不是有中意的人了,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透了底,说喜欢街尾那个收快递的。” 街尾收快递的,可不就是戎黎嘛。 王月兰侄女叫何桐,秋花老太太也听过,平时王月兰就喜欢挂在嘴边夸。 “我嫂气得不行,我那侄女可上过高中,现在在一家服装厂里当会计,工资比很多男孩子都高,戎黎就一收快递的,他那便利店也没几个人去买东西,还带了个小孩,他哪配得上我侄女。”前面说自个儿侄女的时候,王月兰是一脸骄傲,后面说到戎黎,就很是鄙视。 秋花老太太六十多岁了,慈眉善目的:“前几天吴家寨的肖娘过来,要给戎黎说亲,你知道女方是哪个不?”老太太拎着篮子出了院子,“是镇长家最漂亮的那个闺女,985毕业,自己开了个公司,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是哟,戎黎就配不上你侄女。” 王月兰:“……”她这是被怼了? 戎黎在便利店补了个觉,醒来就去吃了午饭,刚回店里,程及打电话过来,插科打诨了半天,没个正经。 “刚刚有个女客人问到你了,问你有没有女朋友。” 戎黎对这话题没有半点兴趣。 程及倒兴致勃勃:“戎黎,我觉得你该找个女人了。” 戎黎觉得他有病:“挂了。” 程及当耳边风,继续说他的:“昨天来我店里的那位徐小姐,你认不认得?” 戎黎还没挂:“不认得。” “真不认得还是假不认得?”他觉得这两人气场微妙。 难得,话少得有时候一天都不想开口的某人反问了一句:“ 你对她有兴趣?” 程及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从来不正经的人用玩笑的口气说了最正经的一句话:“我什么德行你能不知道?我这么脏一人,哪能碰那种干干净净的姑娘家。” 程及当过脔童,被迫的,他被关在笼子里两年,出来的时候,只有一口气。 之后他就玩得很狠,玩命、玩女人,什么刺激就玩什么。 戎黎轻描淡写:“那你觉得我能碰?” 他又好得到哪里去,他可是从肮脏的血肉白骨里爬出来的。 程及很客观地来了一句:“是糟蹋了。” 戎黎挂了,一抬头,看见了门口站的人:“拿快递?” 徐檀兮颔首,走进来。 她应该很喜欢旗袍,今天穿的是杏色,天有些凉,她在旗袍的外面搭了一件长款的针织开衫,开衫的胸口别了一个胸针,是一朵清新的小雏菊,脚下是平底鞋,脚踝上系了一条细细的银色链子,头发用一根没有任何装点的玉簪子松松地挽着。 屋外路过的男人停下脚,在偷看她。 戎黎问:“哪天的?” 她说:“今天。” “尾号。” “0317。” “稍等。” 戎黎去后面的货架上找,她的快递是个四四方方的木质盒子,外面用快递袋包着。 “签字。”他并没有松手,就那样拿着让她签。 徐檀兮签好名字,把笔递还:“谢谢先生。” 很奇怪,她总叫他先生。 她的字很漂亮,也很规矩,簪花小楷,端端正正,只在收笔的最后一下,溢出几分大气风骨。 *** 今儿个要补货,戎黎回去得晚,是秋花老太太去幼儿园接的关关,晚饭给他做了蒸蛋吃,他吃完就跑去院子外面玩了。 秋花老太太碗还没洗完,就听见院子外头有小孩在哭,她擦擦手,赶紧出去看看。 是王月兰家的小儿子戎小川坐在地上哭,六岁的小男孩很胖,坐那就是一坨,哭得惊天动地的。 旁边没大人,就几个小孩。戎关关也坐地上,但没哭,垂着脑袋。 “怎么了这是?” 戎小川嚎了一嗓子:“戎关关他推我!” 老太太先把戎关关抱起来:“关关,跟 奶奶说说,怎么了?” 他吸了吸鼻子,要哭不哭。 老太太这才发现:“你手怎么流血了?” 戎关关哇的一声哭了:“他骂我哥哥!” 老太太赶紧把他攥着小拳头的手掰开,瞧见伤口不小,还在流血:“别哭别哭,奶奶先带你去看医生。” “送我家吧。”女孩子走过来,穿着旗袍,眼神温温柔柔,是银娥家新搬来的那个租客,“我是医生。” ------题外话------ *** 戎黎敲了三下门,徐檀兮开门。 “你的快递到了。” “我没有买东西。” “免费的,要不要?” “什么?” “我啊。” 顾总:求推荐票、红豆。 006:戎黎的童年 徐檀兮从楼上拿来医药箱,放在房东家的八仙桌上。 她坐下,稍稍俯身,对旁边抽泣的戎关关说:“关关,把手松开。” 声音很温柔,像在哄人。 戎关关松开手,血已经不流了,伤口却很吓人。 “手指动一动。” 小家伙眼眶里含着一泡泪,动了一动手指。 没伤到神经和血管,可以不缝针。徐檀兮把医药箱打开,手却被小孩子嫩生生的小手拉住了,他哭得肩膀一抖一抖,还打了个嗝:“姐姐,可不可以不打针?” 徐檀兮对他笑了笑:“好,不打针。”她声音很轻很轻,“你要是害怕,就把眼睛闭上,姐姐会轻一点。” 戎关关就把眼睛闭上了。 徐檀兮戴上医用手套,用镊子夹着纱布,蘸上碘伏:“关关。” “嗯?” “姐姐要开一个卖甜食的店,能告诉姐姐你这样的小孩子都爱吃什么糖吗?” 戎关关的注意力成功地被糖勾引走了:“我喜欢大白兔。” 她握着他的手腕,用纱布轻轻擦洗伤口旁边的血迹:“还有呢?” “还有彩虹糖。”戎关关以前觉得幼儿园的景老师是声音最好听的人,现在他觉得不是了。 “还有吗?” “我还喜欢棉花糖。”戎关关又抢着说,“巧克力,巧克力我也喜欢!” 她耳边的发垂下来,半遮轮廓,堂屋的灯开着,侧影落在了桌上,长长的眼睫毛一动未动,她放下纱布和镊子,用棉签把消炎药推抹开,动作轻而小心:“小蛋糕呢,喜欢吗?” 戎关关小脸皱着,但没有哭:“也喜欢。” 药涂完了,她剪了一小段绷带,将伤口包好:“等姐姐开店了,你过来,我请你吃糖。” “好。” “好了。”她摘下手套,把带血的纱布和棉签用袋子装好,“可以睁开眼睛了。” 戎关关睁开眼,手已经包好了,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 徐檀兮把医药箱关上:“不过糖不能吃太多,会牙疼。” “嗯嗯!” 这是戎关关第一次觉得给人打针的医生一点都不可怕。 秋花老太太赶紧道谢,戎关关也跟着道谢,房东李银娥忍不住问了:“小徐,你怎么会这些?” “我是医生。” 李银娥顿时觉得她家里这个房客了不得了:“那你都治什么病啊?” 徐檀兮说:“小儿外科。” 小儿外科? 李银娥不是很懂。 徐檀兮把装医用垃圾的袋子封好口:“关关,可以在这等姐姐一会儿吗?” “可以。” 她提着医药箱上楼了。 她刚走,戎黎就来了:“戎关关。” 戎关关从凳子上下来:“哥哥。” 戎黎把手电筒关了,进屋:“外边有人说你跟人打架了。” 戎关关心虚,站得规规矩矩:“对不起哥哥。” “伤哪儿了?” 戎关关把手伸出来。 “谁给他包扎的?” 秋花老太太说:“是小徐。” 戎黎往屋里扫了一眼,没见着人:“我明天再来道谢。”他一只手抱起戎关关,转身出去。 “等等。” 是那个总叫他先生的声音。 她下楼的步子有些急,稍稍提了一下裙摆,从木楼梯上跑了下来,一步一阶梯,她忘了淑女的礼节,跑着到他面前,乱了耳鬓的发。她只看了戎黎一眼,就将目光收敛,缓缓垂眸。 她拿了一盒包装很漂亮的巧克力:“关关,这是送给你的礼物,刚刚你很乖,都没有哭。” 戎关关看他哥哥。 他哥哥不说话,他实在喜欢,就伸手接了:“谢谢。” “不用谢。” 戎黎把手电筒打开了,光落在屋外的一颗枇杷树上,立马亮堂了整个院子。 十月没有蝉鸣,没有萤火,天阴阴,没有星星,没有月光,女孩子的眼睛里却有人间烟火和天上星辰。 “关关手上有伤,不能碰水。”徐檀兮抬头,“先生,三天后带他来换药。” 戎黎的目光落在了她领口,她旗袍的盘扣上沾到血了。他喜怒不形于色,轻飘飘地回了一声:“谢谢。” 道完谢,他抱着戎关关走了。 戎关关抱着一盒巧克力,出了院子就对他哥哥说:“哥哥,我好喜欢这个卖糖的医生姐姐。” 戎黎打着灯,走得很慢。 戎关关嘴馋了,扯掉了巧克力盒子上绑着 的带子:“哥哥,你吃不吃?” 他哥哥不理人。 戎关关有点怕,觉得哥哥是生气了:“哥哥——” “伤是谁弄的?” “是戎小川。”戎关关一五一十地招供,“我也推他了。” 地上没有影子,秋天的晚上总是萧瑟又冰冷,像光照不进他眼里的样子:“为什么推他?” 戎关关不说话。 戎黎重复:“为什么推他?”并不是问责的口气,每一个字都不咸不淡的,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趴在他肩上的小东西缩着脑袋:“戎小川骂人。” “骂什么了?” “他说戎爸爸是杀人犯,说我妈妈也是。” 戎关关其实还不太懂什么是杀人犯,只是他听懂了,这些都是骂人的话,是不好的话。 “他还说哥哥了。”他闷闷不乐,“说哥哥你是杀人犯的儿子,以后也要做杀人犯。” 戎黎的父亲戎海,是个喜欢喝酒的赌徒,一杯下去就会打人,大小不论,都往死里打。他的母亲白秋在他十岁那年去世了,村里都传是戎海打死了白秋,是个杀人犯,只是没有证据,让他逍遥法外了。 十岁的戎黎在那时候失踪了,当时的街坊四邻都以为他死了。 后来,苏敏带着尚未满月的戎关关嫁给了戎海,今年八月,苏敏持刀杀人,捅死了戎海。 戎黎是七月回来的,那个案子还没有审理,律师主张的是正当防卫,但村里人都已经默认了苏敏就是杀人犯。 戎黎突然停下来,掉头。 戎关关抱紧哥哥和巧克力:“哥哥,去哪呀?” 他们去了戎小川家。 小孩子不会懂这种话,小孩子都是大人教的。 ------题外话------ *** 檀兮的乳名杳杳念yao,三声,杳无音信的杳,不是沓沓呀。戎黎是戎马一生的戎,不是戒呀。 戎黎:“杳杳,你喜欢小孩吗?” 徐檀兮:“喜欢啊。” 戎黎:“知道了。” 顾总:“你知道什么?说!你知道什么了?”请搞起来!请不要脸!请原地禽兽! 戎黎:“说出来了也要被**” 顾总:“……” 表情包:【西湖的水我的泪】 007:护弟戎黎 王月兰家在村口,他家养了两只狗,正在门口吠。 “都怪戎关关!” 戎小川在告状。 “他骂我,他还推我!” 王月兰把饭碗放下,戳她儿子脑袋:“那你没长手啊,他推你你不会推回去?跟你爸一样,白长这么大个儿,一点用处都没有!” 王月兰的丈夫叫戎平贵,五十多岁,身形瘦高:“你少说两句。” 王月兰是个大嗓门,一开嗓十米之外都听得到:“我哪儿说错了?要我说你儿子就是像了你,”她翻着白眼数落丈夫,“窝囊废一个。” 戎平贵倒了杯酒,闷头喝着,一声不吭。 除了他们一家三口,桌上还有个年轻女孩,是王月兰的侄女,她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杵着碗。 王月兰把鸡腿夹到儿子碗里:“你以后离戎关关那个小拖油瓶远点,他们一家子都是杀人犯,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遗传。”教训完小的,又扭头说大的,“还有桐桐你,别再生什么幺蛾子了,那个收快递的挑三拣四看不上你,你就别再拿热脸去贴冷屁股,要我说他也就那张脸能看,可脸也不能当饭吃,还是听你妈的话,早点找个好人家定下来,再拖你年纪就大了,女孩子要是上了年纪,也就只有被挑的份。” 女孩叫何桐,有点不耐烦,她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我说的话你听没听见——” 这时,有人敲门。 王月兰朝门口问了句:“谁啊?” 屋外的人又敲了几下,咚咚咚的响。 “敲什么敲,别敲了。”王月兰把筷子一摔,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有强光照进去。 王月兰眼睛被刺了一下,伸手挡住,眯着看人:“你们哥俩怎么来了?”她扫了一眼屋外的一大一小,“有事啊?” 戎黎没进门,单脚踩在门槛上:“嗯,来算账。” 戎关关站在哥哥后面,探出了一个脑袋。 王月兰身子壮实,挡了大半个门口,说话夹枪带棍的:“不就是医药费嘛,我家出就是了,有必要上门来摆脸色吗?” “不要钱。” “那你还想干嘛?” “让你儿子给我弟道个歉。” 语气没动怒,平铺直叙的。 王月兰被气笑了:“看你这话说的 ,小孩子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你家戎关关不也推了我儿子,我还没让他道歉呢。” 戎黎把卫衣的帽子扯了,食指戴了个戒指,银色的,什么花样都没有:“不道歉也行,我弟见了血,让他也见个血就行。” 他口气寻常得就像在讨论天气,音色又淡,漫不经心的,加上他生了一副毫无攻击性的皮囊,若是他眼神收敛几分,看上去倒也无害。 王月兰平时是泼的,哪能被唬住:“怎么,你还想动手打我儿子不成?” “我不动手。” 他直接进去,把手电筒放下,从桌上拿了一只空碗,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松手,咣的一声,碗碎了。 王月兰一家都傻了。 戎黎蹲下,在一堆碎片里挑挑捡捡,捡了块口子锋利的:“戎关关,你过来。” 戎关关哦了一声,跑过去了,表情懵傻懵傻。 “拿着。” 戎黎把碎片递给他。 好半天,那小胖手才伸出来。 王月兰立马把她儿子拉过去,脸红脖子粗地喊道:“你敢动我儿子试试!” 那碎片还没到戎关关手里,他又收回去了,长腿一伸,勾了把椅子坐下,捏着那碎片在桌上划了两道痕:“杀人是会遗传的,杀人犯的儿子还有什么不敢的。” 何桐就坐在旁边,这是她离他最近的一次,她能清楚地看见他眼角的那颗痣,还有他眼里光都融不进去的麻木和冰冷。他像一朵很美丽的花,走近了才发现,不是实物,是标本,因为没有烟火气,没有一点鲜活度。 他这样子,让人后背发凉。 王月兰慌了:“你、你——” 戎黎抬起眼睛,双眼皮不明显,弧度内弯,是一双比女孩子还精致的杏眼,里头秋水无尘,并不深邃。 他问:“道不道歉?” 戎小川被吓得哇哇大哭。 他显然不喜欢小孩子的哭闹声,眉目间有明显的烦躁,摸出烟盒,抽了根烟出来,再摸摸口袋,忘带打火机了。 他问戎平贵:“有火吗?” 戎平贵哆哆嗦嗦的把打火机递过去。他点燃烟,抽了一口,实在不耐烦:“能不能快点?” 王月兰就是个主妇,别看平时多泼辣,但也就只敢捏捏软柿子,戎黎摔了个碗,她就屁都放不出一个了。 杀人犯的儿子,谁不怕。 戎平贵把儿子拽了过去:“快给关关道歉。” 戎小川已经吓懵了。 戎平贵一巴掌过去:“快点!” “呜呜呜呜……”戎小川鼻涕泡都吹出来了,“对不起呜呜呜呜……” 戎关关盯着那个鼻涕泡泡,吸了吸自己的鼻子:“你以后不要骂我哥哥了。” “不骂了呜呜呜呜……” “那我原谅你了。” “呜呜呜呜……” 鼻涕泡泡啵的破了,戎小川又吹了一个。 戎关关就又吸了吸鼻子。 戎黎咬着烟,手伸进口袋里。 王月兰立马惊恐地拉着儿子往后退,一脸防备地看着戎黎,下一秒,见他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红色纸币来,用那块锋利的碎片压着。 “赔你的碗。”他把还燃着的烟头扔进汤里,拿起放在地上的手电筒,刚抽了烟,嗓子有点哑,“走了。” 戎关关跟上。 等人出院子了,王月兰一屁股瘫坐到地上,骂了一句疯子。 院子外面,狗吠了两声就安静了,手电筒的光穿过整个巷子,秋风瑟瑟,刮着树叶漫天地飘,从黑的夜幕里飘到白的灯光里。不知是谁家院子里的桂花香被风卷了过来,给这萧瑟的秋添了点儿诗意的愁。 “戎关关。” 小脑袋一抬:“嗯?” 戎黎走在前面,脚步慢悠悠的,语调也慢悠悠的,他说:“不要学我。” “学什么?” “不要打人伤人,不要以暴制暴,不要麻木不仁。”他像个局外人一样,云淡风轻地说了三个不要,“就算把工具递到你手里,也不要堕落。” 不要像他。 戎关关听不懂,一脸懵懂。 戎黎没有解释:“总之,别学我。” “哥哥是怕我用碗打戎小川吗?” 戎黎没说话。 小孩子的声音有点奶,却出奇地坚定:“我不会的,哥哥。” 他嗯了一声。 “哥哥。” 他袖子被拉住了,回过头,目光对上一双干干净净的眼睛,干净得能让他在那双眼睛里看见肮脏的自己。 “给你吃巧克力。” 小孩伸手,掌心里有一颗圆滚滚的巧克力。 戎黎稍稍愣了一下,甩开:“我不吃甜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可是甜的很好吃啊。” “别吵我。” “哦。” 小的安静了,大的走得更快了。 后面有人在叫戎黎,他回头。 女孩子跑过来,红着眼睛,说了一句:“对不起。” 是王月兰的侄女,何桐。 其实,他们从来没有相识过,只是她每周都会去他店里,或是拿快递,或是买点小零食。有时她会躲在远处,看他打游戏,看他晒太阳,看他补眠,看他因为找一个快递,而毫无章法地翻乱了整个货架,这些他都不知道,单相思本来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他说:“我不认识你。” 他走了,背影都被黑色的夜藏了起来,女孩蹲在地上,哭了。 今天晚上,戎黎给戎关关洗脸了,这是三个月来的第一次,戎关关很高兴,做梦还梦见了哥哥喂他吃饭,给他穿衣服。 早上他醒过来,发现了一件事:“哥哥,老鼠吃我巧克力了。” 少了三颗!难受! 戎黎在院子里剥茶叶蛋:“出来吃饭。” ------题外话------ *** 顾总:我给大家讲个故事,从前有个大佬,他居然偷小孩糖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戎黎:我也给大家讲个故事,从前有个网络作家,写着写着就消失了。 顾总:【虽然很气但要勇敢】gif 后来戎黎不爱吃糖了。 徐檀兮问他为什么。 戎黎:有你了。 顾总:【骚断腿】gif 008:狗直男! 这两天,王月兰逢人就说戎黎的不是。 这不,她又扯到这事儿了。 “真是不得了了,他都敢上我家打人,谁知道以后还会做什么。”她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 上家出了对k,她说要不起。 正斗地主呢,天儿好,就把牌桌搬到外面巷子。 王月兰的下家是红中婶,她出了对二:“真打起来了?” “可不!”王月兰添油加醋,“把我家的碗都摔了。” 对面是戎勇华家的新妇,名叫佩瑶,娘家是吴家寨的:“戎黎看着不像是会动手的人。” “苏敏看上去不也柔柔弱弱的,还不是捅死了戎海,要我说,什么样的瓜出什么样的瓤。” 王月兰刚说完—— 一女孩打巷子里走过,还接了个电话:“喂。”那女孩嗓门挺大,“不干嘛呢,在听一个长舌妇嚼舌根。” 王月兰眼风扫过去,骂谁呢这是? 女孩二十出头,样貌出色,她咧嘴一笑,继续讲电话:“那长舌妇的侄女想嫁人家,人家不愿意,就记恨上了呗。” “哎,红颜总是多坎坷。” 女孩手机都拿反了,还装模作样地长吁短叹,叹完拎着袋苹果走了。 王月兰脸臭得很:“她谁啊!” “镇长家的小闺女。”吴佩瑶说,“听说上个月去戎黎那拿了回快递,回头就托肖娘来说亲了。” 肖娘是吴家寨的,戎黎这事儿吴佩瑶就是听她说的。 红中婶问:“那成了吗?” “没呢,戎黎都没让肖娘进门。” 祥云镇的民风还算开放,不论男女,只要有心想结亲家,都可以请红娘上门帮着说亲。戎黎那张脸招人,去他家说媒的快要把门槛都踏破了。 “镇长家的这个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有样貌,戎黎还看不上。”红中婶打了四个a出去,“那他得娶个什么样的哩?” 十月桂花落。 电话来时,徐檀兮在树下煮茶,煮的是桂花茶:“您好。” “杳杳?” 她愣了一下:“我是。” 这个声音她认得,是戎黎:“美福佳便利店,有你快递。” 戎黎说完就挂了。 上一次的快递不是他给徐檀兮打的电话,这 是头一回,她接到他的来电。 杳杳。 她听过很多人这样叫她,他是最没有感情的一个了。 她失笑,把茶壶推开,躺到放置在树下的废旧竹床上,枝头的桂花落在脸颊,清香萦绕,催人心痒。 先生。 这是她给戎黎存的名字,放下手机后,她张开手,接了满怀桂花香。 快到午饭时间,便利店里闲下来了,只有一个客人,她是来买东西的,手里还拎了一袋苹果。 她拿了一罐口香糖,付了一张二十的,东张西望了半天后扭了个头:“戎、戎黎。” 结结巴巴,面红耳赤,挺像个贼。 戎黎抬头。 对方立马埋头:“我、我叫宋岛……岛岛。” 她慌慌张张地掏出一个苹果,放在收银台上,然后拔腿就跑了。 王小单:“……” 零钱还没找呢。 这宋岛岛就是镇长家那小闺女,听说是个泼皮的,可再泼皮的女孩子也会遇到一个让她不敢泼不敢皮的男孩子。 戎黎的桃花王小单见过不少,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抬头,得,又来了位姑娘:“拿快递吗?” 徐檀兮回过神来,走进店里:“0317。” 王小单去找了。 戎黎在打游戏,很聚精会神,他手里的手机是银白色的,很衬他的手,放快递单的盒子里还有一个黑色的。 “签个字。”王小单把快递和笔一起递给徐檀兮。 她签了字:“谢谢。” “不客气。” 店里很安静,游戏的声音很大,“枪声”盖过了她的脚步声。 她打戎黎的身旁而过。 “今天晚上你在家吗?” 她脚步停下了。 “在家。” 戎黎嗯了一声,继续打游戏。 出了店里,徐檀兮脚步放缓,给秦昭里打了个电话:“昭里,是不是你给我寄东西了?” 寄件人是个陌生名字,可收件人写的是杳杳,那就只可能是秦昭里,或者她小舅舅。 “不是说要给你搞块帝王玉嘛,前两天刚好在拍卖会上看到一块成色还不错的。”秦昭里问,“你店面弄得怎么样了?” “已经找人在装修了 。”徐檀兮没有过马路,站在路边,一地落叶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昭里,这边有好多女孩心悦他。” 她闷闷不乐。 不用问也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秦昭里就一句话:“先下手为强。”她知道徐檀兮是个什么性子,保守矜持得像个古人。 某位“古人”走神了,魂还在便利店里,在收银台上的那颗苹果上。 “知道怎么下手吗?”秦昭里问。 这个话题让徐檀兮的声音变小了:“知道的。” “那你说说,我给你参谋参谋。” 徐檀兮悄悄看了戎黎一眼,红了脸:“我想给他绣个荷包。” 秦昭里:“……” 徐檀兮是在她姑姑膝下养大的,她姑姑当年向她姑父示爱送的就是荷包,荷包里还掖了一封信,信中写了一首越人歌。 “杳杳,知道男人和女人在什么时候感情发展得最快吗?”秦昭里调侃人的时候,就喜欢喊徐檀兮小名。 徐檀兮好学:“什么时候?” “肢体接触的时候。” 风是燥的,迎面拂过时,在她脸上留下了薄薄一层胭脂红:“昭里,你不知羞。” 秦昭里:“……” 傍晚,日落西山,云霞满天。 李银娥刚从外头回头,见徐檀兮下楼:“小徐,你怎么换衣裳了?” 她换了一身黑色的旗袍,不是传统款,宽袖收腰,垂坠的裙摆层层叠叠,微微外蓬。裙摆的外面还有一层黑色的轻纱,轻纱之下,用的是彩色的绣线,以红色为主,滚边花纹与领口盘扣是同一色系,大簇的花纹绣在裙摆,腰间缀有几朵平绣的花蕊。 她化了很淡的妆,长发披肩,左耳边别了一只样式简单的发卡:“天冷了,有些凉。” 李银娥称赞说:“你这身衣裳好看,之前没见你穿过。” 是新衣,她以前没有穿过。 裙摆有些长,她轻轻提起,等迈过了堂屋的门槛,再拂平裙摆。 李银娥问她:“你去哪呀?” “就在院子里。” 院子里种了两棵桂花树,树下放了一把夏天纳凉用的旧竹床,上面已经落了一层花絮,徐檀兮拂开后坐下,她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坐姿端正规矩,只有脚尖小弧度地晃动着,风吹着她的裙子,地上 的影子也跟着摇。 李银娥念叨:“不是冷吗,风这么大,怎么不在屋里待着?” 因为她要等人啊。 日头慢慢落了,月亮弯弯,藏了一半在云里。院子外头的狗叫了,不一会儿徐檀兮就听见了敲门声。 她拂掉肩上落的桂花,前去开门。 吱—— 老旧的木门发出稍稍刺耳的声音,门后,先是一个圆滚滚的脑袋探出来,脑袋上扣着安全帽,安全帽上绑着照明灯:“徐姐姐,我来换药了。” 徐檀兮朝外望去。 帽子太大,要掉了,戎关关扶着帽子:“我哥哥没来,在家打游戏。” 她再看了一眼深巷,将目光收回:“外面风大,快进来。” 李银娥家的门槛砌得高,戎关关腿短,使了好大劲儿才翻过门槛。他进了屋,学电视里变戏法,把藏在后面的胖手咻的伸出来:“姐姐,送给你。” 是一枝月季。 徐檀兮拂着裙子蹲下:“这是哪采来的花?” 小家伙奶声奶气,偷采了花也不心虚,一副求夸奖的表情:“是秋花奶奶家的,我看它好看,就摘了来。” 徐檀兮忍俊不禁,收了他的花:“谢谢。” 戎关关想起来了,卫衣帽子里还有东西,他掏啊掏,给掏出来:“这是哥哥让我给你的。” 是一个烟盒。 徐檀兮打开,里面是钱。 “哥哥说是医药费。” 一共八百,手笔很大。 ------题外话------ *** 杳杳:【端庄微笑】gif 关关:这一届家长好难带。 顾总:关关都知道带枝花,你就只给钱?狗直男,不懂女人不懂爱! 戎黎:今晚特殊,我第一次进决赛圈。 顾总:菜鸡! *** 前面改了一下时间线,改成了戎黎七月来镇里。 009:淑女式追求 晚上七点,家家户户灯火通明,晚归的路人脚步匆匆,瑟瑟秋风里裹挟着淡淡花香,天上一轮弯月,地上人间烟火,处处明朗。 “我回来了。” 嘎吱。 戎关关推门进来了。 戎黎在抽游戏皮肤,没抬头:“关门。” “哦。” 戎关关手脚并用,把院门推上,蹦蹦跳跳去了堂屋,欢欢喜喜地说:“哥哥,徐姐姐送我杏仁酥了。” 戎黎抬了下眼皮。 戎关关抱着个比他脸还大的盒子:“哥哥,你吃吗?” “不吃。” 戎关关觉得哥哥肯定是没吃过,所以不知道有多好吃。他把盒子打开,拿出一块,把上面的纸掀掉,怼到哥哥嘴边:“我喂你一个。” 戎黎用心如止水来表达他的兴致缺缺,静止五秒后,他又用面无表情来表达他的勉强张嘴。 总之,他还是张嘴了。 戎关关歪头:“好吃吧?” 戎黎用一根手指推开朝他凑过来的脑袋瓜子:“一般。” 戎关关抱着盒子蹲一边去,把嘴里塞到吐字不清:“那我寄几吃。” 戎黎瞥了一眼杏仁酥的盒子:“医药费给了?” “给了。” 戎关关把裤兜翻过来,钱掉了一地,他就把杏仁酥的盒子放桌子上,蹲下去捡钱:“徐姐姐说不用那么多。” 戎黎再一次将目光瞥向杏仁酥的盒子。 戎关关的脑袋抬起来,捧着一抔皱巴巴的人民币:“喏,还你。” 徐檀兮只留下了一张纸币,还有那个空烟盒。 戎黎垂眸,继续抽皮肤:“放到柜子里去。” “哦。”戎关关去把钱放好,又噔噔噔地跑回来,拖来一把小凳子,他抱着一盒杏仁酥坐在哥哥边上,“哥哥,你游戏打赢了吗?” “赢了。” 非常不爱笑的某人嘴角有点往上扬的趋势。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那把戎黎虽然吃鸡了,但他一个人头都没拿到,全程在跑毒和打药,而且队友扶了他三次,他队友九杀,就是这么牛批。 戎关关满脸崇拜:“哥哥你太厉害了!” 戎黎游戏瘾上来了,皮肤也不抽了,立马匹配了一把,这次他跳g港,还没落地,下面一 个雷扔过来,把他炸死了。 他一脚踹在了桌子上。 徐檀兮的店面还没有装好,她每日每日地坐在院子里,敞着门,看戎黎从她门口路过。 有时,她会偶遇他,在快餐店里,在街角,在任何地方。 有时,她也会去他店里,买些有的没的。 有时,她听见村前村尾的妇人说到他,便会在一旁细细听着。 他早上八点会去戎记包子铺买早饭,送戎关关去幼儿园之后,他回去补眠,睡到十点左右才去店里。 他不熟悉找快递业务,效率很低,大部分时候是王小单在忙,他在晒太阳和打游戏。 他很喜欢打游戏,时常手机不离手,甚至有一个专门打游戏的手机。 他话很少,有时候半天也不会说一句话。 他中午会回来,跟戎关关一起吃外卖,下午两点后出门,傍晚六点回,晚上继续和戎关关吃外卖。 如果是周末,他会睡得更晚,把戎关关放在秋花老太太家,中午不回来,晚上回来得更早。 他最喜欢卤肉饭,点的次数最多。 他手里总拎着个手电筒,像是改装过,光线很亮很亮。 村头村尾的狗都怕他,他一出现,狗就不会吠了。 喜欢他的女孩子很多,红娘时常上门,他每次都不让人进门。 他不爱笑,特别不爱笑。 他烟抽得狠,只抽一个牌子的烟,不是国内的牌子。 他喜欢甜食,秋花老太太包了各种口味的糯米团子,叫了街坊四邻去尝,他只吃了三个,一个红豆馅、一个冰糖馅,还有一个红枣馅。 近来,徐檀兮网购了很多东西,可她等啊等,却没有再等到戎黎的电话。 这日,她早早去了便利店,这个时间点,戎黎是不可能在店里的,她随意买了些东西,付账的时候,不刻意地说道:“我这周有快递,但是没有接到你们的电话。” 王小单对她印象很好:“一般都是发短信,不会挨个打电话,只有好久没来拿快递的,才会打过去。” 以前很少网购的徐檀兮:“我知道了,谢谢。” 她纠结了很久很久,还是把礼数扔了,使了坏,在收到拿快递的短信之后,她没有去拿。 五号上午,戎黎的电话打来了。 “杳杳女 士是吗?” 徐檀兮坐在弃放在院子里的旧竹床上,晃着腿,满眼欢喜:“是。” “美福佳便利店,有你快递。” 七号下午,徐檀兮又有没拿的快递。 “徐杳杳?” 她低眉浅笑:“我是。”他知道了,徐檀兮是她,杳杳也是她。 “美福佳便利店,有你快递。” 十号下午。 戎黎来电话:“街尾美福佳,有你快递。” 他不叫杳杳了。 十二号中午。 戎黎来电话:“徐檀兮,有你快递。” 徐檀兮。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 十五号下午。 戎黎来电话:“有你快递。” 十八号上午。 戎黎来电话:“快递。” 徐檀兮这个“钉子户”成功地引起了戎黎的注意,他电话的内容越来越短。 十八号的傍晚,戎黎打烊回来,路过徐檀兮家门时,敲了门。 她来开的门,有些愣住。 戎黎刚理了头,露出了好看的额头,他今天戴了一只耳钉,与他卫衣外面的挂饰是同色系,都是深青色,手指上夹着一根烟,抽了一半:“徐檀兮。” 他叫她通常会连名带姓,漫不经心的调,却轻而易举地压着人的神经。 他站在屋外,与屋里站在石阶上的她差不多高:“短信是发给你玩的?非要我打电话催是吗?” 徐檀兮耳朵尖都红了:“对、对不起。” 不是有心添麻烦,只是她被鬼迷了心窍,愚笨、拙劣地想靠近他。 戎黎扭头走了。 那之后,徐檀兮再也没有拖拉过,短信一来,她就立马去拿快递。 ------题外话------ *** 顾总:狗直男,你就不能温柔一点?! 后来—— 徐檀兮:戎黎,是游戏重要还是我重要? 戎黎:你。 戎黎:杳杳,我教你打游戏好不好? 徐檀兮:…… 顾总:戎黎啊,谁给你的勇气,敢带妹打游戏? 010:檀兮追夫滑铁卢 那之后,徐檀兮再也没有拖拉过,短信一来,她就立马去拿快递。不过也因为她完全不拖拉,半晌都不等,以至于她有时候一天要去两次。 其实如果她两天去拿一次,一次拿回所有的寄件,也是可以的。 但她没有。 而且,她的店还没装修好,闲暇时间很多,就全部用来网购了,快递数量很多。 周三上午。 徐檀兮穿的是蚕丝绣线平绣的黑色旗袍,把过肩的青丝盘了起来,配了一对珍珠耳环。 她身姿窈窕,步履轻盈,身上没有一丝这个花花世界里到处弥散着的浮躁,像从古画里走出来的。 “先生。” 先生? 若是生在古代,戎黎还真担得起这一句先生,来祥云镇之前,他还真就是个教书的,教大学高数。 不过是教着玩的,像他,还有程及,他们这种活动在暗处的人都喜欢搞个体面的职业,必要的时候当当挡箭牌。 程及之前还当过消防员。 便利店里添了个与整个店面都格格不入的懒人沙发,窝在沙发里打游戏的他抬了头:“拿快递?” 徐檀兮颔首。 “尾号。” “0317。” 戎黎拿着手机,一边游戏一边找快递。 下午徐檀兮也来了。 刚好,戎黎落地成盒,他一脚踹了个袋装的快递,不巧,快递滚到了徐檀兮脚下,她穿的是黑色的平底鞋,脚踝露着,很白。 戎黎抬了眼:“尾号。” “0317。” 周四,降温了。 徐檀兮在杏色的旗袍外面套了件过膝的黑色大衣,大衣的款式很简单大方,她在口袋的位置绣了一朵白色的蝶,很小,却栩栩如生。 她拂掉肩头落的飞絮,进门:“先生。” 戎黎嘴里叼了个面包,在拣货:“0317?” 她嘴角有很浅的笑意:“对。” 他记得了,她的手机尾号。 周五上午天晴,有风,小镇的天空很干净,抬头是一片蔚蓝,低头是满地枫叶,铺满了街上的青砖石板路。 “先生。” 她又来了。 戎黎没抬头,先认出了她的鞋,这次他什么都没问, 扔下手机,从懒人沙发上起来:“等着。” 他去货架上给她找快递。 习惯这个东西是潜移默化的,就像戎黎潜移默化地记住了徐檀兮的手机尾号,又潜移默化地认得了她的鞋,还潜移默化地习惯了她叫他先生。 周六上午下了雨,南方秋天的雨细细碎碎的,下得不凶猛,只是秋风一吹,凉得刺骨。 徐檀兮没有立刻进屋,而是收了伞站在屋檐下,等脚下的雨水稍微干了些才走进去。 戎黎难得没有在打游戏,手里转着支笔,外套搭在椅子背上,这样冷的天他还是穿着很薄很薄的卫衣,是他很少会穿的白色。他说:“今天没你快递。” 徐檀兮今天没有穿旗袍,大衣里是连衣裙,裙摆刚刚长过外套,大衣的外面是手工绣的黑色斗篷,兜帽很大,边缘绣了与连衣裙同色的花,她取下帽子:“我来寄快递。” 店里有两台电脑,一台王小单在用,主要是收银,还有一台放在了最外面的货架上,用来收寄快递。 小镇寄快递还不需要实名,戎黎把二维码的牌子从货架旁边的篓子里拿出来,放到凳子上:“扫码填单。” 徐檀兮扫了码,走到不挡路的地方去填。 她填得很慢。 “好了。” 五分钟已经过去了。 戎黎看了一眼电脑里的寄件信息:“十块,现金还是微信?” “微信。” 他又给她一个付钱的二维码。 徐檀兮扫码付账:“谢谢。” 她没有离开,在看他打包她要寄的快递,站的地方离他不远,她嗅到了,杏仁酥的味道。 她目光找了一圈,在货架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了装杏仁酥的盒子,盒子开着,里面是空的,与她送给戎关关的那盒是一个牌子,不过戎黎的这盒更大一些。 下午,雨停了。 徐檀兮过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纸袋,纸袋上有一朵小太阳花:“先生。”她进来,“我寄快递。” 之后,她陆陆续续又寄了几次。 周一,戎黎九点半才到便利店,徐檀兮九点四十过来的。 他在吃早饭,吃的是红豆沙的包子,他一点都不细嚼慢咽,吃得很快,三两口就把包子解决了,酸奶是瓶装,他喝完,朝四米之外的垃圾桶轻轻一投,进了:“寄 快递?” 徐檀兮颔首。 今天天暖了些,她又换上旗袍了,面料是米白色,上面绣了天青色的叶子。 戎黎把寄件的二维码递给她:“徐檀兮。” 她忘了接二维码:“嗯?” 这呆呆愣愣的表情与她平时柔婉温和的样子很不同。 戎黎靠在货架边上,闲聊的语气很淡,也只是闲聊,并没有表现出很大的兴趣:“除了开店卖甜品,你还有副业?” 啊? 副业?什么副业? 徐檀兮不敢与他对视,低眉垂首,不自然地整理耳边的发:“我卖刺绣。” 这是她头一回对人撒谎。 戎黎没有继续话题:“扫码。” 等徐檀兮寄完快递走了,王小单来了一句:“戎哥,这位来得有点勤啊。” 戎黎:“倍镜谁有?” 突突突,一阵枪响。 戎黎:“我倒了,扶我。” 王小单:“……” 啧,网瘾青年。 从便利店出去之后,徐檀兮才重重舒了一口气,刚回到家,秦昭里的电话打过来了。 “杳杳,你给我寄那么多手帕干嘛?” 她前前后后寄了六条手帕。 “寄给你用。” 秦昭里直接戳穿她:“我这是沾了戎黎的光吧。” 徐檀兮脸皮薄,被秦昭里说红了脸。 “你要想见他,去他店里买东西不就行了。” 徐檀兮推门进了卧室,坐到梳妆台前,她抬头,看见镜中的女子面若云霞,立刻别开了眼:“他不收银。”只买东西就说不上话。 这样温水煮青蛙,也就只有徐檀兮了,秦昭里有些好笑:“那你寄了这么多快递,有什么进展吗?” 镜中的女孩子微微莞尔,脸颊染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红:“他今天主动与我说话了。” “说了什么?” “他问我做什么副业?”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卖刺绣。” 不得了了,徐檀兮这样的乖孩子都学会说谎了。 秦昭里忍俊不禁:“姑娘诶,你每次填的可都是一个地址。” 徐檀兮傻了。 人果然不能撒谎,撒一个谎,还要另一个谎去圆。 她跑着去了便利店,礼仪都顾不上了,通红着脸,喘气声很急很乱,头发也跑乱了:“先生。” 戎黎把寄件的二维码放凳子上。 她不寄件,空手来的,着急忙慌地说:“我只有一个客人,她经常光顾我的生意。”因为撒谎,她脸更红,嘴也更笨了,“是老客……回头客。” 戎黎抬头,面无表情:“哦。” 徐檀兮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再、再见。” 她解释完就走,埋着头,露出的一截后颈都是红的。 戎黎看了一眼游戏界面,他已经成盒子了,他抽出来一根烟,咬着,抬头看走远了的那个姑娘。 腰很细,就是脑子不怎么聪明。 ------题外话------ *** 徐檀兮:你说我不聪明! 戎黎:我眼瞎。 徐檀兮:你还说我腰细…… 戎黎:这个没说错,你这个腰,我都不敢用力。 徐檀兮:…… 顾总:戎狗,你开车,我要举报你!!! 011:戎黎大佬身份,程及官配 周二,天依旧没有放晴,风将绵绵细雨吹成了水雾,模糊了玻璃,潦草了倒影。 戎黎又在抽游戏皮肤,大有一股抽不到就不罢休的架势。 程及兴致好,也不知道是从哪搞来的烟丝,有模有样地在那卷烟:“下周帮我看几天店。” 戎黎没抬头,拒绝:“没空。” 程及瞥了他一眼,把烟丝拉匀:“少打几把游戏,当心猝死。”他很不委婉地直接嘲笑,“你就一青铜,天天被虐,有意思啊?” 戎黎一个打火机扔过去。 程及稳稳接住了。 戎黎脸上是没什么表情,眼神跟冰刀子似的:“我白银。” 程及笑:“是吗?那进步挺大啊。” 如果眼神能杀人,戎黎已经把程及碎尸万段了,不,是挫骨扬灰了。 程及继续卷他的烟,他把烟丝放到烟纸上,用两指压平:“我接了个任务,得回去一趟。” “看店也成。”戎黎收起手机,开价,“一天一万,日结。” 程及在烟纸里放进棉头收边:“我这破店一年也赚不了一万,戎黎,你不做情报,改做敲诈了?” 戎黎是做情报的,程及做职业跑腿,是不同的两个分部。当年锡北国际还没有分家的时候,有六位爷,现在只剩三位了,戎黎是老六。 准确地说,只剩两位了,毕竟戎黎在那些人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戎黎和程及虽然不“同门”,但也算出生入死过,比塑料情还是要坚固那么一点的。不过要是谈起钱,没交情,一点儿也没交情。当然,这些都是程及单方面的想法。 谈不妥,没得商量,戎黎起身走人。 程及问了句别的:“戎海的案子什么时候开庭?”应该快了。 “这周五。” 程及把卷烟封好边,他也不叫住戎黎,继续说他的:“案子结束之后有什么打算?” 戎黎已经走到门口了:“没打算。” 他回祥云镇就是想亲眼看看某些人的死状,看完戎海,那就该到下一个了。 门口挂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戎黎抬眼就看见了徐檀兮,她拾级而上,脚步缓慢而轻。 难得了,她没穿旗袍,白色的圆领毛衣搭了杏粉色的复古流苏裙,浅青色的围巾压了一半的头发,很随意。 楼梯很 窄,若两人同时过,就有些挤了。 戎黎没下去,往门边让了让,他一米八五,门上挂的那个风铃高度刚刚好,能撩他的头发。 徐檀兮低声道了谢,走进去:“程先生。” 她称呼程及为程先生。 她很少叫戎黎戎先生,多数时候去了姓,称先生。 她问程及:“我泡了茶,您要尝尝吗?” 她礼数很周到,只是语气过分客气,显得疏远。 程及挺好奇的,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这样温柔婉约的谦谦女君子。他这人,对美女通常都很友好:“那就麻烦徐小姐了。” 徐檀兮说:“不麻烦。” 戎黎下楼。 程及叫住他:“喝了茶再走。” 戎黎没理。 程及慢悠悠地说:“看店的工价我们再谈谈。” 戎黎回头了。 最后敲定的价格是一天八千,程及忍不住问了:“你窝在小镇,钱都花不出去,要钱干嘛?” 戎黎坐姿很糙,语调很淡:“买皮肤。” 程及:“……” 锡北国际五个分部里,除了军火毒品,情报是最捞金的。戎黎这人也不是爱钱,他就是只要能用钱一刀两断的,就绝不想跟任何人有半毛钱的交情。 没一会儿,徐檀兮端着托盘上来了,托盘上放了一壶茶、两个杯子、两碟甜点,还有两碟干果。 “慢用。” 她把东西一一从托盘里拿出来。 程及挺懂茶的,只要是能消遣的,不管是文雅的还是低俗,他都懂一些:“这茶闻着就不是凡品,白白便宜我们两个大老粗了。” 徐檀兮莞尔浅笑,只说不打扰了,随后就下了楼。 程及倒了两杯出来,推给戎黎一杯:“这个茶壶我在一个瓷器拍卖会上见过,起拍价都是六位数。”他把刚刚卷的烟扔给戎黎一支,“这位徐小姐,不简单呐。” 戎黎点了烟,抽了一口:“烟丝不行,呛喉。” 他把烟按在了烟灰缸里,捏了块糕点扔进嘴里。 楼下,店面还在装修,一共四个师傅,因为徐檀兮提了些装修要求,师傅们怕达不到要求,就请她过来监工。 秦昭里说忙点也好,不然总跑去寄快递,该要被戳穿了。 “徐 小姐,”装修的陈师傅询问她,“陈列柜这么装您看行吗?” 徐檀兮收了收心思:“高度能不能再低一点?”她的客人估计小孩儿会多一些,太高了够不着。 “没问题。” 几位师傅吃完下午茶继续开工,徐檀兮去收拾桌子。 戎黎很快就下来了,没有逗留,直接离开。 徐檀兮喊住他:“先生。” 他停下。 “外面在下雨。”她去拿了伞,双手递给他,“小心着凉。”他总是穿得很少。 这周是阴雨天,他不怎么爱带伞,经常空手出门。 “谢谢。” 语气不冷也不热,像他这个人,总是淡薄随性得很,他接过伞,出了店门。 徐檀兮在门口驻足了一会儿,折回店里。 这时,有女孩子推门进来:“你好。”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身上的外套很旧,洗得泛了白,也不合身。她头发乌黑,眼睛也乌黑,往店里看了一眼,“程及在吗?” 看着只有十几岁的少女,气质与眼神却没有那个年纪该有的纯真和烂漫,反而有些呆板和木讷。 她长相很甜,可似乎不爱笑。 徐檀兮回答:“程先生在二楼。” “谢谢。” 女孩上了楼。 程及听见脚步声,以为是来客人了,抬头却看见一张稚嫩的脸:“小妹妹,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女孩看着他,目光很专注:“没找错,我来纹身。” 她应该没有一米六,看着很显小。 程及目光很收敛地打量了两眼:“成年了吗?” 她把双肩包取下来,坐下:“今天刚成年。” 这姑娘长了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程及倒了杯温水给她:“身份证拿来看看。” 女孩说好,打开双肩包,把放在夹层里的身份证掏出来,可动作太大,不小心把校园卡也带出来了。 红水一中,高三8班,林禾苗。 程及把卡牌捡起来:“高中生?” 她不否认,只是一板一眼地强调:“我成年了。”她把身份证放到桌子上。 10月24,今天是她十八岁生日。 “介意我抽根烟吗?” 林 禾苗摇头。 程及把自己卷的烟点着抽了一口,戎黎说得没错,烟丝不行,呛人。他把校园卡和身份证一起推回给女孩:“高中生不给纹。” 林禾苗追问:“为什么?” 他掐了烟,难得的正儿八经:“我这人就一个优点,从不祸害祖国的小花朵。” (ps:职业跑腿:给钱就什么都给做的一种职业,请参爷是病娇得宠着的周徐纺) ------题外话------ *** 林禾苗才是程及官配哦,别站错了。另外,杳杳24岁,164(后面文中应该也会写到) 祖国的小花朵:程及,我成年了。 程及:别拽我掉下去,我只剩一个优点了。 *** 顾总:再回答一次,赚钱干嘛? 戎黎:买皮肤。 顾总:檀兮—— 戎黎改口:娶徐檀兮。 012:把骨灰拿去喂狗 他掐了烟,难得的正儿八经:“我这人就一个优点,从不祸害祖国的小花朵。” 祖国的小花朵就问了:“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来纹身?” “先去考个大学吧。” 程及的本意是想让这小姑娘“悬崖勒马”,不料,她来了一句:“我已经被保送了,帝都大学,物理系。” “……” 帝都大学,还是最难考的物理系,这他妈将来有可能是个物理学家啊。 程及就问了:“想纹哪?” 林禾苗把手放到胸口的位置:“这儿。” 程及面相生得风流,嘴角一扯,像个混迹花丛的浪荡子:“小妹妹,去别处找个好点的女纹身师,我这儿,不纹要脱衣服的地方。” 这当然是假话,他程及可没少脱人衣服,只是越干净的,他越不碰。 为什么不碰? 因为他手脏了。 他起身:“不送。” 林禾苗把身份证和学生卡都收好,背上背包:“程及,”她的眼神里有股说不清的固执,她说,“我叫林禾苗。” 程及笑着回了一句:“林禾苗同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林禾苗呆滞地站了一会儿,走了。 去年一月八号,在帝都浮生居,1204的门口,程及问过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当时抓着他的衣袖:“我叫林禾苗。” 那时候的程及是浮生居的贵客,经理见了他,也要尊称一声程爷。 快傍晚了,街上人烟稀少。 林禾苗站在路中央,仰着头,看上面拉的横幅——祝贺红水一中林禾苗同学荣获全国物理竞赛一等奖。 她本来是想用奖金来纹身的。 老屋林村离花桥街只有十多分钟的脚程,林禾苗到家的时候,天刚刚黑。 “我回来了。” 她路过堂屋,直接去后面的柴房。 “死哪去了,还知道回来?”吴树凤一把拽住她的包,“把奖金拿来。” 吴树凤是林禾苗的母亲,亲生的。 林禾苗不爱说话,内向木讷,八岁之前,村里人都说她是个自闭的,是个傻子。 她十岁才上的学,十二岁老师发现她在数字上面有惊人的天赋,之后她连跳四级,由自闭傻子变成 了自闭天才。 这几天,天气转暖,徐檀兮一直在忙店里的事,装修已经竣工了,大概下周就能开张。 “你好。” 便利店里生意不忙,王小单在看剧,他按了暂停:“拿快递是吧?” “对。” “尾号多少来着?” 徐檀兮说:“0317。” “稍等一下。” 戎黎今天没有来便利店。 徐檀兮拿了快递,回了对面自己店里,货源还没到,柜子和货架上都空荡荡的。她拆了快递,是一个古鼎形状的风铃,她从网上买的,想挂在店里。 程及从楼上下来:“徐小姐。”他袖子挽着,手臂上纹了一串黑色的字符,“我得出趟门,如果有客人能先帮我招呼一下吗?” 徐檀兮应下,说好。 “谢了。” 程及出去了。 十几分钟后,他回来了,还接了戎关关过来。 戎关关进门先叫人:“徐姐姐。”叫完人,他脑袋耷拉下去,无精打采的。 程及说:“我去给你买饭,你在店里待着,不要乱跑。” “哦。” 程及拿了外套又出去了。 戎关关坐在凳子上,垂着脑袋,像棵霜打的茄子,蔫儿吧唧的。 徐檀兮把风铃放下,弯下腰,轻声问:“关关,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他摇头:“哥哥说,妈妈今天要上庭。” 他不知道什么是上庭,只是听村里的婶婶们说,他妈妈要坐牢了。 “徐姐姐,坐牢是不是就不能出来了?” 小孩子的眼睛还没有被污染,眼珠会比成年人的黑亮,对未知的事情充满了懵懂、迷茫、还有害怕。 “关关是想妈妈了吗?” 戎关关用力点头,眼睛一眨就哭了。 到底是个孩子,再懂事,疼了也会哭。 徐檀兮蹲下,用柔软的帕子给他擦眼泪:“等下次关关去见妈妈的时候,我送你一盒糖好不好?” 他泪眼汪汪地点头:“我要带去给我妈妈吃。” 徐檀兮说好,轻声哄他不哭。 苏敏的案子在市里开庭,戎黎早上就过去了。 下午戎关关没有去幼儿园,四点的 时候,程及给戎黎打了电话,他说,官司败了,正当防卫不成立,苏敏被判了八年。关关好像听懂了,一直在哭,等到傍晚,他哭累了才睡着。 晚上七点,程及接到戎黎的电话。 “我在车站,过来接我。” 县里到乡镇的最后一班客运车是六点半,这个点已经没有车了。 程及刚把戎关关送回秋花老太太那,饭都没吃完:“我又不是你司机。” “我给钱。” 说完戎黎就挂了。 给钱? 他差钱吗?程及根本不想理,又开了一罐啤酒,慢悠悠地喝了几口,拿了车钥匙下楼:“徐小姐,你有驾照吗?” 下午货刚到,徐檀兮还在清点整理,这个点了还没回去。 她回答:“有。” 七点五十八,一辆红色的私家车停在了戎黎旁边。 路灯离他有点远,他靠墙站着,逆着光看车里的人,如果是别人,他是看不清楚的,偏偏来的是那个他能看清楚的人。 他把还没有抽完的烟掐了,扔进垃圾桶里:“程及让你来的?” 徐檀兮下了车,她来时忘了拿外套,单薄的碎花连衣裙不耐寒,脸被冻得通红,她说:“程先生晚上喝了酒,开不了车。” 十月底的晚上风很冷,她孤零零站在冷白色的月光里,裙摆在晃动,她压着裙子垂放的双手被冻得发青了。 戎黎瞥了一眼她的手,没再多问,去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他没上去,又走到主驾驶旁,地上两个影子交叠:“我来开。” 说完,他先进去了,坐在了主驾驶的位子上。 徐檀兮坐到副驾驶,把安全带系好。 戎黎把车窗关上,开了暖气,他开车很快,一路踩油门,风本就大,在疾速里,刮出刺耳的声音。 徐檀兮话也少,端端正正地坐着,一路都没开口,她侧首看着车窗,窗外的霓虹在后退,窗上他的影子很安静。 突然,戎黎的手机响了。 “请问是戎黎先生吗?” 夜里很静,徐檀兮甚至能听到他手机那边的声音,是位女士。 戎黎:“是。” 那位女士说:“您父亲的骨灰还在我们殡仪馆,代管时间已经到期了,是否需要我帮您办理续费?” 法医尸检之 后,戎海的尸体才火化,已经在殡仪馆寄放三个月了。照常来说,案子结束就该下葬了。 戎黎说:“不用。” 他的声音很淡,音色偏冷,压得低沉,像从远处飘来的。 女士继续询问:“那您方便什么时候过来领取?” 徐檀兮转过头去,看见他在笑,冷到骨子里的那种笑。 他说:“拿去喂狗吧。” ------题外话------ *** 戎黎身上的纹身被我删了,可能后面简介里提到的纹身也要删掉,后面审核会越来越严格,我担心主角不让有纹身就先删了,以防万一哈。 顾总:你敢不敢拿檀兮去喂狗? 戎黎:我记得我有个外号,叫戎狗。 顾总:…… 013:双标狗戎黎 “拿去喂狗吧。” 他挂掉电话,踩了油门加速,手握在方向盘上,指尖发白。车在高速行驶,车厢内的灯很暗,徐檀兮的视线里只有他虚晃的轮廓,紧绷而又阴沉。 车速越来越快,风声在耳边杂乱无章地响,飞驰后退的路灯把公路两旁的树影拉长。 车外,突然有人大喊:“喂!” “停车!” “快停车!” 直行道的尽头有一人一车,人下了车,在路边方便,他的摩托车停在了路中间,他冲着车里的戎黎挥手,大喊停车。 风很大,隔着数十米的距离,车厢内根本听不见声音。 戎黎丝毫没有减速,离那辆停在路中间的摩托车越来越近,车灯晃得人眼花,车主慌了神,立马闪到一边,眼看着就要撞上了—— “戎黎。” 这是徐檀兮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她的下意识动作不是抓紧安全带,而是去拉他的手:“停车。” 戎黎转过头去,模糊昏暗的视线里只有她的脸是完全清晰的,他甚至能看见她瞳孔里那个飞速撞进来的影子。 他陡然刹车,轮胎在地面上划了长长一道痕。 摩托车的车主惊魂甫定,深吸了几口气,破口就大骂:“大晚上的发什么疯!” 有人说过,戎黎是疯子。 车主不解气,撸起袖子继续骂:“你他妈瞎了是吧,没看见我车停这?” 也有人说过,戎黎是瞎子。 他抬起头来。 对,他就是个眼瞎的疯子。 目光撞上,摩托车的车主愣了一下神,气焰瞬间就消了,他打了个寒颤,嘴瓢了:“算、算我倒霉。” 男人如果生了一双杏眼,看上去总会显得温良几分,戎黎也确实长了一副乖巧的皮囊,就是他那双眼只要弧度稍稍往下压一点,那股子毁天灭地的阴冷劲儿就盖不住了,连同着杀气一起逼出来。 车主赶紧推了摩托车走人。 兴许是因为车窗紧闭,空气不流通,让人有种窒息的压迫感,此时的戎黎和平时很不一样,他浑身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戾气。 徐檀兮什么都没问,只是在他手边的位置放了一块手帕。 他的手指受伤了,是烟头烫的,本来早就结了痂,因为刚才那个电话,他手上的 力道失控,又挤破了伤口。 戎黎自己都没发现。 方向盘上沾了点儿血,徐檀兮的手帕放在那上面,叠得方方正正的,帕子绣了字,光线太暗,很模糊,戎黎只能看出个大致,杳杳。 偏偏是白色,太干净了。 让人想弄脏。 “我下去抽根烟。” 他没动那块手帕,开了车门下去。 这条路是通往乡镇的,到了晚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很少,除了喧嚣的风声,便没有其他声音了。 戎黎喜欢用摩擦轮的打火机,点火的时候会发出刺激他神经的声音,能让他稍微不那么麻木。他站在两根路灯中间,两个光源在地上投了一双影子,他在中间,烫伤的手指夹着烟,他吸得很用力,尼古丁直接往肺里灌,进得多,出得少,是不要命的抽法。 第三支了,他手指又结了痂。 “先生。” 戎黎点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徐檀兮下车,走过去,把手伸向他,打开手心:“你要不要吃一颗糖?” 她掌心有一颗粉色包装的硬糖。 戎黎继续点火,蹭的一下,蓝色的火光映进他眼底,他咬着烟凑近火源,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来:“我不吃甜。” 徐檀兮把手收回去,压着裙摆放在身侧:“可不可以早一点回去?” 可不可以不要那样抽烟,像在玩命。 她没有立场去干涉他,她只是说:“我很冷,回祥云镇好不好?” 戎黎咬着烟看她。 她本来就生了一把温柔的好嗓子,这么拖着调问人好不好,挺像撒娇时候的戎关关。 刚刚那两根烟的时间里,他想了一个问题,他一夜盲,为什么要自己开车?这个问题他没有想通,被另一个问题打岔了,徐檀兮得多娇贵,风吹一吹、冻一冻,她手就青了,他居然还看得清,可那么大辆摩托车,他又只能看见个模糊的轮廓,双标得跟见了鬼一样。 戎黎把烟扔了,踩了一脚,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我手受伤了,你来开车。” 他再开下去,可能就要死人了。 他先上了车,眼皮一抬就看见了方向盘上的那块手帕,又瞧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结痂,然后手一伸,把帕子捞了过来,胡乱在手上缠了一圈,接着闭上眼,养神。 他和程 及不一样,程及从来不碰干净的东西,他相反,越干净的东西,越能让他滋生出想毁掉的破坏欲。 后面徐檀兮开车,程及这辆车被改装过,速度性能堪比跑车,方向盘到了她手里,移动速度慢得让人昏昏欲睡。 戎黎双目紧闭,始终皱着眉头。 这段路要是他来开,也就十多分钟,徐檀兮开了半个多小时。车刚停在巷子外面,狗就吠个不停。 戎黎睁开眼,下了车,没有先走,在等徐檀兮。 她锁好了车才下来。 戎黎说:“你走前面。” “好。” 她走到了前面。 进了巷子,狗看见戎黎就都不叫了。他隔着一米的距离,跟在徐檀兮后面,她走得慢,他也走得慢。 已经八点多了,家家户户的灯笼基本都亮着,巷子很深,地上的影子很长。 她裙摆停住:“我到了。” 他刚才在车上的那一身戾气已经收好了,又是平时那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神色:“手帕等洗干净了还你。” 徐檀兮颔首。 “进去吧。” 她垂下眸,进了屋。 戎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灯笼,他伸手去抓上面的光,眼里的手却是模糊的。 他迈开脚,带着试探,小心翼翼。 “咣。” 谁家门前的凳子没有收,被他撞倒了,他踹了一脚,绕开了凳子。 月亮在后面。 徐檀兮折回了屋外,站在门口的灯笼下,看着他伸出手,小心而不确定地探向前面,脚步有些慌乱狼狈。 她又知道了一件关于戎黎的事情,倘若可以,以后不要让他一个人走夜路了。 ------题外话------ *** 戎黎晚上视力差,但看得清徐檀兮,他不是单纯的夜盲,后面会交代清楚。上一章改了点细节,清空缓存可重看。 徐檀兮:戎黎,你知不知道女孩子的手帕不能随便收的? 戎黎:收了会怎样? 徐檀兮:我姑父收了姑姑的手帕之后就去提亲了。 戎黎:我要是知道当时就不会收。 徐檀兮:…… 顾总:狗男人,不懂女人不懂 爱! 014:戎黎的母亲 早上五点,戎关关睡得迷迷糊糊,听见哥哥在叫他。 “戎关关。” “唔……” 被子里的一坨在蠕动。 戎黎把被子掀了:“起床。” 戎关关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哥哥,天还没亮。”他撅着屁股,往柔软的被子里钻。 戎黎踹了一下床脚,没耐心:“起来,带你去见你妈。” 戎关关的瞌睡虫一下子就死掉了,他立马爬起来,小萝卜腿麻利得很。 市里没有重刑犯监狱,苏敏要被送去南城服刑,今天下午就要移监,看守所特许她在走之前见一见戎关关。 从祥云镇到市里得换好几次车,一个单程不堵车也要四个多小时,到那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戎关关带来了徐檀兮昨天送给他的糖,用一个比他头还大的玻璃罐子装着,他一颗都没有吃,全部带来了:“妈妈,这个给你吃。” 因为戎关关还小,看守所特许了苏敏在会见时间里不戴手铐。 苏敏才四十出头,两鬓已经有白发了,她拧开糖罐,只拿了一颗出来:“妈妈吃一颗就够了,剩下的关关留着自己吃。” 戎关关憋着嘴,忍着不哭。 “关关。” 他抽抽搭搭地答应。 “以后你就跟哥哥在一起,不要去爷爷奶奶那边。” 戎海的母亲还在世,不过她不认戎关关,苏敏说的爷爷奶奶是指何家那边。 小家伙泪眼汪汪地点头:“好。” 苏敏别开脸,擦了擦眼泪,哽咽着嘱咐他:“还有,要好好听哥哥的话,知不知道?” “嗯,知道。” 她蹲下,摸了摸儿子的头:“等关关长大了,妈妈就能回家了。” 戎关关要哭得紧,死死忍住,小奶音带了哭腔:“那要长多大?” 苏敏给他擦擦鼻涕:“要长到哥哥那么高。” 小家伙没忍住,呜呜呜地哭出了声:“我会吃很多饭,长很高的……”他抽抽噎噎地说完,抱住苏敏,嚎啕大哭。 戎黎在会见室的外面等,他烟瘾上来了,瞥了一眼墙上贴的禁烟标志,摸出打火机,没点烟,指腹摩挲着上面的摩擦轮。 “戎先生。” 是苏敏的律师,邹慧。 她走上前,三十多岁,穿着一身知性的职业装:“你能帮着劝劝苏敏吗?她放弃了申诉。” 蹭的一声,他点着了火,焰心是蓝色,他也不怕烫,又用手指给摁灭了:“跟我有关系吗?” 语调懒懒散散的,是事不关己的态度,他用一句话把邹慧堵得哑口无言了。 真是个毫无人情味的男人。 邹慧酝酿了很久的措辞:“八年冤狱——” 戎黎云淡风轻给她打断了:“律师小姐,”语气是真淡,像在讨论天气,“你怎么就知道是冤狱了?” 邹慧傻了。 “哥哥。” 戎关关抱着糖罐子出来了。 戎黎掉头去了会见室。苏敏要单独见他,看守所的女警把哭成了肿眼泡的戎关关先抱走了。 戎黎把门关上,拉开椅子坐下。 苏敏没有兜圈子,长话短说:“厨房的碗柜里有个铁盒子,里面有张卡,密码是关关的生日。” 那笔钱是她父亲生前卖了祖产存下的积蓄,老人家一分没动,在弥留的时候全给了她。 “别把他托付给我。”戎黎拒绝了。 苏敏红着眼恳求:“我信不过别人。” 好笑了,他这样的人居然还有人相信,懂行懂道的可都知道,帝都的戎六爷是贩卖人性和秘密的。 “我枕头底下的匕首,你不是见过吗?” 苏敏笃定:“你不会伤害关关。” 她还记得戎黎第一次看见关关的场景,那双风淡云轻的眼里有震惊、悲悯、绝望,还有惶恐,他仿佛在看另一个他自己,四岁的关关是他童年时的缩影。 “怎么就不会了?”戎黎像在自嘲,冷笑着,阴森森的口吻里还有着一丝自暴自弃颓丧,“你没听过吗,龙生龙,凤生凤,戎海是什么德行不用我来告诉你吧。” 戎黎有很多的仇人,早在几年前,他的命就在职业跑腿的圈子里飙到了九位数,不过,最想他死的人是他自个儿。 他都没自杀,那谁还有资格来杀他,所以咯,他就活到了现在。 “你说得对,龙生龙,凤生凤。”苏敏还是固执己见地觉得他是个可靠的人,“我年轻的时候见过白秋,你长得很像她。”尤其是眼睛。 戎黎没心情听她怀旧,他压低着声音问:“你那天为什么动手?” 案发那天戎黎不在家,有证人目击了戎海和苏敏起争执,而且那天戎海确实喝了酒,苏敏身上也有被殴打过的痕迹,邹慧就是凭这些证据坚定地认为苏敏是自卫杀人。 之所以会输官司,是因为检方在苏敏的手机里找到了一条查询正当防卫是否属于犯罪的记录,这条记录是在案发之前,检方由此断定苏敏是蓄意杀人,并伪装成了正当防卫。 “戎海拿关关威胁我,他想要那笔钱。”苏敏紧握着拳头,眼里的恨并没有因为一条人命而平息,“而且他越来越过分,打我也就算了,他还要对关关动手。” “你应该再等等。” 戎黎站了起来,手撑在桌子上,俯身前倾,卫衣帽子上的两根带子落在桌上,他喉咙里没有发出声音,只有嘴唇在动,他说,“我连汽油都准备好了。” 苏敏大惊失色:“你、你回来是要、要——” 他伸出手指,按在唇上:“嘘。” 苏敏顿时噤若寒蝉,她仿佛在戎黎的身上看到了戎海的影子,暴戾、乖张,还有阴狠。 他站直,敛了敛神色,就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安心在里面待着,你儿子我就算不养,也不会让他受罪。” 他留下话,转身离开。 戎关关已经在外面等了,蹲在远处的空地上,像个被全世界遗弃了的小可怜:“哥哥。” 戎黎走过去,把他抱起来:“回去了。” 戎关关盯着会见室的门口看了好久,恋恋不舍地把脑袋扭回去:“哦。” 戎黎的母亲白秋是个盲女,出生就被丢在了油菜田里,是一对没有子女的老夫妇将她捡了回去。 白秋十六岁时老夫妇相继去世,因为是盲女,没有人要她,她十六岁嫁给了当时二十六岁的戎海。 戎海爱赌嗜酒,有暴力倾向。 “阿黎。” “阿黎。” 白秋是个很温柔的女人,戎黎的名字是她取的,寓意黎明和希望。 六岁的戎黎在睡梦里被唤醒,他睁开眼,漂亮精致的杏眼像极了白秋:“妈妈……” 白秋是天生的盲女,眼睛没有神,她摸着床边小心地把他抱起来:“阿黎乖,快藏到柜子里去。” 六岁的孩子因为营养不良,瘦巴巴的,脸上全是骨头,显得那双眼睛更大:“他回来了吗?” 白秋牵 着他,摸索着去打开了柜门,她看不见,伸手胡乱摸他的脸:“阿黎,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知道吗?” 那么大点的孩子梗着脖子说:“不要,阿黎要保护妈妈。” 白秋听力很好,那人醉醺醺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听话,快进去。” “不要!” 她硬着心肠把他塞进去,锁上了柜门。 “妈妈!” “妈妈!” 他在柜子里大喊大叫,在用力捶打柜门。 白秋在外面哄着他,哄他捂住嘴,哄他不要出声:“等我们阿黎长大了……长大了就好了。” 可是时间……没有等他长大。 ------题外话------ *** 感情充沛的我哭成了一百斤的狗…… 顾总:儿砸,你放心,我以后一定让杳杳多疼你。 戎黎:先把吻戏安排一下。 顾总:我刚刚说什么了吗?诶,我怎么不记得了?! 戎黎:…… 015:戎黎发烧,杳杳来治 下午的阳光不是很烈,从车窗外漏进来,铺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客车荡啊荡,荡得人昏昏欲睡。 车子到站,司机师傅来了个急停,打瞌睡的戎关关一脑袋磕在了前面的座椅上,他揉揉脑门,眼珠子四处转了转,打了个哈欠,瞌睡就醒了。 车上的乘客陆陆续续下车,戎关关扭头,见哥哥还在睡。 “哥哥。” 戎黎头上全是汗,双唇发白,微微张着,呼吸很急。 戎关关拉了拉他的衣服:“哥哥。” 他突然惊醒,眼睛睁开,瞳孔里全是红血丝。 戎关关抱着玻璃糖罐子,歪着头凑过去:“你怎么了,哥哥?”他吃了糖,满身的奶味。 戎黎推开他的脑袋,单手拧开了矿泉水的盖子,灌了几口:“没怎么。” “哦。”戎关关说,“我们到了。” 车到县里了,还要再转一趟下乡的车。 戎黎把空的矿泉水瓶子塞进戎关关的帽子里,然后起身,直接拎起了戎关关,下车。 六点左右,村里的妇人纷纷提着菜篮子去了巷子里的水泥场上,几人围坐在一起,摘摘菜来唠唠嗑。 这不,就唠到了戎海和苏敏那事儿。 穿碎花裙子的妇人是戎金琦家的媳妇,叫邹进喜,人不坏,就是嘴比较碎,她矮矮胖胖的,长得很福相:“真判刑了?” 旁边瘦高的是戎勇华的媳妇吴佩瑶,很年轻,穿得相当洋气:“可不,判了八年。” 邹进喜把豆角掐成一段一段:“不是说正当防卫不用坐牢吗?” 王月兰接了句:“什么正当防卫,警察那边可是有证据的,苏敏那是故意杀人。”她跟戎黎有过节,看苏敏也不顺眼,“他们家的人,一个个都是危险分子,可惹不得。” 吴佩瑶听着都心惊胆战的:“这苏敏胆子也太大了吧,人都敢杀。” “要我说,戎海也是死有余辜,一个大男人成天打老婆,算什么玩意,我还看见过他对关关动手。”两家离得不远,邹进喜撞见过几次,“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关关才多大,那个禽兽也下得去手,要是我,谁打我儿子,我也跟他拼命。” 年纪稍长的红中婶也接了一嘴:“亲生的不也照打,我还记得戎黎小时候不爱吭声,他爸要是打他,他也不哭,哼都不哼一句。”说到这里,红中婶感慨地叹了口气,“白 秋不是眼睛看不见吗,戎黎那孩子挨了打故意不出声呢,怕惹他妈哭。” 那时候的戎黎才多大啊。 “白秋真是被戎海打死的?”邹进喜很好奇。 王月兰说:“谁知道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事情都已经过去十六年了,当时白秋不见了,戎黎也失踪了,戎海对外说白秋不守妇道,带着儿子跟人跑了。 不过很多人不信,觉得白秋是被戎海打死了,因为在白秋失踪的前一天,戎海喝了酒,还动了手。 这时,狗吠了几声,妇人们回头。 是戎黎回来了,他牵着戎关关,身上穿一身黑,走在云霞铺了一地橙红色的深巷里,大片大片的夕阳洒在他身后,火红了整个天边。 徐檀兮就站在院子里,看着他打门前路过,看着他脚步迟疑、眉头紧蹙。妇人们闲聊的话她都听见了,她想叫住他,想给他一颗糖,想用手碰碰他眉宇间的褶皱,想抱抱他。 她走到门口,把今天新换上的灯笼点亮,她让电工师傅在灯笼里安了许多灯泡,比夕阳还要亮。 戎黎脚步停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屋檐上的灯笼,眉头稍稍松开了。 见正主出现,村妇们面面相觑,都噤声了。 戎黎家门口有人,是一老太太。 “到现在才回来?” 这老太太是戎海的母亲钱氏,戎海脾气不好,还不务正业,很不讨钱氏喜欢。这些年钱氏和大儿子戎河住在一起,在老车站那边开了个杂货铺,没住村里。 钱氏七十有三了,身子骨很硬朗。 戎关关乖巧地叫人:“戎奶奶。” 戎关关虽然改了姓,但毕竟不是戎海亲生的,钱氏本就不喜欢戎海,更别说戎海的这个便宜儿子了。 钱氏用眼尾瞥了戎关关一眼,怎么看怎么嫌弃。 戎黎把院门推开:“你先进去。” “哦。”戎关关进去了。 戎黎把门带上。 “你怎么还带着那个拖油瓶?”钱氏嗓门很大,摆着臭脸,对戎黎有诸多不满,“那个拖油瓶的妈杀了我儿子,杀了你亲爸,你还养着这么个小仇人,不嫌膈应啊?” 戎黎不冷不热:“说完了?” 他直接推门进屋。 钱氏气结,面红耳赤地说:“我还没说完呢,殡 仪馆老是打电话过来,让我们去拿骨灰,现在案子也结了,骨灰要是领回来总得办葬礼,你不想操心也行,但那是你爸,钱你得出。” 戎黎一只脚已经踏过了门槛,一只脚还踩在上面,背靠着门:“不出。” 钱氏本就生了副刻薄相,拉长了个脸,更尖酸了:“那葬礼怎么办?” “你们看着办,”戎黎不咸不淡地说了后半句,“我看着砸。” 他说完,关上了门。 钱氏气得跳脚,扯着嗓子在外面骂骂咧咧。 “哥哥。” 戎关关全都听见了,他觉得戎奶奶太过分了,骂他是拖油瓶就行了,怎么还骂哥哥是小畜生。 戎黎把他卫衣帽子扣上:“你把耳朵捂上。” “哦,好。” 戎关关乖乖用两只手按住耳朵,世界就安静了。 戎黎进了屋,用冷水洗了把脸,又拿盆给戎关关倒了点热水放院子里,他上楼前交代了一句:“先洗一下,外卖来了自己吃饭,别来吵我。” 戎关关捂着耳朵跟在后面,没听见。 半个小时后,外卖送到了,戎关关去门口拿的,他把袋子放桌上,冲楼上叫:“哥哥。” 他哥哥没答应。 他更大声地叫:“哥哥。” 他哥哥还是不答应。 哥哥说过,没得到同意不可以随便上楼,戎关关看了看外卖盒子,犹犹豫豫了好久,还是轻手轻脚地上去了。 他探头探脑的:“哥哥,吃饭了。” 二楼的卧室门没锁,他去门口叫了一句:“哥哥。”他没听见声音,就推门进去了。 他哥哥在睡觉。 屋里没有开灯,窗户被钉死了,里面除了一张床、一把桌子,就只有一个老式的柜子,被子是黑色的,被单也是,房间很空旷,也很压抑。 戎黎整个人都被被子牢牢盖住,只有手伸在外面。 “哥哥。” 戎关关轻轻推了一下,发现他手好烫。 “哥哥。” 戎关关又推了一下,见戎黎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拔腿就往外跑了。 他跑去了银娥奶奶家,边跑边喊:“徐姐姐!” “徐姐姐!” 徐檀兮从院子里出来:“怎么了,关关?” 戎关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哥哥病了。” ------题外话------ ** 关关:哥哥,如果我和徐姐姐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戎黎:为什么要问这种自取其辱的问题? 关关:…… 016:四舍五入就是牵手了 戎关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哥哥病了。” “等我一下。” 徐檀兮去拿了医药箱。 *** 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昏暗暗的。 男孩推门进来,外头走廊上的灯光也一起照了进来,他看见屋里满地狼藉,看见母亲躺在地上,躺在血泊里。 “妈妈。” 他喊了一声,身体在发抖,脚步挪动着靠近。 “妈妈。” 血泊里的人一动不动。 嘎吱。 男孩回头,房门缓缓合上,他看见门后有个人…… “戎黎。” 他没有醒,在梦里挣扎。 “戎黎。” 徐檀兮伸手去碰他的额头。 他突然睁开眼,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摸到枕头底下的匕首,拽住人的同时,将刀刃抵在了她的咽喉之处。 一缕青丝瞬间被削断,落在了刀背上。 “是我。” 戎黎抬起眼,昏暗的光线里,他看清了徐檀兮的脸,还有她眼底倒影出的轮廓。 他一时失神,呆呆地看着她。 “先生。” 徐檀兮唤了一声,手腕还被他握着,他掌心的温度很高,滚烫滚烫的。 他在发烧。 戎黎回过神来,立马松了手,把匕首收起来,压回枕头底下,他眼里神色清明了,冷冷淡淡的,里头搁着一股很明显的防备:“谁让你上来的?” 徐檀兮有些走神,稍稍低着头,目光落在了手腕上,那里红了,有他留下的指印,痕迹很淡。 “是我叫徐姐姐来的。”戎关关手里捧着杯水,“哥哥,你生病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戎黎的眼睛有些潮,红血丝很明显,声音也是哑的:“出去。” “哦。” 戎关关把水杯放在桌子上,出去了。 戎黎抬头:“你也出去。” 他的卫衣脱了扔在床尾,一身冷汗湿了身上的白色短袖,唇有些干,毫无血色,汗从喉结滚过。 房间里的窗户都被钉死了,很压抑。徐檀兮打开医药箱:“我是医生。” 她刚把体温计拿出来,戎黎身体往前倾,手一伸,把那根体温 计抽走了,细细长长的一根在他指间掉了个头,竖着朝下,然后他松手,体温计就垂直溜进了她外套的口袋里,他坐回去:“我没叫医生。” 他在逐客。 徐檀兮脾气好,耐心也好:“你发烧了。” 他抬手,拂掉了落在被子上的、那一缕被他削断的青丝,重复了一遍:“我没叫医生。” “应该是高烧,你手很烫。”男女有别,她没有离得太近,隔着一段距离,轻声轻语地问他,“还有别的症状吗?头疼不疼?” 戎黎抬头,对上她的目光,声音不大,语气凌人:“没听见我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他一点儿也没敛着脾气,态度冷漠,拒人千里,眼神里带着生人勿近的攻击性。 像一只刺猬。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生病,徐檀兮不会单独留在这间房里,不会与异性同处一室,更不会这样百般地不肯走。 “听见了。”这是她第一次耍赖,第一次语气强硬,不顾礼数,“我学过一点中医,先生,冒犯了。” 她往前迈了一步,突然弯腰。 戎黎后退,就像条件反射一样,急促得略显狼狈:“徐檀兮——” 她伸手,覆在了他手腕上。 她平日里肯定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也肯定不常与人争论,她脸都红了:“你刚刚也抓我的手了,得还我一次。” 戎黎抽回手的动作僵住了。 行,还她一次。 她把手指搭在了他手腕的脉搏上,垂着眼,因为弯腰,别在耳边的发落了下来,遮住了她羞红的耳朵。 她手指很凉,身上不知从哪儿染了一身桂花香。 “你平时睡得很少吗?” 戎黎烧得厉害了,淡淡的桂花香扯着他的嗅觉,令他有些恍惚:“嗯。” 他长期失眠,如果不吃安眠药,要么睡不着,要么做噩梦。 “发烧是风寒引起的。”徐檀兮把完脉,收回手,往后退一步,“我这里备用的药不多,如果明天还没有退烧,一定要去医院。” 屋里光线很暗,他目光总是下意识地追着能让他看清的人。 她从医药箱里拿出两罐瓶装的药,还有笔,安安静静地垂首,在瓶子上写字:“用量我已经写在瓶子上了。”她放下药,收好医药箱,“先生,不要吃太多安眠药 。” 嘱咐完,她走了。 戎黎扫了一眼桌上,他的安眠药就放在桌角的位置,桌上还有她留下的两瓶药、戎关关放的一杯水。 他躺下,闭上眼,没到五分钟,又睁开了眼,摸到手机开了游戏,逮到一棵树,开了一顿枪。 他在游戏里死了五次之后,戎关关来了。 “哥哥,我给你端汤来了。” 戎黎在游戏里开车,队友在后面叫他,他没理:“哪来的?” 戎关关端着碗,小心翼翼地,生怕洒了:“是徐姐姐熬的。” 是红枣姜汤。 戎黎没看手机,看那碗颜色并不好看的汤:“我不喝。” 戎关关伸着手把汤给哥哥,跟桃水奶奶哄孙子一样地哄:“很甜的,里面放了很多红糖哦。” 戎黎:“拿开。” 戎关关哎呀了一声:“我手好酸啊。” 他哥哥还不接。 “哥哥,手要酸断了。” 戎黎把游戏里的车停在路边,接了。 戎关关看见桌上的水没动,就去把药瓶子拿过来:“哥哥,还要吃药。” 戎黎扫了一眼瓶子上的字:“她走了没?” 她? 哦,徐姐姐啊。 “没有。” 游戏里的人物啊了一声,被狙死了。 戎黎把手机扔一边,倒了几颗药出来,就着姜汤吞了,喝完,把卫衣穿上,他下了楼。 ------题外话------ *** 徐檀兮:你一点都不乖,还没有关关乖。 戎黎:那你管管我啊。 017:送她回去 戎黎把手机扔一边,倒了几颗药出来,就着姜汤吞了,喝完,把卫衣穿上,他下了楼。 徐檀兮提起医药箱,刚准备要走,听见楼梯口的声音,她抬头:“药吃了吗?” 戎黎下来:“嗯。”他走到她前面,“我送你。” 他烧没退,嗓子是哑的。 外面风大,他依旧穿得单薄,徐檀兮说:“不用了。” 戎黎就回了个:“哦。” 他坐下,倒了杯水给自己喝。 徐檀兮没有再逗留,出了屋,走了一段,又折了回来。她走上前,把口袋里的体温计放在桌子上:“先生身体有恙,早些休息。” 留下东西,她走了。 戎关关跑去门口:“徐姐姐再见。” 徐檀兮回头,冲他笑了笑,风有些大,她拢了拢外套,走出了院子。 戎关关回堂屋:“哥哥,你还喝不喝汤?” “不喝。” 桌上还有一碗,戎关关爬到凳子上去:“那我自己喝了。”他以前没喝过姜汤,里面有红枣,还有……他不认得,“哥哥,这个是什么呀?” 戎黎没看他:“枸杞。” “能吃吗?” “嗯。” 戎关关吃了一颗,觉得不好吃,就把枸杞都挑出来,放在卫生纸上。 戎黎起身:“喝完了就去睡觉。” “好~” 外面有狗在汪汪汪地吠,戎关关吐了个枣核:“外面的狗怎么一直叫?” 戎黎刚迈上楼梯的右脚停住了。 “肯定是桃水奶奶家的大黑,可凶可凶了。”戎关关朝外头张望了几眼,扭头看见哥哥去拿手电筒,“哥哥,你去哪?” 戎黎拎着手电筒出门:“喝你的。” 戎关关:“好的。” 秋天是一个一片叶子也能添几分愁的季节,今晚没有月光,乌云铺天盖地地罩住了整个夜幕,风声很嚣张,卷着落叶狂舞,吹出了一股萧萧瑟瑟的悲凉感,谁家门口的灯笼被掀翻了个,地上的影子上上下下地晃。 “汪!” “汪汪!” “汪汪汪!” 夜里,只要有脚步声,狗就龇牙咧嘴叫个不停。 这时,一束白光穿过夜,铺到了徐檀兮脚下的路 上,乱吠的狗突然安静了,她站在深巷里,回首望去。 是戎黎打着灯来了。 “徐檀兮。” 他每次叫她,都是连名带姓。 她站的位置刚好是风口,披着的发被拂乱了,四周昏昏暗暗,只有她脚下洒了一“毯”子的光。 “你怎么出来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她担忧得蹙起了秀眉。 戎黎走近:“医药费没给。” 他是来送医药费的。 风吹着徐檀兮素色的碎花裙子,脚踝隐隐露出来,左脚上戴了条脚链,与她长外套里的针织衫是同一个颜色,与她的耳坠也是一个色系,墨绿色的,耳坠有珍珠大小。 她说:“上次关关的医药费给多了,不用再给了。” “多的当出诊费。”戎黎从口袋里掏了几张一百的出来,揉成一个纸团,放在她的医药箱上,“我不欠人情,两清了。” 说完他就走,到离她有十多米远了,他忽然停下,回头刚好撞上她的目光:“你是打算站那过夜吗?” 徐檀兮脸一热,慌忙躲开他的视线:“我回去了。” 戎黎:“嗯。” 她转身很快,有种被抓包的狼狈。 她很喜欢穿裙子,各式各样的,而且从来不重样。她也不是经常戴首饰,可每次都会很搭颜色。戎黎没怎么接触过女性,不清楚为什么她们这么爱美,也不嫌麻烦。 狗没有再叫了,手电筒的光铺了长长的一路,等徐檀兮关上院门,戎黎放下手电筒,他蹲着,点了根烟。 桃水老太太家的那只大黑狗趴在家门口,安静如鸡怂如鼠。 戎黎看着它,高烧时的眼睛略微潮湿,还有几分迷离的朦胧,性感,却危险,他懒洋洋地吐了一口白茫茫的烟,空气里弥漫着尼古丁的味道:“再乱叫,爷宰了你。” “嗷……” 大黑狗瑟瑟发抖地缩进了狗窝里。 翌日,戎黎退烧了,没去医院,徐檀兮是从戎关关口中得知的。 程及周二下午走,戎黎上午过来了。 程及走之前要交代几句:“不出意外的话,我下周能回来。” 戎黎对他的行程不感兴趣,在单排,昨天死了十几把,他又掉回青铜了。 “应该也不会有客人,要是有,帮我接一下。” 戎黎没学过纹身,看了几次,莫名其妙就会了,程及觉得他就是老天赏饭吃的那类人,做什么都天赋异禀。 哦,除了游戏。 戎黎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女的不接。” 程及不缺钱,开个小店也纯粹只是玩玩兴趣,顺便游戏游戏人间:“行,女客人你就让她们来预约我。” 戎黎嗯了声。 “我刚刚听说了件事儿,戎海的骨灰不见了。” 戎黎不接话,开了几枪,中了,可惜是个人机。 程及的收银台做得跟吧台一样,他在煮手磨咖啡,架势像模像样的,他突然用调侃的语气问道:“戎黎,要是哪天我碰到你底线了,你会不会搞我?” 戎黎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程及冲他笑得风流:“你会。” 戎黎不置可否。 程及一点儿也不伤心,本来就是塑料:“当然,我也会搞你。” 他们两个是同类,不谈交情,非要谈,就是没交情。不过程及倒是不知道戎黎的底线在哪,只知道他不是善人,能约束他的也不是道德。 “戎关关你打算怎么办?”程及端了两杯咖啡过去,“养着?” 戎黎继续打游戏,看看四周,没人,过去舔包,装备挺多,他心情不错:“你觉得我这种人能养小孩吗?” 程及放了杯咖啡在他面前:“你哪种人?” 他喝了一口,太苦:“死了要下地狱的人。” 砰。 他被一枪爆了头,游戏结束。 ------题外话------ *** 徐檀兮:“不用送了。” 戎黎:“哦。” 顾总:“狗直男!” 顾总:“你8配拥有吻戏!” 重来一遍—— 徐檀兮:“不用送了。” 戎黎:“成,那你留下。” 顾总:“骚断腿!” 顾总:“鼓掌!” 018:关关的去留 戎黎退出游戏,起身。 程及问:“去哪?” 他把外套穿上:“吃饭。” 程及看时间:“才十一点。” 戎黎已经走到楼梯口了,没回头,扔了一句:“你煮的咖啡真难喝。” 程及也从善如流地回了他一句:“是啊,喂了狗了。” 楼下,徐檀兮正在整货。 她两手抬着箱子,那箱子太大,挡住了视线,矮脚的凳子横在过道,她脚被绊住,趔趄了一下,箱子从手里滑出。 戎黎刚好下楼,伸手接住了。 徐檀兮抬头先看见了他的手,骨节很长,指甲上有小月牙。 “放哪?”戎黎问。 她还托着箱子,只是重量已经不在她那头了:“货架那里。” 戎黎用一只手,把箱子抬了起来,因为身高差,她手上落空,他一个人把东西搬过去,放在地上:“还有没有要搬的?” “没有了。”她道,“谢谢。” 她今天穿的是背带裙,里面搭了荷叶领的碎花雪纺衫,裙摆很长,上面绣了朵朵黄色的小花,她把头发扎成了马尾,耳环也是两朵花,浅黄色的。 戎黎把目光落在箱子上:“什么时候开张?” “后天。” 他哦了声,没再过问,从黑色的牛仔外套里掏出烟盒,放在货架上,他说:“洗过了。” 放下东西,他抬脚走人。 门一开,风铃就清脆地响,叮叮当当的。 徐檀兮走到货架前,拿起烟盒,打开来,里面是她的那块手帕,她失笑,他怎么什么都喜欢放在烟盒里。 傍晚六点,夕阳已经落了半边,云霞被染红。马路上,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而过,地上是枫叶红,路上是随处可见的蓝色校服,青春的气息给这萧条的瑟瑟秋意添了几分热闹。 “林禾苗!” 少年推着自行车,跟在女孩后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对方没看他,低着头看路:“你说了什么?” “……” 他叫宋宝宝,红水一中,高三8班,林禾苗的同桌。 宋宝宝是祥云镇镇长家的公子,算是整个镇最富的崽了:“周六我生日,你来不来我家?”他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不是特地请你,我 全班同学都叫了,你就是顺带一下。” 全班同学都是顺带,就为了叫她一个。 林禾苗说:“我不去。” 她表情很不丰富,甚至有点木讷。 宋宝宝觉得她好不识好歹,有点公子气了:“为什么不去,别人都去!” “我要学习。” 学习学习,就知道学习,怪不得被人说是自闭书呆子,宋宝宝把空荡荡的书包往背上一甩:“你都全校第一了,怎么还天天学习?” 林禾苗扭头,看着他:“你全校倒数第一,怎么还不学习?” 她面无表情,只是在陈述一个跟她无关的事实。 宋宝宝:“……” 要被她气死了! 他心烦气躁,别别扭扭地强词夺理:“又不耽误你多少时间,也不要你带礼物,来一下怎么了,我——” 林禾苗总是呆板无神的眼睛突然亮了:“程及!” 宋宝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小镇很少能看得到这样高调张扬的车——红色敞篷,骚包满分。 还能是谁的,程及咯。 他把车停在路边,在打电话,空着的那只手夹着根没点的烟,头发染的是黑蓝色,很适合他,足够风流,也足够英俊。 “小妹妹,放学了?” 林禾苗皱了皱眉:“我成年了。”不是什么小妹妹了。 程及挂了电话,把墨镜戴上,食指中指合并,碰了碰太阳穴,扔了个渣男标配的手势,却说了句正儿八经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他叼着烟,脚踩油门,飙车而去。 宋宝宝看着那辆扎眼的车,手里的自行车它突然就不香了,回去得让他老姐(宋岛岛)给他也整一辆:“他谁啊?你哥?” 林禾苗没吱声,还在看着那辆已经开远了的车。 宋宝宝烦躁地抓头发:“你周六到底来不来啊?” 她说:“我要学习。” 这要是别人,这样不给他面子,他早发火了,哪会儿这么舔着脸求:“就半个小时,半个小时还不成吗?” 红色的跑车已经看不见了,林禾苗还呆呆地看着:“不是我哥。” “啊?” “是我以后要嫁的人。” 她依旧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kuister行星的自转周期她都能算出来,她不觉得程及会比行星还难搞。 宋宝宝魂都没了。 少年情窦方开,这一个晴天霹雳就把那窦给劈裂了!他的自尊心告诉他,他得放点狠话,挽一下尊:“林禾苗,你你你不知羞耻!” 少年面红耳赤。 少女面无表情。 夕阳缓缓陷进了地平线里,只在天边留了一抹最为柔和的余光,有些人家已经亮了灯,烧起了灶火,一栋栋里都是人间烟火。 深巷里,孩童们在唱歌谣。 “小皮球,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 有大人喊:“关关。” 戎关关伸头一看:“我二姑姑来了,我不跟你们玩了。”他把套在脚上的皮筋踢掉,兴奋得边跑边喊,“二姑姑。” 是何华英夫妇来了。 苏敏当初没进门就怀了关关,何华磊出事之后,何家转头就不认苏敏母子了。何家老太信命理,认定是苏敏克死了她儿子,何华英是何家唯一的知识分子,不信这些,私下里和苏敏一直有来往。 她从丈夫提着的零食塑料袋里拿出一包薯片、一瓶优酸乳,给戎关关:“你拿着吃。” 戎关关开心地抱住:“谢谢二姑姑。” “关关,你哥哥在不在家?” “在~” 何华英把他抱起来:“回家去。” 戎关关好高兴! 到了家,他抱着优酸乳就跑进堂屋,一通大喊:“哥哥,哥哥。”堂屋没瞧见人,他又探头探脑地往楼上看,“哥哥,我二姑姑来了。” 戎黎下楼,看了一眼来客:“戎关关,你回房间去。” “啊?” “让你回房间。” “哦。” 戎关关就抱着优酸乳和薯片回房了,一进去他就把耳朵贴在门上,可是什么也听不到。 他搬了把凳子坐门口,边吃边喝,过了好久,他都吃瞌睡了,才听见二姑姑叫他。 “关关。” ------题外话------ ** 各位小娇妻们,冒个泡好不好,我看一下追文率。 019:烫伤手,杳杳治 “关关。” 戎关关踮着脚把门打开:“二姑姑。” 二姑姑说她要回去了。 戎关关把优酸乳放下,去送二姑姑出门。 “关关,”何华英出了院子,问关关,“你喜不喜欢二姑姑家?” 他点头:“喜欢。” “那你想不想去二姑姑家住?” 他回头看了戎黎一眼,问何华英:“我哥哥也去吗?” “哥哥不去。” 他立马脸皱成了包子:“那我也不去了。”他是听程及叔叔说的,天要是冷了,哥哥的腿就会疼。 何华英还想说什么,丈夫拉住她,摇了摇头,又转身对戎关关说:“关关,我们走了。” 戎关关挥挥手:“姑姑姑父再见。” 等何华英夫妇出了竹峦戎村的巷子,戎关关才进屋,屁股还没坐热,有人来敲门了。 “外卖。” 他动画片都不看了,很积极:“哥哥,我去拿。” 他颠儿颠儿地跑着去了,两只手拎着外卖回来,放到桌子上,拆了袋子之后,又去倒水。 天快黑了,院子里的灯亮了,风起了,枇杷树的叶子落了。 戎黎话很少,戎关关一点也都不安静,一顿饭下来,他叽叽喳喳,嘴巴就没闲过:“哥哥,肉不好吃,给你吃。” 他给自己夹了很多青椒,把肉拨到一边,留给戎黎吃。 “哥哥,你碗里有葱,我给你挑出来。” 他把戎黎碗里的葱挑出来。 “哥哥,我给你盛汤。” 他给戎黎舀汤。 “哥哥,你还要饭吗?” 他扒了两口饭,又去给戎黎碗里可劲儿舀饭。 “哥哥——” 戎黎瞥了他一眼:“吃你的。” 戎关关坐好:“哦。” 他不说话了,老老实实地往嘴里扒饭,平时他能吃一碗,今天他只吃了半碗:“哥哥,我吃好了。” 戎黎单手拉环,开了罐啤酒:“把碗里的吃完。” 戎关关把圆滚滚白胖胖的肚子挺起来:“我已经吃饱了,剩的可以留着,明天热了吃。” 戎黎拉了把椅子到旁边,搭着脚,喝了三两口啤酒,嫌不够冰,扔一边了:“去把厨房 煮好的鸡蛋吃了。” 外卖没什么营养,他每天都会让戎关关吃两个土鸡蛋。 为什么不煮别的? 他只会煮鸡蛋。 戎关关去拿鸡蛋了,两手揣着出来,没吃,脆生生的童音很奶气:“哥哥,以后不用给我煮鸡蛋了。” “吃腻了?” “不是。”他捏自己脸上的肉,“你看,把我吃胖了。” 是挺胖。 戎关关比同龄的小孩要重个七八斤,他腿还是最短的。 戎黎:“把蛋吃了。” 戎关关:“哦。” 戎黎拿了烟盒起身,去外头抽。 今天戎关关没有出去玩,拿了把扫把,像模像样地在自家院子里扫枇杷叶,边扫边唱“世上只有哥哥好有哥的孩子像块宝”。 戎黎:“别唱了。” 戎关关:“哦。” 戎黎在堂屋里打游戏,他喜欢刚枪,打了四把,三把没活过十分钟,一把进了决赛圈。 声明一下,他已经升回白银了。 这是第四把,他的队友是两男一女,两男的相互认识,是组队的,女的是随机匹配到的。 “三号怎么不说话?”一号队友问。 戎黎说话了:“在捡东西。” 女队友是四号,id毛毛肉团子:“小哥哥你声音好好听啊。” 戎黎捡了把m416。 毛毛肉团子:“三号小哥哥,能给我一把枪吗?” 这声音,一般人估计命都给她。 戎黎:“不能。” 他也才一把枪。 他的游戏名叫随便取个名字。 二号队友问:“谁有倍镜?分我一个。” 戎黎:“我有。” 他给了二号队友一个四倍镜,在房间里又捡了把ak。 毛毛肉团子:“三号小哥哥,我跟在你后面,你保护我好不好?” 这就是传说中的萝莉音。 戎黎往地上放了把ak,自己跑楼下去了。 毛毛肉团子:“……”死直男!不信撩不动你! 这时,有人进房间,进来就打。 毛毛肉团子:“小哥哥小哥哥,有人打我。”她倒了,娇娇地喘 了一声,“啊,好痛~” 戎黎认真地在开枪,虽然没打中。 他队友一枪把敌人的头打爆了,再去扶毛毛肉团子。 毛毛肉团子:“三号小哥哥,我能加你好友吗?”三号小哥哥的声音酥得能让她耳朵怀孕。 戎黎:“不是皇冠别加我。” 毛毛肉团子:“……”死直男!白瞎了这幅好嗓子! 游戏打到一半,戎黎听见戎关关叫了一声,他拿着手机去了厨房。浴室在厨房后面,里面热气缭绕,花洒还开着,戎关关缩在墙角。 戎黎进去把热水关了,脸色已经冷了:“我说没说过不准碰水龙头?” 戎关关的西瓜头湿哒哒的,头发黏在脑门上,又可怜又难过的样子:“说过。” 戎黎把游戏关掉:“那为什么不听?” 花洒上残留的水滴落在了他眼角,顺着那颗泪痣往下滑,像极了美人垂泪,他胡乱地一把抹掉。 戎关关脑袋耷拉,像只淋了雨的落汤狗:“我想自己放水洗脸。” 戎黎压着脾气,眼里阴沉沉:“烫哪儿了?” 戎关关吸了吸鼻子,撸起袖子,把手伸出去,他白胖白胖的手臂红了拳头大小的一块。 戎黎一把把他拎了出去,随手扔在碗柜上,再拨了个电话。 “你好。” 温温软软的声音,听在耳边像有羽毛在挠,刚刚游戏里那个女人的声音也软,但戎黎听着只想炸死她。 “是我,戎黎。”他简明扼要,问,“在家吗?” 徐檀兮回:“在。” 这个号码不是戎黎催她拿快递的那一个。 “关关被热水烫到手了,怎么处理?” “你先用凉水帮他冲一下,我现在过去。” 戎黎嗯一声,没挂手机,按了免提扔在一旁,他把厨房的水龙头打开,试了试水温,抓着戎关关的手放在水下面冲。 几分钟过后。 电话里,徐檀兮喊:“先生。”外面风很大,“我到了。” 戎黎把戎关关拎下柜子,挂了电话去开门,她站在门外的灯笼下,没穿外套,身上只穿了一件很薄的裙子,脚下是双毛茸茸的拖鞋。 戎黎侧身让她进来:“麻烦你了。” ------题外话------ ** 别的女人:“小哥哥~” 戎黎:“炸死你信不信?” 徐檀兮:“先生。” 戎黎:“杳杳,叫声哥哥听听。” 顾总:“你淫荡!” 020:舅舅温时遇 戎黎侧身让她进来:“麻烦你了。” 徐檀兮道不麻烦,进了屋。 戎关关坐在堂屋的小凳子上:“徐姐姐。” 徐檀兮拂裙蹲下,查看他被烫伤的手,伤处已经起了两个泡了:“是不是很疼?” “嗯!” 他快要疼哭了。 “姐姐带了药过来,擦了药就不疼了。”徐檀兮把医药箱放在桌子上,打开来,拿出消毒水、棉球,还有镊子,她音色很温柔,语速也慢,与小孩说话的时候,她会稍稍弯下腰,耐心地将语调降到最轻,“关关以后也要记住,你还是小孩子,热水不可以碰。” 戎关关没哭,但拖着哭腔:“记住了。” 徐檀兮就给了他一颗软糖,小孩子注意力转移得很快,他忙着剥糖纸,没有精力去看伤口,徐檀兮快速地给烫伤的地方消毒,她动作很小心,但手法很专业。 戎黎问:“用不用去医院?” 她低着头,睫毛安安静静地垂落着,在给戎关关的伤处涂药膏:“水泡不大,可以不去医院。”不知道她的医药箱里哪来那么多的药,她用白色纸袋把药装好,放在桌子上,“红色盖子的是消炎药,白色盖子是烫伤膏,每天给他涂四次。” 戎黎道了声谢。 戎关关跟着也道谢。 徐檀兮取下手套,连同用过的棉球一起扔进垃圾桶里:“那我回去了。” 戎黎帮她提了药箱:“我送你。” 她垂首,没有拒绝。 深秋的晚上,烟笼寒水月笼沙。天上月色,人间夜色,还有她身旁的第三种人间绝色。 她也是世间俗人,爱红尘,也爱花前月下。 “先生。” 戎黎提着药箱和手电筒:“嗯?” 他下意识地侧首,下意识地去看她的眼睛,或许是因为他在黑夜里只看得清她,莫名其妙就有了这种本能,这种目光总是追着她的本能,就像条件反射。 兴许是夜色能遮人脸上的颜色,徐檀兮热着脸、大着胆子问:“你换手机号了吗?” “没有,这个是私人号。” 戎黎还有个手机,用来联系收寄快递的。 “你知道我的电话呀。”她话里有仔细藏着的欢喜雀跃,只是也藏不住,笑意都在眼睛里。 戎黎不想目光总追着她 ,就看地上,地上是一双影子,光源从侧面打过来,地上的影子角度奇怪地交叠着,他只看了两眼就抬头了,干脆看远处:“你都来拿了多少次快递,我记忆力还没那么差。” 徐檀兮低眉浅笑,默默不语。 之后两人都没说话,一路的家犬也不叫,这个点,家家户户的灯笼都亮着,白墙黑瓦笼在夜色里,桂花月季爬出了高墙,古镇讲的便是一个韵字,在夜里体现得最为贴切,处处都是江南小镇的味道。 也就几分钟的路,戎黎把人送到了家门外:“医药费先欠着。” 两人站得很远,徐檀兮说:“好。” 他把医药箱放在地上:“走了。” 他掉头回去。 徐檀兮站在屋檐下,目送他走远后才提着药箱推门进屋。回了房,她坐在梳妆镜前,仔细地将他的私人号存好,名字存的是先生,前面加了个a,排在她通讯录的第一位。 木门推拉嘎吱一声响。 戎关关从凳子上站起来:“哥哥你回来了。” 戎黎去浴室接了一盆热水来,拧了毛巾,给戎关关洗脸,他没伺候过人,也没耐心伺候人,动作粗鲁又不讲究,反正就是胡乱地擦了一通。 小孩子脸上的皮肤娇嫩,没两下就被擦了个白里透红:“对不起哥哥。”戎关关小心翼翼地看戎黎的脸色,“我以后不会再给你添乱了。” 戎黎把毛巾扔一边,靠着桌子站着:“知道了?我要把你送走的事。” 戎关关早熟懂事得不像个四岁的孩子,这么小就会看大人脸色,会战战兢兢地“讨生活”。 他很像小时候的戎黎,生活没给他天真无邪的时间,直接逼着他长大。 他在走戎黎的老路。 “我听村里的婶婶们说,官司打完了,你就要把我送人。”本该哭闹的年纪,他却在学着强忍眼泪,连抓戎黎的衣服都不敢用力,只敢轻轻地拽着,“哥哥,我以后少吃一点饭,你别把我送人,行吗?” 戎黎没忍住,还是点了根烟,他是第一次当着戎关关的面抽烟:“去你姑姑那有什么不好,跟着我还要天天吃外卖。” 戎关关仰着头,是还很稚嫩的一张脸:“二姑姑很好,可是我最喜欢哥哥。” 戎黎把他的手推开了,手指夹着烟,吞云吐雾地抽着:“戎关关,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就敢喜欢我?” 戎关关斩钉截铁地说:“哥哥是好人。” 戎黎纠正:“我是坏人。” “不,是好人。” 这孩子还是太年幼了,分不清黑白,也辨不出善恶。 “好人不会把你送走,但我会。”戎黎没什么好解释的,他已经决定了,“我教不了你,跟着我,你以后就完蛋了。” 这世上有一个不守生存规则的戎黎就够了。 戎关关难过地抽噎:“哥哥……” “自己把脚洗了,洗完就去睡觉。” 戎黎直接上楼了。 尽管戎关关悲痛欲绝,但他还是坚强地洗完了脚。 次日是周四,徐檀兮店里开业,天气不错,无风无雨阳光正好。 店名她取得很随性,叫花桥糖,意思就是花桥街上卖糖的,明明应该很俗气,但又莫名其妙地蕴含了几分文雅气在里头。 早上九点,有货车停在店门前。 货车师傅下车:“请问是徐小姐吗?” 徐檀兮出了店门:“我是。” 她今日穿的是米色的网纱裙,上面搭了连帽的黑色卫衣,她很少会穿卫衣,也很少穿黑色。 货车师傅递过来一张单子:“您的花,请签收一下。” 徐檀兮签了字:“谢谢。” 随后,货车师傅安排了两个人卸货,车上全是花篮,各种颜色的都有,各种花式也都有。 秦昭里的电话打来了。 “花篮收到了吗?” “收到了,你订了多少?” 秦昭里说:“不多,就两车而已。” 秦昭里这人送礼喜欢以车为单位,她去年还送了徐檀兮一车茶叶,哪里喝得完,最后也都便宜了旁人。 徐檀兮站在玻璃门旁,看着外头:“怎么来了四辆车?” 秦昭里估摸着:“另外两车应该是你小舅送的,他昨天问过我你什么时候开业。” 这时,后面两辆车上有人下来。 “徐檀兮小姐,”穿着工装裤的男人走过来,“有您的花篮,请签收一下。” 徐檀兮接过去签字。 花篮上有卡片,上面留了一行端正大气的钢笔字:我院子里的君子兰开了,你何时归? 落款:温时遇。 徐檀兮的舅舅温时遇先生喜欢君子兰,虽然隔了一辈,但温先生也只比她年长了四岁。 她也喜欢君子兰,她很多爱好都像温时遇,连品行也像。 温时遇先生呢,是帝都城里最温文尔雅的君子,人人都要喊他一声,温先生。 ------题外话------ *** 舅舅出场了~ 徐檀兮:“戎黎,以后如果我们有了宝宝,你会教吗?” 戎黎:“我觉得得先有,你过来。” 顾总点评:这个“你过来”就很灵魂了,是个高手。 021:戎黎知道护妻了~ “徐檀灵前阵子去帝都找你小舅了,还上了回热搜。”秦昭里问,“这事儿你知道吗?” 徐檀兮说:“不知道。” 秦昭里不喜欢徐檀灵,倒不是她真做了什么招人恨的事,徐檀灵那个人吧,很会做人,也很得人心。 可问题就是她太得人心了。 徐檀兮的母亲温照芳拿徐檀灵这个小三生的女儿当亲闺女养着,可自己的亲闺女呢,她却扔给别人养了。 徐檀兮就是在姑姑膝下长大的。 “她最近风头挺盛的,她的团队想让她趁热坐稳一线小花的位置,估计是想走后门,毕竟小半个娱乐圈的资源都在你小舅手里。” 徐檀兮没有接话。 秦昭里结束话题:“我有个电话打进来,要先挂了。” “好。” 徐檀兮等秦昭里那边先挂。 屋外,花篮上的卡片被风卷到了地上,落在一双白色板鞋的旁边,鞋的主人停下脚,将卡片拾了起来。 “秦昭里。” 声音清冽,语调有些些慵懒,又念得字正腔圆,是戎黎,他是南方小镇的人,说话却有几分京腔味。 他走进店里,把那卡片放在柜子上:“南城做医疗的那个?” 徐檀兮诧异:“你认识我朋友吗?” “不认识,听过而已。” 他做情报的,各大地盘上有头有脸的人他都有点了解,南城秦家是做医疗的,生意做得很大,可家族人丁单薄,到了这一辈,只剩一个秦昭里了,年纪轻轻就当了家,手段雷厉风行,并购又做得漂亮,名气可不小。 戎黎没急着上楼,挨着货柜,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里面五颜六色的糖:“她是你朋友?” 他指秦昭里。 徐檀兮颔首,说是。 戎黎用事不关己的语调评价了句:“你朋友还挺仗义。” 徐檀兮不明其意:“先生指的是?” 戎黎不咸不淡地说:“她不是你网店唯一的客人吗?买了六条手帕的那位回头客。” 徐檀兮顿时垂首,羞红了脸。 戎黎说完上楼,把外套一扔,盖在脸上,躺下补觉。楼下那个姑娘不太聪明,还不会撒谎,跟张白纸似的,太干净,太能勾起他的破坏欲。 他闭上眼还没过两分钟,手机 就响了,来电是陌生号码。 毕竟他是个“死人”,程及还不能明目张胆地联系他,用得是陌生号:“我这有个情报,是关于你的,买不买?” 戎黎言简意赅:“开个价。” 塑料关系嘛,全靠金钱维系,程及又怎么会客气呢:“以你戎六爷的身价,怎么着也值个七位数吧。” 戎黎帮他看店,一天只要八千,少了,下次得涨价,涨价额度就以这次交易为标准。 他不还价,直接走账户。 “钱转你了。” 程及坑得满意了:“你的仇家们都在查半年前的那起车祸,应该是起疑心了。” 戎黎就是在那起车祸中脱身的,他腻了,就故意把自己玩“没”了。 大概因为堂堂戎六爷“没”得太顺利了,反而让那些天天盼着他死的人睡得更加不安稳了。 还有件事。 程及问戎黎:“你和温先生打过交道吗?” 戎黎回问:“哪个温先生?” 帝都姓温的里头,能排上名号的有几位。 “帝都还能有哪个温先生,流霜阁唱戏的那位。” 姓温的不少,也各个都是爷,可被称作为先生的却只有一位,那就是温老爷子的老来子温时遇。 流霜阁是梨园,帝都唯一的一家京剧园子,传闻温时遇很会唱戏,而且尤其爱唱青衣,只是从来没有人听过他唱戏。 戎黎说:“没有。” 他一个贩卖秘密和情报的,和温时遇这种光明磊落的君子最不可能有往来。 程及瞧戏似的,饶有兴致地提了一嘴:“刚刚在官鹤山的场子上,温时遇可还问起你了。” “问了什么?” 程及笑:“问你怎么就‘死’了。” 怎么就“死”了? 想让他死的人太多了呗。 楼下门口,风铃响,是客来了。 徐檀兮把手里的刺绣放下,起身:“你好。” 进来了三位男士。 徐檀兮来祥云镇不久,并不认得他们,其实这三人是镇上有名的混混,成天不干正事儿,和花桥杨的杨老四是狐朋狗友。镇上有不少人种茶叶,再加上又是古镇,时常会有外地游客过来游玩,这几人就是专门给游客卖卷烟的。 走在最前面 的那个是杜权,后面俩一个叫万八一个叫赵九。 “这儿不是纹身店吗?”杜权摸了把寸头,嚼着口香糖,他浓眉大眼,打了耳钉纹了花臂,穿得挺潮,“怎么还卖起甜品了?” 徐檀兮的店里主要卖糖果、巧克力之类的甜食,现做的甜品和蛋糕很少,每天只供应十份,她不自己做,是从临市的咖啡店空运过来的。 徐檀兮避开对方打量的目光:“纹身在二楼。” 杜权冲她挑了挑眉:“你给纹吗?” “不是。”徐檀兮不悦,还是耐着性子说,“纹身的师傅也在二楼。” “小姐,”杜权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眼神明目张胆地落在徐檀兮的腰上,语气挑逗地说,“加个微信呗。” 他的两个兄弟也在故意哄笑。 徐檀兮转过身去,不想理睬。 杜权却从后面扯了扯她卫衣的帽子,一放一松,故意逗弄:“别那么高冷嘛。” 万八抱着手调笑:“权哥,人家不愿意呢。” “你懂什么,女孩家说不要那就是要。”杜权那张脸长得还行,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皮囊还不错,拨弄着脖子上挂的骷髅头耍帅,“交个朋友咯,我又不会吃了你。” 徐檀兮离他远些,整了整衣领,声音很小,眼神是尽她所能的凶,骂了句:“登徒子。” 杜权看身后俩兄弟:“她刚刚说什么了?” 赵九顺手拿了颗糖,剥了扔嘴里:“骂你登徒子呢。” 杜权笑骂了句粗话,目光更肆无忌惮了,盯着徐檀兮上上下下地扫视:“我去,这是什么宝贝啊,从古代穿越来的吧。” 话刚说完,杜权脑门就被什么刮了一下,往地上一看,是个纹身用的针嘴,他用手指抹了一下脑袋。 靠!见血了。 杜权扭头就看见楼梯往上数第三个台阶上站了个人,那人没骨头似的靠着扶手,生得一张无害精致的脸,什么也没做,就给人一种雄狮睡醒了的感觉。 “今天打烊了,你可以出去了。” 杜权眼皮莫名其妙地跳:“你谁啊?” 他语气淡,眼神懒,像没睡饱似的:“我?”他想了想,“杀人犯的儿子。” ------题外话------ *** 顾总:“你谁啊?” 戎黎:“南城徐檀兮家的。” 顾总:“要脸不?” 戎黎:“不要,只要徐檀兮。” 哎呦喂,骚断腿。 022:戎黎的腿疾 他语气淡,眼神懒,像没睡饱似的:“我?”他想了想,“杀人犯的儿子。” 杜权啐了一口唾沫,目露挑衅,笑得极其嚣张:“你是杀人犯的儿子我他妈还是杀人犯他爸呢!” 他两个兄弟哈哈大笑。 戎黎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他就慢条斯理地把袖子卷起来,走下楼梯,路过货柜时,拿了把椅子。 杜权嘴角的狂笑僵住了:“你想干嘛啊?” 干嘛? 戎黎抬起椅子,走上前,狠狠抡向杜权的后背。 咣的一声,椅子腿断了,杜权趴下了。 戎黎眼皮都没动一下,扔了椅子,又踹了踹地上的人,问:“可以出去了吗?” 这一身狠劲儿,把人全镇住了。 真是头狮子,还是野生的。 杜权感觉五脏六腑都挪位了,半边身子是麻的,他一口气上不来,大张着嘴咳嗽,咳得眼冒金星:“扶、扶我起来!” 他两个兄弟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过去搀人。 杜权被一左一右架着,刚刚那一下打得太狠了,他脸色发青,眼白都翻出来了,恶狠狠地放话:“你给我等着!” 戎黎嗯了声,还点了下头:“要算账就去对面美福佳找我。” 杜权撂下一句“等着”,才咬着牙、踉踉跄跄地走人。 徐檀兮还傻愣愣地站着,傻愣愣地盯着戎黎。 戎黎扫了一眼地上的椅子,掏出张一百的,放柜子上:“够吗?” 她表情很呆:“啊?” “椅子坏了,赔你的。” 她恍然回神,立刻把目光收好:“不用赔。” 戎黎没管,放下钱就走。 她叫住他:“先生。” 戎黎很条件反射地回了头。 她说:“谢谢。” 她走过去,朝他伸出手,手里有一颗软糖。 戎黎觉得这姑娘有点奇怪,不怕吗?竟还敢朝他伸手。 他其实不太喜欢当着人的面动粗,因为会很麻烦,而他很不喜欢麻烦,但要真动了手,一般也收不住。 可刚刚他动手了,还收住了。 戎黎拧了下眉头:“我不喜欢吃甜。” 说完,他拿走了她手里的软糖。 徐檀兮看着空荡荡的手心,低眉笑了。她又知道了一件关于戎黎的事:他脾气不好,他喜欢动手,他对很多人不友好,他对这个世界有敌意,可在他冷硬的拳头下有一块柔软的地方,那个地方,用作偏袒,那个地方,正握着她给的糖。 开业的第一天,店内所有的东西都是半价,不过生意依旧不好,一整天下来,徐檀兮只接待了八位客人,东西没卖出去多少,蛋糕她送出去了八块。 第九位客人是傍晚才来的,这次徐檀兮没有送小蛋糕,而是送了一小盒巧克力。二楼纹身店的生意更惨淡,只来了一位客人。 已经六点半了,屋外的天色渐渐昏黄,徐檀兮把没有绣完的刺绣放进收银柜下面的抽屉里,外头起了风,不知道是否有雨。 她留了灯,留了一把伞,留了一块小蛋糕。 李银娥家只有一个厨房,丈夫和儿子都不在家,徐檀兮平时与她一起用餐,很少会自己下厨。今天是例外,她绕了一段路去市场,买了一些时蔬和海鲜。 镇里只有一个市场,在另外一条街上,那条街的街尾就是幼儿园。 戎关关老远就看见了她,挥着他的胖手:“徐姐姐。” 他扒着铁门,可劲儿把脑袋往外钻。 徐檀兮走过去,用手拖住他的脑袋,防着他被金属扎到:“下学了吗?” 戎关关憨憨地笑:“嗯!” “头别往外钻了,会卡住。” “哦。” 戎关关把头拿进去了。 天色已经很晚了,幼儿园里只剩他一个小朋友没被接走,徐檀兮有些不忍心,犹豫了会儿,还是打了戎黎的电话。 “喂。” 她说:“是我。” 她还未来得及道出姓名,戎黎就说:“我知道。” 她手里提着刺绣的帆布袋,因为心情好,轻轻晃荡着,黄昏温柔,可温柔不过她的眉眼:“我路过幼儿园这边,只剩关关没有走,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先接他回去吧。” 戎黎还在纹身店:“我这还要一会儿,你把他放在隔壁老太太那就行。”他停顿了片刻,“麻烦了。” 徐檀兮眼里笑意很浅,声音低低的、软软的:“不麻烦。” “挂了。” “嗯。” 她等戎黎先挂电话,挂完之后,看着最近通话发了 一会儿的呆,才轻声细语地问幼儿园唯一没回家的小朋友:“我接你回家好不好?” 戎关关:“好~” 一旁,幼儿园的景老师打量了两眼:“您是?” 戎关关抢着说:“老师,这是我哥哥的朋友。”他语气可骄傲了。 徐檀兮问候:“你好。” 十五女儿腰,杨柳弱袅袅,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这等的样貌和气质,少见啊。 景老师打趣:“戎黎的女朋友是吧。”看着就登对。 徐檀兮两弯笼烟眉似蹙非蹙,眼里头含着羞,她微微红了脸,连忙道:“不是的,您误会了。” 这小女儿的心思全写脸上了。 景老师只是笑笑,没说别的,开了门,嘱咐戎关关:“在家要听话哦。” “好。” 戎关关蹦跶着出去了。 徐檀兮从帆布袋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弯着腰捧着:“关关,送给你的。” 盒子是塑料的,不透明,很漂亮,上面还扎着一个蝴蝶结。 “是糖果吗?”他眨巴着眼,非常好奇。 “不是,是抹茶蛋糕。” 戎关关没吃过,凑过去嗅了嗅,香香的、甜甜的:“为什么送给我啊?” “因为徐姐姐今天开业,这个是开业礼物。” 她给戎黎留的是提拉米苏。 戎关关把他的小书包取下来,咻的从里面掏出一朵小红花:“我只有这个,是今天我回答问题老师奖励的,送给你。” 徐檀兮腾出一只手来,笑着接了花:“谢谢。”她把花别在了外套的口袋上,“我很喜欢。” 戎关关腼腆地笑了笑,这才把蛋糕接过去,两只手小心地端着走。这是他妈妈教他的,要善良,要听话,要乖巧,要对每一个人笑;不要哭,不要闹,不要烦人,不要让别人讨厌。 他一直是这样做的,可哥哥还是要送走他。 “徐姐姐。” “嗯。”徐檀兮稍稍弯下腰,放缓了步子,听他说话。 他怯怯地问,怯怯地求:“你能不能给我哥哥当女朋友?” 他知道女朋友是什么,秋花奶奶说的,女朋友就是会陪着他哥哥的人,会给他哥哥做饭。 徐檀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姐姐你是医生,要是我去二姑姑家了,以后哥哥腿疼,就有女朋友可以照顾他了。”他眼睛亮亮的,像星星,“你可不可给我哥哥当女朋友?” 徐檀兮蹲下来:“他为什么会腿疼?” 戎关关吸了吸鼻子,想哭了:“我偷偷听程及叔叔说的,我哥哥以前在街上讨钱的时候,人贩子打断了他的腿,因为骨头断了很久,就治不好,天冷了会疼。” 徐檀兮双眸红了。 她又知道了一件关于戎黎的事情:原来他不是天生就对这个世界有敌意,只是因为这个世界不善待他。 她声音有轻微的哽咽:“关关,你为什么要去二姑姑家?” 戎关关哭了:“因为哥哥他不要我。” 不是的。 他不是不要,她就是知道。 戎关关抽抽搭搭地央求:“徐姐姐,你当我哥哥的女朋友好不好?” 如果他愿意的话,如果他愿意的话…… “好。”徐檀兮红着眼笑,“徐姐姐会努力的。” ------题外话------ *** 顾总:“戎黎,你好可怜,呜呜呜……”抹眼泪,“以后我再也不骂你是狗了,呜呜呜……” 戎黎:“别蹭我热度。” 顾总:“戎菜鸡,你好可怜,呜呜呜……菜鸡,wuli菜鸡啊……呜呜呜……” 戎黎:“……” 顾总:笑了吗?虐完再逗你们笑~ 023:徐檀兮,别踩我的底线 客人在后背纹了一只鹰,结束后,戎黎拿了手电筒,关灯下楼。楼梯的扶手上挂了一把伞、一盒包装精致的蛋糕,他只瞥了一眼,就目不斜视地路过了。 门一打开—— “你你你你好!” 是镇长家的小闺女宋岛岛,她慌慌张张,结结巴巴:“我我我我买糖。” 镇长家有四个闺女,就数这个小闺女最出息,名牌大学毕业,自己创业开公司,名头都传遍整个镇了。 可她这面红耳赤、眼神闪躲的样子,怎么瞧都像地主家的傻闺女。 戎黎说:“打烊了,明天再来。” 她放下一袋苹果,然后拔腿跑了。那速度,百米冲刺似的,一溜烟地,人影就没了。 地上搁的那袋苹果各个又大又红。 戎黎看了一眼,拎起那袋子,扔在了门口不远处的垃圾桶上。扔完后他折回去,关灯,锁上店门,回家。 走了几步,他停下脚,抬头看夜幕。 又下雨了。 他掉头回去,开门进店,也不开灯,提着手电筒,去拿了挂在楼梯扶手上的雨伞,“顺带”拎走了那盒提拉米苏。 小镇的晚上很安静,没什么路人,雨滴淅淅沥沥,路灯昏黄朦胧。南方雨多,尤其是小雨,风一吹就散成了雨雾,笼着整个小镇,远处是葱绿的玉骢雪山,近处是雾茫茫的白滇河,山水之间天然雕饰,自有一股人间仙境的飘渺感。 突然,有人惊叫。 “小偷!” 是位女士,在求助。 “抓小偷!” 戎黎回头,看了一眼,把卫衣的帽子扣上,收回目光,继续走他的道,视而不见。 耳边吵吵嚷嚷,他置身事外,眼皮都没抬一下。 为什么不帮? 为什么要帮呢?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他,毫无同理心。心理医生诊断:他趋近于零度负面p型人格,医生还取了个别称,不主动犯罪但随时可能犯罪的潜在犯罪分子。 他可比小偷危险多了。 叩、叩、叩。 秋花老太太听见了敲门声,从堂屋出来:“来了来了。” 老太太打开院门。 戎黎站在外面,手里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下雨天水汽重,他眼眸潮湿,卫衣帽子下的脸透 白。 唇红脸白,乍一看,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吸血鬼。 秋花老太太说:“关关已经吃完饭了,在看电视呢。” 戎黎提着手电筒,进了屋。 “刚刚关关他二姑来过了。”老太太感慨地说,“人走了之后,关关就搁那掉金豆子呢,怪可怜的。” 戎黎脚步停下,眼眸低垂,看着地上晃动的光束:“他可不可怜,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个共情能力几乎为零的人,还能指着他设身处地吗?他没有同情心,完全没有。 戎关关跟着他,就算不被他教坏,也不会安全。 秋花老太太愣在了原地,难以置信,戎黎虽然平时性子淡,但随性话少,不与人为善,也不与人为恶。 “戎关关,”戎黎没有进屋,“出来。” 掉了金豆子的戎关关眼睛是肿的:“哥哥。” “拿好东西,回去了。” “哦。” 戎关关去拿书包,跟着戎黎回家。 一把伞,一大一小,一个走着,一个跑着。 徐檀兮还在犹豫要不要敲门。 戎关关从秋花老太太家出来就看见她了:“徐姐姐。” 她撑一把红伞,站在戎黎屋下,大衣很长,过了膝盖,身上系着黑色缎面、红色绣线的兜帽斗篷。 她说:“汤炖多了,我给关关盛了一点。” 戎黎没接话。 戎关关看了看他的脸色,才伸手去接保温饭盒:“谢谢。” “不用谢。” 地上有水洼,徐檀兮提着裙子走下石阶。 戎黎:“等等。” 她停下,红伞往后倾,露出回首的眉眼。 戎黎把那块拎了一路的提拉米苏放在了保温盒上面,对戎关关说:“你先进去。” 戎关关哦了一声,抱着汤和蛋糕进屋去了。 戎黎带上院门,把手电筒放在门口,收了伞,递给徐檀兮:“还你。” 雨下得不大,但没停。 徐檀兮接过他递来的伞,踮起脚,举高了自己那把伞,向他那边倾斜:“一定要送走关关吗?” “嗯。” 这个事儿,他不想谈,还完了伞,扭头就回。 “先生。” 他停下:“还有什么事?” 她其实没有立场,只是理智压不住盘踞在心头的不忍:“深秋天凉,先生小心身体。” 不要穿那么少,不要冷到腿。 她只是很短暂地看了一眼他的腿,他就猜到了,眼神陡然就变了,不再懒懒散散,变得咄咄逼人:“戎关关跟你说什么了?”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他就像只刺猬,敏感、尖锐,而且毫无安全感,不肯让任何人靠近他的领地。 他走上前,站在雨雾里,用调侃又嘲弄的口吻问她:“你同情我啊?” “不是。”徐檀兮目光不躲,“只是明白了你为什么要送走关关。” “为什么?” “你怕他变成第二个戎黎。” 他突然笑了,目光很冷:“徐檀兮,不要揣测我。”他走上前,俯身,贴近她耳边,“我有太多样子你没见过,别踩我的底线,我不想吓你。” 徐檀兮僵硬地站在伞下,任由雨滴打湿裙摆。 戎黎说完就进屋了。 她是很不一样,是唯一一个他能在夜里看清楚的人,她多多少少会左右他,可那又怎样呢?不管是谁,都不会是他的变数,一个已经堕入地狱的人,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善意是临死前不抓住任何人的手。 “哥哥。” 戎黎一进来,偷听的戎关关立马往后退。 他扫了一眼那个提拉米苏,命令:“把蛋糕给我吃掉。” “现在就吃吗?”他好饱。 “嗯。” 戎关关愣愣地:“哦。” 戎黎去了厨房,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外面的狗突然吠起来,可能因为晚上看不大清楚,他听力格外的好。 “真巧啊,小姐。” 是白天在纹身店被他砸的那个人。 戎关关:“哥哥。” 戎黎脸上的水没擦,水滴顺着轮廓往脖子里滚:“回你房间,把门关上。” ------题外话------ *** 戎黎:“你是不是觉得你很了解我?” 徐檀兮:“不是吗?” 戎黎:“我的身体你就不太了解。” 徐檀兮:“……” 024:蹲一波牢房 徐檀兮被人堵住了。 “请让开。” 杜权一行四人,霸占整条路:“让开也行,先跟我说说,那个收快递的住哪。”他双手揣兜,嚼着口香糖,“我今天不搞事,就踩个点而已。” 徐檀兮不想与他周旋,直接拿手机报警。 杜权眼明手快,截了她的手机,往地上一砸:“我总不能白走一趟吧,你不肯说那个收快递的住哪,”他无赖地耸耸肩,“那我就只好跟你玩咯。” 徐檀兮叫人:“李婶——” 杜权立马摁着她的肩,用力一推,将她抵在了墙上,并捂住她嘴巴:“别叫哦,你越叫哥哥越凶。” 另外几个街头混混见势不对,有些犯怂:“权哥,这不好吧。” 今晚杜权磕了点药,上头了。 他瞪那几人:“怂货,怕死就滚蛋!”他从口袋里摸出个药瓶来,在徐檀兮眼前晃了晃,“别慌啊小姐姐,这是能让你嗨上天的东西。” 狗叫个没完没了。 一道清冽、懒散的声音穿过风,透过来:“别叫了。” 所有狗就安静了。 杜权被突然打过来的光晃了眼睛,他抬起手,挡了挡,眯着眼看巷子深处:“收快递的?” 收快递的,戎黎。 他没打伞,提着个光线很亮的手电筒,走在雨雾里,也没说话,正看着杜权的手,那只还摁在徐檀兮肩上的手。 杜权药性上头,正处在极度兴奋当中:“我本来也没打算干嘛,可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非要自己撞上来,这就怪不得我咯。” 戎黎目光越过他,看向后面:“我不动你们,你们也别插手。” 四个混混面面相觑,都没上前,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主,戎黎那双眼,稍微混了点道行的人应该就看得出来,那是双见惯了血雨腥风的眼。 杜权嗤笑:“白天你趁我不注意,偷袭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轻蔑地抬着下巴,“给我磕三个响头,叫声爷爷,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戎黎耐心不好。 他没等人把匕首从鞘里拔出来,一脚踹在杜权胸口,动作又快又狠,几乎同时,他抓住了徐檀兮的手腕,往身后一带。 药瓶掉在地上。 杜权摔进了水洼,脚打了几下滑才爬起来,他浑身是泥,朝地上吐了一口痰:“我艹你 妈!” 戎黎把地上的伞捡起来,连同他的手电筒,一起递给徐檀兮:“帮我拿着。” 徐檀兮用袖子擦掉手电筒上的雨水:“先生小心。” 杜权拔出匕首,扑向戎黎。 这一刀要是中了命门,那可就是九位数的价钱。 可是哪能啊。 戎黎左脚后退,身体右倾,躲开刀尖的同时,捏住了杜权握着匕首的胳膊,一点花里胡哨的动作都没有。 杜权手臂麻了,匕首脱手,掉在了地上,他大叫:“松、松——” 晚了,收不住手了。 戎黎曲起手肘,对准杜权右手腕往上三寸的那块骨头,用力撞上去。 “啊啊啊啊啊!” 骨头脆响,断了。 惨叫声惊了雨夜,杜权的弟兄们全部都傻了,只觉得毛骨悚然,没有一人敢往前迈一步。 戎黎一脚踹在杜权的腿肚子上,杜权整个人重重趴下,他依旧没停手,朝着杜权的腹部狠狠地踢。 杜权的叫声越来越大。 “够了。” 戎黎置若罔闻。 徐檀兮喊:“够了,戎黎。”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往死里踢。 “戎黎,”徐檀兮走过去,拉住他的衣服,“可以了。” 他眼里那股狠劲儿丝毫不收敛:“不可以。” 他说完就甩开了徐檀兮的手,捡起地上的匕首,摁住杜权的胳膊。 杜权瞠目结舌:“不、不要!”他满身泥垢,狼狈不堪地往后爬,“求——” 刀尖的白光一闪而过,戎黎用力钉下去。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在夜里回荡,杜权痛得满地打滚,唯独左手动不了,掌心被钉在了石板相接的缝隙里。 “戎、戎黎。” 声音从后面传来。 徐檀兮下意识地站出来,用身体挡住戎黎,可来不及了,巷子两边的人家已经闻声出来,亲眼目睹了这一幕血腥。 只有戎黎不慌不忙,眼睫一垂,遮住了瞳孔里的阴翳,他把匕首扔了,拨了个电话,语调与平常无二,淡淡然的,好似刚才那满身戾气的不是他:“程及,有个任务,接不接?” 程及表示:“只要钱给到位。” 戎黎简明扼要:“明天回来。”说完他挂掉,又拨了一个电话,“报案。” 电话那头问:“你是谁?人在哪儿?报什么案?” 戎黎语速不紧不慢:“竹峦戎村,戎黎,自首。” “你——” 戎黎挂掉电话,去把伞捡起来,抓着徐檀兮的手握住伞柄:“你的手在发抖。” 是,她的手在发抖。 戎黎扯着卫衣的领子,擦脸上的雨水:“怕了?” 怕了就离他远一点。 徐檀兮踮起脚,把伞举高些,她外套都湿了,声音有微微颤意:“你踹那么用力,腿不疼吗?” 疼啊。 戎黎盯着她,看了许久后,从她伞里走了出去,寻了个石阶,坐着等警察。他在想,这姑娘是脑子蠢还是胆子大?还没看出来?他是危险品,得远离。 徐檀兮的手还在发抖,可即使如此,她也没有丢掉手电筒,若是丢了,戎黎就看不见了。 晚上九点半,县警局。 徐檀兮在做笔录:“他轻薄我。” 给她做笔录的是位女刑警:“能说具体点吗?” 徐檀兮把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重点是最后一句:“戎黎先生是为了救我才伤了人。” 女刑警转头瞥了一眼。 戎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从进警局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开口,事不关己似的。 徐檀兮往桌上放了一个瓶子:“这是杜权的,劳烦你们拿去验一验,我怀疑他嗑了药。” 杜权已经送去医院了。 戎黎当晚被拘留了。 程及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到的,他还带了律师过来,一见到人,就先调侃:“怎么回事儿啊你?” 戎黎一晚上没睡好,起床气还没消,态度非常差:“你拿钱办事,少问东问西。” 程及笑:“我这不是好奇嘛,你戎六爷居然也会在阴沟里翻船,真是稀奇了。”他手支在桌子上,压低声音,“是头一回吧,把自己玩进来?” 戎黎凉嗖嗖地瞥他:“你把关关接过去带两天。” “不用带,他在徐檀兮那。”程及继续吃瓜,“你还没回答我呢?怎么翻的船?” 戎黎语气淡淡:“滚吧。” ------题外话------ *** 戎黎:一个已经堕入地狱的人,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善意是临死前不抓住任何人的手。 徐檀兮:戎黎,我是从地狱来的。 顾总:这是剧透哦。 025:集合cp亲上了 老屋林村。 今天,吴树凤的娘家人来了,丈夫林早生在厨房炒菜,吴树凤同母亲魏氏、妹妹吴树香在堂屋里嗑瓜子聊天。 “阳春的婚事有着落了没?”吴树凤问魏氏。 吴阳春是吴树凤的弟弟,魏氏前面生了三个女儿,儿子是老四。 “说到这事我就来气儿,王艳琴她闺女等过了年初就三十了,又离过婚,还好意思要十万的彩礼。” 吴树凤边剥着瓜子:“十万?” 坐在魏氏旁边的吴树香搭腔:“还不止嘞,她们家还要五金。” 五金指的是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金手镯、金吊坠,镇里一般人家成亲都是三金,家里条件好些的会给女方添五金。 吴树凤嗤笑,觉着这王艳琴简直是狮子大开口:“有这钱,都能娶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了。” 吴阳春其实也是二婚,前面那个老婆是花钱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可买来没多久人就跑了,也没留个一儿半女。 王艳琴家漫天要价也不是没有底气的,吴阳春好吃懒做是出了名的,快四十的人了,还在啃老,而且他小时候被狗咬掉了一只耳朵,寻常人家根本不会把闺女许给他,王艳琴可不是在嫁女儿,是在卖女儿。 “也不知道是哪个长舌妇在外面说咱们家阳春的坏话,一开始王艳琴说要五万,不知道在哪听了什么鬼话,就改口要十万了。”魏氏冷哼了声,“也不看看她那闺女,丑就算了,还瘦不拉几的,谁知道生不生得出儿子来。” 吴树凤说:“十万就算了,上哪整那个钱,你让爸再多找几个媒婆,看看哪个村还有没有合适的。” 魏氏也恼火:“你弟那个没出息的,人家一听是他,门都不让进。” 吴树凤就寻思着:“要不再给他买一个?”买一个还花不了十万。 “买什么买,要是又跑了,不得亏死。” 乡镇里买媳妇的不少见,年纪大的、有点残疾的,或者没钱娶正经姑娘的,就会托人买从国外拐来的女孩,当然,也不全是拐来的,不排除有骗婚骗钱的妇女诈骗团伙。 像这种买来的媳妇都要关着,养熟了还没什么,养不熟的逮到机会就跑。 吴树凤也头疼,毕竟是自个儿亲弟弟,哪能不帮着打算:“不买还能怎么办?阳春都快四十了,总得给咱们老吴家留个后吧。” 吴树香突然 问了:“二姐,禾苗有十八了吧?” “上个月刚满。” “要不把她许给阳春?” 没等吴树凤表态,魏氏就呵斥道:“你这说的什么话,甥女嫁给舅舅,咱们家老脸还要不要了?” “这不也是没办法了吗,以前老一辈的不都这么亲上加亲,桃林乔家不是还有个娶了自己侄女的嘛,这有什么,再说了,咱们自己家的事管别人说不说。” 吴树香没读过书,思想很迂腐,再加上若是吴阳春真要买媳妇或者说亲,两个老人家哪有钱,最后这钱还不是得她们几个姐妹来凑。 她自然很乐意促成这桩亲上加亲的“婚事”。 在厨房炒菜的林早生接了句嘴:“禾苗还在念书。” 吴树香立马反驳:“女孩子念那么多书干嘛,以后结婚了还不是要在家带孩子。” 吴树凤没出声儿,在思忖什么。丈夫林早生也不吱声,他性子懦弱,又没固定的工作,在村里村外帮人打杂工,被吴树凤嫌弃数落了几年,彻底没了脾性,唯唯诺诺的。 魏氏前思后想还是觉得不妥:“不成不成,万一生出个傻子来可就造孽了。”她也很不喜欢这个外孙女,“就算不生傻子,生了自闭儿可怎么整。” 这时,最里边的房门被踹开了。 吴树凤回头瞪了一眼:“你开门就开门,整那么大声音干嘛?” 林禾苗低着头,闷不吭声地往外走。 吴树凤问:“你去哪儿?” 她不作声。 “哑巴了?” 她抬头,乌黑的眼珠子没有灵气,死气沉沉的,就那样不眨眼地看着堂屋里的三个女人。 魏氏瞧见她这不吭声的样子就厌烦:“你是读书读傻了吧。” “她不是打小就这样吗,跟块木头似的。” “……” 林禾苗把所有轻蔑的嘲讽扔在身后,挺直后背,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她去村尾的便利店买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一共花了三块五,烟是店里最便宜的烟,抽着会呛喉。 她付了钱,走到马路对面,那边有一口废弃的池塘,她蹲在塘边,动作熟练地点了根烟。 她身上还穿着校服。 烟才抽了一半,后面伸过来一只手,将剩下的半支烟抽走了:“你一小孩,抽什么 烟。” 不用回头她也听得出来程及的声音:“我不是小孩,满十八岁了,能嫁人,能生自闭儿。” 程及把她放在地上的烟盒也没收了,她没抽完的那半根烟被他叼进嘴里,吸了一口,劣质的烟直往喉咙里灌。 “这烟太呛,不适合女孩子。” 林禾苗转过身去,十八岁的女孩还没完全长开,很稚嫩的一张脸,脸上却没有那个年纪该有的生动和活泼。 她伸手,腕上有一个很浅的疤痕:“还我。” 程及又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白烟,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的手腕:“不还——” 她突然踮脚,把唇压在他的唇上,含住了那口呛人的烟,很短暂地碰触之后,她重新站好:“我的。” 她呆板木讷的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心虚、得意,还有羞怯。 程及二十七了,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倒是第一次被人弄得这么措手不及,他用指腹抹了一下唇,笑得虽不正经,可这语气有几分训人的味道:“小妹妹,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林禾苗红着脸跟他对视:“我知道你没有女朋友。” “那你知不知道我有很多女伴?” 知道。 她看见过好几次,他搂着女孩子进纹身店,而且每次的人都不一样。 她不回答,只是朝他迈出了脚。 程及立马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彻底收了:“你还小,离人渣远点。”他又退了一步。 “你不是人渣。”林禾苗仰着头,目光专注。 “我是。” “你不是。” 如果他是,他就不会后退。 “林禾苗,”他说,“好好读书。” 他带着她的烟走了,可没走远,站在不远处的石拱桥上。 林禾苗蹲在池塘边上,呆呆地看着水面,良久之后,她慢慢踏出了一只脚,往水里伸。 程及立刻往桥下走。 她突然收回了脚。 他也跟着收住了脚。 就这样反反复复了多次,直到她转身走了,程及才从石拱桥上下来,继续抽那根呛喉的烟。十八岁,花样的年纪,怎么能轻生呢。 一根烟结束,他找了个路人问路:“请问林聪家怎么走?” 林聪是 昨晚目睹戎黎伤人的混混之一。 ------题外话------ ** 顾总:戎黎,你看看人家程及的进度。 戎黎:徐檀兮,你看看人家林禾苗的进度。 026:徐檀兮是什么来头 下午两点,程及去了县人民医院。 他在门外敲了三声,才推门进去:“杜先生?” 杜权昨晚刚做完手术,这会儿麻药过了,他躺在病床上,两只手疼得他快晕过去:“你谁啊?” 程及自我介绍:“昨晚跟你通电话的那位。” 昨天晚上,程及主动联系了杜权,杜权在电话里发了一通火,拒绝和解,并且索赔10万,他还放了话,不赔钱就法院见。 此刻,杜权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同意和解。” 四十分钟后,县警局。 程及把谈判的结果转述了一下:“杜权不仅同意了和解,还向警方招认了,说昨晚是他磕了药,调戏徐檀兮在前,拔刀斗殴在后,还说你是路见不平正当防卫,而且那四个混混也都附议。” 戎黎听着,没接话,眼皮耷拉,有点无精打采,很明显是没睡好。 “这几个家伙识相,不用走庭审流程了。”这事儿本来也应该杜权负全责,先不说调戏一事,光是嗑药就够他蹲的了,站在法律的角度上,戎黎应该也不会被判罪,但如果杜权非要拉个垫背的,这事儿也比较麻烦,光上诉流程就得折腾个几个月,若是杜权肯和解,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什么的程及也愿意给点的,现在杜权钱都不要了,程及当然乐见其成了。 戎黎神色淡漠得像个局外人,他窝在椅子上,一只手搭着椅背,修长的腿大喇喇地伸着,坐姿很不讲究,糙得很:“你给钱了?” “没给,杜权昨天晚上还想敲一笔,结果今天就改了口,而且没提任何要求。”程及思忖,“应该是被谁教育了。” 那五个家伙他都去见了,一个比一个乖,一个比一个怂,搞得他都没有机会甩支票了,估计杜权还要蹲局子。 他瞧着戎黎:“徐檀兮干的?” 如今这世道,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多,尤其是那种成天惹是生非的混混们,不被社会毒打,是不可能学乖从良的。 程及还没来得及动手,那就只能是徐檀兮了。 戎黎不置可否。 程及对徐檀兮更加好奇了:“她什么来头你知不知道?”像杜权那种有胆子又有野心的无赖,一般人搞不定。 徐檀兮必定来头不小。 戎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不知道。” 不知道? 戎黎是做情报的,手里握着太多人的秘密,这个职业注定了他得多疑、警觉,得有宁可错杀也不漏杀的果断和狠绝,可现在他却对一个有能力威胁到他的人一无所知,这就很不寻常了。 “戎黎,我发现你对徐檀兮的警惕心放得有点低。” 戎黎不接这个话题:“去帮我问问,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确切地来说,杜权几人不是被徐檀兮教育的。 时间拨回八小时之前。 天刚亮不久,就有人来敲李银娥家的门了。 “来了来了。” 李银娥开了门,瞅了瞅外边的客人:“你们是?” 一行六人,光看穿着打扮就不像好人,其中有两个大秋天的还露着花臂,有一个两只胳膊都用纱布包着。 “请问徐檀兮小姐在吗?” 问话的是几人当中看上去最年长的那个,他穿着西装三件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相很凶,身材魁梧。 昨晚李银娥歇得早,没瞧见巷子里的热闹,不认得胳膊包成了粽子的杜权,就是觉得这几人像混混,心里头犯怵:“小徐,有人找。” 徐檀兮应了一声,从屋里出来,她看了一眼登门的客人,对李银娥说:“李婶,我忘记关火了,你能去帮我关一下吗?” 李银娥说行,边走边嘱咐:“有事喊我。” “好。” 等把人支开了,徐檀兮才正色问道:“几位不请自来,是为了昨晚的事吧?” 除了杜权和他的四个弟兄之外,还有张生面孔,他五十出头,穿着西服:“你们都哑巴了?还不赶紧道歉!” 这人,应该就是祥云镇的混混头子。 杜权扑通一下就跪地了,声泪俱下地道歉:“对不起徐小姐,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你,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 另外四个也跟着纷纷道歉,惹得路过的村民频频注视。 混混头子语气很恭敬:“徐小姐,这几个人平时经常在我手底下干活,是我管教不严,惯的他们这么胡作非为,我今天来就是想代他们几个道个歉,昨晚的事是他们犯浑,您如果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要是还不解气,我就把人交给您,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徐檀兮没有迈过门槛,隔着距离站在院子里,她神色自若,不卑不亢:“让警察处置吧,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 混混头子哈腰保证:“您放心,一定让您满意。” “还有,”她眸光轻转,望向了杜权,嗓音依旧轻声轻气,神色却不怒而威,“昨天伤你的那位,是我男朋友。” 言外之意很明显了。 杜权立马承诺:“我待会儿就去警局说清楚,一定让他们把人放出来。” 混混头子也把腰弯得更低,双手递上名片:“徐小姐以后要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差遣。” 名片烫了金,写着:朝阳烟草,万朝明。 徐檀兮接过:“不送。” 话落之后,她关上院门,走到桂花树下,拨了一通电话。 “小舅。”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轻缓:“怎么这么早打过来?” 不用见其人,只闻其声也能知晓一二,这是个极其温和耐心的人。 徐檀兮坐在树下的旧竹床上:“向你道谢啊。” 温时遇问她:“事情解决了?” “嗯,解决了。” 他其实也没过问是什么事,昨夜里接到她的电话之后,他就差人去打点了,她是什么性子他最了解,她若不说,也就没有必要再问。 他那边有戏曲的声音:“早饭吃了吗?” “还没有。” “那你先吃饭。” “好。” 徐檀兮刚要挂,温时遇喊她:“杳杳。” “嗯?” 他略有迟疑,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叮嘱:“早点回来,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徐檀兮回:“我尽量。” 温时遇没再说什么,等她先挂电话。 他这个人,耐心好得过分,从来不会先挂别人的电话,这一点,徐檀兮很像他。 花房的一角放了白色柜子,上面的留声机开着,在唱《霸王别姬》。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赢秦无道把山河破,英雄四路起干戈,宽心饮酒宝帐坐……” “宝力。” 年轻男士听闻声音,走进花房:“温先生,您叫我。” 蹲在地上修剪花枝的男人缓缓起身,他身穿长衫,面如冠玉:“这盆君子兰,还有谁动过?” 君子如兰,温润端方,乃温时遇。 ------题外话------ ** 献吻~ 027:戎黎的迷惑行为 他身穿长衫,面如冠玉:“这盆君子兰,还有谁动过?” 君子如兰,温润端方,乃温时遇。 柯宝力回话:“昨天徐檀灵小姐来过。” 地上有松土,几瓣残花落在旁边,这盆花应该被动过了。 温时遇取过毛巾擦手,拂了拂长衫,走到木柜前,关了还未唱完的戏:“把那盆花扔了。” “是,先生。” 翌日,晚上八点。 “戎先生,”刑警把签字文件递过去,“在这签个字就可以了。” 戎黎从桌上捡了支笔,名字签得很潦草。 刑警把先前扣下来的手机、钱包、烟盒还给他。 没有打火机,不知道落哪儿了。戎黎拿了他的东西,掏了根烟出来,目光随意往后一瞥。 杜权的那四个“兄弟”就坐在后面,是来录口供的,排排坐的四人被戎黎扫过去的眼神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把手往后背藏。 能不怕吗?瞧瞧杜权的手,一只手骨头断了,一只手掌心穿孔了。 这四人分别姓林、楚、王、方,我们就暂且亲切地称呼他们为林甲(林聪)、楚乙、王丙、方丁吧。 戎黎朝他们走过去。 林甲的求生欲空前爆发,大着嗓门来了一句祝词:“祝您和您女朋友百年好合!”放过小弟吧。 戎黎站住了。 楚乙立马有样学样:“祝你们举案齐眉!”放过小弟吧。 王丙也一脸忠肝义胆的表情:“祝你们早生贵子!”放过小弟吧。 方丁:“……”糟糕,没词儿了,他脸都绿了,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挤了个吉祥话出来,“祝你们三、三年抱俩?”放过小弟吧。 戎黎夹着香烟在唇上点了一下:“借个火。” 四只:“……” 吓死哥了。 楚乙赶紧摸摸口袋,掏出打火机,双手奉上。 戎黎点了个烟,把打火机放在桌子上,叼着烟走了。 王丙深呼吸:“吓尿老子了。” 这个点,已经没有跑祥云镇的客运了,戎黎在警局门口等了十多分钟,也没等来一辆出租,路灯太暗,他不想跌跌撞撞,就给程及打了通电话:“我出来了,你来接我。” 程及不知道他夜盲,程及以为他是色盲,他怎么能 随意让别人知道呢,这可是他的死穴。 不过徐檀兮好像知道了,她家外面的灯笼亮得过分。 程及这会儿在夜店,那边很吵:“你说什么,太吵了,听不清。” 戎黎蹲警局门口,悠然自得地抽着烟:“我说你狗。” 程及喝着酒,蹦着迪:“哦,那你自己走回去吧。” 他挂了。 戎黎把烟掐了,远距离投进垃圾桶,收了手机往前迈了一大步,正好前面是台阶,他一步踩空,踉踉跄跄地撞在了垃圾桶上。 咣的一声,特别响。 立马就有热心市民过来询问:“先生,需要帮忙吗?” 热心市民以为他瞎。 戎黎踹翻了垃圾桶:“不需要。” 热心市民:“……” 叮。 手机响了,是程及发了微信过来:【原地等着,我找了个人去接你】 戎黎靠着路灯杆,百无聊赖地等着。 不到十分钟,程及那辆红色超跑就开来了,主驾驶的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头发挑染了紫色的年轻女孩,她打量打量戎黎:“帅哥,是姓戎吗?” 戎黎点了个头。 女孩叫罗绯,是县里一家酒吧的调酒师,穿着打扮很时尚,九分裤搭短靴,西装外套里的背心超短,露着一截有纹身的小蛮腰,她长得不算绝顶漂亮,但很有辨识度,很飒爽:“程及让我来接你,上车吧。” 戎黎走到主驾驶那边:“你家住附近?” 罗绯撩了撩长发,口红色号是斩男色:“对啊,我县里的。”不然哪会来得这么快。 她毫不忸怩地盯着戎黎瞧,长相很乖,可眼神一看就很野,是她喜欢的款。 戎黎打开车门,很顺其自然地隔开了两人的距离:“车我开回去,你家近,就不送你了。”他掏出一张一百的,放在车前盖上,“这里打不到车,要去前面的十字路口。” 罗绯:“……” 对女士不绅士,但也不无礼,让人心塞,可气不起来,说实话,他有点欲,勾得人心痒。 罗绯耸肩笑了笑:“那行吧。”她笑得风情万种,“能给个微信吗?” “不好意思,不能。” “……” 戎黎上车,一只手伸出车窗:“车钥匙。” 他手指的骨相很美,骨节细长,却不是那种纤纤无力的感觉,相反,很有力量感,如果再染点血色,会更有禁忌的危险感。 行吧,高岭之花,没法摘。 罗绯把车钥匙扔给他,顺手拿了钱,她倒退着走,一路看着主驾驶里的戎黎,亲了亲纸钞,抛了个媚眼:“你很酷哦,小哥哥。” 戎黎脚踩油门,走了。 罗绯给程及发了条语音:“把你朋友的微信给我。” 程及回:“别想了,他对女人不感兴趣。” 女人的脑回路永远都很奇特:“哦,你的男人是吧,那成,不跟你抢。” 程及:“……” 路上没什么车,路灯不够亮,月色朦胧,是弯弯的一轮杏色,落在戎黎眼里却是昏昏暗暗的,像遮了一层半透明的白纱,他开了有一百来米,就把车靠边停了,下车,随便逮了个路人。 “你会开车吗?”戎黎问被他拦下来的路人。 路人姓管,就亲切地称呼他为管路人吧,管路人一脸懵逼:“啊?” 戎黎一句废话都没有:“可以按时间付费。” 管路人大吃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人模人样的男人:“你你你想干嘛?我我我是直的!” “……” 戎黎深吸了一口气:“我是问你做不做代驾?”他不能开车,他夜盲。 管路人觉得该男子行迹太可疑了,并且身上有罪犯气质,所以他果断拒绝:“我出来散步的,不是代驾。” 长这么俊,要骗就骗女孩子去啊。 戎黎不解释,靠着车,用指关节敲了敲车前盖:“会开吗?” 管路人站远点,保持一级戒备状态:“会啊。” 戎黎简明扼要,直接报价:“一个小时一千,不满一小时按一小时算。” 一千? 这是拿钱砸人啊! 在金钱面前,怂和防范心都不值一提,管路人双手递出:“先生,车钥匙给我,我小管将全程为您服务。” 戎黎坐后面,上了车就开始打游戏,以他手机的电量,正常人应该只能打一把游戏,但他打了三把。 其实随便苟一苟也不会死得这么快,听枪声都听得出来,这是一个热爱游戏、十分菜、但却十分钢的网瘾青年。 管路人问这位出手十分阔绰 的网瘾青年:“先生,需要游戏代打吗?价钱好商量。” 戎黎抬头,与管路人在后视镜里目光相撞。 “不需要。” 管路人被那个眼神吓得手一抖,方向盘差点打滑。 第四把中途,戎黎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他合上眼睛,闭目养神:“把车开到花桥街。” 九点,屋外有人敲门,徐檀兮把温好的牛奶端给戎关关,这才去开门。 院门打开,风卷进来,桂花微雨被吹得漫天飘。 是戎黎回来了。 “我来接关关。” ------题外话------ *** 上一章“是谁动了我的花?”修改成了“这盆君子兰,还有谁动过?” 戎黎:“会开车吗?” 徐檀兮:“会。” 戎黎:“你教我。” 顾总:“你品,你细品!” 顾总:“戎黎,汝甚骚!” 028:你会娶老婆吗 “我来接关关。” 他眼下有灰影,看上去很疲惫。 徐檀兮声音放得很轻:“关关在楼上,我去叫他。” 戎黎没有进屋,站大门口等着。 深秋的风有几分刺骨,桂花的时节快过了,花絮与叶子落了一整个院子,徐檀兮脚下踏着花,回过头去,看着戎黎。 “外面天冷,我刚煮了热茶,先生,进来喝杯茶吧。” 戎黎默不作声地站了会儿,跟着进屋了。 徐檀兮先斟了一杯茶给他,又端来一盘糕点:“你坐一会儿,我上去给关关收拾一下。” 戎黎说:“麻烦了。” 徐檀兮上楼了,戎黎在堂屋里等,茶水并不烫,香气很淡,是桂花茶,倒也应景。他尝了一口,不太能尝得出滋味,比起茶,他更懂酒。 盘子里的糕点他没动,只是看了几眼。 没多久戎关关就飞奔下来了,圆润得像颗球:“哥哥~”他开心得声音都飘了。 “东西都收好了吗?”戎黎问徐檀兮。 戎关关抢着说:“收好了。” 戎黎把杯子里的茶喝完:“我带他回去了。” 戎关关才在这里住了一天,行李就有一大包了,光是儿童霜徐檀兮就给他买了好几瓶。 她把帆布袋递给戎黎:“那日晚上,谢谢。” 戎黎接过东西:“没什么好谢的,那几个人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我打人,你善后,我们两清了。” 又是两清。 他似乎很喜欢同人划清界限,像只不合群的狮子,圈了一块领地,盖上一个笼子,自己不出来,也不准任何人进去。 徐檀兮走神了,她在想,要怎么样才能撬掉他的笼子。 戎黎把包给了戎关关:“自己的东西自己提。” 戎关关用两只手抱住:“徐姐姐,我回去了。” 她说:“明天见。” 戎关关抱着行李跟哥哥回家了。 进了院子,戎黎问:“你这衣服哪来的?” 戎关关身上穿了件粉色的卫衣,他是一件粉色衣服都没有的,戎黎不可能给他买粉色。戎黎自己的衣服基本只有黑灰白,他给戎关关买也一样,永远的黑灰白,有时候为了省事,同一个款式他能买一打。 可能粉色显胖吧, 戎黎觉得他更圆了。 圆滚滚的戎关关放下他的行李:“是徐姐姐给我买的。”他还原地转了个圈,“徐姐姐人可好了,给我买衣服,给我做饭,给我洗澡,还给我讲三只小猪的故事。”还有还有,“徐姐姐还会弹古筝,会做绿豆糕,可厉害了!” 戎黎去拿充电器,给手机充电。 戎关关跟在他后面,使劲儿往前伸胳膊:“哥哥你看,我袖子上有一只猪,是徐姐姐绣上去的,你看你看,可爱吧?”他眨巴眨巴眼:快夸夸呀! 戎黎把外套脱了,扔在木质的老沙发上:“你洗漱了吗?” “洗了。”还擦了宝宝霜!香!不!香! “洗了就去睡。” 本来还想让哥哥闻闻宝宝霜的戎关关:“哦。”他刚走到门口—— “戎关关。” 戎关关立马扭头:“嗯?干嘛呀?” 戎黎从帆布袋里拎出来袋东西:“这是什么?” “是泡脚的中药,徐姐姐给的。” 应该有十几贴药,占了戎关关行李一半的位置,药包上面还放了一张纸,纸上面写道:“大火煎沸,改小火,三十分钟后兑热水使用。”后面还有一句话,“外用驱寒,不治本。” 是徐檀兮的字,她写的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字如其人:笔锋温和,秀雅端正。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写毛笔字,信纸的右下角还有一朵黑色墨水描摹的花。 戎黎把纸折好,扔回袋子里:“戎关关,你困不困?” 戎关关很精神:“不困。” 戎黎去拿了张卡,往他兜里一揣:“去帮我跑个腿。” 弟弟是干什么用的? 当然是用来打和使唤的。 “徐姐姐。” “徐姐姐。” 徐檀兮听见外面的声音,放下绣绷去开门:“怎么回来了?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 戎关关进屋:“没有落东西。”他把卡从兜里掏出来,“这是哥哥让我给你的,他说是药钱,还有我上次烫伤的医药费,都一起结,密码是六个0。” 徐檀兮收好卡:“你在这等一下。”她去把桌子上的糕点打包好,还放了一盒榛果巧克力进去,半蹲下,递给戎关关,“给你带回家吃。” 戎关关笑出了一脸奇奇怪怪的褶子:“谢谢。” “我送你回去。” “好。” 徐檀兮牵着戎关关出去,一开门,还来不及看铺天盖地的夜色,就先看见了走廊外的戎黎。 他先的开口:“我怕又有流氓路过,不放心,过来接他。” 徐檀兮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走了。”戎黎先走。 戎关关跑着跟上去。 徐檀兮站在门口,目送那一大、一小、两个影子。 大的那只穿着很薄的黑色卫衣,手揣在兜里,拖着慢慢悠悠的脚步,晃晃荡荡地往家里走,他没打灯,脚步像踩在云上,偶尔踩个水坑,偶尔踢了石子。 小的那只腿很短,身体很胖,像只企鹅。 “哥哥。” 戎黎没搭理,看了一眼戎关关手里拎的吃食。 空气里有一股牛奶味,还有一股戎黎很陌生的香味,徐檀兮这才养了一天,戎关关就变了个样。 戎关关话是真的多,语言天赋又好,操着奶声奶气的一口童音说着让人大跌眼镜的话:“你以后会娶老婆吗?” 这是该四岁孩子问的吗? 戎黎:“不娶。” 戎关关很一本正经:“那你是不是要娶一个老公啊?” 徐檀兮不可能跟他说这些。 戎黎推开院门,单手把戎关关拎进去:“谁跟你说的这些?” “村里的婶婶们说的,她们说大东爷爷家的二儿子带了一个老公回村,说不娶老婆的可能是外面有老公了。”戎关关一脸的好奇,“哥哥,你外面有老公吗?” 戎黎有点烦躁:“小孩子不要问这些。” “好吧。” 安静了十秒。 戎关关捂住嘴,缩头缩脑、悄咪咪地用气声问:“你有吗?” 戎黎推开楼下房门,一脚把他踹进去,倒没用力:“没有。” 戎关关脑袋从门缝里钻出来:“那你娶徐姐姐吧。” 戎黎把他脑袋摁进去:“再啰里啰嗦,我就把你的嘴封起来。” 被徐檀兮宠了一天,戎关关也有脾气了,他居然哼了一声,还甩给戎黎一个后脑勺。 ------题外话------ *** 戎关关:“哥哥,你以后会娶老婆 吗?” 戎黎:“不娶。” 顾总:“娶了你就是狗子!” 后来—— 戎黎:“汪!” 029:最懂戎黎的徐檀兮 又到周末了,戎关关不用上幼儿园。 这小镇的村里啊,坏事能传千里,平时务务农、采采茶的妇人们得了空就喜欢唠唠别人家的那点事。 “那天要不是被人看见了,戎黎指不定就要杀人了。”王月兰站在戎金琦家屋檐下,和几个村妇绘声绘色地说着那日晚上的事,“你们是没瞧见,他都拿刀捅人了,地上全是血。” 戎金琦的媳妇邹进喜说:“对方不是小混混吗?听说是想非礼银娥家的租客。” 王月兰接话:“就算是混混,那也不能下手那么重啊。我就说戎黎像他爸吧,看看他那脾气,动不动就动手,我看呐,早晚得出人命。” 祥云镇最主要的产业是茶叶,村里的妇人大多是采茶女,除了务农就是采茶,没怎么见过外面的大世面,更别说见血了,妇人们胆子小,听王月兰这么一说,都很惶惶不安。 “那以后拿快递怎么办?我都不敢去他店里了。” 王月兰嗓门洪亮:“可千万别一个人去,多危险啊,谁知道戎黎会不会突然发狂。” 她刚说完,脆生生的小奶音就吼过来了:“你们不要再说我哥哥了!” 是戎关关跳皮筋回来了。 他都听到了,要气死了:“警察叔叔都没有说我哥哥不对,你们是警察吗?你们凭什么说我哥哥!” 王月兰瞥了一眼,阴阳怪气地说:“谁教出来的啊,这么伶牙俐齿。” 戎关关还不是很懂大人们话里的褒贬,可他听得出来语气好歹,这个婶婶好讨厌,他不要忍了,凶巴巴地说:“以后你再说我哥哥的坏话,我就打你儿子!” 王月兰顿时火冒三丈,冲过去:“你这死孩子!” 刚把车停好的何华英正好瞅见这一幕,立马拍了车喇叭:“你骂谁呢?!”她瞪着王月兰就下车了。 “二姑姑。” 戎关关过去车那边。 何华英把他抱起来,怼着王月兰说:“你几十岁的人了,还跟个四岁孩子对骂,老脸要不要啊?” 在外人面前还想要老脸的王月兰这才闭上嘴,村前村后的,大伙儿都认得,脸还是得要。 何华英抱着戎关关回家去了,临走还给了王月兰一个死亡凝视。 深秋的白昼很短,不到六点,夕阳就缓缓西落了。 戎黎六点多才回来,一进门,戎关关就跑 过来说:“哥哥,我二姑姑来了。” 戎关关看上去无精打采。 戎黎进屋:“什么时候过来的?” 何华英是一个人来的:“刚来没一会儿。” 戎黎去倒了杯水:“戎关关,你先回房间。” 戎关关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回屋去,他垂头丧气,背影很悲伤。 等戎关关关上了房门,何华英才说正事:“领养的事你跟关关说了吗?” “他知道。” 那个孩子很会察言观色。 “我等会儿先帮他收拾行李,明天下班后再过来接他。”何华英是大专毕业,在县里的一家旅行社工作,她买了车,不住镇里。 戎黎长话短说:“我还有个要求。” “你说。” “不要让何家人单独见他,尤其是令堂。” 何家人不待见苏敏,觉得是她克死了何家的儿子,连带着也不喜欢戎关关,尤其是那位迷信封建的老太太。 何华英没多思虑,先应下:“这个我会注意。” 戎黎纠正:“是必须做到。” 何华英思索了一番,答应:“行,我保证。” 保证? 戎黎可不信什么保证,他见过太多善变、阴险、自私的人性,与其信别人,还不如用手段。 他在桌上放了一张卡:“密码是关关的生日。” 卡里有三十万,是苏敏留下的钱。 何华英的丈夫是个高中老师,家境不错,她推拒:“钱就不用了。” “不是给你的,这个钱你只能花在关关身上。”不是拜托的口吻,也不是谈判,他是在警告,语气虽淡,话可不好听,“以后我还会定期给抚养费,但前提是关关在你们家不可以受任何委屈,只要他向我告了一次状,我就会带他回来,当然,钱你们也得一分不少的吐回来。” 其他的就不用说了,他前几天刚把人的手穿了个洞,他这人脾气怎么样,就摆在那里。 “这你可以放心,关关是我亲侄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何华英表态,“你要是真不放心,我可以隔段时间就带他来见你一次。” 戎黎嗯了声,没有再说别的。 “那我去帮关关收拾行李了。” 谈完,何华英就去了戎关关的房间,刚问了 一句“关关的玩具要不要带去二姑姑家”,戎关关就出去了。 “哥哥,”他跑去问戎黎,“我可不可以不去二姑姑家?” 戎黎说:“不可以。” 戎关关眼睛一红,瘪瘪嘴,吸吸鼻子:“臭哥哥,我讨厌你!” 嚎完他就跑了。 别人家都在吃晚饭,巷子里也没人,只有狗,戎关关找了个犄角旮旯,蹲下就哭。 “呜呜呜……” 狗子:“汪!” “呜呜呜…… 狗子:“汪!” 戎关关抹了一把金豆子,捡了块很小的石头砸狗:“不许叫!” 毫无感情的狗子叫得更兴奋了:“嗷嗷嗷!” 本来戎关关还只是小声抽噎,被狗吼了一顿,他就放声大哭了:“啊啊啊啊啊啊……” 巷子里有人来了。 “关关。” 是徐檀兮提着手工的灯笼走过来了。 戎关关肩膀一抖一抖的,哭花了脸,可怜巴巴的:“徐姐姐。” 徐檀兮把灯笼放下,拂着裙子蹲在他旁边:“怎么哭了?”她拿出帕子,替他擦眼泪,“不哭了,告诉徐姐姐,是谁欺负你了?” 她越温柔,戎关关就越委屈,很伤心地说:“我哥哥是坏蛋,他不要我了呜呜呜……” 大颗大颗的眼泪珠子似的滚下来,到底是个年幼的孩子,害怕无助的时候,只能用哭表达。 徐檀兮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不是这样的。”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停了,没有风,只有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却又很有力量,“哥哥他不会做饭,不会给关关洗澡,也不会给关关讲三只小猪故事,他只是怕照顾不好关关,所以才让关关去更好的人家。” 戎关关擦着眼睛抽噎:“我可以吃外卖,可以不洗澡,不听故事呜呜呜……” 徐檀兮单膝弯下,右边膝盖落在了青石板上,脏了裙摆,她抱住戎关关:“可是哥哥希望我们关关过得更好啊。” “我刚刚骂哥哥了……” 戎关关趴在徐檀兮肩上,嚎啕大哭。 ------题外话------ *** 徐檀兮:“戎黎,你喜欢小孩吗?” 戎黎:“不喜欢,但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现在就给你 。” 徐檀兮:“……” *** 推荐我好友的书:《大佬今天催婚了吗》作者:好酷一只猪 传言首富边鹤性情暴躁冷漠,他有个致命弱点——狂躁症,动他的药等于要他的命。 后来…他们听说边鹤又多了一个致命弱点,是个女人。 面对表白,边鹤退避三舍,红着眼说:“我有病,会杀人,你别靠近我。” 梁舒亲亲他眼睛:“那我做你的药,好不好?” (梁舒是边鹤先生的不可抗拒,越抗拒,越上瘾) 030:徐檀兮,你这样能赚到钱? 入夜,天渐凉。 灯笼下映了个人影,他手里拿着烟,很久没动,轻风拂来,吹散了长长的一截烟灰。 是戎黎,不知何时来的。 他在夜色里站着,安静地看着远处一大一小的那双人影,等哭声停了,他才掉头回去,然后狗就又开始吠了。 十多分钟后,戎关关回了家,他眼睛已经哭肿了,但回来之后,他就不哭不闹,自己去洗了脸,自己爬床上睡觉。 直到第二天傍晚,何华英和丈夫过来,戎关关才忍不住,坐在沙发上掉金豆子。 戎黎坐另一头:“别哭了。” “哥哥,你以后吃饭不要把菜里的胡萝卜挑出来了,徐姐姐说胡萝卜对眼睛好。” 戎关关只说了这个,之后就不说话了,自己揪着袖子给自己擦眼泪。 何华英收拾完东西,问丈夫齐浩:“后备箱里放得下吗?” “放得下,还有没有要带东西?” “没有了。”何华英把手里的旅行包给丈夫,过去把戎关关抱起来:“关关,跟哥哥再见。” 戎关关趴在何华英肩上,也不抬头,闷闷地说:“哥哥再见。” “那我们走了。” 戎黎没送。 何华英把戎关关抱到车里,一边给他系安全带,一边问他:“待会儿我们去外面吃,关关想吃什么?” 戎关关垂头丧气:“都可以。” “那我们吃肯德基好不好?” “好。” 等何华英给戎关关系好了安全带,齐浩才发动车子,刚掉完方向,车窗被人敲响了。 何华英把车窗摇下来,见是戎黎,问:“怎么了,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 戎黎说:“我反悔了。” 心理医生曾经说过,他的共情能力基本为零,不会对任何人的遭遇产生怜悯,戎关关是第一个例外。 戎黎自己也分不清他是心软了,还是把戎关关当成小阿黎了。 他说:“不送你那了,我带着他。” 何华英一时没反应过来。 戎关关就已经像条泥鳅一样从安全带里钻出来了,他朝戎黎张开了手,要哭得紧:“哥哥,抱。” 戎黎把车门拉开:“你没长腿吗,自己下来。” 本来感动得要哭 现在瞬间不想哭的戎关关:“那好吧。”他自己手脚并用地爬下去了。 “你先进屋。” “好的,哥哥。” 戎关关一蹦一跳地进屋去了,眼睛还肿着,嘴上已经开始哼歌了。 何华英下车,脸色有些严肃:“戎黎,你想好了吗?确定要带着关关?” “没什么要想的,我乐意就行。” “那以后呢?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的伴侣会不会介意关关的存在。” 正常人家哪有会不介意的,退一万步讲,就算女孩子自己不介意,她的父母也不会愿意自己的女儿嫁到人家家里,没大人帮衬也就算了,还要养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 “介意就不要当我的伴侣。”戎黎轻飘飘地说,无关紧要似的。 说完—— 不对。 他改口:“我不会有伴侣。” 何华英只是笑笑,也不反驳他:“这样也好,我看得出来关关很想跟你住,那就先让他住着吧,要是以后你不方便再带着他了,我到时再来接他。”她把戎黎给的银行卡归还,“这个钱还是你代管吧。” 戎黎拒绝三十万的语气淡得像在拒绝一颗白菜:“不用了,我有。” “你有钱那也是你的呀,这个钱不一样,这是关关他妈留给他的。”何华英商量着,“要不你先给关关存着,等他以后需要用钱了,你再给他取出来。” 戎黎没再推辞,收了卡。 何华英夫妻只得了一个女儿,因为身体原因,没办法要第二个孩子,她是真心想领养戎关关,眼下怕是不可能了,她不免有些失落,不过心里也踏实许多:“以后我会常来看关关的。” 戎黎说:“你也可以带他过去小住。” 何华英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她回头对丈夫说:“老齐,把关关的行李放回去,白收拾了。” 戎关关突然从院门后冒出一个脑袋:“二姑姑,二姑丈,我来帮你们。” 何华英失笑,这孩子,不要开心得这么明显哟。 七点左右,何华英同丈夫打道回府了。 徐檀兮看着车子渐行渐远,皱着眉才缓缓松开。 李银娥在屋里喊她:“小徐,门口风大,你赶紧进来啊。” 她拢了拢衣裳:“来了。” 次日,秋高 气爽,艳阳高照。 一大早,巷子里就传来小孩子欢快的歌声:“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里花朵真鲜艳,和暖的阳光照耀着我们,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后面没词了,全是哈哈哈,虽然一句都不在调上,但声音清脆,嫩嫩的小奶音听着也让人愉悦。 秋花老太太买油条回来,冲高歌的小家伙笑了笑:“早啊,关关。” 戎关关停下歌唱,笑呵呵地问好:“秋花奶奶早~” 他进屋,去扛了把扫帚来,扫院子门口的落叶,扫得很欢快,撅着屁股一晃一晃的,没扫几下,又唱起来了:“爸爸妈妈去上班,我去幼儿园呐,爸爸妈妈去上班,我去幼儿园……” 唱的什么呀,秋花老太太笑:“哥哥去上班了吗?” 戎关关说:“没有,哥哥去买包子了。” 他扫了好几下也没把叶子扫出门槛,就干脆放下扫帚,蹲下去捡叶子,捡着捡着又唱起来,还是那个调儿,词儿换了:“哥哥哥哥买包子,我去幼儿园呐~” 秋花老太太:“……” 上幼儿园怎么还这么兴奋呢? 老太太问:“关关,你现在就去幼儿园啊?” “不是,等吃了包子再去。”戎关关咯咯咯地笑,憨笑完继续freestyle,“哥哥哥哥买包子,我要吃包子呐~” 秋花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 早上九点半左右,徐檀兮的店里来了客人,是一对母女。 小女孩五六岁的样子,梳着两个羊角辫:“妈妈,”她指着冷柜里的小蛋糕,“我想要这个。” 女士看上去有些憔悴,不知道是从事什么工作,指甲都被磨得很粗糙,她看了一眼价格,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转头去哄女儿:“不要这个了好不好?妈妈给你买棉花糖。” 小女孩失落地说:“可是没有蛋糕就吹不了蜡烛,吹不了蜡烛就不能许愿了。” 徐檀兮放下手帐本,弯着腰,问那小女孩:“你今天生日吗?” “嗯。” 她把女孩想要的那个蛋糕拿出来:“你是我今天的第一位客人,又是寿星公,我送你一个小蛋糕吧。” 小女孩不敢要,抬头看大人。 女士摆摆手:“这怎么好意思呢。” 徐檀兮莞尔笑笑:“若是不好意思,下次再来光临吧。” 女士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她穿着浅紫色的连衣裙,裙子外面是米色的针织开衫,头发很随意地用一支笔松松地挽着。她化了妆,唇点红,眉描黛,淡妆相宜。 她眼睛里似有一潭温润清澈的水,秋水剪瞳,大概就是如此。 女士忙笑着点头:“谢谢啊。”她双手接了那块昂贵的蛋糕,“小喜,快谢谢姐姐。” 女孩一笑,眼睛弯弯的:“谢谢。” “不用谢。” 徐檀兮又从柜子里找了几根蛋糕蜡烛出来,女士还买了些棉花糖,才带着女儿离开。 随后,淡淡的嗓音从门口传来:“你这样能赚到钱吗?” 戎黎进来,随手带上门,因为他个子太高,风铃就落在他头发上,叮叮当当地响,他仰头瞥了一眼,挪开位置。 ------题外话------ *** 关关这溢出屏幕的好心情呐~ 小娇妻们:“能不能别送走关关?” 宠妻的顾总:“好嘞宝贝儿~” 戎关关:“我是你宠妻的工具吗?说不要就不要,说要就要!” 顾总:“嗯,你是。” 戎关关:“……” 031:对徐檀兮特别 徐檀兮见是他,眉眼带笑:“大概赚不到吧。” 戎黎没再过问她的财务状况,把手里拎的袋子放到桌上:“你的快递。” 徐檀兮以为是自己疏忽遗漏了,特意看了下手机:“我没收到短信。” “刚到的,我还没发短信。”戎黎把收件的单子撕下来,“你签个字。” 她把挽在头发上的笔拿下来,低着头在签字,长发披散,刚刚过肩,遮住了她的侧脸。 戎黎看了看笔,又看了看她的后脑勺。 “签好了。”徐檀兮把签了字的单子递给他。 他接过,带着单子上了楼。 程及正搁二楼的门口等着呢,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你和楼下那位是什么关系?” 戎黎路过他,往沙发上一躺,眼里像笼了一重江南烟雨,让人瞧不真切,他简明扼要,说:“没关系。” “是吗?”程及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果然没见过世面,居然都没瞧见过戎六爷主动和没关系的人说话。” 戎黎抬眼,并不是很明显的双眼皮,弧度内弯,是很显乖巧的眼型:“你能不能说人话?” 程及说人话:“你就没发现你对徐檀兮有点特别?” 怎么会没发现呢,他的夜盲症就不允许他不发现。戎黎长腿一伸,搭在了一把椅子上,因为没睡饱,神色有点颓废和烦躁:“程及,我的事你少操心。” 他都点名道姓了,有警告的意思。 程及不问也知道,徐檀兮已经是特例了。他拉了把椅子坐下,说正事:“你和之前的下属还有没有联系?” “没有。”有也不会说。 程及当然也不信了,塑料之间谈什么信任,他也不追问:“lyg最近大乱,棠光一年多没露面,下面的人不服傅潮生,想造反。” lyg是锡北国际的一个分部,全称是lyg物流,当然,物流不是主营业务,是障眼法,职业跑腿才是主营业务。 六年前,锡北国际还是帝都的龙头企业,当时,只要是能捞金的行业,锡北国际都有涉猎。也正因如此,锡北国际被上面盯上了,当时掌事的是三爷陆鹰,为了让集团金蝉脱壳,他将锡北国际分成了五个分部,分别为lyg物流(主营职业跑腿)、lys电子(主营情报)、lyh华娱(主营酒吧)、lyn酒店(主营酒店和高级会所)、lyd化工(主营“化 工外贸”)。 陆鹰死了没多久,这五个分部就不受控了,各自为营,各自发展。到了今天,彼此之间就只剩竞争关系了。 三年前,lyg物流大换血,棠光上位,成了lyg的老总,傅潮生就是她带过来的人。现在棠光不露面,傅潮生掌权,下面的人都蠢蠢欲动,因为傅潮生比较特殊,他有点迟钝痴傻,而且过于年轻,只有十九岁。 戎黎问:“江梨亭呢?” 江梨亭是lyg物流里任务成功率最高的跑腿人,也是最贵的,和程及不相上下。 程及回:“不知道。” “不知道?”戎黎不太了解他们内部的事,“你没摸清楚他的底细?” “我在lyg物流干了这么多年,有两个人我从来没打过照面,一个是江梨亭,一个是棠光,江梨亭神出鬼没,棠光事事都让傅潮生出面。”程及说正经的,“你帮我查查,我总觉得这两人有点什么。” 戎黎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你找我没用,你得找何冀北。” 他‘死’后,何冀北接管了lys电子,明面上是做电子产品,实际是贩卖情报和秘密。 “何冀北也自顾不暇。”程及说,“你是‘死’了,可那些情报和秘密又没带进棺材,何冀北接了你的位子之后就没安生过一天。” 戎黎已经退了,不想插手这些事:“你查棠光干嘛?想坐她的位子?” 见过棠光的人很少,而那部分人也只知道她的性别。一个女人能坐到那个位子,可想而知,她一定是个狠角儿。 “要坐棠光的位子,那得踩着傅潮生的尸体过去,我暂时还没那个打算,就是探探底,给自己留张牌。” 戎黎还是那句:“找何冀北。” 果然是塑料啊。 程及不想跟这个“塑料”浪费口水了,换了个话题:“戎关关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改变主意了?” 戎黎是无关痛痒的语气:“我钱多。” “这跟钱有什么关系?” 他正儿八经的,说得挺像那么回事:“我那么多钱,要是哪天死了,总得有个人来继承吧。” 这理由…… 程及无话可说。 戎黎不想说话,拿出手机打游戏。他今天运气不好,总捡不到枪,一发子弹都没打就死了,太没劲,他起身,回店里。 一楼冷冷清清的,也没客人。 戎黎走到楼下,见徐檀兮低着头,也不知道在绣什么,他快走到门口了,又折回来了,敲了敲冷柜:“徐檀兮。” 她抬头:“嗯?” 稍微愣了一下之后,她惊慌地把绣绷收进了抽屉里。 戎黎只看清了布的颜色,是青色的。他指着后面的散装货架:“这些糖里头,哪个最甜?”隔了五秒,“戎关关喜欢甜的。” 徐檀兮过去,挑了一颗白色的奶糖:“这个很甜,你要不要试试?” “不用试了,就这个。” 他扯了个塑料袋,抓了一把糖放进去,再抓了一把,掂了掂袋子,又抓了一把放进去,然后把袋口封好,递给徐檀兮过称。 总共一斤多。 “多少钱?” 徐檀兮把他之前给她的那张卡拿出来:“不用付钱了,上次的药钱你给多了,从这个卡里扣。” 那张卡里有十万多,差不多能买下她的小店。 戎黎没说什么,提着袋子走了。 下午,徐檀兮去戎黎店里寄了一回快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凶残的名声传出去了,一整个下午便利店里也没来几个客人。 不到五点,戎黎就去接戎关关了。 这么早放学,戎关关当然很高兴,一蹦一跳的:“哥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 “奶糖。”徐檀兮店里的袋子太粉嫩,戎黎在袋子外面又套了个黑色袋子。 戎关关一听是吃的,两眼放光:“是给我买的吗?” 当然不是。 戎关关已经蛀了一颗牙,要戒糖。 戎黎把袋子扔给他:“嗯。” 戎关关高高兴兴地打开,往里面一瞅,眉毛立马皱成两条毛毛虫:“为什么只有两颗?” 戎黎面不改色:“卖光了,只剩了两颗。” 但凡有个小学文凭也不会被糊弄,只有幼儿园文凭的戎关关坚信不疑:“哦。”他给戎黎一颗,“哥哥,给你。” “自己吃吧。” “好的。”戎关关好感动,“哥哥你对我真好。” ------题外话------ *** 戎关关:“哥哥,你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戎黎:“想去你二 姑姑家?” 戎关关:“哥哥最棒,哥哥最帅,哥哥最牛批!” *** 这章的信息量很大,我给你们捋一下,锡北国际分家之后,变成了五个分部: lyg物流(做职业跑腿):棠光(首领),傅潮生(棠光左膀右臂),江梨亭(业内第一职业跑腿人),程及(业内并列第一) lys电子(做情报):戎黎(前首领),何冀北(现首领) lyh华娱(酒吧),lyn酒店(酒店和高级会所),lyd化工(“化工外贸”) 你们有个印象就行,后面这些还会详写。 032:集合cp撒糖 “好的。”戎关关好感动,“哥哥你对我真好。” 人行道上偶尔有电动车路过,戎黎拉着戎关关的帽子,把他拎到里侧:“晚上想吃什么?” 戎关关开心地剥着糖纸:“清炒胡萝卜。” 戎黎拿出手机,点外卖。 戎关关嘴里塞了一整块软糖,右边腮帮子鼓鼓的,他饱含期待地问:“哥哥,你点胡萝卜了吗?” “没有。” 戎关关有小脾气了:“那你干嘛要问我?” 戎黎拖着调调,懒洋洋的:“我闲啊。” “……” 好气! 戎关关小小地哼唧了一声。 沿着花桥街走到头,右拐,再走个百来米就是竹峦戎村,一进巷子里,戎关关就听到有人在叫他。 “关关。” 戎关关握着两个拳头,放在眼睛上当望远镜,仔细一瞧,是他奶奶——何家老太太翟氏,旁边还有一个人,是他二伯伯——何华军。 “奶奶,二伯伯。” 戎关关探出脑袋去叫人,半个身子还藏在戎黎身后。 翟氏手上戴了金镯子,体型有点胖,五官扁平,很显富态,她打量打量:“哟,长高了不少呢。” 她把手伸过去,要摸戎关关的头。 戎黎往前走了一步,挡住她:“有什么事?” 翟氏不满地用眼尾扫了戎黎一眼,说:“我来领关关回去。” 戎黎语气淡淡:“回哪?” “当然是何家。”翟氏说得理直气壮,“关关是我何家的孙子,怎么能一直留在你们家?” 当年苏敏和何华磊是定了亲的,只是还没有过门,苏敏未婚先孕,何华磊在工地上出了事,翟氏转头就不认这门亲了,说苏敏克夫,说她肚子里的孽种克父。 孙子? 真是稀奇了,以前她都是扫把星扫把星地叫。 院门没上锁,戎黎敲了敲门上面的铺首:“戎关关,你先进屋。” 戎关关看了看大人们的眼色,默不作声地回屋了。 戎黎把门关上:“你们是来争抚养权的?” 翟氏把左边耳朵往前侧了侧:“抚……抚什么权?”她听不懂这新词儿。 何华军上前帮腔,他体格健壮,中气十足:“什 么争不争的,关关本来就是我们何家人。” 戎黎脸上就是一副什么都跟他没关系的表情:“除了抚养权,你们还想要什么?” 翟氏嘴快,冲口而出:“关关他妈留下的钱也要给我们何家,那是关关的抚养费。” 果然,是冲着钱来的。 戎黎轻描淡写的,回了两个字:“不给。”说完,他推开门,进去,再摔上门,动作一气呵成。 何家母子被门摔了一脸风,在外面大吼大叫。 “哥哥。” 戎黎眼神阴了:“把耳朵捂上。” “哦。” *** 五点半,徐檀兮收拾收拾,准备关店回家,这时,有人进来了。 是个女孩子:“你好。” 徐檀兮回:“你好。” 徐檀兮见过这个女孩子,她来找过程及。 她走进来,和上次一样,说:“我来找程及。” “程先生在二楼。” “谢谢。” 她道完谢,上了楼。 楼上,程及听见声音,抬头望向了门口:“放学了?” “嗯。”林禾苗穿着中规中矩的校服套装,拉链拉到了领口,除了脸和手,一寸皮肤都不露在外面。 程及正在手画纹身图案,他笔没停,继续画:“来我这干嘛?” 林禾苗表情木讷:“你明天有空吗?” 程及回了句渣男的标准答案:“那要看谁找我咯。” 真是渣得清清楚楚,渣得堂堂正正。 林禾苗是老实人,又内向,不会玩骚套路,老实巴交地说:“我找你。” “那没空。”程及把态度撂得你明明白白的,“我不跟高中生玩。” 林禾苗没听见似的,她一板一眼,自顾自地说:“明天学校开家长会,你可以来吗?” 程及好笑:“家长会找家长啊,找我干嘛?” 她解释:“我想去帝都参加物理交流会,需要家长去学校签出行同意书。” 这次物理交流会的主题是用物理建模测算行星的公转速度,她对行星很感兴趣,想去交流会。 程及还是那句:“找你家长。” 找家长,那就是一顿打。林禾苗说:“要是他们知道了,不会让 我去。” 程及画不下去了,把笔放下:“那你找我干嘛?我又不是你家长。” 林禾苗把脑袋垂下去,左手抓着书包的背带,声音像蚊子叫:“你亲过我了,要负责。” 她扎个马尾,露在外面的耳朵红了。 程及用笔头敲了敲桌子,笑得像个浪荡公子:“谁亲的谁啊,小妹妹。” 林禾苗把头抬起来,眼神呆板、羞涩、纯真:“家长会明天上午十点开始,我会在学校门口等你。” 程及不开玩笑,很正经地拒绝:“别等了,我不去。” 林禾苗没接话,直接走了。 程及捏了捏眉心,有点头疼。小姑娘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年纪又这样小,才十八岁,他也不能说得太过分。 翌日,上午九点五十,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开到了红水一中的校门口,很拉风,碾了一路的落叶。 整个祥云镇都找不出第二个像程及这么骚批的男人,他换车很勤,比换女伴还勤。 他把车倒进停车位,戴了个口罩下来,另外还戴了副墨镜。 林禾苗从校门里面跑出来,招手喊:“程及。” 戴着口罩和墨镜的程及:“……”怎么被认出来的? 一开始,路过的学生和家长都在打量那辆和小镇气质格格不入的改装玛莎拉蒂,之后目光就在程及和林禾苗身上来回打转。 程及有点后悔了,他应该开那辆宾利过来。 他走开点,离车远点,墨镜不摘,说:“我路过。” 林禾苗跟着他一起离车远点:“我们班不远,在最外面那一栋,还是一楼,很近的,你要不要也路过一下?” 程及把墨镜摘了,抬头就看见了校门口的横幅:祝贺高三八班林禾苗同学被帝都大学物理系提前录取。 罢了,就当报了十三年前的恩,也为祖国做点事,毕竟这姑娘很有可能是未来的物理学家,或者天文学家。 程及往学校里走,他用相隔的距离告诉路人,他和这姑娘没猫腻:“若是你老师问我是谁,你怎么答?” 两人一前一后,隔得很远,林禾苗就把嗓音提高一点:“男朋友。” “……” 这学霸的脑子怎么一根筋啊。 程及双手揣着兜,一米八四的大高个,穿了件颇为正式的休闲西装,脖子上却 又挂了条朋克风的项链,搭得不伦不类,但又搭得赏心悦目,就算戴着口罩,他也是最惹人注目的存在。 他回头,看了小姑娘一眼:“你还想不想去参加物理交流会了?” 林学霸态度认真:“那你给我参考答案。” 程及想了想:“哥哥之类的。” 林学霸顿悟:“哦,情哥哥。” 程及:“……” ------题外话------ *** 后来—— 程及:“你是更爱行星还是更爱我?” 林学霸:“你。” 程及:“那你怎么天天在研究行星的自转公转?它转得快不快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学霸:“不研究行星要干嘛?” 程及:“研究我啊。” 033:戎黎发病,杳杳拉住 程及和林禾苗刚走到高三八班的门口,就碰上了风风火火的宋宝宝。 “林禾苗。”宋宝宝用眼尾瞥程及,情敌相见,语气分外不友好,“他怎么来了?” 林禾苗的心思除了用在程及身上,剩下的就全部用来学习了,她不懂宋宝宝的“柠檬”,回答说:“他是我家长。” 宋宝宝嘴上不说话,内心:家长个狗!就是个狗贼! 这时,物理老师从教室里走出来,打量了一眼林禾苗的“家长”,点头打了个招呼,随后对林禾苗说:“禾苗,你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林禾苗说好。 “我的座位在最右边的第四排。”她跟程及交代了一句才跟物理老师去了办公室。 等人走远了,宋宝宝体内嫉妒的洪荒之力就喷涌出来了,他先是对着空气哼了一声,然后对着程及抬下巴:“老牛吃嫩草!” 十八岁的少年就是这么中二。 程及想到了自己的十八岁,十八岁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呢?他在搞那个把他关在笼子里玩弄了两年的老东西。 那是他最脏、最疯狂、对这个世界最厌恶的时候。 程及笑得很无所谓:“没下嘴呢,说话注意点。” 宋宝宝不信,这个年纪的少年可以为了爱情搞天搞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叼林禾苗,你个海王!”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程及真不想叼林禾苗。 宋宝宝不解气:“渣男!” 这个程及没法反驳,他就是渣男。 宋宝宝还恶狠狠地威胁:“你要是敢欺负林禾苗,我就十里八村到处拉横幅,让所有人都看看你的丑陋嘴脸!” 程及:“……” 突然—— “宋宝宝!” 这是暴躁的一声河东狮吼。 宋宝宝上一秒还气势汹汹,下一秒左顾右盼、无中生有:“哎,来嘞!”他对着空气招招手,作势回应球友,然后装模作样地说,“姐,我同学喊我打球,我先去了。” 他想溜之大吉。 老镇长连生了四个女儿,才盼来宋宝宝这么一个带把的,一家人当然是把他疼进了心肝,然而,宋岛岛就是宋宝宝享受溺爱的成长过程中最大的绊脚石。 宋岛岛叉着腰就来了:“你给我死站那!” 死站那等着 被毒打吗? 宋宝宝拔腿就要跑。 宋岛岛胳膊一伸,一把就拽住了他的领子,揪住他的耳朵:“倒数第一也就算了,通报栏上十个通报记录里九个是你,宋宝宝,你能耐啊。” 宋宝宝疼得嗷嗷叫:“姐,姐!”他把耳朵从魔爪里扯出来,“这么多人呢,给我点面子。” 宋岛岛一巴掌糊过去:“你个狗崽子!” 宋宝宝抱头:“别别别!”少年恼羞成怒,硬气地吼了一句,“宋岛岛,你别打头啊,伤人自尊!” 宋岛岛对着他的狗头就是一顿捶,高三八班外面的走廊上有阵阵鬼哭狼嚎声。 十点,家长会开始,班主任首先表扬了全校第一的林禾苗家长,紧接着又“鼓励”了全校倒数第一的宋宝宝家长。 校门口外面,几个少年正围着程及那辆骚气的玛莎拉蒂拍照。突然,咣的一声,玛莎拉蒂的车尾被撞了。 少年们回头,就看见一辆面包车在火速掉头。 六点,日落西陲,余晖透过树缝把光影洒在地上,风吹树摇,斑驳轻晃。 戎关关在楼下叫戎黎:“哥哥。” “哥哥。” 戎黎不答应他,他纠结着要不要上去叫。 二楼卧室旁边的房间门正紧闭着,里面是个小型的监控室,显示屏装了满满一墙,把院子外面各个角度都拍得清清楚楚。 桌子上有四台台式电脑,其中一台开着,屏幕上是一张少年气很足的脸,他铲了个平头,皮肤很白,眼神给人的攻击性很强,长相不是纯粹的俊朗,有几分匪气在里头。 他叫池漾,22岁,身高一米八一,是lys电子的首席黑客,可能因为是搞计算机的吧,很有网瘾少年的颓丧气质。 “棠光一直不露面,傅潮生内忧外患,顾不上六哥你的事,除了他们lyg物流的人,其他几个分部都明里暗里地在查当时的车祸。” 戎黎问:“何冀北呢?” 池漾说:“七哥也在查。” 锡北国际一共六位爷,戎黎“死”后,何冀北就成了lys的七爷。 戎黎提醒:“他多疑,你别暴露了。” 他假死的事,除了程及,就只有池漾知道,连何冀北都被蒙在鼓里。 池漾习惯性地摸了摸耳钉:“六哥放心,收尾我都处理得很干净。对了,还 有一件事我觉得有点可疑,当时有监控拍到了部分车祸现场,监控视频现在在温时遇的手里,可车祸的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他和锡北国际的人也没有往来过,目前还找不到他插手这件事情的理由。” 又是温时遇。 这个人对他假死的那起车祸关注度过高了。 电脑桌的旁边有一堆糖纸,戎黎的手指正压着其中的一张,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那个视频,你想办法弄过来。” “我试试。” 戎黎若有所思了一会儿,随后问道:“今天晚上你有没有空?” 池漾:“有空。” “九点,”戎黎语气很淡,懒懒的不像命令,但的确是命令,“你上游戏,跟我组队。” 池漾下意识地迟疑了三秒:“……好。” 之前不是说过嘛,干他们这一行的,基本都有副业,程及是消防员,戎黎是大学老师,池漾也有副业,他是一名现役电竞选手。 “哥哥。” 是戎关关的小奶音。 戎黎把视频关了:“在外面说。” 戎关关就站外面说:“奶奶和二伯伯又来了。” 戎黎知道他们来了,一整面墙上都是监控显示屏。 门外,翟氏正在大吼大叫:“我知道你在里面,快把我孙子交出来。” 她捶门,大喊:“戎黎!” “戎黎!” 老太太身体好,嗓门能传方圆百米:“姓戎的,你要是再不把关关还给我何家,我就到法院去起诉你!” 竹峦戎村的人听见声音,都出来瞧热闹了。 何华军脸上挂不住,拉了拉翟氏。 翟氏回头瞪了眼:“看什么看!”她丝毫没有收敛:“戎黎,你给我听着,你要是不把钱吐出来,我就天天过来!” 钱的事一说出来,看热闹的也能猜测出几分了。 何华军嫌丢人,拽着翟氏离开,翟氏骂骂咧咧了好一顿才肯走。 这件事戎黎查过,不是何华英透露出去的,那三十万是苏敏的父亲卖了祖产所得,苏家那边对这笔钱耿耿于怀,就去何家吹了耳边风。 戎黎开门,对门口的戎关关说:“我叫了晚饭,等会儿自己去拿,吃完了就去睡觉,别等我。” 戎关关睁大眼睛仰着头:“哥哥你呢?” “我要出门一趟。” “外面天都快黑了,你要去哪呀?” 戎黎停顿了几秒,淡然自若地回答:“杀猪。” 怎么又杀猪?戎关关陷入了困惑当中。 戎黎推开卧室的门,走进去,打开灯,关上门。他拉开抽屉,拿了一副橡胶手套出来,还有一盒上次没动过的纹身针。 他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比如,把不断找麻烦的人送去医院安静安静。 程及说这样不对。 是不对,可那有什么关系,别人怎么样跟他有关系吗?这个社会的规则就一定要遵守吗?反正疼的是别人,流血的也是别人。 这个理念就是零度负面p型人格最恐怖的地方。 (作者着重提醒,这是病态想法,戎黎有病,后面会治,你们绝不能学,不然轻则社会毒打,重则牢底坐穿) 戎黎拿起那盒针,连同手套一起揣进口袋里,他打开卧室的门,刚走出房间,手机响了。 是徐檀兮。 “先生。” 两个字,拉住了他的脚步。 ------题外话------ *** 抱歉,因为有些平台不同步作者的题外话,所以我不得已把着重提醒标在了正文里,因为看书的读者可能有年纪很小的,我是写故事的人,必须传递正确的三观。 戎黎有心理病,他的观点、做法你们不能学,他是病人,需要治愈,需要徐檀兮拉住他,告诉他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而现实里的我们,要与人为善。 六一快乐~ 034:杳杳对戎黎越来越特殊 “先生。” 两个字,拉住了他的脚步,他稍微愣了愣神,才问:“怎么了?” “你在家吗?” “在。” 问完之后,徐檀兮迟疑不语。 戎黎倚墙站着,功率很大的白炽灯从他头顶打光下来,睫毛在眼睑下落了一层青影,他随心所欲地摁掉灯,再按亮,再摁掉……反反复复之后问徐檀兮:“你怎么不说话?” 她在电话里小心翼翼地试探:“你会修电脑吗?”她曾听闻,戎黎很会修电子设备。 “会一点。”戎黎问,“你电脑坏了?” “嗯,碰到水了。” 可真会挑时间,偏偏在他手痒的时候。 戎黎把灯摁灭了:“我去你家。” “不用。”她尽量不麻烦他,礼貌地说,“我送过去就可以了。” 戎黎又把灯开了,灯光揉碎在他眼里,像暮霭重重,又像烟水氤氲:“随你。” 十分钟后,徐檀兮来敲门了,戎黎去开门。 她站在门口,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外套是红色,她很少会穿这样张扬的颜色,本以为会不衬她的一身清雅,可却意外得好看,一颦一笑,落落大方:“不好意思先生,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 不晚,夕阳刚藏进地平线。 戎黎让开位置:“进来吧。” 她说:“不进去了。” 她姑姑生前说过:饭点之即,客不宜过屋。 戎黎随她进不进去:“电脑急着用吗?” “不急着用。” 他扫了一眼她手里提的袋子:“给我吧。” 徐檀兮手里提了两袋东西,她连忙把装了笔记本电脑的黑色袋子递过去:“有劳先生了。” 戎黎接过袋子:“我不一定能修好。” 她脾气温和,说话时轻声细语,担得起温文尔雅这四个字:“修不好也没关系。”似乎怕他有负担,她还说,“里面没有重要的资料。” 也不缺钱,又没重要资料,那还修个什么鬼? 戎黎语气淡淡,回了她一个字:“哦。” 秋风起,枝头的枯叶簌簌落下。 徐檀兮垂眸,犹豫了片刻,把手里另外一个袋子也递给他:“这个是谢礼。” 戎黎看着她,没 接,他目光审视,倒是很少这样专注地看别人,因为眼睛生得好看,平时漫不经心也就算了,这样认认真真地瞧着谁的时候,勾人却不自知。 徐檀兮抬眸看他,两颊微红:“不是很贵重的东西,先生若是不收,我是不是也要给卡了?我知道先生你喜欢两清。” 她总叫先生,不知道为什么,会让戎黎有一种错觉,更确切地来说是幻觉:青灯古佛里,他在念经,她从画里走出来,是披着白衣的女妖,尾巴还没收,她叫了句先生,他闻声抬起头,须臾之间,把所有经文全部忘却了。 这种奇奇怪怪的感觉越来越不受控。 戎黎接了谢礼,打开袋子扫了一眼:“枕头?” 徐檀兮颔首:“小的那个是给关关的。” 赠人绣花枕头,的确是她这个“古人”能做出来的事。 “我替他谢了。” “不用谢。”徐檀兮手上没有东西了,两只手就自然而然叠合放在身前,站姿规规矩矩,“那我走了。” 戎黎嗯了声,开了屋檐的灯。 她走了一段路,停下来:“先生。” 她站在夜色里,齿白唇红,明眸善睐,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水墨丹青所画,不缀半分艳色。 戎黎把目光移开:“还有什么事吗?” “我在枕头里放了决明子,不知道会不会有效,如果有的话,安眠药的药量可以适当减少。” 戎黎忽然失神。 他好像猜到了,她为什么要修电脑,从没见过像她这样心细的人,洞察力惊人,一出手就专戳人心窝子。 等她走远,戎黎才关上门,拎着电脑和枕头上了楼。卧室里的窗户被钉死了,让人有点喘不上气来,心烦气闷得很。 他把枕头中大的那个扔在了桌子上,桌角放着一瓶安眠药,还有半瓶水。他伸手把水捞过去,两指拧开,对着喉咙灌了几口,喝得有些急,吞咽的时候,喉结滚动得明显。 半瓶水下去,他将空瓶子随手一抛,扔进了垃圾桶里,提着小的那个枕头下了楼。 “戎关关。” 戎关关的声音从厨房后面的卫生间传过来:“我在拉粑粑。” 戎黎:“……” 大概过了有五六分钟,戎关关才拉完出来。 戎黎把枕头往他怀里一塞:“给你的。” 戎关关受宠若惊,赶忙把脑袋往袋子里凑,瞧了又瞧,瞧不懂了:“哥哥你给我枕头干嘛?” 枕头套用的是浅青色的料子,大小有戎关关两个头那么大,四周收了花边,中间绣了图案,因为里面装满了决明子,有点硬,还有股淡淡的药香味。 “徐檀兮送给你的。” 哦,是礼物啊。 戎关关抱着他的小枕头开始炫耀了,他洋洋得意,小表情像只摇尾巴的金毛:“哥哥,我有礼物你有吗?” 戎黎看傻子一样看他:“我有。” 那好吧。 戎关关把枕头翻了个面,把上面的刺绣露出来:“哇哦,这里绣了一只猪。哥哥,我有猪你有吗?” 戎黎觉得他脑子里有粑粑。 “外卖到了叫我。”他上楼去。 戎关关抱着枕头追到了楼梯:“哥哥,哥哥,你不是要去杀猪吗?还不去吗?” 戎黎脚步没停,手揣在兜里,指腹摩挲着装纹身针的盒子,他眼睫毛垂着:“不去了。” “为什么?” 为什么? 可能中邪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他因为她收手。第一次是因为他头一回能在黑夜里看清他人的脸,至于这一次,具体什么原因他不清楚,就是见了她之后,突然就没有那么强烈的破坏欲和杀戮欲了。 他给的理由是:“没空,要给人修电脑。” 戎关关:“哦。” 三个月前,戎黎给村里的人修过一回电脑,打那之后,竹峦戎村的人就知道他很懂电脑了,徐檀兮也听闻过,所以她往笔记本上倒了半杯水,醉翁之意自然不在修电脑,她只是想把那个做好了有一阵子的枕头送给他。 戎黎上楼,把门锁上,掏出兜里的纹身针和塑胶手套,随手扔在了桌子上,又随手把那个装了决明子的枕头扔到了床上。 这个大的枕头套上绣的不是猪,是小雏菊,绣在不起眼的边角上。 ------题外话------ *** 戎黎这种的,就要温水煮青蛙,慢慢炖烂他!然后一口吞! 徐檀兮:“戎黎,以后不要随便动手行不行?” 戎黎:“那要看你的诚意。” 徐檀兮:“……” 顾总:我想污了,我不干净了。 035:戎黎一箭双雕搞定渣老太 这个大的枕头套上绣的不是猪,是小雏菊,绣在不起眼的边角上。浅青色的料子与黑色的床单很不搭,戎黎掀了被子,把它盖住了。 “哥哥。” 戎关关在楼下喊:“外卖到了。” 戎黎下楼,刚把外卖盒拆开,程及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车被人撞了。” 戎黎对程及的事没什么兴趣:“这跟我有关系吗?” “还真有。”程及故意吊人胃口,“撞我车的人和你有关系。” 戎黎用牙把一次性筷子的包装袋咬开:“谁撞的?” “戎齐。” 戎齐是戎河的儿子,与戎黎是嫡亲的堂兄弟。 “那个傻缺撞了我的车就跑了,不过被几个高中生拍到了,是他全责,碎了我两个车灯,我觉得他赔不起。”程及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兴致勃勃地问戎黎,“你觉得呢?” 戎黎简明扼要地表了个态:“让他赔。” 第二天的上午,钱氏和戎河就上门了。 戎关关八点去了幼儿园,钱氏母子八点半过来,那会儿戎黎在睡回笼觉,快十一点了,他才趿着拖鞋来开门。 钱氏等了这么久,看见他就火大:“我们在外面叫了那么久,你没听见啊?” 戎黎打了个哈欠:“听见了。” “那你怎么不开门?” 他入睡很困难,大部分时候需要借助药物,所以他非常讨厌别人吵醒他睡觉,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在打游戏,手没空。” “……” 他没怎么睡够,精神不太好,语气也不好:“我十一点吃午饭,还有十几分钟,你们有什么事长话短说。” 戎河的脾气像他已过世的父亲,是个软柿子。 钱氏刚好相反,性格强势,她开口就来势汹汹:“那我就直说了,你爸已经走路了,他留下的遗产也该分一分了。” 戎黎漫不经心:“要分遗产可以啊,找律师过来谈。” 钱氏的脸立马拉下了:“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想一个人独吞?”她嗤了声,阴阳怪气地说,“你也好意思,十岁就离家,这么大了才回来,你爸一天也没享过你的福,更别说赡养他了,你连他骨灰寄存的钱都没出一毛,现在还想一个人霸占他的遗产,说出来也不怕笑掉大牙。” “说完了吗?”戎黎看了一眼手表,“说完了我去吃饭了。” 钱氏急眼:“你——” 他背过身去,锁门:“听你说话怪累的,下次请个律师再过来。” 抽了钥匙,他走人。 钱氏在后面气得跳脚:“戎黎,你给我站住!” 戎黎站住了,低头一看,忘换鞋了。他折回去,在开门的时候突然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你想怎么分?” 钱氏狂喜,立马说:“你爸的存款我们就不要了,便利店也归你,这个房子归我和你大伯。” 戎海是个赌徒,哪有什么存款,便利店是租的,里面所有货加起来也就值个几万块。这个老房子嘛,因为祥云镇是古镇,茶叶和旅游业都发展得不错,地产很值钱,房子最少也值个七八十万。 真是打的好算盘。 “房子你们就别想了,如果非要想,”戎黎挺心平气和的,“建议你们先找个律师,我们去法庭上谈。” 钱氏一时语塞。 一旁的戎河心急如焚,情急之下只能先退一步:“你堂哥出了点事,现在急需要用钱,去法庭打官司那得好几个月。要不这样,你先把房子给我们,等卖出去了,钱我还你一半。” 戎黎语气不冷不热:“我不同意。” 戎河更急了:“要是没钱赔人家,你堂哥就要去坐牢。” “这跟我没关系。” 事不关己,他轻描淡写,甚至,还有点犯困。 钱氏被他这态度彻底激怒了,面红耳赤地呵斥道:“你连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拖油瓶都肯带着,现在是你亲堂哥有难,你居然不肯帮一把,就不怕别人戳你脊梁骨吗?” 总是小拖油瓶小拖油瓶,听得人怪不爽的。 戎黎略作思考:“房子不卖,不过钱我倒是可以借给你们。” 戎河急忙问:“你有多少?” “三十万。” 戎河大喜,连说了三个“好”,亟不可待地催促他:“那你快把钱借我们。”借了再说,以后还不还还不是他说了算。 戎黎靠着墙,一只脚搭在门槛上,语调不紧不慢:“我还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要打欠条。”他里面穿的白色体恤长过了外面的黑色卫衣,卫衣是经典款,什么花式也没有,就一个log o,这种黑白搭配,增了几分少年气,更配他那副好看得具有欺骗性质的皮囊了。他站在阳光里,整个人懒洋洋的,继续道,“第二,请律师公证,你们放弃这个房子的继承权。” “不行!”钱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三十万怎么够,这个房子可值八十万! 谈不拢,戎黎就懒得再谈,进屋换了双白球鞋,然后出门:“我去吃饭了,想好了再来找我。” 他走了,吃饭去。 傍晚,钱氏和戎河又来了,这次还带了个律师过来,戎黎给了他们三十万。 消息很快就传出去了,何华英晚上打电话过来。 “那三十万……”她支支吾吾,不怎么好开口。 戎黎其实不太喜欢别人过问他的事,耐着性子回答:“没动戎关关的钱,是我自己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华英解释,“我是想说这事儿你怎么没瞒住,我妈那边都听到风声了,现在你给出去了三十万,我怕他们又去你那里闹。” 当然听到风声了,就是他放出去。 “以后不会来闹了。”戎黎惜字如金,没有多做解释。 何华英没听懂,电话就已经断了。 次日,打了霜,院子里的枯叶都凝了一层雾白色,天越来越冷了,就快要入冬。 翟氏和何华军果然来了,还是一大早就来了。戎黎依照他补觉的惯例,快十点才起,已经连着两天被人吵醒,他脸色很不好看,血色少了几分,眼底的戾气和暴躁都有点压不住。 翟氏上来就问罪:“你借给钱秀梅的那三十万,是不是苏敏的钱?” 他回:“是。” 其实不是,苏敏的卡还在厨房某只不起眼的碗里,他基本不开火,可能已经落灰了。 翟氏一听钱没了,老命都要气掉半条:“好你个戎黎,那可是我们何家的钱,你居然就这么借出去了?”她急得跺脚,命令戎黎,“你快去要回来,不要回来我跟你没完!” 戎黎泰然自若:“你去要啊,要得回来那个钱就归你。” 翟氏傻了。 何华军激动地问:“你说话算话?” “要不要白纸黑字给你写个证明?” 正好,他昨晚写好了。 戎黎从兜里拿出一盒烟,打开烟盒,掏出一张纸来,很小的一张,就是他从烟盒上撕下来 的,上面白纸黑字他写得清清楚楚,把戎河那三十万的债务转给何华军。 天上掉馅饼,翟氏和何华军都被砸懵了。 “转让证明我已经写好了。”戎黎说,“钱现在已经不归我了,以后别来烦我,也别来烦戎关关,那三十万你要得到,就是你的。” 他把那张转让证明压在了铺首的手环上,随后进了屋,关上门。 戎海这个房子,钱氏惦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戎海办葬礼,钱氏还让人来看过房,撞车这个事只是把分财产的麻烦提前了。 两个麻烦一起,花了他三十万。其实,他完全可以把麻烦送去医院的,收了一个枕头,花了三十万,他亏了。 ------题外话------ *** 铺首:含有驱邪意义的汉族传统建筑门饰。门扉上的环形饰物,大多冶兽首衔环之状。 戎黎:“收了一个枕头,我花了三十万,亏了。” 徐檀兮:“我可以给你三十万。” 戎黎:“不收钱,只接受以身抵债。” 顾总:“淫贼!” 036:戎黎与他的小娇妻 戎河在老车站附近开了个杂货铺,一家老小都住杂货铺的二楼,一楼一分为二,一边是铺子,一边是饭厅。 傍晚时候,戎河的妻子王贵娥正在做饭,大儿子戎齐不在家,小儿子戎毕在外边走廊上玩手机。 这个点也没客人,门前来了一伙人,两个中年人和一位老太太。 老太太问:“你家大人呢?” 戎毕还在念高二,跟他爸一个样,瘦瘦高高的。他戴着厚厚的眼镜,眼睛没舍得从手机上挪开,喊了一句:“爸,有人找。” 戎河在地下室整货,搬着箱东西就上来了。 “谁找我?”他往大门口扫了一眼,放下箱子,“你们干嘛的?” 老太太回答:“我们是来要债的。” 这老太太正是何家老太翟氏,带来的两人是她的大儿子何华平和二儿子何华军,此番是上门来讨债的。 戎河的母亲钱氏刚巧下楼,听见翟氏的话了:“要什么债?”钱氏七十多,身子骨硬得很,嗓门也亮,“谁欠你们钱了?少在这里红口白舌胡说八道,我们家什么时候借你家钱了?” 这两位老太太自然是认得的,苏敏怀着何家的骨肉嫁给了戎海,这层关系在,两位老人家的关系很不融洽,平时若是碰面了,都是横眉冷眼的。 翟氏叉腰进屋,端足了债主的气势:“戎黎借给你们家的那三十万,是我孙子戎关关的,那钱也就是我何家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还想抵赖不成?” 原来是来坑钱的。 钱氏哂笑:“笑死个人嘞,你说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了?我还说外面的大马路是我家的嘞。” 翟氏刚要跟她吵,被二儿子拉住了:“你们家别想赖账,我家里有你儿子打的欠条,还有你孙子写的转让书。”何华军把带来的复印件搁桌子上,“你们自己看。” 钱氏不认得字,把东西给戎河看。 何华军带来的是欠条的复印件,还有戎黎写的转让协议书。 戎河当然认得自己的签字和手印,但他怎么会认呢,他又不是白痴:“从打印店里弄几张纸就想糊弄人,当谁白痴呢!” 翟氏的大儿子何华平是个结巴:“不不不信,你你你你就打打打打电话问戎黎。” 戎河当即就把电话拨过去了,接通后,他质问戎黎:“何家的人上门来要钱了,那三十万怎么回事?” 手机开了免提。 戎黎的声音有几分金属质感,音色很低很沉:“我给他们的。” 三十万,又不是一颗白菜,他居然还说得这么无关紧要,戎河气得怒目圆睁:“你怎么能把钱给他们!” 戎黎反问:“我的钱,怎么就不能给了?” 戎河语塞了。 “你还给我是还,还给他们就不是还了?”戎黎一副局外人的口吻,语气平平,“钱我已经给出去了,你的债主现在不是我,找我没用。” 说完戎黎就挂了电话。 戎河顿时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何家老太翟氏得意了:“听见了吧,那三十万是我们何家的,你们赶紧还钱。” 戎家老太钱氏蛮横不讲理地回了她一句:“我们家没钱。” 戎河家钱是有一点的,在车站开杂货铺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攒点积蓄,只不过不想还罢了,原本也是借着戎齐追尾这事向戎黎借的钱,根本就没打算还,那三十万只不过是戎海一部分的“遗产”,是分家款,怎么可能真还钱。 别说是何家了,就是戎黎来了那也没得还。 翟氏笑了,夹枪带棒地怼人:“呦呦呦,欠钱不还,真不要脸了还!你要是敢不还钱,我就拿你家铺里的东西来抵债。” 钱氏瞪她:“你拿一个试试,我现在就报警抓你。” 说完,她就伸手去拿手机,翟氏立刻推了一把她的手,手肘刚好碰到了桌上的水杯,杯子滚到地上,咣的一声就碎了。 就在这时,戎河那个混“社会”的长子戎齐回来了。 “上我家打人,老子弄死你们!” 戎齐抬了把椅子就冲过去,翟氏眼明手快,一把扯住钱氏的头发……就这么打起来了。 只有戎河念高中的儿子没动手,四对三,打得那是鸡飞狗跳。 连着几天,十里八村都在吃“三十万”的瓜。 周二傍晚,戎河一家和何华军一家闹到了警察局,戎河头破了,要何华军家赔医药费,何华军手断了,也要戎河家赔钱。 周三上午,翟氏带着七大姑八大姨“打劫”了戎海家的杂货铺,还把钱氏给打了。 周三下午,钱氏去市警察局告发翟氏的大儿子何华平买卖人口,声称何华平的媳妇是从国外拐来的。 周四下午,翟氏 去工商局投诉戎河的杂货铺没有营业执照,并且私下贩卖卷烟。 周四晚上,钱氏的孙子戎齐把翟氏的孙子何家俊给打了。 周五下午,戎河的媳妇和何华军的媳妇扭打起来了。 周五晚上,钱氏去何华军家泼油漆。 周六早上,翟氏去戎河家泼鸡血。 …… 两家闹得不可开交,一方不肯还钱,一方天天讨债,杂货铺被工商局关了,何华平的媳妇也被警局带走了。总之,这两家就这么结下了深仇大恨。 吃瓜群众们看了一出热闹的“连续剧”。 就在两家干架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戎黎在干嘛? ——沉迷游戏,无法自拔。 程及问戎黎:“这几天你干嘛去了?我几次去你店里都不见你人影。” 戎黎坐沙发上,坐姿不规矩,像没骨头的猫:“在家打游戏。” 二楼纹身店里没有一个客人,程及闲得发慌,在调酒玩,没抬头:“玩物丧志啊你。” 玩物丧志的戎黎说:“赛季快结束了,我要上分。” “哦,是吗?”程及抬头,颇为认真地问,“这么努力啊,过青铜了没?” 戎黎手机里的枪声停了:“老子铂金了。” 他其实不太爱说粗话,是程及太孙子了。 程及还不见好就收:“谁带的?池漾?”他端了杯刚调好的酒坐过去,尝了一口,真他妈难喝,把酒杯放下了,笑得风流欠揍,“他被你坑惨了吧,要不是世界冠军级别的,还真带不动你。” 程及为什么敢这么说,因为他跟戎黎组过队,戎黎是他见过最刚的菜鸟,菜没关系,菜还不肯苟,还喜欢刚枪,那就真的狗了。 戎黎不想说一句话,直接出脚,冲着程及那张欠揍的脸去的。 程及往后一仰,戎黎的侧踢落空,踹碎了桌上的酒杯,酒水洒得到处都是,他趁着程及还没起来,顺势就压过去,膝盖顶住程及肋部,同时手肘摁住他肩膀。 “不会说话就闭嘴,不然去死好了。” 一滴蓝色的液体从戎黎眼角的泪痣滚到了嘴角,他舔了舔,伏特加加少了,难喝。 程及不紧不慢地举起了双手,晃了晃左手,然后右手一转,手里的玻璃碎片就抵在了戎黎手腕上。 他笑得匪里匪气:“一起死啊 ,戎六爷。” ------题外话------ *** 顾总:我宣布,荣耀cp解体,集合cp也解体,别拦我,谁也别拦我,我要磕橙梨cp的糖!橙梨,快搞起来! 小娇妻:滚,你个邪教! 037:以你名字命名的行星 他笑得匪里匪气:“一起死啊,戎六爷。” 行啊。 戎黎的手指慢慢移向他脖子—— “你们,” 正在玩命的两人闻声,同时扭头,看见徐檀兮站在门口,她表情诧异,措辞犹疑:“你们是在打架吗?” 程及冲她一笑:“不然呢?”他似真似假的口吻,“徐小姐,别误会了,我喜欢胸大无脑肤白貌美的,戎黎他不合格。” 误会什么? “……” 徐檀兮的世界观突然有一点点裂了。 戎黎很淡定,面不改色地从程及身上起来,还抽了张纸擦手:“他有病,你以后上楼要谨慎。” 程及给了个眼神:你他妈才有病。 不知道是两人露骨的姿势还是程及露骨的话把人给吓着了,总之徐檀兮的脸很红很红:“打扰了。” 她把茶盘放下,迅速下楼了。 程及扔掉手里的玻璃碎片,去把茶端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压压火气:“你吓到她了。” 戎黎问了句不相干的:“你是不是经常带女人上来?” 程及突然有点爽,因为他知道,戎黎开始不爽了。 “也不是经常,偶尔吧。” 戎黎不认为程及带女人上来会玩正经的,肯定是瞎搞:“要点脸,058。” 058是程及的职业跑腿人编号。 程及不要脸地打了个电话,约了个美女:“蹦迪去不去?” 渣男就要有渣男的样子。 戎黎下了楼,徐檀兮刚好有客人,在结账,他在店里转了半圈,等客人走了,才问徐檀兮:“上次买的那个糖,怎么没有了?” 有的。 因为他喜欢,徐檀兮把那个糖的位置挪到了显眼的最前排。 “在前面的散装柜子里。”她拿了塑料袋过去,“你要多少?” 戎黎略思考:“两斤吧。” 徐檀兮说好,在给他装袋。 她刚刚看到程及手里的碎片了,他们好像不是在闹着玩,而是来真的。她不太理解,问道:“你和程先生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吗?” 戎黎不假思索,否认:“不是,我和他只有金钱往来。” 他没朋友,他之前的交际圈里只有三种人:下属、有金 钱往来的合作伙伴,还有一种是敌人。 程及属于第二种。 五点半,高三的学生才下课。 林禾苗是走读,不住校,也不上晚自习,宋宝宝同样走读不上晚自习,当然了,林禾苗是因为已经保送了,宋宝宝纯粹是因为学习烂,老师巴不得他不来上晚自习,一来就带坏一个“片区”。 走在路上,宋宝宝突然问:“你是不是要去帝都参加物理交流会?” “嗯。” “什么时候去?” 林禾苗的眼神总是有点空:“下周五。” 她要去三天,正好赶上周末。 宋宝宝连个书包都没有,校服不拉拉链,手揣裤子口袋,走出了很拉风的感觉:“林禾苗,你知道我过年有多少压岁钱吗?” “不知道。” “你猜猜。” 林禾苗表情呆板:“不想猜。” 这个少女莫得感情。 宋宝宝毛躁地抓了一把他最近刚染的头发:“反正有好多。”他眼神不断往林禾苗那边瞟,“太多了,都花不完。” 他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但是林禾苗的脑子只在做题的时候拐弯:“你是在炫耀吗?” 这个榆木脑袋! 非要直说是吧!宋宝宝头一甩:“你有没有钱买车票?”他不看她,别别扭扭,“我、我可以借你。” “我有钱。”林禾苗说,“我出了一套押题题库,卖了六百块。” 宋宝宝惊呆了,学霸的世界果然超乎他想象。 “你干嘛不卖给我?”他能出六千! “那个题对你没用。” “怎么就没用了?”学渣就不配拥有题库了吗? 林学霸就事论事、实话实说:“对你来说太超纲了。” 稳坐全校倒数第一的宋学渣:“……”当他没问过。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校门口,学校外面有不少来接学生的家长,还停了数辆公交车。 “林禾苗,”宋宝宝发现了件事,“那里有个傻缺,举着个写了你名字的牌子。” 是一小哥,他戴着黑色鸭舌帽,站在一堆家长中间,手里举着块硬纸板,纸板上用马克笔写了“林禾苗”三个大字。 林禾苗走过去:“你认识我吗?” 小哥问:“你就是林禾苗?” “是。” “我是来送货的,有你的大件。”小哥的后面停了辆蓝皮货车,车上放着两个大纸箱子。 林禾苗说:“我没有买东西。” 宋宝宝走过去敲了敲纸箱:“啥呀这是?” 小哥把纸箱搬下来,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磕到碰到:“是你家长从国外订购的,我只负责长途运送,里面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家长嘱咐了,让我送到你学校门口。”他把东西搁地上放好,从口袋里掏出张单子,“请签收一下。” 林禾苗知道是谁了。 某只学渣盯着箱子上的字母,操着一口塑料散装英文:“re、re、fra、fracting,tele、tele……” refractingtelescope。 林学霸只扫了一眼:“折射望远镜。” 另外一台是reflectingtelescope,反射望远镜。 没仔细听小哥话的宋宝宝很多余地问了一句:“这两大玩意谁给你整的?” 林禾苗嘴角有小小上扬的弧度:“我家长。” 听懂了的宋宝宝只想装死。 “能先放你家吗?我会尽快去拿。”她得趁家里没人的时候,把东西藏床底下,以后半夜拿出来用。 “不会白放的,我可以帮你押题。”林禾苗非常认真且严肃地补充,“我尽量押不超纲的。” 宋学渣翻了个白眼:“谁要你的题了。”他蹲下,把大的那只扛起来,“你搬那个小的。” ***** 六点半左右,云霞铺了半边天,火红火红的,林禾苗去了纹身店。 徐檀兮已经认得她了:“找程及吗?” “嗯,他还在吗?” “在的。” 林禾苗把挂在脖子上的学生证翻了个面,露出了她的名字,她说:“我叫林禾苗。” 徐檀兮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叫檀兮,徐檀兮。” “哪两个字?” 她说:“檀深雪散,美目盼兮。” 好诗情画意的名字,也好配她的气质。 林禾苗很羡慕,为什么她要叫禾苗呢?好像是因为她出生那天,她爸在外面插秧,所以就取了这么个名字。不过也幸好 ,她没叫林插秧。 林禾苗上了二楼。 “程及。” 程及正在设计纹身用的图案,地上扔了一地的纸:“放学了就回家做作业,老上我这干嘛?” 林禾苗是来道谢的:“望远镜我收到了,谢谢你。” 程及没抬头。 家长会那天,她的物理老师明里暗里地说:这姑娘在物理、天文方面很有天赋,是块好料子,应当要好好培养。 程及随便诌了个借口:“是我一朋友不要的,反正也是扔掉。” 他可能忘了和送货的小哥对口供,林禾苗没有拆穿他:“我收下了,以后我会报答你。” 程及一笔画歪了,他撕了纸,团成团,扔掉:“怎么报答?” 林禾苗一本正经地向他承诺:“等以后我发现了新行星,就用你的名字来命名,全部叫程及星,程及星一号、程及星二号、程及星星系。” 程及:“……” 新行星这么容易发现的吗? ------题外话------ ** 啵~ 038:回忆杀 新行星这么容易发现的吗? 程及不禁抬头,审视审视这位未来的天文学家,看她说起行星时眉眼里的自信和愉悦,倒挺生动的。 “物理交流会在下周末,我周五走,下午三点的火车票,要去三天。” 程及垂首,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他第一笔画了个圈,第二笔描了个光环:“你跟我说干嘛?” 林禾苗老实巴交地说:“汇报行程。” 她对他太不设防了。 程及笔尖停下:“你怎么这么没有警惕心。”他的口吻突然变得严肃,“不要把你的行踪告诉任何陌生的异性,你要记住了,这世上的豺狼虎豹多得很,尤其是男的,就喜欢叼你这种单纯好骗的小姑娘。” 林禾苗似懂非懂,只说:“我不好骗。” 程及伸长了腿,往椅背上一靠,笔在手指之间转动起来:“你手上的疤怎么来的?” 他前言不搭后语,问得莫名其妙。 林禾苗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不记得,很小的时候就有。” 啪! 程及手里的笔掉在了桌子上,他舔了舔牙:“是狼咬的。” 她右手腕上的那个疤很浅,已经看不出来了,其实是牙印。 不好骗? 她要是不好骗,手上能有那个疤? “回去吧。”程及不管她满眼疑惑,直接下了逐客令,“回去好好学习。” 林禾苗站了几秒钟:“再见,程及。” 她道完别,下了楼。 程及重新捡起笔,低头看图纸,愣了愣神,画的什么呀这是?怎么像颗行星,他仔细瞧了一会儿,把那张纸撕了。 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1988。 那是酒吧的名字。 程及接了电话,耳边是女人娇柔的嗓音,还有酒吧的重金属音乐:“不是蹦迪吗?你怎么还没来?” 他想起来了,刚约了人蹦迪来着。 “不去了。” 女人在电话里撒娇:“我妆都化好了,出来嘛。” 程及摸了摸耳后那个火焰状的黑色纹身:“小姐,我有个人生建议要不要听一下?” “什么人生建议?” 他用玩世不恭的口吻说着正儿八经的话:“女孩子要多学习,要少跟我这 种人玩。” “你是哪种人?” 他想了想,用一句话概括:“约了你却想不起来你姓什么的那种人。” “……” 屋外天已经快要黑了,花桥街没有五光十色的霓虹,只有沿街的两排光控路灯,灯下一个人,两个影子,路灯投了一个,夕阳投了一个。 戎关关晚饭吃了饺子和蟹粉小笼包,哥哥带他在店里吃的,他一个人吃了一笼饺子和一屉小笼包。 “吃饱了吗?” 戎关关摸摸肚子,很满足:“吃饱了。” 戎黎抽了两张餐巾纸给他,把剩下的小半瓶啤酒喝了,他拉开椅子起身:“我去结账,你坐这儿别动。” “好~” 店里客人很多,老板和老板娘忙得团团转。 店外,有个男孩儿坐在门口不远的地方,他席地坐着,看不出身高,大概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不合身,像是大人的外套,很脏,也很破旧,都快冬天了,他还穿着凉拖,两条腿角度奇怪地往外翻着。 他是流浪的孩子,腿脚不便,在街边乞讨。 “婶婶,行行好,给点钱吧,一块两块也行。” 路过的中年妇人嫌弃地扫了他一眼,加快了脚步。 男孩在地上挪动,又向另一位年轻的女孩伸了手:“姐姐,行行好,给点钱吧。”他的手骨瘦如柴,因为要在地上爬,指甲里都是污垢,掌心也破了皮,“姐姐,我一天没吃饭了。” 年轻女孩似乎急着回家,并没有耐心:“我没零钱。” 他忙说:“扫码也可以的。” 女孩瞬间不高兴了,鄙夷地看着他:“骗子吧你?” 他着急地辩解:“我不是骗子。” 可女孩不信:“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什么装瘸骗钱。” 路人听了,也都在指指点点。 乞讨的男孩低下了头,撑在地上的两只手在发抖。 深秋天寒,人心也寒,可能有什么办法呢,祥云镇里四季都有游客,有很多背着包卖私烟的小孩,也有不少坐在地上伸手要钱的小孩。 戎黎结完了账:“戎关关,走了。” 戎关关从凳子上爬下来:“哥哥,你打包了什么?” “饺子,给你明天当早饭。” “哦。” 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很多,人挤人的,戎黎一手提着打包盒,一手抓着戎关关的帽子,把他带了出去。 “哥哥,”他们一出门,那个乞讨的男孩就向戎黎伸出了手,搓了搓掌心,“给点钱吧,求求你了。” 戎黎看了他一眼,将目光收回,然后若无其事一般,带着戎关关离开。 戎关关不断回头。 “哥哥,那个小哥哥他好可怜。” 戎黎语气淡漠、飘渺,像从远处传过来:“跟我们无关。” 戎关关眉头打架,表情很忧心:“他的腿也受伤了。” “我说了,”戎黎提了提嗓音,“跟我们无关。” 戎关关被苏敏教得很善良,即便见过黑暗,也依旧满眼光明。他拉住戎黎的袖子,轻轻地晃:“哥哥,你不能给他一点钱?” 戎黎突然停下脚,抬头,看向街对面。 对面面馆的摊子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正盯着那个讨钱的孩子,神色烦躁而不满。 戎黎没有回头,没有看那个小孩一眼,他眼里凝了霜,冷冰冰的:“如果他今天的目标是两百,达到数额之后,明天目标就会变成四百,你以为他需要的是钱吗?” 戎关关懵懵懂懂:“哥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戎黎站在原地,目光放空。 那一年的冬天很冷,没到腊月就飘起了鹅毛大雪,厚厚的一层雪白把脏污的垃圾场覆盖得一干二净。 纸箱和生活垃圾杂乱无章地堆积在拥挤的集装箱里,中间有一小块空地,地上有三个小孩,大的那个有十来岁,小的那个不过才五六岁,各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露在外面的皮肤青青紫紫、满是伤痕,他们才大多啊,腿脚不是断了,便是缺了。 五六岁的那个孩子正端着一只碗,碗里都是五毛一块的硬币,他哆嗦着手,把碗里的钱端给旁边在剔牙的男人。 男人四十多岁,很高很壮,他瞥了一眼碗里的硬币:“怎么才这么点?” 还是个女孩子,脏兮兮的看不出模样,她怯怯地说:“我……我没偷懒。” 男人二话不说,一脚踹上去:“明天给我继续,再达不到我的标准,看我不弄死你!”女孩蜷缩在地,痛得呜咽,男人打骂了好一顿,才把硬币一股脑地倒进了一个红色塑料袋,扭头问另一个小孩,“你的呢?” 是 个十来岁的男孩子。 他坐在地上,膝盖以下动不了。他把藏在衣服里的钱全部掏出来,放到地上,有十块的,也有二十的。 男人颇为满意:“不错嘛。”他从桌子上拿了一个馒头扔给他,“明天继续努力,最少给我要五百块回来,知道了吗?” 男孩没有吭声,盯着地上那个馒头。 男人直接扇了他一巴掌:“听到没有?” 他抬起头,眼神麻木:“听到了。” 男人这才放过他,弯着腰在捡钱,边捡着,边伸出一只肥硕的手,把缩在桌子后面、少了一条胳膊的女孩拽过来。 “你的拿出来。” 女孩也是走不了路的,在地上蠕动,害怕得直发抖:“没、没有。” “没有?”男人捏着她的下巴,“人家都不肯给钱,看来是你还不够可怜,要不再砍掉一只手?” 孩子们都瑟瑟发抖,只有那个数额达标的男孩始终面无表情,他生了一双很漂亮的杏眼,只是眼里没有光。 那是十岁的戎黎。 ------题外话------ *** 还记得吧,戎黎的腿天冷了就会疼 039:善与恶,黑与白 “哥哥。” 没有得到回应,戎关关就拉着他哥哥的袖子晃了晃:“哥哥。” “哥哥。” 戎黎双目失神,听到戎关关唤他,黯淡无光的眼睛才渐渐有了细细碎碎的光,他垂下眼皮,缓了缓。 “你把这个给他。” 戎黎把外卖的袋子给了戎关关。 戎关关说:“好。” 他没有拎着袋子,而是两只手捧着那盒还热乎的饺子,迈着两条小短腿,飞快地奔跑。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那个男孩面前,蹲下,与双腿有疾的男孩一样高了。 谁说小孩不懂温柔,四岁的孩子用最软的声音说着最温柔的话:“小哥哥,这个给你吃,还是热的。” 坐在地上的男孩迟钝地抬起头来,脸上的脏污盖住了他的模样,只有一双眼睛还有灵气,渐渐地,渐渐地热泪盈眶。 “谢谢。”他用满是污垢的双手接了那盒热乎的饺子,几乎要泣不成声,“谢……谢谢。” 戎关关从口袋里摸出一块他舍不得吃的榛果糖,放在男孩手里:“不用谢。” 等在路口的戎黎回了头,视线被将至的夜色模糊。 远处的夕阳已经彻底落了,昏暗的暮色乌压压地压下来,近处的路灯却全部亮着,洒了满地银白,黑暗与光明在边际碰撞,一方黑一方白,是两个世界。 他们是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两个世界的孩子,一个在曙光中,一个在深渊里。 戎关关回到戎黎身边,他一直回头,还是尚不知愁滋味的年纪,却像个小老头,紧紧皱着眉头。 “哥哥,那个小哥哥怎么办?他晚上睡哪?下顿有没有饭吃?” 会睡在大街上,下顿不会有饭吃,但如果幸运的话,也许会有人愿意施舍。 他是靠施舍活命的孩子。 戎黎沉默不语地看着路灯里的那个孩子,他小心翼翼地端着那盒饺子,朝着街下游的方向,一只手撑地、拖着残疾的双腿,艰难地挪动。 戎黎回答:“等晚上就会有人来带走他。” 戎关关追着问:“是谁啊?那个小哥哥的家人吗?” 是一群恶魔。 “嗯,他的家人会来找他。”戎黎撒了谎,牵着戎关关往家里走,因为天黑了他看不清路,所以脚步很缓。 小孩的手心很暖。 “哥哥你呢?”他的眼睛也是暖的,纵使夜色昏昏暗暗,倒映在那双还未被浮世染脏的眼睛里,影子也干净得一清二楚,“哥哥,那个时候,有没有人去找你?” 没有。 他是自己爬出来的。 他却告诉戎关关:“程及说的都是骗小孩的,不是真的。” 才四岁,不用知道这个世界有多阴暗,他只要知道格林童话都是真的、撒了谎鼻子会变长、圣诞老人会把礼物藏在袜子里就够了。 戎关关安静了,耷拉着脑袋没有再说话。 夜风吹着路边的树,落叶窸窸窣窣。深秋的风总是冷的,刺骨而凛冽,能把寒气带到骨髓里,像一根根尖锐锋利的针,密密麻麻地刺进去。 下台阶的时候,戎黎踉跄了一下,差点站不稳。 戎关关哭腔都被吓出来了:“你怎么了哥哥?” 戎黎不出声,下颌绷得很紧。 “是不是腿疼了?” 戎黎松开了戎关关的手,扶住了灯杆,他睫毛低垂,盖住了眼里的情绪:“坐一会儿再走。” 木椅就在灯杆的后面,只有几步路的距离,他走得很慢,微微跛脚,一瘸一拐地过去,坐下后点了一根烟,一口一口地往肺里抽。 戎关关坐在旁边,红着眼睛抠木椅。 戎黎咬着烟,回了头,他看得不太清楚,只能看见轮廓,像虚晃的影子。 那个孩子还在街边,爬得很慢很慢。 不会有人来找他,不会有人来接他,不会有人救他,幸运的话,他会苟延残喘地继续活着,若是不幸运,会死在某个没有人知道的角落里,等到身体僵硬,等到尸体发臭,也不会有人去找他。 “戎关关。” 戎关关很难过的表情:“嗯?” 戎黎把烟扔到地上,踩灭了才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你去徐檀兮那里,让她带你回家。” 徐檀兮的店就在前面,里面有灯光,她还没打烊。 “那哥哥你呢?” 戎黎起身,将他从椅子上抱下来:“我去杀猪。” 戎关关点头,乖乖往街尾的店里去,戎黎看着他到了店门口才调头走了,他看不清路,就沿着边上走。 “徐姐姐。” 门很重,戎关关推不动:“徐姐 姐。” 徐檀兮立马放下了手里的绣绷,搭在腿上的薄毯落在了地上也没管,她跑去开了门:“关关,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戎关关指给她看:“哥哥在那。” 戎黎已经走远了,徐檀兮站在店门口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黑影,他很高,在人群里总是格外的显眼。 “是哥哥让你来的吗?” “嗯。” “外面风大,快进来。” 徐檀兮牵着戎关关进了屋,她隔着玻璃门,看戎黎越走越远。 怎么也不带手电筒,要是摔到了怎么办? 晚上九点,戎黎还没有回来。 徐檀兮不放心戎关关一个人在家,就让他留下了,他说要看一会儿电视,马上就睡,徐檀兮带他去卧室,把电视开好,让他坐在床上看。 她出了一趟门,去给外出打牌的银娥婶送落家里的手机,回来时看见戎关关坐在门口的小木凳上。 “关关,”她走过去,“你怎么还没睡啊?” 戎关关乖巧地坐在凳子上,望着门外:“我哥哥还没回来。” 她把灯笼放在地上,拂着裙摆蹲下:“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上学,关关得睡觉了。” 他还不困:“我想等我哥哥。” 外头风大,徐檀兮摸摸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她怕他受寒,哄着说:“我在这里等,哥哥回来了我就叫醒你好不好?” 戎关关很冷,打了个哆嗦:“那好吧。” 徐檀兮带他上楼,等把他哄睡着了,才披了风衣下来,她将门口的灯打亮,走到院子外面的走廊,眺望着远处的巷子口。 有晚归的村民路过,跟她打招呼:“小徐啊,等谁呢?” 她只是笑了笑,没有说。 月朗星稀,灯笼放在脚边,风吹着她芭蕉绿的裙摆,她从万家灯火等到了夜深人静,等到了邻里都熄了灯。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原本乱吠的狗突然安静了,她骤然抬头,模模糊糊的远处有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走来。 是戎黎回来了。 她提着灯笼,走进巷子里,近了才看清,他满身是血。 ------题外话------ *** 顾总:“戎黎,以后不可以使坏 哟。” 戎黎看向徐檀兮:“很难。” 顾总:我思想不干净,我脏了。 040:你会对我做什么坏事 她提着灯笼,走进巷子里,近了才看清,他满身是血。 “先生。” 她喊得慌忙急促。 戎黎听闻声音,抬了头。他脸上毫无血色,皮肤在灯下苍白得接近透明,眼角泪痣旁晕着一团殷红的血渍。 他像在梦游,像没有灵魂,眼神空洞洞的,呆滞了很久才慢慢凝出光影,恍然梦醒似的,呓呢了一句:“是你啊。” 他漂亮的皮囊沾到了血,白的白,红的红,有种迷人的危险,伶伶一把骨,摇摇欲坠。 摇啊摇,摇得徐檀兮整颗心都坠下了,手里的灯笼也掉了:“你伤哪了?”她手足无措地伸出手,碰到了他血迹斑斑的袖子,“给我看看。” 戎黎后退,躲开了。 “很脏。” 他衣服上都是血,连鞋底也是。 “我送你去医院。”徐檀兮慌慌张张地拿出手机,可是手指不听使唤,按了几次都没有按到号码,“等我一下,我让程先生把车借给我。” 戎黎手脏,所以只伸出了一根手指,摁在她哆嗦的手背上,混沌而阴沉的眼眸渐渐恢复了清明:“不用去医院,都是别人的血。” 他指尖有血,是半凝固状,蹭到了她皮肤上,本该白皙无暇的手被他给弄脏了,很奇怪,她一向能勾起他的破坏欲,可看着她手上的血,他竟不觉得赏心悦目,反而觉得无比刺眼。 他指腹一抹,给她擦掉了。 徐檀兮稍稍愣了一下,才把手规矩地放在两侧:“你呢?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徐檀兮很明显得松了一口气:“你没受伤就好——” 她还没说完,戎黎就往她身上倒了,撞得她往后退了一步。 她心慌地喊:“戎黎。” 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很无力:“让我靠一下。” 双腿像踩在了锋利的针尖上,密密麻麻地刺痛着他的神经,二十厘米的身高差刚刚好,他可以毫不费力地把下巴、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肩上。 “你哪里不舒服?” 她身体很僵硬,一动不动地让他靠着。 她身上有股很淡的药香,冲散掉了他浑身的血腥气,他鼻间全部都是她的气息,让他放松、让他恍恍惚惚。 “徐檀兮,”他脑子不清醒了,说了一句他活了二十六载都 没有说过的话,“我腿很疼。” 可能是从小挨打挨多了,他有一身硬骨头,从不向人示弱。 这么一句话,让徐檀兮红了眼睛。 “去医院,”她心软得一塌糊涂,温声细语地哄,“好不好?” “不去。”戎黎合上眼,“我歇歇,歇歇就好了。” 耳畔,他的呼吸越来越轻,徐檀兮迟疑了很久,抬起手,放在了他腰上。 不会很久的,他只是短暂在她这里躲一躲,等风不刮了,等腿不疼了,等他不累了…… 他再睁开眼,目光已一如平常,淡漠又随性。他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抱歉,刚刚冒犯了。” 他又拿出了平日里“生人勿近”的社交距离,就好像刚才那个疲惫示弱的他没有出现过。 “我没关系。”徐檀兮仍不放心,“你真的没受伤吗?你衣服上好多血。” 他不再谈论这件事:“关关呢?” “在我那边睡了。” “要麻烦你一晚了,我明天再去接他。” 徐檀兮明白了,他不想说他怎么染来的这一身血,她也不问了,只关心一件事:“腿还很疼吗?” 戎黎撒谎:“不疼了。”他说,“我回去了。” 徐檀兮捡起地上的灯笼,递给他:“天色太暗,先生路上小心。” 他接过:“谢谢。” 他打灯离开,走路时脚步微跛,踉踉跄跄,走了一小段过后,忽然回头:“徐檀兮。” 徐檀兮站在原地:“嗯。” “你为什么不问我做了什么?你就不好奇我身上的血是谁的吗?” 若是寻常的女孩子,恐怕早就被他吓跑了。 她安静又认真地看着他:“我可以问吗?我好奇的。” 戎黎被她看得心里发堵:“别问了。” 她便不说话了。 他突然觉得她太过听话了:“你就不怕吗?”他脸上的血已经干了,呈暗红色,“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徐檀兮眼神很干净:“那你会对我做什么坏事吗?” 她把戎黎给问住了。 “走了。” 扔下这么两个字,他扭头就走。 身后,女孩子温温柔柔地叮嘱:“若是腿还疼,就用热水敷一下。” 戎黎没有回头,一瘸一拐地走了。 徐檀兮站在巷子里,一直目送。 为什么不害怕呢?她应该怕的,她不喜欢暴力,不喜欢血腥,不喜欢黑暗与罪恶,她分明都不喜欢的,可为什么这些不喜欢在戎黎面前变得微不足道了呢? 她想了很久,没有想出答案,那只能归咎于四个字了:色令智昏。 她站了一会儿,色令智昏地跟上去了,待他安好无虞地进了家门,她才折回。后半夜,月亮被乌云遮蔽了,四周静悄悄的,若是细听,能听见白滇河里浪打浪的声音。 祥云镇的派出所在老车站对面,门口亮着灯牌 值班的民警小葛出来抽根烟,这抽到一半,他突然定睛一望,惊得烟都掉地上了:“刘哥!” “刘哥!” 一同值班的老刘打着哈欠出来了:“叫我干嘛?” 小葛指给他看:“那袋子里的东西好像在动。” 对面垃圾桶旁边有三个麻袋。 路灯有点远,刘哥看不大清,走过去,对着最前面的麻袋踢了一脚,那麻袋立刻倒了,原本立着的地方有一滩湿漉漉的东西,老刘用手电筒一照—— 后面的小葛先叫出来了:“是血!” 麻袋里都是人! 老刘掏出警棍:“葛子,快连线市警局。” ------题外话------ *** 前面写了戎黎184,杳杳跟他差了20厘米,多高晓得了吧~ 年龄好像还没交代,戎黎26,杳杳24 041:十岁的戎黎,八岁的杳杳 夜里,万籁俱寂,风声呼啸。 戎黎把沾了血的衣服和鞋子扔进院子内的铁桶里,倒上汽油,点了火,砰的一声,火光炸开了。 他捏着根烟,凑近火,点燃后吸了一口。火是黄色的焰,烟是白色的雾,他眼里倒影灼灼,轮廓却笼得模糊。 母亲在世的时候,喊他阿黎。 阿黎十岁的时候,母亲没了,因为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被戎海掐“死”,扔进了河里。 他命大,没死,流浪了几天,被人贩子抓去了。 他被带到了南城的一个窝点,负责人是一个叫姚姐的人。 姚姐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长相很清秀,像个良善的邻家姑娘,阿黎被带到那里的时候,姚姐正在“调教”一个试图逃跑的小孩。 “好好教育教育,免得以后还跑。” 之后,小孩被“教育”了,断了腿,就当着这些被拐孩子的面,原本机械麻木的孩子们一个个崩溃大哭。 只有阿黎没有哭,他目光麻木、呆滞,安静得像个死人。 也不是所有小孩都会被“教育”,如果听话的话,会有“爷爷奶奶”带着,在脖子上挂了纸板,纸板写着:我爸爸重病,妈妈抛下我走了…… 旁边的音响在放悲伤的歌,来来往往的路人会停下来看一看,但大多数也只是看一看。 突然,纸板前面的碗咣咣当当的响,是有人往里面放了一把硬币。 阿黎抬头。 是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小女孩,七八岁大,小小年纪,优雅斯文:“你吃糖吗?”她手里有一颗软糖,“很甜的。” 她戴着毛茸茸的帽子,围巾上绣了君子兰。 阿黎没有接。 女孩等了一会儿,把手缩回去,便是这时,他抓住了她的手,一黑一白,黑的是他满是污垢的手,白的是她不染纤尘的手。 救我。 他没有说话,他不能说话。 “奶奶”过来拉他,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说:“娃子,别吓着妹妹了,你快松手。” “爷爷”也来拉他。 他抓着女孩的手,脸上脏得看不出模样,两颊红肿着,破了皮。十岁的大的孩子眼里却只有沧桑,他红着眼,红着眼看她。 救我,救救我…… 这时候,小女孩的母亲已 经很不耐烦了,在催促:“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还不快跟上。” “小哥哥,”她要走了,把那颗软糖放在了碗里,“你明天还在这里吗?我的钱在家里,明天带来给你。” 救我。 片刻,阿黎松手了,眼里存留的最后一点光全部暗掉了,他垂下眼,认命了…… 等那对母女走远了,他被“爷爷”拉到了巷子里,那条巷子在拆迁,没有人烟,只有他们的同伙在。 “想求救是吧?” 扮成爷爷的男人其实只有五十来岁,他从地上捡了一块砖,一把将人拽过去,专挑不容易流血的地方下手。 阿黎抱住头,裸露在外面的手被冻得开裂了,他蜷缩在墙角,一下一下数着,他不知道要多少下,他就可以死了。 死了他就可以去找妈妈了。 男人还不解气,上脚踹。 “住手。” 是那个小女孩跟来了,帽子不知道落在了哪里,头发上有雪花。小姑娘文文静静的,年纪尚轻,说话还很软:“你为什么打他?” 男人恶狠狠地冲她挥手:“起开,别多管闲事。” 女孩是个小淑女,故作凶狠仍很斯文:“你不要再打他,不然我喊人来。” 可是哪里有人啊?她也落单了。 男人想到什么突然咧嘴一笑:“你爸爸妈妈呢?” 原本趴在地上的阿黎扶着墙站了起来,他饿了很多天,没力气,几乎拼了命地嘶喊:“你快跑!” 还没等女孩反应过来,男人就一把拽住了她的衣服:“小女娃子,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他正得意着,没留神,后脑勺就被砖头狠砸了一下,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前栽了。 阿黎拉着女孩就跑,前面的大路有人守着,他们拐进了空无一人的小巷子里,后面几人骂骂咧咧地追着不放。 跑不掉的,两个半大的孩子怎么跑得过几个健壮的男人,何况他已经很久没吃饭了,后背在流血,渗透了棉袄,沉甸甸的。 他们跑进了一条死胡同,前面没有路了,阿黎环顾了一圈,只找到了一个垃圾桶,他把垃圾桶弄倒,让女孩钻进去,然后使劲扶起来,再用纸皮盖在上面。 “你藏在这里,不要出声。” 小女孩生了一双很漂亮的柳叶眼:“你会回来找我吗?” 那个时候的阿黎才十岁,却已经被迫长大了,脸上没有半分稚气:“会。” 她把一颗糖塞到了他手里,脆生生的嗓音轻轻柔柔的:“哥哥你不要怕,我的家人找不到我,就会带警察叔叔来救我们的。” 他重重点头:“好。” 那时候,女孩子还小,不知道她的母亲根本不来找她,阿黎也小,跑不过那群人间恶魔。 后来,他被打断了双腿。 后来,他讨厌这个世界,唯独喜欢上了甜食。 “叩、叩、叩。” 屋外有人敲门。 戎黎一瘸一拐地去开门。 是徐檀兮过来了,外套之外还披了一件披风,披风的下摆绣了君子兰:“关关醒了,闹着要过来。” 后来,年幼的他们长大了,相见不相识。 翌日一早,村里就闹闹哄哄的,妇人们都聚在村口,在瞧街上的热闹。 戎村的红中婶还提着菜篮子:“昨晚出什么事了?我刚去买菜,看见街上停了好多辆警车。” “你没听说啊?”接腔的是吴家寨的肖娘,“昨晚派出所抓了三个专门拐小孩的人贩子,市里的警察都来了,说是窝点有可能在咱们镇上。” 红中婶又问:“怎么抓的啊?” 肖娘跟她到一边去唠:“我听人说,那三个人贩子是被绑着扔到了派出所门口,还都签了认罪书,而且他们还被教训了,用麻袋装着,流了好多血呢。” “那种畜生,打死一个少一个。”红中婶边走边张望,“知不知道是谁干的?” “这就不知道了,都说是老天开眼了。” ------题外话------ *** 杳杳和戎黎都不知道小时候见过哈,毕竟八岁十岁的样子和现在差别很大,杳杳来小镇找戎黎,是另有前尘 042:杳杳的迷惑行为 这两天,十里八村的妇人茶余饭后都在谈论“匿名英雄抓捕人贩子”这事儿。 这两天,降温了,天气很冷,戎黎在干嘛? 程及又回帝都了,戎黎在给他看店,一天十万,日结,看不看店无所谓,主要是坑钱。 一上午也没来一个客人,戎黎都不记得开了多少把游戏了。这个赛季,他只用一周时间,就从铂金掉回了白银。 不急,他很淡定:“子弹有没有?” 2号队友的声音听着像个糙汉子:“刚刚不是给你了吗?” “用光了。” “大哥,你好像一个人也没打中。” 戎黎:“给我子弹。” 这股子君临天下的气场,实在跟他的菜鸡技术不搭啊。 好吧,你声音好听,哥宠你。 2号队友:“给给给。” 这时,三号队友听到了脚步声:“人来了,快趴下。” 戎黎不趴。 戎黎从来不趴下,除非死。 “砰!” 他被敌人一枪打死了。 队友们:“……” 菜鸡,求你了,下次苟一苟,好不好? 戎黎退掉这局游戏,重新开,降落伞还没下地,敲门声响了。 他抬头:“怎么了?” 徐檀兮站在门口,手里提了个粉色、蘑菇状的电烤火炉:“你能帮我看看吗?”她说,“这个烤火的炉子好像坏了,插了电不发热。” 她今天穿了一条芭蕉绿的裙子,搭了黄色的毛绒短外套,配色很大胆,很衬她的皮肤,明艳三两分,清雅七八分。 这个浮躁的二十一世纪,能真正担得起窈窕淑女这四个字的女性已经不多见了,徐檀兮是那少数里的极致。 戎黎把手机放下,去拿了个插板过来:“拿来给我试试。” 她把烤火炉放在了他脚边的位置。 戎黎插好插头,拧开开关,炉子里两根发热的管子马上变红了:“这不是发热吗?” 徐檀兮垂首低眉,看着自己的脚尖:“可能是楼下的插座坏了。”她回头,看楼下,“好像来客人了,我下楼去看看。” 说完她就慌慌忙忙地走了,炉子留下了。 戎黎抬眸,看见她那绿色的裙摆轻轻荡动,好一会 儿才荡出他的视线,他没管还开着的炉子,去倒了杯冷水喝。 大概过了半个钟头,徐檀兮也没上来拿她的炉子,倒是打了个电话过来。 “先生。” 戎黎打游戏打得手酸,他活动活动手指:“你的烤火炉还没拿下去。” “不用了,我在外面。” 戎黎随她的便。 南方湿冷,初冬已见严寒,外头的风不大,可也刺骨,烤火的炉子还开着,放得离他不远。 电话里,她小心谨慎地问:“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戎黎没问什么忙,嗯了一声。 “我买了一箱碗。”她似乎很窘迫,声音越说越小,“很重很重。” 特地说了,很重很重。 戎黎知道她什么意思了:“你人在哪?” “在我们店旁边的超市。” “在那等我。” “好。” 他关掉游戏,拿了外套下楼。 纹身店往下游走十多米就是一家两层楼高的大超市,是外地人开的,规模很大,开业没多久。 超市里人不多,戎黎到那的时候,徐檀兮已经在收银台旁等了,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左右张望着。 “徐檀兮。” 戎黎总是连名带姓地叫她,徐檀兮没有见过他和别的女性打交道,不知道他是否也这样称呼别人。 “你来了。”她略带歉意地看他,“麻烦你了。” 戎黎走过去,扫了一眼她脚边的纸箱子:“是这个箱子?” “嗯。” 他蹲下,轻轻松松就搬起来了。 徐檀兮落后一步,走在他左边。 还没走出超市,导购小姐喊住了徐檀兮:“徐小姐,你要不要也抽个奖试试运气?” 徐檀兮的店就在旁边不远,与超市的工作人员有过几面之缘。 她止步:“怎么抽?” 戎黎跟着停了脚。 导购姓吴,是位三十出头的女士,她是吴家寨村的,十分热情:“全场买满一百就可以抽一次奖,你的小票还在吗?” “在。”徐檀兮把付账的小票拿出来。 吴女士看了一眼上面的数额:“你刚刚一共消费了三百一十二元,总计可以抽三次,我们的最大 奖是微波炉。”她摇了摇手里的抽奖箱,“你抓三个出来就可以了。” 徐檀兮抓了三个小纸团出来。 吴女士帮她打开,前面两个都是空的,第三个上面有字,写着三等奖:“恭喜啊,你抽中了两条男士秋裤。” 戎黎:“……” 徐檀兮耳朵红了:“谢谢。” “你等等,我去给你拿奖品。” 秋裤是黑色加绒保暖老年款。 回去的路上,徐檀兮悄悄看了戎黎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 戎黎放慢脚步:“你想说什么?” 她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把手里的奖品袋子放到了他的箱子上:“这个送给你。” 戎黎转过头看她,她正望着别处,一截修长白皙的脖子落进了他视线里,迎面过来的私家车携来一缕风,吹起了她耳边的头发。 耳朵红了呢。 戎黎拖着懒懒的腔调,问她:“你送我干嘛?” 她眼睛望向他,目光清澈,弯弯的眉,温柔清俏,说话有着一股南方女孩的吴侬软调:“裤子是男士的,我穿不了,你帮我搬了东西,我送你谢礼,我们两清了。” 她知道,戎黎不喜欢人情,他喜欢两清,是以,她总是先欠人情,再来两清。 戎黎回了她一个字:“哦。” 她不再说话,一路都红着脸。 超市里,两位导购在闲聊。 “我怎么不知道有抽奖活动?” 吴女士神秘兮兮地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同事好奇:“谁啊?” “我收了钱,不能乱说话的。”吴女士看着超市外面,心有感慨,“我们街草被小富婆看上喽。” 街草? 同事猜到了:“你说快递店的那个?” 吴女士摇摇手指:“不可说,不可说。” 戎黎帮徐檀兮把那一箱碗搬到了店里,他放下东西就上楼了,哦,顺带把那两条秋裤也带上去了。 徐檀兮像一只煮熟的虾,脸还红着。 秦昭里的电话打来了。 “喂。” 声音听着没精打采啊,秦昭里调笑:“杳杳。” “嗯?” “你怎么了?” 徐檀 兮问:“什么怎么了?” “你朋友圈啊。” 她声音弱弱的:“没怎么。” 秦昭里拿话打趣她:“那你怎么老发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一会儿养生一会儿驱寒,一会儿泡脚粉一会儿健骨丸,还有针灸和热疗,你是做微商了还是微信被盗了?” 徐檀兮不喜欢网上交际,她偏爱写信,朋友圈干干净净的,什么也不发,可就是这两天,她陆陆续续发了十几条,内容……就像秦昭里所说的:奇奇怪怪。 徐檀兮迟疑片刻,坦白了:“戎黎他有腿疾,我发的都是有用的。” “……” 这姑娘啊。 秦昭里被她逗笑了:“你私发给他不就成了。” 徐檀兮是个矜持稳重的姑娘:“那样太明显了。” 微信还是前一阵子加上的,因为关关想和她语音,戎黎才主动加了她。聊天页面干干净净,戎黎话少,她也不健谈,只有过一次对话,内容如下: 【关关的书包落我这了】 【我等会儿过去拿】 【好】 她很大胆,来了祥云镇寻他,但也很胆怯,不敢经常烦扰他。 这温水煮青蛙还要煮到什么时候?秦昭里是个直接了当的,不太来这些兜兜转转的,她就事论事:“你以为你发朋友圈就不明显了?” 徐檀兮很茫然:“很明显吗?” “……” 就差写上“腿疾方子戎黎专用”八个字了。 秦昭里那边在忙工作,手指边敲着键盘:“杳杳,你是不知道微信有分组可见的功能吗?你下次要是还想发,你就设置对戎黎一个人可见就行了。” 徐檀兮懊恼不已:“我给忘了。” “……” 动了情的女孩子啊,智商为零。 “徐檀兮。” 是戎黎叫她。 她立马回头:“啊?” 也不知他何时下来的,站在楼梯口,晃了晃正在充电的手机:“我试了一下,你的插座没坏。” 徐檀兮两颊通红:“……哦。”她知道人贩子是他抓的,那日晚上他没有带手电筒,捉那三人时肯定吃了苦头,这几日又降温,她担心他的腿疾,就寻了理由给他送烤火炉。 戎黎拔了手机,上楼。 “先生,”徐檀兮喊住他,“你的腿好点了吗?”秋裤要穿啊,天冷了。 他站在台阶上,点了点头。 这姑娘哪儿都好,就是不太聪明。 他转身上楼,嘴角弯了弯。 不爱笑的人啊,终于笑了。 ------题外话------ **** 甜不甜?! 043:戎黎杳杳的前尘 徐檀兮望着楼梯,怔了一会儿。 “昭里,”她蹙了眉头,“戎黎好像听到了。” 她仔细想想,方才到底有没有说过失礼的话? 秦昭里是雷厉风行的大总裁,自然魄力了得,飒得很:“听到了就听到了,温水煮青蛙也煮够了,该下嘴吃了。” 徐檀兮红着脸没接话。 “杳杳,”秦昭里敲着笔,问她,“还记得医院大火之后,你问过我的问题吗?” “记得。” 当时医院大火,她死里逃生,醒来后,她问秦昭里:救命之恩,何以为报? 秦昭里说:若是落花有意,就以身相许。 当然了,这句话还有后半句,比较流氓不讲理,秦昭里就没跟她说,后半句是:若是流水无情,就强取豪夺。 秦昭里语气放正式了,重新问徐檀兮:“杳杳,落花有意吗?” 徐檀兮没有犹豫,轻声回答:“有意。” 来祥云镇之前,她设想过很多关于戎黎的事情,见到他之后,她确定了一件事:就是他啊,让她心如擂鼓那个人、让她忘了矜持枉顾礼仪的那个人。 她活了二十四载,就遇到了一个这样的人,他有她所有喜欢的样子,他的眼睛、眉毛,他不爱说话,他喜欢甜食,他很随性,他护短,他不喜欢生活,他喜欢游戏,他讨厌世界,他喜欢拳头,他不善良,他只碰这个世道的黑,却从来不动这个世道的白。 徐檀兮重复了一遍:“有意。” 落花有意,她钟情戎黎。 既然如此,秦昭里就给了很直接的建议:“吃了他。” 这行事作风就很秦昭里了,很大总裁了。 徐檀兮羞得浑身发热。 这时,风铃响了,有客进门。 徐檀兮别过头,整理好情绪,又理了理耳边的发:“我来客人了,不聊了。” “行,挂了。” 秦昭里先挂了。 进门的客人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大婶,五官扁平,身材微胖,她手里牵着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拴着个年轻女孩。 女孩小眼睛樱桃嘴,长相不出众,她肚子高高隆起,是个孕妇,头发披着,低着头看地,身上的衣服很旧,露在外面的皮肤有些黝黑。 大婶进来逛了一圈,指着散装柜最边上的袋装泡芙,问 徐檀兮:“小妹,这个怎么卖?” 徐檀兮说:“二十四一斤。” 大婶拿起来一个,闻了闻香味:“可以少点不?” 徐檀兮迟疑了一下:“可以。” 她不是块做生意的料,最怕有人与她讲价了。 大婶自顾自地拆了包装,尝了一个:“那你说个最低价吧。” 徐檀兮皱着眉头纠结:“二十行吗?” 大婶嫌贵,摆手:“十六吧,十六我就买一点。” 十六就要亏了。 徐檀兮很不擅长拒绝:“好。” 最后,大婶买了半斤,试吃了两个,结账时自动免掉了零头,走前心情不错地说了一句:“我下次还来。” 她拽着绳子,与那位年轻的孕妇一同出去了。 徐檀兮的房东太太李银娥女士后脚就进来了:“小徐,”她在外面都听到了,“你这样做生意不得亏死。” 徐檀兮只是笑了笑,去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您怎么过来了?” 李银娥坐下说:“我闺女今天要加班,让我接外孙女回去住一夜,路过这儿就来看看了。” 李银娥的丈夫外出工作,她有一儿一女,儿子在外地念大学,不常回来,女儿早几年嫁到了旁边村子。 “你这样做生意不行。”李银娥寻思着,“赶明儿你在店里放个谢绝还价的牌子,要是再有人讨价还价,你就说店里都是实价,不能还价。” 徐檀兮笑着应:“嗯,好。” 是应该如此,她最不会与人讲价还价了。 她去装了一些糖果,还打包了一个蛋糕:“刚刚那位婶婶用绳子牵的是谁啊?她的家人吗?” 李银娥在镇子里活了半辈子,附近村子的人基本都认得:“那是她儿媳妇。” “为什么要用绳子绑着?她不是怀孕了吗?” “是怀孕了,第二胎。”离幼儿园放学还有点时间,李银娥也不急着走,“我听别人说,她家儿媳妇得了病,好像是精神病之类的,不用绳子拴着会跑,还会打人,不过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就不好说了。她家那个儿媳妇不会说普通话,字儿也不会写,说是说外地谈来的,可是不是谈的谁又知道呢。” 徐檀兮安静地听,没有接话。 李银娥把声音放小点:“到底是买来的,还是 哄来的骗来的,就不好说了,估计也是怕被举报,藏藏掖掖的。” 祥云镇的旅游业没怎么发展起来,并不富庶,又因为地理原因,依山傍水,镇子里与外界有些脱轨,许多老一辈的思想都还没有解放。 那些个见不得光的事在祥云镇其实不少见。 “这事你就当不知道,都在小镇里过活,有时候啊,也没办法,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银娥叹气,“不说了,我得去接外孙女了。” 徐檀兮把装好的糖果和蛋糕递给她:“这个给您。” 李银娥掏钱出来:“多少钱?” “不用了。” 白送李银娥就不要:“那怎么成,你开门做生意,这个人也送,那个人也送,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她把钱往徐檀兮手里塞,“拿着,你要是不收,我以后就不来你店里了。” 徐檀兮拗不过,只收了一张十块的:“够了。” 李银娥不管三七二十一,在柜台上硬放了五十块钱才走。 下午五点,太阳还未落山,戎黎就下楼要走了。他路过徐檀兮的收银台,停下来,扔了一句:“晚上去我那拿电脑,已经修好了。” “好。” 他把外套一套,手里拎了个装秋裤的袋子,走了,门口的风铃在他出门时荡来荡去。 徐檀兮望着他的后背,抿嘴笑了。 晚上七点,戎黎家门口的灯笼就亮了,八点,院门被人敲响。 戎关关在堂屋看动画片,听到声音从椅子上跳下来:“哥哥,有人敲门,我去开门。” 戎黎把搭在凳子上的腿拿下来,手机一扔:“我去。” “哦。” 戎关关继续看动画片。 院子东边的角落有棵槐树,已经快落光了叶子,月光停落在光秃秃的枝丫上,洒下一片银白。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抬头,一轮满月当空照,笼山笼水笼人家。 小镇的夜总是格外的静,格外得惹诗人偏爱。 戎黎打门,见来人,神色寡淡:“有事吗?” 是王月兰的侄女何桐。 她手里拎着袋子,化了很漂亮的妆。她不太敢看戎黎,眼神羞怯:“我听我姑姑说你会修电脑,可以帮我看一下吗?我的电脑坏了。” 戎黎说:“街上卖电脑的会修,你找他。” 她 脸已经红了,自然是不好意思,可还是想再争取一下,就说:“街上已经关门了。” 她喜欢了很久的人,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想撞了一下南墙。 戎黎轻描淡写,伤人三分:“这位小姐,我不是修电脑的。” 何桐低下头去。 他不记得她的名字了,尽管她去他店里拿过很多次快递。 “打扰了,抱歉。” 何桐道完歉,转身落荒而逃。 身后,戎黎突然喊:“徐檀兮,”他语气同样的不温柔,不耐烦,可总归是不一样,很自然、很熟稔,“你愣那干嘛?进来,你的电脑在屋里。” 何桐抬头,看见了徐檀兮。 端庄温雅,窈窕清逸,她是个画一样的女孩子。 原来,戎黎也不是所有女孩子的名字都不记着。 ------题外话------ **** 秦昭里:“吃了他。” 徐檀兮:“怎么吃?” 戎黎:“问别人做什么,过来,我教你。” 044:你很热?很敏感啊 徐檀兮随戎黎进了院子。 戎关关听到声音回头瞅瞅,看见是徐檀兮,高兴得在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笑得见牙不见眼:“徐姐姐。” 徐檀兮忙说:“快坐好,别摔着了。” “哦。” 戎黎关上院门,进屋去倒了杯水给徐檀兮:“在这等一下,我上去拿电脑。” “好。” 戎黎上楼去了,徐檀兮捧着杯子坐到堂屋的沙发上,她用手碰了碰杯底,水是温的。 电视机开着,动画片播完了,在放片尾曲。 戎关关两手抱着一根黄瓜,一边跟着电视唱,一边啃得嘎嘣响,腮帮子鼓着,像只嚼食的仓鼠。 徐檀兮问他:“关关,你没吃晚饭吗?” 戎关关啃了一口黄瓜:“吃了,吃了好多。”他用手画了一个大大的圈,表示他吃了非常多,“我太胖了,吃饱了还想吃东西,哥哥就给了我一根黄瓜。” 徐檀兮摸了摸他圆滚滚的肚子:“谁说你胖了。” 戎关关突然很悲伤,也很气愤:“幼儿园的小朋友给我取外号,叫我胖墩。” 徐檀兮忍俊不禁。 戎关关虽然是个胖墩,但他是一个灵活的胖墩,他麻溜地跳下椅子,坐到徐檀兮旁边,拉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凑近一点。 “徐姐姐。”他悄咪咪地喊。 徐檀兮附耳凑过去:“嗯?” 小胖墩偷偷摸摸地问:“你和哥哥是不是好上了?” 小胖墩的词汇量不是一般的大。 “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我听大人们说的。”戎关关的学习和模仿能力都非常强,他还会举一反三,“他们说大黄和飞飞好上了,很快就要下一窝狗崽了,徐姐姐,你以后和哥哥也会生一窝小娃娃吗?” 大黄和飞飞是村里的两条狗子,一公一母。 徐檀兮被他一个小团子问得面红耳赤了。 这时,戎黎提着电脑下来了,看了看坐在徐檀兮左手边的那一坨墩墩:“戎关关,离电视机远点。” “哦。” 戎胖墩麻利地坐回去了。 戎黎把电脑搁徐檀兮座位旁边:“你很热?” 她愣愣的:“啊?” “你脸很红。” 她不回话 ,把杯子里的水喝了。 戎黎往装电脑的袋子里扔了一个黑色的u盘:“电脑里的东西我另外用u盘备份了,如果丢了什么资料,你再重新拷一份。” “嗯,好。”徐檀兮礼貌地道谢,“谢谢。” 戎关关坐不好好坐,翘着椅子腿摇啊摇的,戎黎把椅子给他摁好:“不用,又不是白修的。” 他不是收了她的枕头吗,也算拿了报酬。 徐檀兮把水喝完,将杯子放到一边,斟酌再三,问道:“枕头你用了吗?” “嗯。” “有作用吗?” 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亮屏,戎黎弯腰去拿。 距离陡然拉近,徐檀兮睫毛颤了一下,身子僵着不动,本就红着的脸又热了几分。 她的裙摆盖住了半个手机,戎黎伸出去的手绕了个弯,拿起她喝过的杯子,拨开裙摆,捡起手机,再放下杯子,从头到尾没碰到她一下,他说:“没作用,我这是老毛病,没得治。” 徐檀兮端放在膝盖上的手稍稍握了握,掌心有些许汗,她不自然地理了理耳边的发:“我再问问我之前的同事,看有没有其他的法子。” 戎黎拎起她的电脑:“走吧,送你。” 戎关关在徐檀兮起身的时候,送上了一个甜蜜的“姨母笑”,挥挥胖手:“拜拜,徐姐姐。” 翌日,寒流南下,阴云密布。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街上已经有不少人穿上棉袄了,马路两边的绿化植物也被冷风摧残得恹恹欲倒。 房东太太的女儿这几日忙,把两个孩子都留在了娘家,徐檀兮特地早点打了烊,回去帮衬着做饭。她走的时候,戎黎还没收工。 花桥街的街头相邻徐家岗,一条巷子通过去,往里走就是竹峦戎村,徐家岗不大,十几户人家左右坐落,隔几户便有一个塘子,塘里的水很干净,有几位妇人在塘边洗菜。 祥云镇的气候适合种植花卉果树,家家院子里都有几棵,打门前路过时,淡淡香味沁人心脾。 徐檀兮走在小巷的石板路上,远远听见有人说话。 “你说什么?” 问话的是徐家岗一位正在门口摘菜的妇人,她前面站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女人小腹隆起,是个孕妇。女人咿咿呀呀地说了一通,说的不是普通话,也不是本地方言,被问路的妇人根本听不懂。 女人把 手里的纸摊开给她看。 “画的什么呀这是?车子?” 这个女人徐檀兮见过,昨日她的婆婆用绳子牵着她来店里买糖,银娥婶说她不会说这边的语言,也不会写字。 她一边比划一边焦急地说着她的母语。 这时,在池塘里洗篮子的妇人大声喊叫了一句:“宋老三!” 女人拔腿就跑,可没跑多远,就被人拽住了,是个胖乎乎的女人:“宋老三,你媳妇在这!” 这媳妇一跑,讨媳妇的钱也就打水漂了。 女人发了疯似的推搡,把那个拽着她的胖妇人抓得嗷嗷叫,她趁机挣脱,然后拼了命地跑。 她的肚子已经不小了,最少也有五六个月。她没跑多远,又有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她,她回头。 抓着她衣袖的那人拍了拍她的手:“可以给我看一下?” 徐檀兮指了指她攥在手里的纸。 女人回头看了一眼,她“夫家”的人已经快追来了,她挣扎犹豫了片刻,把纸摊开,上面画了一辆车。 徐檀兮问:“你是想问车站吗?”她放慢语速,“车站?” 女人反应了几秒,用力点头。 徐檀兮明白了,指着前面的街道,边用手比划着,边说:“往前走,左拐,再往前走,再右拐。” 女人听不太懂,焦急地抓着徐檀兮的手。 徐檀兮就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子,画了一张简易的地图在石板路上,标明车站的大概位置:“明白了吗?” 她点头:“呃呃!” 那些追她的人越来越近了,徐檀兮把身上所有现金都给了她,将她往前轻轻推了一下:“走吧,跑快一点,不要被抓住了。” 整日被关在房间里的女人连谢谢都没有学会,只是热泪盈眶地对徐檀兮鞠了个躬,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奔跑。 徐檀兮用帕子擦掉石板路上的地图。 没一会儿,女人“夫家”的人就来了,一共六位,男男女女都有。 “喂!”打头的男人是宋老三,他是女人的“丈夫”,应该不止四十岁,只有一只完好的眼睛,他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质问徐檀兮,“你刚刚跟我老婆说了什么?” ------题外话------ **** 戎黎:“你脸很红?” 戎黎:“杳杳,你很敏感。” 徐檀兮:“……” 顾总:“狗子,你思想怎如此淫乱!” 045:终于抱上了 他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质问徐檀兮,“你刚刚跟我老婆说了什么?” 她不矜不伐、不紧不慢:“没说什么。” 宋老三不信,死死盯着她:“爸,三叔,你们先去追。” 宋父剜了徐檀兮一眼,嘱咐宋老三:“你再问问这娘们儿,她没准知道。”交代完,他吆喝着一帮子人,火急火燎地追着去了。 宋老三之前没见过徐檀兮,不知道镇里还有这样优雅貌美的女人,他眼珠子在她身上扫来扫去,目光露骨:“你把我老婆弄哪去了?” 徐檀兮不愿与他周旋,抬脚离开。 宋老三身材健硕,三两步上前,腿往左一伸,横着霸占了半条路:“是不是你跟她串通好了?” 徐檀兮蹙了蹙眉:“我不认识你的妻子。” “你还抵赖,我老远就看到你给她指路。”宋老三打量着她,无赖地说,“我老婆今天要是跑掉了,你就得赔我一个。” 徐檀兮不想理睬,转身绕道。 宋老三立马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不说清楚你就甭想走。” 手如柔荑,青葱玉指。 宋老三故意捏了捏,真滑。 徐檀兮脾气极好,很少会动怒,她用力甩开,气急了,骂道:“王八蛋!” 她不会骂人,王八蛋是她能骂出口的、最难听的话。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手挣脱的同时,腕上的链子刮到了宋老三的手背,几乎瞬间冒了血。 宋老三疼得龇牙咧嘴,一把推在她肩上:“你个臭娘们儿!” 徐檀兮被推得直往后退,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板,她脚一崴,摔在了地上。 宋老三还不依不饶,扬起手,刚要去拽人,肩上就被什么击中了,整个手臂瞬间麻了,他低头一看,是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子。 “骂谁呢你?” 这调轻飘飘的,拖着尾音,随意又懒散。 宋老三揉揉肩膀,抬头吼了一声:“你谁啊!” 徐檀兮回首,看见了戎黎,他拍了拍了手上的土,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街尾收快递的。” 宋老三不认得他:“少他妈管闲事——” 戎黎瞥了徐檀兮一眼,上前,一脚把宋老三踹进了池塘。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会游泳的宋老三还是呛了一 口水,手忙脚乱地在塘里拼命扑腾。 戎黎捡起他刚刚扔的石子,随手一投,砸在了宋老三的脑门上,随后就听见宋老三嗷嗷乱叫。 戎黎目光凉凉,懒洋洋地骂:“孬种。”他转头,看徐檀兮:“你还不起来是要坐那过夜吗?” 徐檀兮这才回神,慌手慌脚地站起来,她起得猛,脚一落地,身体摇摇晃晃了一下,她皱了眉,站稳了,拂了拂裙子。 戎黎走过去:“怎么了?” 她抬头,两颊红得跟染了胭脂似的,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脚好像扭到了。”她尝试走了一步,脚踝灼痛,踉踉跄跄。 “脚别动了。” 戎黎语气不是很好,弯下腰,将她抱起来,放在一户人家门口的石板桌上,徐檀兮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蹲下了,捉着她的右脚放在自己膝盖上。 徐檀兮红着脸把脚缩回去。 “让你别动。” 她愣愣的,不动了:“你腿不疼吗?刚刚踹那么重。” “还有心思管我,脚不疼是吧?”戎黎嘴上不饶人,手上动作倒放轻了,扶着她的脚踝左右动了动,“疼吗?” 他蹲在她前面,她坐在石板桌上,那个角度,她一低头就能看见他头顶柔软的发,还有安静垂着的眼睫毛,不是很长,但很密,像把小刷子。 “还好。”她这会儿只顾着看他,哪里还记得疼。 不过倒也没伤到骨头。 戎黎松了手,站起来,语气有几分训斥人的意思:“以后还多管闲事吗?” 徐檀兮解释:“他的妻子可能是被拐来的。” 戎黎来时碰到了宋老三一家子,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不过:“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他最不喜欢多管闲事。 人家可怜吗? 自然也是可怜的,可他没有怜悯心,共不了那个情。 “那你呢?”徐檀兮看着他问,“你现在在干嘛?” 他在干嘛? 他顶了顶后槽牙:“在多管闲事。” 最讨厌多管闲事的人、训斥她多管闲事的人,却在管她的闲事,他为什么要管?关他什么事?他不是没同情心吗? 他转身就走。 徐檀兮看着他越走越快,懊恼地揪皱了裙摆,想喊住他,却没勇气再开口。 “姑娘,”那户人家的主人出来了,是位三十多岁的男士,见徐檀兮揉着脚踝坐在石桌上面,便问她,“你这是脚崴了?” 那把石桌是村里小孩玩乒乓球用的。 徐檀兮单脚落地,站了起来:“不碍事。”她说完,一瘸一拐往戎村走。 男士追过去:“你哪个村的?” “竹峦戎村。” “我送你吧。”他伸手去扶。 徐檀兮避开了,语气温和,礼貌地说:“不用了,谢谢。” 男士讪讪收手。 这时,宋老三已经从塘里爬上来了,蹲在路边拧了拧衣服上的水,见戎黎走了,就又开始发难了。 “你给我站住!” 徐檀兮一跛一跛的,走得很慢。 宋老三一肚子火,只能往徐檀兮身上撒,他把泡了水的外套往地上一摔,冲上去:“臭娘们儿,你给我站——” 吼声戛然而止,宋老三抬头看见了折回来的戎黎,顿时就结巴了:“你、你干——” 戎黎小跑了两步,稍稍起跳,长腿高抬,对着宋老三的胸口一脚过去。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宋老三再一次被踹下水了。 徐檀兮的裙摆也被溅到了水,她拂了一下,站在原地:“你不是生气了吗?怎么回来了?” 戎黎踹了踹脚下的石头:“来管闲事。” 他冷着一张脸,走过去,把她抱了起来。 ------题外话------ **** 顾总露出了姨母笑:“终于抱上了。” 戎黎:“什么时候亲?” 顾总露出了淫笑:“狗子,你急了。” 046:花前月下孤男寡女哟~ 他冷着一张脸,走过去,把她抱了起来。 徐檀兮愣了一晌,方才抬头,看见他的轮廓后,又立马把头低下去,声音细弱蚊蝇,柔柔怯怯地说:“我可以自己走。” 戎黎没搭理她,继续抱着她走。 她红着耳朵,红着脸,慢慢把手绕到他身后,用两根手指,悄悄地、轻轻地抓着他的帽子。 戎黎看路不看人:“别抓我帽子。” 他说话时,喉结会轻微地动。 徐檀兮脸上烧起了两朵云霞:“……哦。” 她又悄悄地、轻轻地把手挪开,任无处安放的手乖巧地垂放着,小心翼翼地不碰到他的衣服,之后就保持那个动作,一动不动。 他这个冷冰冰的人,身上却有糖的味道,甜丝丝的,是草莓味。 徐檀兮又知道了一件关于他的事,他喜欢草莓。 一路上,两人都安静,一句话没有。 戎黎走得很快,没到十分钟就把人送到了家,院门没关,他抱着徐檀兮进去的,把在院子里哄外孙的李银娥吓了一跳,赶忙放下孩子。 “怎么了这是?” 戎黎怀里的人终于舍得把头抬起来了:“扭到脚了。” 戎黎把她放到堂屋的沙发上。 李银娥上前去瞅她的脚,嘴上念叨着:“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她蹲下,把徐檀兮的裙摆掀开一点点,看着倒没肿,“要不要上医院看看?” 徐檀兮坐好,把扭到的右脚平放在椅子上,然后拂好裙摆:“不用的,没有很严重。” 戎黎抱着她走了一路,喘都不喘:“二十四小时内冰敷,之后再热敷,脚不要活动,可以用一点活血化瘀的药。” 他好像忘了一件事。 徐檀兮也不点破,心里很欢喜。 李银娥来了一句:“小徐,你是什么科的来着?” 这下被点破了。 徐檀兮只好回答:“是小儿外科。” 戎黎忘了,她是外科医生。 至于为什么忘了?为什么要管她的死活?为什么要说那些有点犯蠢的叮嘱?戎黎有点烦躁,不想去想:“走了。” 徐檀兮连忙道谢。 他也不回头,自顾自地走人,他不用刻意也能嗅到一股子药香,是他从徐檀兮身上沾来的。 晚上九点,宋老三带了人来竹峦戎村,直奔李银娥家,也不管扰民不扰民,就在院子外面大吼大叫。 李银娥来开门,看了看外头那些人的架势:“你们来这一帮子人,想干嘛呀?” 宋老三气冲冲地撂话:“把你家那个租客叫出来。” 徐檀兮崴脚的事,李银娥问过来龙去脉,知道这群人是来干嘛的:“她已经睡了,有事明天再来。” 宋老三的母亲赵氏直接冲上去,粗鲁地把李银娥往旁边一推,抬起手就捶门:“姓徐的,你给我——” 木门嘎吱一声,开了。 徐檀兮淡淡扫去一眼:“找我何事?” 她语气平和,不慌不忙,身上穿着米色的家居服,淡色很衬她的气质,温润又雅致。 眉黛春山,秋水剪瞳,她那双眼干净,不喜不怒,黑白分明,有一种让人捉襟见肘无处遁形的魔力。 宋老三莫名其妙就有点怵,气弱了三分:“你快把我老婆交出来。” 徐檀兮依旧冷静礼貌,从容不迫:“我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在哪。” “原来是你啊。”宋老三的母亲赵氏认出她来了,自个儿寻思了一阵,便一口咬定,“昨天你还见过我儿媳妇,肯定是你跟她串通好了。”她指着徐檀兮质问,“我们家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拐走我儿媳妇?” “我拐她?”徐檀兮声音不大,脸上丝毫不见动怒,只是眼神冷了些,再软的调也盖不住名门望族里教养出来的气魄与从容,“要不要让警察来查一查,到底是谁拐了她?” 赵氏被噎得一愣。 这时:“外地人就是外地人,”开口的是宋老三的叔父,他阴阳怪气地说,“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话有几分威胁的意思。 “跟她废什么话。”宋老三五大三粗,是个鲁莽之徒,他蛮不讲理地逼问,“快说,我老婆在哪?” 交流不了,徐檀兮直接报警。 宋老三冲过去,一把抢了她的手机:“我老婆要是没了,你要么就赔钱,要么就赔人,不然我跟你没完!” 原本没完没了的狗吠声突然停了。 一道光束打过来,照在了宋老三的脸上,宋老三用手挡着眼睛,眯着看巷子里,就看见一模模糊糊的人影,踏着地上的灯光走了过来。 他慢慢悠悠:“把手机还她 。” 宋老三听到这声音牙关就发抖,胸口也疼。 又是他,街尾那个收快递的! 宋老三被他踹怕了,手比脑子快,赶紧把手机还回去了。 收快递的说:“你们继续,”他随便挑了一堵墙,站没站相地靠着,“我只是路过。” 那你倒是路过啊,站那不动是几个意思? 他就靠墙站着,把手电筒放脚边,也不插手,低着个头,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摩擦轮的,他时不时用指腹擦着滚轮蹭出一点幽蓝色的火来。 不管闲事,但也不走人,就这么站着。 街尾收快递的戎黎是杀人犯戎海的儿子,这是十里八村都知道的事,他搁那站着,谁还敢乱动。 正僵持着,宋老三的手机响了,他捂着听筒接了:“我这还有事,回去再说。” 电话里说了什么。 宋老三面色一喜:“你先帮我看着她。”他挂了电话:“爸,叔,找到芳芳了。” 宋父问:“咋找到的?” 宋老三畏畏缩缩地觑了戎黎一眼,拉着他的老父亲:“回去说。” 走之前,赵氏扭头朝徐檀兮抬起鼻子哼了一声:“做人要本分点,少管别人家的闲事。” 宋家一家人这才肯打道回府。 李银娥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肚子里憋着火:“这一家子,怎么跟土匪似的。”她对徐檀兮说:“小徐啊,你以后见着他们就离远点,省得惹到一身骚。” “嗯,我知道。”徐檀兮略带歉意,“已经很晚了,您去休息吧。” “那行,我先进去了。”李银娥意味深长地看了戎黎一眼,“还早着呢,你们慢慢聊。” 花前月下,孤男寡女。 ------题外话------ **** 顾总:花前月下,孤男寡女,干点啥好呢? 戎黎:安排床戏。 顾总:狗子,你淫荡! 047:戎黎,我们是什么关系呀~ 花前月下,孤男寡女。 李银娥先进屋了,脸上挂着一嘴的姨母笑。 徐檀兮抬脚,跨过门槛。 戎黎把打火机上燃着的那簇光吹灭:“脚不疼了?站那别动。” 她便不动了。 他拿起手电筒,走过去,还是那句:“以后还多管闲事吗?” 她眼里有淡淡笑意:“那你还管我吗?” “谁管你了。” 戎黎扭头就走,眉宇之间全是烦躁。 徐檀兮一瘸一拐地追到门口:“先生。” 他站住了,回头,面无表情地看她。 “我们算朋友吗?”她怎么藏也藏不住眼里的期待与热切,那样专注地看他。 戎黎怀疑,他真的有夜盲吗? 想必是那些庸医扯淡,他怎么可能夜盲,他连她的眼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我不跟人做朋友。”他晃了晃手电筒,光在她裙摆处跳跃,“尤其是女的。” 徐檀兮迟疑了一下,壮着胆子问:“那我们什么关系啊?” 他想了想:“村友。” 戎村友转身回家了。 徐村友失落地揪着裙摆,心想:好难啊,这么久才只混了个村友关系。 翌日,北风呼啸,寒意凛凛。 天是越来越冷了,李银娥把吃饭的小桌子搬到了烧火后还有余热的灶台旁边:“我刚刚去买包子,碰到宋家村的人,就问了一嘴宋老三媳妇的事。” 徐檀兮把早餐的小菜都摆好:“是谁抓她回来的?” 李银娥盛了两碗粥,又给徐檀兮递了双筷子:“谁也没抓着她,是她自个儿回来的。” “为什么?她走不了吗?” 李银娥坐下吃饭,她夹了个肉包,咬了一口,叹气:“还能为什么,舍不得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呗。” ***** 她不叫芳芳,没有人知道她曾经叫什么名字,她腹中的孩子五个月了,还有一个正在牙牙学语的女儿。 风起了,树叶无根,飘得到处都是,女人站在窗边,呆呆地望着高高的天。她望了好久好久,婴儿床里的幼女醒了,口齿不清地在喊妈妈。 “嗯嘛……嘛嘛。” 女人回了头,泪湿了眼睛,她走到婴儿床的旁边,轻轻地摇,摇啊摇, 摇啊摇……她又望向远处的天,哼了一首家乡的摇篮曲。 没有人听得懂她在唱什么,她唱着唱着,就泪流满面了。 帝都。 晚上七点,华灯初上,纸醉金迷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找到了吗?” 这里是盛天酒店二十八楼,问话之人是盛天保安部的经理。 一众穿黑西服的保安全都摇头。 经理立马吩咐:“你们几个去出口守着,剩下的跟我上楼。” 他们训练有素,迅速有序地分成了三路,两路包抄前后的两个出口,一路走电梯上楼。 “这酒店的保安可真多。” 物理交流会的组织人员小郭走在前面,林禾苗在后面:“刚刚那些人都是保安吗?” 小郭是帝都本地人:“对啊。” 林禾苗心想:帝都的保安长得真好看。 小郭的房间在前面,他先到,掏出门卡开门:“林同学,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呢。” 林同学点头,回:“你也早点休息。” 小郭就先回房了。 她的房间还在前面拐角处,走廊很深,就她一个人。 14023。 是她的房间号,她对了一遍钥匙卡上的数字,确认无误后刷了电子锁,刚要拧开门,拐角的另一头突然有一团阴影笼过来,不待她回头,一只手就绕过她的脖子,捂住了她的嘴。 她立马咬他! “别动。” 对方的一把匕首抵在了她腰上,她人愣了,下一秒,对方摁住她的肩,一个转身,推着她进了房间。 咔哒。 门被关上了。 是男人的声音,吐在她耳边:“配合点,不然捅死你。” 房间里没有插卡,一片漆黑。 林禾苗被压着肩摁在了墙上,她什么也看不清,也动不了,就是这个声音太耳熟了。 “程及?” 压在她肩上的那只手明显僵了一下。 他戴了口罩和鸭舌帽,林禾苗只能借着窗外漏进来的霓虹,仔仔细细地辨认他的身高和体型:“是你吗,程及?” 对方:“不是。” 他把声音压着,变调了。 林禾苗已经可以确定了:“ 外面那些保安是来抓你的吗?” “嘴巴闭上。” “他们为什么抓你?” 他右手压着她的肩,再加了一分力道,左手握匕首,用刀背拍了拍她的腰:“小朋友,搞清楚情况,你现在是人质。” 人质安静了。 这是什么狗屁缘分!程及压着她的那只手没动,用另一只手打开了耳麦:“我截了046的东西。” 搭档问:“你截他东西干嘛?” “他上次也截了我的。”虽然没成功。 046跟他一样,也是非团伙形式的职业跑腿人,那个圈子有排行榜,越靠前价格就越高,即便他们都是lyg物流的人,都归棠光管,但也存在着被默认的竞争关系。 程及压着声音:“帮我把盛天的电断了。” 单干的职业跑腿人都会配有一个擅长电脑的搭档,戎黎手底下的池漾先前就是lyg物流的人,是后来才被戎黎挖去了lys电子。 搭档说:“给我几分钟。” 那几分钟里,程及姿势都没有换过。 林禾苗整个肩部都有点麻了:“你手酸不酸啊?”肯定很酸,她小声地问,“要不要歇一下?” 程及没接腔。 她保证:“我不会动的。”她抬起手,想拉他的袖子,“程及——” 她腰间的匕首又往前抵了一分。 他警告:“别乱叫。” 职业跑腿人可以任务失败,但是绝对不能暴露身份。 耳麦里,搭档说:“已经搞定了,但盛天有备用电源,顶多断三分钟,你尽快出来。” 三分钟够了。 他要撤了,依照惯例,得把人质敲晕。 这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经得住他一下吗?罢了,程及把匕首收了:“我出去后,别叫人,明白了吗?” 林禾苗非常坚定:“我不叫人。” 程及这才松开对她的桎梏,伸手打开门,敞开一条缝,他从门缝里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形。 因为停电,走廊里很混乱。 程及当机立断,摸黑出去。 林禾苗追到门口,压着嗓子,用气声说:“你要多多小心。” 程及回头,一只手抵着她探出来的脑袋,毫不温柔地用力把她摁回房间去:“认错人了,小 妹妹。” 胆子真是大。 他转身,把门一带,关上了。 “你知道046的任务对象是谁吗?” 程及戴上能夜视的眼镜,压了压帽子:“整个保安部都出动了,不是一般人吧。” 搭档说:“是温家小爷,温时遇。” 也就是说,他从046那里截胡来的东西是温时遇的。 ------题外话------ ***** 徐檀兮:“戎黎,为什么狗都怕你?” 戎黎:“因为我厉害。” 顾总:“不,因为你是狗王。” 戎黎:“……” 048:翩翩君子温时遇 酒店停电,四下漆黑。 房间里,温时遇喊:“宝力。” 柯宝力就在门口侯着:“先生您说。” “去拿蜡烛来。” “您稍等。” 片刻之后,柯宝力过来敲门:“温先生。” 里面回复:“请进。” 柯宝力端着烛台进去了。 温时遇把眼镜拿下,合上电脑:“问过了吗?” 柯宝力放下烛台,他眉弯脸圆,样貌秀气,年纪不大,气质与打扮却十分沉稳老成,他回话说:“问了,说是酒店的供电系统被黑客截断了。” 烛光里,映出了温时遇的脸,并不是一眼就能让人惊艳的皮囊,他眼型略长,五官偏淡,细细看,翩翩风度,温润清隽。 关于温时遇,帝都有句流传很广的话——君子温生,如琢如磨,天然一段风雅,全在眉梢,当真是画里走出来的公子。 他询问:“截我东西的人呢?” 柯宝力摇头:“两个应该都是职业跑腿人,酒店的保安对付不来,让他们跑了。” 温时遇也没怪罪,端起茶杯自顾自地品。 柯宝力寻思了一会儿,请示:“lys那边或许有什么线索,温先生,用不用我走一趟?” lys电子是做情报的,查消息的路子很广。 “不用了。”温时遇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道,“lys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会贩卖自己人的情报,这个自己人,还包括了锡北国际另外的四个分部。” 这个不成文的规定,在锡北国际还没有分家之前就有了。 “您是怀疑,”柯宝力斟酌斟酌,“那两位跑腿人的雇主是锡北国际内部的人?” 温时遇没说是与不是,反倒问:“锡北国际有位戎六爷,可听说过?” 柯宝力点头:“听说过。” 不是说lys电子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吗,这个不成文的规定还有个特例,就是只要他们老大高兴,规定它就是个屁。 lys电子的上一任老大就是戎六爷,一个从来不遵守规定的人,一个让做过亏心事的权贵们都不得安枕的人。 突然,来电了。 温时遇把蜡烛吹灭:“那起车祸,他是受害人。” 车祸没有打捞到戎六爷的尸体,锡北国际那群人不放 心,还是睡不安稳,非得亲眼见一见他横死的证据,所以一个个的,都盯上了这个视频。 柯宝力没看过那个视频,不知道到底拍到了什么:“温先生,您既然不想锡北国际的人拿到视频,为何不干脆毁了?” 他道:“那是留给杳杳的。” 柯宝力听不明白,难道视频拍到了别的什么?那起车祸,温先生的外甥女徐檀兮也是受害人。 温时遇没有再多说,摆了摆手:“出去帮我把门带上。” “温先生你也早点休息。”柯宝力出了房间,带上门。 温时遇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拨了一通电话。 “杳杳。” 徐檀兮应了他一声。 楼下车水马龙,五光十色的霓虹迷了人眼,温时遇问她:“你病养得怎么样了?” “已经没大碍了。” “既然没大碍了,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她四月车祸,五月六月在医院住院,七月八月料理她姑姑和祖母的身后事,十月她说要去祥云镇,说那里依山傍水、绿水青山,适合养伤。 现在快十二月了。 她声音软,不过人很倔:“舅舅,我还不想回去。” 温时遇沉吟片刻后,随了她的意:“那就多留一阵吧,等我闲了再去看你。” 留在那里也好,那个视频也不知道会落到锡北国际哪位主子的手里,事情没了断之前,她远离是非之地反倒安全一些。 徐檀兮又问起:“舅舅,徐家怎么样了?” “你不在,你父亲掌权。”温时遇是个脾气好的,很少说话这样带刺儿,“徐家那边也没几个盼你好的人,你在外少与他们联系。” “好。” 联系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徐家老太太过世之前立了遗嘱,名下的股份和财产都留给长孙女徐檀兮,再加上她从姑姑徐叔澜那里继承了一部分,所持有的股份在徐家已经是最多的了。 原本就不太和睦的家庭关系,因为股份的缘故,更加剑拔弩张了。 “很晚了,去睡吧。” 说完,温时遇等她挂电话。 晚上十点,戎黎洗完澡,进了卧室旁边的屋子。 他一进来,电脑就自己启动了,屏幕上先是滚过一堆代码,然后是奇奇怪怪的图案,最后,一张少年气十足的俊 脸出现在屏幕上。 “六哥。” 是电竞网瘾少年——池漾。 戎黎用干毛巾擦了一把湿头发,把毛巾顺手一扔,盖住了电脑的摄像头,他坐下,拉开抽屉,拿出一颗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 池漾那边看不见人,以为他走了:“六哥?” 戎黎嗯了一声,表示他还在,低着个头,把糖盒子里的草莓味一颗一颗挑出来,放到桌子上。 池漾说正事:“温时遇手里的视频被人截了。” 戎黎继续挑糖:“谁截的?” “跑腿人046,雇主是官四爷。” 官四爷大名官鹤山,他和戎黎向来不和。 锡北国际还没分家的时候,官四爷原本看上的“家产”是掌管情报的lys电子,但最后被戎黎捷足先登了,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接手了lyh华娱,主营酒吧业务。 那时候,戎黎还不到二十岁,官四爷已经五十多了。 池漾继续说:“不过046没守住东西,被058截胡了。”他顺带补充,“这事跟058没什么关系,他去酒店是执行另一个任务。” 编号058跑腿人,是程及。 戎黎又剥了一颗草莓味的糖,把糖纸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次日,傍晚六点,程及到了镇里,没回家,他直接去了纹身店。 原本躺在沙发上打游戏的戎黎坐起来打,目不转睛地盯着游戏界面:“你刚得的东西,卖给我。” 程及接了杯水,一口灌下去:“消息这么灵通?” 戎黎对着游戏里的敌人疯狂开枪:“卖不卖?” 程及往沙发上一躺,瞥了一眼戎黎的手机:“卖呀,怎么不卖。” 让他想想,坑多少合适呢? ------题外话------ *** lys电子(情报):戎黎,何冀北(现) lyg物流(跑腿人):棠光 lyh华娱(酒吧):官鹤山 049:徐檀兮掉马?(一更) 让他想想,坑多少合适呢? “戎黎,”他心血来潮,换了副口吻,挺正儿八经地问了一句,“你觉得咱俩是什么关系?” 他自个儿觉得挺畸形的,光这个月,他和戎黎之间的转账往来就有十几笔。 戎黎继续打他的游戏,想也不想,心不在焉地回:“没什么关系。” 听听这话说的,真渣。 程及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瞧着戎黎:“我们不是塑料兄弟吗?” 砰。 戎黎被敌人用awm打死了,他瞬间烦躁,把手机一扔,否定得很干脆:“不是。” 程及就问了:“那我们是?” 合作伙伴? 戎黎说:“塑料镇友。” “镇友啊。” 不对,是塑料镇友。 行吧,认识十年,青春喂了狗了。 程及笑了:“本来还打算给你个友情价,既然戎镇友你不领情,那我就不客气了。” 既然是实锤了的塑料关系,当然要好好用金钱来维系了,程及很心安理得地说:“我看上了几辆车,帮我买了。” 他看上的车,就不可能有便宜的。 戎黎眼睛都没眨一下:“把型号给我。” “成交。”程及心情相当愉快,从兜里掏出来个u盘,扔在桌子上,“这东西是从温时遇那截来的,你不是没跟他打过交道吗,怎么又搅一块儿去了?” “我不清楚,他想做什么我管不着,只要别妨碍到我。”戎黎扫了一眼桌子上那个价值几辆车的u盘,“你电脑呢?” “在我行李箱里,自己拿,我去眯会儿。” 程及打了个哈欠,去旁边的小房间补眠,戎黎拿了他的电脑,打开来,把u盘插上。 u盘里是一段视频,光线暗,角度有点盲区,时长不到一分钟。 “叩叩。” 是敲门声。 戎黎抬头。 徐檀兮站在门口,穿着焦糖色的毛衣、黑色长裙,手里端着茶盘,她眉眼温柔,轻言细语:“先生,你喝茶吗?” 戎黎合上电脑:“不喝。”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弯下腰,突然凑向她,“徐檀兮。” 徐檀兮猝不及防,被他的目光抓住了魂。 两人隔得很近,她 能看清他密密的眼睫毛,还有眼角的泪痣。她又闻到了,草莓糖的味道,四周都是他的气息,会令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他视线像牢牢的一张网,带有很强的侵略性,连眉梢都带了锋利:“你为什么会来祥云镇?” 因为你。 他问:“因为我吗?” 徐檀兮端着托盘的手微微一晃,茶盏滑落坠地,应声而碎。 戎黎扫了一眼她被茶水溅湿了的裙摆,转而又看她的脸,睫毛一垂一抬之间,他眼里的随性散漫消失了个干净,像窗外的天,突然阴沉。他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什么端倪,目光似深海:“你慌什么?” 她连脖子都红了。 “抱歉。” 她慌慌张张地蹲下,手忙脚乱地去捡地上的碎片,可茶盏是烫的,灼得她手往后缩了一下。 戎黎蹲下,握住了她再次伸出去的手,指腹刚好碰到她食指。他摸到了,她食指关节的内侧有茧子。 徐檀兮红着脸要把手抽出来。 戎黎抓着不松开,用一根手指拨开了她掌心。果然,她虎口和指根也都有薄茧。 “你这双手,倒不像是煮茶的手。” 更像常年握刀握枪的手。 ------题外话------ **** 特别卡文,先放一点点,我捋捋剧情再写个二更。 050:醉汉戎黎身体很诚实(二更) 更像常年握刀握枪的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戎黎再问一次,“你来祥云镇,是不是冲着我来的?” 徐檀兮思量了片刻,颔首:“是。” 戎黎松手,往后退了。 半年前的那起车祸,她也在现场。 她受了伤,背对着监控镜头,满身都是血,一瘸一拐,走得很慢。她走着走着回了眸,不知道在看什么,不知道在看谁,目光凄凄,有不可思议,也有愤怒怨恨。 戎黎就是借着那次车祸假死脱身的,怎么就这么不凑巧,她刚好也在现场。 盼他死的太多了,他若是不谨慎,坟头的草早就比人高了。 戎黎的骨相很有辨识度,棱角分明,扬一扬嘴角,会略显温顺,可只要稍稍皱一皱眉骨,锋芒暗敛,摄人无声:“徐檀兮。”他念她的名字时,字正腔圆,“你别打我主意。” 她来祥云镇,绝对是有备而来,她那双煮茶的手,也一定能轻而易举地取人性命。 戎黎撂完话,不再多言,绕过她下楼。 “等等。” 徐檀兮叫住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站在楼梯半中腰,回头看她。 如果不是她,如果是别人,那就好办了,他有一百种、一千种办法,让人说真话,让人悔不当初,让人求死不能。 可偏偏是她。 他不再收敛,眼神带着攻击性,警告她:“不管你有什么目的,都不要来招我,明白了吗?” 说完,他下了楼。 徐檀兮站在原地,眼眶渐渐红了。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很久,是秦昭里打来了。 “金丝绣线我寄给你了,明天差不多就能到。” 徐檀兮失魂落魄:“好。” 秦昭里拿金丝绣线的事调侃她:“你同我说说,这金丝绣线你用来干嘛,是绣荷包啊还是绣嫁衣啊?” “昭里。” 声音听着不大对。 秦昭里语气立马严肃:“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徐檀兮很少这样,失落委屈,不知所措:“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惹得他不高兴了。” 这个他,还能是谁。 也就戎黎,能把徐檀兮弄得魂都没了。 秦昭 里问都不问,她就是偏袒自己人,觉得戎黎罪大恶极得很:“你没做错,你怎么会做错,千错万错一定全都是戎黎的错。” 戎黎回了自己的便利店。 太阳落山之后,程及过去了一趟,王小单已经下班了,就戎黎一个人在店里,还在打游戏。 程及走过去,敲敲货架:“拿快递。” 他瞥了一眼戎黎的手机。 那个菜鸡,正在对着一棵树猛开枪,子弹打完了,他才放下手机,去货架后面找快递。 程及说:“徐檀兮的也一起给我。” 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 程及这个外人都看出不对头了:“你和她怎么了?” 戎黎继续找快递,是事不关己的调儿:“没怎么。” “没怎么她干嘛让我来帮她拿快递?”程及在风月场玩惯了,比戎黎懂女人,“闹别扭了?” 戎黎从货架后面出来,把两个快递往程及脚边一扔,没动怒,就是一点儿也不压着他那一身戾气。 “我跟她有什么关系吗?我为什么要跟她闹别扭?” 程及一副看戏的表情:“戎黎,你急了。” 戎黎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他可能自己没有察觉到,他的共情障碍、述情障碍,都已经被徐檀兮搅乱得一塌糊涂了。 0度负面p型人格的人,若是被惹毛了,很容易发生暴力事件,戎黎趋近于这种人格,是典型的例子,他不怎么动怒,他更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 但到了徐檀兮这里—— 他冷着一张脸:“你给老子滚出去。” 程及不跟精神心理病患者计较,他把快递捡起来,对某个患者说:“喝酒去不去?” 今天怪事不止一件两件,比如,戎黎还真去喝酒了。 戎关关在秋花老太太家等他哥哥回家。 晚上八点,李银娥家的院门被人拍得咣咣作响。 “咚!咚!咚!” 李银娥在屋里问了句:“谁啊?” 外面的人也不作声,继续拍门:“咚!咚!咚!” 这人! 李银娥跑着去开门:“来了来了,甭敲了。” “咚!咚!咚!” “咚!咚!咚!” 烦死了这人 ! 李银娥打开门,就看见门口蹲了个人,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就是蹲着,也十分显眼,他垂着个脑袋,摇头晃脑。 “戎黎?” 地上蹲的人抬头,有点慢半拍,反应了几秒,露出很凶很狠的表情,很像戎金平家那只易燃易爆的狗,他很不耐烦地说:“你走开,我找徐檀兮。” 李银娥:“……” 这酒味—— “小徐。”李银娥回头喊,“小徐你快来。” 徐檀兮从厨房出来:“怎么了?” 李银娥是过来人,男女之间那点事儿她还能不懂?心想八成是小情侣闹别扭:“是戎黎,他好像喝多了。” ------题外话------ **** 前面修改了一个bug,棠光六年前上任lyg物流老总,改为三年前。 至于杳杳手上的茧是怎么回事,后面会写,莫急。 顾总:戎狗,嘴上说不要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嘛。 051:醉后温情 “是戎黎,他好像喝多了。” 徐檀兮一出来,蹲在地上的戎黎就探出脑袋,盯着她看,目不转睛地盯,死死地盯。 徐檀兮被他盯得不自在,转过脸去:“李婶,厨房的火我没有关。” 李银娥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声音小点,别吵着街坊了。” “……” 交代完,李银娥捂着嘴,笑着进去了。 徐檀兮把院门关上,走到戎黎面前:“你喝了多少酒?”她凑近嗅了嗅,应该喝了不少。 戎黎仰着头看她,答非所问:“你为什么不在巷子里等我?” 之前他晚归的时候,她会在巷子里等他。 她轻声喊他:“戎先生。” 之前她总是叫先生,不会加姓氏。 她这样称呼他,是生气了:“你忘记你今天说过的话了吗?你让我不要打你的主意。” 她生气的时候,语速会快一点点,仔细听她方才的话,能听出一丝丝谨慎藏好的委屈,并不多,她不是气性大的人。 戎黎喝了酒,眼睛水润,两颊晕红,睫毛一耷一耷,醉醺醺的,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拖着调喊她:“徐檀兮。” 徐檀兮不答应。 他就一直喊:“徐檀兮。” “徐檀兮。” “徐檀兮。” 终于,他不耐烦了:“徐杳杳!” 先前,秦昭里给徐檀兮寄快递,填的就是杳杳。徐檀兮无奈,拿他没办法,蹲下来:“你叫我干嘛?” “我看不清路。”戎黎蹲着,朝她伸手,“你带我回去。” 他手长,手指的骨节也长,手背上有泥,食指被什么划破了,结了痂,血迹已经干了。 徐檀兮抓着他的袖子,担心地看了看:“你手怎么受伤了?” 戎黎把手抽走:“刚刚摔的。”他又把问题绕回去了,语气像在责怪她,“你为什么不在巷子里等我?” 喝醉的人通常没什么逻辑,脑子里若是装了一个问题,就会反反复复地问。 徐檀兮想了想再回答:“因为我们吵架了,你今天很凶。” 戎黎不承认:“我没有。” 反反复复问完,喝醉的人还不记得自己问过了,所以,他又问:“你为什么不在 巷子里等我?” 徐檀兮被他弄得恼不起来了,也没办法跟他讲道理,只能哄:“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我看不清。”他把手伸过去,蛮不讲理地命令,“你得拉我走。” 他平时不爱笑,冷冷淡淡的,有时候说话还野,行事做派又糙,若是谁惹他不高兴了,他就纵着那股子骇人的狠劲儿,以至于别人总会忽略他原本就偏乖巧的那副皮囊。 他的长相其实很乖,这样子蹲着,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徐檀兮握住他的手,拉着他起来,他乖乖跟着,手给她牵,人走在她后面。 巷子两旁的人家都还没有熄灯,徐檀兮借着光,拉着戎黎往他家里走,她不说话,他就跟着安静。 今晚月色温柔,人也温柔,谁家的常春藤爬出了墙外,黑瓦白墙一点葱绿,都在银色的月光下。 “你自己一个人去喝的酒吗?”徐檀兮回头看他。 喝醉的他比较听话,问什么答什么。 “和程镇友。” 程镇友?徐檀兮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为什么不让程先生送你回来?” “我跟他不熟。”他语速很正常,说话不像喝醉了,就是眼角被醉意染红,脚步像踩在云端,走不了直线。 徐檀兮走得很慢,拉着他的手腕,小心地绕开地上的水洼:“我们也不熟啊。” 戎黎说:“我们是村友。” 徐村友笑而不语。 走着走着,戎黎问:“你为什么不在巷子里等我?”他故意把被她拉着的那只手往后拽了拽,也不挣脱,仅表达他的不满。 “你为什么不在巷子里等我?” “……” 他就这样念叨了一路。 路过秋花老太太家时,戎关关蹦跶出来了,飞奔起来像一颗圆润的球:“哥哥!”别看他小短腿,但跑起来很麻利,“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秋花老太太也出来了。 戎黎看了看老太太,再看了看戎关关,他问戎关关:“你是阿黎吗?” 戎关关觉得哥哥今天有点奇怪:“我是关关啊。” 戎黎伸出了另一只手,在他头上轻轻地拍了三下,他自言自语似的,说:“你不要像阿黎,不要像他那样长大。” 戎关关听不懂,但乖乖点头。 阿黎。 徐檀兮记下了。 戎黎跟着她走到了门口,突然回头:“戎关关。” 戎关关跟在他后面:“怎么了哥哥?” “你太胖了。” “……” 哥哥是乌龟王八蛋! 戎关关哼了一声,跑进去了。 徐檀兮抿嘴笑了,拉着戎黎进屋,往楼上去。她先上了一个阶梯,停下来:“楼梯,小心。” “我没醉,我走得很稳。” 戎黎把被她牵着的手抽走,晃晃悠悠地自己上去了。徐檀兮小心地跟在后面,生怕他踩空。 他上了楼,走到房间门口,低着头掏口袋里的钥匙,好久才掏出来,脑袋一点一点的,半天也没把钥匙插进锁孔里,他烦躁地踹了一脚门,没站稳,身体往门上一撞。 徐檀兮赶紧扶着他:“把钥匙给我。” “哦。” 戎黎把钥匙给她,又踹了一脚门。 她打开房间门,他自己走进去,先走到桌子旁边,拿起放在上面的安眠药,拧开盖子—— 徐檀兮哄着说:“今天不吃药了,就这样睡。” 戎黎迟钝了五秒,把安眠药的盖子拧回去:“哦。” 他把药瓶放下,晃晃荡荡地走到床边,脱外套,丢在地上,然后趴下,踢掉鞋,把那个决明子枕头往胳膊下一压,睡觉。 徐檀兮觉得他很乖,不吵不闹。 她把被子铺开,给他盖好,在床边守了一会儿才下楼,打了热水上来。她把毛巾打湿,拧干水,迟疑了一下,还是在他床边坐下了。 屋子里的窗户都被钉死了,密不透风,他窝在被子里面,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她又知道了一件关于他的事情。 他很没有安全感,或许有一点怕这个被他讨厌的世界。 徐檀兮小心翼翼地把盖在他脸上的被子掀开,握着毛巾靠近他的脸,他突然睁开眼,目光还不清醒,只是出于防御的本能,抓住了靠近他的手,另一只手条件反射地去摸枕头底下的匕首。 “是我。”她说。 他愣了一下,松开手:“徐檀兮,”他翻身,侧躺着看她,“你为什么不在巷子里等我?” 说完,他又把眼睛闭上了。 ------题外话------ **** 戎黎:“你为什么不在巷子里等我?” 徐檀兮:“你问了好多遍了。” 戎黎:“不想听?那你用嘴堵我啊。” 零度负面p型人格:共情能力差,难以对别人的痛苦产生正常的情绪反应,道德观薄弱,可能存在暴力倾向等。 述情障碍:不能适当地表达情绪、缺少幻想,对情绪变化的领悟能力差。 戎黎趋近于负面p型人格,不是天生,是环境造成,所以也受环境影响,比如戎关关和徐檀兮都能影响到他。 作者并非专业医学人员,当爱情故事看,请勿过分考究。 052:戎黎那只狼变成猫了~ 说完,他又把眼睛闭上了,之后就躺着不动,由着徐檀兮给他擦脸擦手、处理伤口。 他睡得很沉,很安静,眼睫毛乖巧地垂着,身体蜷缩,像婴儿在母体腹中的姿势。 徐檀兮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起身,替他掖好被角,然后轻手轻脚地下楼。戎关关还在下面看动画片,声音调得很小。 “关关,该睡觉了。” “好。” 戎关关把电视关了。 徐檀兮带他去洗漱刷牙,哄他睡着了才离开。 次日,无风无云,冬日阳暖,是山茶花开的季节,深巷里处处飘着香,打门前小院路过,一抬头,红的粉的,姹紫嫣红。 快九点了,太阳晒进了院子里。 戎关关去叫哥哥起床,门没上锁,但是没有经得同意,他是不可以进楼上房间的,就站在外面喊:“哥哥。” “哥哥。” “哥哥。” “……” 他喊了好久,里面才有声音。 “吵什么吵?” 戎黎把门开了一条缝,他刚醒,头发乱糟糟的,两眼惺忪,起床气很大:“谁让你上来了?” 他刚睡醒的时候,是脾气最不好的时候。 戎关关有点怕,缩头缩脑地说:“上学要迟到了。” “下去等。” 戎关关怂唧唧:“哦。” 戎黎摔上门,又回床上趴着,他入睡困难,没多久睡意就消了,起床,把沾了酒气的被子和衣服都换下来。 戎关关已经背好书包在门口的小凳子上等了。 戎黎路过他:“再坐会儿,我去煮鸡蛋。” 戎关关说:“我已经吃了面包和牛奶了。”上学要迟到了! 戎黎往厨房去:“再吃一个鸡蛋。” 戎关关毫不犹豫,非常坚决:“不吃,我很胖,我要减肥。” 戎黎没搭理他,去煮土鸡蛋了。 最后,戎关关两口一个鸡蛋:啊,真香! 戎黎洗了澡才出门,出门时已经九点半了,小胖团子今天走得很快,两根萝卜一样的短腿非常敏捷。 一大一小路过李银娥家门前。 她在院子里晾衣服,把戎黎叫住了:“你昨晚咋了?怎么喝那么醉?” 戎黎在门外,没进去:“没怎么。” 热心村民李银娥:“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没有。” 热心村民不听不听,自有她的一套解读,并且知心地开导小年轻:“要是有什么,你就跟小徐好好说,她脾气好,你要是哪儿惹她不高兴了,解释两句她就原谅你了,别整这些别扭,多伤感情。” 小徐没错,小徐脾气多好,小徐怎么可能错,猜都不用猜,闹了别扭就一定是戎黎的错。 戎黎表情很薄情寡义:“我的事跟她没关系。” 呵,男人。 李银娥不跟他争:“行行行,你就嘴硬吧。”反正她喜欢小徐,她就要偏袒小徐,越看越觉得戎黎不是过日子的人,除了一张脸能看,啥也不行,她有点替小徐抱不平了,“得亏小徐她脾气好,不然你这个样子,谁惯你啊。” 戎黎:“……” 虽然戎黎除了一张脸啥也不行,但架不住小徐中意啊,作为小徐的房东,李银娥当然要帮着撮合:“小徐,你快点,戎黎来了,你跟他一块儿去店里。” 徐檀兮还在屋里收拾,戎黎拽住戎关关的帽子就走。 李银娥:“……”真替小徐生气! 再说被拽着走的戎关关,他快要喘不上气了,嚷嚷说:“哥哥哥哥,你要勒死我呀。” 戎黎放了手:“自己走快点。” 他腿长,迈一步戎关关要跑三步,颠儿颠儿地跟在后面,追着问:“我们不等徐姐姐了吗?” 戎黎走得很快,丧着张俊脸,表情很厌世:“要等你自己等。” 戎关关哼哧哼哧地跑起来:“昨天你喝多了,是徐姐姐来照顾你的,你现在还不等她。”让他想想,王月兰婶婶是怎么骂他家小叔子的,哦,他想起来了,“你吃里扒外。” 最后一个“外”,调子九曲十八弯,因为王月兰有口音,戎关关也有样学样。 胃里有点不舒服,戎黎表情恹恹,不怎么提的起劲儿:“吃里扒外的是你。” 吃里扒外是骂人的话,戎关关把头摇成拨浪鼓:“我没有。” “你吃了我煮的鸡蛋。” “??” 戎关关安静如鸡了,他不晓得什么是吃里扒外,不过他晓得要是再顶嘴,以后可能就没鸡蛋吃了。 最后,戎关关迟到了。 在牛奶班,要是能五天不迟到,景老师就会送一朵小红花,现在他的小红花没了,他的快乐死掉了。 程及十一点多才来店里。 徐檀兮见他脸色不太好:“你身体不舒服吗?” 程及按了按太阳穴:“没事儿,昨晚酒喝得有点多。” 昨晚他带戎黎去酒吧了,蹦迪蹦得有点嗨,就多喝了一些,戎黎去了不玩,理都不理那一箩筐冲着他的脸来的美女们,他就坐那干喝酒,一喝就是两个小时。 “我待会儿煮蜂蜜茶,”徐檀兮与异性说话会隔着一段距离,很礼貌,也很客气,“你要不要也尝尝?” 程及很乐意:“行啊,谢了。”他也没客人,不急着上楼,靠着散装柜,从柜子里拿了一颗糖,剥开扔进嘴里,“戎黎昨晚去没去找你?” 徐檀兮点了点头。 “没跟你动粗吧?” “没有啊。” “那难得了。”程及吐槽起那位塑料镇友是一点儿也不客气,“戎黎那狗东西,酒量是不错,就是酒品不行,喝醉了喜欢乱来。” 徐檀兮很喜欢听人讲戎黎的事情:“怎样算乱来?” 程及把脸侧了侧,指了指自己眼睛下面的淤青:“戎黎弄的。” 当然了,他不生气,因为他打回去了,打在了腹部。像他们这种塑料关系,谦让?不可能谦让,这辈子都不可能谦让。 徐檀兮很诧异:“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让他生气的事?”她不禁替戎黎辩解,“他喝醉了脾气很好啊,不吵不闹,也不撒酒疯,而且说什么他都会听。” 程及觉得她在开国际玩笑:“我们认识的是同一个人吗?” 他认识的是只狼,怎么到了徐檀兮这里,变成家猫了? 脾气好? 整个锡北国际都知道,不能灌戎六爷酒,他本来就是个野性未驯的危险分子,清醒的时候还能敛着几分,收一收他的牙齿和爪子,可要是喝醉了,狼性就完全放出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上一回还是两年前,戎六爷多喝了点儿,把官四爷搞进了医院,差点出了人命。 程及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他和戎黎是怎么打起来的?哦,因为他提了一嘴徐檀兮。 现在徐檀兮说戎黎脾气好?不闹?不撒酒疯?还听话? 程及摸了摸脸上的伤,笑了:“厉害啊徐小姐,你让 我重新认识戎黎了。” ------题外话------ ***** 程及:“十年青春喂了狗。” 戎狗:“老子不吃。” 053:娶徐姐姐当嫂嫂~ 程及摸了摸脸上的伤,笑了:“厉害啊徐小姐,你让我重新认识戎黎了。” 徐檀兮垂眸不语。 程及点到为止,不插手过多:“我上楼眯会儿,茶好了叫我。” “好。” 当然了,程及不知道徐檀兮的蜂蜜茶是专门煮给戎黎的。 昨夜戎黎醉酒,徐檀兮带他回家时,他在路上念叨过,念她为什么不在巷子里等他,他还念叨:“我在巷子里等你了,你怎么不来,我等得胃疼了。” 徐檀兮走进便利店里。 “我拿快递。” 戎黎抬头,看了她一眼:“稍等。” 他放下手机,去找她的快递,她走到货箱旁,把带来的东西放下。 “签个字。” 戎黎把笔给她,手比脑子快了一步,伸了过去,帮她拿着快递,等她签名。 习惯这个东西,有些可怕。它无踪无影,潜移默化;它不容易起,更不容易戒;它藏得好,等你发现后,抱歉,晚了。 徐檀兮签好字:“昨天晚上——” 戎黎打断:“昨天晚上我喝多了,没什么印象,要是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我道歉。” 徐檀兮垂首,压着裙摆的手稍稍紧握:“不用道歉,你没做什么。” 只不过在她的心头撒了个野,让她疼了疼,让她痒了痒。 她接过快递,转身离开,等走到店外,给程及发了一条文字的微信。 【程先生,戎黎喝多了会失忆吗?】 程及:【不会】 徐檀兮回头,看着玻璃门后的人,裙摆拂过指尖,微微的凉。 戎黎坐回原处,拿起手机,屏幕里的游戏角色半天没动,太阳从背后照过来,他眼里都是阴云。 砰。 游戏里的角色死了。 正巧,手机铃声这时候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没有归属地,戎黎心不在焉地接了。 “六哥。” 是池漾。 戎黎问:“有没有查到什么?” 他昨天酒喝到一半,给池漾发了封邮件,让他查徐檀兮。 “lys里有过徐檀兮的档案记录,但消息被人买走了。” lys电子做资料信息的买进和卖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各个地盘上的大人物都或多或少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信息在lys的资料库里存着,尤其是做过亏心事的。当然了,只要肯花钱,这透风的墙lys也能给你糊上。 戎黎再问:“谁买走的?” 池漾说:“温时遇。” 又是温时遇。 流霜阁唱戏的那位温先生挺闲的啊。 戎黎半靠半躺在懒人沙发里,一双修长的腿懒洋洋地随意伸着:“温时遇和徐檀兮是什么关系?” 这个不难查。 池漾说:“徐檀兮是南城徐家的大小姐,温时遇是她亲舅舅。” 居然是亲戚。 那就对上了,怪不得温时遇之前那么关注半年前的车祸。 “接着查,我要知道更详细的。” 池漾查徐檀兮的时候,看过她的背景资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怎么招惹上了已经隐退了的六哥。 “六哥,这个徐檀兮有什么特殊吗?为什么要查她?” “不该你问的就不要问。” 戎黎把电话挂了。 王小单送货回来了:“戎哥,货箱上怎么有个保温杯啊?”他把杯子捡起来,“谁落下的?” 保温杯上有杯套,是用帆布手工做的,上面绣了一簇君子兰。 戎黎没回答王小单,走过去拿走了杯子。 杯子里是蜂蜜茶,放了枸杞和养胃的药材,还是热的。 傍晚,日落西山,云霞作锦缎,从高耸的玉骢雪山,一路铺到了波光粼粼的白滇河,昏黄的光笼着户户村庄,一栋栋都是人间烟火。 冬天的夕阳总是格外得温柔。 戎关关又被哥哥差去跑腿了,他跑着去的,累得小脸通红:“李婶婶,徐姐姐在家吗?” 李银娥在院子里喂外孙吃饭:“在楼上呢。” 小外孙咿咿呀呀地冲戎关关挥手。 戎关关回了一个憨笑:“那我去找她了。”他颠儿颠儿地往屋里跑。 李银娥在后面嘱咐:“上楼梯你扶着点,别摔着了。” “好~” 戎关关上了楼,踮脚敲门:“徐姐姐,我来了。” 徐檀兮过来开门,对他笑了笑,见他手里抱着保温杯,她弯下腰,问他:“哥哥让你来的吗?” “嗯! ”戎关关双手捧着杯子,递给徐檀兮,“哥哥让我把杯子还给你。” 徐檀兮接了杯子:“茶他喝了吗?” 不知道诶,但是是空的,戎关关说:“喝了。”他掏掏口袋,掏出个烟盒来,“哥哥说,这个是茶钱。” 烟盒里装了一张一百的。 徐檀兮收了烟盒,放在桌上,又拿起桌上的糖盒,给戎关关:“你跟哥哥说,茶钱给多了,这个是找的零钱。” 绕了一圈,回到了最初的相处模式,徐檀兮全盘接受,因为是她先动心,是她把拿捏自己的权利给了戎黎。 “好的。” 戎关关抱着糖跑回家了。 他冲进厨房里:“哥哥哥哥。” 戎黎在加热秋花老太太中午送过来的饺子,用微波炉热,他定了个时,在旁边等:“钱给了吗?” “给了。”戎关关把装糖果的盒子顶在脑袋上,他晃晃头,盒子里的糖也晃晃,“这是徐姐姐给的,她说茶钱多了,这个是找零。” 戎黎看了一眼:“都给你了。” 戎关关不吃独食:“哥哥你不吃吗?我闻到了,是草莓味的喔。” 他哥哥说:“我不吃。” 戎关关眨巴眨巴眼:“哥哥,你和徐姐姐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送杯子?徐姐姐也不来咱们家了。” 戎关关很会察言观色,他看的出来,哥哥心情不好,徐姐姐心情也不好。 戎黎没有耐心跟他扯,敷衍他说:“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戎关关顶着一盒糖,晃着脑袋撒娇:“哥哥,你别跟徐姐姐吵架了好不好?我好喜欢她的。”他拽住哥哥的上衣,“以后哥哥你要是娶嫂嫂,就娶徐姐姐行不行?” 戎黎把他手一推:“你以后不会有嫂嫂。” “为什么呀?” 叮。 微波炉定的时间到了。 戎黎把饺子拿出来:“你一个就够我头疼的了。” 戎关关难过得肩膀都要塌了:“哥哥,你是嫌我麻烦吗?” “对啊,你很麻烦。” 戎黎去拿了儿童餐具过来,倒了一小半饺子到碗里:“要是有一天,我要去逃亡,还得带着你这个尾巴。”他扭头,看了看还没长到他腰高的 小孩,正儿八经地在寻思,“要不到时找个地方,把你扔了?” “不要。”戎关关一把抱住戎黎的腿,“哥哥,你逃亡的时候一定要带我,我帮你拿行李。” 装糖果的盒子是金属的,戎关关拿在手里,硌着戎黎的腰窝,也不痛,就是痒。 他把戎关关拎着拉开了:“自己端碗,出去吃。” 要是逃不掉,还是得扔,扔了至少能正常地活。 他这一生所求不多,十岁以前,他求安稳,十岁以后,他求活着,现在没什么求的,他已经不相信天能遂人愿了。 ------题外话------ **** 顾总:“所求不多的狗子,你说吧,现在想求什么,霸总都写给你。” 戎黎:“吻戏安排一下。” 顾总:“你淫荡!” 054:我想抱你一下 这两天,有很多人问戎黎,他跟徐檀兮怎么了,秋花老太太问,李银娥问,店里的王小单也问。 戎黎就纳闷了,他们有怎么吗? “你和徐檀兮到底怎么了?” 戎黎在整理快递,程及也不帮忙,就悠哉悠哉地靠着货柜,单手支着个脑袋,又提起了徐檀兮。 戎黎蹲在地上,把滞留太久的快递都挑出来,敷衍了事地回了句:“没怎么。”他语气变得烦躁,“为什么非把我跟她扯到一起?” 程及穿了件深绿色的高领毛衣,领子到下巴,他蹭了蹭,让领口遮住了嘴角吊儿郎当的笑:“还不是因为你戎六爷的门槛高,想进你家门的姑娘里头,就徐檀兮迈进去过。” 戎黎是个异性绝缘体,先不说街坊邻居,程及认识他快十年了,也没见他身边有过女人,他是个领地意识极强的人,狮子知道吧,成年雄狮的领地里只有沾染过他气味的配偶可以进出。 戎黎就是头狮子,程及有理由觉得徐檀兮已经被他沾上气味了。 “你不觉得你对她很不一样吗?” 那是因为他的眼睛中了邪,夜里只能看得到她。戎黎懒得解释,眉宇间压着一层阴翳:“我车祸假死的现场,拍到了徐檀兮。” 程及很快猜到了:“你在怀疑她?” 戎黎不置可否:“她的手跟你一样,有练刀练枪磨出来的茧子。” 程及很意外:“哇哦。”他打了个响舌,“厉害了,我居然完全看不出来。” 徐檀兮看着多淑女,多温柔,多大家闺秀。程及见多了她拿绣花针的时候,实在想象不出来她拿枪拿刀的样子。 “你是因为这个防着她?” 戎黎把装滞留件的货框踢到一边:“不防着点,你觉得我能活到今天吗?” 不能。 程及饶有兴致地问:“你什么时候这么惜命了?” 戎黎心理最严重的时候,有过自杀倾向。 他说:“我不惜命,但我的命只能我不要,别人不能来拿。”而且他现在不惜命也得惜,不然他要是没了,那个小胖子谁管。 “要是徐檀兮真来者不善,”程及问正经的,“你预备拿她怎么着?” 按照戎黎以前的脾气:杀一儆百。 这次,戎黎考虑了很久:“关你什么事?” 程及:“… …” 急了吧,又急了。 “戎哥,”王小单从外面回来,说,“外面来了位开豪车的美女。” 戎黎对豪车和美女都没什么兴趣。 程及瞥了一眼:“接我的。” 王小单甚是佩服。 美人在外面等,程及也不急着走,兴致勃勃地问戎黎:“那车怎么样?” 戎黎这才看一眼,语气淡淡的评价了一句:“颜色太扎眼。” 红色的敞篷迈凯伦,高调得不得了。 程及笑得风流俊朗:“用你的钱买的。” 戎黎越看越觉得无比扎眼。 “走了。” 程及从便利店出来,上了美人的车,他这个人,车和女人换的都勤。 迈凯伦刚拐进城乡公路,程及就叫停了:“靠边停一下。” 女伴把车停在了路边,这次这个是朵温柔解语花:“怎么了?” 程及没解释,把女伴留在车里,他下去了。 马路前边拉了条横幅,横幅上写着:祝贺红水一中林禾苗同学荣获全国物理竞赛一等奖。 横幅下边,荣获一等奖的那个姑娘正在朝横幅扔石头。 程及看着好笑:“这横幅怎么着你了?” 林禾苗转过身来,手里还拿着块石头,木讷的眼神在看到他之后,变得灵动鲜活起来。 她总会让程及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她的目光里,他就是一整个世界。 程及的注意力从她眼睛移到了她脸上:“你脸怎么了?” 她右边脸上有伤,不知道是被什么划的,有她眼长那么长,血已经干了,伤口有点肿。 林禾苗把石头扔了:“被拉横幅的绳子绊倒,摔了一跤。” 她撒了谎,那是她母亲吴女士用摩托车钥匙划的,因为她背着家里去了帝都参加交流会,吴女士觉得她的车费是从家里偷的。 程及走过去,近看了看她脸上的伤:“它绊倒你了,你就用石头砸它?” “嗯。” “这不是你自己的横幅吗?” 她点头:“我自己的我才砸啊,别人的我就不会扔石头了。” 她不喜欢哭哭啼啼,也不喜欢倾诉分享,但是她需要发泄,需要在心里喊一喊、骂一骂这个讨厌的世界。小时候她也是 这样,挨打后疯狂地朝池塘里扔石头,疯狂地砸出水花,大人们看见了就会说,这孩子脑筋有问题。 程及会不会也觉得她脑筋有问题呢? “去路边坐着,等我一会儿。”他留下一句话,走了。 林禾苗站着不动,等看不到他身影了,才去路边坐着等。 程及去了最近的药店,买了药来。 林禾苗盯着那袋被他搁放在椅子上的药,恍惚出神。 他手伸进袋子里,把棉签拿出来,拆了:“脸抬起来。” 这个世界上,属于她林禾苗的东西太少了,少到她觉得这些药不应该浪费在她脸上,而应该像他送她的那两个望远镜一样,被珍藏在床底下。 她低着头,没有配合,忍住想把那袋药藏起来的冲动:“过两天就好了。” 程及往棉签上倒了点消毒水,然后弯下腰,端着她的下巴,让她把脸抬起来,他说:“你是女孩子,”他的动作很轻,用湿润的棉签擦拭她的伤口,“女孩子可以娇气一点。”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用这样友善、温柔的语气。 “程及。” 程及低着头在换棉签:“嗯。” “我想抱你一下。” 程及倒消毒水的手抖了一下,洒了些许出来:“你——” 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她就扑进了他怀里。 ------题外话------ ***** 林禾苗:“程及,我要把星星送给你。” 程及:“我要星星干嘛,又不能抱着睡觉。” 林禾苗:“那你想要什么?” 程及:“你咯。” 055:骚得让人心动(一更) 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她就扑进了他怀里。 他手里的棉签掉椅子上了,双手僵着,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可以了。” 怀里的小姑娘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脸在他肩上蹭:“再抱一会儿。” 十八岁的少女已经长熟了,虽然瘦弱,但也玲珑有致。 程及把身体尽量往后靠:“小妹妹,不知道男女有别啊?” 他的手始终僵着,没有碰到她一分。 “程及,”她趴在他耳旁,声音软绵,像小猫一样,“你别跟别的女人玩可以吗?你等等我,我很快就长大了,很快就可以自己做户主了。” 她的家人不好,她就想,以后要把户口迁出来,重新办一个,等办完了,就把干干净净的本子给他。 程及问:“做了户主要干嘛?” 要嫁给你啊。 她没有说出口,因为太年轻了,这些话说出来还没有重量。 “你只是见过的人太少了。”程及的口吻像长辈,“等你大学去了帝都,见一见外面的花花世界,到那时候,你就知道你现在看人的眼光有多差了。” 花花世界吗?她已经见过了,去年一月,她被卖到浮生居,灯红酒绿里有形形色色的人,她向那些人都伸了手,可却只有程及,只有他拉住了她。 这个花花世界的全貌她或许还没看清,但是程及的全貌,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不管有多颓丧、有多玩世不恭,他的眼里总还留有一丝很干净、很赤诚的温柔。 “我眼光很好的。”她很坚定地告诉他,“程及,你不要否定你自己,你是很好的人。” 程及没有接她这段话,只是轻轻地推开她,然后拍拍她的头:“回去吧,天快黑了。” 他把装药的袋子放到她手里,人走了。 这条路是主干路,不能长时间停车,车子停在了前面的岔路口,车里的女郎问:“她是谁啊?” 她叫乔安,小有资产,爱玩,与程及是在酒吧里认识的,男人不都喜欢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姑娘吗?所以她的人设是温柔解语花。 程及回答得很敷衍:“小时候认识的一个妹妹。” “情妹妹?” 他神色突然认真起来:“别开她玩笑,刚成年呢。” 乔安勾了勾耳边的长发:“这么正经啊,都不像你 了。”她没再调侃,伸手去开副驾驶的门,“上车吧,已经晚了。” 程及把门按回去:“不去了。” 乔安双手趴在副驾驶的车门上,左手懒懒地伸在外面,右手支着下巴,姿势很撩人,这么冷的天还漏了一截小蛮腰。 “怎么了?”她问。 程及眼睛看着别处,声音在风里飘着,有种堕落的颓废感:“没怎么,就是突然觉得没意思了。” 乔安对程及其实是有几分意思的,至少他的身体让她非常感兴趣,也懒得拗人设了:“那要不要去酒店?” 这朵解语花,很直接啊。 程及也就直接地问了:“和风酒店怎么样?” “解语花”掏出一根烟来:“还不错。” “手机给我一下。” 她以为他要订房间,大方地把自己手机给他了。 “密码。” “199797。” 程及点开通讯录,翻了两页,找到了。 “你干嘛呢?” 他用她的手机拨了个电话:“伯父你好,我是乔安的朋友,她喝多了,在和风酒店,你能来接她一下吗?” 乔安:“……” 这是什么走向? 乔安的父亲在电话里再三道谢,程及说了声不客气,就挂了电话,他把手机还回去:“你开我的车去,车钥匙寄放在酒店前台就行了。” 这波操作,骚得让人心动啊。 乔安哑然失笑:“程及,我突然有点喜欢你了。” 她很诚实,现在才走了点心,前面嘛,和程及一样,欢场作戏、寻欢作乐。 程及表情不要太淡定:“然后呢?” “要不要跟我认真试试?” 程及掏出自己的手机,点了几下,然后把屏幕对着乔安,晃了晃:“拉黑了,别找我。” 乔安:“……” 程及这个人吧,只游戏,不玩真的,只谈风月,不谈感情,虽然渣,但也明明白白堂堂正正。 冬天昼短,不到六点天就快黑了,沉沉黄昏色,簌簌听风起。 “俊俊。” “俊俊。” “……” 堆放杂物的那间房敞着门,吴树凤端着碗进去了:“俊俊。” 俊俊是她孙子,两岁半。 这间房里堆放的都是不常用的杂物,靠窗辟了一个角落出来,放了一张单人床和一张不大的书桌。 吴树凤在里头找了一圈,没找到孙子,正打算出去,听见床底有声音。 她蹲下,手趴在瓷砖上,撅着屁股:“呀,我们俊俊在这呢。” 藏在床底下的小孩被逗得咯咯直笑,吴树凤把他抱出来,这才注意到里边还有两个箱子,很大只,包裹得很严实,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她把孙子放在床上,钻进去把箱子拖出来。 林禾苗趁着天黑前回了家,她一进屋,额头就被什么砸中了。 她看了一眼地上,是一串钥匙。 ------题外话------ ***** 卡文,发一点点先,二更下午五点。 056:搞不过她啊,认吧(二更) 她看了一眼地上,是一串钥匙。 吴树凤翘着腿坐在饭桌上,丈夫林早生在收拾碗筷,儿媳方琼抱着孩子在一旁磕干果。 吴树凤横眉冷眼:“这俩玩意哪来的?” 林禾苗摸了摸被砸中的额头,又流血了,她不在意,眼睛一直看着地上被拆了包装的天文望远镜:“别人送的。” 吴树凤不信:“谁送的?” 林禾苗不吭声。 一旁的嫂嫂方琼提了一嘴:“妈,前几天我那少了一千块钱,是不是禾苗拿了?” 吴树凤一听还有这事儿,立马火冒三丈了:“偷了我的钱去帝都还不够,居然还偷到你嫂嫂那去了。” 林早生放下抹布,驼着背,拉了拉妻子:“你少说两句。” 吴树凤手一甩,冷眼瞪过去:“怎么,我这当妈的还说不得了?”她认定是林禾苗偷了钱,夹枪带棍地数落,“人蠢点也就算了,手脚还不干净,这要是传出去了,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少女站得笔直,眼神死板,木讷寡言:“我没偷。” 吴树凤呵了一声,冷嘲热讽地说:“不是你偷的,是钱它自己长翅膀飞走了是吧?” “是林进宝,”林禾苗面无表情,“他拿去赌了。” 刚巧,林进宝下班回来。 “你个死丫头,我一回来就听见你污蔑我。”林进宝的体型像吴树凤,个子不高,但骨骼宽,看着很壮。他一进屋,怼着林禾苗的小腿就踹了一脚,“我这两天都在烟厂做工,哪有时间去牌馆,你再乱瞎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林进宝喜欢打牌,但牌技不好,十赌九输,他被老婆拘着管着,只能偷偷摸摸地去赌。 林禾苗不再辩解,反正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信,浪费口舌而已。 林进宝坐到饭桌上,逗了逗儿子,把老婆剥的干果碟拉到自个儿面前,吊儿郎当地怂恿:“妈,这丫头越来越不像样了,早点找个人家嫁掉得了。” 吴树凤也气不打一处来,语气嫌弃得不得了:“就她这样的,谁家要啊。” 要不是学校给了各种奖学金,吴树凤早把她打发出去了,这赔钱货脑筋有问题,又自闭,成天闷不吭声的,除非不要彩礼,一般的人家都不会要这种傻姑娘,怕生出来的孩子也是傻的。 吴树凤越想越气,一时嘴快,对儿子抱怨:“早知道没人上门 来说亲,当初还不如让你舅舅把她卖到国外——” 原本低着头的少女突然抬起头来,总是死气沉沉的眼睛里有波澜在翻涌:“是你们故意卖掉我的?” 去年寒假,吴树凤赶她出家门,让她去勤工俭学,舅舅吴阳春半拉半拽地带她去了帝都。下火车之后,两人走散,她不知道怎么的就中了迷药,等清醒过来,人已经在浮生居了。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没有想到血浓于水的人心也能这样冷漠恶毒。 吴树凤说漏了嘴,脸上却没有半点愧疚之心,嗓门反而更大了:“少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她踹了一脚地上的望远镜,“你还没说这俩玩意是怎么来的。” 她儿媳说了,这俩东西死贵死贵的。 林禾苗眼睛一下就红了,走上前,把地上的望远镜挡在身后,从来不大声说话的她冲吴树凤吼道:“你别碰我的东西!” 吴树凤叉着腰站起来:“那你别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 林禾苗寡言,很少说这么多话,脸上依旧没有太多情绪,只是声音在抖:“我吃的穿的住的都给过钱了,你的项链,还有林进宝的球鞋,都是用我的奖学金买的。” 吴树凤扬起手,一巴掌扇过去:“我辛辛苦苦送你读书,你这个喂不饱的白眼狼,居然还跟我算上账了,你要钱干什么,去买这俩破玩意是吧?”她气得跳脚,满屋子找擀面杖,“我今天非砸了你这破烂玩意!” 林进宝夫妻吃着花生逗着儿子,见怪不怪地瞧着,跟看戏似的。 “爸。” 林禾苗脸还肿着,额头的血也没有干,她红着眼,看向这个家的一家之主,她的父亲。 林早生年轻的时候在烟厂工作,后来被机器砸到了腰,落了病根,不能再干重活,下岗之后就没有固定工作,偶尔在村子里当当杂工,被吴树凤嫌弃数落了多年,性子早就被磨平了,唯唯诺诺,没有半点主意。 “你快跟你妈认个错,再把这东西退了。”见林禾苗不出声,林早生催促,“你快啊,别跟你妈犟嘴。” 林禾苗把头低下,原本挺得笔直的后背一点一点蜷缩出佝偻的弧度,原来没有救命稻草,这个家里不会有人救她。 吴树凤已经拿了擀面杖过来:“这破烂货你上哪儿买的?就算只退一半的钱,你也得给我拿去退了!” 林禾苗蹲下,把她的望远镜收好,讷讷地自言自语:“我 以前问过村里的老人,我问他们,我是不是你们两捡来的。” 老人们都说不是,她是吴树凤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吴树凤生她的时候难产了,落了病根,不能再生育。 她把箱子抱起来,望远镜很重,她背脊弯得更厉害了,眼睛红着,但没有哭:“我走了,以后不回来了。” 她抱着她的望远镜,吃力地往屋外走,小腿被林进宝踹伤了,一瘸一拐的。 “禾苗——” 林早生还没迈开脚,就被吴树凤拽住了:“让她滚,还能死在外面不成?我倒要看看她能硬气几天!” 林早生就算再没有脾气,也窝火了:“你够了没有,有你这么对亲生闺女的吗?” 吴树凤眼一红,委屈愤怒地冲丈夫咆哮:“现在知道怪我了,当初你妈嫌我不能生的时候,你怎么不吭一声?我生了个自闭痴儿被人嘲笑指点的时候,你这个窝囊废又死哪去了?” 夫妻俩嗓门一个赛一个,吵吵闹闹,林进宝夫妻早就习以为常了,该干嘛干嘛,只有小孩在哭,在喊姑姑、姑姑。 林禾苗没有回头,拖着两个箱子,形单影只,越走越远。 天已经完全黑了,今晚没有星辰,天空像一张黑色的幕布,密密麻麻地笼着万家灯火。 晚归的村民路过秋花老太太家门口,见门口凳子上的小胖团子,和蔼地问了一句:“关关,你怎么还在这儿坐着呀?” 小团子坐在凳子上,摇头晃脑地打瞌睡,他努力撑着打架的眼皮:“我哥哥还没回来,我在等他。” 巷子里,家犬在吠个不停。 “嗷!” “嗷嗷!” “嗷嗷嗷!” 村口有光打进来,狗子们呜呜咽咽了几声,就都安静了。 徐檀兮抬眼望去,手里的灯笼被风吹得晃晃荡荡,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摇曳曳,万籁俱寂,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戎黎回来了。 他穿了一身黑,球鞋沾了路上的泥,拿着手电筒,慢慢悠悠地走进巷子里,他见到她,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视而不见,继续走他的。灯光刚好落在她裙摆,他就把手电筒挪开,目不斜视地打她身边走过。风穿过他指尖,撩动姑娘的裙摆。 徐檀兮也没叫住他,就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 戎黎走了离她十米远,回头:“你杵这儿干 嘛?” 她说:“等你啊。” 他眉头皱起来:“等我干嘛?我让你等了吗?” 都说了,别来招他。 傍晚下过雨,徐檀兮提着灯笼,绕过水洼,她穿着手工绣的披风,大大的兜帽遮住了小半张脸,青丝半绾,大红色更衬得她肌肤赛雪,像是古画里刚修成人形、尚不谙世事的女妖,勾人而不自知:“要是我不来,下次你喝酒了,又该怪我不等你了。” 醉酒那晚,他可是问了几十遍她为何不在巷子里等他。 夜色太昏沉,戎黎什么也看不清,除了她的脸,脑子混沌着,话就脱口而出:“喝醉了的胡言乱语你也当真?” 徐檀兮笑了:“你不是不记得吗?” 戎黎:“……” 这姑娘心思厉害,他搞不过她。 ------题外话------ **** 本来只打算更一千,结果写了两千五,所以更晚了。 057:戎狗见杳杳出浴 这姑娘心思厉害,他搞不过她。 行吧,他躲。 “下次我要是再喝多,别理我就是了。” 徐檀兮提着灯,走在他后面,温温柔柔地回答说:“好。” 居然还答应了。 戎黎看着前面的路,不看人:“大晚上的,别在外边晃。” 徐檀兮依旧是轻言细语的:“好。” 不轻不重,不温不火,是把软刀子。 戎黎把人撂下,走了,身后的浓浓夜色里,徐檀兮安安静静地站着,万家灯光为衬,像一副定格了的画,不浓烈重彩,但黑白分明。 巷子那头,戎关关老远就看到了手电筒的光,兴奋地飞奔出去:“哥哥!” “哥哥!” 小胖团扑向戎黎,像颗圆滚滚的皮球,软乎乎的,还往外弹了一点。 戎黎推开他蹭过来的脑袋:“我不是让你先睡吗?” 戎关关笑成了一朵花:“我要等你啊。” 戎黎嘴角扬了一下:“手伸过来。” 下一秒,两只白胖的、肉乎乎的手就伸过去了。 戎黎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来,放到他手里。 小胖团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哥哥,你哪来的糖啊?”这个糖跟前几天徐姐姐给的草莓糖一模一样哩。 戎黎说:“路上捡的。” 戎关关好吃惊:“哪条路上捡的,我也要去捡。” “给你就吃,不要问那么多。” “哦。” 戎关关把糖纸剥掉,糖放进嘴里,甜得眯眯笑:“哥哥你等我一下,我要去拿书包。” 他噔噔噔地跑进了秋花老太太的院子,不一会儿,又噔噔噔地跑出来,到外面一看,他哥哥哪里还在! 他生气了,边跑边嚷嚷:“哥哥,你怎么不等我呀!” 戎黎已经进院子了,他把门口和走廊的灯都打开:“自己不会走啊,几步路还要等。” 戎关关也就气了一下下,就端着隔壁秋花奶奶给的夜宵,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献宝似的说:“秋花奶奶给了我一盘红糖糍粑,你吃不吃?” 戎黎瞥了一眼盘子里黏黏糊糊的东西:“不吃。” 戎关关端着盘子,像个小跟屁虫,跟那糍粑一样,黏黏糊糊地说:“吃嘛,很甜的。” 戎黎搁沙发上窝着:“不吃。” “糍粑里还有红豆沙呢。” 戎黎掏出手机,开游戏:“不——” 戎关关塞了一个到他嘴里,然后头一歪,脸凑过去,眨巴着眼睛邀功:“甜不甜?” 戎黎只好“勉为其难”地吃了,舔了舔唇上沾的红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戎关关,你洗手了没?” 戎关关眨眨眼,很无辜的表情:“没有啊。” 戎黎腿一收,起身,上楼之前把戎关关的糍粑整盘端走,并且凉嗖嗖地扔了一句:“你不能吃了,别忘了你外号叫什么。” 外号叫胖墩的戎胖墩:“……” 九点,戎黎洗完澡,吃了安眠药,刚准备要睡觉,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来电,又放回去,不管不理。 手机响了半晌才挂断。 过了一会儿,那边又打过来了,这次响了很久,戎黎接了,一副冷冷淡淡不近人情的样子:“什么事?” 徐檀兮在电话里询问:“你可不可以过来一趟?” 戎黎拒绝得很干脆:“我要睡了。” 那边沉默了一小会儿,声音失落:“抱歉,打扰了。” 戎黎没说什么,挂了电话,然后把手机一扔,躺下睡觉,合上眼睛,几分钟之后,又睁开了。 他分明吃了药,却毫无睡意,翻来覆去了很久,还是伸出手,摸到手机,又拨回去了。 “怎么了?”他问。 徐檀兮声音很小,响在耳边,像小猫的爪子在轻轻挠着耳膜:“房东太太去打麻将了,我在楼上洗澡,修水管的过来了,人在外面,我有点害怕。” 戎黎把被子掀了:“等我一下。”他起来,外套没穿,一身睡衣就下楼了,“手机别挂了。” 徐檀兮小声说好。 去的中途,她叫了他一次:“先生。” 戎黎应:“嗯,” 她说:“没什么。” 又过了片刻。 “先生。” “在。” 戎黎走得很快,传进电话里的声音微喘。 修水管的也是戎村的,叫戎大富,他白天没时间过来,李银娥出门前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徐檀兮原本是给李银娥留的门,没料到戎大富直接进屋了。 “哪里的水管坏了?” “厨房。”徐檀兮问戎黎,“你到了吗?” “嗯。”他把电话挂断,上了楼,撞见了正在东张西望的戎大富:“厨房的水管坏了,你到楼上来干嘛?” 他眼神凌厉,一身的戾气,半点没收着。 戎大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咧嘴一笑:“是戎黎啊,你怎么也来了?” 戎黎没搭腔。 戎大富解释:“厨房的水管我刚刚去看了,是接口老化了,李婶家的水管都是我装的,楼上楼下安装时间差不多,所以就上来看看这边的老化情况。” 理由听着很合理。 戎黎冷着一张过分好看的脸,语气虽淡,但毫不客气:“楼上住了女孩子,你没有请示就自己上来,懂不懂礼貌?” 戎大富四十出头,面相憨厚,他尴尬地笑笑:“乡下嘛,哪有那么多规矩。” 戎黎言简意赅:“下去。” 戎大富说了声抱歉,拎着工具箱下去了。 戎黎去敲了敲浴室的门:“可以出来了。” 下一秒门就开了,徐檀兮穿着浴袍出来,头发还没干,整个人湿漉漉的,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待了多久,脖子和锁骨都有点发热泛红。 “那个人有点奇怪,”她小声地说,像在同他告状,“他在我门外站了很久,有好几分钟了。” 她找戎黎之前,先打了李银娥的电话,只是一直都打不通。 大概被吓着了,她眼睛鼻子都红红的,身上穿着白色的浴袍,是很保守的款式,看不到锁骨的全貌,只有藏在头发下若隐若现的一抹白。 戎黎转过头去,看别处:“你先去穿衣服。” 徐檀兮觉得失礼,也侧过身去:“那你能不能等一下再走?” “嗯。” 她这才回房间。 浴袍只到她膝盖,戎黎一回头,看见了她那双纤细的小腿,白得发光。 ------题外话------ ***** 顾总:“采访一下,第一次见到你媳妇出浴,有什么感觉没?” 戎黎:“想睡。” 058:戎狗发春了~ 浴袍只到她膝盖,戎黎一回头,看见了她那双纤细的小腿,白得发光。 他很快挪开眼,低头,耳尖略红。 “先生。” 徐檀兮在屋里叫他。 戎黎垂着的眼睫毛动了动:“嗯。” 她只是叫了一句,没有说别的。 一会儿过后,她穿戴整齐了,开门出来,手里拿了一床毛毯,递给他:“晚上天寒,先生小心着凉。” 戎黎没接:“我不冷。” 他先下楼了,徐檀兮抱着毯子,失落地站了须臾,才随着下楼。 戎大富在楼下堂屋坐着。 戎黎问:“修好了吗?” “已经修好了。”戎大富看向徐檀兮,目光停留了几秒,弯下腰去收拾工具包,“要是没有别的问题,我就先回去了。” 徐檀兮只道:“慢走。” 戎大富搓搓手,抱着他那个很大的工具包走了。 戎黎去厨房,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不寻常的:“我回去了。” 徐檀兮颔首,道谢:“谢谢。” 戎黎没说什么,默不作声地走人。 刚刚在徐檀兮门外,他在想一个问题,他怎么就穿着一身睡衣来了,怎么就忘了徐檀兮还有一双可能很擅长刀枪的手。 “先生。” 文文弱弱,她很像旧时的闺中女子。 戎黎还是停下了。 她手里抱着毯子,走到院子里,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小心又轻缓地把毯子披在他肩上,灯光碎在她眼里,映出最温柔的影子:“我这里没有你能穿的衣服,外面风很大,先生不要嫌弃,披着吧。” 她怕他再拒绝,说完就先转了身,回屋去。 戎黎的睡衣是黑色的,与她暖色的毛毯反差很大,毯子毛茸茸的,淡淡杏粉色披在他身上,柔和了几分他神色里的冷硬。 其实戎黎的骨相很温柔,如果他眼里的防备能卸下,他会很像她舅舅唱过的戏曲里那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俊儿郎。 “要把门锁好。”戎黎走到院门口,说了这么一句。 徐檀兮停下脚,回头:“好。” 谁那么狠心啊,毁了她戏里的翩翩儿郎。 浓浓夜色渐昏沉,小巷灯火熄,戎黎没打灯,跌跌撞撞地沐着月色回 了家。 怎么出门时连手电筒都忘了带呢? 戎黎拧着眉头进屋,把那条毯子扔在了沙发上,毯子的一角绣了竹叶,徐檀兮似乎很喜欢在她的私人物品上绣花,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眉头越拧越紧。 怎么回事? 看眼睛的是庸医,看心理病也是庸医吗?他不是共情能力几乎为零吗?到底是哪里来的同情心和怜悯心,居然跑去管一个“嫌疑人”的闲事。 他越想越心烦意乱,把毯子揉成一团,粗鲁地塞进茶几最下面的抽屉里,眼不见为净了,才上楼睡觉。 安眠药也失效了,他心静不下来,又烦又燥,索性把被子一扯,将整个人盖住。 妈的,热。 他踹了被子,起来喝了杯冷水,继续躺着,继续踹被子,就这么反反复复、辗转反侧了半个夜,他才入睡。 结果呢,徐檀兮穿着旗袍入梦了。 “先生。” “先生。” “……” 她喊个不停,声音娇娇软软的,问他:“先生,你热不热啊?” 戎黎出了一身的汗。 次日是周六,阴云密布,戎关关已经连着好几个周末都去秋花老太太家吃早饭,他哥哥通常会睡到很晚。 今天奇怪了,戎关关醒来就看见了他哥哥,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窝在堂屋的沙发上养神。 戎关关打了个哈欠,顶着一头鸡窝,用刚睡醒的小奶音问:“哥哥,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 戎黎精神不好,像没睡饱,整个人恹恹的。 他心不在焉,答非所问:“嗯。” 戎关关自力更生地把毛衣和棉袄都穿上,巴拉巴拉他东倒西歪的头发:“今天都没有太阳,哥哥你怎么洗床单了?” 好奇怪啊。 他哥哥突然好凶:“走开,别在我面前晃。” 戎关关噘噘嘴:“哦。”他去刷牙了。 早饭吃的土鸡蛋和玉米,戎关关不开心,因为没有肉包子,他悲伤地蹲在院子里啃玉米。 啊,玉米真香。 啊,他变得好幸福。 “戎关关。” 一坨戎关关扭头:“嗯?” 戎黎提着个黑色袋子出来了。 戎关关以为他哥哥是让 他去扔垃圾,因为那个黑色袋子是垃圾袋。 戎黎把袋子甩给他:“把这个拿去还了。” 哦,不是垃圾。 戎关关看看里面,是毯子,他一手拿玉米,一手抱毯子:“还给谁啊?” 戎黎悠悠地瞥了他一眼。 戎关关非常机灵:“徐姐姐是吧?” 戎黎嗯了一声。 戎关关觉得垃圾袋太丑了,就去找了个大红的塑料袋,拎着非常喜庆。 下午,程及店里没有客人,他去了戎黎那边,闲的没事干,跟他开黑。 程及发现,戎黎今天很不在状态。 “你没子弹?”他瞥了戎黎一眼。 戎黎坐在一个框上,两脚搭在另一个框上,后背靠着墙,眼皮耷着,昏昏欲睡:“有。” 程及坐他对面:“有子弹你不出去打人?” 游戏里的戎黎居然窝在房子里的床上,就那么躺着放空,这不符合他打游戏的一贯风格。 他说:“我在苟分。” 程及瞧了瞧屋外:“我看看,太阳有没有打西边出来。” 太阳没有打西边出来,不对劲的是戎黎,他那副心不在焉、两眼放空的样子,若是再来根烟,别说,还真挺像事后的,浑身居然透着一股子欲。 程及踢了踢他的裤腿:“来人了。” 戎黎的游戏id:随便取个名字。 【随便取个名字】慢慢悠悠地从床上起来,慢慢悠悠地走到窗户旁边,然后很佛系地开了几枪,连瞄都没瞄。 当然了,一枪都没中,反而【随便取个名字】被敌人击倒了。 程及的游戏id:程爷带狗子上分。 【程爷带狗子上分】走过去,把【随便取个名字】扶起来,再顺手扔了个雷,把敌人炸死了。 程及问:“这游戏你玩腻了?” 戎黎淡淡然的眼神里,是随心所欲的懒:“没有。” “那你怎么提不起劲来?” 他没说,扔下手机,不打了:“你把耳机戴上,我睡会儿。” ------题外话------ ***** 戎关关十万个为什么之哥哥为什么早上洗床单。 顾总拿个大喇叭:哎哟喂,狗子发春了哟~ 潇.湘的小仙女们,app首页有个端午节活动,参加一下哈,顾狗子想出道。 059:戎狗,你肝火旺盛啊(一更 他没说,扔下手机,不打了:“你把耳机戴上,我睡会儿。” 程及的手机响了一声,是邮件。 他看完,拿脚踢了踢戎黎坐的框:“别睡了,有事跟你说。” 戎黎没睁眼:“你说。” “官鹤山派了人来祥云镇。” 戎黎掌管lys电子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他年纪轻轻,凭什么一口吃下这么大块肥肉? 很简单,就凭一个准则——顺者昌,逆者亡。 lyh华娱的官四爷就是手下败将之一,从那次分家洗牌之后,戎黎就成了官四爷的眼中钉、肉中刺。 戎黎问:“什么时候?” “这不清楚。”程及知道的也不多,“官鹤山喝多了,自个儿漏了风,只提了一嘴。” 戎黎靠着墙,眼皮合着,声音沙沙的,倦意很浓,说话甚至带了很轻微的鼻音:“你是怎么知道的?” “官鹤山常带在身边的那个女人,”程渣男说,“最近在勾引我。” 戎黎对他的风流史不置一词。 程及继续,说他感兴趣的:“被派来的人,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徐檀兮?” 戎黎眼睛睁开了。 “徐檀兮是南城徐家的大小姐,又是温时遇的外甥女,以官鹤山的能耐,还差遣不动她。” 程及就事论事:“如果他们是合作关系呢?”也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戎黎没接话。 “这么看来,你这假死要泡汤了?” 要是官四爷他们知道戎黎没死,锡北国际估计还得再洗一次牌。 戎黎语气懒懒的,像是提不起劲儿:“戎关关是个意外,我本来也没打算在一个地方久待,等我的事了结了,就挪窝。” “你的事?”程及瞧了瞧对面那张俊脸,不过什么端倪也看不出来,“戎海都死了,你还有什么事?” 戎黎语气平常的像在说鸡毛蒜皮的事:“有那么几个该遭报应的人被老天放过了。” 程及感觉到了,杀气。 “戎黎,你可别乱来。” 戎黎反问:“我什么时候不乱来了?” 程及被问得哑口无言,最近过于太平了,以至于他短暂地忘记了某人以前把道德踩在地上摩擦的暴虐德行。 “我以为你现在不一样了。 ” 戎黎否认:“我怎么就不一样了?” 程及刚要说徐檀兮,结果抬眼就看见她了:“徐檀兮来了。” 戎黎抬起手,挡住眼睛上的光,继续睡他的:“她的快递在后面那个蓝色框里,你帮她拿一下。” 徐檀兮的快递都会单独放,这难道不是不一样? 程及突然觉得戎黎闭眼装睡的这个举动,很像刚才游戏里,很苟啊。他有点明白戎黎为什么要防着徐檀兮了,一物降一物,她的确很克戎黎。 徐檀兮已经进来了。 程及朝她挥了挥手,用下巴指着旁边的苟某人:“我帮你叫醒他?” 徐檀兮把声音压低一些,不吵着戎黎:“不用了,我等会儿再来。” 程及随她。 她走时,脚步很轻,没有回头看,走到玻璃门外后,才回望了一眼。 过了良久,戎黎睁开眼,语气很不好地质问程及:“你怎么不给她拿?” 程及拿出事不关己、只看热闹的态度:“人家冲着你来的,我可没那么不识趣。” 就算徐檀兮居心叵测,但明显用的是美人计,程及就喜欢看戎黎被女人搞,没办法,谁让他们是塑料镇友呢。 程镇友突然发现:“你耳朵怎么红了?” 戎黎把卫衣的帽子往头上一扣:“晒的。” 哟,戎六爷都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塑料镇友毫不客气地戳穿他:“今天没出太阳。”他幸灾乐祸,“镇友,你这是肝火太旺盛啊。” 戎黎没搭理他,仅给了一个“老子跟你不熟”的冷眼。 ------题外话------ ***** 卡文,难产…… 060:白切黑的徐檀兮(二更) 傍晚时分,天乌压压的,风也阴森森的。 客人推门而进,带着风吹进来,卷着风铃,叮叮当当。 徐檀兮抬头:“你好。” 是一位男士,他西装革履,戴着眼镜,面相很斯文:“是徐檀兮小姐吗?” “我是。” 男士上前,客气礼貌地说:“秦总让我给您送辆车过来。” 秦总。 秦昭里。 徐檀兮看看门外,是辆白色的车,风格比较中性,车型有点高调,不太像秦昭里的品味。 她给远道而来的男士倒了一杯水:“有劳了。” 对方摇头,说不用客气。 等人走了,徐檀兮给秦昭里打电话。 秦昭里开口就问:“车收到了?” “嗯,收到了。” 秦昭里在酒局上,那边有点吵,她让众人小点声:“这车是限量的,国内只剩这一辆了,我听说徐檀灵想要,顺手就买了。” 当然也不是那么顺手,用了点路子。秦昭里很不喜欢徐檀灵,就喜欢给她找不痛快。 徐檀兮把留下来的草莓蛋糕打包好:“我在镇里也用不上车。” “送戎黎啊,男人没几个不喜欢车的。”秦昭里问她,“你们和好了没?他认错了吗?” 谈到戎黎,徐檀兮声音蔫蔫的:“没有。” 狗男人。 “那不要送他,”秦昭里特别叮嘱,“拿去喂狗都不要送他。” 徐檀兮:“……” 阴天的夜晚来得早一些,才六点多,外头已经开始黑了,乡镇里的生活节奏很慢,没有璀璨的霓虹,几杆路灯,三两行人,路边有摊贩在叫卖,有孩童在嬉闹,有白发苍苍的老夫老妻手挽着手在漫步,不热闹成群,却也烟火气十足。 平时徐檀兮常走的那条巷子有点窄,不好开车,她绕了一条路回去,把车停在了村里的一块空地上。 她把外套穿好,提着蛋糕,推门下车。 迎面走过来两位妇人,原本走得很快,见到她之后脚步放慢了,微胖的那位打量了她几眼,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大冷天的,还天天穿个裙子,是要勾引谁啊。” 徐檀兮站住了:“你是在同我说话吗?” 女人也不知道哪来的火气,怒气冲冲地骂道:“ 就是说你,年纪轻轻不学好,勾引别人老公,真不要脸!” 徐檀兮皱了皱眉:“你老公是谁?” 对方得理不饶人,怒目圆睁,话越说越尖酸刻薄:“你这是勾引了多少人,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这时—— “杨细妹!” 是徐檀兮的房东太太李银娥女士冲过来了,身上还系着围裙,要是愤怒可以看得见,那她头顶一定在冒烟:“你嘴怎么这么臭,有火气找你老公撒去,在别人家门口撒什么野。”她把徐檀兮往后一拉:“你进屋去,甭理这个疯婆子。” 杨细妹不肯作罢,叉着腰往前怼:“她做得我还说不得了?” 徐檀兮淡淡然地问上一句:“我做什么了?” “你勾引我老公,还往他包里塞你的裙子!”杨细妹气得面红耳赤,若不是身边的小姑子拉着她,她铁定要冲上去揪头发。 “李婶,”徐檀兮和这位气急败坏的女士交流不了,她问李银娥,“这位女士的老公是谁?” 李银娥冲杨细妹甩了个白眼:“修水管的。” 杨细妹和她小姑子刚刚已经来闹过一次了,也不知道徐檀兮的裙子是怎么落到她们手里的,两个女人把裙子往李银娥家大门上一摔,骂了有十几分钟。 徐檀兮大概明白了,也没有解释,只是淡然自若地看着两位兴师问罪的妇人,随手指了指她停在空地上的那辆车,用很随意平和的语气问:“杨女士,你知道那辆车值多少钱吗?” 没有咄咄逼人,她问得很温柔。 那辆车,要七位数。 杨细妹脸都青了,她不认得车,但是认得车牌,三个七,这种车牌光有钱还不行,一般人弄不到。 徐檀兮眉眼温温柔柔,没有半点欺压人的意思,从容而优雅:“我缺什么,需要勾引你老公那样的人?” 杨细妹哑口无言,面如土色。 李银娥这下舒坦了,刚刚被杨细妹姑嫂堵着的那口恶气终于出出来了,她浑身畅快:“回去让你老公照照镜子吧,也别忘了给你自己刷个牙。” 怼完,李银娥就挽着徐檀兮往家里去了,那小脚步都要得意地蹦跶起来了。 徐檀兮刚进院子,愣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儿?” 戎黎正搁桂花树下那张废弃的旧竹床上坐着,旁边还有个小团子戎关关。 李银娥看看两人,一拍大腿:“哎呀,我好像忘关火了!” 年纪大了,就喜欢当红娘。 李红娘把杨细妹带来兴师问罪的那条裙子捡起来,溜了,给两个年轻人腾地方。 戎黎坐着没动,吩咐了一句:“戎关关,出去等我。” 戎关关麻利地爬下去:“好的~” 徐檀兮叫住他:“关关。” “嗯?” 她把蛋糕给他,弯腰蹲下,小声地说:“回去和哥哥一起吃。” 戎关关捂住嘴巴偷笑,眨眼答应了,然后抱着蛋糕跑出去了。 “徐檀兮。” 戎黎连名带姓地叫了一句。 徐檀兮走到树下。 他从旧竹床上站起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缺什么,需要跑来这种小地方开店?” 他听到她刚刚与杨女士的对话了。 徐檀兮朝他走了一步,风把隔壁邻居家的山茶花卷了过来,细碎的花瓣掉在了他肩上,她踮起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拂掉花絮。近看,他的脸更好看,处处都精致,眼睛比她父亲珍藏的那块琥珀还要美,她没有深思熟虑,被美色迷了眼,说了一句很大胆的话:“你啊。” 缺什么? 她什么都不缺,有花不完的钱,有一家医院,有疼她的舅舅,有交心的挚友,只缺他了。 戎黎被她的话弄得失神,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 隔得太近了,他视线里都是她,昨晚的梦里她就是这样,用目光缠着他,用身体缠着他…… 他猛地后退了一大步:“别离我那么近。”退得太急,有几分狼狈,他别开脸,耳朵通红,“我警告你,别再来招我。” 话说得狠,但他不看着她说,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 说完,他扭头就走。 徐檀兮站在原地,深呼了一口气,脸颊渐渐发烫。 刚刚,她太不矜持了…… 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 她懊恼了一会儿,回了房间,翻出一张烫金的名片,拨通上面的号码。 “你好。” 对方问:“你是?” 她道:“我是徐檀兮。” 名片上写着:朝阳烟草,万朝明。 万朝明是先前领着杜权上门来请罪的那个混混头子,知道徐檀兮是帝都温先生的外甥女,他态度很恭敬:“你好徐小姐。”混混头子内心有点怵啊,“您找我,是有什么吩咐吗?” “是的。”徐檀兮彬彬有礼,“有件事要麻烦你。” 万朝明觉得有钱人也不是都那么难伺候嘛,这位徐小姐的脾气就十分好,跟电视剧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一样一样的:“您尽管吩咐。” 她缓缓地说:“我们村有个修水管的,”她语气很温和,“你能不能替我教教他怎么做人?” 万朝明:“……” 靠,用最软的语气,说最狠的话。 万朝明小心肝都颤了,小心请示:“徐小姐希望我教到什么程度?” 徐檀兮想了想,比较随意地说:“至少让他别再乱说话了,再让他好好管教一下家中的妻子。” 春风化雨,绵里藏针,大家闺秀都这样吗?原来大家闺秀不是不动手,只是不自己动手。 万朝明胆颤:“我明白了。” 徐檀兮声音如拂面春风:“谢谢万先生。” 万先生内心天寒地冻:“您、您……客、客气了。” ------题外话------ ***** 端午快乐~ 我加更了,乖不乖~ 潇.湘的粽子活动别忘了投哈。 061:戎狗护妻,杳杳护夫 戎关关盯着草莓蛋糕,数了好久的数,他哥哥都没有回来。他把蛋糕放下,往外面跑,推开院门,看见地上有个影子。 他探头探脑地往外看。 是他哥哥呢。 “哥哥,”戎关关扒着门,“你在外面干什么呀?” 他哥哥说:“抽烟。” 抽烟? 戎关关立马奶声奶气地念出来了:“小小一支烟,危害万万千,少抽一支烟,快活赛神仙!” 去年,因为有人乱扔烟头,引起了火灾,今年年初,乡镇办事处就在各个村的墙上刷了禁烟标语,戎关关经常听村里的婶婶们拿来教育抽烟的丈夫,他记性好,听几次就背下来了。 在戎关关印象里,他哥哥很少抽烟,至少他没怎么看到过。 他好奇地问:“哥哥,你为什么抽烟啊?”他哥哥是社会好青年,好青年是不会抽烟的。 因为烦。 戎黎把烟掐了,摊开手,看了看掌心的东西,是个微型摄像头,在徐檀兮浴室对面的盆栽里找到的。 是戎大富装的。 戎黎本来只是路过,原本也不关他的事,可戎大富的妻子在李银娥家门前撒野摔裙子的时候,把裙摆甩到他身上了。 应该不只偷了裙子,然后他就找到了摄像头。 “哥哥。” 戎黎在想事情,没搭理,冷着眉眼,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 “哥哥。”我饿了。 “哥哥。”蛋糕化了。 “哥哥。”快给吃的呀。 “哥——” 戎黎踹了一脚门,然后某坨胖墩就安静如鸡了。 他在屋外面待了一阵才进屋,直接上楼,换了身衣服,拿了手套和口罩,揣在兜里下了楼,最后拿了手电筒,整个过程都寒着一张脸。 戎关关知道,拿手电筒就是要出门了:“哥哥,你去哪儿?” 戎黎蹲下,把鞋带系紧,他垂着眼睫,眼底阴森森的狠被遮住:“有只猪,不老实。” 只有幼儿园文凭的戎关关:“???” 他哥哥又上楼去了,过了一会儿,戴了顶鸭舌帽下来:“我叫了外卖,不用等我,送来了你自己先吃。” “好。” 戎关关也不知道哥哥要把不老实的猪怎么样,也不敢 问。 戎黎出门前叮嘱:“吃完饭不准出去乱跑,就在家待着,你可以看电视,但除了电视之外,不准碰任何其他电器,尤其是烤火的,你要是冷就自己在院子里蹦跶。” 戎关关乖巧如怂鸡:“知道了。” 戎黎打开手电筒,出门了。 晚上十点十三分。 徐檀兮接到了万朝明打过来的电话。 “徐小姐。” 徐檀兮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一旁,端坐在梳妆镜前,将耳环摘下:“事情办好了吗?” 万朝明支支吾吾。 她把耳环放进首饰盒里:“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吗?” 事情没办妥,万朝明有点底气不足:“我和弟兄们去晚了,到那的时候,戎大富已经被人教训了。” 徐檀兮沉默了片刻:“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 万朝明当时没进去,也没看到过程,就看到了结果——戎大富像死猪一样被倒挂在了树上。 不过万朝明看到了“作案”结束后的“凶手”:“是个男的,戴了黑色的口罩,没看到脸。”他再仔细回忆回忆,“那人很高,穿了一身黑色,卫衣的帽子戴在鸭舌帽外面。” 对了,“凶手”还有件工具,放在了戎大富家外面。 “他有个光线特别强的手电筒。” 徐檀兮刚取下来的项链掉地上了,镜子里,她侧着脸,怔怔出神。 万朝明等了半天,那边也没声音:“徐小姐?” “还在吗,徐小姐?” “徐——” 徐檀兮突然问:“见血了吗?” 万朝明回答:“见了。” 戎大富的脑袋和手都流血了。 “万先生,”徐檀兮不矜不伐,落落大方,“有件事要拜托你。” 她语气越温柔,万朝明心肝就越抖:“您、您请说。” 她简明扼要,轻言细语:“把你刚刚看到的全部都忘了,要是还有别人也看到了,一律封口。” 万朝明想不明白了,这位大小姐为什么要给那个“凶手”善后呢?他也不敢问,一口应下:“您放心,我和我的弟兄们嘴巴都很严。” 徐檀兮道谢:“谢谢万先生。” 万先生都快要吓傻了好吗? 电话挂断之后,徐檀兮坐在镜子前,若有所思,她怀疑戎大富装了摄像头,可是没有找到,会不会是戎黎拿走了? 戎大富是罪有应得,她其实也一直都知道,戎黎并非善人,不过没有关系,她钟情的也不是他的善良,即便是始于救命之恩,但她清楚地知道,如果救她的是别人,所有的故事将止于一张支票。 戎黎不一样,她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知道了,她要完了,他身上有她所有喜欢的点。 可以用一句很俗的话来概括:前世今生,命里注定。 毫无道理,但是她认。 她起身,拿了外套穿上。 李银娥还没睡,烤火的炉子插着电,她在堂屋追电视剧,见徐檀兮下楼,问她:“你怎么还没睡?” 徐檀兮说:“还不犯困。” 她去拿手工灯笼。 “要出去?” “嗯。” 李银娥也没多问,毕竟是成年人嘛,血气方刚的,她懂她懂。 徐檀兮提着灯笼出了院子,走到巷子里。夜已深,外面很安静,街坊四邻门口的灯笼都关了,远处有汽车的鸣笛声,近处有家犬在吠。 徐檀兮站在路边,安安静静地等。 良久良久后,巷子口有光照进来,模模糊糊的轮廓逆着光,从遥远的夜色里走出来。 万朝明形容说:“那人很高,穿了一身黑色,卫衣的帽子戴在鸭舌帽外面。” 没错,是她的心上人。 ------题外话------ ***** 顾总:“我的心上人是脚踩祥云的盖世英雄。” 杳杳:“我的心上人是眼神不好的狗王。” 戎狗:“……” 062:杳杳表白,荷包示爱 是她的心上人。 “戎黎。” 徐檀兮喊了他的名字,轻风伴细语,温文尔雅。 原本看着路的戎黎抬起了头,隔着很远的距离看她,在眼睛对视的那一瞬间,他片刻失神。 能想象出那种感觉吗?昏黑模糊里,万物朦胧,只有她是清楚的,像在黑暗里推开了门,光照进来。 如同重生。 程及总说她是特别的,说她不一样。是不一样,她总能让戎黎忘记自己是谁。 戎黎提着灯,走近她:“你在等我?” 徐檀兮微微颔首。 他的口罩已经摘下了,帽子还戴着,灯光很亮,鸭舌帽的帽檐遮住了眉眼附近的光,只有半张脸在光线里,唇红齿白,像个少年。 他说:“我没让你等。” 声音很淡,有点不近人情。 徐檀兮看着他的脸,视线像一张密不透风却棉软柔和的网:“你脸受伤了。” 他右边脸颊上有一道口子,半截手指那么长,从颧骨划了眼角,已经结痂了。 徐檀兮把手帕拿出来,踮着脚给他擦。 戎黎脸侧了一下,躲开了。 她收回手,往后退一步,不骄不躁,不气不恼,耐心好得过分:“我去拿药,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她方转身,戎黎就拉住了她。 “你不问问我做了什么吗?” 他的手好凉,指尖的力道很大。 徐檀兮耳尖在悄悄发热:“我问了你会说吗?” 戎黎松手:“你问。” 徐檀兮就神色认真地问了:“你脸上的伤是被什么划的?”如果是生锈的金属,那就麻烦了。 戎黎刚刚动了手,眉眼的狠厉还没来得及褪干净,语气也有几分压不住的攻击性:“我不是让你问这个。”他说,“我伤了人。”他把手摊开,袖子给她看,“这都是别人的血。” 他的卫衣是黑色的,血迹并不明显。 徐檀兮看了看他的袖子,很快把目光落到他手上,确定了不是他的血,她才回答:“哦。” 就一个字,反应很平静。 徐家和温家都是名门,书香门里娇养出来的女孩子,见到血怎么还这样波澜不惊?戎黎目光审视,仔仔细细地瞧着她:“徐檀兮,你真不怕我啊。” 徐檀兮淡淡轻语:“不怕。” 怎么会怕呢,她那么心悦他。 “胆子真大。”他的帽子遮了眉眼,那股散漫的野劲儿出来了,“我回答你的问题了,你也得回我两个问题。” 徐檀兮答应得很快:“好。” “之前你说过,你是冲着我来的,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是第一个问题。 戎黎没等她回答,继续:“第二个问题,你认不认识官鹤山和路华浓?” 锡北国际五个掌权人里头,顾起人尚在国外,棠光不知所踪,何冀北有池漾盯着,能把手伸到祥云镇的,还剩官鹤山和路华浓。 徐檀兮没有迟疑:“我不认识。” 如果她说的是真话,那她与锡北国际的人就应该没有关系,不然不可能不认得这两个人。 “第一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戎黎还是觉得她不仅仅只是名门徐家的大小姐。 再说了,一个千金大小姐,跑来小镇受什么苦,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她,不信她那套“缺你”的说辞。 她来祥云镇,一定有她的目的。 徐檀兮没有立刻回答他,神色不急不躁:“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拿药,等我回来再回答你。” 戎黎觉得她故意的。 她往家里走,回头问:“先生,你的脸是被什么划的?” 戎黎不想回答她:“钢笔。” 她又问:“里面有墨水吗?” 戎黎不想回答她:“没有。” 妈的。 他一碰上她,就总把自己搞得莫名其妙。 徐檀兮回家去拿药了。 到了家里,房东太太李银娥女士问她怎么就回来了,她没有说,然后她出门的时候,房东太太又问她这么晚了怎么还出去,她说戎黎在外面。 李银娥女士嘴角直往上跑,打着趣问:“晚上还回来睡不?要不要给你留门?” 徐檀兮不好意思,热着脸说:“我很快就回来。” 李银娥摆摆手,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不用那么快,慢慢来,小年轻嘛。” “……” 徐檀兮是红着脸出门的。 戎黎还站在原地,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乌压压的,他百无聊赖地晃着手里的手电筒,光 线忽上忽下,忽而落在戎金琦家的狗窝上,吓得那小黑狗瑟瑟发抖地直往窝里钻。 也是见了鬼了,村里的狗一只一只的都怕他怕得要死,他又不打狗,他只打人。 他听见徐檀兮的脚步声,这才抬头。 巷子外面也没个放东西的地方,徐檀兮就用她的手帕垫在地上,把药和棉签都放在上面,还有一副一次性的手套。 外科医生就是讲究多。 戎黎根本不在意脸上那点皮肉伤:“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他重问一次,“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徐檀兮把双氧水的盖子拧开,沾湿棉签,她站起来,还是矮他一个头:“你头低一点。” 戎黎不想跟她浪费时间。 他面不改色地僵持了……四五秒吧,蹲下了。 徐檀兮弯下腰,高度刚刚好,她用沾了双氧水的棉签清理他伤口周围,似乎怕弄疼他,还俯身轻轻吹了吹。 戎黎把脸侧了一下:“别吹了。”隔得太近,他眼睛只要稍稍一抬,就能看见她外套里家居服的领口,锁骨若隐若现,他把目光放到别处去,不看她了,“不疼,你别再吹了。” 一点都不疼,他只觉得痒。 徐檀兮手上的动作很轻,声音也轻:“我知道,你不是很坏的人。”至少被他惩治过的人都是罪有应得。 灯笼和手电筒都放在地上了,光铺了一地,没有照见戎黎微微发红的耳朵,他反驳她说:“我是。” 心理医生都说了,他是个大危害,事实也确实如此,很多人都怕他,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他把多少人送进了医院。 如果好坏真的有界限,那他一定在坏的那一边。 徐檀兮也不跟他争辩,换了新的棉签蘸上药,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这个时候的戎黎比较乖,也不乱动,他脸朝向左边,她能看见他右边安静垂着的那一排睫毛,还有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 戎黎还在辩证他是个坏人。 “你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吗?”他问得很轻松,像在说别人的事,“你知不知道我手有多脏?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 这些徐檀兮都可以去查,但是她没有,她钟情他,与他的背景和过去都无关。她多少也能猜得到一些,他不是寻常人,一定是环境、是他人把他推到了绝境,一定是恶意磨掉了他的善良,一定是不被善待,才与 世界为敌。 “你之前让我不要打你的主意,”徐檀兮猜想,“是怀疑我也想要你的命吗?” 戎黎不置可否,退开一步,站起来:“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了,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徐檀兮把医用的一次性手套摘下,翻过去后放进口袋里,再把剩下的药用手帕包好,打了一个结:“一天要涂三次,尽量不要碰水。” 她朝戎黎伸手,他看了一眼,没躲,由着她拉起了自己的右手。 她把药放到他手里:“先生,你好像误会了,不是谁派我来的。”她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个青色的荷包,放在了包着药的手帕上面,“里面有信,等我走了,你再拆开。” 她脸已经开始红了,收回手,先转了身,提着灯笼走到院子门口,又停下来看他,低声嘱咐:“先生慢走。” 她推开门,进了屋。 戎黎看着手里的荷包,其实他不太认得荷包,也不认得上面绣的动物。他拆开来,把里面的信纸拿出来。 信纸是原木色的,纸张摊开,是秀气的簪花小楷,写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题外话------ ***** 今天的顾总不想睡任何一位老公(包括时瑾老公,苏卿侯老公,霍一宁老公,周清让老公……) 今天的顾总想娶杳杳~ ***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出自《国风·郑风·风雨》,这句是表达喜见情人之意。 063:表白后的不眠夜 戎黎回来的时候,戎关关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已经冷掉的外卖。 电视还开着,声音调得很大。 戎黎把戎关关身上盖的毯子拿开,刚把他抱到手上,他就咕哝了一声,睫毛动了几下,睁眼了。 戎黎问:“醒了?” 戎关关揉揉眼睛:“哥哥。” 戎黎把他丢回沙发上:“醒了就自己回房间。” 戎关关在沙发垫上伸了个懒腰,爬起来:“哥哥,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呀?”他看见了,是个好看的“布袋子”,能装个鸡蛋那么大,他不认得,他猜,“是蛋兜吗?” “不是。” 戎关关就很好奇:“哥哥你给我看看。” 戎黎把手放到身后:“没什么好看的,回你房间。” “哦。” 戎关关回房睡觉了。 戎黎把手里的荷包放在桌子上,他坐了半晌,起身,又把那荷包捡起来。 他当过大学老师,但教的是高数,不懂这些文人雅士的玩意,他刚刚查了一下,荷包上绣的是大雁,绣了一双,那两句诗,他倒是懂。 他去拿了两桶汽油,把沾了血的外套脱下,扔进院子内的铁桶里,倒上汽油,然后摸出打火机,捏着那个青色的荷包,靠近打火机的出火口。 烧了吧。 像他这种走在刀尖上的人,不适合跟人为伴,只能独行。 指腹压着打火机的摩擦轮,蹭的一下,他点燃了火。几乎同时,他拿着荷包的手往旁边挪了。 中了邪了…… 戎黎把荷包塞兜里,拣了几片枯叶,点着后扔进铁桶里,汽油易燃,砰的一声,火光就冲出来了。 他蹲在铁桶旁,点了根烟,用力地抽,尼古丁跟着冷风一起灌进胸腔,烈得呛喉。 徐檀兮不像个现代人,现代青年哪有九点睡觉的,她生活作息规律得像个古人,如果晚上没有手术,她九点睡,六点起,多年来雷打不动。 不过最近她经常破例,比如今晚。 “昭里。”她坐在床上给秦昭里打电话,脸上的热度还没有下去,像染了一层薄薄的胭脂红。 秦昭里知道她的生物钟:“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她很小声地说:“我给戎黎送荷包和情书了。” 梳妆镜靠着床,镜中映出的女孩子低眉垂眼,两颊羞红。 《骆驼祥子》里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人间的真话本来就不多,一位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告白。 徐檀兮并非胆小扭捏之人,只有谈到戎黎时,才会生怯,才会红脸。 秦昭里问她:“那他呢,是什么态度?” 徐檀兮扬起的嘴角压下去了:“我送完就走了。” “怎么不等他回复了再走。” 她低着头,双脚轻轻晃着,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小心翼翼:“我怕他拒绝我。” 秦昭里有点心疼她了。 徐檀兮虽然和她父母不亲,但也是被奶奶和姑姑宠着长大的,温时遇又护着她,被娇养长大的女孩子什么时候卑微过。 一个戎黎,折了她一身骄傲的骨。 秦昭里对戎黎更加没有好印象了:“你怕什么,拒绝就拒绝,这个不听话就换个听话的,下一个更乖。” 徐檀兮没有争辩,语气平和得就像是理所当然:“不会有下一个。”她有些无措,“昭里,你教教我,后面怎么办?我要不要去问他的回复?” “不用问了,你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他要是有那个意思,剩下的也该他表示了。” 徐檀兮思量着、思量着皱了眉,语气也低落了:“要是他没有那个意思呢?” 那就踢了。 秦昭里:“应该会疏远你。” 如果姓戎的还是个人的话。 她问徐檀兮:“你还要继续吗?” “要的。” 真是一秒都不犹豫。 秦昭里是生意人,做什么都喜欢高效率,而且她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她的建议是:“我直接帮你绑了他不行吗?或者找找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弱点,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哪个办法都比委屈你自己强。” 如果强取豪夺的有用的话,那就用啊,不择手段也是本事。 但徐檀兮只听进去了利诱:“那我把车送给他。” 秦昭里:“……” “昭里,你帮我留意一下,看有没有好一点的男士手表,要最贵的。” “……” 晚上十一点,村里的狗突然吠了起来。 邹进喜睡得不沉,被惊醒了,她躺着听了一会儿外面 的声音,随后赶紧推了推身边的丈夫:“他爸,快醒醒。” 戎金琦翻了个身,眼没睁开:“干啥呢,睡觉。” 邹进喜拉了床头的灯,坐了起来:“你听,外面有警笛声。” 这么晚出警,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她的八卦之魂快要燃烧起来了,她问丈夫:“是不是谁家遭贼了?” 回应她的是一串鼾声。 邹进喜扯他被子:“他爸,他爸!” 戎金琦往被子里一钻,呼噜声更大了。 邹进喜一脚踹过去:“你这头猪!” 戎大富被逮捕了,警察接到了匿名的举报电话,在戎大富的电脑里找到了偷拍视频,案件涉及到的受害女性有二十四位。 警方赶到的时候,戎大富被吊在了树上,已经不省人事了,他的妻子杨细妹晕倒在了旁边,被叫醒后,声称什么都不知道。 匿名电话是谁打的? 查不到,打回去显示的是空号,很像黑客的手笔。 次日,阳光普照,是个大好的日子。 程及霸占了戎黎店里的懒人沙发,晒着太阳,刷着手机,闲得发慌。他们这条街有个微信群,群里正在议论戎家村的那个偷窥狂。 程及抬头瞅了一眼:“昨晚上,你干的?” 戎黎在整理快递,不承认也不否认。 程及既觉得理所当然,又觉得匪夷所思:“也是你报的警?”戎黎打人没什么奇怪的,但他报警就很不寻常了。 “别问。”戎黎眼神也没给一个,埋着头在给各个收件人发短信,“我跟你不熟。” 行吧,多年青春喂了狗,程及不问了,由衷地称赞了一句:“戎镇友,我发现你越来越像个人了。” 居然还会报警解决,要搁以前,戎黎肯定“私了”,了到对方怀疑人生,了到对方后悔为人。 戎黎抬头,突然问了一句:“怎么拒绝人?” ------题外话------ ***** 程及:“戎镇友,我发现你越来越像个人了。” 戎黎:“程镇友,我发现你越来越像只狗了。” 064:动心了,怕她哭哦 戎黎抬头,突然问了一句:“怎么拒绝人?” 程及长腿一伸,往货框上一放:“男的女的?” 戎黎看手机:“女的。” 女人问题啊。 啧啧,戎六爷这是开窍了? 程及兴致来了,先探探口风:“你以前是怎么做的?” “不搭理。” 这就很戎黎了。 程及晒着太阳,悠哉悠哉地晃着腿,继续敲戎黎的边鼓:“你可以继续这么做。” 他说:“不行。” 程及可以确定了:“徐檀兮向你表白了?” 戎黎不承认:“没有。” 程及盯着他看。 戎黎喝酒不上脸,但是耳朵会红,就像现在这样。 程及认识他很多年了,见过他各种样子,颓的、丧的、狠的、麻木的、双手染血的、脚踩尸骨的,甚至失控自残的,就是没见过他没喝酒也红耳朵的样子。 程及是真没看出来,这头还没被驯化的野生狼居然还挺纯。 行,不戳穿他,作为塑料镇友,程及大发慈悲地指点指点他:“如果拒绝起来很为难,那就接受。” 戎黎以前有过自杀自虐倾向,心理医生给他做过干预治疗,不过成效都不大,最后是他自己走出来的,反正想活也由他,不想活也由他。 但今非昔比。 现在戎黎不一样了,他的共情能力有没有提高程及不清楚,述情障碍有没有痊愈也不清楚,不过很明显,他已经被徐檀兮影响了,还有他家里的那个小胖墩,也有点潜移默化地“同化”他。可能小孩子比较治愈人,戎黎自从来了祥云镇,他的暴力倾向、反社会倾向都好了很多,慢慢有了点儿人样。 既然是个人了,谈个恋爱也无妨。 程及挺客观地建议:“如果徐檀兮纯粹只是要你的人,不是要你的命,我觉得你可以,”他装模作样地思考,眉一挑,“投个降?” 卫衣的带子垂下来碍事儿,戎黎用一只手把带子打了个结,他在整理快递,语气不咸不淡的,听不出多少情绪:“我是问你怎么拒绝人,不是让你给意见。” 虽然是塑料镇友,但程及还是挺了解他这位塑料镇友的,戎黎做不到不理不睬,是因为心软,非要拒人千里,是因为理智。 徐檀兮要是跟了戎黎,以后应该就 不会有安生日子了。 程及言归正传:“真要拒绝,把人约出来,当面说。” 戎黎沉默了很久,抬头看程及,眼里居然有茫然:“那她哭怎么办?” 程及:“……” 前几天还说人姑娘来者不善,这才几天,就见不得人哭了?以前想爬他床的那些姑娘们,一个个被扔得狼狈不堪、哭得梨花带雨,也没见他手软一下。 程及欠揍地回了他一句:“那老子给你哄?” 妈的,这是把他一个渣男当情感专家了? 戎黎从货架那边过来,踢开程及搭在货框上的脚:“回你自己店,别在这挡路。” 程及淡定地掸了掸裤腿,对着手机屏幕拨弄他那一头黑蓝色的染发:“过河拆桥,镇友你不厚道啊。” 戎镇友没搭理他。 程镇友从戎镇友店里拿了根棒棒糖,叼着走了。刚过马路,他接了个电话:“喂。” 是位女士:“请问是林禾苗的家长吗?” 不想管闲事的程及:“不是。” 对方可能去确认号码了,过了个片刻,她说:“不好意思我打错了。” “等一下。” 女士就没挂。 程及把糖咬碎,挺认命的口气:“我是。” 女士自报家门:“我是林禾苗的班主任,您是?” 程及上次不是去给林禾苗开了回家长会吗,号码就是那时候留的。 他回:“她哥。” “是这样的,林禾苗同学已经好几天没来学校了,也没有跟我请假,不知道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程及脚步停下,被迎面走过来的路人撞了一下肩,对方在道歉,他没反应,还在讲电话:“几天没去了?” “我最后一次见她是上周五。”班主任女士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她虽然已经被保送了,但最好还是保证一定的出勤率,毕竟通知书还没下来,在这之前千万不能松懈。” 程及不喜欢多管闲事,就是太闲了:“我会尽快回复您,如果她回学校了,也麻烦您再给我回个电话。” “行。” 挂了电话,程及开车去了老屋林村,问了两个人,找去了林禾苗家里,他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问:“谁啊?” 来开门的是林禾苗的哥哥林 进宝,他二十多岁,长得有点捉急,比程及矮了一个头。 程及问:“林禾苗在不在家?” 林进宝打量他,人是不认得,但衣服的牌子林进宝可认得,是个有钱人:“你谁啊?” 程及随便编了个身份:“她老师。” 在院子里逗孙子的吴树凤一听说是老师,立马过去问:“是不是那丫头在学校闯什么祸了?” “不是,找她有别的事。” 吴树凤语气挺冲,很不耐烦:“她不在。” “哦。” 哦完了,程及长腿一迈,直接进去了。 吴树凤立马嚷嚷:“诶诶诶,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让你进来了吗?” 林禾苗家是一层楼的平房,房门都开着,站在堂屋的门口,能一眼扫到头,程及目光找了一圈,没看到人。 “她在哪?” 吴树凤心想,那丫头还是个狐媚子呢,都会勾男人了:“鬼知道她上哪疯去了,这么多天都不回来,保不准是被哪个男人勾走了。” 坐在门口摘菜的林早生听到这话才抬头,看了一眼妻子,似乎不满,但也没吭声。 有人吱声了,是儿童车里的小孩:“姑姑走了,走了!” 程及看了看小孩,又瞧向大人,他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林禾苗要让他去开家长会。 程及问吴树凤女士,带了几分调侃的调调:“你是林禾苗的继母?” 不等回答,他转身走人。 吴树凤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对方是在挖苦她,气得她火冒三丈,正想骂回去,人已经出院子了:“什么人呐这是!” 林进宝来了一句:“那人挺有钱的,穿得都名牌。” “以前没看出来,那丫头还挺会勾引——” 林早生把菜篮子一摔:“够了!” 被这么一吼,吴树凤变本加厉了,嗓门比丈夫更大:“你吼什么吼!有本事冲你闺女吼!”后面她又开始念叨了,念叨丈夫窝囊,念叨婆婆迷信,念叨儿子不成器,念叨街坊四邻取笑她生了个自闭女儿。 林早生闷不吭声。 吴树凤没完没了,还在数落,他听不下去,出门去追程及了。 “老师等等。” 程及把车窗摇下去。 林早生驼着背,才五十来岁,两鬓已经 生了白发:“禾苗她离家出走了,已经走了好几天,她什么也没带,不知道在外面怎么样了。” 他语气很焦急。 程及就问了:“你们没去找她?” 林早生面红耳赤地支支吾吾。 程及算是看懂这一家人了,也没动怒,他就笑着问了一句:“你是林禾苗的继父吧?” 他怼完就打了方向盘。 ------题外话------ **** 啵~ 065: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啊~ 祥云镇只有一个烧烤摊,在老车站的对面,这会儿刚过十点,外出吃宵夜的人不少,有本地的年轻人,也有过来旅行的游客。 “这里再来一打啤酒。” 老板娘乐呵呵地应了客人,扭头对新来的店员说:“小林,三号桌一打啤酒,你送过去。” 新来的店员不爱说话,她点了点头,放下抹布,搬了一箱冰啤到三号桌。 三号桌上是一群年轻的“社会青年”,年纪看着都不大,七个小伙子凑齐了五种发色,还有一个是平头。 林禾苗把酒放下,刚转身,围裙的带子被人拽住了。 “小妹妹。” 是一个黄头发的男人,就暂且称呼他为黄毛。 黄毛脸上生了痘,皮肤坑坑洼洼,他眉毛很浓,一挑一挑的,手指勾着围裙的系带,眼神很轻浮:“别急着走嘛,酒还没帮我们开呢。” 林禾苗转过身去,从兜里掏出开瓶器,动作机械、面无表情地给客人开啤酒,开完酒:“慢用。” 黄毛还不松手,一双三角眼来回地打量她:“小妹妹,你几岁啊?” 小妹妹长得不错,很甜系,满脸的胶原蛋白,就是冷了点,眼睛里像装着一潭死水,目光无神,有些呆滞。 她把围裙脱下来,不要了,对老板娘说:“到十点了。” 十点之后,老板娘的儿子会过来接她的班。 黄毛抓了空,围裙掉地上了,他摸了摸下巴,对狐朋狗友们说:“小妞挺个性的。” 狐朋狗友都起哄,敲碗的敲碗,吹口哨的吹口哨。 老板娘在这条街上开了几年店,也知道那群青年心思不正,她把今天的工钱结给了林禾苗,故意大嗓门地问她:“你爸来了吗?不是说要来接你吗?” 林禾苗愣了几秒钟,点头:“来了,在对面等我。” “那你快去吧,别让你爸等久了。” “哦。” 林禾苗出了店,往马路对面走。 可那黄毛色迷心窍不怕事儿,和旁边的平头哥们儿交换了个眼神,两人一起悄无声息地跟上去了。 老板娘刚要去阻止,被丈夫拉住了,丈夫对她摇摇头,用嘴型说:“得罪不起。” 老板娘也犹豫了,看了看路对面,见往来的路人很多,也就没有管了。 街上往来的路人 是很多,但越往旧公路那边走,人烟越少。路灯亮着,微风袭来,树影婆娑。 四周越来越安静,安静到林禾苗听见了后面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直接往前跑。 后面的人在追。 她拐了弯,走进一条巷子里,巷子两边都是人家,趁人没有追上来,她迅速躲进两户人家中间的窄道内。 里面灯光照不进去,很黑,她摸着墙走到底,然后蹲下,抱住膝盖。她不敢大声喘气,牙齿不自觉地咬紧,耳边全是风声,被放大了无数倍,凛凛寒风穿过她的脖子,像锋利的刀刃,刮着皮肤上的冷汗。 人来了,他也进来了…… 林禾苗屏住呼吸,捡起地上的一块砖头,那个不断靠近的人影离她越来越近,一团黑色从头顶压下来,她突然站起来,举起手里的砖头—— “林禾苗。” 砖头掉在了地上。 她手还在发抖:“程及……” 宽厚的手掌从黑暗里伸过来,落在她肩上,轻拍了一下:“是我。” 她把手上的汗擦了擦,抱住他。 程及本来想推开她,发现她还在发抖:“怎么了?” 林禾苗紧紧抓着他腰上的衣服,大口地喘气:“我腿软了。” 程及避开她的腰,把手放到她后面,没有搂实:“怎么怕成这样?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他出来是寻人的,路过这条巷,远远看见个影子,挺像她的,这才追了过来。 林禾苗缓了缓,平复之后,松开手:“有两个人跟着我。” “男的女的?” “男的。” 程及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抓起小姑娘的手,让她拿着手机:“你拿在手里,对着外面的路一直晃,得让我看到光,知道吗?” 她说知道了,拿着他的手机,把光照到他脸上,她看着他:“要是打不过他们,你就喊我。” 光落在他嘴角,他在笑:“喊你能干嘛?” 她把那块砖头又捡起来。 “我保护你。” 真傻。 也是,她才十八岁,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天真单纯,手里只要有块石头,就敢与世界对抗。 程及拍拍她的肩:“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了,别出去,在这等我。” 他嘱咐完就走了。 林禾苗抱着砖头,走到窄道的最边上,那个位置是她保护自己的同时,能离他最近的地方,她贴着墙,仔细地听动静,晃着手里的手机,把灯光横着铺了一路。 程及回头看了一眼晃动的光,确定她依旧安全,然后走出巷子,他看见旧公路上两个男人在张望。 平头说:“我看见她往那条巷子里跑了。” 黄毛吆喝他一起,说要跟小妹妹嗨一嗨,两人刚过马路,被人迎面拦住了。 黄毛下巴一抬,嚣张地问:“你谁啊?” 程及摸出打火机,按了一下,一簇蓝色的火猝不及防地映进他眼里:“你老子啊。” “找死是吧?” 黄毛和平头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一起上,程及把打火机一合,掉个向,推了一下底部,一层薄薄的刀片就从打火机里露出来了。 这打火机还是从戎黎那里坑来的,戎黎有一颗高智商的脑子,学了一段时间的机械,就整出了这玩意,不过挺好用的。 程及懒得浪费时间,一个回旋踢踹中了平头的肚子,一只手截住了黄毛挥过来的拳头,把人一扯,拉到近处,打火机在手指间转了一百八十度,他出手,刀刃抵到黄毛的脖子上。 被踢到地上的平头痛叫了一声。 “刚刚你们跟着的那个姑娘,是我家孩子。”程及用刀片拍了拍黄毛的脸,“以后要再看到她,管好你们的眼珠子知不知道?不然,” 他抬起手—— 黄毛立马惊恐地闭上眼,刀片刮着他眼皮过。 程及用手抹了一下刀片,推回打火机里:“不然,老子弄瞎你。” 话落,黄毛的眼皮上冒出一颗血珠来,他捂住眼睛,大叫:“啊啊啊啊——” “叫什么叫?” 程及说这话是很随意的,但黄毛和平头都被吓得不轻,是一声都不敢再发出来了。 所以说,恶人就要恶人磨,不遭点社会的毒打,他们还真以为他们称霸了这条街呢。 程及把打火机收好,回头就看见了从墙后探出来的脑袋,他走过去:“都看见了?” 林禾苗把手里的砖头扔掉:“没看见。”他不想她看见,那她可以当没看见。 “走吧,我送你。”他问,“你住哪儿?” 林禾苗还拿着他的手机,赶紧跟上去,给他照明:“菜市场 后面的旅馆。” 程及揣着兜,走得慢慢悠悠,地上的影子也慢慢悠悠:“这几天都住那?” “嗯。” 他转头看她:“为什么不去上学?” “我得赚钱。”她不是抱怨,就是很平静地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给他,“睡觉要钱,吃饭也要钱,我还要存上大学的钱。” 别人家的女孩子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做什么呢? 程及觉得吧,女孩子还是要娇养着好。 “平时没事总上我那晃悠,有事怎么不来。”他语气有点训斥的意思。 她仰着一张稚嫩的脸,没有完全长开,样貌还很青涩,就是眉宇间有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有点执拗地说:“有事才不能去。” 林禾苗是这样想的,她现在还太小,给不了他好的东西,但至少不能给他带去不好的东西。 她很像程及曾经捡到过的一只小土狗,那只狗身体不好,柔柔弱弱的,一条腿不知道被谁打断了,他喂了几次,它就认他当主人了,一见他就摇尾巴,有一次不知道从哪里捡到一张破毯子,它兴冲冲地叼过来给他,放下就跑了。后来那只狗不行了,它就藏起来,悄悄地死了。 真的跟她很像,程及伸手过去,想摸摸她的头,还没碰到,她说:“我到了。” 程及把手收回去了。 林禾苗犹豫纠结了一会儿,小心地问他:“你要不要进去坐一下?” 程及看了看旅馆的门面,是个很不起眼的店,装修也很差:“这里是旅馆,”他表情突然严肃,“你以后记住了,不能跟男的一起进去。” 林禾苗似懂非懂:“你也不行吗?” “我例外。”他直接往里走,“你住哪一间?” ------题外话------ ***** 啵~ 066:戎黎回复她的表白 “我例外。”他直接往里走,“你住哪一间?” 林禾苗跟在后面:“二楼最右边那间。” 程及瞥了一眼前台,直接上了楼。 林禾苗的房间在二楼的楼梯口,她把手机的手电筒关掉,递还给程及,随后拿出钥匙开门。 程及先进去,没开灯,先扫了一眼。 “你就住这?” 林禾苗把灯打开。 很小的一间房,也没有卫生间。 她把房间里唯一的椅子端来给程及坐:“老板娘人很好,一个晚上只收我三十块钱。” 程及没坐下,环视了一圈,目光停在了桌上,上面放着一个热水壶、两桶泡面:“收拾东西,今晚你先睡我家,明天我再重新帮你找住的地方。” 林禾苗摇头。 程及语气变得严厉了,催促:“别磨蹭,去收拾东西。” 林禾苗在他这儿就是软柿子,拗不过他,只好去收拾了,她没有行李,只有两个天文望远镜。 她把望远镜从衣柜里拿出来,包装的纸箱子外面还缠了一层防水的塑料袋。 程及看她把望远镜抱得小心翼翼,心里犯堵:“没钱你就不知道把这俩玩意卖了?” 她一脸认真:“不可以卖,这是你送的。” 傻子。 程及走过去:“给我。” 林禾苗不给,以为他要拿去卖了。 程及吹了一下额头的碎发:“我帮着拿。” “哦。” 她给了一个。 程及把另一个也拎起来了,叫她跟上。她抱着两桶泡面,乖巧地跟在他后面。 退房的时候,老板娘问林禾苗:“这是谁啊?” 程及在门口等。 林禾苗小声地回答老板娘:“是我家里人。” 老板娘放心了,还嘱咐她别再离家出走。 程及的房子在石岗程村的村头,是老房子翻修的,他大部分时候都睡在店里,很少过来住。 堂屋的桌子上都积灰了。 程及刚放下东西,手机就响了。 “干嘛?” 是戎黎打过来的:“我晚上开不了车,你上徐檀兮家一趟,她生病了,得送去县医院。” 四个小时前,镇 上下了一场雨,雨下得急、下得凶,淋了不少匆匆归家的行人。 花桥街与粮站老街相连,老街的东边没什么店面,公路也很旧,是早些年修的,建了新车站之后,这条路就荒了,地上凹凸不平,雨水落下来,不一会儿就能积一滩,疾风骤雨,两边的绿化树被摧残得东摇西摆。 路上行人很少,有位踩三轮的老太太,她是卖烤红薯的,三轮车后面的车斗里有烤炉,用麻绳困着,还坐着三四岁的小男孩子。 小男孩用手捂着脸:“奶奶。”他手被冻得通红,鼻头也通红,“奶奶,雨好大。” 老太太身体硬朗,脚下蹬得很快,回头问小孙子:“小宝冷不冷?” “冷。” 老太太先停车,想把身上的棉袄脱下,给小孩遮雨,就在这时,一把红色的雨伞撑过来。 伞的边缘绣了几朵小花,老太太顺着撑伞的那只手往上看,原来是个俊俏的姑娘。南方的冬天,雨雾厚重,烟雨朦胧里,撑着雨伞的姑娘亭亭玉立,柔婉雅致。 她说:“伞很大,您也进来躲躲吧。” 声音也好听呢,老太太躲进伞里,普通话说得不标准:“谢谢啊。” 她说不用谢,手举高了一些,伞往祖孙二人的那头倾斜:“您是走左边这条路吗?” 老太太说是,车靠左停着,又问徐檀兮是哪个村的? “我家住竹峦戎村。” 老太太是河水坝上的:“那不顺路,你回家吧,不耽误你了。” 这一脚路上没有店面,又还没到村落,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不过路倒不长,也就二百来米。 徐檀兮说:“我送您到前面的村庄吧。”那里有地儿避雨。 老太太本不想麻烦她,看了看小孙子,还是点了头:“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 徐檀兮撑伞,老人家推车,后面的小孩用方言唱着本地的歌谣,应该是一首劝酒歌,徐檀兮听懂了“一杯再一杯”。 伞还是有点小了,遮不了三个人,一小段路下来,老人和小孩还好,徐檀兮整个后背都湿了。 她把祖孙二人送到了左岔路口最近的村子上,找了个户人家,在屋檐下避雨。 老太太一直道谢,给她装了一袋子烤红薯,叫她带回去吃。 徐檀兮只带走了一个,撑着伞走在铺了水泥的小 路上,刚走到岔路口,看见戎黎撑着一把黑伞,站在另一条小路上。 她走过去:“先生,吃红薯吗?” 她外套差不多都湿了,披在肩上的头发也是湿的,天气太冷,她握着伞柄的手已经发青了。 “我不吃。”戎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祖孙二人,问她,“你认识他们?” 徐檀兮说:“不认识。” 戎黎刚刚老远就看到她了,一把红伞倾斜着,全遮在了那祖孙二人的头上,她半个人都在伞外面。 戎黎完全不理解:“有必要为了陌生人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吗?” 他共情能力差,别人的死活在他看来都无关痛痒。 徐檀兮淋了雨有点冷,唇都白了:“小孩子还小——” 老弱病残也一样,戎黎都没那个善心,打断她的话:“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把外套脱下,扔给她,语气很淡,“活该你冷。” 徐檀兮把他的外套穿上,穿衣服的时候,一只手拿不稳伞,晃来晃去。 戎黎用手帮她扶着,等她穿好了,他收手就走。 徐檀兮走在他后面,一黑一红的两把伞一高一低,她没他走得快,抬头只能看他的后背:“我上大学之前读过我舅舅的一本书,里面有一句话,”她用很轻柔的语气念出来,“勿以善小而不为。” 她是在回答他那个“跟你有什么关系?”的问题。 这句话戎黎知道,还知道这句话前面的一句:勿以恶小而为之。 她有很正确的善恶观,跟他很不一样。 戎黎停下来,转身面对她:“徐檀兮。” “嗯?” 她停下来,听他说话。 “你的信我烧了。” 不知是不是风吹的,她的红伞晃了一下,雨水溅在了她的黑色小短靴上、溅湿了裙摆。 戎黎没有看她的眼睛,看着她身上穿的、他的外套,她穿着很不合身,大了太多,黑色衬得她脸色更白。 他跟她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一场雨,把黑与白对比得太分明了。她没错,与人为善没有错,是他,他“病”入膏肓,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我比你想的要恶劣得多,别喜欢我,也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他说完之后,留下她先走。 雨不见停,徐檀兮的声音被风声吹得零零落落。 “戎黎……” 戎黎没有回头,不知道她哭没哭。 徐檀兮,千万不要哭,不值得。 ------题外话------ ***** 徐檀兮:“你当初拒绝我了。” 戎黎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腹上:“怎么弄解气你就怎么弄我。” 顾总:这个弄……是我不干净了。 067:杳杳生病,戎黎忙活 雨只下了一刻钟就停了,来得急,去得也快。一场临时雨,催着山茶花一朵一朵地开,空气里的花香有雨后的青草味,村头的小路泥泞,戏耍的儿童跳过水洼,三五成堆地扎在一起,和了一滩泥,捏一个你,捏一个我。 戎关关刚和小栀子姐姐玩了泥巴,手已经洗过了,但是袖子还是沾到了,他看见哥哥回来,立马把手藏到后面。 可是他哥哥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进屋去了, 戎关关跟上:“哥哥,你怎么都湿了?”他去拿了抽纸过来,“你淋雨了吗?” 戎黎抽了两张纸,擦脸上的雨水,伞被他弄坏了,没有理由,纯粹手痒。他问小团子:“晚饭想吃什么?” 提到饭,戎关关就很幸福:“李婶婶家炖了猪脚,叫我们晚上过去吃。” 戎黎把用过了的纸捏成一团,丢到垃圾桶里:“要去你去。” 他边脱衣服边往浴室走。 戎关关跟在后面,“兢兢业业”地把湿衣服捡起来,全部放进桶里:“哥哥,你还在和徐姐姐闹别扭吗?” 戎黎把浴室的门关上,声音很淡,事不关己似的,但门关得很响:“这么喜欢她,你就去跟她过。” 戎关关觉得今天的哥哥好丧。 最后,戎关关还是没有去吃猪脚,在红烧猪脚和饭票哥哥之间,他忍痛割爱地选择了后者,然后晚饭化悲愤为食量,吃了三个大狮子头。 下了雨,路上还是湿的,村头村尾跳广场舞的妇人们都没有出门,晚上格外安静。 十点左右,戎关关已经睡了,戎黎开着烤火炉在打游戏,一局中途,有人来敲门,他一开始没理,听到喊声才去开门。 “戎黎!” “戎黎!” 是李银娥女士。 戎黎开了门,站在门口问:“有事吗?” 李银娥跑着过来的,她上气不接下气:“小徐她生病了。” 走廊的灯没有开,光线有些暗,戎黎脸上的神色被昏暗模糊,只见他垂下眼:“找我没用,要找医生。” 徐檀兮自己就是医生。 “她吃过药了,但没什么用,还是烧得很厉害,得送去大医院。”李银娥急得不行,“小徐病着,我这又不会开车,一时也找不到人。” 戎黎一副拒人千里的口吻:“我晚上开不了车,找别人吧。” 这语气淡得跟没良心似的。 李银娥听得恼火:“你这人!我们小徐怎么着你了?你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好端端的人都被你给折腾出病来了。” 她这个局外人都看出来了,戎黎就是茅坑里捂不热的臭石头,说他对人姑娘没意思吧,他又频频去人家姑娘的闺房,还隔三差五地“夜会”,说他对人有意思吧,他又一副看破红尘、不理俗世、无欲无求的样子。 李银娥极其不满地甩了戎黎一记眼刀:“你就可劲儿作吧,作死你得了!” 她气呼呼地走了。 戎黎关上门,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破了。 他回堂屋,拿起手机,关掉游戏,给程及打电话:“我晚上开不了车,你上徐檀兮家一趟,她生病了,得送去县医院。” 程及故意的,给他挖坑:“我没空。” 其实是很明显的坑,程及怎么可能真不帮,徐檀兮怎么着也是他店友。 但戎黎没给自己思考时间,直接往坑里扎,他从来不用这种语气跟程及说话:“帮我一次。” 有点求人的意思。 程及当然不会客气,言简意赅:“转钱。” 戎黎那边挂电话了。 十几秒之后,程及收到了到账信息,他数了一下零的个数,有七个。当初戎黎假死,跟他在祥云镇碰上了,戎黎给他的封口费是六个零。 这是什么道理? 徐檀兮的命已经比戎黎他自己的命贵了? 程及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我要出去一趟。” 林禾苗想问他去哪,但是忍住了。 她表情藏不住事儿,程及一眼就看出来了,随意地解释了一句:“不是去玩,是去给人当司机。” “那你晚上还回来吗?”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在说话:你晚上要回来呀! 程及本来打算在县里过夜,可平时总面无表情的小姑娘对他露出了饱含期待的神情,这让他有种欺负人的负罪感。 她有一双容易让人心软的眼睛,只是平时关上了窗,积了一层世俗向她投掷过去的土,而变得黯淡无光。 程及改变主意了:“如果不太晚就回来。” 林禾苗眼睛弯了弯,开心得很明显。 他去卧室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过来,放在她坐着的旁 边:“是新的,我没穿过。” 他家里没有女人的衣服,林禾苗是他带回来的第一个。 “客房在二楼,床单和被子在我房间的柜子里,你自己拿。”他把备用钥匙放在茶几上,“我带钥匙出门,你记得锁好门,不要乱给人开门。” 她在看他拿来的衣服:“好。” “浴室的柜子里有新的洗漱用品,自己拿。” 她点头,脸也不知道是不是风吹的,一直红红的。 “我走了。” 她起身送他:“路上小心。” 程及出了门,让她先回屋,锁门之前还交代了一句:“吹风机在我房间的床头柜下面。” 林禾苗鼻子有点酸。 程及是第一个对她无微不至的人,她没有贴身的衣物换洗,要用吹风机吹。他总是说自己很坏,不是的,他是很体贴、很温柔的人。 “走了。” 程及把门一带,锁上了。他有辆车停在这边,刚走过去,还没上车,戎黎的电话又来了。 “你又干嘛?” 戎黎问他:“到了吗?” 程及有点无语:“才几分钟,我飞过去啊?” “快一点。” 戎黎催完就挂了。 程及对着挂断的手机笑骂了句,随后上车,往竹峦戎村开。 两个村子隔得不是很远,程及又开得快,五分钟不到,他的黑宾利就开到了李银娥的眼皮子底下。 “小程!” 李银娥刚好在门口,看见程及的表情就像看见了救星:“小程!” 小程停车,把车窗降下去,一只胳膊支在上面:“怎么了李婶?” “小徐她高烧不退,得上医院,我去村里问了几个人,都没有驾照,你能不能帮忙送一下?” 程及爽快地答应了:“行啊。” “我去扶她出来。” ------题外话------ **** 错别字没查,帮我捉虫哈~ 068:戎黎有点野有点欲啊 “我去扶她出来。” 李婶赶紧回屋去,没一会儿,她就搀着徐檀兮出来了。 徐檀兮穿着连帽的黑色大衣,头发松松垮垮地随意扎在后面,因为高烧,额头和两鬓的碎发微微汗湿,唇色偏白。 她对程及微微点头:“麻烦你了,程先生。” 程先生见过女人无数,有美在皮相的,也有美在骨相的,徐檀兮不大一样,她气质清雅、云淡风轻,像国画大师只用黑白水墨勾勒出来的书香仕女,美不在皮囊与骨相,在一言一行里。 程及想起了流霜阁里那位清隽温润的温先生。 “没事儿。”程及下车,帮女士开车门,“不用这么客气,都是镇友。” 李镇友扶着徐镇友上了程镇友的车。 从祥云镇到县医院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到那的时候,徐檀兮已经有点意识模糊了。 急诊室的医生给她测了生命体征:“心率和脉搏都偏低。”是个年轻的男医生,病人有点意识不清,他询问“病人家属”李银娥女士,“病人最近有没有动过大手术?” 李银娥也是一愣:“没听她说过啊。”李银娥说,“我是她房东。” 急诊医生用医用的瞳孔笔照了照病人的瞳孔,转头吩咐科室护士:“先给她做个血检。” 徐檀兮的确不久前做过外伤手术,身体抵抗力偏弱,比一般人更难退烧,而且有肺炎症状,打了退烧针之后还需住院。 李银娥在急诊室陪徐檀兮,程及去办住院手续,要了间独立的病房,都安排好后,已经到深夜了。 徐檀兮没醒,在输液,怕吵着她,李银娥说话悄咪咪的:“小程,今天麻烦你了。” 程及平日里穿得潮,又长了一张坏男人的脸,一笑,有点风流痞相:“不用客气,大家都是镇友。” 花桥街上,除了戎黎最有名的就数程及了,戎黎是因为脸招人,程及不一样了,他是因为花名在外。 十里八村的长辈们最喜欢用程及去教育家中未出嫁的闺女了:闺女啊,找对象的时候眼睛千万要擦亮了,穷点丑点没关系,只要不像街尾那个纹身的。 也不怪长辈们拿他当反面教材,的确是程及换了一波又一波的女伴。 不过李银娥女士对浪子有点改观了,脸上笑嘻嘻:“呵呵,镇友啊。”李银娥拿出闲聊的语态来,先摸摸底,“程镇友觉得我们徐镇 友怎么样?” 程镇友:“……” 看来戎镇友已经失去房东太太的民心了。 程镇友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微笑:“李镇友说笑了。” 李镇友也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微笑:“呵呵。” 请让我们忘记尴尬,说点正事。 “镇友你晚上还回镇里不?” 程镇友看了一下时间,十一点多了:“得回,家里还有客人。” 女客人吧。 哎,错付了。 李镇友心想,回头得跟小徐说说,找对象的时候眼睛千万要擦亮了,穷点丑点没关系,别像纹身的和送快递的就行。不过,程镇友的人品李镇友还是信赖的,至少他乐于助人。 李镇友对乐于助人的程镇友说:“那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就行,” “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李银娥嘱咐他:“车开慢点,千万要小心。” 程及应了声,留下号码走了。病房在四楼,他在电梯口碰到了戎黎,有点诧异:“你什么时候到的?” 戎黎从电梯里出来,室外的夜间温度在五度以下,他连厚外套也没穿一件,一个白t一件卫衣。 “刚刚到的。” 还以为他不来了呢。 程及也不急着走了,跟他聊上几句:“你自己开的车?”这么晚了也没客运。 戎黎神不在这,回得不走心:“不是。” 他在路上随便抓了个开摩托车的。 开摩托车的当然不肯送他,所以他掏出了刀。 “她严不严重?”他语气有点淡,很平静,喜怒不形于色,眼里无波无澜,眼皮一搭,有几分厌世的颓废感。 “高烧引起的肺炎,不过烧已经退了。”程及报了个病房号,见戎黎不动,“你不去看看她?” 戎黎说:“你少管我的事。” 果然,塑料之间只适合谈钱。 “我才懒得管你。”程及按了下楼的电梯按钮,“我回去了,你要不要一起?” 戎黎神色有点懒,带着几分倦意:“要车费吗?” 程及理直气壮:“当然。” 戎黎眉梢轻抬,眼角的泪痣给他那副看似的乖巧的皮囊加了几分随心所欲的野性:“那你可以滚了。” 也不知道之前是谁一句话没说就转了七个零。 电梯门开了,程及进了电梯,正儿八经地说了一句:“戎黎,我觉得你可以跟徐檀兮试试。” 其实已经很明显了,戎黎一直在破例。 戎黎也进了电梯,目不斜视,一副不想跟“陌生人”搭腔的神情。 “你去哪?”程及撞了一下他的胳膊,“要跟我回去?” 戎黎:“抽烟。” 程及瞥了一眼电梯上的倒影。 也怪不得十里八村的女孩子们很迷戎黎,是真挺反差的,长这么乖,眼里四大皆空,但就是往那一站,又欲又野。 程及离开之后,李银娥在病房打了一会儿的盹,就租了热水壶打水去了。病房里只有徐檀兮,她还在睡,戎黎在门口站了半晌才进去。 她穿着蓝白色的病号服,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地躺着,安静又羸弱。 戎黎抬起手,鬼使神差地,想碰碰她皱着的眉,手指落下,压在她眉间,轻轻抚了抚。 她眉头松开了。 李银娥打水回来的时候,戎黎已经走了,病房里一切如初,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 凌晨两点。 在病房守夜的李银娥已经睡着了,身上盖的毯子掉到了地上,她翻了个身,没醒,抱着自己往沙发里缩了缩。 医院走廊的灯有点暗,冬天的晚上很阴冷,过道里十分安静,确实有点教人毛骨悚然。 突然,有诡异的声音。 “喵。” “喵。” “……” 一声接一声,叫声轻细。 值夜班的护士路过,停下来:“我好像听到了猫叫声,你听到了没?” 同伴说:“听到了,声音好像是从楼梯那边传过来的。” 可是医院里怎么会有猫呢?两个护士有点发怵,蹑手蹑脚地往楼梯间走,两人屏住呼吸,小心地推开门—— 楼梯间里猫的影子也没有。 “应该是有人恶作剧吧。” 两人没管,继续巡查病房。 ------题外话------ ***** 顾总:“李镇友,你不是荣耀cp的粉头吗?怎么能乱牵红线。” 李镇友:“哦,我已经爬墙 了。” 因为尺度问题,有些设定不让写了,所以锡北国际五个分部的主营业务稍微调整了一点点,正版网站已修改,如下: lyg物流(做职业跑腿),lys电子(做情报和秘密),lyh华娱(酒吧),lyn酒店(酒店和高级会所),lyd化工(“化工外贸”) 069:戎黎吃醋后的迷惑行为 程及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院子里的灯还亮着,他开门的动静比平时轻了一些,推开院门—— 一个人影猝不及防就扎进他眼里了:“你回来了。” 女孩把她的欢心雀跃全放在了脸上。 程及微微怔了一下,原来有人等是这种感觉。他手里拎了个纸袋子,把门关上:“都几点了,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 她穿着他的衣服,很不合身,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可不就是个小孩嘛。 “睡不着也要睡,明天你还得上学。” 林禾苗跟在他后面,进了屋:“不上学了,我要去兼职。” 因为物理竞赛她拿了很多奖,早早就拿到了保送名额,而且有好几家大学都想要她,不去学校应该也不会被取消保送资格,毕竟她是唯一一个计算出wor行星公转周期的高中生。 程及把手里的袋子搁下,往沙发上那一坐,脚一搭,像个大爷:“书不念,跑去兼职,你不想当天文学家了?”他难得叫了她的全名,“林禾苗,你可还欠我一颗程及星。” 林禾苗愁眉不展,很纠结,她想好好学习,可是她很缺钱。 程及知道她在顾虑什么:“钱你不用管,我可以给——”他停顿了一下,改口,“借你。”怕她不要,他说,“不是白借,算利息,你应该知道吧,我钱很多。” 她知道的,他有很多车。 她犹豫了好久,还是点了头:“好,那先借。”她很感激他,“程及,你对我真好。” “别太容易满足了。”程及说,“容易被男的骗。” “你不会骗我的。” 程及眼里噙了点儿笑:“那可说不准。” 林禾苗眼神真诚,两颊酡红:“我特别喜欢你,你骗我也不要紧。” “……” 动不动就表白的臭毛病是哪个老师教的! 程及摆摆手,赶人:“去睡觉。” 林禾苗不自然地摸摸耳朵:“哦。” 她埋头往楼上跑,羞得两个耳朵发热。 “等等。” 程及叫住了她,拎着那个纸袋子走过去,带子勾在他手指上,他有点不自在,眼睛看着楼梯扶手:“外面的无所谓,里面的衣服洗过了再穿。” “哦。 ”小姑娘愣愣的,“谢谢你。” 程及粗鲁地把袋子往她怀里一塞,扭头回自己房间。妈的,跟养了个闺女似的。 程及家的被子有樟脑丸的味道,很暖和,林禾苗躺在上面,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发现了三颗新行星。 梦里,程及说:“你去摘星星给我吧。” 她说:“好啊。” 她爬到梯子上,徒手去摘星星,摘了程及星一号、程及星二号,还有程及星三号,然后她抱着满怀的星星走在云朵搭成的梯子上,走着走着……她掉下来了,星星摔坏了。 林禾苗醒了。 早上八点,程及开车送她去学校,他把车停在校门口,下车前对她说:“放学之前我会帮你找好住的地方。” 她穿了他给她买的新衣服,是嫩绿色的长羽绒服,颜色很像春天刚刚抽出来的嫩芽。 她小声地问:“我不可以住你家吗?” 程及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可以。” 她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还可以省钱。 程及见她不动,伸手过去,想帮她解安全带,想到什么中途又收回了手:“你一小姑娘,住我家,要让别人知道了,以后还怎么嫁人?” 林禾苗心想,她也不嫁别人啊。 程及开玩笑的口吻:“你不怕流言蜚语啊?” “不怕。” 到底是小姑娘啊,身上一股子不撞破头就不回头的劲儿。 程及耸耸肩:“我怕成了吧。” 这个话题没有必要谈论,她绝对不可以住他家,农村思想封建,流言蜚语最能伤人,这个社会对女性可不善良。 程及已经打算好她的去处了:“很多高中生会住老师家,待会儿我去问问。” “我可以住旅馆。”其实随便搭个棚给她住都可以,她舍不得花程及的钱,“住老师家很贵的。” 程及没得商量:“以后利息多还点。” 林禾苗想了想,郑重地点头:“好。” “快去上课,已经晚了。” “哦。” 她解开安全带,下车,说了声再见,往教室走了。天气很冷,她把手揣进兜里,摸到硬硬的纸张,掏出来一看,是一叠纸币。 她回头,程及还坐在车里。 “林禾苗!” 是宋宝宝同学。 宋宝宝同学是个学渣,早读课了还在外面嗦粉,他把粉丢了,很暴躁的样子:“你这几天都干嘛去了?” 除了程及,林禾苗对谁都是一副自闭少女的表情:“没干嘛。” “那你怎么都不来上课?” 她一本正经:“我在研究高考常考题型。”她诚心诚意地问宋学渣,“你要来一套吗?十块钱。” “……” 宋学渣能怎么办,为了爱,他要不顾一切:“来一套吧。” 学霸就是学霸:“我有abcd卷。” “……” 宋宝宝已经决定要去学挖机了,拥有一台挖机是他毕生的梦想,而且他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有多大本事就做多大的事儿,他活了十八载,只做过一件痴心妄想的事,那就是身为学渣,他居然觊觎学霸。 只能假装爱学习了:“那来个全套吧。” 林学霸:“谢谢。” 她一边往教室走,一边心想,怎么样才能多卖几套。虽然程及不缺钱,但她还是很心疼他的辛苦血汗钱,想少花他一点。 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写着高考倒计时,朗朗读书声盖过了林禾苗拉开椅子的声音,她坐下,拿出一本英文书,两只手放在桌洞里,数了数程及放在她口袋里的钱。 吃早饭的时候,她把外套放在了沙发上,钱应该是他那时候放进去的。 她在笔记本上记道:一月四号,三千。 教师办公室。 有人敲门,王老师抬头:“请进。” “你好。”程及走进去,他今天穿了正装,很像模像样,“我是林禾苗的家长。” 王老师是林禾苗的班主任。 住宿的问题,程及和她谈妥了,寒假之前都可以住,但寒假之后就需要另想办法了。 今天是周三,戎关关要上幼儿园。 一大早他哥哥就把他扔到了秋花老太太家,早饭都没给他吃,土鸡蛋也没给他煮。 秋花老太太给他蒸了蛋:“关关,你哥哥上哪了?” 戎关关吃着豆腐乳蒸蛋:“哥哥说他去进货了。” 进货? 上周不是刚进过货了吗?老太太笑而不语:呵呵。 县人民医院。 昨天值班的何医生 今天一早就来巡查病房了,最先去的就是402:“徐小姐,今天感觉怎么样?” 徐檀兮披着衣服坐着:“好多了。” 何医生不到三十岁,镜片略厚,个子不高:“那咳嗽呢,好点了吗?” 她双手端正地叠放着,脸上还有几分病容,说话礼貌亲和:“已经没有大碍了,明天应该可以出院。” 温柔似水,窈窕淑女。 何医生正了正他难得才打一次的领带,接着状似不经意地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把帅装得浑然天成:“能不能出院还得医生说了算。” 吃着茶叶蛋的李银娥女士骄傲地搭了一句腔:“我们小徐也是医生。” 何医生很诧异:“你是医生?” 徐檀兮颔首。 学医的漂亮姑娘可不多,这样长得正、气质好的更是打灯笼也找不着了,何医生有点兴奋:“那你是什么科室的?” “小儿外科。” 何医生爽朗一笑:“外科医生啊,厉害了徐小姐。” 徐檀兮没有接话。 何医生瞥了一眼桌上没动几口的粥:“胃口不好吗?”他见缝插针地送上关心,“医院附近有一家味道还不错的粥店,要不要我推给你?”顺便加个微信号。 徐檀兮彬彬有礼地拒绝:“不用了,谢谢。” 何医生还想再表现表现—— 科室的护士过来喊他:“何医生,坐诊时间到了。” 何医生扶着价格不菲的手表看了看时间,对徐檀兮笑得温柔友善:“那我先去忙了,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 何医生心想,下午一定得要到微信。 今天的第一个看诊病人是位男性,挂号单上的字写得很潦草,看不清叫什么,年龄写着十八。 十八?瞎写的吧,但怎么看也不像十八,何医生问:“哪儿不舒服?” 病人拉开椅子坐下,双腿往前一伸,懒洋洋的,像胡同里晒太阳的大爷:“哪儿都不舒服。” 年纪轻轻就哪儿都不舒服,估计是个熬夜到爆肝的游戏少年。 何医生问“游戏少年”:“都有什么症状?” “游戏少年”生了一双乖巧的杏眼,眼下还有一颗泪痣,他说:“眼睛疼。” 果然是游戏玩多了,眼神不好。 何医生耐 着性子提醒这位“少年”:“这里是内科,你如果眼睛疼,可以去眼科看看。” 他一副懒到骨子里不想动的样子,脚尖踢到了桌子,坐姿很糙:“我不说了吗,哪儿都不舒服。” 这小子很野啊,一看就是那种随着性子、不守规矩、不服管的。 何医生觉得这个“游戏少年”应该是个“问题少年”:“那你到底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眼神淡淡的,瞧着人:“哪里都不舒服。” “……” 找茬是吧! 何医生忍住脾气:“先做个血液检查吧。” 十分钟前,戎黎在徐檀兮的病房外面看见过这位何医生,见了之后,他眼睛就疼了,这不,来看眼了。 戎黎收回伸着的一双长腿:“我得了什么病?” 何医生掏出钢笔,开检查单:“现在还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让我验血,”戎黎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庸医。” ------题外话------ ***** 这一章字超多,我是顾勤快! 上章那个猫叫,是个铺垫,你们现在看不懂是啥铺垫很正常,以后就懂了。 070:戎黎:离我女朋友远点 “不知道你就让我验血,”戎黎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庸医。” “……” 从未见过如此张狂之徒! 这还能忍?何医生不能忍:“这位少年——” “少年”眼皮一抬。 何医生瞬间被震慑住了,这眼神可不是一个少年该有的。 戎黎起身,把椅子往后一拉:“眼科在哪?” 他说起话来懒洋洋的,如果忽略眼神的话,挺像刚睡醒的猫,但如果你跟他对视的话,就好像羊入虎口,你是肉,他是兽。 何医生给整结巴了:“二、二楼。” 等人走了,何医生才松了一口气。 从内科诊室出来,戎黎去挂了个眼科的号,眼科医生让他做了个视网膜检查、血糖检查、房角镜检查,另外还做了个眼底检查。 六十多岁的老医生戴着老花镜,把检查结果看了又看:“有点奇怪。” 戎黎问:“怎么奇怪了?” “视网膜色素没有发生变性,视杆细胞发育也良好,基本可以排除先天遗传性眼病。检查结果显示视杆细胞不能合成视紫红质,但是又没有出现全身性维生素a以及其他维生素缺乏的症状。” 专业术语戎黎听不懂,和以前给他看眼睛的那个庸医说的差不多,那个庸医最终的诊断是——病因不详,治疗效果不佳。戎黎对治愈早就不抱希望,他只关心结果:“能确定是夜盲症吗?” 应该是吧?获得性夜盲。 情况有点出奇,行医多年的老医生也不敢确定了:“再做个深入检查吧。”他仔仔细细地盯着“患者”的眼睛,瞧了又瞧,这眼睛……怪好看的。 “如果是夜盲症,在光线很暗的情况下,可不可能存在看得清楚某样东西的例外?” 老医生思考思考:“如果是某种特定的颜色,患者又刚好对那种颜色有很强的识别能力,就有可能看得清,不过这样的例子很少。”至少他还没碰到过。 “患者”又问:“要是例外的对象是人呢?” 比如徐檀兮。 老医生扶了扶眼镜,信誓旦旦:“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又一个庸医。 没必要浪费时间了,戎黎起身走人。 老医生冲他喊道:“唉唉唉,这位病人,病人!”本医生还没说完呢! 在医院,几个检查就能耗掉一上午。 下午三点,何医生又来402病房了,还殷勤地拎了一杯奶茶过来,白大褂不扣,里边是三件套的西装,走路带风,衣冠楚楚。 “徐小姐,下午好点了吗?” 徐檀兮出于礼貌,回道:“好多了。” “我同事请下午茶,多点了几杯奶茶。”何医生晃了晃拎在手里的奶茶,“我给你也带了一杯。” “不用了,谢谢。” 她教养极好,即便是拒绝人,也是温温柔柔的,虽然有点距离感,却礼貌得不会让人觉得不适。 她一定受过很好的教育。 何医生有点心痒:“我都带过来了,赏个脸呗,不然浪费了。” 刚好,李银娥上厕所回来。 “我喝。”李女士十分善解人意呐,“我喝不就不浪费了。” “……” 这位房东女士好碍事儿!何医生尴尬地、面带微笑地、皮笑肉不笑地把奶茶递给了半路杀出来的李银娥女士。 李银娥女士报以一笑——皮笑肉不笑:“嘿嘿。” 何医生尬笑:“呵。” 外边儿,内科的护士过来喊人了:“何医生,主任找你。” “那我先去忙了。” 等人走了,李银娥女士一管子戳破了奶茶,吸了一大口珍珠:“这个何医生,满肚子都是花花肠子。” 徐檀兮嗓子不太舒服,轻咳了两声:“怎么看出来的?” 李银娥倒了杯热水给她:“他上午系了条黑领带,下午又换成蓝的了,看见漂亮姑娘就跟只花孔雀似的,也不先了解了解,直接就往上扑。这种男人太表面,最不靠谱了。”这么一衬托啊,李女士突然觉得,“还是咱们镇的戎镇友和程镇友比较靠谱。” 徐檀兮笑了笑,没有接话。 何医生的大名叫何方穹,他爷爷是县医院的副院长,家里小有资产,他边走边看手上的劳力士,三点十七了。 拐角处,一人直接撞过来。 何方穹被撞得往后趔趄了好几步,抬头一瞪,冤家路窄:“怎么又是你!” 是上午骂他庸医的那个“问题少年”。 “这么宽的路你也能撞上来,走路不看路啊?”年纪轻轻,人模人样,怎么跟个山大王似的。 对方道歉,但毫无诚意:“抱歉,我眼神不好。” 又找茬是吧? 何方穹虽然有点怵这“少年”,但这里是医院,他是小有资产的、副院长的孙子,完全没必要怂:“眼神不好就去看眼科。” “看过了。” 他语气不温不火的,没掺一点波澜,可就是有种绝对的压倒性。 这股子毫无缘由的敌意,让何方穹觉得莫名其妙。 “毛病。” 何方穹骂了句,甩袖就要走。 戎黎仗着腿长,一伸脚,挡住了路:“等等。” 何方穹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以为对方要动粗,吓得他口齿都不伶俐了:“你、你想干嘛?” 戎黎侧着脸,俯视他:“402的徐檀兮,”他简明扼要,“离她远点。” 四次。 这个脸长得像鲶鱼一样的庸医,一天之内跑了四次徐檀兮的病房。 何“鲶鱼”气得爆粗口了:“关你屁事!” “她是我女朋友,”戎黎语气轻飘飘的,喜怒不形于色,眼神杀人无形,“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这么无害的一张脸,却有着阴狠的眼、尖锐的獠牙,和锋利的爪子。 何方穹秒怂:“我我我又没干嘛。”他小碎步一跳,越过戎黎挡路的脚,跑下了楼。 就这样,何方穹的花花心思被搅黄了。 有些男人吧,要是得不到,他就会在心里自动放大对方的缺点,找无数个理由来平复自己的不甘心,比如涵养很好的这位徐小姐,眼光就不怎么样嘛,会找那种“小社会”当男朋友的女人,又能正经到哪里去?他觉得吧,男人找十八岁的小姑娘没什么,可女人找十八岁的小伙子,就很恶心了。 下午巡查病房,何方穹带着几个实习医生,又去了一趟402,这次他的态度比之前就冷淡多了,说话还有几分冷嘲热讽的味道:“徐小姐,你可真了不起啊。” 这语气让李银娥女士很想干架:“我们小徐怎么了不起了?” 何方穹也不管还有实习医生在,阴阳怪气地说:“男朋友不是才十八嘛,祖国的小苗苗都摘下来了,这还不够了不起啊?” 徐檀兮唇角抿了一下,这是她生气的前兆。 “祖国的小苗苗?”本来李银娥还觉得这个医生人模人样的,现在觉得他人模狗 样像条鲶鱼,“你说谁啊?” 何方穹酸溜溜地嘲讽:“眼神不好的那个。”怼完,他带着他的实习医生昂首阔步地走了。 呵,男人。 李银娥用白眼目送了人模狗样像条鲶鱼的家伙。 “小徐,他说谁啊?”十八?小徐什么时候认识十八岁的小苗苗了?她怎么不知道。 徐檀兮掀了被子下床:“李婶,我出去一趟。” 李银娥哪里放心:“你去哪啊?还吊着水呢,唉唉唉不能摘——” 徐檀兮已经把输液袋从输液架上摘下来了,她一只手高高举着,神色焦急:“戎黎来了,我去找他。” 戎黎? 十八岁? 不要脸!他分明26! 李银娥一晃神,人就跑远了,她在后面胆战心惊地嘱咐:“小徐,你跑慢点儿!” ------题外话------ ***** 戎黎:“我是祖国的小苗苗。” 李银娥:“不要脸!” 顾总:“滚!” 程及:“别装了,老狗。” 徐檀兮:“我会好好呵护你的。” 071:亲手手了!吮上了! “咕咚!” 又没进。 小男生重新掏出一个硬币来,对准喷泉池中间的凹槽,用力一扔。 “咕咚!” 还是没进。 这小男生大概六七岁,戴着儿童眼镜,生得白嫩又秀气。他脑袋一耷,叹气,叹完气后又对着凹槽说话:“让我扔进去一次好不好?”他吸了吸鼻子,难过得红了眼睛,“我妈妈生病了,我要许愿让她早点康复。” 有个声音淡淡的从后面飘过来:“如果许愿有用,医院早就倒闭了。” 话虽是事实,但过于残忍,毫无人情味。 小男生回头,气呼呼地瞪人:“你不要乱说!他们都告诉我,这个许愿池很灵的!” 戎黎坐在树下的木椅上,身后是一棵银杏树,黄灿灿的叶子落了一地,他伸手接了一片叶子:“要是真有那么灵,里面的硬币早就满了。”他把叶子捏成碎渣渣,然后对着吹了一口气,灰飞半空,“知道为什么还没满吗?” 小男生不知道。 戎黎毫无同情心地戳破别人的希望:“因为那些跟你说来这许愿很灵的人,把池子里的钱都捞出来花掉了。” 希望破灭,小男生想到了病床上的母亲,一时没忍住,哭出了声,他伤心欲绝:“呜呜呜……你骗人……呜呜呜……” 这就哭了? 有共情障碍的某人不仅不同情,还觉得十分烦躁:“别哭了。” “呜呜呜……” 戎黎毫无耐心,最烦小孩子哭了,他吼了句:“行了!” 小男生被戎黎那副要打小孩的凶相吓到了,打了个嗝:“呃!”哭声停了。 戎黎从椅子上站起来,踩碎了一地的银杏叶,满天的彩霞在他身后的天边铺了半边红,彩霞之下,黄灿灿的银杏叶漫无目的地随风飘着。他双手揣兜,慢慢悠悠地走到喷泉池的边儿上,掏出个硬币,随意地一扔,硬币精准地掉进了凹槽。 小男生目瞪口呆。 进了!进了! 戎黎掸掉肩上落的叶子:“许愿吧。” 小男生带着哭腔地许了个愿:“希望我妈妈能早日康复。”他许完愿,回头看戎黎。 这个哥哥好奇怪,是个冷漠又温暖的人。 “谢谢哥哥。” 小男生道完谢走了。 戎黎又掏出一个硬币,随手一扔,进了。那孩子真傻,跟当年的阿黎一样。 他百无聊赖,也随便许了个愿,等着这骗人的池子揭掉自己的底。 “先生。” 戎黎愣住了。 就在徐檀兮叫他的那一瞬间,他推翻了自己之前所有的妄言。原来,这池子真的灵验啊。 他回头,看见了徐檀兮。 闲花淡淡,柳腰楚楚,清雅柔婉落在眉梢,是徐檀兮。 她走向他,笑着问:“请问先生庚龄?” 戎黎刚刚与小男生的对话她听见了。 入目皆是黑,手里捧着白,这句话形容她的戎黎刚刚好。 她又朝他走了一步,入目皆是他:“是十八吗?” 她刚刚有了个“十八岁”的“男朋友”。 戎黎当然知道她在问什么,他不承认:“不是,我二十六。” 她也不与他争,随他好了。 “你是来看我的吗?” 戎黎看了看她还在输液的手,又看了看她自己拿在手里的输液袋,半真半假地回了她一句:“我眼睛不舒服,来看眼睛。” 徐檀兮走近,踮起脚,看他的眼睛。 距离突然拉近,她身上淡淡消毒水的味道往他呼吸里钻,她的脸、她的眼睛清楚地一股脑撞进他眼里。 他晃了一下神,才往后退:“别靠那么近。” 徐檀兮站着没动,她穿得很单薄,大衣外套里是病号服,披着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她晃了晃手里的输液袋,声儿软软:“我手酸了。” 戎黎拧着眉头看她。 “谁让你这样跑出来?”嘴上虽这样训着,可手还是很诚实,他接过她拿在手里的输液袋,“手放好,不然会回血。” 徐檀兮把扎针的那只手放好:“医生怎么说?” “什么?” “你的眼睛。” 戎黎不想多说,也说不清楚:“没什么事儿,就是偶尔看不清。” 徐檀兮想要再问问,扎针的手突然被撞了一下。 是个莽莽撞撞的小孩,身上还穿着病号服,他原本走得好好的,突然乱扑,搞得戎黎猝不及防。 他看了一眼徐檀兮的手,贴着针头的医用胶带有点松动了,他把徐檀兮往身后拉,冷着眉看那小孩 :“你走路不带眼睛吗?” 小孩顶多四五岁,怕怕地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要拳头干嘛? 这要不是个小娃娃,戎黎早动手了:“把你家长叫过来。” 小孩子哇的一声就哭了。 戎黎:“……” 他今天运势不好,跟小孩子犯冲。 打一顿,是不是就不敢哭了? 戎黎在思考可行性,他还没思考出结果,徐檀兮就上前去哄了:“不哭不哭。” 戎黎想把她拽回来,可是她还在输液,他只能举着输液袋,像个手脚不协调的傻子一样跟在她后面,她蹲下,他就跟着弯腰,她伸手,他也只能跟着伸手,就怕输液管扯到针头。 戎黎心里犯堵,阴森森地盯着那个罪魁祸首。 小家伙怕得往徐檀兮怀里缩,哭唧唧地告状:“姐姐,这个叔叔他要打我呜呜呜呜呜呜……” 戎黎:“……” 他是手痒,很想打人。 徐檀兮轻声细语在哄那个“罪魁祸首”:“他不打人的。”她变魔法似的,从口袋里摸出几颗草莓糖,“我有糖,你吃吗?” 因为戎黎喜欢,徐檀兮养成了在口袋里放糖的习惯。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立马不哭了:“嗯嗯,吃!” 徐檀兮用三颗糖哄好了小孩,他冲戎黎做了个鬼脸就跑掉了。 戎黎心里堵着一口火气,下不去,语气很不好地质问徐檀兮:“你为什么要哄他?明明是他不对。” 徐檀兮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剥了一颗糖,递到他嘴边。 戎黎撇开脸:“你在干嘛?” 她说:“在哄你呀。” 四个字,像把羽毛扇子,在他心尖的地方不要命的造作。 戎黎把头转回去,鬼使神差地低了头,凑近她的手,看见了一抹血红色:“你手流血了。” 她说:“不要紧。” 戎黎握着她的手,把她手背转到上面,他小心地拔掉针头,吹了吹,可是有血冒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鬼使神差地,把唇压下去,轻轻吮了一下。 ------题外话------ ***** 推荐我的完结书暗黑系暖婚、爷是病 娇得宠着、病宠成瘾 要有版权意识,记得做个正版girl 072:请抓鸡去提亲!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鬼使神差地,把唇压下去,轻轻吮了一下。 徐檀兮手里的糖掉了,整个人僵住,被他吮过的地方有一点点疼,麻麻的。他唇上的温度很低,在她手背上停留了很短的时间。 若是仔细看,会发现戎黎的喉咙吞咽了一下,耳尖与眼角都发红。 他缓缓抬起头,唇边沾了一点儿血红:“可以了,不流血了。”他神色如常,用指腹随意地抹了一下唇,“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 徐檀兮没坐过云霄飞车,没体会过那种从最高空猛然坠到最底下的落差和失重感,她猜想,应该跟她现在的感受差不多。 她生气了,脸上的热度都没来得及退,把被他握着的手抽走:“先生,男女授受不亲。” 戎黎嘴角一扬,笑了。 徐檀兮一下子……就气不起来了。 戎黎很不爱笑,她没见过他眼睛弯弯的样子,看起来会更乖,本来就生得好看的人,笑起来像把所有的星星都碎在了眼睛里,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徐檀兮以前不贪美色,是戎黎,把她拽到了色欲横流的世俗里。 他只笑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时那副冷淡随性的模样。他舔了舔唇,有血腥味,还混着消毒水的味儿:“嘴里好苦。”他问徐檀兮,“你还有没有糖?” 她原本在生气呢,又被他弄得没脾气了:“有。” 她把口袋里的糖全部拿出来,放在手心,递给他。 戎黎只要了一颗,他剥开糖纸,把草莓味的软糖扔进嘴里,又把糖纸揉成团投进了几米之外的垃圾桶里。 输液袋和针管都是医用垃圾,他干脆拎着,走了几步,回头:“站那干嘛,不走啊?” 徐檀兮跟上去,是往住院部去的方向。 “先生,你冷不冷?”她突然问。 戎黎走在前面,把外套脱下来,往后扔给她,那张嘴总是不饶人:“谁让你这样跑出来,活该你冷。” 徐檀兮把他递过来的外套穿上,有很淡的烟草味,被很浓的糖果香盖住了,她低着头,莞尔浅笑。 她又知道了一件关于戎黎的事情。 他总是口是心非,有时候,他的话要反着来听,所以他不是不喜欢她,只是他用于生存的那道防御墙太牢固了,他圈地为牢,不肯出来。 没关系,她去把他的墙戳 破好了。 李银娥在病房里踱来踱去,老远就看到徐檀兮了,上去免不了一顿唠叨:“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多穿点再出去。”她嘴上都要起泡了,火急火燎的,“针头怎么掉了?你拔的?” 徐檀兮说:“不小心弄掉了。” 李银娥先去按了床头的呼叫器,然后才一惊一乍、拖腔拖调地“哎呀呀”了一句:“这是谁啊?” 戎黎:“……” 戎黎比徐檀兮还先进病房,李银娥当然早就看到他了,她故意晾了他一阵:“这不是我们一会儿三温暖一会儿透心凉的戎镇友嘛。” 戎黎:“……” 徐檀兮拉了拉李银娥的衣服:“李婶。” 看看,这护犊子的小模样。 李银娥有点很铁不成钢啊,戎黎太狗,小徐还惯他,她实在无话可说了,就用方言味的普通话高歌了一曲:“就是爱到深处才由他,碎了心也要放得下,难道忘了那爱他的伤已密密麻麻……” 戎黎:“……” 徐檀兮:“……” 这歌词,还挺应景的。 趁着护士在给徐檀兮重新扎针,李银娥把戎黎拉到外边去,语气严肃地教育:“戎黎,你到底几个意思?” 戎黎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在看病房,心不在焉:“什么几个意思?” 李银娥是过来人,他们那辈谈恋爱可简单了,要是看对眼儿了,男方拎只鸡去女方家就行了。 她觉得戎黎完全可以去抓鸡了:“你别搁我这打太极,咱们村的狗都知道小徐中意你。” 戎黎不接腔。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李银娥要急死了:“你要是想跟她处,就甭扭扭捏捏的,你要是没那意思,就跟她说清楚,别一会儿松一会儿紧地吊着人家姑娘。” 也不知道戎黎听没听进去,反正他是一点反应也没给,一个眼神都没从病房里分出来。 徐檀兮的血管很细,护士扎了五次都没扎中,最后还是徐檀兮自己扎的。 这个医院不行,医生是庸医,护士也跟玩似的。 戎黎舔了舔唇,还有草莓的余香。 李银娥在苦口婆心地劝:“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她看得出来,戎黎不是没那个心思,可她想不通啊,“你能有什么难处,我们小徐都不嫌你穷。” 戎黎终于开口 了:“我不穷。” “行行行,你不穷,我穷我穷。”李银娥替小徐着急,故意把话往狠了说,“我跟你说,女孩子都是很善变的,你看我闺女,一天换一个男神老公,你现在不把握,等以后你想把握的时候,人家就不稀罕你了,到时候就有的你后悔了。你听婶一句劝,赶紧挑个日子,抓只鸡到我家来,把事儿定了。” 话刚说到这里,护士开门出来了。 李银娥给了戎黎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先进去了。 戎黎在病房外面接了个电话。 “戎哥,事情已经办妥了。” 电话那边,是位男士。 戎黎嗯了声,挂了。他走进病房,对徐檀兮说:“我回去了。” 再晚就没有车下乡了,徐檀兮也不留他:“你明天还来吗?” “不来。” 李银娥想把他的嘴缝起来。 戎黎走到门口,停下来:“徐檀兮。” “嗯?” 他沉默了会儿:“你善变吗?” 徐檀兮摇头:“我念旧。” 戎黎的侧脸倒映在门玻璃上,眼睛是弯弯的。 李银娥终于露出了姨妈笑。 次日的早上,戎关关又被他哥哥扔给了隔壁秋花老太太,又没吃上哥哥煮的土鸡蛋。 秋花老太太给戎关关蒸了豆沙包:“关关,你哥哥又上哪去了?” 戎关关塞了满嘴包子,含糊不清地说:“他又去进货了。” 老太太:“呵呵。” 徐檀兮住了三天医院,戎黎去县里进了三天的货。 ------题外话------ **** 祝高三的小仙女小仙男都能考上心仪的学校~ 073:杳杳给她的戎狗送个表~ 连日阴雨,已经好多天不见太阳了,这周日,天儿可算放晴了,不过温度还是很低。寒流南下,冷风瑟瑟,祥云镇的冬天很冷,白滇河的水早就结冰了,玉骢雪山是高海拔,更是常年积雪,游客比秋天的时候少了一大波,不过路上少了来来往往的游人,这小镇冷清了下来,反倒更有几分古色了。 山水之间,坐落着处处村庄,白墙黑瓦,绿藤蔓。 太阳透过墨绿色的玻璃,把光揉碎了、柔和了,落到懒人沙发上,落到美人锁骨上。 戎黎又在睡,脸上盖着本书,书名《你为何如此暴躁》。 他没睡着,他白天一般都睡不着,只是不想说话,闭目养神而已。 王小单知道他没睡着,叫了句:“戎哥,”王小单从装快递的货框里捡起一个件,“你的快递。” 戎黎没动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我没买东西。” “收件人写的是你,”王小单再核对了一遍,“号码也没错。” 戎黎把盖在脸上的书掀了,他最近睡眠质量下降,晚上没睡饱,白天睡不着,整个人没什么精神,有时候起床气能从早上持续到中午。 比如现在,他看上去就非常烦躁,很暴力地拆了快递。 里面是只手表,镶钻的。 王小单看呆了:“我在网上看到过这只手表,价值一栋别墅。”他觉得很不可思议,“戎哥,谁啊?”这么大手笔。 寄件人那一栏没填,只填了个陌生的号码。 戎黎没说是谁,把表揣兜里了:“我出去一趟。” 王小单摸了摸下巴:难道又是哪个富婆看上戎哥了?他朝外边张望了两眼,见戎黎过了马路,去了街对面。 便利店对面,沿街走几步,就是徐檀兮的糖品店。 “一共六十三。”徐檀兮说。 店里有一位客人,在收银台结账。 客人双手撑在台面上,整个身体呈前倾的姿态:“听说你叫徐檀兮,是哪个檀?哪个兮?” 男人年纪不大,应该是不太爱洗头,也不太爱剪头,头发过耳,油光锃亮。 徐檀兮没有理会他的搭讪:“客人,一共六十三。” 对方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从钱夹里掏出一张一百的,夹在两根手指中间,朝她递过去。 徐檀兮接住纸币的另一头,刚要收取过去,对 方捏紧了钱,不松手:“交个朋友呗,别这么小气嘛。” 店面外边儿,程及刚回来,迎面碰上戎黎了。 “找我?” 戎黎无视他。 程及知道了:“来找徐檀兮啊。” 只见戎黎脸色突然沉了,程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透过玻璃门看见了徐檀兮,以及一张一百元的纸币,徐檀兮拿着一半,另一半在一只咸猪手的手里,手的主人笑得很贱。 戎黎往店里走。 “等等。”程及拉住他,“再等等。” 他的语气听不出来喜怒,就淡淡的,风平浪静的:“手拿开。” 这个时候,程及比他理智:“你不是怀疑徐檀兮手上的茧是舞刀弄棍磨出来的吗?先别急,看看她出不出手。” 戎黎一秒也没等,直接甩开程及的手,他推门进去,径直走向收银柜,截住那只男人的手,用力往外一掰—— “啊啊啊!” 男人大声惨叫,手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他怒目通红地仰头咆哮:“你他妈谁啊!” 戎黎把他往后一扯,松开手,朝他胸口狠狠踹过去。 这一脚,五脏六腑都跟着震了,男人整个人往后栽,后背撞在了散装柜上,咣的一声,听着都疼。 “咳咳咳咳咳……” 男人双腿瘫软,腹部翻江倒海,他一时起不来,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 “我?”戎黎回答了他刚刚的问题,“竹峦戎村,戎黎。” 男人脸抬起来,已经涨红了,他目眦欲裂,伸手指着戎黎:“你、你——” 戎黎往前走了一步,一脚踩在了他手上。 男人又开始惨叫。 戎黎听得烦,拿起旁边的凳子,往地上一砸,折下了一只凳子腿,他捡了起来,握着裂口锋利的那一端。 徐檀兮过去拉他的衣服。 戎黎回头。 她摇摇头:“会出事的。” 戎黎压着情绪,嗓音低低,音色很沉:“你别管,上楼去。” 徐檀兮不松手,还抓着他的衣服。 戎黎目光不看她:“程及,带她上楼。” 程及没听他的,徐檀兮说得对,众目睽睽之下,下手狠了会出事,而且人家也没把徐檀兮怎么样,戎黎刚刚那一脚就够他受的。 程及说:“可以了。” 戎黎置若罔闻,拿开徐檀兮的手,他踩着男人的胳膊,不让他动弹,然后面无表情地扬起手里的凳子腿,往人背上砸下去。 “啊啊啊啊啊——” 叫声刺耳又惨烈,惹得外边路过的行人频频投来目光。 不该叫的。 他越叫,戎黎体内的血液只会越沸腾,在身体里迅速地流窜,逼红了他的眼,血液里的那股子毁灭欲叫嚣着要冲出来。 凳子腿抽下去的第四下时,被程及抓住了:“够了。”再打就要残了。程及踢了踢在地上抱头打滚的男人,“你还不滚?” 男人趁机爬起来,连摸带滚地往外跑,等跑到了安全距离之外,才敢放狠话:“你给我等着,不弄死你,老子他妈跟你姓!” 撂了一句狠话,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了。 戎黎把凳子腿扔了,什么也没说,直接上楼。 徐檀兮看了一眼他的手,正要跟上去,程及说:“我先上去,等会儿他下来你再跟他谈。” 戎黎应该不想徐檀兮看到他暴力失控的样子。 对,失控。 刚刚戎黎失控了。 程及上楼,见戎黎站在窗前,他走过去:“你刚刚怎么了?” 戎黎以前心理最严重的时候,是有过暴力倾向,但后来基本能克制了。 他看着楼下,有些失神,像在自言自语:“这种人,死一个少一个。”他把扎进掌心的木屑拔掉,上面沾着血,他眼睛猩红,阴恻恻的,“跟他爸一个德行。” 程及往楼下看了一眼,刚刚被打的那个男人还没走远:“你认识他?” 戎黎说:“他是李权德的儿子。” 李权德…… 程及听过这个名字,上次戎黎醉酒,说过一句话,他记得很清楚,戎黎说:“戎海已经死了,下一个,李权德。” 程及知道戎黎回祥云镇是来讨债的,就是不知道债主除了戎海还有哪些。徐檀兮的出现让程及短暂地忘了戎黎仍是个危险分子。 “你想干嘛?” 戎黎答非所问:“程及,这世上没有报应。” 所以,他不要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 “你别乱来。” 戎黎虽然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但到底还守着最后 一条底线,没闹出过人命。这次不一样,他知道戎黎是动杀心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就把徐檀兮搬出来了:“真别乱来,你想想徐檀兮。” “我什么时候不乱来了?” 这话很耳熟。 前不久,程及问过他:“戎海都死了,你还有什么事?” 他当时说:“有那么几个该遭报应的人被老天放过了。” 程及那时也劝:“戎黎,你可别乱来。” 戎黎就是这样反问他的:“我什么时候不乱来了?” 杀气很重。 程及猜想,这个李权德应该和戎黎母亲的死有关系,但就算罪有应得,这刑也不应该由戎黎来判。 “我觉得你缺管教。”程及是说认真的,“得让徐檀兮来管教管教你。” 戎黎心理有问题,没什么是非观、道德观,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可为和不可为,只有想做和不想做。 “程及,”戎黎警告,“少多管闲事。” 他下楼了。 徐檀兮在下面等他,手里抱着个很小的医药箱:“你原本是来找我的吗?” 戎黎回:“嗯。” 她什么也没问:“手。” 戎黎没有动,站在楼梯的最后一阶台阶上。 徐檀兮走过去,把医药箱放在地上,拉了拉他的外套:“你低点,手伸出来。” ------题外话------ ***** 不要学戎黎,他生病了,我们要遵守规则。前文又改了个细节,锡北国际分家改成了六年前。 徐檀兮:“程及让我管管你。” 戎黎:“你管就管,提程及做什么?” 戎黎:“我比他有钱、比他长得好,你提他做什么?” 戎黎:“你为什么要提他?” 戎黎:“你不要提他。” 戎黎:“你要恋旧。” 戎黎:“你必须恋旧!” 徐檀兮:“……” 074:上药药,摸手手(一更) 徐檀兮走过去,把医药箱放在地上,拉了拉他的外套:“你低点,手伸出来。” 戎黎下了阶梯,犹豫了几秒,把手伸给她了:“刚刚的事,你不说点什么?” 徐檀兮仔细看了看他手上的伤口,打开医药箱,拿出医用手套戴上:“说了你会听我的吗?” “不会。” 戎黎一向不听话,谁的都不听,徐檀兮想说什么他也知道,无非就是程及说的那些可为与不可为。 他这个态度,她也猜到了:“那等你以后会听我话了,我再说。”等那时候,她才有立场和资格。 戎黎不想再谈这件事,把手表拿出来,放在旁边柜子上:“手表你买的?” 徐檀兮低着头,小心地用镊子挑出他伤口里的木屑,她怕弄疼他,声音都自然地放轻了:“我不知道你喜欢哪种款式,就买了最贵的。” 她戴着医用手套,质感有些冰凉,隔着薄薄的一层握着他的手。 戎黎正盯着她的手,因为她在低头,所以他目光肆意,没有收敛:“我不戴手表,你拿去退了。” 他以前很讨厌别人碰他,很奇怪,他都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习惯了跟她身体接触。 徐檀兮抬起头来:“车呢?你喜不喜欢?” 戎黎把目光移开:“不喜欢。” 徐檀兮用棉签蘸了消毒水,给他擦拭伤口,垂着头柔声细语地问:“那你喜欢什么?” 戎黎不回答。 她给他涂上药,贴了一张创口贴:“好了。” 她刚要松开他的手,他掌心朝下,握住了她的手指,然后指尖一点一点往上移,从她手背到她手腕,最后慢条斯理地脱下她的手套。 没了那一层薄薄的乳胶,他指腹真真实实地在她手掌游走、摩挲:“手怎么弄的?” 他轻轻按了按,她手上的茧。 徐檀兮没有立刻回答。 戎黎松开手:“不能说?” 他可以确定,她手上的茧绝对不是绣花针和手术刀留下的。 徐檀兮语气很平静,不像在说自己的事:“我以前被人绑架过,应该是被绑匪撕票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死,我舅舅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是五年后了,中间发生过什么我都不记得,手应该是那时候弄的。” 那五年里,她去了哪里、做过什么 ,她全都没有记忆,也查不出来任何蛛丝马迹,就好像她凭空消失了五年。 戎黎在听到“撕票”两个字时,就开始失神地盯着她。 徐檀兮把另一只医用手套也摘了,又把话题转回来:“你还没回答我,你喜欢什么?” 戎黎这次没有口是心非:“你不是知道吗?” 他喜欢甜食,最喜欢草莓味的软糖。 几乎他所有的喜好她都知道,她还知道他眼睛不好,知道他失眠,知道他腿不好,知道他喝醉了会黏人。 她就这样潜移默化地、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的底摸了个透。 她朝他走近一些,从自己口袋里抓出一把糖,放到他口袋里,她脸皮薄,两颊微微泛红,但她很果敢,从来不藏着她对他的喜欢:“以后你生气了,我就用糖哄你。”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拒绝,他应该划清界限,他应该离她远一点,他应该……他诚实了一次:“嗯。” 哄这个字,太容易让人心软了。 ------题外话------ ***** 卡文了,捋捋剧情,二更下午六点左右发 更新也好,以后上架收费也好,都是看字数,不是看章数。 075:杳杳身世、过往、车祸(二更) 王小单都看出来了,戎黎的心情很好,连续落地成盒了两把都没有踢桌子,被队友骂了也没有扔手雷炸队友,而且他一直在吃糖。 戎哥不是不爱吃甜吗?王小单看不懂他的迷惑行为。 第六局游戏,戎黎活过了十分钟,正要跑毒,电话来了,是个陌生号码。 戎黎接了。 “六哥,资料我邮件发你了。” 是池漾。 池漾是个电脑高手,每次打过来的号码都不一样,除非对手比他技术还好,不然绝对追踪不了。 戎黎把耳机戴上,点开邮件。 池漾最近玩电竞,日夜颠倒,这个点刚醒没多久,声音有点沙:“徐檀兮半年前出过车祸,在南城的潮汐路上,很不巧的是,她车祸的时间地点和六哥你假死的时间地点都很接近,当时为了帮六哥你掩护,我黑掉了整条主干路的监控,所以没有拍到徐檀兮具体是怎么发生交通事故的,不过附近岔路口的监控拍到了一点点,但只有徐檀兮一个人在视角里,就是六哥你之前从温时遇那里截来的那段视频。” 视频里徐檀兮应该是看到了什么。 池漾事无巨细,一一说来:“我还查了警方那边的案件资料,里面有车检结果,车祸的成因是刹车失灵,而且刹车很有可能是被人为破坏的。” 也就是说,那起车祸极有可能是谋杀。 戎黎问:“凶手呢?” “还没找到,徐家和温时遇到现在还在查这件事,但案子一直没什么新突破,当时车上除了徐檀兮,还有她的祖母和姑姑,不过两人都没有救过来,徐檀兮自己也受了重伤,在医院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戎黎若有所思。 目前看来,徐檀兮与他假死的事故没有什么必然关系。 “还有一件事。”池漾说,“徐檀兮六年前被人绑架了,当时一起被绑的还有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妹妹被赎回去了,她被撕票,失踪了五年,一年前才被温时遇找到。” 妹妹被赎回去,她被撕票…… 戎黎把手里的糖纸撕碎,撕成碎渣渣。 晚上八点,戎关关已经洗漱好了,在堂屋看动画片。 戎黎去拿了手电筒,戎关关立马就问:“哥哥,你要出门吗?” 他穿一身黑,卫衣帽子罩着鸭舌帽:“嗯。” 戎关关从凳子上 下来:“你去哪呀?不能带上我吗?” “去杀猪。”戎黎戴了口罩出门,“别跟着,在家睡你的。” 戎关关突然觉得好冷,缩缩脖子:“哦,” 天上的星辰零零碎碎,灯笼伴着月色,稀稀落落地照着古镇小径。后半夜,乌云遮月,密不透光。 翌日一早,太阳出来了,金黄色的光漫天地铺下,池塘里凝了一夜的冰慢慢融化开来。 塘边有妇人在洗衣,见邻居打旁边过,搭了句嘴:“燕儿她妈,”妇人笑问邻居,“今天怎么这么早?” 邻居说:“我家小姑子中午要过来吃饭,我特地赶了个早,去买了点儿菜。” 妇人边用棒槌击打衣服,边问:“现在猪肉多少钱一斤了?” “28了。” “又涨价了?” 邻居拎着肉和菜往家里走:“可不是嘛,要吃不起咯。” 妇人哈哈一笑,继续洗衣服,水流流动,四周的冰差不多都化了,她隐隐瞧见有个东西浮动。 像件衣服。 啥呀那是?妇人用手里的棒槌杵了杵,那东西顶破冰浮上来了。她探出脖子去瞧,瞬间腿软,大叫了一声:“啊!” 是一具尸体。 ------题外话------ ***** 帮你们捋一下时间线:十六年前,徐檀兮八岁戎黎十岁,在戎黎乞讨的时候,两人遇见过,但年纪太小,都认不出来彼此——六年前,徐檀兮18岁被绑架失踪,记忆空白五年(其他没失忆,只有这五年记忆空白)——一年前,徐檀兮回徐家——半年前,徐檀兮戎黎在一条路上一个出车祸一个假死——徐檀兮住院,医院大火,她被救——徐檀兮来祥云镇报救命之恩。 我列出来的都是我已经写了的,里面还有很多疑问我后面会解开。 076:杳杳:我家属戎黎(一更) 四十分钟后,警察和法医赶来了现场,除了妇人发现的那具尸体之外,还打捞起来了另外一具尸体。 采证的警务人员沿着塘边拉了隔离带,隔离带外面全是人,村前村后的都来瞧热闹了。 “身份确认过了吗?” 问话的是县刑侦大队的队长,周常卫,他刚到现场。周常卫四十出头,有点啤酒肚,头发掉得不剩多少,看脸的话,挺像开皮革厂的老板。 同事万茂说:“确认过了,两位死者是父子关系,家住附近的桃林李村,父亲叫李权德,儿子叫李保定。” 周常卫戴上手套,把盖在死者身上的白布掀开,看了看死状,问旁边的法医同事:“死因是什么?” 戴眼镜的女法医说:“初步判断是溺水,不过两位死者的后颈都有淤青,不排除他杀的可能。” 周常卫把布盖上,环四周扫了几眼:“死者家属在哪?” 万茂说:“李权德的妻子回娘家了,还没赶来。” 怪不得连个哭的人都没有。 周常卫把现场仔仔细细地过了一边,才分派任务给下面的同事:“建国,你四处看看,找找还有没有其他可疑的水源。” “好。” “阿茂,你带几个人去走访一下附近的村落,打听打听李家父子最近有没有跟人结仇。” “行。” 桃林李村发生了命案,消息口口相传,没过半天,附近的十里八村就都听到了风声,女人的嘴、男人的腿,滚雪球都没这么快。 竹峦戎村和桃林李村只相隔了五六个村子,这会儿,戎村的人都在说这事儿。 “就一个晚上,父子俩都没了。”王月兰手里拎着瓶酱油,也不急着回家,在巷子里跟村友们唠,“也不知道是谁干的,这么丧心病狂。” 红中婶接了句嘴:“不是摔塘里淹死的吗?” 王月兰家里是开麻将馆,各路消息都是第一手:“警察把李权德家里都封了,我听人说那里才是案发现场,凶手故意把尸体扔进塘子里,好让别人以为李家父子是不慎落水才被淹死了。” 红中婶听着心惊胆战的,菜也没心思摘了:“究竟是谁啊?人都敢杀,还一次杀两个,想想都怪可怕的。” 王月兰的嗓门能从村头传到村尾:“李权德那人不怎样,他儿子跟他一个德行,与不少人都结过仇,哪知道是谁做的 。” 李银娥提着个菜篮子,从市场回来,听了有一小会儿了:“都去人家家里行凶了,十有八九是熟人。” 红中婶叹气:“这以后可怎么办,凶手一天不抓到,我都不敢让我家孩子出门。” 李银娥拎着菜篮子回了家,看见在院子里绣花的徐檀兮,赶忙嘱咐了一通:“小徐,最近镇上出了命案,外面不太平,你这阵子不要早出晚归,也别一个人去人少的地方。” 徐檀兮颔首应道:“好。” 她放下手里的绣绷,起身外出。 李银娥在后头问:“你去哪啊?快做午饭了。” 徐檀兮提了提裙摆,迈出门槛:“我很快就回来。” 程及到戎黎店里的时候,他翘着个腿,在打游戏。 “你还有心思打游戏。”程及走过去,声音压低了点儿,“是不是你?” 戎黎没抬头:“你觉得呢?” 程及拉了个货框坐下,他就事论事:“你有动机。” 戎黎事不关己似的,因为在说话,游戏里的枪开得慢慢悠悠的:“那你觉得是我咯?” 程及倒没犹豫:“不是。”没什么理由,他就觉得戎黎不会越线,“虽然你很可疑,也有足够的杀人动机。” 戎黎不置可否,并不接话。 这时,有人进来:“打扰一下,请问哪位是戎黎?” 一行三人,穿着便衣。 刚好,戎黎被敌人打到了脖子,游戏结束,他关了手机:“我是。” “我们是刑侦大队的。”周常卫开门见山,把证件亮出来,“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有个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 戎黎起身,路过程及身边时,交代了一句:“不要跟徐檀兮说。” 可他出去就碰上了徐檀兮。 她应该是一路跑来的,气息微喘,脸有些红:“你好,”她上前来,礼貌询问,“我可以和他说两句话吗?” 周常卫打量她:“你是?” 徐檀兮看了戎黎一下,回答:“家属。” 戎黎没否认。 周常卫很通情达理,让同事先上了车:“不要说太久。” 徐檀兮颔首,道:“谢谢。” 周常卫到一边去,回避了。 徐檀兮与戎黎面对面站着,她很平 静地提起了这件案子:“我来的路上听人说,李保定昨天晚上死了。” ------题外话------ ***** 错别字没查,求捉虫。 二更在傍晚六点。 077:戎黎心动投降撒个狗粮(二更) 徐檀兮与戎黎面对面站着,她很平静地提起了这件案子:“我来的路上听人说,李保定昨天晚上死了。” 戎黎看着她的头顶,有片落叶:“跟你没关系,不用管。” 她来得急,跑了一路,稍稍喘着气:“昨天晚上八点左右,你从我家门前路过,是去了桃林李村吗?” 戎黎没有隐瞒:“是。” “你一个人去的吗?” “嗯。” 徐檀兮皱了皱眉,很担忧:“那就没有人能给你作证了。” 这可是命案,她居然只想着怎么帮他洗脱嫌疑。 “你都不问问是不是我做的?” 徐檀兮很理所当然地说:“不用问啊,我知道不是你。” 他顶多打人,而且只打坏人。 她很肯定:“我知道你有底线,不会伤人性命。” 她到底怎么得来的结论?应该有很多人都觉得他手上沾过人命,她凭什么这么笃定他还会守着底线? 其实戎黎自己都不清楚,他的底线在哪,毕竟他动过杀心。 好像她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若是这样的话,她想要拿捏他,就太容易了,她轻而易举地就能戳中他的软处。 戎黎想:她好像有点克他。 “不要担心我。”他眼睛挪不走,只能抬起手,拂去掉落在她头上的枯叶,然后摸了摸她蓬软的头发,“我很快就回来。” 徐檀兮点头:“你也不要担心家里,我会帮你照顾好关关。” 戎黎没招了。 这个女孩子,太会戳他了。 “回去吧,”他声音放轻了,轻柔得他自己都觉得无比陌生,“回去吃午饭。” 说到午饭,徐檀兮的第一反应是问周常卫,很郑重地问:“警察先生,你们会给他吃午饭吗?” 她用表情在告诉警察先生:如果你敢让他饿肚子,我一定会去投诉你,一定会去找你麻烦。 周常卫哭笑不得:“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放心,饭管饱。” 徐檀兮这才放心,对戎黎说:“那我回去了。” “嗯。” 她一步三回头,神色忧心忡忡,磨磨蹭蹭地走了。 风吹落叶,落到了她头上。 戎黎突然想带上她,帮她挡落叶,去哪都带着她 。 周常卫开了车门,示意戎黎上车。 他坐进去。 周常卫坐副驾驶,同事开车,气氛挺轻松,周常卫回头,说了一句:“你老婆真贴心。” 戎黎看着车窗外面,耳朵微红。 还没到警局,周常卫不想聊案子,免得让嫌疑人产生心理防备,就随便聊聊:“结婚多久了?” 嫌疑人戎黎说:“没结婚。” 周常卫用过来人的口吻说:“那你可得抓紧了,那姑娘看着就很招人稀罕。”模样长得好、气质更绝、性子还温柔…… 戎黎盯着他,眼神阴森森。 周常卫顿时尴尬,摸摸根数不多的头发:“呵,我就随便夸夸。” 戎黎死亡凝视。 周常卫:“……” 车厢里安静得异常诡异。 到警局的时候,差不多是吃午餐的时间,周常卫给嫌疑人戎黎订了个还算不错的快餐,嫌疑人只吃了米饭和肉。 嫌疑人是个肉食主义者,还挺挑食。 录口供的时候,周常卫很人性化地给嫌疑人冲了杯速溶咖啡,然后把录音打开,笔记本打开,开始来认真的。 “十二月七号,也就是昨天,你和受害人李保定在糖品店内发生过冲突,并且你还单方面地殴打了他,没错吧。” ------题外话------ ***** 顾总:啊,我好喜欢檀兮这样的女孩子,想娶~ 戎黎:滚。 因为图片版权问题,本书要换封面了,各位小仙女小仙男,认准书名哈,或者书架置顶。 078:吃醋之恩爱秀人家一脸 “十二月七号,也就是昨天,你和受害人李保定在糖品店内发生过冲突,并且你还单方面地殴打了他,没错吧。” 戎黎从容淡定地嗯了一声。 周常卫表情严肃:“为什么打他?” 他云淡风轻地回:“因为他讨打。” “……” 这个嫌疑人,有点诚实,有点豪横。 周常卫正色:“戎先生,请你配合。” 戎黎把前面的咖啡推开,他不喝速溶的:“他调戏店主。”戎黎补充,语气还是淡淡的,但多了两分袒护的意思,“店主就是刚刚被你夸很招人稀罕的那位。” 周常卫:“……” 不就夸了一句嘛! 这个嫌疑人果然可疑,这么护老婆,为了老婆乱来也就说得通了。 周常卫继续审:“昨天晚上八点五十,你在哪里?” 戎黎说:“外面。” “具体是哪里?” 他靠着椅背,姿态放松,丝毫没有半点身为嫌疑人的紧张局促:“桃林李村。” 越问嫌疑越重,周常卫不苟言笑地追问:“你去桃林李村做什么?” 戎黎手搁在桌子上,手指不出声地轻敲着,他气定神闲地说:“散步。” 周常卫把笔放下,喝了一口速溶咖啡,语气很随意,但问题步步紧逼:“从竹峦戎村散步到桃林李村,说出来你自己信吗?”反正他不信。 戎黎把腿往前伸出去,后背靠着椅子,坐姿有点糙,随意而散漫:“我原本是打算顺带把李保定揍一顿。” 他双眼皮的弧度小,眼尾有点小内双,眼睫毛很密,是很显乖巧的眼型,偏偏眼神一收一放间,有股又野又狠的劲儿。 长相很具欺骗性,气场却有很强的攻击性。 周常卫看人一向准,这个嫌疑人绝对是个危险人物,他站起来,两只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然后你就顺带把他杀了?” 戎黎还是懒洋洋地坐着,处变不惊,眼底波澜都没翻一个:“我到那的时候,李保定家没人。” “谁能帮你证明?” 他不急不躁的:“有伙上门讨债的人,我跟他们撞上了。” 周常卫还是觉得他很可疑:“那你怎么能证明不是你杀了人再回去清理现场呢?” 戎黎不紧不慢 、有条有理地反问回去:“你又怎么能证明不是那伙人把人杀了再回去清理现场呢?” 这种情况下,还能波澜不惊,不是心里没鬼,就是心理强大。 周常卫坐回去,深呼了一口气,他的思路完全被嫌疑人带着走了,只能顺着往下:“那伙人当中,有没有你认识的?” “都不认识。”不过戎黎提供了一条新的线索,“领头的那个人左手只有三根手指。” 嫌疑人二号,出来了。 目前还没有完整的证据链条证明戎黎违法犯罪了,但他有动机,嫌疑最大,警方暂不放人,先将他留置盘查。同时,周常卫让人去排查了三根手指的人,快下班的时候才出结果。 “周队,找到了。” 做信息排查的同事把二号嫌疑人的资料打出来,周常卫立马拿了照片去给戎黎确认。 “是不是他?” 戎黎嗯了声。 周常卫吩咐下去:“去把人请来。” 戎黎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我要打个电话。” 周常卫公事公办:“只能打给亲属。” 他似乎不满,板着张漂亮的脸:“我打给我女朋友。” 行吧,算亲属。 周常卫是个非常通情达理的人,再也没有比他还通情达理的人了:“号码记不记得?” “嗯。” 通情达理的周常卫把自己的手机给了戎黎。 戎黎熟练地按了一串数字,接通后,他先开口:“是我,戎黎。”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徐檀兮说的第一句话是:“他们给你吃晚饭了吗?” 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的、通情达理的周常卫:“……” 还没到晚饭时间!还能饿着他?!周常卫突然觉得自己的通情达理喂了狗,不太爽,清了清嗓:“我们警局管饱。” 戎黎瞥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关关在不在你那?” “在。”徐檀兮说,“我在给他洗脸。” “把电话给他听一下。” “好。” 电话那边换戎关关了:“哥哥。” 戎黎简明扼要地叮嘱:“你在徐檀兮那里要听话,她说什么你就做什么,知道吗?” 戎关关乖巧:“知道~” “行了,把 手机给徐檀兮。” “……” 他有一点受伤哦,不过没有关系,他依旧很爱哥哥:“哥哥,我还有话跟你说。” 他想告诉哥哥他很乖,今天老师还奖励了他小红花,他这么乖,是不会给徐姐姐添麻烦的。他还想告诉哥哥,戎小川的妈妈又说了哥哥的坏话,不过他勇敢地“警告”了戎小川,并且还勇敢地骂了戎小川家的狗子。 戎黎没耐心听:“等我回去再说,手机给徐檀兮。” “……哦。” 戎关关表情悲伤地把手机给了徐檀兮,他抱住自己,犹如被全世界抛弃。 徐檀兮接过手机,叫了声“先生”。 戎黎问:“你还给他洗脸?”语气没有责问的意思,但似乎有点不满意。 徐檀兮很耐心:“怎么了?” “他又不是没长手,让他自己洗。” “他”代指某胖墩。 徐檀兮说话轻声细语,像羽毛掠过耳膜:“关关他还小,自己洗不干净。” 戎黎觉得她过于宠溺那个小胖墩:“洗不干净就扔澡堂去,不用惯着他。” 徐檀兮心软,心疼小孩,自然不会听戎黎的,她换了个话题:“你在警局一切都好吗?” 戎黎嗯了声:“很快就能回去。” 徐檀兮语气担忧:“要是不能回来,你就给我打电话。”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周常卫站的那个角度,刚好能看见戎黎的侧脸,他低首垂睫,一点攻击力都没有,老虎收了爪子就像只猫。 这么看着,挺好顺毛的。 徐檀兮略微思考,完全没有在开玩笑,很认真地说:“想办法把你弄出来。” “……” 怪不得是一对,这护犊子的劲儿是一样一样的。 周常卫清清嗓子:“我还听着呢。” 他这个手机,就一点好,声儿特别大,跟开了扩音一样,徐檀兮的声音一清二楚地传过来:“警察先生,戎黎的腿不能受凉,晚上可不可以多给他添床被子?” ------题外话------ ***** 戎黎:“你还给戎关关洗脸?” 戎黎:“戎关关又不是没长手。” 戎黎:“你怎么能给戎关 关洗脸。” 戎黎:“你不能给戎关关洗脸。” 徐檀兮:“为什么呀?” 戎黎:“你都没给我洗过。” 徐檀兮:“……” 079:女朋友不错好好做人(一更) 他这个手机,就一点好,声儿特别大,跟开了扩音一样,徐檀兮的声音一清二楚地传过来:“警察先生,戎黎的腿不能受凉,晚上可不可以多给他添床被子?” 警察先生很无语,这是把警局当旅馆了? 可是谁让警察先生他很通情达理呢:“放心好了,冷不着也饿不着他。” 徐檀兮客气又礼貌:“谢谢你,警察先生。” 这声警察先生,听着莫名地让人舒坦,代入感太强,周常卫已经开始优雅了:“客气了,家属。” 家属徐檀兮有点难为情了。 戎黎很浅地勾了一下嘴角:“我挂了。” “好。” 徐檀兮等他先挂。 戎黎过了几秒才挂断,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谢谢。” 周常卫说认真的:“你女朋友不错,真的。”他不是在开玩笑,他很严肃,“好好做人。” 戎黎:“……” 四十分钟后,二号嫌疑人被请来了。 嫌疑人叫谭文彬,也是祥云镇的,他年纪不大,就是长得很捉急,二十多岁看着像三四十。 周常卫加班给他录了个口供:“知道我们为什么请你来吗?” 谭文彬人高马大,长相很凶:“知道啊,你们怀疑我杀了人嘛。” 这么直接啊,周常卫也就不兜圈子了:“昨天晚上八点五十,你在哪?” “我带着两个弟兄去李权德家收账了。” 周常卫问:“然后呢?” “李权德家的门开着,但没见着人。”谭文彬把跷着的二郎腿放下去,“对了,我还碰上了个男的,拿着个很亮的手电筒。” 周常卫把事先夹在本子里的照片拿出来:“是他吗?” 谭文彬凑近去看了两眼:“是他。”他特意补充,“我记得他的脸,因为长得不错。” 戎黎的脸的确有让人过目难忘的资本。 “你到那的时候,”周常卫敲了敲桌上戎黎的照片,“他在干嘛?” 谭文彬从容淡定地说:“我俩都刚到,他没进去,我进去叫了几声,发现没人就走了。” 这番话,他不仅把自己的嫌疑摘出去了,还把戎黎的嫌疑也一并摘了。 周常卫继续:“谁能作证?” 谭文彬抖抖腿:“我俩 兄弟行吗?” “你们一伙的,你觉得行吗?” “那没办法,大晚上的,哪有人作证。”谭文彬喊了声冤枉啊,“警察同志,我可没有杀人动机,我就一管账的,平时管管账要要债,要到了钱我才能拿提成,把人杀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确实,二号嫌疑人没有杀人动机,只有作案时间,一号嫌疑人更可疑一点,既有杀人动机又有作案时间。 周常卫换了个断案思路:“你帮谁要债?” “达强麻将馆。”谭文彬不急不躁地为自己开脱解释,“我是负责给麻将馆收账管账的,上个月李保定在那输了一百万,他欠债不还,我奉我们老板的命令讨这笔钱。” 又牵扯出一个人来。 周常卫问:“你老板是谁?” “刘任达和丁强。” 不,是两个。 口供录完后,周常卫把还没下班的同事叫到一起,开了个总结小会,最后吩咐:“建国,明天你和阿茂去走访一下达强麻将馆的刘任达和丁强。” ------题外话------ ***** 我卡文了,老规矩,先放一半的字数~ 二更在傍晚六点 080:戎黎是个醋桶!(二更) “建国,明天你和阿茂去走访一下达强麻将馆的刘任达和丁强。” 彭建国比了个ok:“没问题。”他收拾收拾,正要下班,门口进来个人,他问同事,“这谁啊?” 万茂说:“李权德的老婆。” 这貂皮大衣…… 彭建国觉得哪儿不对:“李权德家很有钱吗?” 万茂走访过受害人的街坊四邻:“李权德失业有七八年了,一家三口都没工作,家里有个拿退休金的老父亲。” 周常卫突然有了新思路:“小归,你去查一下李权德的财务状况。” “ok。” 谭文彬录完口供之后,被暂时扣留了,警务人员领着他去拘留室待着,路过走廊时,一个八人间里有人闹事,是两伙地痞,撸袖子在干架。领着谭文彬的那位警务人员先把人放着,拎着警棍过去,一脚踹开门:“干什么呢!都老实点!” 走廊里没别人了,谭文彬抬头环顾,没有发现监控,他走到一扇门前,敲了敲门上的玻璃。 “戎哥。” 门玻璃后,戎黎把手指按在唇上,示意他:闭嘴。 次日上午十点,彭建国和万茂走访了一趟达强麻将馆,一个半小时后,两人回局里。 周常卫问:“有发现吗?” 彭建国去倒了杯水,一口干了:“刘任达、丁强,还有李权德,以前都在同一家制茶厂工作过,后来工厂倒闭,李权德失业,刘任达和丁强合伙开了个麻将馆,达强二人说这几年跟李权德走动不多,但李权德的儿子李保定经常去麻将馆里玩牌,因为李保定是熟客,谭文彬这个账目经理就赊了一百万给他当赌资,但没想到钱输光后李保定不认账,死活不肯还,刘任达就勒令谭文彬去把钱要回来。” 达强麻将馆是个小型的赌场,每日进出账目是不小,可谭文彬说到底只是一个打工的,怎么敢赊出一百万? “案发当时达强二人都在哪?” 万茂说:“在丁强家里喝酒,两人相互作证。” 周常卫思前想后,总觉得中间还有什么隐情。 “周队,有发现。”小归把笔记本转过去,指给周常卫看,“刘任达这些年一直在给李权德汇款,数额有大有小,最近的一次在上上个月,汇了五万块。” 非亲非故,为什么给钱? 不是想捞好处,就是被抓住 了把柄。 “去把刘任达和丁强请来喝喝茶。” 第一案发现场是在李权德的家里,前两天下过雨,李权德家院子里有一口废弃的旧水缸,里面蓄满了水,李家父子俩都是被人强行按在水缸里溺死的,李保定死之前喝过酒,应该没酒醒,现场没有挣扎的痕迹,但也不排除是熟人作案。 中午十二点,二十四小时满,还没有完整的证据链条证明戎黎违法犯罪,所以警方得放人。 警务人员把手机钱包还给戎黎。 他看了一眼手机,有两个未接,是徐檀兮打来的。 周常卫在吃盒饭:“案子还没破,你仍然有嫌疑,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出境,另外,”周队长作为人民的公仆,有义务为人民着想,“好好做人。” 他总觉得戎黎不像好好做人的人。 戎黎回以凉凉目光。 看看这眼神,一看就不是好好做人的人,周常卫觉得这位戎市民性子太野,太随心所欲,缺调教。 “喏,”能调教他的人来了,周常卫抬抬下巴,“你家属来了。” 徐檀兮牵着个小胖墩进来了。 小胖墩今天穿了件大地绿的棉袄,带荧光的那种,很不耐脏,戎黎从来不会给他买这种颜色,这是徐檀兮买的。 戎黎扫了一眼头戴小红帽的胖墩,问徐檀兮:“你怎么来了?” 徐檀兮是个很不会撒谎的,还没撒谎就先脸红:“我带关关来看牙医,顺道过来了。” 戎关关立马张开嘴,亮出他的蛀牙:“哥哥,我今天牙特别疼。” 戎黎走过去,捏着他的下巴,把他圆润的脸端起来:“很疼?” 戎关关露出痛到扭曲、痛到欲哭、痛到瞳孔震颤的表情:“嗯嗯!特别疼!” 戎黎松开手,不痛不痒地说:“那拔了吧。” “……” 戎关关见过小栀子姐姐拔牙后肿成豆沙包的样子,他顿时陷入了深深的恐惧,眼珠子转了转,用肉嘟嘟的手捂住腮帮子,好惊喜地说:“哎呀,突然不疼了呢。” 小戏精。 戎黎懒得搭理他,也不戳穿,问徐檀兮:“没开车来?” “嗯。” 徐檀兮手里提了一个绣了花的帆布袋,里面全是给戎关关买的东西,吃的玩的用的都有。 戎黎撇了戎 关关一眼,拎起他荧光绿的棉袄,把他从徐檀兮身边提溜走,然后接过徐檀兮手里的帆布包袋:“走吧。” 081:戎黎亲自掐桃花 回镇之前,戎黎先找了个地方吃饭,是个环境还不错的店,装修挺典雅,他没来过,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不过来的人挺多。 店里没有包间了,他们要了靠窗的位置,戎关关和徐檀兮坐一边,戎黎坐对面。服务员送来了水和菜单,戎黎随意扫了一眼菜单:“想吃什么?” 戎关关积极地回答:“我想吃肉丸子。” 戎黎翻着菜单:“没问你。” 戎关关小肩一塌,小嘴一瘪,人往桌上一趴,他的快乐死掉了。 店里开了暖气,有一点点热,徐檀兮把外套脱了,用手背试了试戎关关脸上的温度,随后给他摘了帽子。 “我不挑食。”她问戎黎,“有肉丸子吗?” 戎关关两眼一亮,他的快乐又活了。 戎黎点了四个菜、一个肉丸子汤,荤素都有,点完后他把菜单推到对面,但笔没拿过去:“还要什么?” 徐檀兮看了一下他打钩的菜品:“加一个青菜、一个胡萝卜。” 这是他最不爱吃的两样,他怀疑徐檀兮是故意的,她知道他眼睛不好,估计也知道他不爱吃素菜,尤其是青色的和红色的。 他把菜单拿回去,在他最不爱吃的两道菜上画了勾勾,随后放下笔,把点好的单子给了服务员。 上菜没那么快,戎关关在吃薯片,咬得嘎嘣脆。 戎黎撕掉碗筷上的包装,倒上热水烫一遍:“碗筷和杯子都给我。”他对徐檀兮说。 徐檀兮坐得端端正正,左手叠放在膝盖上,她先把戎关关的餐具推过去,然后再是自己的:“谢谢。” 戎黎看了她一眼,又没说什么,默不作声地烫杯子。 这家中餐厅的占地面积不大,里面桌子摆放得拥挤,过道很窄,客人路过时,衣服偶尔会擦到徐檀兮的手。 戎黎把烫好的碗筷和杯子放对面去,他起身:“你坐我这边来。” “好。” 徐檀兮跟他换了位置,一个人坐一边,她靠里坐,离过道比较远。 戎黎刚坐下,戎关关就把薯片放下了:“哥哥,我想上厕所。” 事儿真多。 戎黎起身:“我带他去,你在这里等我们。” 徐檀兮颔首。 厕所在后面,地方小,人又比较多,需要排队。 餐厅 的正厅上面挂了两台液晶电视,一台方向朝内,一台朝外,两个屏幕里放的是一样的内容。 是一段采访。 被采访的是当红艺人,萧既。 “大家好,我是萧既。” 萧既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镜头怼他脸上拍,他眼角的“钩子”就像要冲破屏幕来,把人的魂给勾走。 徐檀兮隔壁坐的一双年轻的情侣,女孩子正捂着胸口,压着声音在尖叫:“啊啊啊啊!” 屏幕里,萧既看着镜头,谈笑风生:“一月七号,《大晋朝》我们不见不散。” 屏幕外,女孩子激动得不得了,一个劲儿地拍男友大腿:“啊啊啊啊!我老公!我老公!” 她的男友不想理她,并甩了她一个白眼。 她非拽着男友一起看,摁着他的头看:“你快看啊,我老公,帅死了!”她按着心脏,做出快要晕厥的夸张表情,“我死了我死了!” 男友忍无可忍:“你当我死了是吧?” 一天换一个老公,还个个都爱得死去活来,你说气人不气人?男友把菜单一摔:“赶紧点菜。” 好吧,先点菜。 女孩子迅速在菜单上勾了一通。 男友凑过去看:“怎么全是甜的?” 女孩甜蜜地说:“我老公喜欢吃甜。” 男友自动带入:“我不喜欢。” 她毫无求生欲地打男友的脸:“我是说萧既。” “……” 日子没法过了!女孩的男友瞪着屏幕里的男人:长得跟妖艳贱货似的,人间富贵花! 再说说带戎关关去上厕所的戎黎,他没进去,在外边儿等戎关关。 中途有个打扮很中性的短发女孩过来搭话,她戴着鸭舌帽,衣服长长短短地叠穿,很潮,也很有个性。 我们暂且称呼她短发吧。 “能加个微信吗?” 戎黎说:“不能。” 短发还不死心,指着不远处:“那边穿红衣服的那个是我闺蜜,我要是帮她要到了微信,她就请我吃火锅。”短发手揣着兜,酷酷拽拽的,“帅哥,给个面子呗。” 戎黎看也没看那边穿红衣服的那个,毫无波澜地拒绝:“不给。” 短发碰了一鼻子灰,尴尬地走了。 不一会儿,那 个穿红衣服的闺蜜过来了,她黑大衣里面穿着红裙子,搭配了小短靴,深青色的袜子露出一截,上面绣了红色的小熊图案,精致又娇俏。 我们暂且称呼她红裙吧。 “小哥哥,”红裙的声音柔柔的,嗲嗲的,“能不能加个微信啊?” 戎黎:“不能。” 她没走,害羞地站在旁边,时不时地看他。 戎黎被看的很不耐烦,语气不怎么友善,眼神也不解风情:“可以离远点吗?这里是男厕。” 红裙不甘心,红着脸:“加一下好不好?我不会打扰你的。” 这要是个男的,戎黎就动手了。 他冷着脸报了个号码,红裙加了之后催他同意,他烦躁地磨了磨牙:“我有家室。” 红裙愣了一下,就在这时候—— “爸爸。” 戎黎:“……” 戎小戏精上线了,他无缝接戏,天赋异禀:“爸爸,这个阿姨是谁啊?” 被叫阿姨的红裙满脸失落,委屈难堪地咬着唇,快要落泪。 戎黎没闲功夫管不相干的人:“手洗了吗?” “洗了。” “走吧。” 戎关关乖巧:“好的,爸爸。” 戎黎:“……” 红裙的闺蜜短发来把红裙拉走了。 等人走远了,戎关关才天真无邪地说着虎狼之词:“哥哥,刚刚那个阿姨是不是想泡你?” 过道很多人,戎黎把戎关关抓到身边:“这些话哪学来的?” 戎关关说:“电视上。” 他在电视里看到过差不多。 让他想想,秋花奶奶追的那个电视剧叫什么来着? 他想起来了,叫:“‘抱思’为何那样。” 抱思? 哦,boss。 那个剧讲的是一个龟毛老板被车撞后被秘书捡回去,并且被泡的故事。 ------题外话------ ***** 戎黎:“杳杳,叫爸爸。” 徐檀兮:“……” 戎黎:“不叫?那我只能想办法让你叫了。” 徐檀兮:“……” 顾总:“什么办法?快啊!上 啊!搞起来!别停!giao!” 082:戎黎挑食杳杳治 戎黎领着戎关关回座位时,菜还没有上,桌上多了一壶茶。 不知道徐檀兮往茶里添了什么,她用勺子轻轻搅动:“我点了茶,你要不要喝一杯?” 戎黎把戎关关拎上凳子:“嗯。” 茶壶是青花瓷,徐檀兮一手拖着茶壶底部,一手按在茶盖上,她手指细长,莹莹白色,衬得瓷器也剔透玲珑了几分。 她倒了两杯出来:“关关要不要?” “要~” 她便又倒了一杯,试了试杯底的温度,等不烫了才给戎关关。 小孩子哪里会品茶,只当喝水呢,杯子又小,他一口就灌下去了,再舔舔嘴:“是甜的。” 戎黎一样,一口喝了。 嗯,是甜的,还有草莓味。 这家餐厅的茶水很一般,味道有些寡淡,徐檀兮往里面添了四颗草莓糖、半勺蜂蜜,还有三颗红枣。 红枣是她买给戎关关解馋的,蜂蜜在帆布袋的最底下,是给戎黎的。 一壶茶喝得差不多了,菜才上来。肉丸子汤一端上来,戎关关就伸手去够汤勺。 “别动。”戎黎把汤挪远一点,“烫。” “哦。”戎关关把小手缩回去了。 戎黎舀了一碗出来:“把碗给我。”话是对徐檀兮说的。 徐檀兮把自己的碗也放过去。 戎黎把舀好的那碗先给她。 她道:“谢谢。” 他没作声,再往空碗里重新盛,给戎关关。 戎关关跟着说:“谢谢~” 戎黎自己不爱喝汤,只捞了两个肉丸子:“很烫,吹冷了再喝。” 这个话也不知道他是说给戎关关听的,还是说给徐檀兮听的,但两只都很听话,吹冷了再喝。 喝完了汤,戎关关往自己碗里舀了一大碗饭,夹了两块排骨三块铁板牛肉:“徐姐姐,刚刚在厕所外面——” 戎黎敲敲桌子:“吃饭不要说话。” 戎关关:“哦。” 他就安静地啃排骨,啃完了排骨,吃牛肉,吃完了牛肉,吃鸡肉。 跟了戎黎大半年,戎关关的饮食越来越像他,肉食主义,对素兴趣不大。 “关关,不要光吃肉。”徐檀兮用公筷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戎关关碗里,“蔬菜也要吃。” 戎黎有被内涵到。 戎关关是个机灵鬼:“哥哥,蔬菜也要吃哦。” 戎黎夹了一块肉:“吃你的。” 好吧。 戎关关一口半个丸子,吃他的饭,安静如鸡。 徐檀兮看了戎黎的眼睛好几次,没忍住,小声地、没有底气地、温柔地说:“胡萝卜对眼睛很好。” 戎黎抬头看了她一眼,不解风情:“不吃。” 徐檀兮猜他可能夜盲,因为他只在晚上看不清,夜盲的话就要多吃胡萝卜。她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说:“就吃一点点。” 戎黎都不看她,皱着眉,板着个脸。他讨厌胡萝卜:“不吃。”一块都不吃。 口气很硬,完全没得商量。 徐檀兮无奈,语气稍微强硬了一点,还带着点儿哄劝:“戎黎,你不要挑食。” 关关,不能吃太多糖。 跟她哄小孩儿的语气简直一模一样。 戎黎夹了一筷子胡萝卜到碗里:“行了吧。” 他语气很冲,有着很不满但又得认命的不爽。 不过女人嘛,比较容易得寸进尺,徐檀兮也没有免俗,见他让步了,就大着胆子给他夹胡萝卜。 她夹了一块。 他没出声 她再夹了一块。 他还是没出声。 她再夹—— “徐檀兮。” 徐檀兮手里的筷子抖了,胡萝卜掉了。 戎黎很不满,漂亮的杏眼盯着对面的人,表情有点凶:“你差不多就得了。” 她笑了笑,把耳鬓的头发别到耳后,嘴上好脾气地答应:“嗯,好。”可手上呢,她给他夹了一大筷子的青菜,把他的碗堆成了小山。 戎黎:“……” 拿她没辙,就有点烦。 他到底是怎么了,理智去哪了?脾气呢?怎么就突然由着她在他的领地里胡乱撒野了? 他的领地意识好像被她磨没了。 这个点儿,程及也在吃午饭,吃什么?外卖。 手机又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还是那个好友申请,他已经拒绝几次了,可对方不厌其烦,一直发。 他点了同意,发了一句话过去:“请问你是?” 对方的头像是一双腿,很长很直很诱人,微信名:灰灰的糖。 灰灰的糖:“中餐厅。” 中餐厅? 程及发了个问号过去,对方回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女孩子的自拍,眼睛挺大,下巴挺尖,漂亮是漂亮,就是没有辨识度,这张脸确实是程及记不住的类型,他不禁怀疑了,难道是他以前招惹过的? 他发了两个问号过去,对方再次回了一张照片过来。这张程及看明白了,是被偷拍的戎黎。 原来是戎黎的烂桃花。 灰灰的糖:“刚刚那个小孩,真的是你儿子吗?” 小孩? 程及心想,应该是戎关关。 灰灰的糖:“你看上去很年轻,那不是你的小孩吧。” 明目张胆地试探,迫不及待地进攻。 这女孩儿,挺大胆啊。 行吧,看在镇友的关系上,程及就帮戎黎折了一次桃花。 程爷今天不蹦迪:“我是挺年轻的。” 程爷今天不蹦迪:“今年刚十八。” 程爷今天不蹦迪:“儿子四岁多。” 女孩那边安静了。 聊天对话框上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但半天没有新消息过来。 程及自己平时也爱玩,也玩得狠,但不该他碰的,他从来不越界,出来混,基本道德还是要有。 程爷今天不蹦迪:“知道我有儿子,还来找我聊,中餐厅小姐,头低得太低了,以后就不好抬头做人了。” 中餐厅小姐没有再回复。 程及直接把人删了,一个电话打到戎黎那里,他忍着才没发作:“戎镇友,你不厚道啊你。” 戎镇友没有半点悔改之心,语气淡得出水:“你完全可以不同意。” 他还有理了。 程及被他气笑了:“加个几十遍你试试。”妈的,气人,“你干嘛报我的号码?报徐檀兮的不就行了。” “术业有专攻,”戎黎懒懒的调儿,“你擅长。” 程及:“……” 擅长你个鬼! 程及冷笑:“戎黎,做个人吧。” 戎黎挂了。 程及:“……” 太狗了! ------题 外话------ ***** 顾总:“戎黎,做个人吧。” 戎黎:“是哪只猪把我写得这么狗?” 顾猪:“……” 083:徐檀兮,你要管管我 警局。 万茂先后给达强二人录了口供,从审讯室出来,他回了大办公室,对周常卫说:“刘任达和丁强的口径一致,说钱是借给李权德的,而且他们还有借条。” 周常卫在想案子。 彭建国问:“他们三人关系怎么样?” “平时往来不多,不过刘任达和丁强都说跟李权德旧交不错,不然也不会借钱给他。” 万茂话才刚说完,有人讥笑了一声。 “凶手就是他们两个。”李权德的妻子突然冲进来,情绪失控地大叫,“是他们杀了我儿子!” 上午的时候,万茂给这位侯女士录过口供,当时她还一问三不知,全程在抹眼泪。 周常卫走到侯女士跟前:“凶手是谁?怎么杀的人?” 侯女士哭哑了声音,眼里熊熊烈火,恨不得去拼命:“凶手是刘任达和丁强,我有证据。” 侯女士名叫侯淑琴,与李权德没什么感情,但儿子是她的命。 她口中的证据是一段手机录音,录音里有李权德,还有刘任达和丁强。 “不就是一百万嘛,你俩又不是没钱,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这泼皮耍赖的是李权德,他态度摆得很明白:破罐子破摔。 “你以为一百万是小钱?这次是一百万,下次又是多少?”这是刘任达的声音,怒气冲冲。 “那我儿子现在钱也输掉了,我能怎么办?”李权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儿,“要不这样,今年你们就不用给我打钱了,从里面扣。” “你他妈要点脸!” 骂人的是丁强,还伴随着瓷器砸地的声音。 李权德并不见好就收,口吻很嚣张:“我要是要脸,你俩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当年要不是我——” 刘任达大喝一声:“李权德!”他忍着怒火,警告李权德,“都说了多少次,不准再提那件事。” 李权德顺杆就爬,好不要脸:“不提也行,你们也别提那一百万了。” 录音就到这里。 周常卫提问侯淑琴:“录音是谁给你的?” “不知道,今天中午突然收到的。” 录音里有麻将机的声音,就是说,当时三人是在麻将馆,那能录到这段对话的人也应该是麻将馆的人。 “在案发之前, 你的丈夫和刘任达、丁强有没有起过冲突?” 侯淑琴的眼睛哭肿了,保养得当的脸因为突然丧子一天老了十岁,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们上周来过两次,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三个人在楼上吵起来了。” 周常卫又问:“你的丈夫一直在向刘任达和丁强借钱,这事儿你知不知道?” 侯淑琴摇头:“那死鬼没跟我说钱是借的,他跟我说的是他在麻将馆入股了,那些钱都是分红。” 这一点,上午录口供的时候她就说了。 “录音里,你丈夫提到的当年那件事,你知不知情?” “我只知道他们三个以前是一个厂的。”侯淑琴抽噎不止,“肯定是我家那个死鬼知道什么秘密,所以他们才要灭口。” 她崩溃:“灭口就灭口,为什么杀我儿子!凭什么杀我儿子!” 为什么? 因为钱呗,周常卫心想。 技术部检验完录音之后,刘任达和丁强再一次被带到了审讯室。 两人分开审,彭建国和副队在隔壁审丁强,周常卫带着万茂审刘任达。 “不是关系不错吗,为什么起冲突了?是不是李权德拿什么威胁你了?” 刘任达这些年在赌场把胆量炼出来了,他说话不慌不忙,有条不紊:“警察同志,说话要讲证据的,起点冲突怎么了,李权德的儿子欠我一百万,我还不能发点脾气了?” 周常卫打开录音,然后仔细观察嫌疑人的面部表情。 刘任达咽了三次口水,摸了四次耳朵。 周常卫懂一点点微表情,嫌疑人是心虚了,录音结束后,他看着嫌疑人:“还要狡辩吗?” 刘任达又吞咽了一次,声音比刚才更大:“我狡辩什么了?” 周常卫目光犀利:“李权德手里握着你和丁强的把柄,他这些年一直利用这个把柄向你俩索要钱财,这次更是过分,直接欠了一百万不还,所以你和丁强就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父子俩都杀了,我说得对不对?” 刘任达怒拍桌子:“我没杀人!”他两眼充血,手里的一次性杯子被捏变形了,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他深呼了一口气,把情绪调整,“警察同志,你这么会编故事,怎么不去唱大戏啊。” 他的手在抖,杯子里的水洒了出来。 “没杀人你手抖什么?” 他 把杯子放下了:“没有证据就污蔑人,谁知道你们警察会不会屈打成招?” 这个老滑头。 周常卫的直觉告诉他,这老滑头一定有猫腻:“那你解释解释,当年那件事是哪件事?” 刘任达慢慢镇定下来了,应付得游刃有余:“也不是多大事儿,亏他李权德还记了这么多年。当年我们三人偷了厂里的茶叶出来卖,被发现之后,我们几个寻思着,一个人受罚是罚,三个人受罚也是罚,就合计着让李权德一个人顶了罪,不过他被辞退后没几天,我和丁强也被裁了,就这么事儿,李权德一直抓着不放,每次借钱都拿这个当借口,我和丁强觉得当年亏欠了他,这些年日子也好过了,所以才一直容忍,能拉一把是一把。” 一大段话下来,停顿都没有,他说得相当顺畅,就像排练了无数遍。 丁强那边先结束,彭建国在监听室听了刘任达的这段口供:“口径一模一样,连用词都基本一样。”他敢肯定,“十有八九是对好了的。” 周常卫还没听丁强的说辞,不置可否:“谭文彬的扣留时间还剩多久?” 彭建国看了一下时间:“还有十六分钟就满二十四小时了。” 没有证据,只能扣留二十四小时。 周常卫一开始就觉得这位管账要债的很可疑:“李保定输掉的那一百万经了他的手,他一个打工的,这么大笔钱也敢借出去,实在可疑,你多留意一下他。” “没问题。” 周常卫去了外面的大办公室,问同事小归:“侯淑琴收到的那个录音,追踪到了吗?” 小归摇头:“对方是个电脑高手,技术部那边说,”他耸耸肩,“没辙。” 周常卫心想,这小县城里真是卧虎藏龙啊。 傍晚,夕阳落西山,云霞红满天。 “戎哥。” 戎黎嗯了声,在院子里抽烟。 电话那边是谭文彬:“方大成不肯出来作证。” 前边不是说到谭文彬的左手只有三根手指吗,断的那两根是小时候被人贩子砍掉的。 那一年,谭文彬八岁,戎黎十岁,拐他们的是同一伙人,后来是戎黎一把火烧了人贩子的窝,他们才逃出来。 戎黎蹲在树下,嘴里吐出一缕薄烟,那烟笼着他的眉眼,使得他原本就淡漠的目光变得更加颓然,看上去有几分厌世的疏离感。 “那你就想办法让他出来。” 谭文彬试过了:“开多少钱都不管用,他怕被报复。” 戎黎抖了抖烟灰:“你就问问他,怕不怕死。” 谭文彬还有顾虑:“若是——” “没有若是。”抽过烟的嗓子有点哑,低低的,“李权德死了,这次该轮到刘任达和丁强了。” 突然,门口什么响了一声。 戎黎瞧了过去:“谁在那?” 门被推开,是徐檀兮。 她手里拎着帆布的袋子,橘红的夕阳碎在她白色的毛衣上,好像周身都萦绕着一层光晕。 “蜂蜜你忘了拿。”她进来。 戎黎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带了很明显的侵略性:“戎关关牙坏了,吃不得太多甜。” 她拂掉身上落的叶子,站在那里,平静而温婉:“蜂蜜是给你的,在一个老婆婆的摊上买的,我尝过,味道很正。” 戎黎在树下,与她隔着数米的距离:“刚刚我说的你都听到了?” 她颔首。 “那你怎么还敢进来?”他淡淡的、玩味的口吻,“不怕我杀人灭口啊?” 她走近他,平静中,自见灵魂汹涌:“你没有杀人对吗?” 戎黎没有回答,目光牢牢锁着她:“徐檀兮,别太信我。” 开了情窦的眼,总是自带滤镜。 他虽无意,但总归是迷惑了她,等她以后清醒了,就会觉得可笑。 徐檀兮摇头,不认同:“我不是信你,是信我自己。” 她只听到了细枝末节,不知道来龙去脉,所以不予插手、不置一词、不评判对错。 “我希望你能都告诉我,但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什么都不说。”她不再过问案子的事,把手里的帆布袋递过去,“我还拿了一点茶叶,都是花茶,你可以用蜂蜜水泡着喝。” 戎黎没接。 她便放在地上,看着他,愁思在眉梢,在一颦一蹙里:“先生,少抽点烟。” 怎么就偏偏让她听到了,等她头脑不发热的时候,她会不会猜疑?会不会自我否定?会不会介意?会不会觉得他……整个人黑透了烂透了?会不会“善变而不念旧”了? 戎黎烦躁不已:“少管我。” “那我回去了。” 她转过 身,往院子外走。 戎黎脚下下意识地迈出去了一步,停顿片刻,他又退回去。迈的那一步是本能,退的那一步是理智。 徐檀兮走到院子门口,停下来,迟疑半晌,回了头。 “还是要管的。”虽然他让她少管他,她柔声地劝着,“先生,别让不值得的人脏了你的手。” 她不知道前因后果,但猜想那件案子大概有他推波助澜。 没有说太多,她只说了这一句,便提裙离开了。 戎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地上那个帆布袋,走过去,蹲下,把烟摁到地上,拨了个电话。 “留点分寸,别闹出人命了。”戎黎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最好是用钱解决。” 电话里,谭文彬应:“好的,戎哥。” ------题外话------ ***** 平静中,自见灵魂汹涌。 这句话非原创,是我听到的,但我没查到来源,不好备注。 戎黎没有杀人,也不会指使别人杀人,后面会写清楚来龙去脉,三观得正起来。 戎黎的嘴:“少管我。” 戎黎的心:“媳妇儿,你快管管我。” 084:戎黎索命,从地狱里来 翌日下午,距离李权德父子被害已经超过了四十八小时。 小归接了一通电话,挂断后对周常卫说:“法医和痕检的报告出来了。” 周常卫停下手头上的事:“有发现吗?” 小归摇头:“没有指向性证据。” 没有证据的话,就不能一直扣着刘任达和丁强,得放人了。周常卫给万茂个眼神,万茂会意,起身去放人。 刘任达人一出来,就阴阳怪气地说:“警察同志,下次可别再乱抓人了,我们麻将馆很忙的。” 周常卫皮笑肉不笑:“我们警局也很忙的,下次别再让我们抓了。” 刘任达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吆喝老伙计丁强一起出了警局。 两个老滑头!彭建国看得牙痒痒:“就这么放了他俩?” 万茂摊手:“扣留满二十四小时了,没证据不放也得放啊。” 彭建国心里不甘:“我还是觉得这俩人有问题。” 万茂附议:“我也觉得。” 周常卫一人丢一个眼刀子:“你们觉得有个鸟用,少在这动嘴皮子,赶紧去找证据。” 一米八九、两百斤的万糙汉一个甩手,身姿像极了勾栏院里风韵犹存的妈妈:“好嘞!” 周常卫叫他滚。 三个小时过去,夕阳已见落山之势。 “快下班了,”万茂屁股痒,坐不住了,吆喝大家伙,“要不要去喝一杯?” 周常卫夹着烟,笑骂:“案子都没破,喝什么喝。” “那饭总得吃——” 一道声音突然插过来:“这边是刑侦大队吗?” 是个中年男人,在门口张望。 “是啊。”万茂打量打量他,“你是来报案还是……自首?” 男人进来,说:“我来报案。” 这晚饭看来是吃不成了。 周常卫从椅子上起身:“什么案子?案发地点在哪?” 男人先自报了家门:“我叫方大成,家住在祥云镇铁岭方村。”介绍完自己,他迟疑不决了一会儿,说,“八年前,我看见三个男的把一个女孩拖到了红角制烟厂的后山,人应该是没了,我后来见过那个女孩的家人登寻人启事。” 又是命案。 周常卫神色严肃:“那三个男的,你看清楚他们的样 子了吗?” 方大成东张西望,抬手抹汗,应该是个性子怯懦的,犹犹豫豫了半天才说:“看清了,他们和我是一个烟厂的。” “他们是谁?” 方大成一个一个报出来:“刘任达,丁强,李权德。” 李权德嘴里说过,当年那件事。 周常卫全明白了,原来是这件事。 方大成补充说:“我没见到那个女孩下来,尸体可能在山上。” 八年前的悬案,证人今天才上门,不早不晚,刚好赶上李权德的命案,这个时间点巧得像阎王在抓小鬼,让你三更死,就绝不留五更。 先不管阎王爷,抓了鬼再说。 周常卫把烟掐了:“阿茂,你通知一下痕检和法医,十分钟后出发去红角制烟厂。” “ok。”饭是不可能吃了,万茂往口袋里塞了个蛋黄派,路上充饥。 “建国,”周常卫言简意赅,再下一道指令,“抓人。” 彭建国精神都抖擞了:“是!” 刘任达和丁强不在县里,两人都回乡了,警车到祥云镇的时候将近七点,天已经全黑了。 警笛声打坝下刘村而过,惊了村头村尾的狗,村头村尾的狗惊了各家各户的人。 刘村的男男女女都出来瞧热闹了,三五成群,议论纷纷。 “警察怎么又来了?” “来抓人的。” “抓谁啊?” “我看见车往灵芝家去了,没准是他家男人犯了什么事。” “走,看看去。” 一行数人往灵芝家去了。 灵芝家男人叫刘任达,开麻将馆的,警车就停在了他家门口,丁强也在他家,警察一次抓了俩。 刘任达被两位刑警扣着押出来,他一路挣扎,气焰不小,大声嚷嚷:“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人!” 彭建国摁着他的头,让他老实:“凭你是嫌疑人。” 刘任达面红耳赤地叫嚣:“我们说得还不够清楚?李权德父子不是我们杀的!” 丁强也咆哮,大喊冤枉,大喊警察胡乱抓人。 彭建国给同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把丁强押上车,他给刘任达上了手铐:“八年前,红角制烟厂的后山,还记得吧。” 刘任达一时忘了挣扎,愣住了 ,过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辩解:“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彭建国反扣住他的手:“那就上警局慢慢说。” 他扭头怒喊:“你们有证据证明我杀人吗?” 彭建国脚下停住:“你怎么知道是杀人案?我可还没说呢。”露馅儿了吧。 刘任达眼神飘忽:“我、我随便猜的。” 彭建国懒得跟他磨蹭,一把把人往警车上推:“上车。” 刘任达一只脚刚抬上车,整个人突然僵住了,他瞠目,瞳孔放大,望着车对面,难以置信:“你、你——” 对面的人戴着宽大的卫衣帽子,路灯在左边,半张脸隐在暗处,他慢慢悠悠地走近:“还记得我吗?” 刘任达张嘴结舌。 他一字一字,阴森入骨,犹如从地狱里荡出来的索命亡灵,他说:“我是白秋的儿子,阿黎。” 那一年的冬天,阿黎十岁,他下学归来,天阴阴,雪花夹着冰粒子,稀稀落落地飘下来了。 阿黎喜欢雪,蹦蹦跳跳往家里跑,边喊着:“妈妈。” “妈妈。” “妈妈,下雪了!” 他推开院门,撞到了人,往后绊了一脚,摔在门槛上。 对方是个高高壮壮的中年男人:“你就是白秋的儿子,阿黎?”男人肤色黝黑,长了一双金鱼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他,“长得真像啊。” 那时候的刘任达三十五岁,第一任妻子离世没多久,是个鳏夫。他身后还有两个人,一高一矮,都面色泛红,衣衫不整。 阿黎从地上站起来:“你们是谁?” “我们?”三十七岁的李权德说,“我们是你爸爸请过来做客的牌友。” 他们三人当中,丁强性子最急,他把裤子拉链拉上,嚷嚷:“别磨磨蹭蹭的,赶紧走。” 三人结伴走了。 大片的雪花落下来,压在院子里的枝头上,阿黎把书包扔了,拼命往屋里跑。 “妈妈!” “妈妈!” 他推开房门,看见母亲躺在地上,身上只盖了一件衣裳,母亲嘴里塞了布,眼里含泪,在冲他摇头,用力摇头,让他不要过去。 阿黎愣在原地,手握成拳头,慢慢攥紧。过了几秒后,他去抱了一床被子,盖住母亲的身体,然后跪在母亲身边,把她嘴里 塞的布扯出来,把她手上的绳子解开。 “阿黎,”母亲眼睛看不见,漂亮的一双杏眼木讷无神,“妈妈没事,你出去,出去等妈妈。” 他跪着,一动不动,十岁的孩子却有着那样千疮百孔的眼神,他的眼睛很像母亲:“他们欺负你了是不是?” 他没有哭。 母亲在哭:“没有。”她那双看不见人的眼睛不会说谎,眼泪一个劲儿地往外涌,“阿黎,妈妈没事,妈妈没事……” 怎么会没事,她手上、身上全是伤痕。 阿黎张开手,抱住母亲,像个大人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头:“妈妈别怕,阿黎很快就长大了,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他在发抖。 到底还是孩子,他拼命忍,还是哽咽了:“别怕,妈妈别怕……” 母亲抓着被子,嚎啕大哭。 那天晚上,阿黎摔了存钱罐,拿出了里面的硬币,那是他和母亲所有的积蓄,他去小卖部,买了一把水果刀。 ------题外话------ ***** 把我自己写哭了…… 暗黑系暖婚的实体书要开始预售了,具体通知在我 085:抱一抱亲一亲 “上去!” 彭建国一把将刘任达推上了警车。 瞧热闹的人群慢慢散了,戎黎站在原地没动,天黑了,他看不清路。 八点,警局。 周常卫在给证人方大成录口供。 “那天晚上,厂里班长安排了几个人加班,其中就有我,本来是安排了厂车的,但我没赶上,就自己骑了自行车去厂里,我怕车被人偷,打算把自行车放在烟厂的后门那边,当时我听见有人在喊救命,就摸黑过去看看。” “我看见刘任达他们三个人把那个女孩往山上拖,我不放心就跟了上去。李权德在外面放风,我不敢靠太近。刘任达当时在厂里很出名,他年轻的时候是个混混,什么都敢做,我怕惹事,就没敢喊人。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我看见他们三个人一起下来了,但没有看见女孩子下来。” 他当时以为那个女孩只是暂时没有下来,又不关他的事,没必要给自己惹麻烦。 “大概过了一周,女孩子的父亲在厂里张贴了寻人启事。” 那时候他才开始怀疑,人可能已经没了,他后来去山上找过,没有发现什么,但也没有胆量报警。 “没多久,李权德因为偷了厂里的香烟被开除了,刘任达和丁强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都被裁了。” 方大成说完,缓了一下:“我就知道这么多,都说了。” 周常卫开始提问:“你认不认识受害人?” “不认识,但见过几次。”方大成解释,“她是我们烟厂门卫的女儿,来厂里给她父亲送过饭。” “这八年来你为什么都不吭声?”让犯人逍遥法外了八年。 方大成老实说:“刘任达和丁强离开烟厂后开了麻将馆,认识很多社会上的人,我就一个普通工人,家里还有两个小孩要养,怕被报复,不敢站出来说话。” 周常卫还是觉得证人出现的时间太过蹊跷了:“现在不怕被报复了?” 方大成目光略有闪躲:“前几天,我听说李权德被人杀了,刘任达和丁强都来警局录过口供,我猜想可能跟八年前的案子有关。我儿子和女儿不久之后要去国外念书了,我一个人没什么好怕的,就过来作证了。” 然而实际的理由是—— 麻将馆那个管账要债的男人把匕首拍在他脸上:“你要是去作证呢,多少钱都任你开,你要是不去,我今天就给你开肠 破肚了。” 男人叫谭文彬,他在麻将馆见到过。 他收了钱,并把儿子和女儿都送走了。 周常卫给方大成录完口供出来,小归递给他一份旧案资料。 “受害人的身份确定了,的确是烟厂门卫的女儿,叫宋芳。”小归说,“八年前宋芳无故失踪,她家里还来警局立过案、登过寻人启事。” 周常卫翻了几页,信息都对上了,方大成的口供可信度很高。 “我去审丁强。”周常卫琢磨思忖了片刻,“建国,你把刘任达带到隔壁的监听室。” 五分钟后,丁强被带进了审讯室。 万茂记笔录,周常卫来审:“受害人宋芳,”他把桌子上的照片推过去,“认识吗?” 丁强只扫了一眼,立刻否认:“不认识。” “确定?” 丁强斩钉截铁地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周常卫腿一伸,身子往后靠:“没见过啊。”他不紧不慢的,“那你解释一下,你的职工胸针为什么会和受害人的尸体埋在一个地方。” 丁强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职工胸针?”问完自己愣了几秒,然后激动地站起来,“你们少在这污蔑人!” 周常卫把今天在烟厂后山案发现场拍的照片推到对面去,口述还原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当时你杀了人,手忙脚乱地处理尸体,没有注意到受害人在挣扎的时候扯下了你的职工胸针。” 红角制烟厂的员工每人都配有一个职工胸针,上面会刻上职工的工号,金属胸针使用的材料很好,多年过去了,也没有将上面刻的数字腐蚀掉。 丁强只看了一眼照片,方寸大乱:“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慌了呢。 慌了才好,慌了容易跳坑,周常卫循循善诱:“证据确凿,坦白从宽。” 坦白从宽。 四个字,就像魔障一样,瞬间蚕食了丁强的理智,他冲口而出:“是刘任达,是他杀的,那个女孩一直喊叫,是刘任达,是他把人捂死的!” 隔壁监听室。 丁强的话通过设备传送过来,一清二楚。 玻璃是单向的,监听室里看得到审讯室里的情况,丁强推卸之后,刘任达的第一反应也是推卸。 “他胡说!”刘任达指着玻璃那边的丁强,“分明是丁强 他自己杀的,胸针是他的,他故意把脏水泼给我!” 丁强那边听不到、也看不到监听室的情况,大难临头,他只顾得了自己:“我本来不想参与的,是刘任达拉着我,说那个女孩子才十几岁,胆子小不敢报警。” 另一边的刘任达反驳说:“他胡说!”他面红耳赤地辩解,“都是丁强指使的,他才是主谋!” 审讯室里还在继续。 周常卫盯着对面的嫌疑人:“李权德当年帮你们放风,知道你杀了人,这些年还一直拿这件事来敲诈勒索你,所以你就干脆痛下杀手一了百了。” 丁强咆哮:“不是我,是刘任达出的主意!” 刘任达在隔壁:“不是我,主谋不是我。”他扒在单向玻璃上,冲着审讯室那边大喊大叫,“丁强,你他妈放屁,分明是你出的主意,是你说要杀人灭口的!” 丁强一口咬定:“是刘任达,他是主谋。” 刘任达也一口咬定:“是丁强,他才是主谋。” 周常卫抬头看了一眼审讯室里的监控摄像头,手比了个ok。 究竟是谁主谋,谁出主意,都不重要了,三条人命,两人一个也跑不掉。 九点,戎黎接到谭文彬的电话。 “戎哥,狗和狗咬起来了” 戎黎嗯了声,挂掉了。 他有两张牌,一张是谭文彬,一张是方大成。原本他设计李保定输钱欠债,就是想让那三人反目成仇,只是没想到刘任达和丁强这么心狠手辣,直接要了李权德父子的命。 命案发生的当晚,他去了李权德家,谭文彬也去了,到那的时候,屋里没人,现场也已经被处理过。 就这样,他的第二张牌提前了一点。 戎黎挂断电话,抬头望茫茫夜色,然后伸出手摸索,小心翼翼地迈开脚—— “先生。” 戎黎脚下停住,目光觅着声音看过去。 村口的巷子里,徐檀兮提着灯笼在等他,她穿黑色长衣长裙,头发半挽半散,静立于夜色,明眸善睐,温良端方。 那次他醉酒,埋怨了她不等他,打从那之后,但凡他晚归,她都会在巷口等他,多晚都等他。 戎黎站着不动,远处的灯笼打来很微弱的光,夜色模模糊糊,只有她清清楚楚,就在那里。 他不走了:“我看不清路,你到这来 接我。” 从她到他,也就十多米的距离。 徐檀兮提着灯笼走过去,看了看他,把灯笼放下:“你怎么了?”她见他眸光潮红,伸手碰了碰他的右颊,“你脸好烫,是不是发烧——” 戎黎抓住那只要从他脸上划走的手,用力攥着,他目光有点空,像行尸走肉:“徐檀兮,”他说,“你抱抱我。” 分明是央求的口吻,他却没等她同意,就把她整个人捞进了怀里,紧紧抱着。 徐檀兮微微仰着头,一动不动的,耳朵与鼻头都红了。她的美人,正在他怀里,她灵魂要出窍了。 戎黎把脸埋在她肩窝里,偶尔一两下缓缓地蹭,像被遗弃了的幼兽,无助、脆弱、毫无安全感。 过了很久,他低低说话,像在自言自语:“我的母亲叫白秋,她眼睛看不见,是个很好的人。” 徐檀兮轻轻地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你也是很好的人。” 戎黎的眼睛里总是没有光。 徐檀兮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拉着他弯下腰,她踮起脚,吻他的额头:“阿黎,你也是很好的人。” 上次他醉酒时说过阿黎这个名字。 戎黎的眼睛突然亮了,把遍野星河都装了进去。 ------题外话------ ***** 戎黎母亲的事发生在十六年前,烟厂案是八年前,这是两件事。 暗黑系暖婚已经预售了,爷是病娇得宠着还在走出版流程,有人在等纺织夫妇吗? 086:亲完抱完一起睡觉觉 戎黎的眼睛突然亮了,把遍野星河都装了进去。 他弯着腰,看徐檀兮:“你那么喜欢我啊?” 头顶是银白的月,耳边有轻轻的风,眼前是她的心上人,她把矜持丢去了九霄云外,红着脸颊点头。 “是啊。”喜欢得不得了。 戎黎抬起手,拂掉落在她眼睫上、风吹来的发梢:“你眼神有问题,我哪里好了?我一点都不好。” 他才不是什么很好的人。 他站直身体,拉开与徐檀兮的距离:“我想杀那三个畜生很久了。”风吹过,他的声音像是从很空旷的远处传来,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缥缈又苍凉,“我十岁的时候,就想过杀人。” 那是十六年前的冬天,阿黎已经十岁了,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比同龄的孩子要矮上许多。 阿黎摔了存钱罐,用所有的积蓄去买了一把水果刀。连着一周,他都把刀藏在衣服里,连着一周,他日日下学都去李权德家。 阿黎打算第一个杀了李权德。 那日,他把水果刀藏在袖子里,躲在一条荒僻的小巷里,他知道李权德每天都会从那里经过,他知道李权德一周里有五天都会喝酒。 他藏在巷子里,等啊等。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李权德来了,吹着口哨,踉踉跄跄地来了。 阿黎把匕首从袖子里拔出来。 忽然,男孩洪亮的声音从巷子口里荡过来:“老爸!” 李权德回头,喝了酒,鼻头红红的:“哎呀,这不是我乖儿子嘛。” 李权德只有一根独苗,疼得不得了,他给宝贝儿子取名叫保定,寓意是保佑他一生安定。 李保定那时八岁,还是个孩子,个子矮,背着个很大的书包,走近之后,拱着鼻子嗅一嗅:“你又喝醉了?” 李权德大着舌头否认:“没有,你爸怎么会醉呢,你看我走得多稳,我还能背你呢。”他晃晃荡荡地蹲下去,“上来,你老子背你。” 小孩甩头:“不要,丢人。” 李权德哈哈大笑:“你个臭小子。” 他一把逮住他儿子,非把他往背上拽,还要他坐脖子上骑马。 “你别摔了我啊!” 李权德背着儿子一摇一晃:“放心,你爸稳着呢。” 暗处的巷子里,阿黎把水果刀拔出来,脚 迈出去……过了好久,他又把脚收回去了。 戎海没有背过他,从来没有。 镇上有条河,叫伏羲河,阿黎听村里的奶奶说过,伏羲河里有河神,只要能砸中河中间凸出来的那块石头,河神就会出来,帮人实现愿望。 阿黎扔中了三次。 “我只有一个愿望。”夕阳倒映在伏羲河里,是金色的,阿黎在河边许愿,“对我妈妈好一点,不要再让人欺负她了。” 这样会不会太贪心? 阿黎立马补上一句:“如果一定要受欺负,可以欺负我。” 河神啊河神,求求你,保佑她。 阿黎不可以在家里哭,母亲听到了会难过,他抱着那把水果刀,在河边哭,哭完洗了一把脸,回家去。 “妈妈。” 院子里、堂屋里都没有开灯,阿黎看不清,跌跌撞撞。 “妈妈。” 他拉了灯线,去推开卧室的门,房间里昏昏暗暗,外头的灯光照进去,他看见屋里满地狼藉,看见母亲躺在地上,躺在血泊里。 “妈妈。” 阿黎叫了一声,脚步挪动着靠近。 “妈妈。” 血泊里的人一动不动,她旁边有一把放倒了的凳子,凳子角上有血。 嘎吱。 阿黎回头,房门缓缓合上,他看见门后有个人…… 是戎海。 就是这个人,用他的母亲去还赌债,就是他,让那三个畜生欺负他的母亲。 阿黎眼睛通红:“你把我妈妈怎么了?” 戎海朝他走近。 他拔出藏在袖子里的水果刀,像一头被撕咬后暴怒的小狮子,大声地嘶吼:“你把她怎么了!”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戎海带着一身浓烈的酒气过来了:“她居然还想带着你逃走。”醉醺醺的男人狞笑一声,“呵,她是我老婆,你是我的种,你们就算死,也得给我死家里。” 河神啊河神,你没听到吗,阿黎的愿望。 他紧紧握着刀,不要命地往前扑:“你去死——” 十岁大的孩子,拳头还是小小的,手臂瘦弱无力,轻而易举就被人捏住了,然后手指被一根一根掰开。 咣。 刀掉在了地上。 一双粗糙的手掐住了阿黎的脖子,酒精会使人失控、兴奋,揭开假面,露出最丑陋的恶:“老子也不想绝后,可你看到了不该看的。” 阿黎被扼住了喉咙,被掐着拎了起来,他蹬着腿挣扎,捶打那双死死箍在脖子上的手。 村里的婶婶们都说阿黎长得像母亲,像母亲一个人生下来的,样貌只随她,没有一点点像戎海。 幸好不像他…… 阿黎慢慢闭上了眼睛,手垂了下去。 “阿黎。” “阿黎。” 躺在血泊里的白秋动了动:“阿黎……” 戎海回头,看向她,原来没死啊。 那天晚上下了一整夜的雪,只剩一口气的白秋和已经被“掐死”了的阿黎都被戎海扔进了伏羲河。 河神啊河神,你怎么不显灵? 一个晚上,厚厚的雪覆盖了祥云镇,覆盖了整片山与河。 “阿黎。” “阿黎。” 阿黎命大,还有一口气,没有被掐死,耳边母亲的声音很温柔,她用自己的身体把他托上了岸。 “阿黎,你一定好好活下去……” 阿黎再醒来的时候,身边躺着母亲的尸体,已经冷透了。 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喊他阿黎,除了刚刚的徐檀兮。 “徐檀兮。” “你听过伏羲河吗?” 徐檀兮颔首。 戎黎告诉她:“不要相信伏羲河的传言。” 他告诉她:“伏羲河里没有河神。”他声音毫无波澜,“伏羲河的水可冷了。” 徐檀兮又知道了一件关于他的事,他曾对着伏羲河许愿,可河神没有善待他的愿望。 谁能说他不好呢,他只是想过杀人,他只是太讨厌这个残忍对待他的世界,他只是把善良暂时藏在了十岁的阿黎那里。 徐檀兮走到他跟前,搓搓手,等掌心热了,她踮起脚捂住他的脸:“还冷不冷啊?” 戎黎蹭了蹭她手心,眼睛红了,他今天报了仇,很想念母亲。 “徐檀兮。” “嗯?” 他在发烧,可能被烧糊涂了:“天好冷,我腿疼,你晚上陪我好不好?” 徐檀兮点头:“好。” - -----题外话------ ***** 又甜又虐是怎么回事? 戎黎:你晚上陪我。 徐檀兮:陪你干嘛? 戎黎:睡觉。 顾总:睡什么觉,睡人啊! 087:同床共枕咯~ 戎关关坐在沙发上打盹,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突然,院门嘎吱一声,他一个激灵就醒了,立马跳下沙发,飞快地跑出去。 “哥哥。” 戎黎先进门,后面跟着徐檀兮。 “徐姐姐。”戎关关捂着嘴,憨憨地笑,哥哥跟徐姐姐一起回来的呢。 戎黎关上院门,问戎关关:“晚饭吃了吗?” “吃了,在秋花奶奶家吃的。” 戎黎往厨房走,头重脚轻,步子不稳。 徐檀兮赶紧跟上去:“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他说:“给戎关关放热水。” 徐檀兮从后面拉住他的衣服,他停下来,回过头看她。 “等会儿我给他放。”她是儿科医生,吴侬软语很会哄人,“先生,你还在发烧,先上楼休息。” 戎黎发着烧,眼角晕开一层高温烫出来的红,他反应有点迟钝:“……嗯。” 他拐了个弯,往楼上去,徐檀兮不放心他,寸步不离地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楼上房间,戎黎打开灯,借着光看徐檀兮,他一动不动,因为发烧,眼睛泛潮,看上去多了几分无辜感。 怪不得戏文里的才子佳人都更偏爱弱柳扶风的美人,当真是添一分脆弱增一抹风情。 徐檀兮话都舍不得大声跟他说,轻声轻气的:“怎么了?” 戎黎不看她,看墙:“我要换衣服。” 徐檀兮立刻转过身去,从后面只能看见她红红的的耳尖,以及抓着裙摆局促不安的手。 她看不见他,但能听见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脑中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舅舅唱过的《牡丹亭》,里面有这么一句:看他温香艳玉神清绝,人间迥别。 她脸颊更红了。 好一会儿过后,戎黎说:“可以了。” 徐檀兮回头一看,他已经躺好了。她垂眉低首,走到床前,目光礼貌,将他被子掖实。 戎黎眼皮打架,声音懒懒,倦意很浓:“我很困,戎关关你帮我管,不听话可以揍。” 徐檀兮失笑:“好。” 他闭上了眼睛。 徐檀兮在床头站了一会儿,等他呼吸渐渐平缓,她才转身要出去,只是脚刚迈出去,戎黎拉住了她的手。 “你不是说陪我吗?”他没睁眼,侧躺蜷着 ,半睡半醒。 徐檀兮第一次见他这样黏人,小心翼翼,像个不贪心、没有安全感的孩童。 她低声安抚:“我很快就回来。” 戎黎沉默片刻,嗯了一声,把手松开。 徐檀兮下楼,给戎关关简单洗漱完,回自己家拿了退烧药来,随后装了一盆热水上楼。 戎黎在睡。 她把盆放在地上,蹲在床边:“先生。” “先生。” 戎黎睁开眼,语气不满:“为什么去这么久?” 徐檀兮耐心很好,解释说:“我回家去拿药了。” 戎黎坐起来,伸手,黑色睡衣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他出了汗,皮肤泛红:“药给我。” 徐檀兮把药和水都给了他,退烧药是白色的药丸,没有囊衣包裹,味道很苦。她剥了一颗糖,放在手心里给他。 戎黎喝完药,杯子给她,糖放嘴里,人躺回去,他用一双格外乖巧的眼睛看着她:“你要走就等我睡熟了再走。” 徐檀兮短暂地迟疑了一下。 姑姑在世时,曾教诲过她:孤男寡女授受不亲,淑女是不可以在异性房里夜宿的,除了丈夫。 当下,别说淑女礼仪了,就是小命,徐檀兮都愿意给:“我不走的,你睡吧。” 戎黎把手放到被子里,合上了眼。 徐檀兮用热水打湿毛巾,拧干水后给他擦脸,动作轻轻的、缓缓的。她一只手支着床,低头就是戎黎的侧脸。 他睫毛很密,乖巧地垂着,眼角的泪痣近看是很淡的褐色,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先生。” 她把毛巾放下:“先生。” 他睡着了。 她把手趴在床上,安静地看他。他眉头皱着,在做不好的梦。她伸手过去,轻抚他眉头,小声地唱了一首外文的摇篮曲。 夜半,月圆。 戎黎睁开眼,看见徐檀兮,她趴在他床头,已经睡着了。他掀开被子起来,把她抱到了床上。 她睫毛动了动,要醒了。 戎黎叫她一句:“徐杳杳。” 她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嗯?” 戎黎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膝盖上:“我腿很疼。” 徐檀兮没彻底清醒,本能地应他:“我给你揉揉 。” “嗯。” 他抱着她,她摸到了他的腿上的伤疤。 被世间冷过的人,最怕温暖,因为还没得到,就开始害怕失去。 翌日。 “咯咯咯!” “咯咯咯!” 隔壁秋花老太太家的公鸡开始打鸣,天亮了。昨晚下了雪,一夜过后,小镇银装素裹。 戎黎睁开眼,发现怀里有个人,他愣了几秒,喉结下意识滚了一下,下一秒猛地往后退,滚到床的最里面,耳朵迅速红透。 088:一起睡觉觉后的清晨~ 戎黎睁开眼,发现怀里有个人,他愣了几秒,喉结下意识滚了一下,下一秒猛地往后退,滚到床的最里面,耳朵迅速红透。 “徐檀兮。” 徐檀兮没醒。 他隔着被子,没怎么用力地推推她:“徐檀兮。” 徐檀兮眼睫毛动了动,掀开来,人刚醒,呆呆的,反应有点迟钝。 戎黎侧躺着,没动:“你先下床。” 她醒了瞌睡,脸一下便红了,手忙脚乱地起身,身上外套没脱,只是衣服压皱了,她背过身去整理。 戎黎坐起来,被子搭在腰上。 徐檀兮整理好才转过身去:“还发烧吗?” 他说:“不知道。” 她犹豫了下,伸手过去,碰了碰他额头:“烧退了。”她将手拿开,把地上的盆端起来,“那我回去了。” 就这样走? 戎黎躺回去,刚睡醒的气泡音沙沙的:“随你的便。” 徐檀兮端着水下楼了。 戎黎迟来的起床气发作了,一脚踹了被子,深呼吸了几下,缓了缓,可那股念头还是压不下去。 程及总说他无欲无求。 是程及瞎了眼。 外头的雪已经停了,徐檀兮出门的时候,碰上了在院子外面扫雪的戎关关。 他笑得像朵太阳花:“徐姐姐早。” 徐檀兮说了声早,便匆匆往家里走了,巷子里处处是积雪,雪上留了一串她慌张而又急促的脚印。 戎关关捂嘴直笑。 隔壁秋花老太太家开门了,老太太她穿着厚厚的棉袄子,脚上的保暖鞋是她自个儿纳的,选的是暗红的料子。 老太太精神抖擞:“关关,吃早饭了吗?” 戎关关有模有样地扫雪:“没有,我哥哥他还没起来。” “我煮了玉米要不要吃?” 噢,好开心!戎关关:“要~” 他立马把扫把扔了,噔噔噔地跑进了秋花老太太家。 老太太看他衣服穿得不整齐,毛衣也穿反了,蹲下来给他重新穿好:“衣服谁给你穿的?” 小团子说:“我自己穿的。” 冬天衣服穿得多,他年纪还小,还穿不好,秋花老太太心疼他:“你哥哥都不帮你穿衣服吗?” 戎关关小脸被风吹得红红的:“哥哥说我长手了,除了危险的事,剩下都要自己做。” 理是这个理,秋花老太太也不好干涉别人的育“儿”观,心想啊:哥哥带娃,能没病没痛地活着就行吧。 老太太去厨房,给戎关关挑了根最肥的玉米。 “秋花奶奶,”他眼珠子滴溜得贼快,“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他好严肃的样子:“你不可以跟别人讲哦。” 老太太坐在厨房门口摘菜:“好,不跟别人讲。” 戎关关蹲着,像一棵白胖圆润的萝卜:“也不要说给小红奶奶听。” “好,不说。” 他啃了一口玉米:“我跟你说哦,”他手掩着嘴巴,做小喇叭状,悄咪咪地说,“我哥哥和徐姐姐一起睡觉了,嘻嘻。” 老太太:“……” 老太太:“呵呵。” 戎胖墩:“嘻嘻。” 还不到七点,家家户户院门未开,不知是谁家在蒸红薯,香味飘到了巷子里。徐檀兮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回来了。”李银娥在院子里铲雪。 徐檀兮心想,要不要撒个谎,说去跑步了? 李·过来人·银娥:“你从戎黎家出来有人瞧见没?” 徐檀兮看着鞋尖,来时匆忙,沾了雪,她的脸皮薄,红了个透:“没有。” “没瞧见就好,省得她们乱嚼舌根。”李银娥笑得一脸慈祥,一副“不用多说婶都懂”的表情,“以后不用回来这么早,你等到大中午再从他家出来,别人就不会怀疑你是前一天晚上去的了。” “……” 仔细一想,好有道理啊。 徐檀兮面红耳赤地回了自己房间,换了衣服,简单洗漱一下。她把窗帘拉开,看着楼下红墙白顶,安静地站了一会儿。 她给秦昭里打了个电话。 “昭里。” “怎么了,这么早打过来?” 她羞赧地说:“我在戎黎家留宿了。” 小女儿的娇羞愉悦隔着屏幕都挡不住了,秦昭里诧异,这么快就留宿,不是徐檀兮老古董的做派啊。 她问上一句:“做措施了吗?” “……” 徐檀兮脸上刚降下去的温 度又回升了,她打小在姑姑身边待得多,姑姑是真真正正的名门闺秀,平日里除了出去考古,就是带着她读书品茗,她没有现代人的浪漫与豪情,被教养得含蓄内敛,满腹书卷气。 “他生病了,我是去照顾他。”她忙解释道。 孤男寡女的,一起待了一个晚上,秦昭里觉得不发生点什么都对不起昨天晚上的风花雪月:“就没发生点儿别的?” 徐檀兮说:“戎黎他是君子。” 君不君子秦昭里就不知道了,不过徐檀兮不是很懂男女那点事儿,通常来说,这样的情况却没发生点儿什么,有三种可能:戎黎不喜欢徐檀兮,戎黎太喜欢徐檀兮,戎黎身体有问题。 秦昭里吞吞吐吐:“你家戎黎……身体还好吧?” “不太好。” “……” 秦昭里脑子里过了一遍各大男科医院的名字之后,才听到徐檀兮的下文:“他受不得寒,腿会疼,还会发烧。” 不是男科问题就好说,不过听着就像要人伺候的主。 “杳杳,你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啊。”秦昭里有点无奈,“出于私心,我更希望你能找个伺候你的孙子。” 徐檀兮不认同:“戎黎脾气很好,不是祖宗。” 行吧。 情人的眼,顶级的滤镜。 “昭里,”徐檀兮说正事,“我有一匹桑蚕丝的料子放在了麓湖湾,你帮我寄过来。” 秦昭里见过,是一匹红色的丝绸:“我记得你说过,那个是要用来绣嫁衣的。” 徐檀兮低低地嗯了一声。 “一件嫁衣要绣很久的,要早一点开始。” 在男女之事上,她思想有些古板,若不是想许终生,她断不会碰他的枕头。 ------题外话------ ***** 狗妹弄了实体礼物活动,在扣阅的置顶评论里,不要错过了~ 戎关关:“一会儿小团子一会儿胖墩,我没名字是吧?!” 顾总:“亲,这边建议改个名哦。” 戎关关:“什么名?” 顾总:“戎墩团。” 戎墩团:“……” 089:戎黎承认动心了 十二月十六,大雪纷飞,遍地霜白。 周常卫外出回来,掸了掸帽子上的雪。 “周队,”小归说,“刚刚痕检部来电话了。” 周常卫搓搓手,拉了把椅子,坐在火炉旁边:“怎么说?” 小归放下手头的事,也坐过去:“那枚职工胸针没有被土壤腐蚀过。” “没被腐蚀过?”万茂凑过去,“什么意思?” 周常卫把话接过去:“意思就是说,丁强当年并没有把职工胸针遗漏在案发现场,而是有人临时把‘证据’放了进去。” 小归点头,就是这么个情况:“痕检部说尸体附近的土壤有明显被翻动过的痕迹,应该是前不久被挖开过。” 万茂感觉自己脑子快不够用了:“证据是假的?” “不过凶手是真的。”彭建国也加入了群聊,端着他泡了枸杞的保温杯,“丁强和刘任达都招了。” 这两人知道兜不住了,就都坦白了,是凶手无疑。 “我有点搞不懂了,胸针是谁放进去的?”万茂同志想了想,“这个人应该是想用那枚胸针诈一诈丁强,但前提是他得事先知道真凶是谁,而且这是连环局,好大一盘棋,一般人搞不出来吧。”所以他怀疑不是人。 “建国,”周常卫问,“谭文彬盯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彭建国说没有:“谭文彬每天家里和麻将馆两头跑,也没有私下交往的朋友,他的手机和银行卡我都查过了,没什么可疑的地方。”他想了想补充,“谭文彬小时候被拐卖过,他的手指就是那时候断的,不过这跟这个案子好像没什么关系。” 那他为什么开一百万给李保定当赌资?难道只是为了赚那点利息分成? 反常太多,周常卫还是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总觉着这两起案子有人在推波助澜。” 怀疑根本不是人的万茂:“是不是给侯淑琴发录音的那个人?” 周常卫耸耸肩:“没证据,不好说。” 彭建国喝了一口枸杞茶,遍体通畅:“不管怎么样,结果是好的,要不是因为李权德父子的案子,也不会牵扯出八年前的烟厂案。” 怀疑根本不是人的万茂:“是不是老天开眼了?” 周常卫回座位去,整理案件资料,下午要把案子移交到检察院,他感叹:“老天要是能多开开眼,这世上 不知道要少多少冤案。” 当然不是老天开眼了。 “是你吧。” 戎黎窝在懒人沙发上,闭目养神,不回答。 程及挨货架站着:“我觉得应该是你。”戎黎回祥云镇就是来讨债的,不过,“又觉得不像是你,你以前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法子。” 虽然戎黎智商高,但比起动脑,他更喜欢动手。 戎黎掀了掀眼皮,精神头一般,有点犯懒:“虽然有点麻烦,但不脏手。” 两个月前,李权德来找刘任达和丁强要钱,当时他们三人起了争执,谭文彬就是那时候在外面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知道了八年前烟厂的事。 程及还是了解戎黎的,他最讨厌麻烦了,问道:“这是你的第一方案吗?” “不是。” 他的第一方案是直接见血,简单粗暴。 这就奇怪了,程及从货柜上随手拿了包薯片:“为什么没用第一方案?”他拆开包装,扔了一片到嘴里,“不想脏了手?” 戎黎没有否认。 程及有点意外,戎黎他什么时候怕过脏手,怎么就突然金盆洗手从良了呢。程及想前想后,只想到了一个可能。 “我发现了一件事。”程及挺肯定的,“徐檀兮能影响你,而且很早就开始影响你。” 如果徐檀兮没有来祥云镇,程及觉得戎黎极有可能丢掉底线,直接用暴力解决那三个畜生。 但他改变了方案,不嫌麻烦地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戎黎否认:“这跟她没有关系。” 程及可不信他:“以徐檀兮起誓我就相信你。”如果不是徐檀兮,还能有什么理由让他变化这么大? 戎黎回给他三个字:“滚出去。” 程及可以确定了,这只嘴硬的死鸭子应该很早就动心了,所以才会瞻前顾后。他把吃到一半的薯片扔给戎黎,拍拍手走人:没意思,太明显了。 程及刚走,有一位客人进来。 是位女客人:“拿快递。” 戎黎把薯片搁下,起身:“手机尾号。” “4225。” 他去把快递找出来,看了一下上面的信息:“麻烦报一下收件人。” 对方报了个名字:“宋宝宝。” 来拿快递的是宋宝宝的亲姐 ——宋岛岛,平时泼辣的朝天椒遇到心仪的人,就变小甜椒了。 当然,不是宋宝宝没空来拿快递,他有空好吗,学渣最多的就是闲工夫了,是宋岛岛用微信红包“逼迫”他的。 戎黎把快递递过去:“签个字。” 宋岛岛双手接住,只敢看了戎黎一眼,然后立马低头,像只胆小的鹌鹑。她签字的时候,太紧张了,手都有点哆嗦。 签完名,她说了声谢谢,也没有立刻走,磨磨蹭蹭地从包里掏出一颗苹果。她根本不敢看戎黎,把苹果放在装笔的纸箱里,连同笔一起。 她每次来都会送苹果。 戎黎从来没说过什么,或许他根本就不记得她,不记得她姓什么叫什么,不记得她送过几次苹果,不记得她托媒人肖娘去他家说过亲。 只有这次,戎黎给了反应,他说:“我不喜欢吃苹果。” 得到了回应的宋岛岛很惊喜,鼓起勇气问:“你喜欢吃什么?” 他说:“草莓。” “下次我——” 他打断了,语气淡淡的,谈不上冷漠,只是像事不关己一样:“不用有下次了,也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他冷峻的眉眼有细微的不一样,语气忽然放轻了,他说,“我有喜欢的人。” 他说有喜欢的人时,竟有点温柔,悉藏在眼底。 原来他也不是对谁都无动于衷,宋岛岛把那颗苹果捡起来,妥善收好,那是她所有的情窦初开。 她没有露出失望或者不甘的表情,很平静地说:“祝你幸福。” 戎黎话是真的少,没有回她。 她走到店门口,回头看他,笑着说:“戎黎,你一定要对你喜欢的人多笑一笑。” 他的眼睛笑起来一定很好看,她还没见过他笑呢。 虽然她可能不会有机会见到他笑着的样子了,但她还是希望她真心喜欢过的这个人可以过得简单快乐。 因为他看上去很不快乐。 宋岛岛第一次见戎黎是在半年前,在伏羲河边,她打那路过,远远看见他站在河边,在往河里投掷石头,一块接一块。 “喂,”她当时觉得这人九年义务可能没学好,损人不利己,“你干嘛一直往河里扔石头?” 肯定不是许愿,谁许愿会扔那么大的石头。 他转过头来,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一句:“ 你觉得河里有河神?” 黄昏的光渡在他身上,毫不夸张地说,那一刻宋岛岛觉得他金光闪闪,耀眼得让她失神。 她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心诚则灵,心诚则有。” 她是信的,她觉得人需要有信仰,哪怕是鬼神。 他也没有反驳她,捡了一块小的石子,随手一扔,砸中了河中间的“许愿石”,他许愿:“我很诚心,诚心地希望河神你去死吧。” 许完愿他就走了,她留在原地,把魂丢了。 如果要问宋岛岛喜欢戎黎什么,她其实答不上来,就是觉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连黄昏的光都是烫眼的。 ------题外话------ ***** q阅有个作家姐姐活动,我参加了,有小星星的可以投给我。 这本书在q阅第二次pk,这几天莫养文哈。 090:戎黎找老婆报备(一更) 雪停了,门口积了厚厚一层。 徐檀兮在门前扫雪,她不太熟练,动作慢慢吞吞的。 “徐檀兮。” 她抬头。 戎黎从街对面走过来,羽绒服的拉链没有拉,里面穿着白色卫衣,他很少会穿白色,因为太显乖了。 他问徐檀兮:“你在干嘛?” 徐檀兮回答:“我在扫雪。” 戎黎自然知道她是在扫雪,他问的是:“你扫什么雪,程及呢?” “他刚走。” 程及那只狗。 戎黎伸手,要扫帚:“给我吧,我来扫。” “我自己扫就可以了。”徐檀兮催促他,“天太冷了,你快进去,不要在外面久待。”不然该腿疼了。 她今天没有穿裙子,米白色的羊绒短外套搭了黑色铅笔裤,因为下雪,她应景地穿了一双与外套同色的雪地靴,耳环是两个毛茸茸的球。她系了围巾,脸还是被冻红了,手也有些发青。 戎黎懒得说,直接把扫帚抢过去,扔到地上:“等程及回来让他扫。” 他拉着徐檀兮,进屋去了。 她的手很冰,他进屋就说她:“怎么也不戴手套。” 徐檀兮不说话,就看着他,脸蛋红红的。 戎黎松开手,表情淡然自若,就好像刚才拉人家姑娘手的不是他,他说:“我来买糖。” 徐檀兮便问:“想要哪一种的?” “你随便给我拿点。” “好,我去给你拿。”她先去把放在收银旁的烤火炉拿出来,放到戎黎腿边的位置,“你坐着等一下。” 戎黎就坐下,看着她忙前忙后,在各个柜子前挑选他喜欢的口味, “徐檀兮。” 徐檀兮回头:“嗯?” 叫她干嘛?他也不知道,反正就叫出口了。现在说点什么,他还是不知道,那就随便说点什么。 “刚刚有个女孩子,给我送苹果了。” 他为什么要说这个?戎黎突然有点烦躁。 徐檀兮垂首,一颗一颗地把散装柜里的糖挑选着放进袋子里,语气像是闲聊:“那你收了没有?” 戎黎回答得挺快:“没收。” 她笑了,明眸皓齿,眉眼弯弯:“嗯,不能收。”她把糖装好,系好袋口 给他,“不用给钱,从之前你给的卡里扣。” 那张卡是戎黎上次付药钱给的,里头有十万多,她不打算还他,就用糖来抵,最好抵个三年五年、十年八年。 戎黎嗯了声,随她。 “我走了。”他拎着袋子,走人。 “等一下。”徐檀兮踮着脚越过收银台,在拿什么东西。 戎黎站在原地等。 她拿来两个黄灿灿的金桔,放在掌心里递给他:“天太冷,超市里没有草莓,我这儿只有金桔。” 戎黎说:“我不喜欢吃金桔。” 他的确不喜欢,但他手一抬,顺带拿走了她手上的两颗果子。 “走了。” 徐檀兮微微颔首:“先生慢走。” 戎黎转身,嘴角弯了一下,弧度很浅,笑得很淡,很细微的表情变化,给人的感觉却天差地别。 他笑起来像话本里鲜衣怒马、恣意天地的少年,少年没受过红尘世俗的苦,一身灵气敢与天齐。 好看又风流。 戎黎走出店,捏着果子咬了一口—— 好酸。 今天是周末,孩子们不用上学,小点儿的蹲在一块堆雪人,大点儿的聚在一起打起了乒乓球。 在竹峦戎村,戎关关的“人气”很好,村里的小伙伴们最喜欢带他“玩”了。 十二三岁的男孩一挥球拍,把球拍到了十米之外,扭头喊了一句:“关关,去给哥哥捡球。” “人气”很好的戎关关:“好的,铁柱哥哥。” ------题外话------ ***** 卡文了,先放一半,二更下午六点。 别忘了领、投小星星。 091:杳杳坦白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二更 “人气”很好的戎关关:“好的,铁柱哥哥。” 已经改名为戎大铁的戎铁柱:“……”哼,你胖墩胖墩胖墩! 戎胖墩小跑着去捡乒乓球,地上的雪融了,结成了冰,他脚下打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要不是他肉多,还不知道多疼呢。可是肉太多了,他爬不起来…… 这时,一只手递了过来,皮肤有点黑,是个年轻的姐姐,她围着围巾,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面,没有修眉,没有化妆:“快些起来,不然衣服要弄湿了。” 戎关关拉着她的手,从地上爬起来:“谢谢姐姐。” 女孩身后站了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身形很高大,他手里提着行李,说:“关关,你得叫嫂嫂。” 看不到脸,但戎关关认出了声音:“戎鹏哥哥。” 戎鹏是秋花老太太的孙子,十几年前,老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子儿媳都葬在了大火里,只留下了戎鹏这根独苗。 因为父母亲逝世于火灾,戎鹏当了消防员,这次回来,还带来了个媳妇儿。 下午,村里几个不外出工作的妇人在王月兰家的小麻将馆里凑了一桌,在牌桌上就聊起了这个事儿。 “你们看见戎鹏的脸了没?”最先提起这事儿的是看牌的王月兰。 邹进喜打出一张牌:“没啊,怎么了?” 王月兰点了点自己左边脸:“毁容了。” 邹进喜的下家是她妯娌,高红霞:“是不是救火的时候伤到了?” “八成是。”王月兰说,“大半个脸上都是疤,看着怪吓人的。” 这事儿吴佩瑶知道,秋花老太太大半年前去南城照顾她孙子,待了两个多月才回来,她听她婆婆说过,老太太回来还大病了一场,不禁感慨:“要是我,铁定舍不得让我儿子去当消防员,太危险了。” 王月兰接嘴:“我刚刚瞧见戎鹏带回来的那个外地媳妇了,模样挺不错的,怎么就看上了个毁了容的——” 红中婶自摸了,把牌摔得很响:“月兰,你说的是人话吗你?” 王月兰一向是个嘴碎的,不服气,驳了一句:“我也没说什么啊。” 红中婶懒得跟她扯。 戎鹏带回来的那个外地媳妇还很年轻,刚满二十,叫廖招弟。 半年前,南城虹桥医院大火,廖招弟被困在火里,是戎鹏 把她抱了出来,当时她昏迷,脸上戴着戎鹏的氧气面罩。 就是那场大火,伤了戎鹏的左脸。从那之后,廖招弟就跟着他,怎么赶都不走。 雪停停歇歇,傍晚的时候正下着,下得也不大,慢悠悠地飘。徐檀兮打了烊,刚从店里出来,看见了站在外面的戎黎。 他肩上已经落了不少雪花,耳朵有些冻红了。 徐檀兮把门锁上:“先生,你是在等我吗?” 戎黎往上吹了一下,把眼睫毛上落的雪吹掉:“不是。”他脸上喜怒不显,找了个理由,“我没带伞。” 徐檀兮便把伞给了他,他很自然撑开,走了两步,看她没有跟上来,回头:“你不走?” 伞有点小,她店里只有一把。 她短暂地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伞里,男女有别,她礼貌地与他隔开适当的距离。 戎黎高了她一个头:“进来点,伞不够。” “嗯。” 她走近了一点点。 走着走着,伞慢慢往她那边倾斜。路上往来的行人不多,四周很安静,雪覆盖了路,哪里都是白茫茫的,雪花随风飘着,戎黎撑着伞,与她走在雪地里,地上有长长的两排脚印,一大一小,不远不近。 像一幅画,画的是江南风雪和男女风月。 “你的信我没烧。”他突然这样说了一句。 徐檀兮侧着看他,风吹红了脸,吹潮了情人眼,她整个目光里都是他,万籁俱寂,满世界的银白都成了陪衬。 “徐檀兮,”戎黎停下脚步,“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看得出来,应该是从很早开始,可她来祥云镇之前,他们并没有见过。 她望着他,眼睛湿漉漉的,风将耳鬓的发吹乱:“你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即使她小心藏着,还是藏不住眼里的失落。 戎黎撑着伞,站在风口,大半个身子在伞外面,她在伞里,他问:“我们以前见过?在哪?” “在医院,南城虹桥医院。” 戎黎假死受伤时,的确曾在南城虹桥医院待过一阵,但他的印象里没有徐檀兮:“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具体在哪?” “五月二十八日,在火里。” 是他把她从大火里抱出来的。 ------题外话------ ***** 封面又要改回去,因为要和推荐的横幅封面保持一致,不过只用几天,这个黑红黑红的封面没有图片版权,那个黑不溜秋的封面才有版权。 你们认书名哈,别换了封面就不认得了。 092:要了我就不能再丢掉 是他把她从大火里抱出来的。 戎黎眼底波澜骤起:“你认错人了。” 假死那次,他坠江伤了头部,玩没了半条命,住院那段时间他的记忆有点错乱和遗漏,不过也都陆陆续续恢复了。 偏偏那次大火他没有印象。 可是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救人呢?他不会,别人的死活对一个有共情障碍的人来说,什么也不是。 他目光都冷了,又说了一遍:“你认错人了。” 徐檀兮摇摇头:“六月四日,在342病房,你弄哭了一个小朋友。” 她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远远地、偷偷地看过他。那次,小朋友哭闹不止,他嫌吵,凶了几句,还拿走了小朋友的糖。 可能是他喜欢的口味吧。 “六月五日,你出去买了一大袋子一样的糖回来。” 她那时想,他大概是喜欢甜食的,所以她来祥云镇开了甜食店, “六月八日,你在天台打电话,和电话里的人说,”她换了一个语气,学他的口吻,“记住,从车祸那天起,戎黎就死了。” 那通电话是打给池漾的,戎黎的确说过这个话,而且一字不差。她说的这些都发生过,就唯独大火的事他没有印象。 他做最坏的打算:“如果救你的是别人,你也会喜欢他?” 徐檀兮摇头,她会给支票。 其实在医院她并没有真正认识过他,让她心悦的是祥云镇收快递的那个戎黎、不会带小孩却把戎关关养得越来越胖的戎黎、不喜欢说话却忍耐着性子尽量礼貌的戎黎、没有够到过太阳却依旧有着温度的戎黎。 “如果我没有救过你,”她身后的风狂乱地叫嚣,戎黎手里的伞逆着风向,始终纹丝不动地向她倾斜,他问她,“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那他们就遇不到了。 她看着戎黎,眼神坚定:“没有如果,是命中注定。” 命吗? 不巧了,戎黎不信命。 “都什么年代了,早就不兴以身相许。”万一是她弄错了…… 他把伞塞进徐檀兮手里,转身就走。 风太大,她没抓紧,伞掉在了地上,她顾不上了,去追他:“先生。” 戎黎本能地站住了。 总是这样,她一叫他,他就没辙,脚跟中了邪 一样,一步都抬不起来:万一是她弄错了,那就必须错下去,谁也不能摆正。 他回头:“你会一直念旧吗?” “啊?” 徐檀兮没反应过来。 他只要她一句话:“不要善变,行不行?”要了我,就不可以再丢掉。 徐檀兮不明白他的话,但她看懂了他的眼神,他在说:徐檀兮,你快点头,徐檀兮,你不要犹豫。 她点头,毫不犹豫:“我会都听你的。” 戎黎眉梢的不平总算下去了,他走回去,把伞捡起来:“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 她应了。 他撑着伞,不再往前走了:“你过来。” 徐檀兮走到伞下。 “走近点。” 她走近一点点。 他耳朵红着:“我还能吃了你啊?挨着我走。” “哦。” 情人的眼,笑弯了呀。 雪越下越大,南方的冬天湿冷,衣服穿再多,还是会冷。秋花老太太把刚烧完的草木灰铲到火盆里,盖上盖,端到堂屋去,她找了件不穿的旧衣服铺在上面。 “笑笑,把脚放在上面。” 笑笑是廖招弟的小名,她是家里的老六,上面还有五个姐姐,可能家里女孩子生得太多了,她的存在感很低,那次医院起火时,她在睡觉,父母忙着逃跑,都没有记起来要叫醒她。 她就是这样像个透明人一样长到了二十岁。 她把脚放在火盆盖上,好暖和。 秋花老太太拿了张毯子,给她盖上腿:“关关,你也把脚放上来。” “好。” 外面传来敲门声,老太太喊戎鹏去开门。 戎鹏在院子里铲雪,他放下铁锹:“来了。” 门打开,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把红伞,然后伞慢慢抬起来,他才看清伞下的人,柳叶眼,半含秋水波光涟涟。 她道:“你好。” 她说话的语速偏慢,看着就是耐心很好的人:“关关在吗?” 戎鹏愣了愣,目光看着她。 这时,戎黎接完电话过来,先接过徐檀兮手里的伞,然后把她拉到身后,挡住戎鹏的视线:“戎关关呢?” 戎鹏回神:“他在看电视。”他笑了笑,没戴口罩,丝毫 没有因为脸上的伤疤而扭捏闪躲,大方地跟人对视,“好久不见啊戎哥。” 戎黎就嗯了声,没什么话说。 “我奶奶做了猪脚饭,你别点外卖了,过来一起吃。” “不用。”戎黎说,“我去她家吃。” 这个她,也没说是谁,只是语气熟稔自然。 戎鹏明白了:“那我去叫关关出来。” 话刚说完—— “哥哥。” 一坨团子飞奔过来。 等那“一家三口”走了之后,戎鹏关上院门,想事情想得发呆。 女友过来:“怎么了?” “刚刚戎哥的女朋友过来了。” “戎哥是谁?” 戎鹏牵着她往屋里走:“他是隔壁邻居,关关的哥哥。” “她女朋友怎么了?”他刚刚愣住的样子她也看到了。 戎鹏解释:“我见过她,在南城虹桥医院,她——” 廖招弟脚步停下。 “怎么了?” 她走到一旁,蹲下干呕。 戎鹏弯下腰,拍拍她的背,着急地问,“是不是很不舒服?” “没什么事,只是有点害喜。” 戎鹏扶着她站起来,揉揉她尚且还平坦的肚子:“奶奶说下个月有个好日子。”如果不是左边脸上有疤,他也很英俊,“笑笑,我们在那天结婚好吗?” 女孩眼里有泪花:“好。” 李银娥做了糯米糍,有豆沙味的、紫薯味的,还有南瓜味的,另外还炖了猪蹄膀,戎关关晚饭吃了好大一碗。 晚饭过后,徐檀兮在厨房给戎关关打包剩下的糯米糍。 李银娥把戎黎叫到一边,偷偷地问:“你和小徐关系定了没?” 院子里的灯很暗,他脸上的神色模糊不清:“还没。” “那你还不赶紧的。”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李银娥真是操碎了心,“你俩走那么近,又没名没分,别人会说闲话的,你一个大男人是没什么,我们小徐可是个没出嫁的姑娘家。” 戎黎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 李银娥时不时地看一眼厨房:“你听我的,赶紧抓只鸡过来,把关系定了。” 戎黎沉默半晌,回了一个音:“嗯。” 他没有拥有过什么,也就没怕过什么,现在有了,他怕徐檀兮“善变”。 ------题外话------ ***** 放心,我不洒狗血,我撒糖。 093:戎黎送只鸡表明心意 戎黎推开卧室隔壁那屋的门,手里拎了个烤火炉。 电脑是开着的,墙上的监控也都开着,他进屋,锁上门,台式电脑屏幕里的骷髅头闪了一下,池漾就上线了。 “六哥,已经连线好了。” 戎黎把烤火炉的电插上,他拉了椅子坐下:“接过来。” 屏幕里的“网瘾青年”低着头,敲了几下键盘,紧接着电脑里的影像一转,换了张脸,视觉上就像从小柠檬突然切换到了菠萝蜜,那大脸盘子呀。 这位“菠萝蜜”是戎黎之前的主治医生,姓苟。苟医生人到中年,已经略有秃顶之势。 屏幕里满满一屏都是苟医生的脸:“诶诶诶,怎么回事?”他以为电脑坏了,用力打了一下,“中毒了?” 另一边的戎黎淡然自若:“没中毒。” 苟医生被吓了一跳,脸上是“魂飞魄散”的表情,盯着电脑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宋容离?” 宋容离是戎黎住院时用的假名。 都不熟,问候就省了,戎黎简明扼要,直接说事情:“我出院的时候,你说缺掉的记忆会慢慢恢复,都快半年了,为什么我还没有痊愈?” 其实他的症状很轻微,就住院期间,脑子里有些信息连贯不起来,不过出院的时候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至少他当时没察觉出脑子里还有信息缺失。 苟医生连着点了几下退出全屏,发现电脑根本没反应,怎么回事?他论文写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视频上了? 他不敢拔电源,怕丢论文,于是他默念了两遍淡定,决定大发慈悲地给对方问个诊:“还有很多想不起来的?” “一点点。”比如大火那天,他就没什么印象。 “那就正常。”苟医生觉得这位“宋病患”看上去像个危险分子,他把手伸到主机下面,打算一有不对就立马拔电源,“不用着急,等压迫神经的血块彻底消了,就没事了。” 患者当时是颅内血肿,但不严重,就没有做开颅手术,保守治疗后颅内还有少量血块,完全可以自行消退。 照理说,应该早消没了。 “给我开药,我等不了。” 给人看病,苟医生是专业的:“患者你是最近头疼了吗?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患者说:“没有。” “那不用开药。” 患 者不管医嘱:“让你开就开。” 苟医生觉得这人就是来找茬的:“我哪能随便开药,要不这样,你来医院做个检查,看看情况再说。” 戎黎轻飘飘地、淡淡然地问了句:“你是个庸医吧。” 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 苟医生:“……”他气得把假发片都摘了,摸了一把手感略微滑溜的头顶,“患者——” 电脑黑屏了。 苟医生:“……”他的论文…… 翌日是周六,戎关关不用上幼儿园,他刚吃完一颗土鸡蛋,看见哥哥出门,赶紧麻溜地跟上去。 “哥哥,你是去买包子吗?”他屁颠屁颠地跟着,“我也想去。” “不是。” 戎黎去敲了隔壁的门。 来开门的是戎鹏:“早啊戎哥。” 戎黎问:“你们家的鸡卖不卖?” 秋花老太太从厨房出来了,听见要买鸡,就问:“你是要给关关炖鸡汤吗?” 戎关关顿时两眼放光,饱含期待地看着戎黎:“哥哥,你要给我炖鸡汤吗?” “不是。” 戎关关:哦,好吧,错付了。 秋花老太太又问道:“是要公的还是要母的?” 戎黎想了想:“公的。” “头顶长了冠的就是公的。”老太太指了指用铁网围成的鸡圈,“都在那呢,要哪一只你自个儿抓。” 老太太回厨房继续忙了。 戎黎站在原地犹疑了一会儿,慢慢吞吞地进了鸡圈。地上的雪被鸡啄得半融半消,混着泥泞的泥土,以及……鸡屎。戎黎放轻脚步,挑干净的地方踩,尽量不动声色地靠近。 鸡圈外面,戎关关双手握成拳头,脑袋配合手,有节奏地一起上下运动。 “哥哥加——油!” “哥哥加——油!” “哥哥加——油!” 在振奋人心的口号中,屋外的狗开始叫,鸡圈里的鸡也开始飞:“咯咯咯!” 戎黎一个凉嗖嗖的眼神瞥过去:“把嘴巴闭上。” “哦。”戎关关赶紧捂住嘴。 戎黎把鸡圈的门关上,扫了一圈,锁定了目标,他轻手轻脚,慢慢靠近,只是手还没伸过去,鸡就开始四处乱窜。一时间泥水乱溅,糊了戎黎 一脚,他皱着眉,嫌恶地看了一眼脏成了泥色的白球鞋……就突然很想杀鸡。 戎鹏噗嗤了一声,运动也不做了,过去看戎黎抓鸡,并且指导:“这样是抓不到的,你看准一只,别犹豫,手从两边围住,速度地把鸡按到地上。” 听起来不难。 戎黎照做,盯着一只鸡,双手抬起来—— “咯咯咯!” 被盯上的那只公鸡麻利地一飞冲天,其他的鸡受到惊吓,也跟着一起扑腾,一时间鸡毛飞上天。 戎黎彻底没了耐心,出去捡了块石头,挑中一只,瞧准了就砸下去,动作干净利索、又快又狠。 “咯咯咯!” 一击即中,原本扑腾的鸡翅膀一震,趴下了。 戎关关登时目瞪口呆,看着地上那只一动不动的鸡:“哥哥,它是不是死了?” 戎黎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所以他肯定:“没死。” “哦,它晕倒了呀。” 戎黎进了鸡圈,憋着气,用两根手指把那只鸡拎了出来。 秋花老太太从厨房出来了:“你把鸡先放着,我待会儿给你处理好了你再过来拿。你是要清蒸还是红烧?鸡内脏要不要?” 戎黎的表情看上去对那只鸡无比嫌弃,但语气轻快,心情还不错:“不是煮来吃,是送人的。” 秋花老太太懂了:“送给银娥家的?” “嗯。” “那我给你重新挑一只,这只就做给关关吃吧。”毕竟这鸡都不动弹了,送人还是送活蹦乱跳的好。老太太笑得露出了牙龈,吩咐孙子,“鹏鹏,你去厨房的柜子里拿条红绳过来。” 用红绳绑在公鸡脚上,由男方亲自带去女方家,如果女方也有意,就会回一只母鸡,寓意嫁鸡随鸡。 这是祥云镇老一辈定亲的习俗,只是现在镇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城市化,都省了定亲这个环节,也就没有谁会送鸡了。 戎黎拎着鸡去了李银娥家,他敲门:“叩、叩、叩。” “来了。” 李银娥开了门。 戎黎朝里面掠了一眼,没看见他想见的人:“我找徐檀兮。” 李银娥看了看他手里的鸡,真是不巧:“你来晚了,小徐连夜走了。” 戎黎头上的鸡毛掉了…… ------题外话-- ---- ***** 目前定了八月二号上架,但可能有变。 094:狠狠动心,彻底投降 戎黎头上的鸡毛掉了…… 风起了,寒气刮着人,凛凛刺骨。 戎黎的眼神一下子就空了,像被抽掉了魂:“她去哪了?” 李银娥说:“她没说,昨天后半夜走的。”见戎黎脸色越来越不对,她赶紧安慰,“别着急,肯定是有什么急事。” 他不作声。 李银娥也急:“要不你先打个电话问问?” 他眼睫毛动了动,魂回来了,拿出手机给徐檀兮打电话。他先点开了通讯录,不知道是不是滑得太快,到底了也没找到,他退出通讯录,直接按了十一个数字。 手机响了两声,徐檀兮接了。 戎黎没等她开口,先出了声,问得很急:“你去哪了?” 她说:“我回南城了。”她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刚到南城。平时的周末戎黎都会起得很晚,她原本打算晚些再给他打电话。 戎黎握着手机的手下意识收紧,天寒地冻,他站在茫茫白雪里,指尖发青:“为什么要回去?” 她解释:“我朋友出了点事情。” 戎黎不要这样含糊不清的答案,究根问底:“什么事?” 电话那边有人在叫徐医生,徐檀兮语速变快了:“我等会儿再打给你。” 等不了。 他还有必须要确定的事情:“你还回不回——” “先生,你等我一下。” 徐檀兮匆匆留了一句话,然后挂断了电话。 这是徐檀兮第一次先挂他的电话。 背后像是有一只手,突然用力推他,将他推到了一个未知的、紧迫的、令他战战兢兢的领域里。在那里,他束手无策、惶惶不安,就像从高处坠下,身体腾空,抓不到任何东西。 李银娥见他一直发呆,着急地问:“小徐她怎么说?” 戎黎低下头,看着脚下那双因为抓鸡而弄脏了的鞋,出神了很久,缓过来后,他说:“我跟她不熟。” 他拎着鸡走了。 明明答应了他不会善变,明明说好要了他就不会丢掉…… “哥哥。” 戎关关在外面玩雪,最先看到戎黎:“你没把鸡送给徐姐姐吗?” 秋花老太太听见声音也出来了,见戎黎手里还拎着鸡,不解了:“你怎么又给拎回来了?” 他也不解释:“把鸡杀了吧,给戎关关炖汤喝。” 他将脚上绑了红线的公鸡扔在地上,转身回家。 “哥哥。” 戎关关把雪球扔了,手在裤子上蹭了蹭,跑着跟上去:“你怎么了哥哥?” 他哥哥不说话, 戎关关很会察言观色,他知道哥哥不开心了:“是徐姐姐不喜欢你送的礼物吗?” 戎黎停下脚,眉眼沾过了风雪,冷若冰霜:“少管大人的事,你回屋去。” 戎关关不敢忤逆他,边往屋里走,边回头喊:“哥哥。” 他哥哥没有答应,在院子里抽烟。 风雪催人悚然,他夹着烟的手轻微地颤动。 雪又开始下,那一根烟还是没能抽完,他把燃着的烟按在了雪地里,掸了掸肩上的雪,出门。 院子门口放了一把伞,他没有拿,去了李银娥家。大门没关,他也没进去,在外面叫了一句:“李婶。” 李银娥扭头:“啊?” 怎么又折回来了? 他站在门口,穿堂而过的风刮在他脸上,眼睛被吹得有些红。他在门口站了很久,才问李银娥:“她走的时候,有没有把行李带走?” 李银娥心里一咯噔:“没带走。”她知道他为什么冒着雪折回来了,“放心吧,会回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李银娥眼泪都要出来了。 村里村外总有人说,戎黎的父亲是杀人犯,说杀人犯的儿子一定很危险,说戎黎不爱说话、不爱笑,说他眉眼阴沉,说他心理扭曲,说他总是动手,总是去警局,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说他不是好人杀人不眨眼…… 不是的,他还是二十年前的阿黎,那个坐在门口给母亲念三字经的阿黎,那个站在凳子上给母亲洗头的阿黎,那个害怕母亲自杀而整夜守着的阿黎,那个被丢下、被遗忘的阿黎。 五分钟前。 徐檀兮挂了戎黎的电话,跑到手术室门口:“刘主任,昭里她怎么样了?” 昨天后半夜,秦昭里被人刺了,凌晨四点进的手术室,到现在还没出来。 刘主任摘下口罩,也松了一口气:“手术很顺利,等秦总恢复了意识就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不用太担心。” 秦家在南城虹桥医院有一部分股份,大家都习惯叫她秦总。(前文出现过的南城人民医院统一 更名为南城虹桥医院) 徐檀兮松开手,掌心都是冷汗:“谢谢。” “客气什么,都是同事。” 确切地来说,还是上下级。虹桥医院是合资的私立医院,徐檀兮的姑父方允唐先生是医院最大的股东,方先生去世之后,股份全部由徐檀兮继承了。 她还是很郑重地一遍一遍道谢:“谢谢,谢谢。” 手术灯暗了之后,秦昭里被推进了监护病房,徐檀兮办完住院手续,才得了空,她正要打电话,后面有人叫她。 “徐医生。” 是小儿外科的科室护士长,苏梅梅。 她跟徐檀兮很熟,知道徐檀兮休了很长的病假:“最近身体好点了吗?” 徐檀兮说:“已经没事了。” “那你什么时候复职?” 她已经很久没碰手术刀了,都快忘了自己是个医生,比起事业,她好像更喜欢戎黎一些:“再过一段时间吧。” 苏梅梅顺着抱怨了几句,说她不在小孩们都不听话了,又问:“秦家老爷子来了没?” 徐檀兮摇头。 秦家子嗣单薄,老爷子中年丧子,孙辈也只有秦昭里这一个,照理说,老爷子应该拿孙女当眼珠子来疼,实际上呢?秦昭里半条命都快没了,老爷子也没露个面。 苏梅梅叹了句:“那位老爷子可真狠心呐。” 徐檀兮不置可否,走到一旁,给秦家老爷子打了个电话。 “秦爷爷,是我,檀兮。” 那边嗯了一声。 “手术刚刚结束了,很顺利。” 那边还是嗯了一声,一句话都没有。 徐檀兮蹙了蹙眉:“您过来吗?” 秦老爷子说:“我让羡鱼过去。” 他说完就挂了。 温羡鱼是徐檀兮大舅舅的儿子,去年年底和秦昭里订了婚,是两个家族的安排。温羡鱼在帝都,秦昭里在南城,两人各忙各的,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虽然订了婚,其实两人并不太相熟。 徐檀兮找了个位置坐下,又拨了一通电话,一号键,是戎黎。 ------题外话------ ***** 因为好几个正版网站都不同步题外话,所以我就正文说明了一下,文中南城人民医院全部修 改为南城虹桥医院。 叫了人民医院,就不能是合资私立,所以必须改名。 抱歉,是我疏忽了。 095:戎黎寻妻,情敌出没 周末不用送戎关关上学,戎黎通常会睡到很晚,今儿个奇怪了,他居然这么早就在街上游荡。 程及在马路对面叫他。 “戎黎。” “戎黎。” “戎黎。” 他没反应。 程及过马路,从后面拽了一下他的卫衣帽子:“叫你呢。” 他回头,瞥了一眼,继续漫无目的地游荡。 程及揣着兜,走在后面:“喂,镇友,听不到我叫你啊?” “我该早点听你的。”戎黎没头没尾地说,像在自言自语。 程及没听明白:“什么?” 他看着前面,一双杏眼好像蒙了尘,灰蒙蒙的,没有神采,他说:“我应该什么都听她的。” 又是“听你的”又是“听她的”,前言不搭后语。程及扇着风嗅了嗅:“也没喝酒啊,怎么一大早就说起胡话了?” 他像听不到,还在自顾自地说“胡话”,平时话很少的一个人,却碎碎念个不停:“为什么要管她是不是来历不明?为什么要瞻前顾后?她要什么,都给她好了。” 程及可算是听明白了,戎黎这是被女人勾了魂啊。 要什么都给是吧,程及问:“要你小命呢?” 戎黎突然停下脚,看着手里的手机。 程及也扫了一眼,是徐檀兮打过来了:“再不接她就挂了。” 戎黎接了。 徐檀兮喊他:“先生。” 他嗓音压着,低低的:“嗯。” “对不起,刚刚挂了你电话。” 戎黎靠路边站着,他没有换鞋,还穿着早上抓鸡时的那双白鞋,鞋面已经脏了,不知道是鞋衬了雪还是雪衬了鞋,一灰一白,对比鲜明。 “为什么挂我电话?”语句像在质问,但又毫无底气,战战兢兢有,诚惶诚恐也有。 他生病的时候也是这样,像头被拔下了爪子和利齿的狮子,一身野性被驯化了,即便看着还不乖顺,但也已经没有任何攻击性了。 这样子的他,最能让徐檀兮心软。 她说话都没有骨气了,满腔温柔,轻得不能再轻:“主治医生刚从手术室出来,在找病人家属,但是监护人都不在,只有我一个人。” “谁受伤了?”他问。 “我朋友, 秦昭里。” 戎黎知道她,徐檀兮开业的时候,她送过花篮,后面还寄过几次快递。 但这些不是他的重点,他只关心一件事:“你还回祥云镇吗?” “回。”她不假思索,没有半丝迟疑,“等我朋友好些了我就回去。” 戎黎一直攥着的手松开了,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皮,刚刚没感觉,现在才觉得疼。 “在哪个医院?” 她说:“南城虹桥医院。” “徐檀兮。” “嗯?” 他又不说话了。 他住的房间不透光,窗户都被钉死了;他睡觉会抱着手臂,缩成一团;他发烧的时候、醉酒的时候,会很黏人,喜欢一直叫她的名字。 他其实是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 “你是不是担心我会不回去?”徐檀兮没等他回答,毫不犹豫地说,“不会的,你还在那里,我怎么会不回去呢?” 戎黎低着头,看脚下的鞋,压在眉间的阴翳终于散掉了。一句话推他下悬崖,一句话拉他上云端,能让他的共情障碍去见鬼的,也就只有徐檀兮了。 “我挂了。” “好。” 徐檀兮等他先挂电话。 戎黎也等了一会儿才挂断,然后对程及说:“我要去南城,你帮我把关关送到他姑姑家。” 程及说行。 戎黎调了个头,往车站走。 “不用这么急吧。”程及失笑。 戎黎突然停下来:“她要我就给她。”他说完就走了。 程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家伙,要么不谈恋爱,要么豁出命来谈。 南城,虹桥医院。 过道里,突然有人喊:“容离!” 徐檀兮本能地回了头。 走在她后面是位个子很高的男士,他戴着口罩和鸭舌帽,脸被包得严严实实,而叫他的,是数米之外的一个女孩。 男人将手指按在唇上,示意女孩不要声张。 女孩拼命点头,快步跑了过去,结结巴巴地说:“能能能给我签个名吗?” 徐檀兮认得那位男士的眉眼,她在电视里、路边的广告牌上、高楼大厦的电子显示屏上都见过他。 萧既,国内顶流的男演员。她平时不 太关注娱乐新闻,不知道为什么这位顶流的粉丝会喊他其他的名字。 “当然可以了。”他有一双很会讲情话的桃花眼,总是带着笑意,用他粉丝的话说,又纯又欲,“签在哪?” 女孩把后背露出来:“签我背上!” 萧既拿出笔,在女孩的羽绒服上签字,他一笔勾成,字体随性不羁,像野蛮生长的草。 女孩见到爱豆激动得不得了:“我超喜欢你!” 萧既只是笑了笑。 女孩年纪不大,应该还没有成年,她壮志豪情地说:“我要偷电瓶养你!” “那可不成。”他戴着口罩,只见眉眼,风流俊朗,“要遵纪守法。” 女孩立马点头:“嗯嗯!” 徐檀兮已经进了电梯,门刚要合上,一只手突然横了进来。 “抱歉。” 那位顶流进来了。 徐檀兮往后退了两步,隔出距离来。 萧既看着自己的手机,两只手的大拇指都在屏幕上滑动,黑色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鸭舌帽的帽檐把阴影折在了脸上。 “可以帮我按一下吗?” 电梯里没有别人,他是在跟徐檀兮说话。 徐檀兮问:“几楼?” “七楼。” 她按了个七。 萧既是歌手出道,上天追着赏饭吃,有一把好嗓子,说话字正腔圆:“谢谢。” 三楼到了。 电梯门开,徐檀兮先下去。 “等等。”萧既从口袋里拿出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放在手里递给她,“谢礼。” ------题外话------ **** 错别字还没查。 096:舅舅见杳杳,昭里cp “等等。”萧既从口袋里拿出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放在手里递给她,“谢礼。” “举手之劳,不用谢。” 徐檀兮没有接,先走了。 电梯门合上,萧既若有所思,到了七楼,他又重新按了楼层,电梯下降,最后停在了一楼。 门开,熟人相见。 “巧啊,小温总。” 温家被称为小温总的,就只有一位——温老爷子的长孙,温羡鱼。 温羡鱼个子不算高,戴着眼镜,西装革履,气质斯文,他五官偏柔,书卷气颇浓,只是毕竟是温家人,眼神里自有一股矜贵。 他从善如流地回了一句:“巧啊,萧影帝。” 温家做传媒、做影视娱乐,萧既虽然不是温家旗下的艺人,但之前也有过合作,两人有数面之缘,却也仅是君子之交。 寒暄客套完,两人各走各的。 萧既从医院的侧门走了,温羡鱼进了电梯,门刚要合上,有人叫他:“羡鱼。” 温羡鱼按了开门键,稍稍往右边挪,腾出位置来,他喊:“小叔。” 温时遇进了电梯,左手拎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甜品盒子:“你喝酒了?” 温时遇是温老爷子的老来子,不是原配所生,少时才来的温家,比长孙温羡鱼还要小上几个月。 温氏现在掌权的是他,温羡鱼对他很恭敬,至少看上去很恭敬。温羡鱼有问有答:“刚刚在应酬,喝了一点。” “带着一身酒气来探病,”他语气也不重,温文尔雅,即便是训人也谦和有礼,“这是哪个教你的规矩?” 温羡鱼低头不语。 温时遇稍稍沉了沉音色:“回去洗干净了再来。” 都说温家的二爷脾气好,但旁人只知他不爱动气,却不知他不动气是因为少有人敢忤逆他。 温羡鱼低声应道:“是,小叔。” 术后已经过了两个小时,秦昭里动了动手指,意识转醒,她还戴着氧气罩,说话不清楚,而且虚弱无力:“杳杳……” 徐檀兮立马按下床头的呼叫器:“先别说话,等医生过来。” 医生来得很快,检查完,说可以转去普通病房。 秦昭里自己把氧气罩摘了,她脸很小,是真真正正的巴掌脸,不大不小的单眼皮,刚过耳的短发,长相偏英气,也不怎么 爱笑,冷冰冰的那一挂,看上去会让人觉得有距离感。 她刚动完手术,脸上没什么血色,肤色冷白,说话也没力气:“和我一起送过来的那个人,伤势怎么样了?” 徐檀兮坐在病床前:“他伤得不重,你昏迷的时候他来过。”徐檀兮不认得那个男孩子,问秦昭里,“他是谁啊?” “我也不认识。”秦昭里摸了摸刀口的地方,烦得很,有伤疤以后穿比基尼就不好看了。 徐檀兮觉得很意外:“你不是很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吗?怎么还因为他伤成这样?” 警局的人刚刚来过,说秦昭里是因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才被人刺了。 当然了,秦总不是什么社会好公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事情,她一向都兴趣不大。 “我本来也不想管。”她伤口疼,头也疼,“看他戴了助听器,觉得怪可怜的。”她不是什么弱女子,懂点擒拿的功夫,一般对上三两个人是没问题的,就是没架住那几个孙子偷袭。 那个男孩很年轻,顶多二十出头,左耳戴了助听器,徐檀兮刚刚也看到了。 秦昭里已逝的母亲也有听力障碍。 这时,房外有人敲门。 徐檀兮说:“请进。” 是温时遇来了,他十多分钟前就到了医院,方才碰上了熟人,耽搁了一会儿。 徐檀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舅舅。” 秦昭里随徐檀兮的辈分,跟着喊了声舅舅,有气无力地问:“你这么个大忙人怎么有空过来了?” 温时遇关好门:“听老爷子说你受伤了,我正好要从南城转机,知道杳杳会来,过来看看她。” 他手里拎着包装精致的小蛋糕,是徐檀兮很喜欢的那家店。 “还以为舅舅你是来看我的。”秦昭里哼了声,但刚动手术,力气没恢复,软绵绵的没气势。 温时遇把蛋糕给徐檀兮:“飞机上撞坏了,你凑合着吃。” 徐檀兮说:“谢谢。” 这俩一个温文尔雅,一个彬彬有礼,分明关系很亲,但每次还要谢谢来谢谢去,秦昭里听着都累,二十一世纪了,两个老古董。 “医生怎么说?要不要紧?”温时遇问。 “死不了。”说话太大声了,秦昭里疼得抽气。 “吃点教训也好,下次就知道怕了。” 听听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七老八十了呢,二十八岁的人,却有着八十二岁的做派。徐檀兮会被养成“古人”的性子,有她姑姑的原因,也有这个舅舅的功劳。 温时遇在病房坐了半晌,削了个苹果,切好放着,他看了看时间,起身,整理整理身上的西装:“杳杳,你随我出来一下。” 徐檀兮让秦昭里先休息,她随温时遇出去了。 到了外面走廊,温时遇才仔仔细细地看她:“气色还不错,身体都养好了吗?” 他不用香水,但若是靠得近了,就能闻到他身上兰花的香味。他爱养花,最爱君子兰。 徐檀兮回话:“已经全好了。” “黄医生那里有没有定期去复诊?” 黄医生是徐檀兮之前的心理医生,车祸后,祖母和姑姑离世,她一病不起,精神出了点问题,做过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 不过她已经半年多没有去做心理咨询了:“黄医生出国了。” “什么时候的事?” “有好一阵子了。” 温时遇眉头皱起:“怎么不早些跟我说?找其他医生了吗?” 徐檀兮摇头:“我已经没事了,不用再看心理医生。”她还有别的事情要问,“舅舅,最近警方有联系过你吗?” 她想问的是四月份的那起车祸。 “没有。”温时遇语气虽温和,话却是命令,“这件事你不要管,我会查清楚。” 他没有提那个被截视频,截胡的是锡北国际的人,那群人没什么不敢做的,他不想她牵扯进来。 他不想她插手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车祸后她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有一段时间里,她说不出话、梦魇、焦虑,好不容易才走出来,他自然要草木皆兵,关于车祸的事,他一点都不想让她再插手。 “温先生。”柯宝力匆匆赶来,手里拿着手机,“老爷子打来的。” ------题外话------ ***** 顾村花:“叮!” 顾村花:“秦总,您的cp已经准备好了,请问您是在这吃还是带回去吃?” 秦总:“打包吧,晚上饿了再吃。” 顾村花:“好嘞。” 097:戎黎表白 “温先生。”柯宝力匆匆赶来,手里拿着手机,“老爷子打来的。” 温时遇接了。 老爷子声如洪钟,问他在哪。 “我在南城。” 老爷子又问他什么时候回帝都。 “六点之前回去。”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温时遇把手机还给柯宝力,对徐檀兮说:“我晚上还有个合同要签,四点的飞机,你别太劳累,晚点我让青瓷过来替你。” 周青瓷是唯一一个被温时遇带去过公共场合的女伴,不过也仅此而已。温时遇从来不在徐檀兮面前提自己的私事。 周青瓷还是徐家珠宝产业的代言人,徐檀兮和她有一些私交,点头应道:“好。” 温时遇看了看手表,还有一点时间:“别回祥云镇了,我不放心。” 徐檀兮没有思索就拒绝了:“要回去,我答应别人了。” 温时遇看得出来,她和去祥云镇之前有点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温时遇问:“你答应谁了?” 徐檀兮稍作迟疑后,赧然回答:“舅舅,我在祥云镇遇到喜欢的人了。” 他知道哪里不一样了,她之前未入红尘,清风霁月,眼里难免有些寡意淡泊,现在眉目里装了滚滚红尘,有人情冷暖了。 原来是有了心上人。 温时遇沉默了片刻:“他是做什么的?” 徐檀兮回:“开便利店的,也收快递。” 听起来像是平平无奇的一个人,但普通人也好,他希望她能像寻常人一样,平平淡淡、普普通通地过完一生。 “人怎么样?”他问。 徐檀兮说:“人很好。” 她提起心上人的时候,眼里不只有欢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看来她很喜欢那个人。温时遇没有再问其他的了:“等你们感情稳定了,带过来给我看看。” 她颔首,脸颊已经烫红了。 温时遇又看了一眼时间:“我走了。” 她说好,温声嘱咐:“路上小心。” 温时遇转过身,往电梯口走,柯宝力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等上了电梯,等电梯门合上,温时遇才抬起眼皮,看着电梯门上倒映的自己:“宝力。”他说,“你找人去祥云镇查一下。 ” 柯宝力应道:“好的,温先生。” 电梯很快,几秒就下到了一楼。 温时遇走出去:“你有烟吗?” 柯宝力愣了一下。 他又说:“算了。” 柯宝力怀疑自己听错了,温先生不抽烟的呀。 等三楼的电梯钮显示已经到了一楼,徐檀兮才折回病房去,她手握住门把,刚拧开,一根手指把门推了回去。 她抬头,顺着手看过去,见到人,笑意就立马从眼里跑出来了:“先生。” 戎黎坐了四个小时的车,午饭也没吃,外头还在下雪,他应该是没打伞,头发被雪打湿了。 “刚刚那个男的是谁?”他开口就问这个。 他远远就看到了,徐檀兮跟那个男的“有说有笑”。 徐檀兮没有立刻回答他,她很高兴,眼睛都弯了:“你是来见我吗?” 戎黎的关注点只有一个:“那个男的是谁?” 他盯着她看,眼神一点也不藏着掖着,侵略性很强,发射的信号很危险,警觉得像一只正在护食的雄狮。 徐檀兮回答:“那是我舅舅。” 戒备解除,戎黎也回答她:“不只是来见你。”他耳朵先红了,目光不避不闪,直言,“还要带你回去。” 他态度好像不一样了。 徐檀兮也就胆大了,不管男女之防,拿手背碰了碰他的脸,好凉:“外面是不是很冷?” 他把头低了一些:“还好。” 徐檀兮把手拿开了,又看他的腿:“你腿疼吗?” 其实不疼,可能冻麻木了,要疼也是晚上的事,但他说:“很疼。” 徐檀兮听他说疼,就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了,伸手搀着他:“要不要找骨科医生看看?” 他不要医生,他现在只想要她。 “徐杳杳,我今天抓了一只鸡去你家。” 他答非所问,徐檀兮没太听懂:“你抓鸡去我家做什么?” 戎黎耳朵越来越红,目光定定地看着她,若不是睫毛在抖,谁都要以为他很镇定:“你家房东太太没跟你说过祥云镇的风俗?” 徐檀兮摇头。 戎黎舔了一下唇,有点热,喉咙很干,他吞咽了一下:“你之前写给我的信,我没看,上面写了什么? ” 他看了,故意要她念出来。 徐檀兮脸皮薄,但是很听话,乖乖地把那八个字念出来:“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她念得字正腔圆、温柔羞怯。 戎黎不喜欢文学,不喜欢诗经,不喜欢之乎者也、咬文嚼字,不过她除外,她嘴里念出来的都除外。 他喜欢这八个字:“就是这个意思。” 徐檀兮表情有点懵:“嗯?” 他往前一步,没有抱她,把下巴靠在她肩上,嗓音低低的,认命地说:“我送的那只鸡就是这个意思。” ------题外话------ ***** 鸡:“不用谢!” 098:戎黎追妻 他往前一步,没有抱她,把下巴靠在她肩上,嗓音低低的,认命地说:“我送的那只鸡就是这个意思。”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她的狮子拔掉了爪子和牙齿,推倒了他用于生存的防御墙,向她敞开领地了。跟做梦一样,她抬起手,想碰一碰她的狮子—— “不好意思,”护士来得很不是时候,“可不可以让一下?我进去给病人换个药。” “狮子”冷眼瞥过去,有点炸毛。 徐檀兮飘在外面的魂被拽了回来,她面红耳赤,拉着她的“狮子”让开了。 护士这才觉悟到打搅别人好事了,尴尬一笑,端着医用托盘进了病房,并关上门。 徐檀兮松开手,脸颊微红:“要不要进去见见我朋友?” 戎黎是空手来的:“你先进去,我去买点东西。” 他以前哪里会管什么人情世故,若是让程及瞧见,又要取笑他了。 徐檀兮朝窗外望了两眼,雪已经停了,她轻声嘱咐他:“不要买花,昭里对花粉过敏。” 戎黎说好:“你先进去。” 她几次看他,目光小心翼翼,步子依依不舍,磨蹭了半晌才进了病房,像旧时的闺中新妇,难言不舍,情思悉堆眉目间。 戎黎不需要她答复了,她把心悦都写在了脸上,清清楚楚。 秦昭里已经恢复一些力气了,见徐檀兮杵在门口,看门上玻璃的外面:“你看什么呢?” 徐檀兮说没什么。 这一脸的春意,秦昭里眼睛又不瞎:“你脸怎么这么红?” 徐檀兮不喜欢藏着掖着,也不擅长撒谎,就诚实说了:“戎黎来了。” 秦昭里还没见过他,顿时好奇得她伤口都不疼了:“人呢?” “他去买东西了,待会儿过来。” 奇怪了,怎么有种新婚夫妇的氛围? “你们在一起了?” 徐檀兮答不上来,她也不清楚这算不算在一起了。落在秦昭里眼里,就是自家闺蜜被男人拿捏了。 “杳杳,”秦昭里没谈过恋爱,但她见多识广,“你不要那么容易就答应他,太容易得到,就不知道珍惜了。” 徐檀兮面露茫然。 病房外面,戎黎还没走远,他眼睛不好,但听力格外的优秀。 大概过了二十来分钟,戎黎回来了,手里拎着一袋水果、一袋补品。导购说把那补品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他一句都不信,不过价格最贵,所以买了。 他敲门。 “进来。”是徐檀兮的声音。 他拎着东西推门进去。 秦昭里躺着,不过气势依旧两米八:“戎先生,”对不熟的人,她一向公式化,态度冷冰冰,“幸会。” 这张脸挺绝的,又乖又野,又纯又欲,骨相是少见的美人。 戎黎回应了简短的两个字,也挺客套:“你好。” 礼貌很礼貌,不过态度有点淡,不冷也不热,挺随性,看着是一个挺懒的人,懒得多说话。 很不好搞的美人。 这是秦昭里对戎黎的初印象。 她躺着,也递不了名片,介绍了一下自己:“我是秦昭里。” 他回:“戎黎。” 话挺少。 秦昭里是生意人,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她看人的眼光很准,这位戎先生虽然看上去懒懒的,挺随心所欲,不过气场太强,就算刻意压着,也有股劲儿往外透,感觉挺狼的,危险度不低,怎么也不像个收快递的。 秦昭里说:“请坐。” “不坐了。”他走到徐檀兮身边站着,换了副语气,声调低了很多,“我还没吃午饭。” 都快两点了。 徐檀兮去拿包:“昭里,我先带他吃饭。” 这就要被拐走了。 秦昭里推荐:“医院外面有家新开的餐厅,味道还不错。”她觉得吧,徐杳杳玩不过这个收快递的、话挺少的戎先生。 徐檀兮怕饿着戎黎,走得有点快。 戎黎跟在她后面:“你的外套呢?” 她上身穿着浅青色的宽松毛衣,毛衣胸口的位置别了一个金色小熊的胸针,下面是黑色针织长裙,配小短靴,很随意地扎了个马尾,包包是缎面的,上面有手工珠绣的图案,因为今日出门急,她没有化妆,也没有配好看的耳环,但还是好看的,就是很单薄。 她跟戎黎说:“我的毛衣是外穿的。”穿外套就不好看了。 戎黎手绕过她,拉开病房的门:“你知道外面几度吗?” 今天下雪,室外温度很冷,话挺少的戎先生训徐杳杳穿得少。 他走在她身后 ,好几次抬起手,想牵她的手,可每次快碰到时,又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 迫切,又胆怯。 哦,原来戎先生在徐杳杳面前,只是只披着狮子皮的猫,空有架子。秦昭里收回开始错误的判断,这个收快递的、话挺少的戎先生玩不过徐杳杳。 两人从病房出来,走到电梯口,在等电梯。 “徐杳杳。” 徐檀兮应了一声,很喜欢他这样叫她。 电梯门蹭亮,映出了一双人的影子,她低着头,看鞋,他侧着头,看她。 “要不要我追你?” 秦昭里的建议他觉得没什么问题,徐檀兮可以不用那么顺着他,虽然他很想被她顺着。 徐檀兮抬起头,疑惑地看他。 戎黎高她很多,说话会下意识稍稍弯下腰,他手心出汗,也紧张,问她:“想不想要我追你?” 花心定有何人捻,晕晕如娇靥。 她记着秦昭里的话,红着脸蛋点了头。 “嗯,知道了。”电梯门开,戎黎顺其自然地拉着她的手把她带进去,“可以不那么容易答应,不过你点头之后,就不能反悔,同意吗?” ------题外话------ ***** 顾村村:“戎黎,你好会哦。” 戎黎╯^╰:“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花心定有何人捻,晕晕如娇靥,出自刘辰翁的《虞美人·花心定有何人捻》 099:杳杳的追求者(一更) “可以不那么容易答应,不过你点头之后,就不能反悔,同意吗?” 开始了就不可以分手,他不接受。 是她先招他的,所以必须负责到底。 徐檀兮没有异议:“同意。” 电梯门上倒映出戎黎的脸,眉目噙春、嘴角含笑:“要是以后别人问你,是谁追的谁,你就说是我追的你。” 徐檀兮笑得温柔羞涩:“好。”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戎黎松开了她的手,被门外的小护士撞了个正着。 小护士吃惊得不得了,视线忍不住往戎黎那里飘:这个脸、这个腿……足够整几句流传千古的话出来,可惜她书读得少,内心只有一句:卧槽,贼帅! “徐医生,这位是?” 徐檀兮在想要怎么回答。 戎黎代她回了:“她的追求者。” 再说秦昭里那边,徐檀兮和戎黎离开没多久,有人来敲门。 “叩、叩、叩。” 秦昭里有气无力:“请进。” 还在敲门:“叩、叩、叩。” 每敲一下就停顿一下,不紧不慢,不轻不重。 秦昭里忍着疼,大声了点儿:“请进。” 还敲:“叩、叩、叩。” 秦昭里干脆不理。 等了十多秒之后,病房外面的人才推门进来,秦昭里躺着扫了一眼。 是昨晚的那个男孩子。 他也穿着病号服,脸上有伤:“您好。” 昨天晚上的光线太暗,秦昭里没有完全看清他的长相,这会儿才瞧清楚,他单眼皮,眼睛却挺大,鼻尖偏左的位置有一颗小小的痣,增添了几分无辜感和少年气,并不是那种一眼就能惊艳人的长相,但很干净、很耐看。 个子挺高,应该过了一米八。 秦昭里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成年了吗?”她是在娱乐会所的附近看见他被几个男人拽走。 男孩走近一点:“可以说慢一点吗?” 他没有戴助听器,他的助听器昨晚被人踩坏了。他听不见,所以不知道对方是否方便让他进来,就故意敲了三次门,等了足够的时间。 秦昭里放慢语速:“我问你有没有成年?” 他懂唇语,点了点头:“我叫姜灼,二十岁。” 人长得干净,声音也干净,和昨天晚上重金属风格的他像两个人。 “那几个流氓为什么打你?”秦昭里问完又觉得有点多管闲事,“不方便也可以不说。” 她搁病床上平躺着,精神不佳,眼皮半合着,可即便这样,也盖不住她眼里久经商场的从容与气度。 “昨天晚上,”他没有解释缘由,礼貌诚恳地道谢,“谢谢。” 秦昭里也不追根问底,目光落在他手上。 “是鸡汤。”他说,“我妹妹炖的。” 挺乖挺阳光的,怎么就招惹上了流氓? 闲事不多管,秦昭里打住好奇心:“我还不能进食。” 他拎着保温汤壶的手都不自在了,眼皮垂下来,睫毛比很多女孩子的都长,像把小刷子。 看他窘迫不安,一向没什么善心的秦昭里有点于心不忍了,动了动手指:“放那吧。” 他把保温汤壶放到桌上,又小心翼翼地放下一块不算新但洗得很干净的白色手帕,手帕里包着一条铜色的手链。 那条链子是秦昭里的,应该是掉在了救护车上被他捡到了。 ------题外话------ **** 卡文,先放一半字数,二更六点半 100:真乖,想欺负~(二更) 那条链子是秦昭里的,应该是掉在了救护车上被他捡到了。 他站在病床旁边,目光拘谨:“医药费可不可以分期给您?” 秦昭里躺着,那个角度能看见他长(chang)得过分的眼睫毛,鼻翼上的那颗痣很能削弱攻击性,越近看,越温柔干净。 这样的男孩子,出门在外应该挺危险的,怪不得流氓会把他拽走,秦昭里稍微能理解一点了。 “医药费就不必了。”她不缺钱。 他应该是脾气很好的男孩子,也很礼貌:“您是因为我才受的伤,医药费应该由我来付。” “我住院不花钱。” 他神情疑惑。 秦昭里刀口很疼,不想多说话,直截了当地说:“我是这家医院的董事。” 他明显很震惊。 也是,年纪轻轻身价百亿,又不是谁都能像她秦总这样。 她以为医药费这个话题已经被她终止了,可人男孩子是一根筋,拿起桌上笔和纸,不知道写了什么,写完后,他用手指按了按左手臂上的伤口,沾上血后在纸上按了个手印,再把纸递给她。 是一张欠条,上面有姓名、有电话、有住址,还有身份证号码,以及日期和金额,字写得横平竖直,非常工整。 “上面有我的号码,也有住址,我不会离开南城。”秦昭里没接,他手也没收回去,“不知道这么多够不够,如果不够——” 秦昭里瞥了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秦昭里女士……这用词,把她写老了二十岁。哎呦喂,刀口疼! 金额是二十万。 因为要读唇语,他一直是看着她的,只有这一句,他低着头说的:“手链上有你的名字。” 怪不得流氓把他拽走,看着就好欺负。 秦昭里收了,把欠条随便往桌上一放:“等我哪天破产了,就找你还钱。” “好的。” 会不会说话?她怎么可能会破产。 她把眼睛闭上:“我要休息了。” 他最后说:“祝您早日康复。” 他走的时候,脚步很轻,一点声音也没有。 出了医院往左走两百米有一家餐厅,生意很不错,都这个点了还有不少人。店内有两层楼,没有包间,戎黎挑了四周人少的位置坐。 点菜的时候,他问徐檀兮:“你想吃什么?” 徐檀兮笔直地坐好,整理整理裙摆:“我吃过午饭了。” “再陪我吃一点?” 他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会对她服软了。 徐檀兮说好,很顺着他。 “鸡蛋羹要不要?”他直接打了勾,“秋葵要吗?” 他和徐檀兮一起吃饭的次数很少,但每次都有这两道菜。 徐檀兮拉拉他的袖子:“我还不太饿,吃不了那么多。” 她手指碰到他,很凉。 他把外套脱下来,盖到她腿上:“没让你一个人吃。”他把秋葵也点了,还点了两个饭后甜点。 点完餐,他把菜单给服务员,并要了一杯热饮,说饮料要快一点。 “咳咳咳……” 徐檀兮忙用手帕掩着,别开脸,转过头去。 “你还冷不冷?” 店里开了暖气,她说不冷,却又咳了两声。 戎黎目光扫了一眼他前面的那桌:“坐这等我一下。”他起身,走到那一桌,“能不能出去抽?” 那一桌坐了三个男人,抽烟的那个坐了一个位置,脚踩了一个位置,他冲着戎黎吐了个烟圈,态度很嚣张:“关你什么事?” ------题外话------ ***** 8.2号上架,要做正版仙女和正版仙男哦。 另外,是按字数收费,一千字就5个币,一万字就50。 当然了,我怎么可能万更呢,我叫顾四千。 101:你呛到我女朋友了,该打 他冲着戎黎吐了个烟圈,态度很嚣张:“关你什么事?” 戎黎抬手指了指墙上的标志:“这里禁烟。” 男人把刀叉一扔,下巴抬得老高,叼着烟又抽了一口:“关你屁事。” 戎黎眼睫轻抬轻落,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了那把刀上,三分熟的牛排太生,刀面还沾着少量的血水。 他伸出手,摸到了刀柄:“你抽烟呛到我女朋友了。” “怎么,你还想砍我啊?” 男人踩着凳子抖腿,两个同伴在一旁吹口哨起哄。 戎黎闻到了很浓的酒气。 几杯酒下肚,就晕头转向得以为银河都在绕着他转。这种人,讲道理没用,得用拳头。 当然了,戎黎也不喜欢讲道理,刀尖在他手里转了个方向,上面的血水滴到了手背上,身体里的暴力因子开始作祟,他不太擅长调节情绪,容易失控。 “戎黎。” 徐檀兮一叫他,他立马回了头,熟练得就跟条件反射一样。 徐檀兮看着他,摇了摇头,眼睛在说话:先生,不可以动刀。 失控是因为她,收敛也是因为她。 戎黎把刀放下了,起身时顺手抽掉了男人夹在手上的烟,轻轻一抛,扔到了盘子里。 男人和他的两个同伴都站了起来:“你他妈——” “你他妈别惹我。”戎黎打断他,把声音压到了最低,不让徐檀兮听见,目色阴阴沉沉,“我脾气不好。” 嗓音低沉,杀气腾腾,眼睛还是那双眼睛,可气场瞬间就变了。狮子就算被家养了,他也是狮子,千万别觉得他不吃人了。 男人被眼神镇住了,一时愣住。 戎黎抽了张纸,慢条斯理地擦掉手背上滴到的血水,擦完揉成一团,扔在桌子上,他回座位,拿起徐檀兮的包:“我们换个位子。” 徐檀兮抱着他的外套起身:“好。” 发愣的男人这才缓过神,在后面骂骂咧咧。 戎黎和徐檀兮下到一楼,挑了个靠窗的位置,他叫了服务,把换位子的事情交代了一下。 徐檀兮把外套给他。 他不要,让她盖好腿。 她碰了一下他的手,不是很凉,这才把他的外套盖在腿上,轻轻抚平:“我要是不叫住你,你会和他们打起来吗?” 菜还没有上,热饮先上了。 戎黎用热水烫了一下吸管,洗了一遍之后放进饮料杯中,推给她:“可能会。” 徐檀兮眉头一蹙,“不要跟人打架。”她表情一本正经,“他们有三个人,你吃亏了怎么办?” 吃亏? 戎黎灌了一杯冷水下去,把身上的戾气压住:“徐杳杳,是谁给了你这样错误的认知?” 她可能还不知道他有多狠,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他是个暴戾血腥的危险分子。这样的可能会让他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 徐檀兮不确定地、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没有。” 戎黎气的是他自己,他作孽太多,手太脏,死了可能要下地狱,这样都还想拽着她不撒手:“我没生你的气,你可以管我。” 他以前不怕报应,也不怕下地狱,现在不一样,他怕会落到她头上。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服务员把菜端上桌:“祝两位用餐愉快。” 徐檀兮微微点头:“谢谢。” 服务员对她报以一笑,随后继续忙碌去了。 戎黎舀了半碗鸡蛋羹给徐檀兮:“先吃饭。” 除了鸡蛋羹和秋葵,剩下的都是肉类。 徐檀兮用公筷夹了一根秋葵放到他碗里:“你要吃一点蔬菜。” 戎黎盯着盘子里的秋葵看了半天,夹起来咬了一口,眉头立马皱了起来:“我可不可以不吃它?” 很像关关不肯吃青菜的样子。 他一服软,徐檀兮就没办法:“可以。” 要天上的月亮都可以,谁让她色令智昏呢。 饭吃到一半,戎黎突然走神了。 “怎么了?” “没什么。” 刚刚抽烟的那个男人在门口打电话,戎黎听力好,能听得到一点,隐隐约约、断断续续:“还敢跟我硬气……女朋友……贼漂亮……身段……” 徐檀兮吃得不多,早早停下了筷子。 戎黎把剩的鸡蛋羹都吃了,饭后甜点吃了一半,他放下筷子:“我去上个厕所。”他把钱包给她,“你去结账。” “好。” 徐檀兮把饮料喝完,外套还给戎黎,拿着钱包去结账了。 店里这会儿没几个人,戎黎往男厕所去了。 抽烟男刚好尿完出来,他喝了酒,脚步虚浮,挑衅地朝戎黎吹了声口哨:“赶紧给你爷爷让开。” 戎黎一眼扫过去,四个隔间只有一个关着门。 男人走得一歪一扭,大着舌头醉醺醺地问:“你想干嘛?” 戎黎回头看了一眼走廊外面的监控摄像头,他侧了个身,挡住摄像头,言简意赅地说:“打你。” “你敢——” 咣的一声! 戎黎把门摔上,一脚踹在了男人胸口。 男人顿时嗷嗷乱叫,疼得酒都醒了,刚要张嘴呼救,后领就被人拎着住了,一阵天旋地转之后—— 戎黎把他的头摁进了抽水马桶里。 ------题外话------ **** 错别字没查,帮我捉虫 102:徐杳杳,我特别喜欢你 戎黎把他的头摁进了抽水马桶里。 这时,对面隔间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头发做了锡纸烫、裤子很紧身、豆豆鞋很光滑的精神小伙,他裤子拉链拉到一半,卡住了。 男人的痛,懂吧? 精神小伙脸都绿了:“你你你在干嘛?” 戎黎一只手摁着抽烟男的脖子,抬起另一只手,手指按在唇上:“嘘。”他拿开手,挨着脖子上,轻轻一划。 精神小伙只觉得后背发凉,他先是捂住脖子,然后捂住嘴,拼命挤眉弄眼,以表达他的忠心耿耿。 戎黎没说什么。 精神小伙这才龟速地挪到墙边的角落里,蹲下,抱住自己,安静当一具“尸体”。 被戎黎摁在马桶里的男人使劲在甩头:“救——” 戎黎按下冲水键,哗啦啦一声,把救命的命字给堵了回去。 男人呛得双腿一软,跪下了,他两只手扒在马桶边缘,使劲往后退,可摁在脖子上的那只手纹丝不动。 水被甩出来,溅到了戎黎鞋上,他嫌弃得很,往后站远一点,把马桶盖放下去,然后稍稍松手。 男人立马把头钻出来:“救——” 戎黎把人摁回去。 “咕噜咕噜。”这是嘴巴在水里吐泡泡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戎黎又松手。 “救——” 他又给摁回去。 “咕噜咕噜。”还是嘴巴在水里吐泡泡的声音。 “救——” “咕噜咕噜。” “救——” “咕噜咕噜。” “……” 就这样反复了数次,男人终于学乖了:“饶……饶命。” 戎黎松开手,往后退,马桶里的男人喝了一肚子,瘫软在地上,像条缺水的狗子,张着嘴大口呼吸。 角落里的精神小伙全程目瞪口呆。 戎黎走到洗手池旁,打开水龙头,把双手放在水流之下,他抬头,看着镜子里:“不是我摁的,是你自己摔的。” 镜子里的人拼命点头。 戎黎抽了两张纸,一根手指一根地、仔仔细细地擦:“以后出门在外,要老实本分一点。” 男人疯狂点头。 戎黎把擦完手的纸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最后一句忠告:“别人的女朋友不要乱看,当心眼睛被人挖出来,知道了吗?” 男人咳出一大口水:“咳咳咳咳咳……知、知道了。” 戎黎整理整理衣服,神色如常地出了男厕。 徐檀兮已经付完账了,在门口等他,她看着外面,很安静地站着。 “徐檀兮。” 她回头,对戎黎说:“外面下雪了。” 戎黎走过去,看看外面,雪下得很大,但没有风,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积起厚厚一层蓬松的银装。 徐檀兮把钱包还给他:“我们跑回去吗?”她又摇头,“不行,你的腿不能跑。” “在这等我一下。” 戎黎去了收银台,收银的女孩子正拿着手机在看综艺。 戎黎轻轻敲了敲桌子:“你好。” 女孩抬起头来,愣住。 “伞架上的伞可不可以卖给我?”他问。 那把伞上印了店名,确实是女孩的伞,她暂停了手机里的综艺,表面镇定:“可以先借给你用。” 她的内心:啊啊啊啊啊! 戎黎说:“谢谢。” “我五点下班,”女孩表面依旧相当镇定,“可以在那之前还给我吗?” 她的内心:啊啊啊啊啊!好帅! 戎黎神色淡淡:“可以。” “要不留个电话?” 她的内心:啊啊啊啊啊!好帅!想搞! “不用。”戎黎往门口看了一眼,“我把我女朋友送到了就来还你伞。” 女朋友…… 呵呵,打扰了。 女孩面如死灰、心如止水,拿起手机继续看她的综艺:“自己拿吧。” 她内心:卧槽,居然英年早恋了! 戎黎去拿了伞架上的伞,走到徐檀兮身边,把伞撑开,朝她那边倾斜:“走吧。” 徐檀兮走得很慢,两人靠得近,却没有挨着,她踩在雪上,一步一个印:“是不是经常有女孩子来跟你搭讪?” 戎黎嗯了声。 徐檀兮也没有再问。 他反而不满了:“你怎么不接着问?” “问什么?” “问我有没有搭理她们?” 这样会不会显得很斤斤计较?徐檀兮其实很好奇的,也不是很大度,她就问他:“那你有理她们吗?” “没有。”戎黎红了耳朵,却丝毫不忸怩地说,“我的微信好友里只有你一个女的。” 他微信里只有三个人:老乡、陪练、徐杳杳。 老乡是程及,转账的时候加的。陪练是池漾,打游戏的时候加的。 徐檀兮低着头,笑了笑,然后问:“厕所外面有监控吗?” 话题转得太快,戎黎稍微愣了一下:“有。” “那你有没有关门?” 他脚步停下,看她。 她解释:“你刚刚去借伞的时候,我看到那个抽烟的人了,他衣服都湿了。”她也不笨,都猜得到,不过她最关心的是,“你教训他的时候有关门吗?”要是被监控拍到了,可能会有麻烦。 戎黎望着她,目光滚烫:“关了。” “哦。” 她不再问了。 其实,她没有那么善良,只要不是无缘无故就行,只要不伤及他人性命就行,只要不伤及他自己就行。 他一定有分寸的。 她那样了解他,又怎么会误解他。 她走进雪里,发现他没有跟上来,还站在原地发呆:“你怎么不走啊?”她折回去,仰着被冻红了的小脸,“是腿疼了吗?” 戎黎摇头,弯着腰看她眼睛:“徐杳杳。” “嗯?”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样肉麻的话,跟中了邪一样,想把好听的都讲给她听:“我特别喜欢你,比喜欢戎关关和程及还要多。” 103:戎黎与容离,昭里联姻(一更按字数收费)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样肉麻的话,跟中了邪一样,想把好听的都讲给她听:“我特别喜欢你,比喜欢戎关关和程及还要多。” 他有轻微的述情障碍,不是很会表达情绪,徐檀兮是第一个能轻而易举地让他言明喜恶的人。 她笑了:“你喜欢程及啊?” 她抓了个奇奇怪怪的重点。 戎黎对此:“……” 他心想,这述情的毛病八成没好全,不然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那个塑料镇友? 他纠正:“口误。”并且他很冷峻地告诉徐檀兮,“不准跟他说。” 徐檀兮从善如流,笑得眼都弯了:“嗯,知道了。” 她又知道了一件关于他的事,他朋友很少,程及算一个。他很喜欢这个朋友,就像他很喜欢糖一样,喜欢却不承认。 到了医院,戎黎说:“你先进去,我去还伞。” 雪还在下,路边的金桐力树被厚厚的积雪压弯了枝头。 徐檀兮踩在台阶上,对戎黎说:“你等我一下。” 戎黎嗯了声,在医院的门口等她,他一步都不走动,在他站的那块地儿上踩出了一个雪坑。 徐檀兮向小儿外科的同事借了一把伞,拿来给戎黎:“下雪路滑,你慢点走。” 他说好,收起了借来的那把伞,撑着她给的那把走进了茫茫雪里。 徐檀兮回了秦昭里的病房,看见里头有人,她没有进去打扰,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安静地等。 是温羡鱼来了。 他穿着一身昂贵的高定正装,戴着细框眼镜,样貌斯文,他指着桌上的保温汤壶,问:“这汤是谁送来的?” 他买了玫瑰和水果过来。 秦昭里吸了吸鼻子:“一个朋友。” 她没有详细说,温羡鱼也不细问,拿了刀和苹果,并不是很熟练地在削皮:“我另外雇了两个看护,你先用着,要是有哪不顺手,我再给你换。” 秦昭里态度不冷也不热:“我躺几天就出院,医院有护士,檀兮也在,用不着看护。” 温羡鱼顺口问了句:“檀兮回来了?” “她回来看我,过几天就走。” 徐檀兮和温羡鱼并不是很亲,这几年还好,早几年温羡鱼还少不更事的时候,明明白白地把讨厌摆在脸上过。 他低着头继续削苹果,灯光落到镜片上,隐约折射出蓝色的光。 他把话题又拉回来:“你急着出院干什么?不如趁这次好好休息一下,你已经很久没休假了。” 秦昭里打了个喷嚏,扯到伤口,她没吭声喊疼,就是脸又白了几分,说话也力气不足:“公司最近有几个大项目,我得盯着,哪有时间休假。” “什么都要你亲自跟,还雇那群人干嘛?”他并不是在商量,“下个月我去普佛出差,你跟我一起去,等事情办完我们在那边玩几天。” 秦昭里直接拒绝:“你自己去吧。” 温羡鱼抬头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切了一块苹果下来,用叉子叉好,递给她。 “我还不能进食。” 秦昭里抬起手,绕过那块苹果,拿到桌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把声音调大。 谈话到此结束。 温羡鱼坐了一会儿,拿了外套起身:“我还有应酬,先走了。” 秦昭里回:“不送。” 温羡鱼从病房出来,看到了坐在外面椅子上的徐檀兮。 他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温羡鱼是表兄长,徐檀兮懂礼,起身回话:“今天上午。” “得了空回一趟温家吧,你外公前几天还念到你。” 她颔首,没有说什么。 温羡鱼把搭在手臂上的大衣外套穿上,整理完衣襟:“我先回去了。” 徐檀兮说:“慢走。” 温羡鱼转过身,拉下脸来。 徐檀兮进了病房,最先看到了玫瑰花:“你怎么不说你过敏?” 秦昭里又打了个喷嚏:“还不明显吗?” 徐檀兮把花放到外面去,又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你们是不是吵架?” “我们吵得起来吗?”秦昭里说了大实话,“又不熟。” 她和温羡鱼虽然订了婚,但从头到尾都是两家大人在张罗,他们两个私下见面很少。 “昭里,”徐檀兮一直都不赞同她联姻,“要是你遇上了喜欢的人,就不要再有顾虑了。” 这桩亲事是秦家老爷子一手促成的,没有提前知会过秦昭里,通知她的那天就是订婚的那天。 当然,秦昭里也反对过,老爷子当时说:那你就不要姓秦了。 她是老爷子唯一的孙女,是秦氏唯一的法定继承人,戴了王冠,必承其重。 不过也没什么,她没有喜欢的人,也不觉得意难平:“虽然爱情很常见,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有些女孩子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那一个能让她奋不顾身的人,就找个差不多的伴侣,不谈感情,谈谈家室跟条件,差不多地结婚,差不多地过一辈子。”她停顿了片刻,“像我一样。” 可悲又现实。 她也只是众多女孩中的一个。 这个话题怎么这么让人心堵呢,秦昭里打住:“别说我了,你家那位呢?” “他去还伞了。” “还什么伞?” 徐檀兮说:“来的时候下了雪,借了别人的伞。” 秦昭里抓到的重点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女孩子。” “女孩子你还这么淡定?”秦昭里可不觉得戎黎那张脸安全,“他长成那样肯定特别招桃花,外面狂蜂浪蝶多,你可别太放心了。” 徐檀兮笑而不语。 秦昭里要年长两岁,两人自小就认识,她很护着徐檀兮,可她不是很爱她自己。 电视还开着,她有点精神不振,恹恹地问徐檀兮:“你认不认得他?” 电视里在播《大晋朝》的预告片,这个剧秦家和温家都有投钱。 一番男主是萧既。 徐檀兮失笑:“昭里,我也会看电视的。”她又不是山顶洞人。 刚刚提到了戎黎,秦昭里才想起了这茬:“萧既是他的艺名,你知道他本名叫什么吗?” 徐檀兮安安静静地听,没有接话。 秦昭里说:“他叫萧容离。” 徐檀兮白天听萧既的粉丝喊过这个名字,她还以为是听错了:“是哪两个字?” “容易的容,离开的离,虽然不同字,但完全同音,是不是很巧?” 徐檀兮嗯了声,对别人的事没有太多好奇。 周青瓷傍晚才到。 所幸天冷,她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也没有特别引人注目。她是专业模特,国外奢侈品牌的亲闺女,脸经常出现在各种秀场,而且她商业价值高、身上代言多,再加上她粉丝行动力强,早几年就火出了模特圈。 “外面打游戏的那位是谁?” 周青瓷进屋后把围巾、口罩摘了,露出一张很有辨识度的脸,长相不算惊艳,但很高级,不笑的时候有几分浑然天成的厌世感。 秦昭里说:“檀兮家的。” 周青瓷很诧异:“你交男朋友了?” 徐檀兮点头。 这是被哪只狗子拐走了?周青瓷表情很复杂:“你舅舅知道吗?” “知道。” 周青瓷刚出道的时候,被人拍到过从温时遇车上下来,两人的绯闻传了好几年,外媒曾经用这样一句话描述过他们的关系:周小姐爱花,温先生爱屋及乌,种了满院君子兰。 “脸长得不错。”周青瓷往沙发上一坐,一米七六的个儿,腰以下全是腿,“不过游戏打的有点烂。” 她刚刚路过的时候扫了一眼,看见徐檀兮家的那位扔了个手榴,炸死了队友。 徐檀兮忍俊不禁。 病房外面,戎黎又重开了一局。 “卧槽!” 一号队友【叫我giao神】是个女孩子,是个有点暴躁的女孩子:“又是你!” 这他么是什么孽缘?两把居然匹配到同一个人,上一把她就是被【随便取个名字】炸死的。 【随便取个名字】没搭理,在捡急救包。 【叫我giao神】上一把的怨气还没消:“三号,你可别再炸我了。” 她总觉得后背凉凉的,还是离远点吧。 ------题外话------ ***** 上架周边活动置顶在了评论区。 二更在下午六点。 如果可以,把倒v的章节全订一下好不好~首订数据对作者还是挺重要的。 104:戎黎使坏杳杳害羞(二更) 她总觉得后背凉凉的,还是离远点吧。 五分钟后。 二号队友【酋酋球】趴在草丛里:“有人。” 【叫我giao神】立马进入战斗状态:“哪呢哪呢?” “二楼,窗户后面。” “ok。” 【叫我giao神】先朝墙上开了一枪,果然,敌人出来反攻了。 随后—— “砰砰砰砰!” 是三号【随便取个名字】开的枪。 【叫我giao神】都惊呆了:“哥们,你怎么做到的,偏这么远。” 人家在二楼,子弹都打在了一楼的墙上。不过也好,敌方肯定认为这是菜鸟。 不对,这就是个菜鸟。 果然,敌方胆子大了,扛着枪出来了半个身子,打算打菜鸟。 就是这时候了! 【叫我giao神】用98k配八倍,一枪过去:“砰!” 她一枪狙爆了对方的头。 和刚才打墙的那位形成了如此鲜明的对比。 “我去!”一直没说话的4号出声了,“可以啊妹子。” 【叫我giao神】十分坦然地接受了来自队友的夸奖:“一般一般,绝地第三。” 四号大哥【安狗子暴打狗子】突然发觉:“你声音好像一个人。” 【叫我giao神】:“是不是很像赢赢给狗子拜年?” 【安狗子暴打狗子】:“特别像,尤其是你刚刚那句,你不会真是她吧?” “我不是,我没有,你瞎说。”【叫我giao神】三连否认。 戎黎戴着耳机,有点烦队友不好好打游戏:“要跑毒了。” 舔完包后,四只一起跑毒。 【酋酋球】在最后面:“咱们后面有人。” 因为是在医院,戎黎把声音压得很低:“上车。” 三个队友都上了车,戎黎开车。 “我先打个药——”【叫我giao神】药还没打完,车子就晃起来了,“诶诶诶,稳住稳住!” 车子在坡上歪歪扭扭,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四号大哥激动得嗓子都破音了:“快往左开啊啊啊啊啊!” “咣。” 车翻了,从高空掉下去。 除了四号大哥,另外三个都挂了。 “三号大哥啊,小妹真心劝您一句,”【叫我giao神】深呼吸,忍住一肚子骂人的骚话,“换个游戏玩吧,这个游戏它不适合你,它不香,它不配!” 三号大哥直接退出去了。 【叫我giao神】真名:徐赢赢。 两把游戏下来,她感觉自己要快要中风,扶着后颈:“哎呦喂,我的血压。” 这时,门外响起一声河东狮吼。 “徐赢赢!”门被人一脚踹开,是徐赢赢的母亲大人张女士,张女士是一位在家都珠光宝气的富太太,“刚把你电脑扔了,你就用手机玩,等徐檀兮继承了家产,你就跟游戏过去吧!” 跟游戏过啊…… 徐赢赢乐颠颠地再开了一局:“好嘞!谢谢您嘞!” 张女士前几天刚打了肉毒,脸要被气歪了,她扶着后颈:“哎呦喂,我的血压。”她回头冲楼下喊,“徐仲清!还不来管管你的不孝女!” 提一嘴,徐仲清是徐檀兮的二叔。 徐檀兮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戎黎踢了椅子一脚。 “怎么了?” 戎黎退了游戏:“没什么。” 落地成盒了。 他问徐檀兮:“你会打游戏吗?” 徐檀兮摇头,往电梯口那边走:“我没有玩过。” 戎黎走在前面,心情颇好:“等你以后想玩了,我教你。”他愿意把他捡的枪和子弹都给她,三级头和三级甲也给她。 “好。” 徐檀兮知道戎黎很喜欢打游戏,程及经常提起,她也没有多想,顺口提道:“我堂妹是游戏主播,她很厉害,要不要我介绍你们认识?你可以找她带你。” 戎黎转过身来,面向她,死亡凝视:“我不需要人带。” 徐檀兮:“……” 嗯,不可以说他游戏打得不好,他会不高兴。 徐檀兮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晚上睡哪?” 戎黎略作思考后,侧着头,目不转睛地看她:“你睡哪?” 徐檀兮把目光移开。 戎黎偏追着她看:“你脸怎么红了?”他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颊,明知故问,“你在想什么?” 徐檀兮转过脸去不看他:“没有想什么。” 电梯门开,戎黎先进去了,见徐檀兮还站着不动,他出去,拉着她手,把她捎上:“想吧,是我就成。” 徐檀兮:“……” 她现在才发现,戎黎有一点点坏。 “你住哪?”戎黎按了一楼。 徐檀兮说:“麓湖湾,离这里不远。” “你家附近有没有酒店?”他很直白,捅破了窗户纸之后,就从来不掩饰,想要什么、渴求什么,他都明明白白地摊开来,“我不想离你太远。” 他目光所及都是她,一句坦白,胜却很多情话。 徐檀兮含羞地点头:“有。” “我住酒店,你帮我挑一个离你近的。” 她说好,心软得不成样子。 电梯门刚好打开,在戎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徐檀兮,我什么时候可以住你家?” 外面的小护士就挺突然的,挺尴尬的:“徐医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嘿嘿。” 徐檀兮点头回应了小护士,红着脸把戎黎拉走。 戎黎心情好得很,盯着被徐檀兮拉住的手,看了又看,嘴角高高地挂着:“在一起之后可以吗?” 徐檀兮不说话。 他一本正经,很认真的样子,就是耳朵有点红:“还是要等结婚之后?”他说,“我都可以。” 徐檀兮脸红了个透,不好意思再说这个,再一次生硬地转移话题:“关关呢?你不回去他怎么办?” 戎黎现在没有心思管那个胖团子:“在他姑姑家。” “我可能还要待几天再回去。”徐檀兮问他,“你要不要先回镇里?” 戎黎不作任何考虑:“不要。” 雪已经停了,外面华灯初上,处处银白。 他们去吃了晚饭,然后戎黎在离她家最近的酒店订了房间,之后才送徐檀兮回家。从酒店到麓湖湾走路只要十几分钟,不过戎黎看不清夜路,两人打车去的。 门卫认得徐檀兮,让司机师傅把车开了进去。 师傅问:“车你们还坐不坐?” “麻烦您等一下。”戎黎先下车,把徐檀兮送到了七栋楼下:“家里有没有其他人?” ------题外话------ ***** 我不玩游戏,游戏的部分不知道有没有bug,如果有,请温柔指出。 以后的更新时间:早上八点半一更,下午六点二更。 今天是顾四千五:要月票票~ 105:你今天有没有更喜欢我(一更) “麻烦您等一下。”戎黎先下车,把徐檀兮送到了七栋楼下:“家里有没有其他人?” 徐檀兮说:“没有,我一个人住。” 她和父母关系不好,祖母和姑姑去世之后,就一直是一个人住。 “那房间收拾了吗?”戎黎又问。 徐檀兮摇头,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这边住了。 “今天太晚,明天我过来帮你。” 戎黎没打算上去,他忍耐力很一般,要是随她上去了,可能就不会再下来了。 他嘱咐:“到了给我打个电话,我不上去了。” “好。” “你先进去,我等你上了电梯就走。” 她点头:“下雪路滑,你让司机师傅开慢一点。” 戎黎说他知道,催她上去。 夜里冷,她穿得单薄,也怕冻着戎黎,便不再磨蹭,快步进去了。 “徐檀兮。” 她回头。 戎黎站在楼栋外面,满天满地都是雪白,只有他,穿着黑色的衣服:“我今天追你了,你有没有比之前多喜欢我一点?” 四周静谧,她耳畔只听得到他的声音。 你有没有比之前多喜欢我一点? 她在杏黄色的灯下红了脸:“有。” 戎黎笑了,大雪天的晚上一颗星子也没有,都藏起来了,藏在了他眼睛里,那一片万里星辰。 徐檀兮一路热着脸,上了十七楼。 她进屋,打开灯,走到窗户前,拨了戎黎的电话,然后去开窗,踮着脚往下看,电话通了,她喊了一声先生。 “我到了。” 她住得很高,从上往下看,已经看不清戎黎的脸了。 他还站在楼下,仰着头看她的窗:“那我走了。”他挥了挥手,“风很大,你把窗户关上。” 徐檀兮说好,关上窗:“先生,路上小心。” “嗯,挂了。” 戎黎挂了电话,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之后,回头看看,窗户仍是关上的。 他这才皱起眉,弯下腰去,按了按膝盖,缓了很久后,一瘸一拐地走向出租车。小区里只有他,形单影只。从徐檀兮楼下到出租车停的位置,就几步路,他走走停停,用了很长时间。 司机师傅已经等了好一会儿,见戎黎跛着腿,觉得奇怪:“小伙子,你这是腿受伤了?”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戎黎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他的腿有点弯不起来,要用手搬一下:“以前受过伤,老毛病。” 司机师傅心想他肯定是疼的厉害,额头汗都出来了,很善解人意地问:“那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 去了也没用,他前前后后动了几次手术,一双腿已经到极限了。他是在冬天断的腿,也会在冬天疼。 “那送你去酒店?”司机师傅忍不住瞄戎黎的腿。 戎黎嗯了声,合着眼睛养神,耳边有汽车发动机传来的声音,还有车子飞驰而过时掠起的风声。 “先生。” 以及这隐隐约约的一声。 戎黎猛地睁开眼:“停车。” 司机师傅立马刹车,轮胎滑了几米才停稳,他扭头看客人,正要询问是个什么情况,就看见客人开了车窗。 “你怎么又下来了?” ------题外话------ ***** 二更上午十点左右 106:你是来接我去你家住吗(二更 “你怎么又下来了?” 司机师傅还没看清是谁,先是听到了女孩子声音:“对不起师傅,车不坐了。” 是徐檀兮追来了。 司机师傅也是从血气方刚的年纪过来的,他十分理解,大手一挥,很是豪爽:“没事儿。”他嘿嘿一笑,冲戎黎挤了个眉弄了个眼,脸上是“小伙子有前途”的表情,“你女朋友都来接你了,还不赶紧下车。” 戎黎没有立刻下车,两只手扒在车窗上,脸下意识地往窗外面凑,他目不转睛地看徐檀兮:“你是来接我的吗?” 像极了戎关关幼儿园放学等着被接的样子。 徐檀兮颔首,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这就不怪他了,是她来接的。戎黎留了一张纸币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推门下车,因为心情好,一向话不多的他甚至还友好地对司机师傅说了一句:“慢走。” 司机师傅愉快地收了钱,并愉快地送上了真挚祝福:“祝两位有个愉快的夜晚。” 司机师傅愉快地把车开走了。 戎黎的确很愉快,平时多不爱笑的人,嘴角都要压不住了:“你为什么下来接我?”问完他又等不及,都没等她回答就追着问,“舍不得我啊?” 徐檀兮突然蹲下了。 戎黎愣了一下:“你怎么了?”他立刻弯下腰去,伸手想拉她,可又不太敢乱碰她,“是不是哪里不舒——” “是不是很疼?”她把手放到他膝盖上。 母亲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 “不疼。”怕她不信,他说,“一点都不疼。” 白茫茫的一片雪地里,她蹲着只有小小的一团,路灯太远,他看不清她铺开的裙摆上绣的是什么花,但看得清她垂着的眼睫毛在发颤。 “先生,”她抬起头,“我看见了。” 她看见他一瘸一拐,看见他走走停停。 她搓了搓手,等掌心热了,轻轻地覆在他膝盖上:“疼成这样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怕她心疼,也怕她不心疼。 戎黎尽量把话说得云淡风轻,尽量把眼底的惊涛骇浪乖巧地压着:“骨科医生都没办法,告诉你也不顶用。” “那也要跟我说。”徐檀兮仰着头,风吹红了眼睛,她吸了吸鼻子,训人也没有训人的样子,重话都说不出一句,“你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戎黎嗯了声:“你起来,别蹲着了。” 徐檀兮站到离他很近的地方:“还能走吗?” “没那么严重。”其实很疼,上午下雪,打不到车,他走了很远的路去找她,“只有一点点疼,你扶着我就好了。” 徐檀兮很配合站到他左手边,挨近他。 戎黎把手放到她肩上,也没把重量往她身上压,只是靠着。他左腿要严重一点,有些跛,他走得很慢。 “我的腿是被人贩子打断的。” 戎黎以前没有提起过,徐檀兮听戎关关说过一点点。 “‘客人们’同情我腿断了,就会多施舍一点钱。”他语气心平气和,像在讲别人的事。 徐檀兮安静地听着,没有接话。 “那些人还是不满足,找人替我接了骨,打算把我卖到国外当童·妓。”他是那群孩子里头样貌最好的,年纪也合适,能卖个好价钱。 徐檀兮小心翼翼地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一把火烧了他们的老窝。” “那他们被烧死了吗?”她恶毒地希望那些人都死掉。 戎黎很轻描淡写地说:“没有,我的腿又被打断了。” ------题外话------ ***** 三更在晚上六点。我只是分章了,不是加更,今天依旧是顾四千。 107:带男朋友回家之后的那点事(三更 戎黎很轻描淡写地说:“没有,我的腿又被打断了。” 他三言两语,一笔带过。 徐檀兮觉得感同身受这个词太具有欺骗性了,没尝过他人的苦、没受过他人的罪,怎么能感同身受,即便她因为心疼和不舍放大了这个世界对戎黎的不公和恶行,也还是没有办法想象十岁的阿黎是怎么挣扎的、怎么在一群恶魔手里求生,也设想不出当时的他会有多绝望,那一把火,他应该是想同归于尽吧。 她甚至突然有了很极端的想法,即便戎黎真的成为了恶魔,那又怎么样?他所受的,不该讨回来吗? “火势很大,把垃圾场烧光了,还蔓延到了旁边的废车场,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 他也不知道在笑谁,这个世界?还是他自己? 他一瘸一拐地从电梯里走出来,感应灯突然亮起,他眼里在一瞬间中由暗转明,他不紧不慢、不带喜怒地去陈述那段荒诞又讽刺的经历:“废车场的老板觉得我是个干坏事的好苗子,就花五万买了我。” 可不可笑?他捡回来一条命,不是因为善,还是因为恶。 废车场的老板是锡北国际的第二任老大,大家都叫他吴二爷,没有人知道他真名叫什么。戎黎知道,他叫吴冕,他墓碑上的字是戎黎找人刻的。 吴冕看人挺准的,戎黎也觉得自己是个干坏事的好苗子。 到了1702的门口。 戎黎问:“到家了吗?” “嗯。” 他目光环顾了一圈:“剩下的下次再讲。” “好。” 徐檀兮开了门,伸手摸进去,打开灯,把所有的灯都打开,然后才扶着戎黎进去。 戎黎顺手把门带上了,徐檀兮拿掉沙发上遮灰的白布,让他先坐着,她去把暖脚的电炉子搬过来,插上电,又去房间抱了一床毯子出来。 “你先在这儿坐一下。” 戎黎以为她要出门,抓着她手问:“你去哪?一起去。” 徐檀兮温柔耐心地说:“我不去哪。” “哦。” 他松开手,自己把鞋脱了,脚放到炉子上,坐着打量她的屋子。 装修很简约大方,屋里最多的是刺绣和书,桌上的小摆件应该都是手工制品,看着精巧而有年代感。 徐檀兮把毯子盖在他脚上,然后去浴室,端了一盆热水过来:“我这里没有药,只能简单地敷一下。” 水有点烫,她小心地把毛巾拿出来。 戎黎接过去,完全不怕烫,把水拧干了:“我自己敷。” 徐檀兮按着他的手不让动:“你不要动。” 哦,那他不动了。 她坐到他旁边,把他左边的裤腿卷起来,他看着桌子,脸慢慢有点红。 她把热毛巾敷在他左边膝盖上:“烫吗?” “不烫。”就是有点热,他舔了一下唇。 她两只手捂在毛巾上:“疼不疼?” 不能说很疼,但又想她再心软一点,所以他认真地想了一下,就说:“一般一般的疼吧。” 徐檀兮被他的措辞逗笑了:“你为什么不多穿几条裤子?” 没穿秋裤的戎黎:“很丑。” 徐檀兮无奈又好笑:“可是你的腿不能冷到。” 也不是一冷就疼,他就是今天路走得有点多。 “很丑。” 徐檀兮:“……” 关于多穿裤子这个话题,已经聊不下去了。 毛巾上的温度冷下去了,徐檀兮重新放到热水里,给他敷右边膝盖。 他腿上的伤疤都在后面,她想摸一下,被他抓住手,放回了前面:“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不要乱摸。” 徐檀兮:“……” 她红了脸,手不再乱动了,热毛巾捂着他右边的膝盖,她先给他按摩左腿上的穴位,手法很专业。 戎黎被她按得很舒服……嗯,又不太舒服,总之说不上的感觉。他别开脸,目光看着别处的一个刺绣摆台:“你不是小儿外科吗?怎么这么会?” 徐檀兮语速平缓,娓娓道来:“我小时候跟姑姑住一起,姑父家里是医学世家,各个科室的都有,我耳濡目染,都见识过一点点。” 戎黎不接话,听她说。 “姑父他是小儿外科的医生,有时也会在大学任教,我十三岁就做了他的关门弟子。” 她十八岁时,因绑架失踪,有五年的时间是空白的,医术是在那之前就学了的,只是当时年纪小,没有实操过,去年才开始主刀。 “要是早一点认识你,”她笑着说戏言,“我可能要去给三叔公当弟子了。” 戎黎问:“他是什么科?” “骨科。” 戎黎嘴角弯了弯,有被哄到。 像徐檀兮这样姑娘,要让人死心塌地喜欢她太容易了,她知人冷暖、懂人喜悲,她若要真心待一个人,真的能把整个世界的好都捧在手里,毫不保留地给出去。 戎黎以前也埋怨过命运对他不公平、对他不好,但以后再也不会了。 “有没有好一点?”她把他右边膝盖上的毛巾也拿开,有技巧地轻轻按压。 戎黎说:“好多了。”他有点舍不得,抓着她的手让她停下来,“已经不那么疼了,不用按了。” 徐檀兮把他的衣服放下去,去换了一盆水来。 “我自己敷就行了。” 她颔首,把毛巾给他:“你要不要看会儿电视?我去烧水泡茶。” “不看电视,可以看看你家吗?” “可以。” “有没有什么东西不可以碰?” “没有,你都可以碰。” 戎黎喜欢她语句里“你”这个主语。 徐檀兮去了厨房,他自己热敷得很敷衍,随便弄了两下,就把毛巾扔到了一旁,他穿好鞋,在她屋子里逛。 是两室一厅的房子,客房改成了书房,她卧室的门开着,他没有进去,只在门口看了一眼,不过里面没有开灯,他什么也没看清。虽然有书房,但客厅还有两个书架,她应该是很爱惜书的人,都装了防尘的玻璃。 屋里照片很少,只有寥寥几张,其中有一张戎黎见过,是她穿着旗袍、手执团扇的那张。 徐檀兮之前钱包里也有这张照片,不过被杨老四偷了,辗转到戎黎那里之后,他给烧了。 还有一张她跟一对夫妇的合照,那对夫妇应该就是她姑姑和姑父,徐檀兮与她姑姑气质很像,笑起来眉眼都是温温柔柔的。 桌上的刺绣摆台旁边还有一张老照片,照片里是个女孩儿,笑得天真烂漫。 戎黎目光定住了,盯着那张照片。 “先生。” 他回头。 徐檀兮站在月白色的背景墙前,上面的灯是暖黄色,打下来的光晕朦胧,像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茶泡好了。” 照片里的姑娘走出来,和照片里的女孩儿轮廓重叠,眉眼相似。 “这张照片是你几岁的时候?”戎黎问。 “八岁。” 当时姑姑在摩洛柯考古,姑父带她去了那里,去见了见摩洛柯一望无垠的天,还有无边无际的沙漠。 戎黎把照片拿起来,用手擦掉上面的灰,然后放回原处。 当年在巷子里喊他哥哥、给他糖的女孩儿就是照片里这么高,也穿着照片里的那件裙子,不过那时候他们都太小,认不出彼此长大后的模样。 “加蜂蜜了吗?”他突然问。 徐檀兮说:“加了。” 她倒了一杯给他,茶还是烫的,他端在手里没一会儿就捂暖了手,他喝了一口,是柚子茶。 “甜度可以吗?要不要再加点蜂蜜?” “可以了。” 戎黎以前不是很信宿命这个东西,突然有点信了:“杳杳。” 他是第一次这么叫她,不带姓氏,温柔缱绻。 徐檀兮杯子的茶洒了两滴:“嗯?” 姑姑是个诗情画意的人,但她不喜欢甜言蜜语,她说,细语呢喃未必就不能胜过一封词藻华丽的情诗。 徐檀兮以前还不太懂,刚刚懂了。 戎黎不说话,就一直看着她。 “怎么了?” 他想问她,当年有没有在巷子里等他。 他摇头:“没什么。” 算了,她知道了会哭的。 108:徐檀兮,我想亲你(一更) 算了,她知道了会哭的。 徐檀兮也没有问,安安静静地给他添茶。 戎黎似乎很喜欢,喝了好几杯。 屋外夜深人静,雪没有下,风在刮,吹着玻璃窗呼呼而过。屋里弥漫着淡淡茶香气,话不多的两个人尤其的安静。 徐檀兮看了看桌子上的台式钟表:“已经九点多了。” 戎黎刚想问他睡哪。 她放下杯子说:“我开车送你回去。” 戎黎:“……” 他没有生气,没生气,没气……他点名道姓:“徐檀兮,”他没有在质问,没有质问,没有……他现在的表情跟他落地成盒的时候如出一辙,“你不是接我上来住的?” 徐檀兮用无措和窘迫的目光告诉他——不是。 她就是想给他暖个腿而已。 戎黎整张脸都透着两个字——不满。 她居然不留他。 他把杯子一搁,站起来:“我腿不疼了,走吧。” 徐檀兮把毯子拿上,是杏粉色的,上面的印花是猫咪:“外面很冷,你把这个围着,挡一下风。” 戎黎拒绝:“太丑了,我不围。” 徐檀兮就好声好气地哄:“就围一小会儿,到了车上开暖气就好了。” “不要。” 他把卫衣的帽子戴上,打算就那样出去。 徐檀兮抱着毛毯看他,一双弯弯的柳叶眼像倒影在井里的月,水雾缭绕,明亮里透着朦胧:“你不是在追我吗?” 她的眼睛在说:追我就要听我的。 怪不得程及那个渣男以前总说不要跟女人来真格的,废命。 戎黎认命地接过去,往腰上一系:“行了吧。” 徐檀兮笑了,是有点滑稽。 从十七楼去车库的这段路,戎黎走得很快,所幸没有遇上人,他一上车,就把毛毯扯下来,丢到了一边。 从徐檀兮家到他住的酒店,开车十分钟都不用。徐檀兮直接把车开进了酒店的停车场里,停稳后,解开安全带。 戎黎说:“你别下车了。”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窗户都紧闭着,空气不流通,徐檀兮的脸被闷得有点红:“我送你上去。” “到时我还得送你下来。”戎黎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伸手绕过她,想把她的安全带扣回去。 她后背贴着椅子,一动不动,人有些跑神,但理智还在,她说:“停车场很暗,我怕你看不清路。” 戎黎想了想,把手收回去:“那你送我到电梯口。” “好。” 徐檀兮下车,走到前面领路。 戎黎跟着她,就离两步的距离。他反正看不清,干脆不看路,就看着她。 停车场不大,只有一南一北两个电梯口,徐檀兮带戎黎去了离他房间更近的那个电梯口。 他按了键,等了一会儿电梯就下来了,他走进去:“我上去了,你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徐檀兮说好,站在电梯外面,她望着他,眉黛春山、秋水剪瞳:“晚安,先生。” 电梯门将要合上,戎黎突然伸手,门又开了。 她问:“怎么了?” 戎黎从电梯里走出来,走到她面前,他目光直白而炽热:“我想亲你。”他也面红耳赤,“行不行?” 徐檀兮稍稍愣了一下。 她的心上人在问她,行不行。像一壶酒浇了心头上,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她垂下眸子不说话,默许了他接下来所有的放肆。 他俯身,慢慢靠近,她握紧手,睫毛颤了颤。就在唇将要落下时,他稍稍偏了一分,吻在了她嘴角的位置。 蜻蜓点水,克己复礼,简直都不像他,他分明是进攻型人格,在徐檀兮这,他不敢太放肆。 亲完后他退了一步,有点手足无措:“我……我走了。” 他折回电梯里,按了楼层,眼神乱飘,就是不看徐檀兮,电梯门缓缓合拢,光滑的金属梯门上倒映出了他的眼睛:眼角晕红,杏眼融春。 电梯的外面,徐檀兮还没有走,她看着墙上闪着红光的数字,从负一升到了八,然后停顿数秒,又从八降到了五。 是他按错楼层了。 徐檀兮低头浅笑。 这时,后面有个声音喊道:“姐姐。” 徐檀兮回眸,笑意渐渐收起。是徐檀灵,与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徐檀灵是艺人,出行戴了口罩,她露出的半张脸很像她的生母万氏,万氏年轻的时候是浮生居的头牌歌女,模样生得美而娇媚。 不止长相,徐檀灵的声音也像万氏,天生一副好嗓子。早些年,她让养母温氏去温家拜过帖子,说想去流霜阁学唱戏,不过被温时遇婉拒了。 没学成戏曲,她后来以歌手的身份进了娱乐圈。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徐檀灵脸上是又惊又喜的表情。 徐檀兮对她态度不亲,也不疏:“今天上午。” “妈妈知道吗?” 她口中的妈妈是徐檀兮的生母温氏。当年万氏病逝,父亲徐伯临就把私生女接到了徐家,认祖归宗后改名檀灵,养在温氏膝下,温氏对她视如己出、呵护备至。 “我是来看昭里的,还会回去。” 徐檀灵目露担忧:“你身体怎么样了?病都养好了吗?你之前的号码一直打不通,我和妈妈都很担心你。” “檀灵。” 徐檀灵在温家多年,被教得大方懂礼:“姐姐你说。” “不要告诉别人你今天见过我。”徐檀兮依旧温声细语,可到底是大家出身,稍稍正色,眉梢间自有一股清贵。 “为什么?” “我不喜欢麻烦。” 她手里的股份太多,这时候出现,会令很多人蠢蠢欲动,她倒没什么,但不想戎黎被牵扯进来。 徐檀灵似懂非懂,点了头:“好,我不跟他们说。” “我在电视上看到你拿奖了,恭喜你。” 她四下看看,见没有别人,转着灵动娇俏的眼珠子,小声地说:“妈妈给评委们都送钱了。” 徐檀兮没有接话。 “姐姐,你住这个酒店吗?” 作为私生女,其实徐檀灵称得上很安分的,不作妖,也不争宠,对家里的上上下下都礼貌周到。 “不是。”徐檀兮没有说住哪里,也没有说为什么会来酒店,只是说,“很晚了,我要走了。” “你开车来的?” “嗯。” 徐檀灵嘱咐:“那你路上慢点开。” 徐檀兮点了点头,上了车,她把车从停车位上开出来,走一号出口,从后视镜里还能看到徐檀灵,她站在原地挥手。 等徐檀兮的车开远了,徐檀灵的经纪人才从另一辆车上下来,随口问了句:“这是你哪个姐姐?”她就听见徐檀灵喊姐姐,温家和徐家这一辈有好几个女孩儿,刚刚那个不晓得是哪一位,看着很面生。 “麦姐,”徐檀灵上车,把口罩摘了,露出一张娇俏柔媚的脸,“我只有一个姐姐。” “哦,你亲姐啊。” 她嗯了声。 ------题外话------ 美人既醉,朱颜酡些。出自楚辞·招魂 二更六点 109:戎黎吃醋(二更) 戎黎回房间,把暖气开了,拿了手机往床上一坐,也没开游戏,就在手机桌面上翻来翻去。 叮。 徐檀兮来微信了。 【我到家了】 戎黎用拼音输了一个“嗯”,又删掉了,找了个【哦】的表情包发过去。 徐檀兮回了个系统表情:【微笑】。 这姑娘,比他还不会聊天。 徐檀兮:【腿还疼不疼】 戎黎:【不疼】 徐檀兮:【微笑】 戎黎:“……” 程及发视频过来了,戎黎挂掉,他又发过来,戎黎接了,有点烦他:“干嘛?” 他拿镜头当镜子,对着左照右照:“你什么时候回来?” “徐檀兮没说哪天。” “她不回来你就不回来?” 戎黎理所当然地嗯了声:“你帮我看一下店,回去我给你钱。” 程塑料难得没有见缝插针地坑他:“你跟徐檀兮好上了?” 戎黎把视频切换成了语音:“快了。” 程及很欠揍:“那就是没咯。” 戎黎磨了磨后槽牙:“快了。” 行吧,程及:“恭喜。” 戎黎轻飘飘的:“嗯。” 这个嗯,有点小得意啊。 程及心想,戎黎这会儿脸上的表情肯定很像春天的狗。 “关关在我这,你跟他通个话吧。” 然后戎关关就喊了声:“哥哥。” 胖团子兴奋又激动。 戎黎问:“你怎么在程及那?” “二姑姑今天要加班,程叔叔接我来住一个晚上。” “在家听话吗?” “很听。” 戎黎说:“回去给你买糖吃。” “好的。”虽然有糖吃,但是戎关关不快乐,“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你啊。” “过几天吧。” “过几天是几天?”他不快乐,“我也好想徐姐姐。” 戎黎语气变了:“你想她干嘛?” 戎关关脆生生地说:“不干嘛,就是好想啊。” 谈话氛围突然变得很严厉—— “好好念书,别想有的没的。” 才上幼儿园的戎关关:“……周五老师给我奖励小红花了。” “嘟。” 语音通话被戎黎挂断了。 戎关关:“……”快乐死掉了。 程及在旁边笑得不行。 这时,有人在敲门,咣咣咣地敲。 程及问了句:“谁啊?” 对方大喊:“程及!” “程及!” 这声音有点耳熟,程及去开门:“你找我?” 他认得这少年,林禾苗班上的。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宋宝宝,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把拽住程及:“你快去救救她!” 程及神色稍变:“把话说清楚。” 宋宝宝大喘气,火急火燎地说:“林禾苗被人拖上了车,不知道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程及脑子里最先想到的是人贩子:“被谁拖上了车?车牌号多少?” “车牌号没注意。”十几岁的少年还没有经过什么风浪,喜欢的女孩子就是他的天,现在他的天塌了,他快要急哭了,“是她妈妈,还有两个男的。” 三个小时前。 还有十分钟下课,高三八班的班主任来敲了一下教室门:“林禾苗,来一下我办公室。” 这节课考试,林禾苗早就做完了,她交了卷子之后,去了班主任办公室。 “老师。” 王女士指了指桌上的固定电话:“接一下电话吧,你家里打来的。” 110:定亲(三更) 王女士指了指桌上的固定电话:“接一下电话吧,你家里打来的。” 林禾苗迟疑了一会儿,才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喂。” “姑姑。” 是她的小侄子。 林禾苗眉头松开:“是俊俊吗?” 那边的小孩子奶声奶气地说:“是俊俊。” 然后那边就换了人接。 “你晚上回来一趟,俊俊这两天一直吵着要见你。” “我晚上要上自习。”林禾苗离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吴树凤不满地念叨:“有什么好上的,你都十八了,再不说亲就成老姑娘了,以后谁还要你。” 林禾苗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我挂——” “俊俊生病了。” 林禾苗把电话放回耳边:“他怎么了?” 一向蛮横泼辣的吴女士在电话里哽咽:“病了好几天,也不见好,前天你嫂嫂带他上大医院去做检查了,医生说俊俊的心脏有问题,要尽快做手术。” 林禾苗默不作声,校服被她攥得皱巴巴的。 傍晚的时候,她回了一趟家,推开门就看见一屋子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吴树凤坐在中间的长凳上,冲她招手。 “禾苗,你过来。” 屋里十几双眼睛都盯着她。 她进屋:“俊俊呢?” “俊俊在睡觉。”吴树凤拉着她坐下:“春姐,这个就是我闺女。” 被唤作春姐的那位女士名叫刘胡春,她比吴树凤还要大个几岁,但保养得很好,手上戴着翠绿的镯子,身形富态,眼神精明犀利。她瞧着林禾苗,仔仔细细地打量,像在挑选商品,审视完评价了一句:“太瘦了点。” 吴树凤赶紧打圆场:“这不是还在念书嘛,她学习很刻苦,经常考全校第一,上学也没花过家里什么钱,都是学校给发的奖学金。” 像王婆在卖瓜,可劲儿一通夸。 坐在刘胡春旁边的妇人接了一句嘴:“光念书好有什么用。”她说笑似的问道,“我听人说,她三四岁的时候还不会说话,有这事儿吗?” 吴树凤脸色不太好看。 林进宝赶紧帮腔:“我妹她就是胆小,不爱说话。” 林禾苗的小姨和外婆也纷纷替她说好话,说她只是内向怕生,但人很聪明,模样也俊俏。 刘胡春还是不太满意的样子:“带她去医院瞧过吗?医生怎么说?是不是自闭症?这个病会不会遗传给以后的小孩?” 一直低头不语的少女吱声了:“我没病。” 刘胡春顺着就问:“检查过吗?” 林禾苗起身就走。 刘胡春立马拉下脸:“一点礼貌都不懂。” “妈,”是男人的声音,“我觉得她挺好的。” 林禾苗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男人脸上有疤,从左边颧骨到头皮都是坑坑洼洼的。从林禾苗进屋起,他就一直在盯着她。 林禾苗没理会那一屋子人,去了哥嫂的房间。 俊俊已经睡了,方琼坐在床边抹眼泪,她看见林禾苗就哭了起来:“禾苗,你一定帮帮嫂子。” 林禾苗走到床边,看着熟睡的小侄子:“我怎么帮?” 吴树凤也跟了进来,把门一关:“长辈都在,你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也不知道叫人。” 俊俊还在睡觉。 林禾苗把声音压下去:“他们是谁?” “你以后的婆家。” 她还是那副木讷的表情,蹲在床前,伸出一根手指,碰碰俊俊睡觉时握着的拳头。 俊俊没醒,握住她的手指了。 她空洞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把我嫁过去,他们会给多少钱?” 吴树凤不知道是心里有愧,还是心疼孙子,鼻子发酸:“葛家会给二十五万,要是你舅舅和葛家的大闺女也成了,你外婆那里还会给两万。” 早年间,这边乡下有个风俗,要是给不起彩礼,就会让家里人去换亲,不过这几年日子都好过了起来,教育水平也慢慢起来了,已经很少会有人换亲。 刘胡春的儿子叫葛建涛,年轻的时候开了个电子厂,因为违规操作,厂里发生爆炸,葛建涛被重度烧伤,命是捡回来了,但样貌毁了。 从那之后,葛建涛就性情大变,他前后娶了三任妻子,都是因为家暴离了婚。葛家在坝上是大户,家里是很有钱,但钱再多,也没人愿意把闺女往火坑里推,毕竟前头已经有三个先例了。 刘胡春这才想到了换亲的法子。 中间的牵头人是林禾苗的三姨吴树香,一开始,吴树香是想让吴树凤把林禾苗许给弟弟吴阳春,但外甥女嫁舅舅不好听,吴树凤不同意。前日,俊俊查出心脏病,吴树凤到处借钱,吴树香就提了葛家,说跟葛家换亲不仅弟弟能讨上媳妇,葛家还会给一笔彩礼。 林禾苗转过身去,看着吴树凤说:“所以你打算卖了我?” “什么卖不卖,你也到了年纪,本来就要说亲,谁家嫁闺女不要彩礼?再说了,葛家条件那么好,谁嫁过去都是享福,要不是葛家儿子早几年受了伤,哪里会看得上咱们家。”葛建涛是什么样的人,村前村后都知道,不过吴树凤只捡好的说,“我听你三姨说,葛家儿子昨天才看到你的照片,今天人就过来了,应该是对你很满意,要是你们能成,他以后肯定会对你好。” 111:想把生米煮成熟饭(一) “我听你三姨说,葛家儿子昨天才看到你的照片,今天人就过来了,应该是对你很满意,要是你们能成,他以后肯定会对你好。” 林禾苗不闹不吵,神色平静:“成不了,我不同意。” 榆木脑袋! 根本说不通,吴树凤气得面红耳赤:“那你就眼睁睁看着俊俊没钱做手术?” “差多少钱?” “该借的都借了,还差二十多万。” 少女木着脸,冷静沉着:“我会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吴树凤根本不信,觉得她就是故意拖延,心里气得不行,这档口,她发作不得,忍着怒火求她,“俊俊那里不能等了,得马上做手术,禾苗,就当妈求你了。” 她面无表情,不肯松口。 吴树凤恨不得撕开她的嘴:“你就这么狠心?俊俊可是你的亲侄子。” 她神情木木的:“我就不是你的亲女儿吗?” 女儿哪有孙子重要! 见她如此油盐不进,吴树凤只得半劝半哄:“你先嫁过去,反正你年纪也没到,领不了结婚证,等俊俊做了手术,就算你人跑了,葛家也不能怎么样。” 林禾苗不再浪费口舌:“我去借钱。” 吴树凤拽住她:“你能找谁借?” “就算要卖,我也只卖给我想卖的人。”她甩开吴树凤的手,转身要走。 吴树凤气急败坏:“你给我站住!” 她没有回头。 俊俊被争吵声惊醒了,他坐起来,揉揉眼睛,迷迷瞪瞪地喊:“姑姑。” 林禾苗站住了。 “姑姑,”俊俊有点委屈,瘪瘪嘴,“你是回来看俊俊的吗?” 她转过身来,眼眶通红:“是,姑姑是回来看俊俊的。” 不然,她不会再进这个家门。 “禾苗,”方琼知道她心软,抓着她的手,哭哭啼啼地哀求,“禾苗,嫂嫂求你了,你救救俊俊,你救救我们俊俊。” 她把方琼的手拿开:“我去筹钱。” 她从房间里出来,路过堂屋时,目不斜视,无视了那一屋子毒蛇一样的目光。 吴树凤也追了出来。 葛家那边就有人吱了个声:“人怎么走了?” 吴树凤支支吾吾,没法解释。 刘胡春面子扫了地,很不满,说话夹枪带棍:“你们家这是什么意思?” 吴树凤对这门亲事还没死心,赶紧安抚说:“春姐,小丫头不懂事,回头我再说说她。” 刘胡春本来就不满意这家的闺女,谁知道她有没有自闭症,瘦巴巴的,一看就生不出儿子。 “我看还是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你们家这丫头,别看闷不吭声的,脾气大着呢。” 刘胡春起身,甩手就要走。 葛建涛坐着没动:“妈,先处处看吧。” 刘胡春瞥了他一眼。 他起身,走到吴树凤面前,态度诚恳:“婶儿,我县里还有套房子,有一百四十几平,我和我妈也不过去住,要是我和禾苗能成,你们要不要搬过去?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一个糖衣炮弹扔过去,把吴树凤仅剩的那点良知彻底炸没了。 已经快八点了,街上没什么人,就几个小贩、几个外地来的游客、几杆孤零零的路灯。 “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鬼东西。” 一前一后两个人,前面是儿子,走得晃晃悠悠,后面是老妈,叉着腰边走边骂。 女士有点胖,声音洪亮:“我都不指着你考多少分,你就老老实实地给我混个高中毕业证回来,这很难吗?啊!” 这不老老实实混高中毕业证的正是宋宝宝同学,他妈邹秀萝刚刚被学校老师约谈了,谈完之后,就跟吃了火药似的,炸了一路。 “你不学习也就算了,你还影响别人。”邹女士怼着儿子的后背戳,恨不得给他戳个洞出来,“你上课就不能安静点,你不想听你就睡觉,你好意思拉着别人跟你打牌?” 宋宝宝觉得很冤枉啊:“不是我拉的,他们自己想玩,我还能拦着他们?” “你还顶嘴!” 邹秀萝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她生这小子的时候是高龄产妇,要了她半条老命,瞧瞧这生的是个什么玩意! 重男轻女果然要不得,遭报应了吧。 邹秀萝捏捏后颈,感觉自己要中风:“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就因为你,我在你们班的家长群里都抬不起头来,被你带坏的那几个同学的妈妈,都好几次给我发一坨屎的表情了。” 宋宝宝:“……” 发屎过分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保证:“回头我跟那几个同学说一声,让他们回去叫他们妈妈不要发一坨屎了。” 邹秀萝又是一巴掌呼过去,头给他打歪:“这是屎的问题吗?这是你的问题!” 他抱着头,突然站着不动。 邹秀萝推他:“你愣着干嘛?” “妈,”他指了指前面路口,“那是我同学。” 路口停一辆面包车,两个男人正拽一个女孩子往车上拖,旁边还有个妇人在催促指挥。 邹秀萝傻眼:“人贩子吗这是?” 宋宝宝认得其中一个:“那个女的是她妈。” 那就不是人贩子咯,邹秀萝不打算管,可身边的少年像股龙卷风一样刮了出去。 “林禾苗!” “林禾苗!” 林禾苗回头,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宋宝宝觉得为了这一声,他可以上刀山下火海。 吴树凤把要上刀山下火海的少年拦住了:“你谁啊?” “我是林禾苗的同学。”宋宝宝冲那两个男人怒吼,“你们要带她去哪?” 那两个男人,一个是林禾苗的舅舅吴阳春,另一个是葛家的表亲,一左一右地拽着林禾苗,把她往面包车上拖。 吴树凤朝弟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点,嘴上应付说:“这是我们家的家事,轮不到外人来管。” 邹秀萝女士刚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孩子不听话,好好说嘛,这是干嘛呢。” 吴树凤直接呛了一句:“我怎么管教闺女跟你有什么关系,多管闲事。” 林禾苗已经被拉上车了,她两只手都被人拽着,用肩在撞击车门。 平时连个表情都很少有的少女哭了,她喊:“宋宝宝,救我……” 宋宝宝立马冲过去,拍着车门大喊:“你们要带她去哪?”看见车窗后面的少女在哭,他都要疯了,“快把她放了!” 吴树凤从另一边上车了,代替吴阳春按着挣扎的林禾苗,催促:“阳春,快开车。” 邹秀萝怕宋宝宝伤到,赶紧去拉他:“别人家的事少管。” 宋宝宝甩开邹秀萝的手,不要命地捶窗:“你们放她下来,不然我就报警!” 他嗓子都叫破了:“快放她下来!” 吴阳春一踩油门,车飞驰而出。 宋宝宝被车刮着摔了一跤,他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去追:“林禾苗!” “林禾苗!” 邹秀萝赶紧拉住他。 他都要急哭了,红着眼睛说:“妈你快松开我,他们把她带走了。” 邹秀萝不清楚前因后果,也不想管别人的家事:“那是她家人。” 少年梗着脖子咆哮:“你没听到吗?她叫我救她!” 十几岁的少年还没见过这个世道的黑暗,曾以为处处都是光明。 “你救得了吗?”邹秀萝没有见过她儿子这个样子,语气也严肃了,“宋宝宝,你才十八岁,你连自己的人生都还承担不起。” 他愣了一下,呆呆地出了一会儿神,然后拔腿就跑了。 邹秀萝急地跺脚:“你去哪啊?你给我回来!” 少年飞奔而去,没有回头。 “宋宝宝!” “宋宝宝!” “……” 晚上九点,县警局接到一通电话。 “你好。” 电话里是个女孩子,声音在颤抖:“我……我杀人了……” ------题外话------ **** 昨天一共三更,别漏了。 求月票,我想带戎狗子上榜。 112:她的神,来救她了(二更) 晚上九点二十,警车开进了老屋林村。 林早生家门口全是人,里三层外三层,都是来看热闹的。 葛建涛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葛家的一个亲戚跟车去了医院,刘胡春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就没有跟车,留下来“善后”。 老远就能听见刘胡春呼天抢地。 “不要脸的贱货!” 两个警察把林禾苗带出来了,也不知道在这之前,有多少人对她动过手,脸上手上全是青紫。 要不是侄媳妇拉着,刘胡春就要冲上去撕了她:“要是我儿子有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林禾苗手上带着手铐,她低着头,默不作声。 从堂屋到警车停的地方,就十几米的距离,就那十几米的距离里,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她,在打量她,或同情,或惊诧,或厌恶。 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刘胡春的声音最大,她抹泪痛骂:“就是这个贱货,她为了钱,勾引我儿子。” 她面向大家伙,指着少女骂:“她就是个神经病!” 她义正辞严、振振有词:“大家可要小心了,她会拿剪刀刺人,要是不关进精神病医院,她一定还会伤人的。” 村民们都在议论纷纷,都在指指点点。 少女把头低得更低,笔直消瘦的背脊慢慢弯了下去。 刘胡春不解气,她就一个宝贝儿子,要是断了香火她也活不下去:“贱货,我一定会让你坐牢的!” 她伸手去扯林禾苗的头发。 “干什么呢!” 是刑侦大队的周常卫。 这祥云镇最近真邪,接二连三地发生案子。 周常卫把少女往后一挡,冷着脸警告刘胡春:“都老实点,不要妨碍公务。” 他什么人没见过,大晚上,十八岁的女孩子和一个男人关在一个房间里,他用脚指头也想得出来这里面的腌臜事。 女孩子自保,刺了人,拿了男人的手机,叫了救护车,然后报了警自首。 这群大人们呢?骂女孩是杀人凶手,冲进房间对她动手施暴。 周常卫气得有点肝疼:“是杀人未遂还是正当防卫,我们警方会查清楚,不是靠你一张嘴在这里造谣生事。” 刘胡春不敢对警方指手画脚,就拿林禾苗撒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大骂:“他家闺女就是个神经病,脑子有问题,还会攻击人,贱货!神经病!” 无知和恶言、贫穷和封建有时候也能杀人,在祥云镇这样落后的、教育不够普及的穷乡僻壤里,又有多少个“林禾苗”呢,肯定不止这一个。 周常卫转头对同事说:“先把人带上车。” 万茂点了个头,去开车门。 这时,有人叫了一句。 “林禾苗。” 一直低着头的少女抬起了头,脸上都是青紫,嘴角也破了,额头在流血,她迟钝地、机械地回头。 她看见了她的神。 “程及……” 程及拨开人群,走过来,先看了看她,然后问周常卫:“能不能让我跟她说两句话?” 按规矩是不能的。 周常卫说:“别磨蹭,快点。”谁让他这么通情达理呢。 程及走到林禾苗面前,伸手擦了擦流到了她眼角的血:“别怕,我来救你了。” 一直强忍着的少女,看到了来救她的人,忽然泪流满面。 “程及……” 她哭了,被葛建涛按在地上抽巴掌的时候她没哭,用剪刀刺人的时候她没哭,被葛家人打的时候她没哭,被吴树凤骂赔钱货的时候也没哭,看到他就哭了,终于哭了。 程及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不要哭,我马上就去接你。” 她咬着唇,用力点头。 她的太阳终于照进了她的深渊里,她要得救了。 她被警察带走了,程及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打给律师,一个打给医生。 一直在堂屋里没出来的吴树凤等人群散得差不多了才出来。 “春姐,那彩礼——” “你还有脸跟我说彩礼?”刘胡春从地上捡了块石头,砸在吴树凤家门上,“你们家什么居心,竟敢把一个神经病塞给我儿子。吴树凤,你给我等着,要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不仅要赔医药费,我要让你们一家都去牢里蹲着。” 吴树凤被怼得哑口无言。 刘胡春骂骂咧咧了很久,才被人扶着离开。 林早生抱着孙子,欲言又止:“禾苗她——” 吴树凤听到名字就火冒三丈:“别跟我提那个赔钱货,都怪她,当初我就应该把她掐死。” 林早生畏畏缩缩的,没有再出声。 这门亲事泡汤了,最急的就是方琼:“妈,那俊俊的医药费怎么办?” 吴树凤一个头两个大:“怎么办怎么办,你自己不会想办法啊,你娘家那些人,一个个都一毛不拔,全指着我,我还能去偷去抢啊!” 方琼急得直哭。 吴树凤在屋里摔东西骂人,骂生了赔钱货、骂赔钱货是神经病…… 俊俊被爷爷抱着,在院子门口,他看着巷子:“姑姑,姑姑……” 车已经走了。 他看不到姑姑了:“爷爷,姑姑被抓走了。”他瘪瘪嘴,要哭,“姑姑被坏人抓走了。” 林早生抹了一把眼睛,佝偻着背往屋外走:“俊俊,姑姑不是被坏人抓走的,是好人把姑姑带走了。” 他抱着小孩,手臂露出来,青紫了一片。 他是个懦弱的人,别人打他女儿的时候,他不敢拦,只能挡。 走了也好,别回来了,再也别回来了…… 去年的一月八号,帝都在下雪,浮生居里却一点也不冷,管弦丝竹、灯红酒绿,热闹得很。 这里是男人的天堂。 “姑娘,你就好好留下来,别总想着逃跑。” 浮生居的副经理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会所里的人不论年纪大小都管她叫红姐。 “我这浮生居有什么不好?这里的姑娘哪一个比外面的过得差?” 红姐穿着湘妃色的旗袍,衩开到了大腿,她盘着头,化着精致的浓妆,细腰靠着身后的化妆镜,镜子里映出她窈窕的身姿,婀娜多姿、风韵犹存。 “红姨我也不是强买强卖的人,不会逼迫你出台,你就先坐台,要走人也至少把我在你身上花掉的钱给赚回来,你说是不是?” 少女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低着头,抱着手臂。 那是十七岁的林禾苗,她被舅舅吴阳春半拉半拽地带来了帝都,本来是说要去勤工俭学的,在她意识不清时,被送进了浮生居。 红姐算是个讲道理的人,没有逼迫过她,她已经送来小半个月了,该教的也都教了,今晚她得出去待客。 “这浮生居里来来往往的公子哥最多,你模样生得好,又年轻,公子哥们就喜欢你这种,你要是愿意,就挑一个做入幕之宾,要是不愿意,你就逢场作戏,学聪明一点才能少吃点亏。不过风月场里不能太当真,你可千万要记得,嘴上可以说喜欢,心里可不能,那些上流社会的人啊,只会在风月里玩玩,不会娶红尘里的女孩子。” 林禾苗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为什么不求救? 求过了,没有用的。 红姐教完,让人带她去换衣服化妆了。晚上八点,她被一个叫蜜蜜的“姐姐”带进了一间包厢,除了蜜蜜,还有一个叫星星的姑娘。 林禾苗叫晶晶,是红姐取的名字。 包厢里有三个男人,都穿着昂贵的西装,年纪也都不大,他们就是红姐说的公子哥们。 蜜蜜叫他们汪少、何少、楚少。 汪少对新来的小姑娘很感兴趣,一直没挪开眼睛:“以前没见过,新来的?” 蜜蜜笑着说:“晶晶是前几天刚来的,还很怕生,各位公子可要多关照一下。” 汪少坐过去,挨着林禾苗,手摊开,搭在后面的沙发上,目光似有若无地在她身上扫过:“这么漂亮的妞,自然要关照关照。”他凑近,“你叫晶晶?” 林禾苗坐远一点,手按着长度只到大腿的裙子。 汪少也不恼,兴趣正好:“真名还是假名?” 搂着蜜蜜的何少接了一句:“出来卖的姑娘,谁会用真名。” ------题外话------ ***** 前面很早铺垫过,林禾苗和程及浮生居初遇。我书里,每个人都是自己故事里的主角,配角也不要一目十行,就当在看多个故事。世间百态有黑有白。 上架活动的中奖名单已经公布在置顶评论里了。 113:杳杳泡吧戎黎去抓(一更) 搂着蜜蜜的何少接了一句:“出来卖的姑娘,谁会用真名。” 林禾苗抬头,目光如炬。 何少搂了一把身边姑娘的腰:“哟,还瞪我呢,性子挺烈的啊。” 她埋头,不言不语。 汪少倒了杯红酒:“你多大了?” 她不回答。 汪少把酒杯推了过去:“酒会喝吗?” 她还是不吱声,低着头一点反应也不给。 哄哄是情趣,哄不好就是拿乔了。汪少没那耐心,拉下了脸:“真没劲儿,跟块木头一样。”没听见人家姑娘说话,他猜,“你不会是个哑巴吧。” 包厢里的歌刚好放完一曲,突然安静下来,女孩子这时说话了:“我是被抓来的,可不可以帮我报警?” 汪少笑了:“好单纯的小姑娘啊。”他用翘着的二郎腿踢了踢她的小腿,“帮你报警也行,把我伺候舒服了,就什么都行。” 林禾苗腿往后躲,反应很大。 楚少也跟着起哄:“我也行啊,要不要我帮你报警?” “晶晶她不出台,”蜜蜜嘴甜,笑着说,“几位公子爷就不要为难她了。” 汪少手一摊:“那就喝吧。”他把整瓶红酒推过去,“我们是来花钱,可别扫了兴。” 林禾苗仍一动不动。 汪少家里是做房地产的,有几个钱,在帝都脚下,他也算个小爷,平日里都是被哄着捧着,哪里让人拂过面子,尤其是对方还只是个欢场的姑娘。 浮生居的姑娘,哪个他不能玩。 “不喝?”他坐过去,直接捏住她的下巴,用牙叼开瓶塞,“那我帮你咯。” 他把瓶口杵进她嘴里,整瓶地灌。 红酒从她嘴里溢出来,流得到处都是,她用力推了一把,挣脱开来。 咣! 酒瓶摔碎了,少女跑了。 她推开包厢的门,闷着头就跑,快到走廊尽头时,她向路人求助。 “可不可以把手机借给我?” 男人打量打量她,笑了笑,慢悠悠地拿出手机,在她眼前晃了晃。 林禾苗伸手去接。 男人把手机举高,目光越过她,看向她后面,吹了声口哨:“你们屋的?” 追过来的汪少摊摊手:“说是新来的,贞洁牌坊立得可高了。” 他们是一伙的。 林禾苗推开横在她前面的那只手,她拼了命地跑,脚下是十公分的高跟鞋,腿不听使唤地发软,脚踝一崴,她撞在了一扇门上。 门牌是1204。 咔哒一声,门突然开了。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地攥着那人的衣袖:“救我。” 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一脸风流痞相,迷人又危险。他喝了酒,眼底浮着几分很浅薄的醉意,像旧时品花弄玉的纨绔子弟。 这时,有人喊道:“程爷。” 喊他的是浮生居的万经理,红姐说过,万经理只招待会所的顶级贵宾。 万经理对那人很恭敬,似乎还有点惧怕:“对不起程爷,小姑娘不懂事,冒犯到您了。” 也是一伙的吗? 林禾苗低下头,抓着男人衣袖的手慢慢往下垂。 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你叫什么名字?” 她抬头,手再一次攥紧,抓着他的袖子,她说:“我叫林禾苗。” 少女的眼里有了光。 他盯着她右手腕看:“家住哪?” 她手腕上有个疤。 她说:“南城玉池,祥云镇。” 祥云镇啊…… 程及走出包厢,也没动怒,笑着调侃:“万经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强买强卖啊。” 万经理面露慌张:“下面的人不懂规矩,我这就去处理。” 程及抬了抬手,指了指走道里另外两人,一双丹凤眼,噙着笑,吊儿郎当:“先把他们几个处理了。” 那两个公子哥被这架势给镇住了,摸不清这位程爷的底细,不敢太放肆。帝都脚下,有钱人多的是,但有势就那么一些。 万经理看了一眼两个公子哥,有些为难:“路姐那里?” “有什么问题就让路华浓来跟我说。” 锡北国际分五个分部,掌管高级会所和酒店业务的,正是路华浓。 万经理连忙称是,锡北国际的这几位大佬,他是一个都不敢得罪。 程及伸手:“给个手机。” 万经理立马递上自己的手机。 手机没有密码锁,程及输了个号码进去,保存好后,把手机给了林禾苗:“有事打这个电话。” 她愣愣地接了。 他掏出钱夹,把里面的现金都拿出来,放到女孩捧着手机的手里:“以后别太相信人了,下次可没这么好的运气。” 他留下手机和钱,走了。 她站在原地,把他的背影映在眼里、刻在心里。 “咔哒。” 警局拘留室的门打开了,走廊的光漏进去。 林禾苗抬头。 他从灯光里走出来,像满身荣光的神。 “林禾苗,我来接你了。” 她的神,又来救她了。 晚上十一点半,他们到了家。 “你先去洗个热水澡。” 她身体冰凉冰凉的。 程及的外套还在她身上,他直接伸手过去,把钱包掏了出来。 她立刻抓住他的手:“你去哪?” “我去给你买药。” “哦。” 她松了手。 程及从堂屋的茶几抽屉里拿出来一个新手机,拨通了自己的号码,然后把新手机放到她手里:“你要是害怕,就隔几分钟叫我一次。” 她说好。 她把手机带进了浴室,隔几分钟就喊一声程及,他也不嫌她烦,耐心地答应她。他很快就回来了,她也很快出来了。 “过来。”程及叫她。 她坐到沙发上。 程及把药都拆开来,用棉签蘸着药给她擦:“疼就说,我会轻点。” 他先处理她额头的伤,不知道是不是磕在了桌子角,破了好大一块皮。 小姑娘也能忍,不喊疼,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嗯。”程及把药抹上去,吹了吹,用指腹晕开,“一颗程及星已经不够还了,最少得一个程及星系。” 她红着眼点头:“好,欠你一个星系。” 他嗯了声,似乎当真了。 “葛建涛死不了,法医也采了证,你这是正当防卫,不会有事。” 这个案子很容易,证据太明显了,林禾苗脖子上有葛建涛的指痕,还有唾液,唾液里有dna,再加上她身上的伤、现场的挣扎痕迹,再明显不过了:葛建涛逞凶未遂,她正当防卫。 “葛家和你们家那边我会让律师出面,待会儿你早点睡,不要胡思乱想。”程及给她手臂擦完了药,“脖子抬起来。” 林禾苗仰起脸,露出脖子。 她脖子上面都是牙齿痕,程及目光阴了几分,用棉签蘸了药,轻轻涂抹开:“那个手机给你用,里面有定位,以后你去哪儿都带着。” “好。”她看着他,眼里全是依赖和信任。 程及很喜欢她的眼睛,很干净,即便身处深渊,也一尘不染。 她眼睛里是有星星的,只是别人看不到。她在他面前不会藏事,他能看见她眼里的一整片星系,颗颗都是程及星。 “好了。”药擦完了,程及起身,“你去睡觉,我出去抽根烟。” 她跟着站起来:“不要抽烟。”对身体不好。 程及用她的手机拨通自己的手机,就那样保持通话的状态,他把手机揣进兜里了:“不要管大人的事。” “我也是大人。” 程及纠正:“你还只是个小姑娘。”他边往外走,“我不走远,就在外面。” 他出门了。 几分钟后,有人来敲房门。 林禾苗开门,是位妇人:“你就是禾苗吧?” 她点头:“嗯。” 妇人说:“我是住程及隔壁的婶子,你身上有伤,程及不方便,让我来给你擦药。” 林禾苗把人请进去,悄悄红了眼。 程及没走远,就在家里的院子外面,野猫叫个不停,他叼着烟笑了笑,然后把烟掐了:“出来吧。” 墙后面走出来个少年,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畏畏缩缩的。 是宋宝宝。 程及好笑:“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他也不知道来了多久,脸都被冻青了,头上还有雪,跟白了头一样:“她还好吗?” 程及说:“你不会自己进去问?” 宋宝宝磨磨蹭蹭了一阵,往门口走了,可又不进去,来来回回地走。 程及笑,傻子。 大门突然开了,是林禾苗出来送客,宋宝宝被撞了个正着,顿时手足无措了。 林禾苗走过去问:“你是来看我的吗?” 他表情很丧:“林禾苗,对不起。”他眼眶被风吹得通红,“我没有救你,对不起。” 她摇头:“谢谢你。”她对他笑了笑,“谢谢你救我。” 这是她第一次对宋宝宝笑,她是个很不爱笑的姑娘。 宋宝宝把在手里揣了很久的一颗苹果塞给她,然后跑掉了。 少年已经见过了这个世界的善恶与黑白,少年他长大了,知善恶,懂黑白。 且说回南城,时间再倒回到两个小时之前。 戎黎洗漱完,打了一把游戏,突然觉得没劲,他点开徐檀兮的朋友圈,她最近一条发的是针灸和热疗,往上是泡脚粉,再往上,是建骨丸。 这些内容戎黎之前都看过,他一个一个截图、保存。 他看了一下时间,快十点,徐檀兮应该已经睡了,他发了条微信过去。 戎黎:【晚安】 结果,徐檀兮还回了。 徐檀兮:【晚安】 戎黎:【你怎么还没睡】 徐檀兮的作息一向很规律,早睡早起不熬夜。 过了十多秒,她才回,这次回复的内容是系统自带表情:【微笑】 戎黎打过去。 徐檀兮很快接了:“喂。” 他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就随便找了个问题:“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徐檀兮说:“白粥。” “还有吗?” “鸡蛋。” “没了?” “我不挑食,你买什么都可以。” 真好养活。 徐檀兮那边,突然有人推开包间的门。 就几秒,戎黎听到了:“刚刚是什么声音?” 打碟的声音。 戎黎问:“你在酒吧?” 徐檀兮稍作迟疑:“……嗯。” 上周,幼儿园的景老师给戎黎打电话,说戎关关用小红花跟香蕉班的小朋友换鸡蛋糕。 鸡蛋糕小朋友的家长以为小红花是鸡蛋糕小朋友表现好才从老师那里得到的,家长很高兴,每天给三个鸡蛋糕。 那三个鸡蛋糕最后都进了戎关关肚子里,小家伙为了小红花,每天都不迟到,不对,是为了鸡蛋糕。 戎黎此时此刻的心情,跟之前听到戎关关这事儿的心情很类似。 ——家里的小朋友在外面学坏了。 就是这种心情。 戎黎起身,拿了外套和房卡:“这么晚了你还去酒吧,是谁带你去的?” 114:戎黎变忠犬,杳杳教训人(二更) 戎黎起身,拿了外套和房卡:“这么晚了你还去酒吧,是谁带你去的?” 徐檀兮是淑女,戎黎觉得小淑女是不会去酒吧的。 可事实上,是徐檀兮邀人一起去的,她说:“我和朋友一起来的。” 戎黎歪着头,夹着手机,边穿衣服:“哪个朋友?” “周青瓷,今天来医院的那个。” 戎黎没太多印象,他当时没仔细看,脸都不大记得,就记得她个儿很高。 “你们去酒吧干嘛?”戎黎问。 徐檀兮一五一十地都同他说:“昭里是在酒吧附近被人刺伤的。” 她是去秋后算账的。 她平时脾气很好,待谁都彬彬有礼,戎黎没见过她发难的样子。 原来,小淑女也是带刺儿的。 戎黎觉得挺好,女孩子要有点脾气,不过他不满的是:“你怎么不带上我?” 徐檀兮解释:“天太冷了,你的腿不可以再受寒。” “咔哒。” 是关门的声音。 徐檀兮问他:“你出门了?” 戎黎嗯了声:“我去接你。” “你不用过来,我很快就回去了。” 戎黎走得很快,已经到电梯口了:“夜场里鱼龙混杂,我不放心。” 他这个人,一向危机感很强,把徐檀兮一个人搁外面,他能设想出一千种危险来。尤其是夜场那种地方,徐檀兮长得那么好看,万一有人想骗她、拐她…… 戎黎完全忘了徐檀兮手上有茧那回事了,戳着电梯键按了好多下,他抬头看了一下上面的数字,电梯还在二十三楼,慢得令他很烦躁:“你把地址共享给我。” 徐檀兮思考了一下:“那你找个东西围一下腿。” 戎黎:“……” 他内心是抗拒的。 “先生,”见他很久不作声,徐檀兮问,“你还在听吗?” 戎黎从胸腔里闷出一个字符:“嗯。” 听得出来吧,他不乐意。 徐檀兮别的都顺着他,这个不:“外面很冷的,你要注意保暖。” 这也就是徐檀兮,要是别人,哪管得住戎黎。 他以前在锡北国际就是出了名的不服管,不守规则,随心所欲,爱怎么玩怎么玩,当时掌权的吴二爷对他又爱又恨,欣赏他身上那股子野劲儿,但又驯服不了。 戎黎是不乐意又只能认命的口气:“知道了。” 他折回去,拿了条毯子。 另一头,徐檀兮挂了电话。 包厢里还有两人,坐在她身边的周青瓷和站在两米外的酒吧经理。 这个酒吧只是天方娱乐城的一部分,里面什么夜间娱乐都有。 徐檀兮的堂弟徐放是个很会玩的二世祖,这个娱乐城就有他入股,徐檀兮以前来过一次,娱乐城的经理是个人精,记住了她。 经理他姓孙,有“五个月大”的啤酒肚,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徐小姐,人已经找到了,要带进来吗?” 徐檀兮颔首,外套放在一旁,她端坐在沙发上,双手放于双膝,裙摆拂得平平整整。 孙经理朝门口说了一句:“把人带进来。” 娱乐城的保安扣着三个人进来了,那三人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街头混混似的,头发染得都很夸张,还纹了花臂、打了耳钉,一股子社会气。 最前头的那个染了灰色头发,就叫他灰毛吧。灰毛应该是他们几人的头,气焰最嚣张,梗着脖子气势汹汹地问:“你们是谁?抓我们来干嘛?” 孙经理使了个眼色,保安一脚踹在灰毛腿上,他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他的同伴一样,每人挨了一脚。 孙经理斥道:“放规矩点,这位是徐家的大小姐。” 在南城,有点见识的人都听过徐家,徐家是珠宝和刺绣大户,在服装界和时尚圈都举足轻重,是一方的名门望族。 灰毛混迹街头,当然也听过徐家,立马就怂了,他底气不足,声音弱了下去:“为什么抓我?” 他不敢直视坐在沙发上的女孩子,应该很年轻,不像他以前碰到过的那些富贵人家,她态度温和,没有架子。 “昨天你刺伤的那个人是我朋友。” 声音也很温柔。 灰毛抬头看了一眼,立马又低下头:“我不知道她是您的朋友,我们本来只是要教训那个姓姜的小子,是她自己冲出来的,” 徐檀兮心平气和,又问:“那位姜先生得罪你们了?” 这位徐大小姐斯斯文文的,脾气好像很好的样子,一点都不盛气凌人,灰毛暗暗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来,揉揉膝盖:“是有人让我们教训他。” “是谁?” 灰毛摇头:“我们也不知道是谁,都是用短信联系,那个人说,要让姜灼在娱乐城待不下去。”灰毛不敢有隐瞒,知无不言,“我们以前也接过这种活,通常都是私怨,应该是姜灼在娱乐城里得罪了什么人。” 那个姜灼,长了一张富婆很喜欢的脸,灰毛猜测估计是娱乐城里某位“少爷”干的。 周青瓷问了经理一句:“姜灼是你们酒吧的dj?” 她刚刚路过迪厅那边,看见姜灼在打碟,她不认识,是徐檀兮说的,秦昭里就是为了救他才被刺伤。 她远远看了一眼,姜灼脸上还有伤,就化了个带伤的coser妆,打碟的样子看着很带劲儿。 孙经理解释:“不是dj,姜灼是驻场歌手,dj前几天请假了,我一时找不到人,就让他替了几天。” 关于姜灼,徐檀兮和周青瓷没有再多问。 “徐小姐,这几个人,”孙经理请示,“您看怎么处理?” 灰毛立马表态,认错态度很诚恳:“对不起徐小姐,我们马上去给您的朋友道歉。” 徐檀兮端起桌子上的果汁,喝了一口:“道歉了她的伤能立马好吗?” 她轻声细语,是不见血的软刀子。 错了。 灰毛完全想错了,这位脾气很好的徐大小姐,可不是没有脾气。 “您让我们做什么都行。”灰毛恳求,“徐小姐,求您网开一面。” 他的两个同伴也在求。 端坐沙发的女孩眉眼如画,温柔似水:“我不是法官,没有能耐网开一面。”她眼睛里没有一丝戾气,只在眉梢藏了几分清冷,“还是让法官判吧。” 灰毛脸都灰了:“徐小姐——” 徐檀兮抬头,对孙经理点了点头:“麻烦你了,孙经理。” 孙经理应道:“徐小姐放心,我会处理好。”他回头,给了手势。 穿黑西装的保安立马会意,将那三人拖了出去。 “徐小姐!” “徐小姐!” “……” 后面就听见那三人哀嚎的声音了,孙经理上前帮忙开了一瓶酒:“两位慢慢喝,有事随时叫我。” 孙经理出了包间,并把门关好。 周青瓷给自己倒了杯酒,因为是来酒吧,她化了个夜场妆,毕竟是吃模特饭的,她的脸可塑性很强,压下去几分厌世感之后,气场就出来了,又美又魅。 她摇了摇酒杯,抿了一口:“你和你舅舅很像。” 徐檀兮笑而不语。 温时遇也是这样,看着没有脾气,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但要是谁的手碰到他的线了,他就会把那只越线的手砍下来,动作优雅地砍下来。 周青瓷第一次见温时遇是在三年前,那日,流霜阁有一场大戏,落幕之后,观众散场,她当时心烦,没有立刻离开。 日暮落下来,台上黑色的幕布拉开,青衣女子缓步而来,轻拂水袖,低低吟唱道: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味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是锁麟囊的青衣选段。 那时,周青瓷还不知道唱青衣是位先生。 “檀兮,”她问,“你听过你舅舅唱戏吗?” 徐檀兮点头:“我舅舅喜欢唱青衣,不过他不喜欢登台。” 哪止不喜欢登台,他很少唱的,周青瓷就只见过那么一次。 她换了个话题,和徐檀兮又聊了一阵,见时间不早了,把酒杯放下,拿了衣服起身:“走不走?我送你。” 徐檀兮让她先走,说:“戎黎会来接我。” 刚说罢,戎黎的电话就打来了。 “我到了,你在哪?” 周青瓷做了个先走一步的手势。 徐檀兮颔首。 周青瓷走到门口,听见徐檀兮说:“你在吧台等我,我过去寻你。” ------题外话------ ***** 月票榜我刚好第十名,快要被挤下来了……拉我一把呀呀呀~ 115:亲个脖子~(一更 周青瓷走到门口,听见徐檀兮说:“你在吧台等我,我过去寻你。”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 徐檀兮细语道:“好,我快一点。” 周青瓷笑了笑,古画里的仙子动了凡心,要跌进红尘里了。 天方娱乐城的设计很特别,迪厅在四楼的左边,右边是清吧,中间做了吧台。这会儿,迪厅正嗨,清吧的驻场歌手在唱民谣,有种动静两重天的感觉。 戎黎把毯子留在了出租车上,给了钱,让司机在外面等。 一进夜场,温度就上来了。 他把外套脱了,拿在手里,刚找位子坐下,一分钟不到,一位黑发女郎在他旁边落座了。女郎穿着黑色的低胸装,裙摆只到大腿,前凸后翘,非常性感。 她要了一杯mojito,冲戎黎摇摇酒杯:“帅哥。” 戎黎抬头瞥了一眼,目光收回。 女郎打量他:啧啧,这长相,绝了。 难得碰到这样的人间绝色,女郎很主动,用涂着大红色美甲的手指敲了敲玻璃酒杯,发出邀请:“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戎黎张望,在找徐檀兮的身影。 “等人啊?” 这句他回了:“等女朋友。” 行,哥们儿你牛,带女朋友来夜店。 女郎把酒干了,起身,另寻猎物去了。 天方娱乐城的五楼是包间,过道的拐口处站了两个人,穿黑西装的是清吧的副经理,穿黑色夹克的是刚刚在台上打碟的dj:姜灼。 “谭哥。” 姜灼欲言又止。 谭副经理性子急:“别支支吾吾的,有事儿就说。” 他脸上化了带伤的妆,把原本五官的干净和秀气压住,显出几分嗜血残忍的野性美来。 像西方吸血鬼。 就是他的眼神太没有攻击性,像落难的吸血鬼,他说:“我想预支下个月的工资。” 谭副经理为难:“这儿的规矩你也知道。”他摇头,“一个月不行,你要是实在缺钱,我先支几天的给你。” “谢谢。” 谭副经理看了一眼他耳朵上的助听器,应该是被人踩坏了,还没有修,上面有裂痕。他怪不忍心的,实在没忍住:“黄女士昨天跟我提了,你要是愿意——” 姜灼没听完:“我不愿意。” 黄女士是娱乐城的vvip,姜灼第一次在吧厅登台,她就表明了态度:我想包你,价格随便开。 黄女士是第一个,但不是唯一一个,也不知道为什么,富婆们就是很喜欢姜灼那款。 谭副经理也不是拉皮条的,就是看姜灼太缺钱,才忍不住建议了一句,既然他不愿意,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了。 “那我先去忙了。”谭副经理先走了。 姜灼回迪厅,一转身,看见了徐檀兮,他点了点头,算作问候,然后路过。 徐檀兮叫住他:“姜先生留步。” 他这个妆容和白天她在医院看到的他,差别太大了,一个像野兽,一个则像野兽的猎物。 姜灼留步,礼貌地问候了一句:“你好,徐女士。” “徐女士”善意提醒:“昨天找你麻烦的那几个人是受人所托,目的是要让你在这儿待不下去。” 他深思片刻后,向徐檀兮道谢:“谢谢您告诉我。” “不客气。” 徐檀兮下了楼梯,往四楼迪厅那边走。 迪厅里正放着劲爆火辣的音乐,五颜六色的镭射灯跳跃闪动,男男女女在舞池里扭动摇摆。 徐檀兮不太适应这样的热闹,脚下走快了些,吧台很长,她站在过道里,寻戎黎的身影。 “徐檀兮。” 她抬头,看到他了,莞尔笑了笑,朝他走去,忽然—— “咣!” 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徐檀兮回头,看见两伙人在你推我我挤你,抄家伙的抄家伙,骂脏话的骂脏话,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戎黎把她拉到身后:“玻璃有没有溅到你?” 徐檀兮刚想说没事。 戎黎就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个酒瓶子,她立马拉住他:“不要去。” 灯光灼目,他眼里阴沉:“你脖子流血了。” 徐檀兮摸了一下,有一点疼,是很小的伤口:“不要紧,就破了点皮。” 戎黎不是个大度的人,相反,他一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眼皮一抬,锁住了那个刚刚乱摔酒瓶的人:“那得让他也破点皮。” 徐檀兮摇头:“不要打架。” 他盯了那人半天,把火气压下去,放下酒瓶子,拉她到身边来,端着她的下巴示意她转头。 徐檀兮照做。 他看着她脖子上的伤口,有血珠冒了出来,本想用指腹去擦,又中途停了手,鬼使神差地低头凑过去,唇落在她脖子上,轻轻吮了吮。 她僵住,一动不动。 他把她脖子上的血迹吮干净了,才往后挪,舔了一下唇:“我们到后面去,离远一点。”他耳朵红红的。 徐檀兮愣愣的,任他牵着走。 摔了瓶子的那人还不收敛,骂对方是“孙子”,还比了个中指:“别让爷爷再看到你。” 与他起冲突的那位也不是好惹的,袖子撸起来,手臂上全是纹身:“你再比一个试试。” 几瓶酒下去,谁怂谁孙子,他比了两个中指:“怂包,有本事跟老子干啊!” “我艹你妈*!” 骂完,花臂男拿起酒瓶子,往桌子上一敲,碎了之后握着一头就冲过去。 对方这时候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匕首,拔掉刀鞘,酒意上头,他一下捅了进去。 女人尖叫:“啊!” 徐檀兮回头,看见有人倒下了,她根本没有多想,走向最混乱的地方。 戎黎拉住她:“不要过去。”他只关心她的安危,别人的死活都与他无关。 她摇头,眼神坚定:“戎黎,我是医生。” 116:他的杳杳,他的神(二更 她摇头,眼神坚定:“戎黎,我是医生。” 她是医生。 戎黎完全忘了这一点,就只记得她是他喜欢的姑娘,只记得要仔细藏好她。说实话,他一点都不想让她去,他没有那个同情心,也没有那个共情能力,别人是死是活,他丝毫都不关心。 可是她一皱眉,他就没办法了。 他用了很大力气,才放开她:“我就在你后面,需要什么跟我说。” 她说好,然后走进了混乱的人群里。 戎黎就跟在后面,护着她,不打扰她。 闹事的男人喝了很多酒,醉意上头使了很大的劲儿,匕首拔出来的时候,血呈柱状喷了出来。 所有人都吓到了,男人也酒醒了,扔掉匕首,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时,娱乐城的工作人员冲过去,想把受伤的男人抬起来。 徐檀兮推开人群:“不要动患者。”她把身上的大衣外套脱了扔给戎黎,“我是医生。” 万经理也赶了过来,急得不知道怎么办:“徐小姐。” “先叫救护车。” 万经理立马打电话。 刚刚干架那两伙人这会儿都老实了,各个都慌了神。 徐檀兮蹲下,查看了患者的伤口,血流很凶,应该是刺到了心脏。 她回头:“我需要干净的毛巾。” 戎黎点了点头,去吧台,拿了几条擦杯子的消毒毛巾过来。 徐檀兮接过毛巾,按压在患者伤口上,她穿着薄薄的杏色毛衣,毛衣的袖口很宽,一会儿就被血染红了:“来的救护车是不是虹桥医院的?” 虹桥医院是离这最近的医院。 万经理点头:“是。” 她问:“最快要多久?” 万经理问了救护车那边之后再回答:“最快也要十五分钟。” 天方娱乐城与虹桥医院离得很近,不过主干道在修路,需要绕一小段。 “不行,出血太严重,等不了那么久。”徐檀兮手不敢松,一直按着喷血不止的伤口,“电话给我接。” 万经理刚要递过去,手机就被人截了。 是个皮相可以当头牌的男人。 戎黎站在徐檀兮身后,弯下腰,把电话放到她耳边,她没有时间了,长话短说:“是我,徐檀兮。” 对方诧异地喊了一声徐医生。 徐檀兮几乎是跪在了地上,双手叠放,按在患者流血处,她简明扼要地说:“患者心脏破裂,伤到了主动脉,流血量太大,必须在十五分钟之内做开胸手术。” 救护车那边的医生说不可能,一个来回,光路上都不止十五分钟。 徐檀兮言简意赅:“你们走亭江大桥,我送患者过去和你们汇合。”她不是在商量,必须照做,“开绿色通道,让心外科的齐主任准备手术。” 那边只回了一个字:“好。” 挂了电话之后,徐檀兮对万经理说:“弄一个简易的担架过来,找几个力气大一点的人,再准备一辆没有后座的面包车,要快一点。” 万经理立马去准备了。 按在伤口上的毛巾已经被血浸透了,流到了徐檀兮的裙子上,目前患者还有意识,徐檀兮一直在跟他说话,让他保持清醒,迪厅的音乐和闪光灯都关了,温度逐渐冷下来,她头上却在冒汗。 戎黎说:“我帮你按。” 她摇头。 他没再说什么,用袖子给她擦了擦汗。 担架很快就弄来了,万经理还找了四个身强力壮的保安过来抬担架。 徐檀兮不能松手,按着患者的伤口慢慢站起来:“把他抬到担架上。” 两个保安一头一尾,小心翼翼地把人轻抬起来,放到担架上,其实也就是一块木板。 患者腿曲了起来,抽搐了一下。 徐檀兮立马说:“把他的腿放平。”她问万经理:“车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就在外面。” “抬稳一点。” 一路上,徐檀兮都没有松手,血流得太凶,沾到衣服上,血迹斑斑。 戎黎一直安静地跟在她后面,抱着她的外套。 受伤的人被送走了,闹事的人也被万经理扣去了警局,地上的血迹被打扫干净了,音乐重新响起,舞池里又热闹起来。 贵宾卡座里,四个公子哥各个带着个“花容月貌”,桌上开了几瓶价格昂贵的酒,还有几把车钥匙。 其中一个公子哥穿着红衬衫,皮肤特别的白,穿得很骚,长得很奶,喝着最烈的酒:“刚刚那个女医生,绝了。” 又漂亮又有气质。 红衬衫有点心痒:“你们有谁认识吗?” 旁边穿白衬衣的公子哥说:“万经理好像认识。” “你想干嘛?” 说话的是坐在最里面的那位,他穿得挺潮,黑卫衣搭白t,里面的白t露出一截,脖子上挂了个金属吊坠,穿了一个耳洞,戴了颗钻,他头发理得很短,样貌秀气,唇红齿白,像个旧时大户人家家里最小的公子哥,每一根汗毛、每一个表情都写着“本公子最娇贵”。 红衬衫咧嘴一笑:“想泡啊。” “最娇贵”的公子哥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白衬衫打趣:“人家有男朋友了,一直待她身边的那个。” 红衬衫丝毫不介意身边的美女在翻白眼,他就要浪,他就是海王,他就要下海,谁也别拦。 他撂下壮志豪言:“没有撬不动的墙角,只有不肯努力的锄头。” 一直没吭声的西装公子哥踹了踹他小腿,说了句人话:“你可别祸害人家,那姑娘一看就是好人家的正经姑娘。” 红衬衫不予苟同:“怎么就是祸害,小爷我很差吗?”他解开一颗衬衫纽扣,露出他男性的魅力,“再说了,玩玩嘛,人不风流枉少年,” “最娇贵”的公子哥哼唧了一声:“你玩不起。” “咋就玩不起了。” 他一脚踹过去:“你他妈滚犊子,那是我堂姐。” 红衬衫:“……” 徐家的大小姐有很多身份:徐家最大的股东、虹桥医院的董事、流霜阁温先生的外甥女、秦家女魔头的闺蜜、十八岁就手握手术刀的小儿外科医生…… 红衬衫默默地把纽扣扣起来:“呵呵,打扰了。” 那位“最娇贵”的公子哥不是别人,正是徐家的小孙子、徐檀兮的堂弟——徐放。 徐放以前不叫徐放,改名前他叫徐红红,他妈张女士是个麻将狂魔,给他取名徐红红,给他姐取名徐赢赢,寓意——开门红,场场赢。 十一点已过,城市的霓虹还没有落幕,亭江大桥上,面包车在飞速前行。 面包车的后面没安座位,空间很大,担架直接放在了上面,徐檀兮单膝跪在地上,膝盖下面垫着戎黎的外套,将近十分钟,她没有换过姿势,一直按着患者的伤口,手已经麻了。 戎黎蹲在她旁边,给她擦汗,若是车晃动,他就抱着她,让她把身体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 这时,主驾驶上的师傅激动地惊呼了一声:“救护车来了!” 徐檀兮说:“靠边停车。” 戎黎先下车,打开车门,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迅速跑过来。 “徐医生。” 随行的医生是急诊室的郑医生,他上前,代替徐檀兮的位置,用止血带包住患者的伤口。 徐檀兮把手抽出来,掌心全是血,袖子整个都被染红了:“立刻给患者输氧。” “好的。”郑医生随患者一起上了救护车,“后面交给我们就行了,辛苦了徐医生。” 郑医生说完,救护车的门就关上了,鸣笛声一路响着,车越开越远,一会儿就没影了。 徐檀兮这才松了一口气,脚刚一挪动,身子晃了晃,她没力气了,脚也是麻的。 戎黎扶着她:“你靠着我。” 她摇摇头,下巴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到了血,衬得唇色有些苍白:“我衣服上都是血,会把你身上弄脏。” “脏了洗就是了。” 戎黎把她抱起来,上了面包车,他膝盖弯下,小心地把她放在那块血迹斑斑的木板上。 他膝盖跪在了她刚刚跪着救人的那个位置:“杳杳。” “嗯?” 他把外套披在她身上:“我刚刚才意识到,你是个医生。”他目光灼灼,炙热而温柔地看着她,“是救死扶伤的医生。” ------题外话------ ***** 抱歉,我迟到了。我不是学医的,能查到的资料有限,如果有医学bug,请温柔指出。 117:徐富婆和戎头牌的恩爱日常(一更) “我刚刚才意识到,你是个医生。”他目光灼灼,炙热而温柔地看着她,“是救死扶伤的医生。” 徐檀兮并膝坐着,手在两侧,压着裙摆,坐姿端正,她说:“医生也是普通人,和你一样。” 不一样。 他这么糟糕。 他以前没有质疑过自己,虽然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个坏人,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没有是非观,也不作善恶之分,不遵守这个社会的规则,徐檀兮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所有的恶。 她太好,好到他都替她不平。 “徐檀兮,找我当男朋友,”他语气认真,“你亏了。” “不亏啊。”徐檀兮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眼角的泪痣,指腹的血沾上去了,颜色淡淡的,红得妖娆,她笑了笑,“你长得好看,不亏。” 戎黎把卫衣掀起来,握着她的手,他用衣服给她擦手上的血,语调有点低沉:“你就只喜欢我的脸?” 他卫衣里穿了白色的长t,随着他撩起衣服的动作,腹肌若隐若现。 徐檀兮悄悄看了一眼,转过头去,抿着嘴笑。 戎黎追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你回答我啊。” 他很认真。 徐檀兮不看他,脸转开,露出红红的耳朵:“不是。” 给她擦完了手,戎黎扶着她的脸,让她转过来,用袖子擦她脸上的血迹:“跟我说说,还喜欢哪?” 他直白得像个久经风月的老手,如果忽略他抖动的眼睫毛的话。 又纯又欲。 徐檀兮脸皮薄,说不出口,只是红着脸看他,眼里有一大段告白。 不需要说了,戎黎都看得懂,这个姑娘她满眼都是他。他拂开铺在木板上的、她的裙摆,跪坐在她旁边,郑重其事地说:“我以后会很听你的,做个不那么坏的人。” “你本来就不坏啊。”徐檀兮突然一本正经,“都听我的吗?” “嗯。” 戎黎没谈过恋爱,也不懂女人,但他养过戎关关,戎关关越听话,他就越顺眼,小时候也是,他越听话,母亲就越温柔,他觉得应该是同样的道理,他若是越听话,徐檀兮应该也会越满意他。 如果是徐檀兮说都听他的,他肯定会趁热打铁,要她承诺一辈子都不善变。 可到了徐檀兮这,她却说:“我们去买秋裤吧。” 戎黎:“……” 沉默了五秒,他:“嗯。” 徐檀兮的车还在天方娱乐城,面包车师傅把他们送了回去。 他们刚下车,有人喊:“小伙子!小伙子!” 是在娱乐城门口等戎黎的出租车师傅。 司机师傅等了他半个多小时了:“车你还坐不坐?我等你好久了。” “不坐了。”戎黎给了两百块钱。 司机师傅乐呵呵地接了,见小伙子扭头就走,赶紧叫住他:“你的毯子还没拿呢。” 戎黎不想要。 司机师傅下车,很热情地帮他把毯子拿了下来,并且豪爽地说:“不用谢。” 戎黎没接。 是徐檀兮接了,仍道了一声谢,她穿着黑色的长外套,扣子扣得整整齐齐,长发披着,左耳边别了一只珍珠发卡,耳环也是珍珠的,很简单的款式。她站在那里,露出了纤细的脚踝,亭亭玉立。接东西的时候,她用了两只手,落落大方。 这教养与气质,要搁古代,起码是二品以上官员家的大家闺秀啊。 代入感太强,司机师傅感觉自己得到了升华,应该也有四五品了。 这时,泊车的保安把车开过来了,是一辆款式比较低调的法拉利,保安戴着白手套,双手递出钥匙,恭敬礼貌地说:“徐小姐,您的车钥匙。” 徐檀兮接过,回道:“谢谢。” 司机师傅瞄了一眼那把车钥匙,心里立马门儿清:这车好几百万呢,小伙子有出息啊,傍了个又漂亮又有涵养的富婆。 这年头,有钱的富婆是不少,但二品以上官员家的可不多了。 司机师傅回到车上,摸摸下巴,又看了看天方娱乐城的招牌,然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小伙子肯定是这里的头牌,不知道一个晚上多少钱,那张脸的话、还有那个腿……最少得五位数吧,要是包全年…… 不敢想,肯定死贵。 司机师傅忍不住边想边开车。 十一点二十,徐富婆开着几百万的豪车载着戎头牌去买了两条秋裤,还有换洗的衣物。 十一点四十,徐富婆开着几百万的豪车把戎头牌送回了酒店。 翌日早上八点,戎头牌买好早餐,去了徐富婆家,如果她还没醒,他打算在外面等,就没有敲门,发了一条微信。 戎黎:【起了吗】 她很快就回了。 徐檀兮:【起了】 戎黎:【给我开门,我在你家门口】 徐檀兮:【等我一下】 她换了身衣服,头发用簪子挽起来,收拾好了才去开门。 “早啊,先生。” 她在白色的家居服外面套了一件粉色的短款棉袄,拖鞋也是粉色的,裤子九分长,搭了白色的长袜。 “早。”戎黎心情很好,眉目格外好看。 徐檀兮关上门:“外面还在下雪吗?” 戎黎把买来的早餐放到桌子上:“我出门的时候下了,现在停了。” 他也没打伞。 徐檀兮问:“你穿秋裤了吗?” 戎黎:“……” 她语气正经得像在问:你吃早饭了吗? 戎黎看着她,眼尾像有一把小钩子:“你自己来看。” 徐檀兮:“……” 她不经逗,红了脸:“我没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他嘴角没有笑,眼睛里有。 徐檀兮眉眼低垂,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睛:“你昨天说都听我的。” 行吧,投降。 戎黎说:“穿了。”他走到她面前,“徐檀兮,脖子抬一下。” “嗯?” 他说:“看看你的伤口。” “哦。” 徐檀兮朝左仰了仰脖子,把右边的皮肤露出来。 伤口很小,也结痂了。 戎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创口贴,给她贴上,他的手凉,尽量不碰到她。 徐檀兮皮肤白,天鹅颈,脖子修长,家居服没有遮住整个锁骨,骨线若隐若现。 戎黎舔了一下唇:“吃饭吧。” 他的喉结比较明显,说话的时候,会轻微地动,有点欲,有点性感。 徐檀兮摸了摸脖子上的创口贴,隐隐发烫。 戎黎把饭盒拆开,抽了几张纸,擦掉椅子上的灰,推给她坐。 除了白粥和鸡蛋,他还买了馄饨、素面,还有一个海鲜粥。 戎黎把鸡蛋剥好,放到她面前:“昨天晚上的那个人救回来了吗?” 徐檀兮把白粥的盖子打开:“我刚刚打电话问过医院,说救回来了。”不过因为供血供氧问题,脑损伤了,也许醒不过来。 戎黎没有再问别的。 徐檀兮吃得不多,每样尝了一点,剩下的戎黎解决了。 早饭过后,徐檀兮说歇会儿再收拾屋子,戎黎说好,她坐在沙发上,用平板看新闻,他坐在她旁边,戴着她的耳机打游戏。 没过一会儿,徐檀兮睡着了。她昨晚两点多睡的,生物钟乱了,有点失眠。 戎黎一局游戏打得心不在焉。 “三号。”游戏里的队友在喊,“三号!” “三号你快扶我!” 戎黎直接关了游戏,手撑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她。 她睡相很好,后背靠着沙发,端端正正的姿势,两只手叠着放在腹上,有点乖,也有点老干部。 睡着睡着,她头往一边倒,随意挽着的头发散了,簪子掉下来。 戎黎伸手去接,让簪子掉在了掌心里,是绿绿的簪子,像玉的,上面雕刻了精致的花纹。 他把簪子轻放在桌子上,拿了毯子给她盖上,随后起身去了浴室。 屋外竟出了太阳,融雪的时候更冷了,雪凝成冰,太阳落上去,冰面反射出彩色的微光。 徐檀兮醒来的时候,看见戎黎蹲在地上,在擦地板。 很像做梦。 她喊了一声:“先生。” 梦里的人回头:“我吵到你了?” 哦,不是做梦啊。 徐檀兮摇了摇头,再看看时间,都十点了,她把身上盖的毯子放到一边,起来:“你怎么一个人在收拾?怎么不叫醒我?” ------题外话------ ***** 朝中有个徐姓二品官员,一天,二品家的小姐出门踏青,偶遇一顾姓江湖道士,道士说与她有缘,故送她一颗神奇的种子。 二品家的小姐把种子带回去,养了一年,结出了一个戎黎…… 118:戎黎要独宠,昭里养娇夫(二更 徐檀兮摇了摇头,再看看时间,都十点了,她把身上盖的毯子放到一边,起来:“你怎么一个人在收拾?怎么不叫醒我?” 他把外套脱了放在一旁,袖子卷着,卫衣的帽子上沾到了灰,他继续擦地板:“也没多少事。” 徐檀兮把棉袄脱了,蹲到水盆旁边,手刚伸过去—— 戎黎用手挡了一下:“别碰,水是凉的。” 徐檀兮绕开他的手,用手指勾着水里的毛巾,试了试温度:“还好,没有很凉。” 戎黎直接把盆端走,去换了盆温水过来:“地板我来擦,你去擦桌子。” 她说好。 他拧干毛巾,递给她:“我母亲眼睛不好,小时候家里都是我打扫。” 那时候,阿黎还不到十岁,已经会做很多事了。 他低着头在擦地板,很熟练、很专注:“不过我不会煮饭,母亲不让我靠近火。” 窗外的太阳漏了进来,洒在地板上,铺在他身上,光是金色的、暖融融的,他也是。 这是徐檀兮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生活的烟火气。 她站在餐桌旁,温柔地看他:“我会煮饭。” 她会就够了。 阿黎的母亲很疼阿黎,以后,她也会很疼他。 他蹲着,仰起头看她,眼睛里融了透亮的太阳光,像一只很听话的、没有攻击性的大型犬:“我们早一点回祥云镇好不好?” 总觉得这里有太多牵绊她的东西,他融不进去,没有安全感。 徐檀兮在思考。 戎黎把戎关关也搬出来:“关关说他很想你。” 徐檀兮很容易心软,答应了:“好。” 虹桥医院。 “叩、叩、叩。” 不轻不重,有人敲了三声门。 秦昭里说:“请进。” 是姜灼,他手里提了保温汤壶,进了病房,把门带上:“您好,秦女士。” 他没有穿病号服,应该是已经出院了。 秦昭里今天好点了,可以坐起来,她在看邮件,见他进来,把笔记本电脑放到一旁:“有事吗?” 他似乎有些拘谨:“我家里人炖了汤,您要不要喝一点?” 秦昭里本想拒绝,看他诚心诚意,就有点不忍心,嗯了声。 姜灼今天穿了件很普通的黑色棉袄,里面是白色毛衣,鞋有些旧,但刷得很白,干干净净的,少年感很强。他是很耐看的那种长相,也不是娃娃脸,可就是很显年少与无辜。 他还带了碗,倒了一碗出来,又把里面的肉挑出来。秦昭里看了一眼,他解释说:“医生说,您现在只能吃流食。” 她又把电脑拿到病床上,随意翻着邮件:“我朋友说,昨天在娱乐城看到你了。” 周青瓷说他碟打得很野。 他回答:“我在那里兼职。” 兼职啊。 秦昭里问得很随意:“那你本职是做什么的?” “我还在念书,大二,学的是音乐。” 果然还是祖国的小花朵。 秦昭里其实也就大他六岁,不过她太早从商,再加上他一口一个您,秦昭里莫名其妙就代入家长了:“娱乐城那种地方不适合学生出入,不打算换一个兼职?” 他把汤端过来,递给她:“暂时没打算换,那里工资开得很高。” 他好像很缺钱,也不知道要钱干什么? 秦昭里没有再说什么,毕竟是别人的事,她接了碗,安安静静地喝汤。 汤是温的,味道不错,不腻,有一点清甜。 等秦昭里喝完,姜灼把今天带来汤壶放下,里面还剩了一点,他拿走昨天送来那个:“明天您想喝什么汤?” 秦昭里说:“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他单眼皮,瞳孔的颜色比一般人黑,很纯粹很干净,看人的时候眼神总是特别真诚,“我欠您那么多钱,就当是还利息。” 秦总就跟他相反了,久经商场,眼神和气场都强得很:“能不能换个语气?别一口一个您,我还没那么老。” 对方脸皮很薄,一说脸就红:“是、是尊称,不是说您老的意思。” 随你咯。 秦昭里继续看她的邮件:“我不吃鸭,其他的随意。” 姜灼记下了:“好。” 她在回复工作邮件,敲键盘的声音很小。 姜灼待了一小会儿:“你好好休息,不打扰你了。” “嗯。”终于不是您了。 他走到门口。 秦昭里叫了句:“姜灼。” 他回头。 她看着电脑,没抬头:“你的伤不是还没好吗?晚上还去兼职?” 他身上虽然都是皮外伤,但应该伤了很多处。 他站在门口回话:“都是轻伤,没有什么事了。” 好吧,是她多管闲事了。 “我在娱乐城驻唱,偶尔会打碟,”他声音不大,“不是做别的。” 秦昭里敲键盘的手顿了一下,她有问吗? 秦昭里:“嗯。” 姜灼走了。 没多久,徐檀兮也送了汤过来,看见桌子上的保温汤壶,问道:“这个汤是谁送的?” 戎黎没有进来,徐檀兮来陪秦昭里,他就每次都在外面戴耳机打游戏,和秦昭里说话的句数,一只手数得过来。 挺会避嫌的。 秦昭里想了一下:“算债务人吧。” 徐檀兮猜:“姜先生吗?” “嗯。” 徐檀兮思忖片刻,还是想和秦昭里说,她总觉得那位姜先生和昭里很搭,也说不上哪里搭。 “我是偶然听到的,”徐檀兮说,“娱乐城好像有位客户看上他了。” 秦昭里问得很漫不经心:“男的女的?” “是女士。” 秦昭里刀口有点疼,她放下手头的工作,躺下了:“现在的女人呐,”她打了个响舌,“厉害咯。” 徐檀兮忍俊不禁,她的处事观念受她姑姑影响,思想比较老派,她说:“这样不太好。” 秦昭里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她在这方面很大胆,她处事就跟她经商一样,是进攻型:“有什么不好的,同样是有钱,就只准他们男人风流了?我们女人就不能潇洒了?” 徐檀兮不置可否,笑问:“那你也会吗?” 秦昭里理所当然的口吻:“温羡鱼要是敢外面养小姑娘,我就敢养小公子,他养一个,我养一双。” 徐檀兮不知道怎么接这话了,不过,要是温羡鱼不老实,她肯定站在秦昭里这一边。 在外面打游戏的、听力特别好的戎黎全听到了。 两人去吃午饭的时候,他提了一嘴,没头没尾的:“你可不能学秦昭里。” “啊?” 徐檀兮不知道他在说哪件事。 他揣着兜,走在她旁边,眼神有点凌厉:“你要是敢在外面养人,我就打断你的腿。” 被养的那个,他非得弄死不可。 他补充一句:“当然,我绝对不会。” 徐檀兮没有接话,一直在笑。 戎黎表情严肃:“你笑什么?我认真的。” 徐檀兮看着他,明眸善睐,笑得温婉:“真打断啊?” 真打吗? 他肯定下不去手。 他想了想,不是在开玩笑:“那就把你绑在床上,哪儿也不准去。”不对,逻辑不对,他脚步停下,走到徐檀兮前面,挡住她的路,“你还真问,怎么?真要养人啊?” 语气有点危险。 戎黎心想,是不是得管一下,不能让徐檀兮跟秦昭里玩。 徐檀兮忙摇头,把话题岔开,她指着医院后面的花园:“我在这里偷看过你。” “什么时候?” “医院大火之后。”她当时只知道他叫戎黎,对他很好奇。 戎黎不说话,看着这个在他印象里没有任何特别的医院。他其实去看过医生了,脑子里的血块已经消了,可他还是没有想起来救过她。 “徐檀兮。” “嗯。” 戎黎很郑重,语气像恳求:“你千万不要善变。” 她点头:“好。” ------题外话------ ***** 我要开始寄周边的快递了,人比较多,可能有点慢,耐心等等我哈~ 119:表白、引诱、吻额(一更 回祥云镇那天是平安夜,因为下雪,路上堵了车,到镇上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他们没有坐客运,是自己开车,村口的巷子很窄,戎黎绕了一段路,把车停在村里的一块空地上。 下车前,徐檀兮问他:“关关有没有很喜欢的东西?” “他只喜欢吃。”戎黎把安全带解开,“你问这个干嘛?” “明天是圣诞节。” 徐檀兮想给戎关关送一个礼物。 戎黎把原本伸过去解她安全带的手收了回去:“你怎么不问我喜欢什么东西?” “我知道啊。” 戎黎突然转过头看她:“我喜欢什么?” 她很快回答:“糖。” “你。” 戎黎撂下一个字,开门下车,他去拿后备箱的行李,留徐檀兮在车里脸红。 他拿了东西,等了小半会儿,去敲车窗:“走了。” “哦。” 徐檀兮下车,脸还是热的。 戎黎拎着个纸袋子,袋子里是徐檀兮在南城给他买的衣服和秋裤。 “天黑了。”他站着不动。 徐檀兮问:“看不清吗?” “嗯,看不清。” 他把手伸给她,不说话,意思是让她拉着。 其实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去,天没有那么暗的。 徐檀兮拉住他的手,领着他往巷子里走:“你以后不要一个人晚上出门,太危险了。” 戎黎看了一眼被她牵着的手:“嗯。” “是夜盲吗?”徐檀兮走在前面。 他腿长,慢慢悠悠地跟着她:“医生说是。” 徐檀兮说他:“那你还不吃胡萝卜。” “我觉得不是。”他觉得给他看眼睛的都是庸医。 “你不是暗了就看不清吗?” 徐檀兮见过几次,都是在夜里,或者光线很差的傍晚,他看不清路、跌跌撞撞。 “暗了是看不清,”话锋一转,他声音柔了几个度,“就看得清你。” 徐檀兮停下来。 “先生,”她走到他目光下,天色已暗,光线昏沉,她问他,“我眨了几下眼?” 戎黎说:“你没眨眼。” 她的确没眨眼。 她觉得匪夷所思,如果真的是夜盲,不可能单单看得清她:“要不要换个眼科医生看看?”她觉得误诊的可能性大一点。 “我以为你会往天生一对、命中注定上想。”他就是这么想的。 他其实不信命,也不信神鬼轮回,但除了这件事。他甚至很荒唐地想过,是不是孟婆汤没喝够,他把上一世的眼睛带来了。 徐檀兮哑然失笑:“我是医生。” 戎黎言归正传:“我换过医生看了,没有查出来原因。” 如果是夜盲的话,不可能就她是例外,这样医学都解释不通。徐檀兮很好奇,盯着他的眼睛,凑近一点看,隐约能从他眼里看到影子,那个影子在拉近。 她抬头,戎黎的吻就落下来了,落在了额头。凉凉的、轻轻的,像羽毛掠过。 天上暮色、地上雪色,一瞬间,都成了陪衬。 戎黎很克制,只停留了几秒,往后退了退,见她一动不动,他摇晃了一下被她拉着的那只手:“不走吗?”他眼睛亮亮的、潮潮的,像雨打春色,四月芳菲,泉底桃花红。 徐檀兮慢了半拍:“……哦。” 情人的吻,红了姑娘的脸。 他们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远远就能听见戎关关欢天喜地的小奶音。 “哥哥~” “徐姐姐~” 他像一只花蝴蝶一样扑过来,不对,不会有这么丰满的蝴蝶,他像一颗圆溜溜的南瓜一样滚过来。 戎黎问他:“你怎么在家?” 戎关关一手抱着一颗苹果,欢喜地说:“二姑姑接了你的电话,跟我说你要回来了,我就让二姑父送我回来了。” 他在家里等了好久呢。 “徐姐姐,”他把更红的那个苹果给她,“平安夜快乐。” 徐檀兮双手接过去:“谢谢。” 他说不客气,把另一个不那么红但却非常大的苹果给戎黎:“哥哥,这是给你的,我洗过了。” 戎黎问:“哪来的苹果?” 他一五一十地说:“徐姐姐那一个是景老师给的,你这一个是小美给的。” 小美是香蕉班的小朋友。 小家伙乖乖巧巧,软软胖胖,徐檀兮心都要化了:“你自己没有吗?” “有啊,我吃了两个,是晴晴和文文给的。” 晴晴和文文都是牛奶班的小朋友。 “回来了。” 是李银娥打着手电筒过来了,她看了看两人:“吃晚饭了没?” 徐檀兮回话:“没有。” “我去给你做。”李银娥又打着手电筒回去,走了几步,回头说,“戎黎,你也一道过来。” “嗯。” 小镇里没什么平安夜的氛围,就街上有几家店面摆了圣诞树出来,树上还挂了小串灯。 一大早,就听见戎关关在房里嗷嗷叫。 “哥哥!” “哥哥!” 戎关关从房间里冲出来:“哥哥!” 戎黎在刷牙,他漱完口:“干嘛?” 戎关关抱着书包,举到头顶上去,生怕戎黎看不到似的:“我床上有个恐龙书包!” 他最喜欢恐龙了。 戎黎很没有感情地说:“是圣诞老人送的。” 120:正式交往,初吻(二更) 戎黎很没有感情地说:“是圣诞老人送的。” 徐檀兮说的,要这样说。 结果呢—— “没有圣诞老人,那都是骗小孩的。”戎关关聪明着呢,他抱着书包,歪着头,眼睛一眨一眨,像天上亮晶晶的星星,“哥哥,是不是你给我买的?” 戎黎可没那个闲心:“不是。” “哦。”那他知道了,“是徐姐姐送的。” 那个书包是徐檀兮手工做的,上面的恐龙是戎关关最喜欢的一部动画片的主角。 徐檀兮绣了很久,原本不是圣诞礼物,可她一时想不到圣诞要送什么,就晚上赶了工,把书包绣好送来了。 戎关关喜欢得不得了,摸了摸上面的恐龙,可骄傲得意了:“哥哥你有礼物吗?” 没有。 要是戎关关有尾巴,现在已经翘到天上去了:“你有恐龙书包吗?” 没有。 戎关关咯咯咯地笑:“我有哦。” 他好快乐,背上他的恐龙书包,原地转了一圈,又绕着他哥哥转了一圈,好快乐! 快乐的戎关关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哥哥,你不是说回来给我买糖吗?什么时候去买?” 戎黎一盆凉水浇下去:“等你瘦了再去。” 戎关关:“……” 噢,他的快乐死了。 今天是圣诞节,来徐檀兮店里的小朋友都可以领一份糖果。 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姐姐。” 徐檀兮弯下腰:“嗯?” 小孩说:“我和我小叔走丢了,你可以帮我打电话给他吗?” “可以。”徐檀兮去搬了个小凳子过来,让他坐下,“电话号码呢,你记得吗?” “记得,我会背。” 小孩口齿清楚,顺溜地背了一串号码。 徐檀兮拨通电话:“你好。” 小孩的叔叔是位年轻的男士。 徐檀兮把事情的缘由解释清楚后,他说马上就过来。 没到五分钟,人就推门进来了,先叫了一句:“王若宇。” 坐在凳子上吃糖的小孩站了起来:“我小叔来了。” 我们就称呼他为“王小叔”吧。 王小叔是个年轻的帅小伙,烫了头,穿着呢子大衣,笑起来很暖男:“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 徐檀兮礼貌回道:“没有关系,不麻烦。” 王小叔意图说点什么,但颇为拘谨,又没有话题:“那……人我领走了。”他领着侄子出去,走到门口,来了个阳光帅气的回头,“今天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 徐檀兮没有接话。 叔侄俩出了店,走了一段。 小孩不走了:“我的三角龙呢?” 王小叔看着通讯录里的电话号码,心里美滋滋:“回去就给你买。” 他注意那个姑娘好一阵了,终于搞到了电话。 突然,路被人挡住。 王小叔瞥了一眼,他见过挡路的人,是便利店收快递的,大家村前村后都是镇友,他挺客气的:“麻烦让一下。” 对方不客气:“手机拿来。” 王小叔觉得他莫名其妙,有点火冒三丈:“你想干嘛呀?” 他眼底凉嗖嗖的,还是那句:“手机拿来。” 王小叔就不拿,梗着脖子刚:“你打劫啊?”他伸手就推,“让开!” 就在他手伸过去时,戎黎侧了个身,捏住了他手腕,稍稍用力,往后一掰,他手一麻,拿在手里的手机就脱手了。 戎黎俯身,接住。 一套动作下来一气呵成,搞得王小叔猝不及防,瞬间恼羞成怒了:“喂,你干嘛!” 戎黎把通话记录删了,是警告的语气:“糖店的那个,是我女朋友。”他随手一抛,把手机扔回去。 王小叔愣愣地接着:“……” 就挺尴尬的。 戎黎进店的时候,徐檀兮在给两个小朋友发糖。 他走过去,靠着收银柜,朝她伸手:“我的呢?” 两个小朋友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徐檀兮打开抽屉,里面单独放了一个束口袋,袋子上绣了花,她拿出来,放到戎黎手里:“店里不忙吗?” 里面是一袋软糖,戎黎剥了一颗,放进嘴里:“很忙。” “那你怎么过来了?” 因为想见她了。 他在外面待了有一阵了:“刚刚那个男的,是在搭讪你,故意套你电话号码。” 徐檀兮很诧异:“我以为是小孩走散了。” 她还是太单纯,不知道男人有多不要脸。 戎黎教她:“下次这种的不要理。” “万一是真的呢?” “那你不要用自己的手机打。”戎黎还是不放心,想了一下,“或者打完了就拉黑。” 徐檀兮点头,说好。 四点她就打烊了,去买了菜,她答应了戎关关,给他做鸡翅和糯米丸子。戎黎前几天不在店里,堆了一些事,回去得晚一些。 因为今天是圣诞节,街上的小贩收摊晚,都傍晚了还很热闹。 戎小川说要吃关东煮。 王月兰给了他两块钱,让他自个儿去买,她和侄女在街边等,闲来无事,就训起话来了。 “你妈跟我说,不管谁上门来说亲,你都拉着个脸不理人,一回两回就算了,你要一直这样挑剔,后面就不会再有人上门了。” 乡下说亲都是这样,女孩子拒绝次数多了,闲话就出来了。 何桐是王月兰哥哥的女儿,小时候放在了外婆那边养,随了那边的姓,何家惯得不行,侄女上过高中,又是个很有主意的,家里没人管得了她,这亲事一拖再拖。 王月兰问她:“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我们村那个收快递的?” 何桐不耐烦:“没有。” “我还能不知道你,轴得要死。”说起来王月兰就气,“那个戎黎有什么好的,他妈早死,以后要是生了孩子,连个带孩子的人都没有,他家里还有个拖油瓶,他爸又是个杀人犯,龙生龙凤生凤,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也杀人,你也不是没见过,上回他来我家给他弟算账,你看他那样,一看就是喜欢动手的,日后指不定会打老婆。” 王月兰数落个没停,恨不得把戎黎贬得一文不值,好让侄女死心。 何桐烦不胜烦:“姑你别说了。” “我哪一句说错了?”王月兰嗤之以鼻,“你也甭惦记了,他跟我村的一个房客好上了,两个人也没定亲,成天出双入对,也不知道避嫌,真是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 戎黎停下脚。 “那个女的,天天穿得花枝招——” 何桐看见他了,立马拽了拽王月兰的衣服,结结巴巴喊了一声:“戎、戎黎。” 王月兰说龙生龙凤生凤的时候,戎黎就听见了,他无所谓,继续走他的,可她不该扯到徐檀兮。 他深呼吸,想把火气压下去,但双脚不受控,折了回去,大脑也不受控,自动计算在光天化日下伤人还能全身而退的可能性:“说我可以,说她不行。” 王月兰怵也是怵的,但众目睽睽,她不信戎黎敢对她怎么样,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就说了,怎么着!” 七点了,动画片都播完了。 戎关关从凳子上下来,跑去厨房:“徐姐姐,饭做好了吗?” “好了。”徐檀兮把菜都蒸在锅里,“关关饿了吗?” 戎关关摸摸肚子,都瘪了:“我好饿好饿,可是哥哥还没有回来。” 徐檀兮拿了他平时吃饭用的碗,去锅里夹了一个鸡翅出来:“先吃一个鸡翅,然后等哥哥回来一起吃好不好?” “好~” 不知道戎黎手机是不是没电了,徐檀兮打不通他的电话,她有些不放心,就去拿了灯笼。 戎关关啃着鸡翅:“徐姐姐,你是要去接哥哥吗?” “嗯。” 戎关关放下碗,跑去拿了伞,抱在手里给徐檀兮:“要下雪了。” “谢谢。” “不用谢。” 她拿着伞,提了灯笼出门,走到了巷子口,安安静静地在路边等,时不时张望远处。村里的狗已经都认得她了,只是开始吠了两句,就都安静了。 远处路口有人走来,身影由模糊到清晰,一个轮廓,她就认出来了。 是戎黎回来了。 他没有打灯,走得很慢,脚步小心。 徐檀兮提着灯走过去:“先生。” 走近后,她才看清楚,他右手上缠着绷带。 “你手怎么了?” “伤到了。”戎黎伸手去给她提灯笼,没当一回事。 徐檀兮抓着他的手不让乱动,她把灯和伞都放在地上,小心地托着他的手查看:“怎么弄的?” 他袖子上有血,鞋上也有几滴。 他只说:“不小心弄的。” 徐檀兮先不管这个:“严不严重?骨头有没有伤到?拍片了吗?医生怎么说?” 她方寸大乱样子戎黎是第一次见,心都要软成一滩水了。 “不严重,就划了个口子。” “这还不严重?”她眉头紧蹙,又气又急,“到底怎么回事?你跟人打架了吗?谁打的?” 她语气有点凶。 她居然也会凶人了。 戎黎嘴角带着笑意:“告诉你了,你打算怎么办?” 她一点都不淑女地说:“找人帮你打回去。” 他被她一句话弄燃了。 “你今天给关关送圣诞礼物了,可是没给我送。”他在循循善诱。 徐檀兮还在担心他的手,把他袖子卷起来,细细查看,语气温柔得像在哄他:“你也是小朋友吗?” 路口的风很大,戎黎扶着她的腰,转了一个方向,把她挡在怀里,不让风吹到:“我有想要的,要你送我。” 徐檀兮抬头看他:“你想要什么?”她眼里是化不开的宠溺,仿若在说:你要星星我也去摘给你。 “想要你。” 他眼里像燃了两簇火,烧得一发不可收拾。 徐檀兮望着他出神。 “杳杳,”他双手环住她的腰,很细的一圈,他都不敢用力,“我等不了了,在一起好不好?” 徐檀兮没有犹豫:“好。”她眸中一盏花色,春意正好。 戎黎低头,唇压在她唇上,雪花忽然飘起来。 121:八个机位的吻(一更) 戎黎低头,唇压在她唇上,雪花忽然飘起来。 他吻得很克制,很小心翼翼,不敢太放肆,只在她唇上停留了很短的时间。 “杳杳。” 徐檀兮睁开眼,眸光泛潮,瞳孔像水洗后湿润剔透的琉璃。 巷子里,是谁家灯笼被风吹得来回晃荡,把他眼里的影子都摇碎了,碎成好多个好多个她,满眼的她。 “你喜欢进度快一点,还是慢一点?”他低声问她。 徐檀兮是个矜持害羞的姑娘,羞赧地低着头:“慢一点。” “知道了。” 其实他喜欢快一点。 戎黎亲亲她的脸,把灯笼和伞都捡起来,让她拿着灯笼,他撑着伞,把空着的右手递过去:“牵着你男朋友,他夜盲。” 他右手受了伤,徐檀兮轻轻地牵着:“哦,好。”她笑了,明眸善睐。 他们往家里走,走得很慢很慢,一把红伞,两个人影,花白的地上四排深深浅浅的脚印。 “你还没告诉我,手是怎么弄伤的?” 戎黎说:“我没打人。” 她侧着脸看他,表情严肃:“别人打你了?”那她宁愿是他打别人。 戎黎把伞往她那边倾,风将她的发梢吹到了他脖子上,痒痒的,像羽毛在挠他:“我有那么好欺负吗?”他受伤的手被她牵着,他指腹在动,磨着她掌心的茧子,“手是被招牌砸到的。” “怎么砸到的?” “走着走着,招牌就突然砸下来了。”他说得随意,一语带过。 徐檀兮追问:“是哪个店?” 戎黎笑:“怎么,你要去砸店啊?” 徐檀兮是淑女,淑女很温柔,淑女不动粗:“我不砸。” 过了一小会儿,风里飘来一句:“我找人砸。” 淑女怎么会自己动手呢? 雪懒洋洋地飘,情人慢悠悠地走。 在家饿肚子的戎关关度日如年,插播广告的时候,他听到了开门声,立马跳下来,飞奔出去。 “哥哥。” 戎黎嗯了声。 戎关关蔫儿了吧唧的:“你怎么才回来,我要饿瘦了。” 戎黎往屋里走,收了伞:“瘦了不是更好。” 戎关关头一甩:“哼。” 有人撑腰了,胆子挺肥。 戎黎瞥了他一眼。 徐檀兮把灯笼放下:“我去盛饭。” “我帮你。” 戎黎跟着去了厨房,没闲工夫搭理某胖墩。 某胖墩发现:哥哥手受伤了,哥哥和徐姐姐拉手了。 徐檀兮做了很多糯米丸子,她让戎黎送一些去隔壁老太太家,再送一些去李银娥家。他还没回来,出门的时候带上了门。 忽然有人敲门。 徐檀兮去开门,见来人,问道:“有什么事吗?” 是王月兰和她的儿子戎小川。 王月兰手里拎着一篮土鸡蛋,欲言又止了一番,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戎黎在不在?” 徐檀兮说:“他很快就回来。”她让开路,待人和善,彬彬有礼,“您请进。” 其实王月兰跟徐檀兮没有交流过,在王月兰印象中,银娥家的租客是个年轻貌美、衣服从来不重样的姑娘。 “我不进去了。”王月兰放下鸡蛋,“医药费我压在了鸡蛋下面,徐小姐,替我谢谢戎黎。” 她撂下东西就走,就像后面有什么在追她似的,走得飞快。 她儿子戎小川跑回来了,跟戎关关一样,也是个小胖团:“我妈妈说,她以后再也不会骂戎黎哥哥了,也不会骂你。” 戎黎的手应该不是走着走着就突然被砸了。 徐檀兮有了猜测,她走下台阶,低声问孩童:“戎黎哥哥的手是怎么受伤的?” 戎小川老老实实地说:“我在买关东煮,上面突然有东西砸下来,戎黎哥哥用手挡了一下。” 门前檐上的灯笼微微晃动,地上的人影也在晃动,灯光明亮,不及她眸光明亮。 “关关,以后谁骂你哥哥,我会帮你打他。”戎小川说完就跑了。 戎关关冲着他后背答了一句:“好!”他扭头看徐檀兮,眼珠子透亮透亮的,闪着崇拜的光,“徐姐姐,我哥哥他是大英雄。” 徐檀兮笑着颔首,那也是她的英雄。 一束手电筒的光打过来,是她的英雄回来了。 “这么大风,你们两个在外面干嘛?” 徐檀兮把地上的篮子提起来:“刚刚有人来送鸡蛋。” 戎黎进屋,揽着大的,拎着小的:“谁?” “王月兰女士。” 戎黎没说什么,接过篮子,提了进去。 徐檀兮也没说什么,只是吃饭的时候,把最好吃的菜都夹到他碗里。 饭后,因为戎黎的手受伤了,徐檀兮不让他洗碗,戎黎又不想让徐檀兮洗,所以—— “戎关关,去洗碗。” 戎关关就挺突然的:“……哦。” 他以前没洗过碗,因为哥哥不做饭。怎么洗呢?他在秋花奶奶家见过,有模有样地去收盘子。 徐檀兮把盘子端走:“我来洗吧,关关你去看电视。” 戎关关看了看他哥哥,然后响亮地回答:“好的。”他就欢欢喜喜地去看电视了。 戎黎凉嗖嗖地瞥了戎关关两眼,有点不爽:“你干嘛惯着他?” “他还小。” 戎黎还能怎么着,徐檀兮说什么是什么咯。 他去收碗:“我帮你。” “你的手不能碰水。” “我戴手套。” 徐檀兮把他手轻轻推开:“不行。” 戎黎没辙。 洗完碗后,徐檀兮煮了一壶大麦茶,戎关关在看电视,戎黎嫌吵,给戎关关留了一杯,就带徐檀兮上楼了。 戎黎的房间她来过好几次了,不像睡觉的地方,像关人的地方,空旷又封闭。 她把茶壶放下:“窗户都封起来了,不会很闷吗?” “我习惯了。” 若是不封起来,他一闭上眼,就感觉有眼睛在看着他、有手来拽他。 他去把门留了一道缝,让空气进来,拉了一把椅子让徐檀兮坐下:“你不喜欢?” 没有安窗帘,窗户是直接用木板钉上的,钉得密不透风,他的床单又是黑色的,给人的感觉很像雷雨天,乌压压的,让人沉闷。 徐檀兮点头:“不太喜欢,有一点压抑。” 他从善如流,说得随意平常:“那等你以后住过来,我再拆了。” 徐檀兮红着脸不说话,给他斟了一杯茶。 “杳杳,”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他不喜欢俯视她,就半蹲着,仰头看她,“我有共情障碍,你看出来了吗?” “没有。” 她眼里的他是有温度的,是个很好的人。 “今天的事,要是搁以前,我肯定会冷眼旁观。”戎黎握着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轻轻蹭了蹭,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把姿态放低,才会示弱,“当时用手去挡招牌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徐檀兮安静坐着:“是想我吗?” “嗯。”当时时间太短,只够他想她,“我在想,要是我做了好事,你会不会更喜欢我一点。” 他以前找不到要变好的理由,现在有了。 她眼里一团温柔,俯身,亲在他脸上:“会。” 不想当君子了,不想克制。 戎黎起身,去把门关上,把她斟的茶一口喝掉:“你说喜欢慢一点,杳杳,”他放下杯子,低声说,“可我想快一点。” 徐檀兮没有说话,默许了他接下来所有的行为。 戎黎把她抱起来,放到桌子,她坐着,与他站着的高度刚刚好,他一抬头,就能碰到她的唇。 “眼睛闭上。”他脸也红得厉害。 徐檀兮听话地闭上了眼。 他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搂她的腰,先啄了啄她的唇,然后贴上去,含着轻吻。 “徐杳杳。” “嗯?” 他声音低沉、性感,引诱她:“张嘴。” 122:噢,怎叫一个荡漾(二更) 她微微张开嘴,思绪混沌,任他把她拽进情动里,然后就有点失控了…… 脸上的温度烧得人晕晕乎乎,戎黎停下来,稍微拉开一点点距离,看她唇红眸润的样子:“咬到你了吗?” 徐檀兮点头,脸上像抹了胭脂,睫毛安静地垂着,遮住泛潮的眼睛。 他还不太会,又有点急,老咬到她。 “我轻点。” 他说完,俯身继续。 窗户紧闭的房间本就空气不流通,随着温度上升,越发让人喘不上气。 “哥哥。” 戎关关在外面叫:“哥哥。” 门是关着的,戎关关是不敢自己开门的。 戎黎没松手,还搂着徐檀兮的腰,他缓了一下呼吸:“干什么?” 戎关关在外面说:“我要洗脸睡觉了,你帮我倒热水。”哥哥说了,他不可以自己碰热水。 “去下面等着。” “哦。” 戎关关乖巧地下楼去了,心里非常好奇,不知道哥哥和徐姐姐躲在房间里干什么。 等外面没声音了,戎黎亲亲徐檀兮的脸:“你脸好烫,等会儿再下去。” 离得太近,徐檀兮能听见他的喘息,还有心跳。 “好。” 戎黎把她抱下来,放到床上,先出去了。 徐檀兮红着脸坐了一会儿,躺下,扯了被子盖住脸。 翌日,天放晴了,融雪的时候气温更低,村前的池塘里结了厚厚的冰,孩童们一人弄来一块,用麦秆的茎管在冰上吹了个洞,系上绳子,拎在手里玩。 程及七点就起了,因为闻到了饭香,也不知道林禾苗是几点起的,炒了两个菜,还下了素面。 碗筷都拿好了,她坐在桌子上等:“你吃面还是喝粥?” “吃面。” 她给他盛了一碗面,放了两个荷包蛋在上面。 程及尝了一筷子,味道不错:“你起这么早干嘛?” 她给自己盛了一碗粥,说:“我等会儿回学校。” 程及看了一眼她额头的伤,结痂还没掉:“我给你请了一周的假。” 学校里应该会有一些不好的传闻,他不太放心让她出去。 “我已经没事了,要回去读书。” 其实她已经保送了,就算不去也没关系,只是她欠了他一个星系,要更加努力才可以。 程及把蛋黄弄出来,扔在一个空碗里:“随你。” 林禾苗默默记下了,程及不爱吃蛋黄,下次要挑出来。 饭还没吃完,外面有人敲门,林禾苗放下筷子,要去开门,程及叫住她:“吃你的,我去开。” 他三两下就解决了碗里的面,起身起开门。 来的是刘胡春。 程及只把门敞了个口,他脚踩在门槛上,挡在路中间:“你来干什么?” 葛建涛伤得不重,昨天傍晚被警方拘留了。 刘胡春慌了神,打听了一番,才找来这里:“我来找禾苗。” 程及直接关门。 刘胡春立马把手卡进门里,不让关上:“让我见见禾苗,我有话跟她说。” 程及单手撑着门:“有话就跟律师说。” 刘胡春不管不顾,一只手往门里钻,一只手捶门,扯开嗓门大喊:“禾苗!” “禾苗!” “禾苗!” 程及刚拿出打火机,就看见林禾苗出来了:“你出来干嘛?回去。” 她穿着校服,看上去很乖巧,脸上的神色也很平静:“我跟她说几句话。” 刘胡春一听见她的声音,就着急忙慌地说:“禾苗,婶儿求你了,咱们私下和解好不好?只要你不告我儿子,你提什么要求婶儿都答应你。” 刘胡春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法,她本来打算把刺她儿子的“贱货”送去吃牢饭,谁曾想这“贱货”不仅安然无恙地出了警局,还反咬人一口,把她儿子给拖下了水! 都怪这个“贱货”! “你没有去见过律师吗?” 刘胡春愣住。 十八岁的少女经了风霜、见了险恶,眼神依旧干净,却也变得坚韧了:“强奸未遂是刑事案件,而且不是刑事自诉案件,就算我不告他,他一样也要负刑事法律责任。”她咬字清楚,说得很慢,“你听不明白的话,可以去问问律师。” 刘胡春是听不懂话,但听懂了林禾苗态度,她这是不肯和解。 “你这个不要脸——” 蹭的一声。 打火机点着了,刘胡春的手指被烫了一下,她本能地把手从门里缩回去。 咣的一声。 程及把门关上了。 隔着一道门,刘胡春在外面骂街,程及置若罔闻:“你之前的家里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走的?我等会儿要去一趟林村。” “没有。” 那个家里,没什么是属于她的。 上午九点,程及开车去了老屋林村。 他敲门,来开门是林早生。林早生只见过程及一次,一时没认出来:“你是?” 程及懒懒的调儿:“林同学的老师。” 上一次,他来林家也是编了这么个身份。 林早生想起来了,刚要把人请进去,吴树凤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你不是她老师吧。” 那丫头刺人的那天晚上,这位“老师”也过来了,吴树凤可不傻,她家那闺女模样好,这男人又年轻气盛,一男一女能有什么干净的关系。 她开口要人:“你把她带哪——”她看到了程及停在门口的车,口气立马变了,“有话进来说。” 程及进门,但没进屋,就站院子里。 “我就长话短说了。”他懒得兜圈子,开门见山,“我要把禾苗的户口迁出去,你们只要点头就行,其他的手续问题我来弄,另外,以后不要联系她,不要打扰她,不要在外面提起她,就当你们没生过这个女儿。” 吴树凤上次听儿子说过,这位“老师”的车可不便宜,心里有了算盘:“我把她养到这么大,你说带走就带走?那我家岂不是白养她了,就算养条狗也能卖几个钱——” 程及打断:“你孙子做手术的钱我来付。” 吴树凤立马双眼发亮,脑子里灵光一闪,开口要钱:“除了手术费,还要给我们五十万。” 林早生小声地插了句嘴:“你少说两句。” 吴树凤用眼神警告丈夫闭嘴:“我要得又不多,一个活生生的人,她就值这个价。” 程及见过卖女儿的,但没见过卖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他也不急,语调慢慢悠悠:“葛建涛是怎么进房的,房门是怎么锁上的,没忘记吧。”他嘴上噙着笑,眼底阴嗖嗖的,“你们也想吃牢饭吗?” 吴树凤肚子里没墨水,就是个纸老虎,一听见要吃牢饭,她就慌了神:“那、那就手术费好了。” 还挺识相。 程及“善意”地给了个忠告:“不要动其他的念头,我是给得起钱,但我也有很多不给钱照样能把事办妥的法子。” 他说完,走人。 “先生。” “先生。” 林早生追了出去:“先生。” 程及开了车门,没立马上去。 林早生年纪不算大,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他驼着背,腿脚迟缓,叫住程及后,他沉默了一阵,哽咽说:“我闺女她没有神经病,也不是自闭,她只是不爱说话,她很聪明的,也很善良。” 程及冷笑了声:“现在才说不晚吗?别人骂她有病你怎么不开口?” 林早生羞愧地低着头,他直不起腰,背驼得更厉害:“是我没用,我是窝囊废,她走了也好,在这个家只会受罪。”他双眼浑浊,老泪纵横,“我、我家禾苗……以后就拜托您了。” “已经不是你们家的了。” 程及上车,把车门关上,踩了油门,跑车咻的开走了。 路上,戎黎的电话打过来。 程及戴上蓝牙耳机,接了:“干嘛?” 戎黎说:“我跟徐檀兮在一起了。” 程及哦了一声:“然后呢?” “我跟她在一起了。” “你这是在炫耀吗?” 戎黎纠正:“通知。” 行吧,就让你尾巴翘上天。 程及给他一个镇友的面子:“恭喜。” “嗯。” 戎黎挂了。 123:定亲发糖,大火真相(一更) 上午十一点,太阳正好,积雪都化了,在路面上结成了冰,大人们在门前铲雪,小孩们堆个雪人儿,你安个眼睛,我画个嘴。 戎鹏雪铲到一半,接了个电话,是消防队的中队长打来的。 “嫂子生了吗?” 中队说生了,生了俩。 戎鹏笑呵呵地祝贺:“恭喜啊,中队。” 中队犹犹豫豫,问可不可以跟他换个休假时间。 他们消防队休假都是轮着休的,一个月休一个,这个月是戎鹏的假期。 戎鹏爽快地答应了:“没问题,那我下午归队。” 中队在电话里道谢。 “客气什么,你在家好好陪嫂子。” 中队说,下次把假还他。 “成,等下次我媳妇生孩子,你再把假还我。” 中队问什么时候。 “快了快了,日子已经定了,下个月初十,到时来喝喜酒。” 中队乐呵呵地应了。 戎鹏挂了电话,听见鸡叫声,往院子里瞥了一眼,看见戎黎在追一只鸡。戎鹏把扫帚先搁一边:“戎哥,我来帮你。” 上次那只鸡炖汤了,戎黎要再抓一只,送去给徐檀兮。 戎关关在厨房,给秋花老太太择菜。 “秋花奶奶,”他抓着一把芹菜,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摘,边摘边问,“我哥哥为什么要抓鸡?” 秋花老太太说:“因为要送给你徐姐姐。” 戎关关处在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问题一个接一个:“为什么要送鸡给徐姐姐。” “因为他俩在处对象。” “为什么处对象要送鸡?” 老太太想了一下才回答:“因为大家都送。” 戎关关十万个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送?” “这是镇里的老祖宗订的规矩。” 戎关关睁着好奇的大眼睛:“为什么老祖宗要订这样的规矩?” 秋花老太太被他问得哭笑不得:“这你就要去问老祖宗了。” “去哪里问啊?” 老太太想了想:“土里。” 戎关关:“……” 一旁的廖招弟忍俊不禁,笑着笑着突然胃里翻滚起来,她头转到一边,干呕起来,也没吐出来什么,就是反胃得厉害。 秋花老太太把芹菜放下,过去给她拍拍背:“笑笑,你没事吧?” 廖招弟摇头:“没事的,奶奶。” “笑笑嫂嫂,你生病了吗?”戎关关把口袋里揉成一团的卫生纸掏出来,给廖招弟,他说,“徐姐姐是医生,她会看病的。” “嫂嫂没生病,是肚子里的小宝宝饿了。”廖招弟不算很漂亮,皮肤有一点黑,她笑起来会露出牙龈,眼睛眯成一条缝,会让人感觉很治愈,是老人很喜欢的那种善良有福相的长相。 戎关关觉得不可思议,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把口袋里零食都掏出来:“给你吃。” 一颗卤蛋,三颗糖。 廖招弟笑着说:“谢谢。” “不客气。” 这时,戎黎拎了只鸡进来:“有没有红线?” “等着,我去给你拿。” 秋花老太太去拿红线了,是手工编的,也叫月老线。 戎黎拎鸡去李银娥家的时候,路上不少人看到了,拎一只鸡没什么稀奇的,但拎一只脚上绑了红线的鸡就不常见了,拎的人还是媒婆们列为“钉子户”的戎黎,那就稀奇了。 红中婶特地问了一句:“戎黎啊,你这鸡是送去谁家啊?” “李婶家。” 戎黎穿着一身黑,拎着鸡,打人门前而过。 等人走远了,几个村妇就议论上了。 “他什么时候跟银娥家的房客好上了?”吴佩瑶织着毛衣,晒着太阳。 她妯娌接了句嘴:“男的俊女的靓,看着看着就对眼了呗。” “银娥家的那个房客什么来头?看着挺有钱的,怎么跑乡下来开店了?”吴佩瑶把声儿放小点儿,“我听说那些有钱的富商都喜欢把二奶偷偷养在乡下,会不会——” “你知道人家开那车多少钱吗?”王月兰说得好像她知道一样,“电视剧里的原配夫人都开不起那样的车。” 吴佩瑶想不明白了:“既然她条件这么好,干嘛要跟戎黎处对象?” 平日里说戎黎闲话说得最多的王月兰破天荒地替他说好话了:“戎黎咋了?十里八村哪个有他长得好。” 长相是没话说,不过:“戎黎他爸是杀人犯——” 王月兰翻了个白眼,拿鼻孔看吴佩瑶,哼了声:“你这个人思想怎么这么龌龊?” 吴佩瑶:“??” 她满脑袋问号,王月兰是不是中邪了? 搞笑了,吴佩瑶呵呵:“我龌龊?这不都是你之前跟我说的吗?”也不知道之前是谁哟,成天编排戎黎。 王月兰不承认,死不承认:“我没有,不是我,别瞎说。” “……” 吴佩瑶刚想理论,王月兰扭腰就走,边喊:“小川,小川!”她把儿子叫来,“银娥奶奶家在发糖,你快去。” 一帮小孩子都去领糖了。 徐檀兮脸皮薄,不好意思出院子,她站在堂屋门口,朝外边张望,那只脚系红绳的公鸡就在旁边,偶尔咯咯一声。 “之前不是送过了吗?” 戎黎说:“那次你不在家,没收着。”他今早特意叫她在家里等,不要去店里。 徐檀兮顺口问道:“之前那只鸡呢?” 戎黎倚着门,被阳光晒得很惬意:“炖了。” “……” 哦,他鸡没送出去,生气了。 “小徐,”李银娥还在门口给小孩子们发糖,嘱咐说,“你别忘了,待会儿戎黎回去,你要回他一只鸡,我已经给你绑好了,就在鸡窝里头搁着。” 徐檀兮应了一声:“哦,知道了。” 戎黎站在太阳里,手指勾着她一缕头发,轻轻打着圈:“你知道回了我一只鸡是什么意思吗?” 她猜得到。 戎黎拉着她进屋,屋里没人,他手一伸,把她捞到怀里抱着:“在祥云镇,这就算定亲了。” 乡下不搞定亲宴,回一只鸡,长辈在门口给来来往往的人都送点糖果,意思是这家的姑娘已经定出去了,旁人就不要再上门来说亲了。 徐檀兮仰着头,手抓着他腰上的衣服:“进度有一点快。” “那要我慢一点吗?” 她脸红地别过头:“这样也可以。” “徐檀兮,”戎黎低头,把一张漂亮的脸凑到她眼前,“我以后是你的了,你可要收好。” 她笑着点头:“好。” 对于戎黎拎回来的那只鸡,戎关关表现得非常纠结:“哥哥,这个鸡要怎么办?要炖汤吗?” 白斩鸡也不错啊,手撕鸡也行,还有黄焖鸡…… 戎关关左右为难:“我最想吃小鸡炖蘑菇。” 戎黎把鸡往院子里一扔:“养着。” 啊,小鸡炖蘑菇泡汤了。 午饭过后,李银娥在洗碗,徐檀兮拿了刺绣来绣。 “小徐,”李银娥在厨房喊,“你帮我把这个酸萝卜送去给秋花老太太,她孙媳妇害喜害得厉害,拿去给她解解口。” “好。” 戎鹏下午就要回消防队。 廖招弟送他出门:“奶奶说,裁缝下周会来给我们量尺寸,你赶得回来吗?” 下个月初十他们结婚,裁缝是来给他们做新衣的。 “赶得回来,我们中队他媳妇生了双胞胎,我给他顶一周的班,下周就回来。”他脸上有疤,笑起来不好看了,“你在家要是有什么想吃的,不要不好意思,跟奶奶说就行。” “嗯。” “外面冷,你别送了,快进去吧。” 廖招弟给他把拉链拉好,叮咛嘱咐:“你工作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等我回来。” 他摆摆手就走了,也没有行李。 廖招弟看着他的后背,突然鼻酸:“鹏哥。” 戎鹏又跑回来:“怎么了,笑笑?” 她想起了医院那场大火,想起了他逆火奔跑时的背影,滚滚浓烟下,他穿着橘色的消防服,毫不犹豫地往火光里跑。 “我们已经有宝宝了,”她知道不应该,可还是抓着他的衣服,艰难地开了口,“你可不可以换个工作?这个工作太危险了。” 戎鹏摇了摇头,手掌覆在她腹上,轻轻揉了揉:“笑笑,再危险的事,也总要有人去做。” 廖招弟吸了吸鼻子,松开手:“你去吧。” 戎鹏走的时候,天是阴的。 他在巷子里碰上了来送酸萝卜的徐檀兮,打了声招呼:“徐小姐。” 徐小姐回他:“戎先生。” “你身体都养好了吗?”他怕脸上的疤会吓到人,戴了口罩,“当时太忙了,也不知道你伤得怎么样。” 徐檀兮诧异:“你之前见过我是吗?” 这时,巷子口有人在喊:“戎鹏!” 是来接他的人,已经在催了:“别磨蹭了,快点儿。” 戎鹏回了一句:“就来。” 他说,等他下次回来再说。 徐檀兮说好。 他跑了一段,回过头去,看见廖招弟还在家门口,便用力挥手,大声喊:“笑笑,等我回来。” 那一天是圣诞节过后的第二天,十二月二十六。 戎鹏没有回来,廖招弟等来的是他的骨灰。 他每一次出任务都会写一封遗书,这次他在遗书里写道:如果我回不去,把我的骨灰带回祥云镇,我奶奶和妻子都在那里。 124:徐檀兮真实身份是……(二更 戎鹏的骨灰是消防队的中队长送回来的,他到祥云镇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秋花老太太是中午接到的电话,也没有吃饭,搬了把凳子,和廖招弟坐在门口等,等了一个下午,人来了。 中队长瞿辉抱着骨灰盒从车上下来,他一整天滴水未进,身子都是晃的,唯独手里的骨灰盒抱得稳稳的。 “戎奶奶,弟妹……”他走过去,双腿跪下,“戎鹏他……他是替我去的。” 老太太撑着身子站起来,走过去问:“你吃晚饭了吗?” 瞿辉忍了一路的情绪终于爆发,一米八几的男人坐在地上,崩溃地嚎啕大哭。他的一对双胞胎儿子还没取名字,前天和戎鹏开玩笑说,要留一个给他取名。 “锅里的饭还温着,先去吃饭吧。”老太太说完,伸手摸了摸骨灰盒,她凑过去问,“鹏啊,见到你爸妈了没?” 问完后,她颤颤巍巍地收回手,身子一晃,人往后仰。 廖招弟喊:“奶奶!” 老太太就这么病倒了,人昏昏沉沉的,嘴里一直喊着鹏啊鹏啊…… 葬礼是廖招弟操办的,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哭,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睡了就一个人锁上门,在房间里眯会儿,一滴眼泪都没有。 有些嘴碎的人就说,秋花老太太家这孙媳妇是个心肠硬的,年纪又轻,才二十出头,估计留不了几天就要跑回娘家了,那没出世的孩子大概也见不了天了。 也有街坊四邻去劝:“姑娘啊,你别忍着,想哭你就哭。” 她只是摇摇头,说她不要紧。 怎么会不要紧呢,在大火里没有回来的,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亲。 等吊唁的宾客都散了,她叫守夜的远亲去歇会儿,自己一个人坐到棺木前,一个人烧纸,一个人擦遗照,一个人絮絮叨叨:“鹏哥,你别担心家里,我会照顾好奶奶,照顾好我们宝宝。” 她摸着棺材,自言自语。 “你以前总是说,我是为了报恩才跟了你。” 戎鹏是为了救她才被大火烧伤了脸,她其实是个很胆怯的人,平生就大胆了一次,死乞白赖地赖着他,赖着成了他的女朋友。 她其实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他。 “你在救我之前我就见过你了。” 那个时候,戎鹏的脸还没有受伤,很阳光,也很俊朗。 “你不记得了吧,去年六月份,你在南城的三里胡同口帮一个老人家找猫,你来我家讨了一杯水,还问我可不可以加冰。” 他当时也是穿着那一身橘色的消防服。 “你不知道你当时笑得多傻。” 她说着笑了,眼泪滚了下来,她抹掉:“等我们宝宝长大,我就告诉他,他爸爸是个很优秀的消防员。”她一只手覆在小腹上,一只手抚摸着棺木,“鹏哥,你别怪我,我不会再让我们的孩子去当消防员了。” 她已经把她的丈夫交给了人民,就容她自私一次,孩子不给了。 “鹏哥。” “鹏哥。” “……” 她守在灵堂前,一声一声叫着,也没有痛哭流涕,她不能大哭,她腹中还有孩子,孩子还太小,她不能哭。 晚上十点多,有人来敲李银娥家的门,她当时正准备要睡。 徐檀兮也还没上楼。 “这么晚了谁啊?”李银娥摆摆手,示意徐檀兮上楼,“你先去睡,我去看看是谁。” 她披了件衣裳去开门,是廖招弟过来了。 “笑笑,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廖招弟头上戴了孝,身上穿着白色孝衣,她年纪轻,随戎鹏的辈分,喊徐檀兮姐姐:“徐姐姐她在吗?” “在呢。”李银娥回头喊了一声,“小徐,笑笑来找你了。” 徐檀兮去给她泡了一杯热茶,加了蜂蜜和红枣。 晚上很冷,徐檀兮在椅子上垫了厚厚的垫子,让廖招弟坐下,还给了她一床盖脚的毯子:“这个是果茶,孕妇也可以喝,你喝一点,暖一下身子。” 廖招弟喝了小半杯,情绪看着还算平静:“我听我奶奶说你会绣花。” “嗯,会绣。” 她把杯子放下,恳求道:“徐姐姐,你可不可以给我绣一块盖头?”灯光照着她的脸,她皮肤有点黝黑,她很年轻,只有二十岁,刚到结婚的法定年龄,“不用很复杂,简单地绣一下就可以。” 徐檀兮答应了:“好。” 廖招弟走后,戎黎过来了。 李银娥识趣地给他们腾了地:“你们俩慢慢聊,我先去睡了。” 李银娥的卧室在一楼,徐檀兮怕吵着她,拉着戎黎上了楼。她的房间和戎黎的刚好相反,面朝东面,白天,太阳能漏进来一窗户,晚上,月亮也能漏进来一窗户。窗户旁有个绣花的架子,再往旁边是个书柜。屋里的摆设不多,但都很精致,地毯和床单都是暖色调,她应该是很喜欢君子兰,很多私人物件上都绣了图案。 徐檀兮把屋里唯一的椅子推给他坐:“你干嘛这么晚过来?” 他坐下,把她拉到身边:“我不放心你。” 村里的丧事都会办得很大,晚上还会奏乐,会请人来哭丧,她不是镇里的人,应该以前没见过,戎黎担心她会害怕。 “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窗户没有关严实,徐檀兮去关窗。 戎黎起身,跟在她后面:“我怕你胡思乱想。” 他手伸过去,给她关上窗,顺带环着她的腰,把她带进怀里,小心仔细地抱着。 徐檀兮觉着他有点草木皆兵,好像把她当成了易碎品,她仰着脸看他:“我没有乱想,就是世事无常,有一点感慨。” 戎黎不说话,抱着她,总之就是特别想把她藏起来,世上好危险,把她搁哪儿他都不放心。 “戎鹏走的时候,我在巷子里碰见他了。”徐檀兮说,“他好像以前见过我,说回来跟我说。” “可能在南城见过吧。” 徐檀兮没有什么印象。 “杳杳。” “嗯。” 戎黎伏在她肩上,脸蹭了蹭她的头发,他低声说:“我会活很久,不会让你给我守灵。” 屋外没有月光,天色阴沉。 半夜,李银娥起来方便,看见院子里的灯是亮着的,门口好像有个人影,她裹紧衣服,拿了根扫把,走过去看看:“谁在那里?” 门口的人影动了动,回了头。 “小徐?”李银娥怀疑自己眼花了,再走近一点,“你蹲在那干嘛?怎么还不睡?” 她穿着睡衣,蹲在院门口旁边,脑袋垂着,也不说话,蹲了一会儿,她推开门走出去。 “小徐。” “小徐。” 李银娥喊了两句,她都没答应。 外边,狗在叫唤。 “汪!” “汪汪!” 穿着睡衣的人影在巷子里来回游荡,她行动呆板,目光无神。 “汪!” “汪汪!” 她突然定住,走到狗窝旁,喵了一声。 夜半三更,寒风大作。 次日,风轻云淡,太阳和煦。 徐檀兮在楼上洗漱完,穿戴好之后下楼。 “早啊,李婶。” “早。”李银娥在院子里扫叶子,问道,“小徐,你昨天晚上出门去干嘛了?” 她说:“我没有出门啊。” 怎么会呢,李银娥都看到了:“大概凌晨两点多,我看见你穿着睡衣出去了。” 徐檀兮蹙着眉思忖片刻:“我昨天晚上在给笑笑绣盖头,中间睡了一会儿,但没有出过门。” 这就奇怪了。 “难道是我眼花了?”李银娥很困惑,“还是我在做梦?”或者……有邪祟? 徐檀兮也一脸困惑。 算了,八成是做梦。李银娥问她:“盖头你绣得怎么样了?” 徐檀兮说了:“快绣好了。” 125:戎黎晚上哄妻,杳杳露马甲(一更) 出殡的前一天,廖招弟的母亲郭惠丽来吊唁了。 上完香后,她把廖招弟叫到一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去收拾收拾,跟我回南城。” 她来的目的就是要把廖招弟带回去。 廖招弟只说了句:“等葬礼之后再说。” 郭惠丽把到了嘴边的话暂时吞回去。 廖招弟去厨房,盛了一碗粥,端去老太太屋里。老太太病倒了,一天没起身,也吃不下。 “奶奶,”廖招弟端了粥走到床边,“起来喝粥了。” 老太太撑着身子坐起来,接过碗:“我这儿不用人,笑笑,你妈妈难得来一次,你去陪她吧。” 廖招弟在床边坐下,拿了勺子喂老太太:“她不用我陪。” 出殡那天是晴天,依照风俗,同村的人都会去送一送。 戎黎不太想徐檀兮去:“不去了好不好?” 徐檀兮摇头:“我想送送他。” 戎黎把她堵在她房门口:“墓地在山上,路不好走,而且很远。” 她双眼氤氲地看着他:“我想去。” 戎黎没办法了:“那你去换双鞋。” “好。” 徐檀兮去换了一双适合走山路的鞋。 丧葬队会路过花桥街,沿着老街一直走,走到与玉骢雪山相连的归宗山。归宗山上有一片地是竹峦戎村的,村里逝世的人都葬在那里,戎鹏的父母也葬在那里。 祥云镇这边有一些送葬的风俗,丧葬队路过谁家,若那家有人在,就会放一挂鞭炮。 街头是个杂货铺,老板娘要出门,出门前特意叮嘱打游戏的儿子:“阳阳,我要出去一趟,鞭炮我放在桌上了,等会儿丧葬队从门前路过,你就去把鞭炮点了。” 正在打游戏的青年应了一句:“知道了。” “你到时候动作快点,要在花圈过去之前点着爆竹。” “哦。” 十分钟后,青年听到了鞭炮和乐队的声音,赶紧放下手机,拿了桌子上的鞭炮出去,等前面举花圈的队伍走近一点,他就把鞭炮点上。 杂货铺的旁边是个童装店。 童装店的老板娘也拿了鞭炮出来,她胆子小,不敢点,青年去帮她点了。 老板娘的儿子今年四岁大,还不懂这般热闹是在干嘛,他兴奋地说:“妈妈你快看,敲锣。” 老板娘把儿子拽到身边:“你站边上点。” 小孩子很好奇,就问:“妈妈,他们是去接新娘子吗?”他见过接新娘子,接新娘子是要敲锣打鼓的。 老板娘立马捂住小孩的嘴:“嘘,不能乱说话。” 花圈在前面,中间八人抬棺,后面是送葬的亲属。 戎关关乖巧地趴在戎黎肩上,他蔫儿蔫儿的,眼睛红红的:“哥哥。” “嗯。” 戎关关是小辈,头上戴白色的孝帽:“幼儿园的景老师说,人去世后会住到天上去,可是邹进喜婶婶说,人去世了会变成小宝宝再回来。”他要哭却拼命忍着的样子,“那到底是住在天上,还是变成小宝宝?” 会埋到土里,变成一堆白骨,百年千年之后,再变成一抔黄土。 徐檀兮代戎黎回答了:“会先在天上住几天,然后再变成小宝宝回来。” 戎关关歪着头趴在戎黎肩上:“那戎鹏哥哥也会回来吗?” 徐檀兮说:“会的。” 戎关关得到一点安慰了。 “你累不累?我帮你抱一会儿。”徐檀兮心疼戎黎抱了一路,山路不好走,抱个人更不好走。 “不累。”后面的人突然走快了,戎黎腾出一只手,把徐檀兮拉到自己身边,“脚疼吗?” 徐檀兮摇头。 到了墓地,棺木下葬,秋花老太太哭得昏了过去,消防队的人都来了,一个个大男人都哭得不像样。 郭惠丽拉了拉廖招弟:“人也已经送到了,走吧。” 她像没听到,把叠放整齐的盖头从口袋里拿出来。 郭惠丽一见是红绸子,心里就涌出不好的预感:“你干嘛?” 她一言不发,往坟头走。 郭惠丽拽住她:“疯了吧你!” 她回头,看着郭惠丽:“医院大火的时候,你和爸把我落下了,是他把我抱出来的。” 郭惠丽压低声音说:“那也用不着你给他守寡。” 廖招弟推开她的手,把盖头盖上:“我愿意给他守寡。”她往坟头去。 郭惠丽喊她:“招弟!” 廖招弟很不喜欢她的名字,她不喜欢被叫做招弟,戎鹏总是叫她笑笑,奶奶也叫她笑笑,就连关关都会喊她笑笑嫂嫂,怎么她的亲妈却不知道呢,不知道她有多讨厌招弟这个名字。 她走到坟前,把盖头盖上,跪下,磕了三个头。盖头下,她还是没忍住,泪流满面。 所有人都惊呆了。 徐檀兮这时注意到了墓碑上刻的字。 妻:廖笑笑。 葬礼结束后,宾客皆散。 傍晚,郭惠丽还没走,还在房里劝廖招弟:“你听妈一句劝,把孩子流了,回去重新开始,反正现在月份小,流掉也容易。” 廖招弟身上还戴着孝,她说:“孩子我会生下来。” 郭惠丽觉得她脑子不清醒,在痴人说梦:“他们家就剩一个老太太,孩子生下来谁来养?” “我自己养。” 廖招弟没读过什么书,跟戎鹏在一起之前,她是在电子厂上班,工资很低,她要自己养小孩在郭惠丽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自找罪受。 “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郭惠丽脸色很臭。“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才二十岁,你的人生还有很长,你以后还会遇到其他适合的人,为什么要把自己耗在这里?你要是把孩子生下来了,以后你不带着也就算了,你要是把孩子带在身边,还怎么嫁人?你现在年轻,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可等以后你想找个人过日子了,一定会后悔的。” 房间外,秋花老太太没有推门进去,她手里攥着个绑得结结实实的红色塑料袋,拄着拐杖回了自己屋。 塑料袋里都是钱,是她存了一辈子的积蓄。 晚上,老太太几乎没沾米,廖招弟端了一碗汤去她屋里:“奶奶,我看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就给你热了点汤。” 老太太坐起来,招招手:“笑笑啊。” “嗯。”廖招弟把汤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坐到床边。 灯光下的老人满头白发,眼角爬满了皱纹,她目光沧桑而慈祥:“你才二十岁,还有老长的路要走,奶奶一只脚都已经进棺材了,没有多少日子可活。” 廖招弟鼻酸:“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百岁就算了,不想活那么久。”老太太握着她的手,眸光温柔,“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奶奶都不会怨你,你也不要过意不去,你要是心疼戎鹏,以后他祭日的时候,你就来看看他。” 廖招弟瞬间红了眼眶:“奶奶……” 村里的人都在猜,猜廖招弟会不会打掉孩子,生下来能给戎鹏留个后,不生下来,其实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毕竟她才二十岁。 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下午,郭惠丽离开了祥云镇,廖招弟留下来了。 晚上十点,云遮了半边月。 徐檀兮房里的灯还亮着,窗帘半拉半开。戎黎在院子外面盯着她的窗看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给她。 戎黎:【杳杳】 她很快回了。 徐檀兮:【嗯】 戎黎拨了个电话过去:“怎么还没睡?” 徐檀兮好像是钻进了被子里,声音像被闷着,沙沙的,有点气声:“我做了个梦,然后梦醒了,我就睡不着了。” 戎黎看着她的窗:“下来给我开门。” 徐檀兮反应了几秒:“等我一下。” 怕吵醒李银娥,她轻手轻脚地下楼,轻手轻脚地开门,就开一条人能过去的小缝。 “你怎么也还没睡?” 她声音很小,像在说悄悄话。 戎黎把院门带上,牵着她上楼:“丧宴过后有很多东西要还,我在帮忙。” “关关呢?睡了吗?” “睡了。” 他进了她屋,把门关上。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徐檀兮以前都不知道自己会这样大胆,一点也不矜持。 姑姑教她的那些淑女礼教,碰上戎黎,她就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戎黎进屋,先去把窗户关上,看她只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薄薄的针织开衫,他用手碰了碰她的脸:“你不冷吗?躺到床上去。”她脸都是冰的。 徐檀兮听话地上去躺着。 戎黎把被子的缝隙压好,不让风透进去,他拉了把椅子坐到床边:“跟我说说,做了什么梦?” 她裹着被子,就露出一张脸,真真是巴掌大,她眉目精致,风风韵韵,般般入画。 “我梦见戎鹏了,梦见他穿着消防服,在大火里面喊我。” 戎黎弯下腰,手肘撑着床沿,他把手放进她被子里,等捂暖了才去握她的手:“杳杳,你是不是害怕了?” 葬礼刚结束,她就做梦,戎黎担心她被吓着了,嘴上忍不住说她:“我让你不要去山上,你非要去。” 他干脆把椅子踢开,蹲过去,手趴在她床边:“村里有会做法事的老人,要不要请她来给你看看?去哪儿烧个纸什么的。” 他小时候要是惊了病了,母亲也会找村里的神婆来看,神婆会告诉母亲,要去哪里烧纸,烧完纸后,还要在烧纸的地方揪一撮草回来,带在身上。 徐檀兮侧躺着,眉目清雅,细细看他:“先生,你这么迷信啊。”她在笑。 “我不迷信。” 他从不信鬼神之说。 “杳杳,”他手在被子里,轻轻捏她的掌心,摩挲她手上茧子,他说,“是你让我迷信。” 当你太在乎的一个人的时候,太怕会抓不住的时候,就会这样,开始信神信佛,信一切可能让她好的东西。 徐檀兮眼皮越来越重,视线开始模糊:“先生。” “嗯?” “我困了,你等我睡着了再走好不好?” 戎黎把她耳边的发拂开:“好。” 她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缓。 安静了一会儿,她又开始做那个梦了。 梦里戎鹏穿着橘色的消防服,在喊:“女士!” “女士!” 她回头,身上穿着病号服。 戎鹏脸上戴了消防面具,手上戴了手套,在冲她招手:“这里!” 她愣愣地走过去,神情呆滞。 梦里,火烧得很大,浓烟把人的轮廓都遮住了,戎鹏塞给了她一块毛巾,让她捂着口鼻,他指着一条道:“从这儿走下去就安全了。” 她沿着他指的路,机械地走着。 戎黎还没走,蹲在她床边守着。她在出汗,拧着眉,睡得很不安稳。 “杳杳。” “杳杳。” 他叫了两句,她也没醒,不过渐渐平静下来了。他把被子往上提一点,给她盖好。突然,她睁开眼,抓住了他的手。 “戎黎?” 她目光锋利,盯着他:“你是戎黎?” 她的眼神很陌生,是戎黎从来没有见过的凌厉,她抓着他的手,力道很大。 戎黎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梦里:“是我,怎么了?” 她又合上眼,睡过去了。 126:噢,戎狗这糟糕的技术(二更) 戎鹏去天上了,廖招弟留在了人间,生活还要继续,祥云镇的太阳照样东升西落,秋花老太太照样日日在门前扫雪扫叶,门上的白灯笼还没换下来。 五点半戎黎就关店了,去了街对面,徐檀兮的店里。徐檀兮看见他过来,去把烤火的炉子插上电。 戎黎最近都有老老实实穿秋裤,不过徐檀兮还是时时刻刻担心他会冷到腿。 “你几点走?”他靠在她的收银柜上。 徐檀兮说:“要六点之后。” 戎黎觉得太晚了,戎关关幼儿园都接得早:“能不能早一点?” 她摇头,解释说:“我店里没有生日蛋糕,要从南城那边运过来,六点之后才能到。” 她自己不做蛋糕和甜点,货都是从南城运过来的。 “没有生日蛋糕就不要卖了,你这样做生意要亏死。”蛋糕的钱都不够从南城到祥云镇的人工运费。 徐檀兮本来是不卖生日蛋糕的,甜品每天也只供应十份。 “客人她一直拜托我,我不好意思拒绝。” 徐檀兮脾气好,有一点拒绝困难症,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她对人的容忍度很高,不像戎黎,别说容忍别人,这个世界他都要容忍不下了。 “我先去接戎关关,送他回去后再来接你。”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花桥街离竹峦戎村也不远。 戎黎不管,就要来接她:“等我。” “好。” 她今天衣服的配色偏冷调,大衣和围巾脱了放在一旁,身上灰色的毛呢长袖搭了黑色高腰阔腿裤,长袖是超短款的,收了腰,衣摆刚刚到高腰裤的裤腰,那截小蛮腰……戎黎想给她裹起来。 他走到门口,又折回来。 她身上唯一的暖色是耳朵上玫瑰金的耳坠,见他走回来,她问道:“怎么了?忘了什么吗?” 他看了一眼她的腰,耳朵有点发烫,很直白地说:“你亲我一下。” 徐檀兮性子内敛,没他这样大胆,她低眉垂首,小声说:“外面有人。” 戎黎绕过柜台,走过去把她牵出来,往楼梯后面去了。她红着脸,羞得不行,却还是乖乖跟着。 楼梯后面放了一些杂物,有点拥挤。 戎黎把脚下的一个纸箱子踢开,眼睛一直看着她:“现在没人了。” 徐檀兮朝外看了看,然后很快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她眸染春色、两颊晕红。 戎黎嫌不够,把她抵在了墙边,低头去吻她。 徐檀兮把脸往他怀里藏:“程先生还在楼上。” “哦。” 他哦完,抬起她的脸:“那我弄小声点。” “……” 嗯……还是有很小的声音,但他比上次会一点了。 他含着她的唇,轻轻地吮,过了一会儿,退开一点问:“这次没咬到你吧。” 徐檀兮闭着眼不敢看他,睫毛在抖:“……嗯。” 他继续。 拥挤的楼梯间里让人喘不上气,呼吸都乱七八糟的,偶尔传来低低的声音。 “你刚刚吃糖了?” “嗯。” 戎黎说:“甜的。” 墙上的秒钟转了两圈,戎黎抱着她缓了一会儿才出去,走之前,他让她把外套穿上了,那截细腰被遮得严严实实。 他刚出店,程及的微信就过来了。 程及:【下次别在店里】 三秒后,又来一条。 程及:【你不要脸,徐檀兮还要】 程及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声音,其他声音就没听到了。嗯,有点可惜。 戎黎想杀猪,程及这头猪。他回头看了一眼店里的徐檀兮,她站在那里,林下风气,明朗大方。 戎黎戾气这才收了点儿,边走边回程及。 戎黎:【没你不要脸】 戎黎:【不知道要回避?】 回避? 怎么可能,程镇友最喜欢看戎镇友失态了,想看他媚眼如丝、满面春色、又欲又雏的样子。 程及理直气壮:【老子偏不】 这头猪。 戎黎发了两个系统表情:【锤子】【一坨屎】 如果程及现在在他面前,戎黎肯定是要动手的。 某人还不见好就收:【戎黎,你吻技不行啊,还咬人】 戎黎顶了顶后槽牙。 程及:【理解,新手嘛】 戎黎脚步停下,在思考折回店里揍程及又不被徐檀兮知道的可能性。 程及:【要不要程爷教你?】 徐檀兮脸皮薄,要是知道被程及听到了,下次肯定不给亲。 戎黎忍:【恬不知耻】 程及发了一个【奸笑】的表情,戎黎回了一屏幕的【炸弹】。 五点四十五,戎黎接到了戎关关。 戎关关背着圣诞节收到的新书包,蹦蹦跳跳地走着:“哥哥,那里好多人啊。”他探头探脑地看着街对面的人群,“他们在干嘛?” 戎黎瞥了一眼:“拍戏。” 祥云镇虽然穷,旅游业也不算发达,但景色很好,偶尔会有剧组过来取景。 戎关关很好奇:“什么是拍戏啊?” “你看的电视剧就是那样拍出来的。” 他知道了:“哦。” 他踮着脚,但还是看不到里面,伸手扒拉他哥哥的衣服:“哥哥,你抱我起来看一下,就一下。” 戎黎把他手拨开,轻飘飘、淡淡然地说:“你有多重你没数吗?” 戎关关一下就好气,抱着手哼了声:“不抱就不抱嘛,你干嘛说我胖。”他都敢瞪戎黎了,“我不胖,我这是婴儿肥!” 他好生气! 戎黎嘴角勾了勾,蹲下,手一张:“过来吧。” 好吧,不气了。 戎关关兴奋地抱住哥哥的脖子。 戎黎一只手把他抱了起来,往上举了举。 戎关关看到人群里面了,好兴奋:“哥哥,哥哥。”他指给戎黎看,“你看那个姐姐,我昨天在电视上看到她跳舞了。” 127:醋精戎黎, “你看那个姐姐,我昨天在电视上看到她跳舞了。” 戎黎漫不经心地瞧了一眼,兴致缺缺。 戎关关是只小颜狗:“她好漂亮。” 戎关关是只忠诚的小颜狗:“但是徐姐姐最漂亮。” 戎黎嗯了声,把他放到地上:“给你买包子,要不要?” 戎关关响亮地回答:“要!” 对面,导演刚喊卡,女演员立马出戏,助理抱了大衣跑过去。 “檀灵。” 是徐檀灵的经纪人,麦婷。 徐檀灵应了一声,接了助理递过来的外套,裹在身上回了休息区。 麦婷吩咐旁边的化妆师:“给她补个妆。” 化妆师比了个ok。 徐檀灵坐下,把椅背调低一点,她稍稍往后躺,闭上眼睛养养神。 麦婷三十出头,身形微胖,口红涂的是正红色,长发卷成大波浪,看上去气场很强,她问徐檀灵:“状态怎么样?” “还好。” 徐檀灵是歌手出道,演过几部电视剧,演技虽然不是很差,但也一直都饱受争议,麦婷挺担心这部剧的,虽然不是徐檀灵挑大梁,但跟她演对手戏的是已经拿了两次影帝的萧既,要是发挥不好,肯定要被秒成渣渣。 麦婷看了看时间:“萧既怎么还没到?再不来就没时间对戏了。” 徐檀灵闭着眼,化妆师在给她补眼妆,她演男主的白月光,是美白甜人设,妆面很有心机,像是素颜。 徐檀灵的脸还是很抗打的。 “可能路上耽搁了。” 麦婷有点不满对方迟到,但人家是顶流,她也不好发作,叮嘱自家艺人:“不拍戏的时候你可以跟他多互动互动,但也不能太过了,他女粉很多,你要注意分寸。” 徐檀灵睁开眼,侧着头看经纪人,语气娇软,带点撒娇的口吻:“麦姐,我不想炒cp。” 麦婷是圈里的金牌经纪人,最擅长炒作和立人设,不过徐檀灵既不炒作也不立人设,她是资源咖。 毕竟是徐家的小公主,娱乐圈的各位大佬也都要给几分薄面。 麦婷一样,不能勉强她做什么:“又没让你炒cp,正常互动就行。” 徐檀灵冲她笑了笑,天真无忧,爽朗大方。 这时,人群里有人在喊灵宝,灵宝是徐檀灵的粉丝给她取的昵称。 徐檀灵冲粉丝挥了挥手,吩咐助理:“小小,你帮我买几杯饮料送给她们。” 助理应:“好。” 祥云镇的冬天昼短夜长,才六点多,天就开始昏沉了。徐檀兮关了店门,站在街尾的路灯下,等戎黎来接她。 与路灯隔着百来米的老街隐约传来男人的声音。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路边几辆车作为屏障,车的后面有人在施暴,是个个头不高的男人,他脸上戴了口罩,一脚接一脚地往人腹上踹:“翅膀硬了是吧,敢到我面前来扑腾。” 地上挨打的男人蜷缩着不动,也不吭声。 施暴之人蹲下去,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萧既,你给老子记住了,你能红那是我捧着你,我要是不捧着你,你他妈就是条臭水沟里的蛆虫。” 萧既是何人? 他是第三个微博粉丝破亿的男艺人,他四次提名金像奖,两次获得最佳男主角,他是无数粉丝心中玩世不恭却温柔待世的哥哥。 他脸被人捏着,被迫仰起一张极其俊朗的脸,他身上都是脚印,唯独那张脸干干净净,没有被留下丝毫伤痕。 毕竟,顶流还要靠脸吃饭。 施暴的口罩男一脚踩在他手上,用力地碾,他跟个人偶似的,不喊痛、不出声,也不挣扎、不反抗,眼睛里是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手机的手电筒突然照过来,一束光晃了萧既的眼,他顺着光线看过去,只看见了一个轮廓。 “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这个声音真好听。 施暴的口罩男扭头警告:“别多管闲事,滚远点。” 徐檀兮只看着地上的人:“需要吗?” 口罩男怒骂:“你他妈聋了是吧?” 徐檀兮拿出手机,拨号。 口罩男似乎也不想闹大,骂了几句,朝萧既肚子上狠狠踹了两脚,才驱车离开。 徐檀兮也没真报警,小镇很偏,出警不会那么快,她是吓唬那人的。 她绕过停在四周的车,开着手机的手电筒走过去,并没有表示出过多的兴趣,只是看了看他的伤势,平静而温柔地说:“你沿着这条路往下走,到下一个岔路口左拐,然后一直走,医院就在那条街上,你的右手边。” 他身上都是泥,狼狈错愕。 上一次在医院见的时候,他还光鲜亮丽、明艳俊朗。这一次他被人踩进泥潭,让她见到了他最不堪的样子。 就让他当个尸体不行吗?非要在他行尸走肉的时候,丢过来一个人类。 这个“人类”对他也没有好奇心,指完了路便要走。 “等一下。” 萧既喊住她,一瘸一拐地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口袋,摸出一颗糖来,递给她:“谢礼。” 上次在医院电梯里,他也给了“谢礼”,不过她没收。 “徐檀兮。” 是戎黎寻她来了。她回头应了戎黎一声,随后收回目光,没有接那颗糖,她婉拒:“举手之劳,不用谢。”上次在医院,她也是回了这一句。说完后,她加快脚步,去戎黎那里。 戎黎手里提了手电筒,特殊制作的,光线亮得扎人眼,他拎高一点,强光越过徐檀兮,照在她后面。 光直直投在萧既的脸上,他抬手挡了一下。 男的。 这是戎黎的第一判断。 他没看清对方脸,等走远了,问徐檀兮:“那人是谁?” “萧既。” 戎黎觉得有点耳熟:“他是谁?” “是演员。”徐檀兮很诧异,“你都不认识他吗?”他很红的。 戎黎基本不看电视,不关注娱乐新闻:“我为什么要认识他?”这不是重点,“他刚刚给你什么?” “糖。” 戎黎语气淡淡的,像闲谈:“他为什么给你糖?” 徐檀兮有问有答:“他被人打伤了,我告诉了他医院怎么走。” 戎黎突然停下脚。 “怎么了?” 他表情变得严肃:“万一是坏人呢?把你拽上车了怎么办?”他没给徐檀兮时间去想怎么办,“下次要再遇到这种情况,尤其是晚上人少的时候,你不要管。” 徐檀兮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那人多的时候能不能管?”人多的时候,应该不会被拽上车。 戎黎不假思索:“人多的时候就让别人去管。” 简而言之就是:不要管。 徐檀兮不管原则,都听戎黎的:“好。” 街上没什么人,四下安静,戎黎牵着她,地上的一双影子晃了一段路,他突然问了句:“他长得帅吗?” 语气像在讨论天气。 就事论事的徐檀兮:“嗯。” 她居然还嗯。 之后戎黎一路都没说话,等到了她家门口,吻别的时候咬了她…… 他伏在她耳边,呼吸很乱:“以后别在我面前夸其他的异性,”尾音上提,像把钩子,“嗯?” 一个嗯字,带点怒气,带点引诱,让人浮想联翩。 徐檀兮晕头转向:“……好。” 五分钟后,徐檀兮收到了来自戎黎的五条微信—— 戎黎:【害!!走在路上被人贩子拖进车!】 戎黎:【**市连续六起妇女失踪案】 戎黎:【人贩子伪装成受害人诱拐女性】 戎黎:【男色害人,**县赵女士被骗六百二十万!】 戎黎:【知人知面不知心!天使面孔下的恶魔】 五条全是新闻转发。 徐檀兮回:【?】 戎黎:【你危机意识太弱,多看看这样的文章】 徐檀兮回了个系统表情:【微笑】 后面戎黎又给她发了七八条,内容都围绕一个中心思想——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尤其是男人。 徐檀兮很听话,老实地全部看完了。 当天晚上,戎黎还发了四条朋友圈,内容如下—— 第一条:分享【原相机下的素颜艺人】 第二条:分享【烂片之王——萧既】 第三条:分享【那些年和萧既传过绯闻的女明星们】 第四条:分享【萧既疑似夜会二女】 这四条的发送时间全在十分钟之内。 程及:【你号被盗了?】 戎黎:【没有】 程及:【那你发的什么鬼?】 发的全是萧既的负面新闻,程及有理由怀疑萧既惹到戎黎了,其实惹到戎黎不奇怪,奇怪就奇怪在戎黎不用暴力解决,还在只有三个好友的朋友圈里“网暴”人家,他就太不像他的风格了,晚上摸把刀去把人“慰问”进医院才是戎六爷该有的排面。 戎黎回:【锤子】 能让戎黎这么反常的,只有徐檀兮了,程及猜:【发给徐檀兮看的?】 程及:【她追星?】 所以,这是喝了多少醋,酸成这样? 戎黎:【锤子】【一坨屎】【炸弹】 戎黎以前也不发表情,这都是跟谁学的?程及作为镇友提醒一句:【你可以选择分组可见】 戎黎:【你可以屏蔽】 程及发动态表情包:【狗王】 戎黎发系统表情:【炸弹】【炸弹】【炸弹】【炸弹】…… 艹!程及觉得戎黎谈了个恋爱,简直变了个人。 128:你不会伤害我(二更) 程及觉得戎黎谈了个恋爱,简直变了个人。 不对,简直变了只狗。 程及懒得跟那只狗子扯淡,手机往兜里一揣,推开家门—— “回来了。” 小姑娘从堂屋跑过来,身上还穿着校服,显得特别小。 程及有种养了个闺女的错觉:“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放学就来了。”林禾苗有他家的钥匙,是上次他给的。 高三的学生是要上晚自习的,成天混日子的程及哪里会记得今天是星期几:“你放假了?” “没有。”她也没说她为什么会回来,“你吃晚饭了吗?” 其实吃了。 程及:“没。” 她立马跑去厨房,把做好的菜都热一遍,她心情似乎很好,声音轻快,在厨房那边问:“程及,你喜欢吃鱼吗?” 其实一般。 程及:“嗯。” 她哼着歌把鱼热了。 水壶放在桌子上,程及倒了一杯,发现水是温的。菜很快就热好了,她端上来,三菜一汤、有荤有素。 碗筷她只拿了一副,饭是盛好了的。 程及先尝了一下鱼:“你不吃?” 她努力装作不经意但还是很明显地在观察他对那道菜的反应:“我在学校吃过了。” 程及再夹了一筷子鱼:“你就回来给我做个饭?” 她放心那道鱼了:“俊俊明天要做手术。” 程及嗯了声。 她跑去厨房拿了双筷子,程及以为她要再吃点,可她夹了块鱼放在盘子边缘,手趴在桌子上,认认真真地在挑鱼刺。 程及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惯起人来没个度。她也才十八岁,还处在需要别人惯的年纪。 程及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滋味,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的小混混,爹妈去得早,没被人这样待过,女伴倒是有过一箩筐,也各个都听话体贴,但那些女伴和他都是玩成人游戏,就这个刚成年的小姑娘,一门心思地当他是个宝。 她安安静静地把鱼刺一根一根挑出来:“我又欠了你一笔债。” “欠着吧。” 她把挑好了刺的鱼肉放到他碗里:“程及,”她眼睛很亮,怯怯地问,“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她知道他之前是没有的。 程及把那块鱼肉吃了,语气是不大正经的调调:“要是有女朋友,我能把你领家里来?” 他挺渣的。 严格来说,他还真没交过女朋友,也从来不把女人往家里领,只往酒店里领。 当然了,这话可不能说,会教坏小姑娘。 “那我,”十八岁的少女把心思全写在了脸上,羞红了两颊,“我能不能当你女朋友?” 程及筷子停下,没有半刻犹豫:“不能。” 他身上脏,不碰干净的人。 “我以后不会结婚,也不会正经谈恋爱,我都是跟人玩玩,不负责的。”他放下筷子,不跟她吊儿郎当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好学习。” 他起身,收拾碗筷。 林禾苗跟去厨房,打开水龙头。 “我来刷,你去看书。” 她好像有话要说,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又什么都没说,乖乖回了楼上客房。 九点。 程及刚洗完澡,林禾苗来敲门了。 他把毛巾搭在头上,穿好衣服去开门,打开门他就愣了。 小姑娘穿了件校服外套,到大腿那么长,下面两条细长的腿光溜溜的,应该是刚洗漱过,头发湿漉漉的,眼睛也湿漉漉的,水珠从她额头慢慢往她校服的衣领里滚。 程及把目光移开:“这么晚了不睡干嘛?” 她走近一点,身上的沐浴露是他买的,味道很淡:“程及,你跟我玩吧,不用负责。” 程及把头上的毛巾拽下来,擦了擦脖子上的水:“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 她欠他太多,总想给他点什么,可是她一无所有,只有身体和灵魂,灵魂她已经给了。 她把拉链拉下去,校服外套里面只穿了贴身衣物,晚上有点冷,皮肤刚露出来,就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 校服下,十八岁少女的身体玲珑有致。 她目光干干净净,赤诚又炙热,像甘愿献祭给神的少女:“程及,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 她不是自闭症,只是天生对这个世界没有热忱,她为什么会那样呢?遇到程及之后她才找到了理由,一定是为了把热烈攒着给他。 “林禾苗,别乱来。” 程及就说了这么一句,还不看着她说,目光一直定在她后面的墙上。 他把校服捡起来,给她披上:“再怎么喜欢一个人,也不要毫无保留。”他弯下腰,动作笨拙地给她把校服的拉链拉上,手指小心翼翼,没有碰到她一下,“女孩子得自私一点,不然容易被人伤。” 他又像个长辈一样训话。 林禾苗失落又倔强地说:“你不会伤害我。” “我会。”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抱住了她,“我不是君子,我是流氓。” ------题外话------ **** 不要脸的老顾:难产,要月票才能好。 129:夜晚诉衷情,真相逼近(一更) “我会。”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抱住了她,让两具身体紧紧相贴,他把最直白的反应暴露给她,压着声音在她耳边说,“我不是君子,我是流氓。” 林禾苗的脸瞬间红透,傻傻愣愣地眨着眼,像块木头一样让他抱着。 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啊,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欲。 程及退后了一点,缓了很久很久……他才松开手,拍拍她的头,语气自然得好像刚刚耍流氓的不是他:“去睡吧。” 她脸上还是滚烫滚烫的,脚也挪不动,低着头,小声地说:“是因为我年纪小吗?”她怯怯抬头,情窦开在了眼里,像藏了朵雨打湿的桃花,她声音越来越小,“也不小了,我那些没有接着念书的同学都已经生孩子了。” 程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窘得不知道怎么办,立马改口:“我不是要给你生孩子的意思。” 不对不对。 她重新解释:“也、也不是不想给你生。”还是不对,她眼角都逼红了,继续着急地解释,“我知道你不要。” 她越说脸越红,“我、我买避孕套了。”她手伸到口袋里,摸到了硬硬的包装袋,立马又缩回来,就好像摸到的是烫手的山芋,“我……” 她闭嘴了,越解释越混乱。 程及进去,拿了条毯子扔给她:“先裹上。” “哦。”她很挫败。 等她把自己裹严实了,程及才跟她谈:“想报恩啊?” 她点头,又立马摇头,报恩是真,喜欢他也是真。 程及有点想抽烟:“你不欠我什么。” “你救了我两次。” 那两次,如果他没有出现,她肯定会摔到深渊里,尸骨无存,所以她没有用“帮”这个词,而是用了“救”。 “去年一月,浮生居门口,你还记得吗?” 程及点了个头:“记得。” 林禾苗很诧异,她第一次去纹身店见他的时候,她跟他说,她叫林禾苗。他回答:林禾苗同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她还以为他不记得了。 “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帮你?” 林禾苗斩钉截铁地说:“因为你是好人。” 程及笑了,好人?他可不是。 他抓起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手腕的疤,他说:“这儿我咬过。” 林禾苗愣愣的,完全不记得。 “当时你就这么高。”程及比了个不到他腰的高度,“手里还抱了个烤红薯。” 那时候,她四五岁大,很少开口说话。她抱着红薯,坐在村口的那块大石头上,仰着头,在看天上的云。 突然哗的一声,她面前的池塘里溅起了巨大的水花,是冬天,水特别凉,溅了她一脚。 “喂!” 是同村的小男孩,与她差不多大,他又往水里扔了块石头,把水花砸得高高的:“我妈妈说你得了自闭症,什么是自闭症?” 她不理小男孩。 小男孩生气:“你是哑巴吗?” 她还是不理。 小男孩推她:“喂!” 这时候,小男孩的同伴来了,跟他说:“赳赳,你不要跟她玩,我奶奶说她是白痴,谁跟她玩就会传给谁。” 小男孩一听,吓得连忙往后跳,恶狠狠地瞪她,鼻孔往上一仰,骂道:“哼,大傻子!” “大傻子”她继续看天,继续发呆。她在想,为什么白天看不到星星呢?好想去天上看一看,星星长什么样子。 小男孩和他的同伴一起玩耍去了。 “喂。” 又有人喊她喂,是个衣衫褴褛的少年。 少年很瘦很瘦,这么冷的冬天他穿了一身很薄、又不合身的衣裳,衣裳还是破的,没有人给他打补丁,破的地方就那么破着。 少年走过去,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红薯:“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小的女孩子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少年他指着天上,说:“我是住在上面的神,是你的神。” 她愣愣的,呆呆的,木木的。 怪不得别人喊她傻子,真是个傻子啊。他开始循循善诱:“不信?” 她不说话,像个哑巴。 少年把手伸过去,手上全是冻疮,伤痕累累:“把你的红薯给我,神帮你变成两个。” 一直不开口的小女孩终于开口说话了:“骗子。” “……” 少年当时想,这他妈的不是傻子啊,可他饿坏了,管不了了,伸手就去抢。 她很护食,一把抓住了他抢到红薯的那只手。 他怒道:“松开。” 她抓得紧紧的,被他抢去的红薯还是热的,有点烫手。 “松开!” “还我。” “松开!” 少年警告完,还是不见她松手,就一口咬在了她手上。 她也是轴,这样都不松手,少年嘴里都尝到血了,总不能把她的肉咬下来,只能松开牙,他吐了一口血沫:“妈的,还你行了吧!” 他把红薯捏爆,扔给她,随后一把把她推下去:“这块石头是老子的。” 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皱着脸,心疼地看着手里被他捏爆了的红薯。 少年躺下,霸占了那块大石头,看着蓝蓝的天,摸了摸干瘪瘪的肚子。太阳太刺眼了,刺得他眼睛痛,他抬起手,挡住通红的眼睛。 少年以为小女孩走了,可过了一会儿,一个讷讷的、奶气的声音喊他:“哥哥。” 她还没走。 少年睁开眼瞪她。 她捧着个红薯,被咬的手腕还在流血,问他:“你很饿吗?” 废话! 她掐了一点点爆出来的红薯肉,放到嘴里吃掉:“好甜。”她把剩下的给他,“给你吃。” 少年看着红薯,有点愣神。 被人骂哑巴、被人骂白痴的小女孩跟他说:“你不要骗人,我的红薯给你。” 她把红薯放在了石头上,穿着一件很大很厚的袄子,笨拙地往家里跑,鞋子不合脚。她摔了一跤,被他咬伤了的手腕磕到了玻璃,鲜血直流。 少年刚从石头上跳下来,她就爬起来跑了。 他看了看地上的血,看了看石头上的烤红薯,笑着骂:“小傻子。” 当年的小傻子已经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手腕也好了,但落了一个疤。 “我不记得了。” 林禾苗一点印象都没有。 程及抓着她的手,抬起来,让她手腕的疤在她自个儿眼前晃了晃:“你那时还小,当然不会记得。” 他松了手。 林禾苗摸了摸手腕:“可我只给了你一个红薯啊。”她觉得很微不足道。 不只是一个红薯。 程及原本是吃百家饭的,他父母去得早,五岁的时候唯一的爷爷也走路了,家里没有一个亲戚愿意管他。村里村外挺多人施舍他的,因为觉得他可怜,直到有一天,某个主人家里少了十块钱,主人家的儿子说是他偷了,然后所有人都信了那家儿子的话,就因为他没爹没娘没人教,所以在他们看来,他骨子里就是坏的、手脚就是不干净的。 他不再吃百家饭了,他打算去抢去骗去偷,反正他骨子里就是坏的。 他的第一个“客人”就是她,也是最后一个。 因为抱着红薯的小女孩说了:“你不要骗人,我的红薯给你。” 他吃了她的红薯,所以听了她的话,没去当骗子。 他把自己的毛巾搭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去睡吧,小恩人” 次日,是元旦,街上很热闹,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在叫卖,街边超市里放了一首喜庆的歌,来祥云镇旅游的游客坐在树下,让镇上的老人用彩带给她编辫子。 门从外面推开,风吹进来,挂在门上面的风铃响了,徐檀兮闻声抬头:“你好。” 来的人把口罩摘了,是萧既。他穿着带点街头风的外套,头发没做,随意、慵懒,却好看:“这店是你开的?” 他有一双看似很多情的桃花眼,长相不乖巧,甚至可以说有点妖,和昨天晚上的他截然不同。 徐檀兮点头。 他上前,问:“有草莓味的糖吗?” 徐檀兮说有,指给他看。 他扯了袋子,在装糖,像是闲聊:“徐小姐,还记得我吗?我们在南城医院见过。” “记得。”秦昭里受伤的时候,她在医院见过他,“你怎么知道我姓徐?” 他抬起头来,嘴角混着点笑:“你不记得我啊。” 徐檀兮没有听懂这句话。 130:徐檀兮掉马,大佬身份出来(二更 徐檀兮没有听懂这句话。 风铃这时又响了。 “萧既,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声音戛然而止,然后声调骤高,“姐姐?” 徐檀兮转过身。 是徐檀灵:“姐姐,”她很开心,快步上前,“你怎么在这?” 徐檀兮不喜不怒,语气淡淡:“我一直在这。” 徐檀灵把口罩摘下来,笑说:“原来你在祥云镇养病啊,我还以为你在国外。” “这是?”一道进来的还有个年轻女孩,她短发,樱桃嘴小圆眼,不算很漂亮,但脸很有辨识度。 徐檀灵娇俏一笑:“我姐,我亲姐。” 女孩打量了一眼,然后伸出手,笑吟吟地问候:“姐姐你好,我叫贺秀秀。” 徐檀兮与她握手,也报了自己的名字。 门上的风铃第三次响起,是戎黎来了:“杳杳,有你快递。” 徐檀灵最先回过头去。 杳杳。 这个男人喊的是杳杳。 徐檀灵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长相很出色呢,她掩嘴笑问:“姐姐,他是你男朋友吗?” 徐檀兮没有藏藏掖掖:“是。”她落落大方地介绍,“这是我男朋友,戎黎。” 贺秀秀回头,几乎同时,萧既也抬起了头。 戎黎视线一扫而过,目光在萧既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先上前打招呼的是徐檀灵,她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徐檀灵。”她莞尔一笑,“你女朋友的妹妹。” 戎黎先看了徐檀兮一眼,她没说话,他就懂了,手没伸出去,面不改色地说:“不握了,我手脏。” 徐檀灵把手收回去,很自然地化解尴尬:“戎先生,你家是在祥云镇吗?” 戎黎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徐檀灵似乎对他很好奇,又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他简明扼要:“开店。” 有点冷淡,有点随性,不好掌控,但样貌上乘。 这是徐檀灵对戎黎的第一印象。 她回头和徐檀兮说:“姐姐,我觉得你男朋友可以出道了。”她开玩笑地说:“戎先生,有兴趣吗?我可以把我经纪人介绍给你。” 戎黎意兴阑珊:“没兴趣。” 徐檀灵笑了笑,打住了这个话题,看着徐檀兮的眼神娇俏又纯真:“我要在这边拍好几天的戏,要是得空了,我来找你玩好不好?” 徐檀兮点头:“嗯。” “你住哪?”她迫不及待地问,“店里吗?” “我不住店里,但我白天都在这,你来这找我就行。”徐檀兮没有说她住哪。 徐檀灵也不追根究底,欢心地说:“好啊。” 萧既提着半袋糖走到收银柜:“付账。” 徐檀兮刚要过去,戎黎拉住她:“我来。”他看了一眼柜子上标的单价,然后称重计价:“一共四十三,微信还是现金?” “微信。” 戎黎把二维码拿出来。 萧既扫码,付账,临走前在柜子上放了一颗糖,对徐檀兮笑了笑,明朗清俊:“谢礼。” 他戴上口罩,戴上墨镜,拎着半袋糖走了。 徐檀灵紧随其后:“姐姐,我也要去拍戏,先走了。”她挥挥手,和贺秀秀一起走了。 门关上,风铃叮当了一下就安静了。 “刚刚那个就是萧既?”戎黎问得轻描淡写。 徐檀兮点头。 他评价了一句:“长得挺一般的。” 徐檀兮忍俊不禁:“你是不是吃醋了?” 他否认:“没有。” 他“顺手”把萧既放在桌子上的那颗糖扔了,又顺其自然地换了话题,不再提萧既:“那个徐檀灵,你跟她关系怎么样?” “不要好,也没有交恶。”她平静地说,“她是我父亲的私生女,我母亲很喜欢她。” 会喜欢私生女的原配,不是肚量大得能撑船,就是脑子被什么糊了神志不清。 戎黎把他的小淑女抱着,小心仔细地问:“那你跟你母亲呢?关系好不好?” 她低着头,玩他衣服上的拉链:“不好。” 戎黎摸摸她的头:“她脑子有病。” 徐檀兮抬头笑了,一汀烟雨融在眼里,温柔细致。 剧组今日在玉骢雪山取景,机器都准备就绪了,三个主演却一个都不在,导演催了几次,已经有点发火了,徐檀灵的经纪人麦婷正急得团团转时,他们来了。 “你们仨去哪了?”麦婷瞪了自己家的艺人一眼。 徐檀灵摊开手,掌心有一把糖,打着趣说:“我们去开小灶了。” 场务过来催:“赶紧去准备准备,快开拍了。” 两个女演员先化妆,萧既走到一旁,拨了个电话:“徐檀兮找了个男朋友,也叫容离。” 那头,贺秀秀刚坐下,没一会儿,她又站起来:“娟姐,我要先上个厕所。” 化妆师催她赶紧的。 贺秀秀小跑出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也拨了通电话:“四爷,是我,秀秀。” 电话那头是个女人,声音娇媚:“四爷在洗澡呢,待会儿还要忙,你晚点再打过来。” 晚上十点。 戎黎洗完澡,去了卧室隔壁的房间。 电脑早就开了,池漾的脸在屏幕里:“六哥,”网瘾青年的黑眼圈很重,“我查到官鹤山派去祥云镇的人了。” 戎黎之前在锡北国际用的身份是假的,他是被拐卖的,没有人知道他老家在哪,但官鹤山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知道了祥云镇这个地名,他一直怀疑戎黎是假死,所以就派了人到祥云镇探虚实。 一开始,戎黎以为被派来的人是徐檀兮。 他问:“是谁?” 池漾说:“一个小明星,资料我发你。” 屏幕上自动弹出来一页a4纸的资料。 戎黎用了几秒看完,神色变了:“帮我封口,立刻。” “你们已经碰上了吗?” “今天刚见过。” 是和徐檀灵一起来店里的那个女孩,戎黎当时没太注意。 “官鹤山那里没有动静,应该是还没得到消息。”屏幕上已经不见了池漾的脸,字符迅速地滚动起来,“这个女的有很多见不得光的黑料,也有软肋,要封她的口不难,六哥你放心,我帮你搞定。” 戎黎沉吟不语,眼底一点一点阴下去。 以前也就算了,现在他有徐檀兮了,谁都不可以来扰他平静。 “如果不能和平解决,”他说,“那就不择手段。” 屏幕上的字符突然安静,池漾惊住了,他六哥虽然心狠手辣,但始终有底线。他隐约能猜到一点了,祥云镇有个姑娘,在改变他六哥,把他变得慈悲,也把他变得残忍。 “哥哥。” “哥哥。” 戎关关在楼下喊戎黎。 “哥哥,我被沙发卡住了。”他嗷嗷叫,“你快下来拉我一下!” 戎黎关了桌上的电脑,起身下楼。 他刚出去,墙上的监控显示屏里就出现了个人,那人穿着一身黑,戴了口罩和帽子,身形纤细窈窕,在院子的门口张望。 一阵观望之后,那黑衣人打算离开。 “你在干什么?” 光从巷子里打过来,徐檀兮提着灯笼从夜色里走来,身上披着红色的披风,兜帽戴着,只露了半张脸。 黑衣人看见她,有些慌神:“不干什么,路过而已。” 是女人的声音。 她说完抬脚就走,徐檀兮伸手,挡住了她的路:“你是谁?”灯笼被拎高,光照在黑衣女人的脸上,她眼睛圆圆的,徐檀兮道,“把口罩摘下来。” 女人伸手就推徐檀兮。 她侧身闪开,抬起手轻而易举就截住了女人的手,目光朝斜上方向扫了一眼。 戎黎的院子外面有摄像头。 徐檀兮拽着女人转了个方向,进到盲区里,她捏着女人的手腕,一个巧力,往后狠狠一扭:“谁派你来的?” 兜帽掉下去,她整张脸露了出来,站立于月色之下,端庄温雅,窈窕清逸,唯独眼神锋利,杀人无形。 女人痛得脸色发白,立马招了:“官、官鹤山。” 这穿黑衣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官鹤山官四爷派来的“探子”,贺秀秀。 徐檀兮一脚踹在她小腿上,她下肢一麻,趴下了,刚要反抗,徐檀兮把膝盖摁在她后背:“别动,不然我弄死你。” “……” 贺秀秀不敢动了。 徐檀兮把灯笼放下,一条腿压制着人,弯着腰伸手过去:“手机给我。” 贺秀秀扭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夜色里,女子唇红齿白,一身红衣,像夜间锁魂的鬼,她有着绝美的皮囊、世间少有的骨相,还有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 贺秀秀立马惶恐地交上了手机。 她拨了个号码:“潮生,是我。” ------题外话------ ***** 好好的言情被我搞成了悬疑,捋不顺先别急,我一层一层扒。 131:“杳杳”出手,炮灰秒成渣(一更 她拨了个号码:“潮生,是我。” 夜里很静,隐约有回声。 她言简意赅地下了一道命令:“帮我处理个人。” 贺秀秀脸色骤变。 潮生? 傅潮生! 她扭头,惊恐地看着身后之人:“你到底是谁?” 她听官四爷说过,这世上能让傅潮生听话的,只有一个人。 “我?”徐檀兮一把扯掉她的口罩,勾唇一笑,又美又狠,“你祖宗。” 十分钟后…… 嘎吱一声! 还在厨房忙活的李银娥赶紧跑出去,看看是谁推开了门,她眯着眼瞧了瞧:“小徐?” 徐檀兮嗯了声,把帽子拿掉,关上门进了屋。 李银娥把手上的水擦在围裙上:“你不是睡了吗?怎么在外面?” 她把披风脱下来,拎在手里,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我睡不着,出去溜了一圈。” 李银娥瞅着她,觉得好奇怪,她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哪不一样呢?又说不上来。 算了。 李银娥不纠结了:“那你早点睡。” 她说:“好。”她往堂屋走。 李银娥回了厨房,又探出脑袋喊了她一句:“小徐。” 她回头。 她可不是小徐。 李银娥问她:“明天早上做煎饼吃怎么样?” 她答:“都行。” 次日,天儿好,太阳当空照。 邻居家的山茶花爬出了墙头,探出一抹嫣红来,露水还没干,晶莹剔透的水珠子从花尖尖儿上滚到一簇簇绿叶上。一月初是山茶花的盛花期,朵朵争奇斗艳,朵朵好不妖娆。 今儿个早上李银娥做了煎饼,素菜加鸡蛋,跟面一和,再帖到锅上,煎得两面金黄、外酥里嫩。 “味道怎么样?” 徐檀兮吃相好,小口小口的:“很好。” 李银娥喝了一口粥,撕了一块煎饼放嘴里:“锅里还有很多,你待会儿拿一些去戎黎那里,给关关也尝尝。” “好。”她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上,碗不离桌、手不离碗,“谢谢。” 李银娥调侃:“你这是替那哥俩谢的呀?” 徐檀兮红着脸点头。 “小徐啊,你脾气太好了,可别把戎黎给惯坏了。”李银娥可不是开玩笑,她语重心长地说,“男人啊,都不能惯,不然他能上天。” 徐檀兮浅笑不语,听到戎黎的名字时,就满眼柔情。 爱情啊,真让人头昏呐。李银娥笑出了三层鱼尾纹:“小锅里还有几根玉米,关关喜欢,你一块儿捎上。” “好。” 吃完饭后,徐檀兮拿了两个装汤的大碗,一个装煎饼,一个装玉米,装好后,叠放在手工编织的竹篮子里,她拎着篮子出门,送去戎黎家。 李银娥在院子里洗衣服,随口问了句:“你昨晚几点睡的?” 徐檀兮已经走到门口了,停下来回话:“九点。” 李银娥哦了一声,等人走了,她搓衣服的动作停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诶?不是十点还在外面散步吗? 秋花老太太最近身子骨不大好,廖招弟在门前扫地,见徐檀兮过来,笑着打招呼:“早啊,徐姐姐。” 廖招弟瘦了一些,但状态还行。 徐檀兮拎着篮子过去:“早。”她把篮子打开,“要尝尝吗?” “好啊。” 廖招弟用手抓了一块,咬了一口,笑着夸李婶厨艺好。 “笑笑。” 秋花老太太在屋里喊:“你别扫了,快过来坐着,待会儿我扫就行。” 廖招弟嘴上应了一声。 徐檀兮把玉米拿出来,腾出一个碗,倒了一半的煎饼在里面,递给廖招弟。 廖招弟不客套了,笑吟吟地接了,她端着碗回了屋里:“奶奶,我只是怀孕,又没断手断脚。” 老太太还在唠叨:“月份还小,不能干重活。” “我就扫了个地,哪里干重活了。” “地也不能扫。” “……” 不在的人已经不在了,活着的人还在活着,努力又勤劳地活着。 徐檀兮推开戎黎家的院门。 一只胖团子飞奔过来:“徐姐姐。”他乌溜溜的眼睛可尖了,盯着篮子瞧,“你送什么好吃的来了?” “煎饼。” 他哇了一声:“我喜欢~” 戎黎从屋里出来:“你有不喜欢的吗?”他接过徐檀兮的篮子,给了戎关关,“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 戎黎和戎关关也吃过了,吃的粥、包子,还有鸡蛋。 戎关关吃了两个包子,一个鸡蛋,还有一碗粥,此刻,他用手挽篮子,两只手腾出来,一只拿玉米,一只拿煎饼。 “要不要再吃个鸡蛋?”戎黎指了一下前些天搭起来的那个鸡窝,“它下的。” 徐檀兮点头,随他去了厨房。 提一嘴,鸡窝里有两只鸡,徐檀兮送戎黎的那只,还有戎黎送徐檀兮的那只。哦,再提一嘴,戎黎送徐檀兮的那只是他前天去接过来的。 然后母鸡昨天就下蛋了,戎黎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先生,我想再招个人。” 戎黎靠着灶台,在剥鸡蛋:“你忙不过来吗?” “还好,但我想招。” “我帮你招。”他问,“女的行不行?” 男的不行。 她要是要招男工,他就把自己的店关了,去给她打工。 “我已经有人选了。”徐檀兮说,“我想让笑笑去我店里帮忙。” 廖招弟想找工作,她文化水平不高,而且怀孕了,很难找到事做。戎鹏有国家给的抚恤金,但廖招弟不想动那个钱,她想给小孩和老人存着。 “不招男工就行,其他的随你。”戎黎把剥好了的鸡蛋给她,“我昨天梦到你了。” 徐檀兮咬了一小口:“嗯?” 他头扭开,往厨房外面走,耳朵不动声色地红了:“没什么,就是梦到你了。” 梦的内容不能说,不可以对小淑女耍流氓。 戎关关在外面叫:“徐姐姐。” 徐檀兮从厨房出来,问他怎么了。 太阳暖洋洋的,戎关关躺在摇椅上面晒太阳,竹篮子放在旁边,煎饼剩得不多了,他手里抱着根玉米:“我们老师布置了一个作业,我一个人弄不好,你能帮我吗?” “可以啊,什么作业?” “要用没有用的东西做一个盆栽。” 徐檀兮想了一下,问戎黎:“先生,有没有坏的碗?” “我去找。”戎黎找了个完好的碗,磕掉一块瓷,然后拿去给徐檀兮。 徐檀兮牵着戎关关去树下。 “先装一点土到碗里。” “哦。” “不要压那么实。” “徐姐姐,可以种山茶花吗?” “山茶花不太好种,我们种绿萝好不好?” “好的。” 一大一小,两只都很乖巧。 戎黎也不去店里了,躺在摇椅上晒太阳,惬意得只想打游戏,他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 戎黎:【在?】 陪练:【在】 戎黎:【上游戏】 陪练:【好】 没一会儿,池漾就发来了组队邀请,另外还匹配了两个不认得的人。 一落地,池漾就说:“六哥,你到我后面来。” 戎黎嗯了声。 游戏里,扎着两个彩色辫子的女人跟在男人后面,悠哉悠哉地走着。 池漾:“急救包要不要?” 戎黎:“嗯。” 池漾:“子弹要吗?” 戎黎:“嗯。” 池漾:“六哥,三级甲给你。” 戎黎:“谢谢。” 一个给得天经地义,一个要得理所当然。 戎黎走着走着,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粉色三级头,戎黎也有皮肤:“那个人有三级头。”想要。 池漾立马扛枪跑起来:“我去打来给你。” 枪枪命中敌人的身体。 他利索地打死了敌人。 “六哥,你去舔包。” 戎黎嗯了声。 两个队友全程目瞪口呆。 “你们是……”四号兄弟犹犹豫豫。 二号兄弟斗胆问一句:“那种关系?” 三号池漾:“滚。” 拥有诸多皮肤的人民币玩家一号戎黎舔完了包,把三级头戴上了,是粉色皮肤。 ------题外话------ ***** 不懂游戏,如有描述不当,请指出 132:杳杳又一人格马甲(二更 拥有诸多皮肤的人民币玩家一号戎黎舔完了包,把三级头戴上了,是粉色皮肤。 就这样,他们轻轻松松地进了决赛圈。 二号哥哥有点飘:“这把我感觉要吃鸡了。”有大佬带的感觉真棒。 四号哥哥说:“兄dei,别飘。” “砰!” 四号被击倒了。 所以说嘛,做人不能太飘。 二号赶紧去扶他:“靠,好准,人在石头后面。”二号猛男矫揉造作地来了一句,“三号哥哥,打他。” 然后,三号池漾成功地把对方击倒了。 当他看到对方的id后,突然就不动了。 二号打算去补枪,然后—— “轰!” 他被炸死了。 “靠!你炸我干嘛?!” 池漾:“别打她。” 被击倒的敌人已经被她队友扶起来了,然后她反杀,把戎黎他们一队人赶尽杀绝了,从头到尾,主力池漾都不发起进攻,就站着挨打。 四号死之前发出了灵魂的一问:“三号,对面有你的小情人吗?” 游戏结束后,戎黎给池漾发微信。 戎黎:【对面是你认识的人?】 陪练:【嗯】 戎黎:【女的?】 陪练:【嗯】 不用问了,都懂。 被池漾击倒的那个人id——赢赢给狗子拜年。 下了游戏,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戎黎接了。 “六哥,那个探子昨晚回帝都了。” 戎黎看了一眼带着小胖子在树下种盆栽的徐檀兮,他往屋里走,声音压低:“封口了吗?” 池漾说:“她只在帝都转了个机,然后被直接送去了国外,我查到的信息是她演戏受了伤,要去国外做手术,官四爷那边我也去打探了,什么动静都没有,应该是有人替我们出手了。”他猜,“六哥,好像有人在帮你。” 不然时机不会这么巧,再看这个处事速度和手腕,绝对是大佬,起码是项上人头九位数的那种级别。 戎黎若有所思。 挂了池漾的电话之后,他打给了程及。 程及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戎黎直截了当地问:“昨天晚上是不是你?” “什么?” “官鹤山的那个探子是不是你解决的?” 程及思索了片刻,反问回去:“官鹤山真派了探子过来?” 也怪不得都说锡北国际的几位爷当中,官鹤山脑子最欠费,他都怀疑戎黎假死了,怎么还看不懂戎黎是要隐退,都对他没威胁了,他还要作妖。 不作不会死啊。 “不是你解决的?” 程镇友可不是大公无私的人,不谈钱那就不是他的风格了:“要是我,得付七位数。”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可能的人选,“会不会是何冀北?” 盼戎黎好的人不多,池漾算一个,何冀北也算一个,剩下的人里头…… 戎黎挂了。 程及:青春喂了狗了。 下午,《桔梗》剧组原本订的拍摄地出了问题,剧组的场务来向徐檀兮借场地,说大概要两个小时,价格可议。 徐檀兮一开始拒绝了,场务就开始“抹泪”,说这是他的工作失误,要是不能妥善解决,他肯定要被解雇,他家里上有老下有小…… 程及不在店里,徐檀兮询问了他的意见,他说无所谓,她这才答应了。 场务千恩万谢之后,就叫了人过来腾地方,摆机器,随后工作人员和演员也都过来了。 徐檀灵一进来就向大家介绍:“这是我姐姐。” 徐檀兮蹙眉,不作声。 副导不相信:“真的假的?” “真的。” “居然还有这么巧的事。” 大家开始调侃,说姐妹俩真像,说都是美人,说可不可以场地打折…… 有双眼睛,一直在看徐檀兮。 徐檀兮认得那双眼睛,是那日晚上对萧既动手的那个人,他坐在萧既旁边,似笑非笑地打量。 徐檀兮待得不自在,对场务道:“我去楼上,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 “麻烦你了。” 徐檀兮去了楼上。 坐萧既旁边的男人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原来是徐家的大小姐。” 他四十多岁,个子不高,相貌堂堂,就是眼距有点宽,目光很有神,显得人精明圆滑。 他往萧既那边靠了点,说话的声音外人听不到,他嘴角一直挂着笑,仿若在谈笑风生:“你本事不小嘛,勾搭上了这么大座靠山。”他笑着说完后,起身,整了整西装,“林导,我南城还有事,我家艺人就拜托你了。” 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林导哈哈一笑:“你少来。” 楼上。 徐檀兮绣了一会儿的花,有点犯困。 “喵。” “喵。” 她听见有猫叫声,抬了头,看见窗户上落了只野猫,是只橘猫。橘猫身上脏兮兮的,很瘦,脖子上不知是谁给它绑了条绳子,勒得很紧,绳子四周的毛都掉了,破了皮,血淋淋的。 “喵。” 它声音细细弱弱的。 徐檀兮刚起身,它就从窗户上跳下去了,一会儿就不见了影子。 她坐回去,又绣了一会儿,昨夜好像没睡好,犯困得厉害,她便靠在沙发上眯了会儿。 楼下。 “ok!”一镜拍完,导演说,“大家休息十分钟。” 化妆师立马过来给萧既补妆,他演的是受伤的男主,嘴角有“血”,眼角泛红,才刚刚拍完,他还没完全出戏,妆容加眼神给人一种凄楚颓丧的感觉。 他让化妆师稍等一下:“我先出去抽根烟。” 女化妆师是他的粉丝,看他的眼神无比怜爱:“去吧去吧。” 他戴着口罩出去了,特意挑了个偏僻的角落,看看四周,不见有人,才把口罩摘下来,点了一根烟,面向墙角,安安静静地抽着。 “喵。” 突然有猫叫声。 “喵。” 橘猫走到他脚边,嗅了嗅。 他瞥了一眼,眼妆化得凄楚,目光寒凉,冷漠地说:“走开。” 橘猫弱弱地喵了两声,用脏污的爪子去扒他的裤脚,也不知道是踩到那里了,爪子上有血迹。 “喵。” 他笑,嘴角的弧度很好看,眼里却没有一点温度:“我都自身难保,救不了你。” “喵。” 它仰着脖子,把脖子上的绳子给他看:“喵。”它在求救。 萧既一脚踢开它,把烟掐了,扔进垃圾桶,转身就走。 “喵。” “喵。” “……” 没多久,他回来了,手里拿了把匕首。他把嘴角的假血擦掉,目光冰冷,笑得温柔明朗:“过来,我给你个痛快。” 橘猫朝他过去了。 他蹲下,把它拎了起来,拿刀尖对着它。 “你、你……”场务出来叫人,刚好就看见这一幕,看了看猫,看了看刀,“你在干嘛?” 萧既回头,没有戴口罩,那张“受伤”的俊脸美得惨烈:“它脖子上被人勒了根绳子。” “哦。” 还以为他在杀猫呢。 场务催他快点回去,催完就走了。 他埋头继续,小心又缓慢地把刀身挤进绳子与猫脖子之间,用刀刃来回地磨,他垂着眼睛,神色专注。 “喵。” 绳子勒得太紧,橘猫凄惨地叫着:“喵。”它用爪子扒拉他的袖子,一扒一个脏印子。 萧既看了一眼袖子:“别叫了。”他语气不好,“我轻点。” 它果然不叫了。 绳子很粗,应该是在这猫还小的时候就被人系上了,勒得太紧,已经长进肉里了,他用刀一点一点地割。因为妆容,他显得狼狈落寞,自言自语着:“怎么就没有人来帮我割绳子呢?” 太阳很烈,他眼里阴阴的,光照不进去,一个人影突然笼罩过来。 他抬头,看见了徐檀兮。 徐檀兮蹲下,对着那只猫,双手撑在地上,脖子往前,声声细细的:“喵。” 萧既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你学得还挺像的。” “喵。”她又叫了一句。 绳子被割断,萧既小心地把粘连在橘猫皮肉里的绳子拉下来。 “喵。”这是橘猫叫的。 “喵。”这是徐檀兮叫的。 “徐檀兮。”这是戎黎叫的。 ------题外话------ ***** 是多重人格哈,杳杳为什么会有个人格是只猫,后面再解惑。 上架活动的礼物终于寄完了,注意事项见我围脖 133:杳杳的病因,住一起吗?(一更 “徐檀兮。”这是戎黎叫的。 他来了,他揣着一缸蹙来了:“你给我过来。” 那只橘猫撒丫子就跑了。 蹲在地上的徐檀兮慢半拍似的,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才站起来,走过去,又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手握拢,蹭蹭他的手背,再蹭蹭。 戎黎给萧既扔了个冷眼,拉着徐檀兮就走,他把她领回了自己店里。 “你出去溜一圈再回来。”这话是对王小单说的。 王小单也察觉出氛围不对了,赶紧腾地方,溜了。 “徐檀兮,”戎黎与她面对面站着,“你是要气死是吧?” 他也不知道那姓萧的跟她在干嘛,就看见他俩隔得很近,还听见她学了一声猫叫。 她目光不躲,看着他,眼神清澈无辜。 戎黎深呼吸了两下,告诫自己,要忍住,不要吓到她……他忍不住了:“你干嘛跟那个野男人靠那么——” 她突然合上眼,毫无预兆地,往后面倒。 “杳杳!” 他伸手接住了她,她身体软绵绵的,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戎黎哪里还记得吃醋,整个人都慌了神,手脚无措地把她抱起来,放到懒人沙发上。 他蹲着,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她的手:“你别吓我,我不说你了。” 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戎黎脸色瞬间惨白,手哆嗦着,摸到手机,打了120:“这里是玉池县,祥云镇,花桥——” 他还没说完,她忽然睁开眼。 “先生。” 戎黎手机掉了,咣的一声,屏幕碎了。 电话的那头是医院的护士:“喂。” “喂。” 听不到回应,护士问:“听得到吗?” 还是没人回应,护士语速很快得说:“这里是玉池县人民医院,请问听得到我说话吗?喂?患者具体在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情况?患者有意识吗?” 徐檀兮把手机捡起来:“不好意思,打错了。” 护士:“……”就很烦人,“有病啊!” 护士挂掉电话了。 “先生。” 徐檀兮叫了戎黎一句,他还没缓过来。 她又叫他名字:“戎黎。” 戎黎唇上没什么血色,被她吓的:“你哪里不舒服?头还晕吗?” 徐檀兮有点云里雾里:“我刚刚怎么了?” “我们先去医院。”他扶着她的腰,“能站起来吗?” 徐檀兮自己站起来了:“为什么去医院?” “你刚刚晕倒了。” 她一脸困惑。 戎黎把碎了屏的手机拿过去,拨了程及的电话:“我女朋友身体不舒服,你送我们去医院。” 程及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在哪?” “我店里。” “三分钟就到。” 这次是程及先挂的电话。 徐檀兮还没缕清发生了什么,不确定地问:“我刚刚犯错误了吗?” 她神色很不安,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小心地等他处置。 戎黎心疼、后悔、还有心有余悸:“没有,是我凶你了。” “戎黎,我不记得了。”她很茫然,“我只记得我睡着了。” 如果是别的姑娘被男朋友逮到后这个反应,估计都是要“打”一顿才乖。 徐檀兮不一样,她不会撒谎。 “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戎黎牵着她往外走,“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刚好,程及到了:“上车。” 戎黎扶着徐檀兮上了车,她对主驾驶的程及点了点头。 “麻烦你了,程先生。” 程先生把车掉头:“没事,回头我找你男朋友要钱。” 风太大,戎黎把车窗关上,只留了一条很小的缝,他没有心思分给程及,一颗心还悬着,装的都是徐檀兮:“你靠着我睡会儿。” 徐檀兮靠着他,但睡不着。 程及开得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到县医院,他把车停在门诊前面:“我在外面等,不进去了。” 戎黎敷衍地应了一声,带徐檀兮进去了。下午人比较少,他们挂了内科的号,不需要排队。 进了诊室,戴着老花眼镜的医生打量了一眼,确定了哪个是患者之后,问她那里不舒服。 患者端正地坐着:“我晕倒了。” “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她想了一下:“我不记得我晕倒了。” 老医生:“???” 这是什么症状。 老医生撑了撑鼻梁上的老花眼镜:“现在头还晕吗?” “不晕。” “恶心吗?想不想吐?” 徐檀兮摇头。 “有没有腹痛的症状?” “没有。” 老医生怀疑她是贫血或低血糖:“先做个血液检查。” 徐檀兮自己也是医生,知道症结在哪,她细细道来:“我原本在睡觉,不记得怎么出去的,也不记得怎么晕倒了,醒过来后,身体并没有不舒服。” 听着像梦游症啊,老医生加了项检查:“再做个脑电波看看。” 徐檀兮颔首道谢。 戎黎始终紧锁眉头,比徐檀兮还不安。两人先去了血液科,随后去做脑电波。 从放射科出来,徐檀兮说:“结果没有那么快,让程先生先回去吧。” 戎黎给程及打电话:“你先回去。” 程及问他:“徐檀兮怎么样了?” “结果还没出来。”戎黎说,“把车留给我,你回去。” “在哪呢,给你送车钥匙。” 戎黎把具体的方位报过去。 徐檀兮边走边寻思:“会不会是梦游啊?” 戎黎对梦游没有什么了解,他问徐檀兮:“你以前这样过吗?” “印象中没有。”徐檀兮不闲逛了,在放射科的外面找了个位置坐下,“梦游的人应该也不知道自己梦游吧。” 她以前也没听姑姑说过她有梦游的毛病。 戎黎思忖了片刻:“你小时候,”他生怕说错了话会惹她难过,问得很小心,“有过很不好的经历吗?” 徐檀兮摇头:“虽然我跟父母不亲,但祖母和姑姑都待我很好,我多数时候都是跟姑姑一起生活,没受过什么委屈。” 会不会跟那记忆空白的五年有关? 戎黎有不太好的预感,心里七上八下,脑子里胡思乱想。 下午五点多,检查结果都出来了。 血液检查的检查报告,徐檀兮都会看,但还是拿去给内科医生看了。 医生说没什么问题。 脑电波的检查结果拿去了神经内科。 是位女医生,看完报告之后,她重新问了一下徐檀兮症状,问完后说:“检查结果没什么异常。”她问病人家属:“她以前有过类似的情况吗?” 她觉得有可能是梦游,如果是梦游的话,患者可能自己不知道。 戎黎回:“我们不住一起。” 女医生看徐檀兮:“以前这样过吗?” 徐檀兮也不确定:“应该没有。”她补充,“我不确定。” 女医生了解后又问:“最近睡得好吗?” “不太好,睡的时间很长,但醒来还是有一点累。” 如果不是梦游的话,就可能是其他心理问题。 “有没有什么烦心事?比如工作上?的”女医生瞟了戎黎一眼,“比如感情上的。” 徐檀兮摇头。 “可能跟你最近的睡眠质量有关,我给你开点安神的药物,另外,每天睡前放松一下,听听音乐,适当做一点运动。”女医生开完了处方,嘱咐徐檀兮,“让家里人多注意注意,如果类似的情况发生得很频繁,再来一趟医院。” “好。”徐檀兮道,“谢谢。” 拿药的地方人还挺多的,两人排队拿了药,外头太阳落山,天已经黄昏了。 出了医院,徐檀兮说:“天色有点暗了,我来开车吧。” “嗯。” 戎黎一路都没说话,在用手机查梦游症的资料,搜梦游症就出来一堆新闻,标题都是这样的—— 【梦游跳楼高位截瘫】 【梦游割腕家人哭断肠】 【梦游吃饭撑进医院】 【王某梦游时刺了丈夫四刀,是否应该被判刑】 戎黎越看越心惊胆战。 “杳杳。” 徐檀兮开车看路:“嗯?” 戎黎神情认真:“我们同居吧。” 134:噢,磨人的小妖精~(二更 戎黎神情认真:“我们同居吧。” 徐檀兮懵了一下,脚下无意踩到油门,车速突然就加快了。 她赶紧松脚,脸上滚烫,默不作声了很久,小声、委婉地问:“是、是睡一间房吗?” 戎黎侧着头看她,红着耳朵一本正经:“睡一张床。” 姑姑以前总说,男女有别,故需大防,女子应矜持婉约,不宜太过张扬奔放。 她以前也一直很听姑姑的话。 她纠结了很久:“……哦,好。” 好像只要是戎黎想要的,她都拒绝不了。 她答应后,戎黎就被安抚好了一点,没那么不安了,就是有点热,他把车窗打开了。 回到家后,戎黎去帮她搬东西。 李银娥问了来龙去脉,叫住二人:“不妥不妥。” 戎黎不想听这个镇友的。 李镇友吃过的盐比两个年轻人吃过的饭还多,想得要深入一些:“你一个大男人是没什么,但咱们这小镇封建传统,未婚男女住到一起,传出去对女方的名声很不好。要是小徐搬过去了,肯定会有人在背后嚼她舌根子,万一要是还怀孕了……” 李银娥不往下说了,反正她在乡下见到的同居未婚男女,一大半都要未婚先孕,然后女方顶着个肚子穿喜服。她是个很现实的人,如果是她儿媳妇,她不介意未婚先孕,尽管同居,“搞出人命”都没关系,但如果是她女儿,她就有点不满意女婿了。李银娥当然是拿徐檀兮当女儿,不可能拿戎黎当儿子,她没有这么没脸没皮的儿子!才交往多久就想同居,没脸没皮! 李银娥说完,戎黎也犹疑了。 “医生怎么说?”李银娥问徐檀兮,“是梦游吗?” 医生没明说,徐檀兮也不确定:“还只出现过一次症状。” 李银娥一拍手掌:“我想起来了,我撞见过,有次你睡到一半出门,第二天我问你你还不记得。”她寻思着,“应该是梦游没错了。” 戎黎还在想同居的事。 李银娥建议:“要不这样,这一阵子小徐跟我睡,先看看医院开的药有没有效。” 徐檀兮看向戎黎。 戎黎迟疑了挺久:“那麻烦你了。” 李银娥其实说得很有道理,他是没什么,但他见不得徐檀兮被人指指点点。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么见外。”李银娥这就安排上了,“正好我有个小竹床,房里应该放得下。” 戎黎还是不放心,嘱咐说:“要是她晚上起来,你不要强行叫醒她,打电话叫我过来。” “这我知道。”李银娥安慰两个年轻人,“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没什么事的,我外甥女以前有段时间也这样,后来自己就好了。” 说完,她去搬小竹床了。 徐檀兮的房间不是很大,要挪一下柜子才能放得下小竹床,她在铺床的时候,李银娥把戎黎叫到了一边。 “你和小徐最近处得怎么样?” “挺好。” “我外甥女以前得这毛病的时候,医生说跟心理状态也有关,可能是比较焦虑,或者精神压力太大。”徐檀兮是个性子安静的,话也不多,李银娥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好问,你多关心关心小徐,看她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顺。” 戎黎应:“嗯。” 他回房的时候,徐檀兮坐在窗前发呆,窗帘开着,外面的夕阳透过玻璃落在她脸上。 他走过去,把她的椅子转了方向,他靠着柜子看她:“在想什么?” 她的手机放在旁边,浏览记录还在:“要是我梦游的时候,攻击人怎么办?” “我会拦着你的。” 她蹙眉,很担忧:“万一我拿刀砍你呢?” 戎黎用指尖轻轻按了按她眉心:“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我哪有那么好砍。” 这些戎黎在车上都想过了,她只要不伤害自己就行。 “戎黎。” 他弯下腰:“嗯。” 她虽然是医生,但神经内科和小儿外科跨度太大,不是她熟悉的领域,她有点焦虑不安:“要是吃药不管用——” “到时我们再找心理医生看看。” 她说好。 戎黎弯得腰不舒服,托着她的腿把她抱起来,放到桌子上,他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给她整理裙摆:“不用担心,就算治不好也没关系,又不是什么大问题,等以后我们结婚了,你梦游的时候我就哄睡你。”他抬头,手撑在她的双膝两侧,“网上说的,梦游的人只要把她哄回床上睡觉就行了。” 这话怪怪的。 徐檀兮把手放在膝盖上,坐姿淑女,顺从地点了点头。 戎黎看着她,沉默了半晌,他连目光都如履薄冰,因为不确定而惶惶不安:“杳杳,”他碰了碰她的手,轻轻握住,“跟我在一起你不开心吗?” 徐檀兮反握住他的手:“没有,跟你没关系。”她背对着窗后夕阳,暖橘色的霞光渡在了她轮廓的周围,温暖而平静,她低声缓缓道来,“我祖母和姑姑去世的时候,我当时的身体和心理状态都很不好,患了创伤后应激障碍,我现在睡眠质量不好可能也是因为这个。” 创伤后应激障碍。 这个词戎黎知道一点点,他不敢究根结底地问,怕碰到她过去的伤口。他应该已经能共情了,能痛她所痛,怕她所怕。 “你之前送了我一个决明子的枕头,你自己有吗?” “我也有。” 他逗她:“情侣款啊。” 徐檀兮笑着点头,有些不好意思:“两个枕头我绣的是一样的图案。” 当时她单相思,幼稚得想把她所有的东西都跟他关联起来,甚至她的抽屉里还藏着好几个他给的烟盒。 戎黎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你是不是很喜欢在你的所有物上绣花?” 她的床单、她的披风、她的抱枕,甚至她的杯垫上都有绣花,主要是君子兰,也有一些其他的图案。 这是徐檀兮的小习惯,平时她自己也没有特意去注意,这样一看:“好像是。” 戎黎就说:“那我待会儿回家拿几件衣服来,你帮我绣。” 徐檀兮温柔应道:“好。” 他突然说:“我还想弄个纹身。” “为什么想纹身。” 他很理所当然地说:“我也是你的所有物啊,你不给我做个标记吗?” 她的枕头都有,他没有,这他就不乐意了。 徐檀兮被他说得心尖都发痒了,眸间氤氲,像刚下了一场朦胧缠绵的江南雨,温柔了目光。 她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这样标记就可以了,不纹了,很疼的。” 戎黎还是想纹,他肯定会纹的。他把脸抬高一点,朝她唔了一声。 像冬天里偎在主人脚边晒太阳的金毛,把脑袋凑过去,是要主人宠爱。 徐檀兮懂了,再亲了一下,在他唇上。 戎黎嘴角弯上去,但没一会儿,压下来了,他想起了一件事:“徐檀兮。” 徐檀兮眼睫毛一抖:“嗯?” 怎么突然连名带姓了? 他语气突然就不温柔了,很不满:“你梦游就梦游,干嘛跟那个姓萧的在一起。” 陈年老醋,他还要再喝一喝。 徐檀兮也好冤枉:“我也不知道怎么出去的,可能是偶然碰上了。” 这也就算了,还有更恼火的:“你还冲他撒娇。” 徐檀兮难以置信:“我有吗?” 他抱着手,靠着椅子,夕阳照进他眼里,光亮得灼人,他生了一身好骨相,皮囊和眉目都得到了上天眷顾,就是眼神不温柔,像朵带刺的花,他盯着她:“你对着他喵了一声。” 徐檀兮震惊! 她怎么会做出这样没羞没臊的事…… 戎黎阴阳怪气地酸:“你都没跟我撒过娇。”他没得商量,不讲理地说,“你也对我喵一声。” 徐檀兮:“……” 她做不出这样羞人的事…… 戎黎用膝盖碰了碰她的腿:“你快点。” 她别开脸,耳根子发烫:“不要。” “不行。”硬的不行,戎黎来软的,拉着她两只手,摇了摇,“你学一声给我听听。” 戎黎很想听,想得心里痒痒的:“就一声,嗯?” 尾音上提一点,全是带着诱骗的哄。 徐檀兮鬼使神差地就学了一声:“喵。” 娇娇软软,又纯又妖。 戎黎耳朵一下就红了,被她喵得浮想联翩,被她喵得…… 他很不自然往后退了一点:“你以后要是一定要学动物叫,你就学狗吧。” 这时,巷子里有人路过,不知道是谁家的狗,彪悍地嚎了一句:“汪!” 徐檀兮:“……” ------题外话------ ***** 他俩一亲热我就好荡漾,我不干净了。 不干净的老顾求个月票~ 135:棠光的行踪,戎黎要护妻(一更 李镇友和徐镇友“同居”的第一个晚上一切如常,徐镇友没有梦游。 不过戎镇友睡得非常不好,好不容易入睡,还梦见徐镇友在梦游的时候离家出走了,把他丢下就没再回来。 戎黎一整天都无精打采的。 下午五点,他去了徐檀兮店里:“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回去。” 徐檀兮听李银娥说了,村里有户人家家里添了曾孙,晚上在老车站那边的酒楼里摆喜酒,同村的每家去一个。 “你要去吃酒吗?” 戎黎嗯了声,内心:不想去,不想去,不想去……他临时变卦:“我不去了。” “你去吧。”徐檀兮说,“你要合群一点。” 不想合群、不想吃酒席的戎黎:“哦。” “关关也去吗?” “他不去,他姑姑家乔迁,他去那边住一晚。”他把话题扯回酒席上,“可能要到六七点才能结束。” 徐檀兮没有说什么。 戎黎“轻描淡写”地“随口”提了一句:“六七点的时候,天应该很暗了。” 徐檀兮明白他想要什么了:“你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戎黎立马:“嗯。” 他笑得不明显,嘴角和眼角扬起了小小的弧度:“别走夜路,我不放心,你开车来接我。” 徐檀兮应道:“好。” 六点,戎黎去了坐落在老车站的宋爱喜酒楼。 他一进屋,吵吵闹闹的十几桌人安静了有一大半,许多双眼睛都往他身上扫,不敢明目张胆,就有意无意。 “戎黎!”李银娥坐在靠窗的最外面一桌,她站起来冲戎黎挥手,“这儿,这儿!” 戎黎走过去了。 他在李银娥旁边落座,那一桌就五个大人,剩下的全是小孩,原本坐不住非要动动碗筷扯扯桌布的小孩儿们这下都老实了。 三分钟后开席,菜一道一道上。 “戎黎哥哥。”戎小川也在这一桌。 戎黎嗯了声。 戎小川问:“关关怎么没有来?” “去他姑姑家了。” “哦。” 戎小川往戎黎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夹完怯怯地偷看他。 王月兰手在下面戳他:“戎小川,吃你的。” “哦。”戎小川埋头吃饭。 戎黎看了看那块肉,太瘦了,他不喜欢吃太瘦的肉。 他夹起来,吃掉了。 酒席吃到一半,程及打电话过来,戎黎简明扼要地打发他:“我在吃饭,有什么过后再说。” 程及慢慢悠悠地扔过去四个字:“一级机密。” 戎黎起身,去外面接。 祥云镇的红白喜事都是晚上办酒席,一共二十四道菜,菜才上了几道王月兰就去添饭了。 饭桶放在门口旁边,王月兰刚巧碰上了也来添饭的牌友,牌友的婆家是吴家寨的,娘家姓于。 就添饭的那会儿功夫,于牌友嘴也没闲着:“你们桌那男的,是不是就是你们村那个杀人犯的儿子?” 王月兰不情不愿地嗯了声。 于牌友虽然不是竹峦戎村的,但平时经常去王月兰家打牌,没少被王月兰洗脑:“我上次去他店里拿快递,都没敢看他,想想就怪吓人的。” 王月兰问于牌友盛好了没有,于牌友说好了,王月兰一把把锅铲拿过去:“你眼睛里有眼屎吧,人家长得好好的,怎么就吓人了?” 于牌友被她怼得莫名其妙:“不是你跟我说的吗,说他爸是杀人犯,说他被遗传了,有暴力倾向。” “我说什么你都信?”王月兰翻着白眼说,“饭里有屎。” 于牌友:“……” 王月兰同志怎么好像倒戈了,前一阵还一起吐槽人家来着。行吧,错付了。 老车站不通车,这几年人流量少了很多,店铺也搬得七七八八了。晚上很安静,没什么路人,路边有几根孤零零的路灯,都有一些年岁了,灯杆生了锈,光线昏暗。 戎黎把照明的手电筒放在脚边:“什么一级机密?” “是我们lyg内部的消息。”程及说,“傅潮生要来南城了。” “具体哪里?” “这就不知道了。”程及猜测,“会不会是祥云镇?” 戎黎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他来祥云镇做什么?” 傅潮生跟他井水不犯河水,跟程及就更犯不着了,程及虽然是lyg物流下面的跑腿人,但傅潮生基本不管他,程及都是自己接任务。棠光不见了踪影之后,lyg物流就是傅潮生在管,傅潮生这人看着有些呆傻,下面不服管的人有一箩筐,若不是很重要的事,他不会这个时候离开总部。 “如果不是冲着你来的,那就只剩一个可能了,”程及不紧不慢地说,“棠光可能在南城。” 戎黎没有接话,思忖着。 这时,两个路人路过,说话声儿很大。 “那小腰贼细。”是个穿着夹克的男人,“声音也软,还跟我说谢谢呢。” 另外一个穿着棉服:“哪个店?” 夹克男说:“就在街尾,纹身店的楼下。” 棉服男吊儿郎当的:“明天我去瞅瞅,看看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夹克男叼着跟烟,流里流气:“我一点都没夸张,真的绝了,那个腰、那个腿,要是到了床上,我能玩一晚上。” 电话那头,程及在问:“你觉得呢?” “挂了。” 戎黎挂了电话,从地上捡了根木棍,拿起手电筒,对着前面的两人照了照:“喂。” 夹克男和棉服男回头。 戎黎一棍子砸下去。 ------题外话------ **** 一只卡文狗路过 136:棠光护戎黎,戎黎记起大火(二更) 戎黎一棍子砸下去。 夹克男顿时头破血流,惊得棉服男目瞪口呆。 夹克男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趔趄了两步,摸了一把后脑勺,一看:卧槽,流血了! 他当即就火冒三丈:“你他妈谁啊!” 他把血往裤子上一擦,抡起拳头往戎黎脸上招呼。 戎黎侧身闪开,一抬手,抓住了他挥过来的拳头,然后往前一扯,同时抬起脚,踹中了他腘窝。 对方腿一软,跪下了,刚想爬起来,才发现那条腿是麻的,他又气又急:“你谁啊?我哪儿得罪你了?” 戎黎不想给女朋友招恨,就随口胡诌了句:“看你不顺眼,就想揍你。” 他拿着手电走近,打量着地上的人,在思考踹哪里。 夹克男催促地大喊:“李伟!” 李伟就是那个穿棉服的。 戎黎回头,见李伟也拿了根木棍,两手握着,满脸狠劲儿地冲过来。 戎黎用手电照了一下,李伟被强光晃到了眼,下意识就伸手挡,肚子这时被木棍砸中了,他蹲在地上,抱腹痛叫。 街头地痞到底只是街头地痞,是纸糊的老虎,碰到戎黎这种在实战里摸爬滚打了多年的狠角,就一点招架力都没有。 戎黎把手电筒放下,就地捡了块石头,有拳头那么大。 这条路上晚上没什么人,夹克男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是真怕了,哆嗦着说:“杀杀杀人是犯犯犯法的。” 戎黎因为这句话,站定不动了。 犯法了徐檀兮会不喜欢他吗?他在想这个问题。 应该不会吧,徐檀兮不会善变的,她说了会一直喜欢他。 万一…… 他接受不了一点“万一”,把砖头扔掉,改用脚踹,就挑不致命但很疼的地方踹。 地上的男人打滚躲避之时,踢到了放在旁边的手电筒,光线瞬间暗了。 戎黎有点看不清,踹了几脚就作罢了,他语气淡淡的,像没动怒一样:“出门在外,嘴巴要放干净一点。” 被踹得没声的男人抬头看他,逆着光,月色泄下来,渡在他脸上,不真实得像一帧幻影,他有一幅让人惊艳的皮囊,有一双漂亮勾魂却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睛。 他俯身看人,是野得要死的姿态:“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 他摸索了两下,才捡起他的手电筒,关掉重开,还是不亮。 坏掉了。 他再踹了男人一脚,摸着黑离开,回了席,继续吃饭。 八点过七分。 戎黎吃完酒宴,给徐檀兮打电话:“我吃完了,来接我。” “好,你在那里等我一下。” 戎黎心情不错,拿了酒席上的一根烟,刚想点,想到什么,又扔了。他女朋友是个“古董”,又淑女得很,应该不会喜欢他抽烟。 酒席散了,门口人很多,戎黎怕徐檀兮找不到他,特意去没人的路口等。 没到五分钟,徐檀兮就开车来了,是秦昭里送的那辆车型和车牌都很不低调的车,她把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下车。 戎黎照明的灯坏了,他看不清路,但看得见徐檀兮的脸,摸索着往她那里走。 徐檀兮把车门关上:“你在那等,我过去。” 戎黎就不走了,在原地等她。 他后面有两个人,越走越近。 徐檀兮察觉出不对,朝他跑过去:“戎黎,后面!” 戎黎回头。 他身后的人举起木棍。 他就只看得清一个模糊的轮廓,抬手去挡,因为看不清,位置落了空,棍子擦过他的手砸在了他头上。 狠狠一下,就砸在他左边额头,他摇摇欲坠地晃了两下,人往后倒。 男人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什么东西!” 是刚刚被戎黎修理过的那个人。 他跟那个叫李伟的同伴都来了,一人手里拿了根棍子,往戎黎身上招呼。 徐檀兮脑子是懵的,思考不了,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不要命地冲过去。 穿夹克的男人这才注意到她:“原来你俩是相好,那就怪不得了。”他冲同伴吹了声口哨,“就是她,纹身店楼下那个。” 两人都停下手,拖着棍子走向徐檀兮。 徐檀兮看了一眼地上,戎黎躺在那里,头部附近有一摊血,已经不省人事。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是强烈的毁灭欲和报复欲。她握紧手里的石头,再抬头,已经变了个人。 目光突然阴狠。 夹克男还真被那眼神怵了一下:“哟,想跟我打架啊?”他棍子敲敲地,摊手,“来呀,小爷我轻点。” 她把头发上别的玉簪子摘下来,放进口袋里,头发散下来,半点不见刚才的温婉。 “我可不会轻点。”她说,“我就想弄死你。” 她伸手就拽住了夹克男的木棍,同时抬起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把拳头大小的石头砸在他脑门上。 对方眼冒金星,就三秒,倒下了。 同伴李伟愣住了,都没反应过来:“你、你——” “给你三秒钟逃跑。”路灯离得远,光从左边打过来,把她的脸分割成半明半暗的两部分,眉是弯弯的眉,骨相很温柔,眼是柳叶眼,目光阴狠。 她数道:“一。” 她披着绝美的皮囊,一身冷肃,像地狱来的鬼。 “二。” 她不紧不慢:“三——” 李伟掉头就跑。 她掂了掂石头,找准位置,用力一扔。 李伟后腰被砸中,往前一扑,他痛得叫都叫不出来,一回头,漂亮却攻击力爆棚的女人已经走过来了。 她捡了根棍子,半弯着腰,目光狠得要命:“你刚刚打了他几下?” 李伟后背发凉,双脚撑着地往后缩。 “不说是吧?”风吹过来,撩起了她的头发,发梢只挡住了眼睛,她的眉、她的鼻梁,还有似勾未勾的嘴角,都温柔又端方,如果看不到眼睛的话,“那就按照我的标准来。” 风吹开她的头发,露出眼睛,里面藏了刀尖。 李伟哆哆嗦嗦地说:“四、四下。” 她抬起棍子。 李伟立马求饶:“求、求你放我一马。” 放? 她狠狠砸下去,砸一下,数一下。 “一。” “二。” “三。” “……” 一共八下,双倍奉还。 如果不是戎黎受伤,如果她有足够的时间,那得还十倍。 李伟已经不叫了,痛得叫不出来。 收拾完人,她撕下一截裙摆,擦掉棍子和石头上的指纹,蹲到戎黎身边:“戎黎” “戎黎。” 戎黎睁开眼,血流到了眼睛里,视线模糊:“杳杳……” 他又闭上眼了。 “我不是杳杳。”她擦掉他眼角的血,“我是棠光。” 五月二十八,虹桥医院发生了一场人为火灾,起因是一起手术,手术失败,患者去世,家属纵火。 “着火了,着火了!” “快跑啊!” “大家快跑!” “……” 过道里全是人,一窝蜂地往外跑,只有一个人,他慢慢悠悠的,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 “快跑,大家快跑!” “不要推!” “一个一个过。” 虚伪。 人真是虚伪。 快逃出生天了,快看到希望了,就开始伪善。那个吆喝着大家一起跑、不要推的男的,刚刚从病房跑出来的时候,拉都没拉一把他还在睡觉的女儿。 他给女儿取名叫招弟。 你说虚伪不虚伪? “檀兮呢?” 说话的是一位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富太太:“檀兮怎么还没有出来?” 她的丈夫西装革履,摇头说不知道。 富太太拉住一位消防员:“消防员同志,我侄女还没出来,她叫徐檀兮,在三楼的vip病房。” 戎黎就冷漠地看着,看着消防员进进出出,嘴里草莓味的糖在舌尖化开,是他喜欢的、腻人的甜。 “檀兮。” “檀兮。” “……” 出来一个人,富太太就跑过去叫一声,脸上是那种不盼人好又不想人死的矛盾表情。 没意思。 他叼着糖走了。 “戎黎。” “戎黎。” “……” 戎黎睁开眼,木木地看着墙顶。 徐檀兮坐在床头,握着他的手:“醒了吗?戎黎。” 醒了,他还记起了那次大火。 他不是徐檀兮的救命恩人,他根本就没有救过人。这才说得通,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救人。 ------题外话------ **** 这下戎狗要方了…… 137:求宠求欢求疼爱,大火真相(一更 他不是徐檀兮的救命恩人,他根本就没有救过人。这才说得通,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救人。 “戎黎。”徐檀兮在唤他。 他转过头看她。 徐檀兮起身:“我去叫医生。” 他拉住她,额头破了,绑着绷带,脸色惨白,添了几分病态的柔弱美:“杳杳。” 徐檀兮蹙着眉头,满眼担忧:“嗯?” “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他目光太过小心翼翼,像被弃养后,重新接回来的宠物,极度没有安全感。 徐檀兮没有犹豫:“会。” 他手心的温度很低,紧紧抓着她的手:“那如果我犯错了呢,你还会喜欢我吗?” 这次徐檀兮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思考后,郑重其事地说:“如果你做了很不好的事,我或许不会立刻原谅你,但还是会喜欢你。” 很乖又很善良的她。 应该不会不要他吧?她这样心软,应该不会不要吧。 戎黎松开她的手:“我头疼,你给我叫医生。” “好。” 徐檀兮去叫医生了。 戎黎坐起来,拿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六哥。” “池漾,”他是拜托的口吻,“帮我查件事行吗?” 池漾问是什么事。 “五月份,南城虹桥医院大火,帮我查查是谁救了徐檀兮。” 池漾什么都没问,应下了。徐檀兮之于他六哥是什么样的存在,他已经猜到了,是命门。 医生很快来了,给戎黎做了检查,说有轻微的脑震荡,要留院观察。 医生出去之前,吩咐病人要好好休息。 “你先躺下。” 戎黎没动,就看着徐檀兮,是要她扶的意思。 她便扶着他躺下,抽掉两个枕头中的一个:“头疼不疼?” 身体中弹都没喊过疼的戎黎说:“疼。” 他的痛觉其实不太敏感,伤口不怎么疼,他说疼就是想要她心软,想让她看到他“不堪一击”的样子。这样的话,等她以后不想要他的时候,兴许会因为他的“脆弱”而狠不下心。 也的确有效,她心疼了,眼睛都红了。 本来是要她心疼的,可看她这个样子,他又舍不得,胡说八道地骗她:“那你亲亲我,亲我的时候,我就不记得疼了。” 徐檀兮是真听话,她真跑去关门,然后回来亲他,特别认真地亲,也不顾害羞,亲他的脸、唇、眉眼,还有眼角的那颗痣。 “我刚刚做了个梦,”他顺其自然地提起,语气尽量平稳,“梦见了那次医院大火。” 徐檀兮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握着他的手,趴在他枕边,目光平静而温柔:“你梦见我了吗?” “嗯。”他像在闲聊,“当时我伤没好,脑子里有淤血,很多细节都记不清楚了。” 她伸手,想碰碰他的头,伤口的地方绷带是红的,她怕弄疼他,不敢碰到,又把手收回去:“不要想了,头会疼。” 戎黎侧躺着,看她眉眼:“你跟我说说,我怎么救你出来的?” 他毕生的演技,都要用来骗她了。 那应该是被她小心珍藏的记忆,她提到时,眼波柔软:“你踢开门,走到我面前,问我站不站得起来。” 滚滚浓烟里,他走过来,披着火焰,像拯救世人的神,又像蛊惑世人的魔。 “站得起来吗?” 当时她摇头。 他说:“冒犯了。” 他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四周都被火烤得炙热,他怀里带着凉意。 她问:“先生,可否告知姓名?”她不知道他的姓氏,所以唤他先生。 “戎黎。” 戎黎突然凑近,吻住她,跟之前都不一样,他不再小心翼翼,吻得特别狠,甚至暴烈。 呼吸缠得人心脏发紧。 他眼里有火光,滚烫滚烫的,一直不灭。他的目光也跟之前不一样,带着侵略性,带着某种意味的勾人。 比起神,徐檀兮还是觉得他更像魔一点,因为他眼里还有叛乱的欲。 “你当时看清我的脸了吗?”他伏在她身边,微微喘着。 舌尖破了,徐檀兮尝到了血的味道:“没有,烟很大。” “之后你怎么找到我的?” 接吻后的眼睛雾气氤氲,像下了一场江南烟雨,她眼角微红,也轻轻喘着:“你穿了病号服,我猜想你应该也是医院的病人,大火的第二天我去护士站问了。” “护士告诉你的?” 她摇头,趴着看他,满眼都是他的影子,温柔又美好:“我听见有人喊戎黎,然后就看见你了。” 应该是池漾,大火之后池漾来过一次医院。 医院还有一个戎黎吗? 他沉思不语。 “后来我去偷看过你好几次,但不敢跟你说话。” 还真是阴差阳错。 戎黎握着她的手,吻了吻她指尖:“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其实徐檀兮也不太清楚了:“应该很早。” 或许在来祥云镇之前。 或许是在他弄哭小孩的时候,或许是在他提着一袋糖别扭又满足的时候,或许是在他说戎黎死了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好像很孤独、很悲伤,像被遗弃的、遍体鳞伤的一只兽,蜷缩在没人角落里,舔着伤口告诉别人他已经死了。 “如果救你的是别人,你真给一张支票?”戎黎以前也问过她这个问题,即便她明确地给过答案,他还是没办法高枕无忧。 徐檀兮点头,认真正经地回答:“嗯,会给支票,大面额的那种。” 戎黎不敢冒险,怕有万一,她喜欢他是因为先入为主的滤镜在,要是滤镜碎了…… 不,他不会让滤镜碎掉。 他要做坏事了,徐檀兮答应了的,就算他犯错,就算不能立马原谅他,也会继续喜欢他。 “你要多休息。”徐檀兮很乖地凑过去亲他的额头,“你睡会儿。” 等戎黎睡着了,徐檀兮走出病房,拨了一个电话:“昭里,给我找个好点的心理医生。” 秦昭里知道她患过创伤后应激障碍,特别敏感,一听心理医生就焦急:“你怎么了?” 徐檀兮叫她不用担心,解释说:“没什么,就是最近睡得不太好,有一点点失眠而已。” 秦昭里说好,会帮她找。 徐檀兮没有说实话,她不记得那两个混混是怎么解决的,也不记得怎么把戎黎送来医院的,她的记忆卡停在了戎黎躺在地上的那个时间点,卡在那一摊血上面。 她好像不太对劲。 戎黎也不对劲,尤其是这两天。 病房里放了两张床,徐檀兮在医院陪床,他住院的第二天夜里,她醒来发现他不在,她在医院找遍了,最后在天台找到了他。 他在抽烟。 徐檀兮已经很久没见过他抽烟了。 “戎黎。” 戎黎回头,风一吹,烟灰落在了他的衣服上。他额头上缠着一圈绷带,白色的布料更衬得肤色冷白,夜色披在他身上,没什么温度。 徐檀兮走过去,皱着眉说:“你病还没好,不要抽烟。” 天台的风很大,他把烟咬着,将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身上,然后手指夹着烟抖了抖灰:“你不喜欢我抽烟啊?”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希望他健康,所以她说:“嗯,不喜欢。” 其实戎黎是她见过抽烟最好看的人,他手指长,眼型好看,笼上薄薄一层烟,会给他添一种精致的脆弱感。 戎黎看着她,月光在他眼里,照影温柔,美得能把人溺在里面:“那如果我不抽了,你能不能更喜欢我一点?” 农历十五的月色都被他比下去了。 他是披着神明皮囊的魔,专门来勾她的魂,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戎黎笑了,把烟掐灭:“好,我不抽了。”他张开手,把月光和她都抱进怀里,“别忘了,要记得更喜欢我。” ------题外话------ ***** 顾总:戎狗,你看上去有点惨兮兮的。 戎黎:知道就好,安排床戏。 顾总:扶我起来,我可以虐三百章! 戎黎:…… 138:父凭子贵,猫咪人格出来(二更 不止这一次,这几天戎黎总问她奇奇怪怪的问题。 “徐檀兮,你有多喜欢我?” 徐檀兮在削苹果,抬头看了看他,低着头说:“很喜欢。” 他又问了:“还可不可以更多?” 徐檀兮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也没有追根究底,换了个话题,问她可不可以接吻。 然后…… 这两天,他总是吻得很凶。 住院的第四天下午,去做常规检查的路上,他又突然问:“你会喜欢我多久?” 徐檀兮是个含蓄的人,说不出肉麻的话,便委婉地说:“我很恋旧。” “我知道,你答应过我不会善变。”他拉起她的手,让她挽着自己,有点固执地追问,“可你还是没回答我,到底是多久?” 徐檀兮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患得患失,这几天他状态很不好,好像过于焦虑,她找心理医生的事情都还没同他说。 “一定要具体的时间吗?” “嗯。” 徐檀兮想了想,还是不太会答:“我不知道我是长寿还是短命。” 其实,这算是回答了。 戎黎被这句话哄到了,脚步都要飘了:“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他特别强调,“不能反悔。” 徐檀兮说好的。 一周后,戎黎出院,在医院门口刚好撞见来换药的夹克男和李伟,他们一个头包成了木乃伊,一个腰缠成了水桶腰,一见到戎黎和徐檀兮,吓得脸色发白,立马掉头就跑了。 上午就回了祥云镇,戎黎下午去了店里。 三点,他给程及发了条微信。 戎黎:【有空?】 程及五分钟后才回。 程及:【我这有客人】 戎黎额头还有伤,贴着医用的敷料贴,他把卫衣的帽子戴上,出门了。 纹身店就在便利店斜对面,两分钟就能到。 廖招弟听见风铃声,抬头看过去,见是戎黎,叫了声戎哥。上周戎黎住院,她就来徐檀兮店里帮忙了,主要是帮着补货。 徐檀兮从货柜后面出来,戎黎看见她,走过去,拉着她又走到货柜后面。 这几天,都是徐檀兮给戎黎换药。 戎黎问得最多的是会不会留疤,徐檀兮说不会。 他又问:万一留了呢? 徐檀兮说:也会好看的。 他才放心,毕竟徐檀兮很喜欢他的脸。 徐檀兮踮脚,把他的帽子放下,看了看他包扎的地方:“你头上的伤还疼吗?会不会耳鸣?” 戎黎摇头:“已经没事了。”他问,“你忙不忙?” “不忙。” 小镇里会来买甜品和糖果的客人不多,又有廖招弟帮忙,她其实很闲。 “我先跟程及说件事,待会儿下来找你。” “好。” 戎黎上了二楼。 程及在楼上的小房间里帮客人纹身,听见脚步声,问了声:“戎黎?” 戎黎在沙发上坐下:“嗯。” 程及在里面说:“等我五分钟。” “嗯。” 不过戎黎五分钟都没等,起身,走到纹身房的门口,也没进去,隔着透明门帘说:“问你个问题。” 程及戴着医用手套,手里拿着纹身机,在割线:“什么?” 戎黎问:“怎么样才能让徐檀兮离不开我?”这个问题他已经想了一天了。 他问得很严肃。 程及和他的客人都笑了。 怪不得都说谈恋爱让人面目全非,程及都怀疑他以前认识的那个戎黎是个假的:“你来就这事儿?” “嗯。” 他语气虽然听着淡淡的,可看他神色就知道了,他很认真,而且茫然。 至于他为什么会来问程镇友,那是因为渣男程镇友很懂女人,就拿他以前那些女伴来说吧,被他渣完后,没一个说他坏话的,都一副心甘情愿被渣的样子。 程及先给了个比较正经的回答:“投其所好。” “还有呢?” 躺在那里纹身的客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程及又给了个不正经的回答:“先把吻技练好,别只会咬人。” 戎黎:“……” 客人在抖。 程及停下来:“很疼吗?” 客人摆摆手:“没没没。”就很好笑。 “还有没有?” 戎黎居然还问。 看来真是病急乱投医了,程及作为一个合格的镇友,决定帮他一把:“给你支个大招。” 戎黎神情非常认真:“什么?” “父凭子贵。” 客人又开始抖了,憋笑憋的。 戎黎的耐心即将喂狗:“你就不能说点有用的?” 程及抬头看了一眼,哟,耳朵红了。 啧啧,太纯情了,不行,得教。 程及正儿八经的:“怎么就没用了?” 客人实在忍不住了,附议:“就是就是,我家婆娘就是为了孩子才不跟我离婚的。” 戎黎陷入了深思。 “怎么,”程及打趣,“跟徐檀兮发展不顺利?” “没有,很顺利。” “那你干嘛一副怕被抛弃的样子。”程及站起来,把纹身机放下,“纹好了。” 客人是个胸肌发达、一米八几的汉子:“有没有镜子?” 程及指了指后面墙上。 客人跑去照镜子。 门口的戎黎往里面瞟了一眼,看见了客人胸口纹的那只二哈。 这品味…… 客人由衷地赞叹:“好看!” “帮我设计个图。”戎黎说。 程及出来,把手套摘了:“你要纹?” 他嗯了声。 “要什么风格的?”程及用手指都能猜到,图案肯定和徐檀兮有关。 “我到时微信跟你说。” 戎黎说完下楼了。 “杳杳。” 徐檀兮在往散装柜里添货,听见戎黎叫她,回头应:“嗯?” 戎黎问她:“有没有手帕?绣了花的那种。” “有。”她把贴身放的手帕给他,“干净的在家里,这个擦过手。” 徐檀兮是个“古人”,有随身带手帕的习惯,帕子上会有她的刺绣。 戎黎说:“不要紧。” 他就要上面的图案。 当天晚上十二点,李银娥给戎黎打了一通电话,只响了一声,戎黎就醒了,立马接了电话。 李银娥着急忙慌地说:“戎黎你快过来,小徐梦游了。” 戎黎拿了件外套出门,照明的灯都忘了,摸索着跑过去。徐檀兮人在厨房,她蹲在冰箱旁,用手抓着蛋糕在吃,吃得满脸都是。 李银娥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把锋利物品都收好。 戎黎不敢出声叫她。 她突然抬起头来,脸上都是奶油,眼珠很黑,水汪汪的。 戎黎试探性地朝她走了两步,见她不抵触,才慢慢走过去,慢慢蹲下。 她不说话,一直看他,一手抓着一把蛋糕。 他想给她擦擦嘴角的奶油,想到了网上看来的那些“梦游禁忌”,又不敢碰她,刚要把手缩回去,她把脸往他手上贴了,眼睛弯了弯,拿脸去蹭他的手掌,蹭了他一手的奶油,她叫了句:“喵。” ------题外话------ **** 我也心甘情愿被渣,程及,快来渣我,快!!! 139:哄喵喵杳睡觉,心口纹个她(一更 她眼睛弯了弯,拿脸去蹭他的手掌,蹭了他一手的奶油,她叫了句:“喵。” 戎黎愣了一下。 心口突然被猫爪子挠了一下,后知后觉,有点痒。 李银娥在旁边目瞪口呆:“怎么还学起猫叫了?” “喵。” 被奶油糊了一脸的“小花猫”徒手抓着一把蛋糕,放到戎黎嘴边。 戎黎尽量不惊吓到她,把声音压到最低:“给我吃?” 她眼睛亮晶晶的:“喵。” 戎黎用舌头舔了一下她指尖的奶油,然后把手伸过去:“去睡觉好不好?” 她看了看他的手,过了好久,把自己的手递给他了。 他牵着她,慢慢往楼上走。到了房间,他掀开被子,还没开始哄,她就手脚并用地爬上去了。 乖得不得了。 “闭上眼。”戎黎小声说。 她喵了一声,把眼睛闭上了,手上、脸上的奶油都蹭在了被子上,安静垂着的眼睫毛上也沾了一点点奶白色。 戎黎坐在床边守了很久,听她呼吸渐渐平稳。 “杳杳。” “杳杳。” 她睡熟了。 戎黎小声问李银娥:“李婶,有热水吗?” 李银娥说有:“你看着小徐,我去倒。” 她去端了一盆热水上来。 徐檀兮睡得很沉,戎黎给她擦脸擦手她都没有醒。 早上八点,人醒了。 太阳照进屋里,窗帘没有拉,徐檀兮伸手挡住眼睛,金色的曦光从指缝溜了进去,她半眯着眼,看见了曦光里的戎黎。 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才唤他:“戎黎。” “嗯……” 趴在床头的戎黎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睡眼惺忪地看人。 他有起床气,被叫醒时皱着眉,看到是徐檀兮,皱起的眉又松开了。 他身上披着毯子,脸上被压出了一道印子,头发也乱糟糟的。 徐檀兮坐起来:“你怎么在我房里?” 他打了个哈欠,没睡够:“你昨晚梦游了。” 徐檀兮一点印象都没有,看了看被子,上面还有奶油:“我有没有打人?” 戎黎说没有:“你起来吃了块蛋糕,还一直学猫叫。” 徐檀兮觉得好古怪:“我为什么要学猫叫?” “可能在梦里你变成了一只猫。”戎黎把披在身上的毯子拿下来,放在床尾。 徐檀兮想象不出来自己学猫叫的模样,太匪夷所思。被子从肩上滑下去,她伸手去拉,这时愣了一下,随后立马把被子扯到脖子。 她睡衣里面是空的。 “你、你先出去。” “哦。” 戎黎转过身去,耳朵红了,脚步乱七八糟,头上那绺呆毛不安分地炸着。 徐檀兮面红耳热地换了衣服,刚要下去,秦昭里的电话打来了。 “心理医生我给你找好了,待会儿把名片发你,可以视频咨询,但我希望你能尽快回南城。” 徐檀兮说:“我会考虑。” 李银娥在楼下叫她:“小徐,下来吃早饭了。” 戎黎和戎关关也在这边吃的,早饭过后,戎黎和徐檀兮一起出的门。 他把戎关关送去幼儿园后,没有去便利店,上了程及那里。 程及难得来这么早。 徐檀兮泡了茶,正要端上去,戎黎给她发微信了。 戎黎:【杳杳,你上来】 徐檀兮往托盘里放了些甜点,端着茶上了二楼,程及不知在忙什么,专注手里的事情,没有抬头:“戎黎在小房间里。” 徐檀兮把茶壶放下,去了旁边纹身用的小房间里,她掀开挡帘,看见戎黎站在镜子前。 “先生。” 他回头:“杳杳你过来。” 徐檀兮走过去。 他牵着她到镜子前,把卫衣的衣摆撩起来,腹肌很明显,但不夸张,身上有几处疤痕,他看着镜子里的她问:“喜欢这个图吗?” 他心口的位置有她的名字,兮字旁边绕了两朵她喜爱的君子兰,一条藤蔓延伸到锁骨,整个图都是黑色的。 徐檀兮转过身去,管不了非礼勿视了,盯着那个图案看:“这是已经纹好了吗?” “还没开始,这是转印上去的图案,之后会照着这个纹。”黑色卫衣下,肤色冷白,他一只手抓着衣摆,“好看吗?” 那个图很适合他,也像他,精致漂亮里透着暗黑色的妖异。 徐檀兮点头,说很好看,又问:“纹身会不会很疼?” “不会,会用麻药。”当然是骗她的,怎么可能用麻药。 徐檀兮知道阻止不了他:“那我也纹一个。” 戎黎把衣服放下去,由于要纹身,他特地穿了件宽松无帽的卫衣,因为他拉衣服的动作,领口稍稍被扯下去几分,刚好露出藤蔓的末端,细细的,像盘踞的一条美人蛇。 他不由分说:“你不可以纹。” 徐檀兮拧着眉看他:“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吗?” 戎州官:“嗯。” 徐檀兮把脸转一边去:“你不讲理。” 镜子里映着女孩子气恼的脸,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好不生气。 戎黎还笑,他从善如流:“对,我不讲理。”他站到她面前,把她脸抬起来,讨好地亲了亲,“等我纹完了,你回家再说我行不行?” 他很会示弱,还会使美人计,徐檀兮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纹身图案不复杂,一个小时就纹好了,纹的过程中,戎黎眉头也没皱一下,纹完后,徐檀兮问他疼不疼。 他说:“嗯,很疼,你给我吹一下。” 徐檀兮还真去吹。 程及:狗子它不要脸。 他收拾收拾,从纹身的小房间里出来,待不下去,戎黎在徐檀兮面前太狗了。 已经缠好保鲜膜了,戎黎把衣服穿好,放在旁边桌子上的手机响了,是陌生号码。 戎黎接了。 “六哥。” 是池漾。 “杳杳,”戎黎支开徐檀兮,“去给我倒杯水好不好?” “好。” 徐檀兮出去了。 戎黎这才压低声音问池漾:“查到了吗?” “查到了,当时医院的确有两个容离。” “另一个是谁?” 池漾说:“是个艺人,容离是他的本名,他艺名叫萧既。” 当时医院有两个容离,宋容离是戎黎的假名,萧容离是萧既的真名。 救徐檀兮的人不是戎黎,那就只剩一种可能。 “有没有可能弄错?” 池漾觉得不太可能:“有好几个人看见他把徐檀兮从火里抱出来。” ------题外话------ ***** 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取自《妾薄命》 纹身这段和简介有差入,想来想去让杳杳去给戎黎纹不现实。 140:戎黎生日,杳杳送礼(二更 池漾觉得不太可能:“有好几个人看见他把徐檀兮从火里抱出来。” 戎黎沉默了很久,说了四个字:“全部封口。” 既然错了,那就要错到底,在他这儿,没有给了再要回去的道理。 街对面,《桔梗》剧组在拍戏。导演说,休息十五分钟。 徐檀灵的助理买了咖啡,分发给剧组的工作人员。徐檀灵拿了一杯,去给萧既。 他站在巨大的遮阳伞外面,看着对面,因为拍戏,身上穿得格外单薄。艺人为了上镜都会减重,他也是,瘦得有种脆弱感,尤其是穿白色衣服的时候。 徐檀灵把咖啡递给他:“在看什么?”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我姐姐吗?” 萧既接过咖啡,喝了一口。 太甜了。 “她很漂亮吧?”徐檀灵手捧着热咖啡,脸上带着笑意,“南城有那么多名媛,但是没有哪一位能比得过我姐姐,她有学识、有教养、识大体、懂格局,而且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流霜阁的那位不就把她当眼珠子吗? 萧既轻描淡写的,就回了两个字:“的确。”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用来形容徐檀兮也并没有不恰当,她是位风度极好的女君子。 “应该没有男人会不喜欢她那样的女孩子。”徐檀灵玩笑地问他,“你也喜欢对吗?” 萧既不置可否。 她裹紧身上的外套,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她某些角度、某些动作也有几分像徐檀兮。 她笑得单纯娇俏:“喜欢就去争取啊,错过了以后会遗憾的。” 萧既转过头来,看着她。 “干嘛这样看着我?”她表情错愕,甚至因为被注视而面泛桃红。 女人呢,是真的可以百变,尤其是娱乐圈的女人。 他语气不咸不淡,是事不关己的态度:“你姐姐有男朋友了,你让我去争取。”他眉眼清俊,笑着问,“这是个什么道理?” 徐檀灵大大方方地与他对视:“我也是为她好,我姐姐那么优秀,不应该有更多的选择吗?” 萧既懒洋洋唔了声:“你演技不错。”他说完,转身走开了。 徐檀灵站在原地,脸色发白。 休息时间刚过,场务说:“好像要变天了。”抬头一看,天阴得很快,他赶紧吆喝,“快快快,收东西。” 滴滴答答,雨就下来了。 巨大的遮阳伞变成了雨伞,伞下放着一把躺椅,萧既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身上盖了件黑色的羽绒服。 “喵。” 有什么在扒拉他的裤腿。 他睁开眼,瞧见了前几日见过的那只橘猫。 橘猫往他脚上凑,瘦巴巴的,像个小可怜:“喵。” 他用脚踢开:“走开,别跟着我。” 被踢远的小橘猫又跑回来,蹭蹭他的脚,讨好地舔他的皮鞋:“喵。” 烦人。 萧既把衣服一扯,盖住脸睡觉。 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十多分钟就停了。 机器又重新摆好,导演说下过雨的天气更有意境了,催着下边的人说:“可以继续拍了,都准备一下,快点快点。” 助理看萧既还没睁眼,过去叫醒他:“萧哥。” “萧哥。” 他睁开眼,嗯了声,起身去拍摄。 “喵。” “喵。” 那只橘猫乖乖蹲在椅子下,舔着猫罐头在吃。 助理诧异地看了一眼:什么时候去买的? 小镇里不少养猫的,但都是养来抓老鼠,不是宠物猫,镇上也没有宠物店,要买猫罐头的话,得开车去县里。 一月六号,早上八点,戎黎收到了徐檀兮的微信。 徐檀兮:【我去南城了,明天傍晚回来】 戎黎顿时睡意全无,懒得打字,直接发语音。 戎黎:【你去南城干嘛?】 徐檀兮回的文字:【有事情】 戎黎:【什么事情?】 徐檀兮:【我回来再告诉你】 在戎黎看来,徐檀兮不告诉他的事就都是大事,都是危机。 他的危机感一点就爆。 戎黎:【为什么不带我去?】 语气已经有情绪了。 徐檀兮:【也回来再告诉你】 戎黎:【我等不了】 戎黎:【你把位置发给我】 戎黎:【我去找你】 徐檀兮:【不用来】 徐檀兮:【你在家等我】 半年前的大火是在虹桥医院,虹桥医院就在南城,万一她在那里察觉到点什么…… 戎黎发了视频过去,然后,徐檀兮拒绝了。 她拒绝了…… 戎黎垂下眼皮,睫毛盖了一层阴影下来。 “哥哥。”戎关关在外面叫他,“我好了,你快点去刷牙,不然我要迟到了。” 迟到了就拿不到小红花,拿不到小红花就不能跟香蕉班的小朋友换鸡蛋糕吃。 “哥哥,快要迟到了。” 他哥哥一点感情都没有地说:“别去了。” “啊?!” 哥哥就是戎关关拿小红花路上最大的障碍:“哥哥——” “下去,别吵我。” 戎关关:“……” 戎黎躺下,把被子蒙住头,他在想,他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因为不听话纹了身吗? 南城郊西十里外有座山,叫迭罗山,山上有座寺,叫普渡寺。普渡寺坐落在迭罗山的山顶,从山脚走到山顶一共有五千零九个台阶,要将近三个小时,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可以上去,只能徒步。 秦昭里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杳杳,我说你至于吗?”她扶着栏杆,歇会儿脚,“送车送房送什么不好,非要来这儿找罪受。” 徐檀兮把水拧开,递给她,轻声提醒:“佛门重地,不要乱说话。” 秦昭里哼了声,她才不信佛。 已经快到山顶了,离寺十多米远处有个亭子,亭子里有一老一少两个和尚。 小沙弥就四五岁大,理了光头,像模像样地双手合十,叫了声师父:“师伯让我来请您过去诵经。” 老僧不语,在看山下。 小沙弥唤道:“师父。” 师父还是不理,小沙弥顺着看过去,师父在看一位女施主呢。 “师父,师父!” 老僧阿弥陀佛了一句,自言自语道:“万法皆空,因果轮回。”他收回目光,拂掉僧袍上的露水,起身离开。 小沙弥跟在后面,好学地问道:“师父,真有六道轮回吗?” 师父说:“你若昏昏则六道存,你若自性则轮回无。” 小沙弥一脸茫然,听不懂诶…… 一月七号中午,徐檀兮还没有回来,期间戎黎给她打了二十八个电话,只打通了一次,徐檀兮说不方便接电话,让他等她。 戎黎等得人都要炸了,不想去店里,不想吃饭,不想睡觉,也不想打游戏,烟都被他扔了,他打电话给程及:“喝酒吗?”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戎黎没心情跟他瞎扯淡:“不要那么多废话,出不出来?” 程及有点烦他,还是起身,拿了车钥匙出门:“醉了别打人。” 戎黎说:“过来接我。” 卧槽! 程及被气笑了:“我祖宗啊你!” 戎黎挂了电话,把烤火的炉子关掉。 戎关关在看电视。 这里提一句,戎关关已经两天没上学了,因为他哥哥不想出门,幼儿园的景老师打电话过来问过情况,他哥哥说:没什么事,就是不想念了。 戎关关:…… 他想!他想念!!他要拿不到“三好学生”了,全怪哥哥! “哥哥,你要出门吗?” 戎黎嗯了声:“午饭你去隔壁秋花奶奶家吃。”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好敷衍哦。今天是一月七号,戎关关就不跟他计较了:“那晚饭你回来吃吗?” “嗯。” 戎黎出门了。 戎关关去了秋花老太太家,他跑去厨房:“奶奶。” 秋花老太太在烧火:“怎么了?午饭还没烧好呢?” 戎关关跑过去,蹲在那里是一坨可爱的胖墩:“奶奶,你晚上可以给我煮一碗面吗?” 秋花老太太慈祥地问:“关关想吃面了?” “不是,我哥哥今天生日。” 1月7号是戎黎生日,母亲白秋走后,他就没有再过过生日。 ------题外话------ **** 可以大胆地猜剧情了~ 141:醉后求欢,想要孩子(一更 徐檀兮傍晚到的,去敲戎黎家的门,没有人开。 隔壁秋花老太太家的门开了,戎关关钻个脑袋出来:“徐姐姐。” 她手上提着蛋糕,还有一袋子菜,走到隔壁:“哥哥呢?” 戎关关说:“哥哥中午出去喝酒了,还没有回来。” “他一个人吗?” “不是,和程及叔叔一起。” 徐檀兮拨了戎黎的手机,他没有接。她从迭罗山下来已经打了好多个了,他手机没有关机,但是没人接。 她等了许久才挂掉,对戎关关说:“晚饭到徐姐姐家去吃,等会儿来叫你。” “好。” 徐檀兮提着蛋糕回自己家,天边的云霞像火红的锦被,铺在葱绿的山峦上,红的红,绿的绿,交相辉映,天然雕饰。 夕阳下的影子一颠一簸,徐檀兮走路很慢,脚步迈得有些奇怪。 “小徐回来了。”李银娥见她手上提了很多东西,上前去帮忙提,“怎么买这么多菜?” 她笑得温婉:“今天是戎黎生辰。” 李银娥看她风尘仆仆,心疼她劳累:“你开了一路的车,去歇会儿,我来做吧。” 她说不用:“我做吧。” 李银娥随她了,跟着一起去厨房,打打下手什么的。李银娥突然诶了一声,才发现:“小徐,你脚怎么了?” 她走路有一点点跛脚。 “不要紧,就是走多了路而已。” 七点左右,饭还没做完,有人咣咣敲门,李银娥正好在院子里择菜,以为是戎关关来了,起身去开门:“饭还没好呢。” 来的人说:“开门。” 咣!咣!咣! “开门。” 得,不是关关,是戎黎。 李银娥打开门:“你敲这么大声干嘛,也不怕吵着街坊。” 戎黎双眼泛潮,眼角殷红,反应有一点慢,看了人好几秒,然后左右挥手,像在赶苍蝇:“闪开,我是来看徐檀兮的。” 闪开? 这没大没小的东西! 李银娥嗅了嗅,好重的酒气:“你这又是喝了多少酒。” 他还不耐烦:“闪开。” 李银娥无语。 他居然有小徐那样温柔漂亮、善良体贴、高风亮节、有钱有车……的女朋友,气人不气人?! 李银娥冲着厨房叫了句:“小徐,你来一下。” 徐檀兮闻声,从厨房出来,她身上还围着围裙,见是戎黎,笑着上前:“回来了。” 李银娥说:“又喝醉了。” 徐檀兮蹙了蹙眉,他身上的纹身还没全好,哪能这样喝酒。 “你自己回来的?”他也没带手电筒。 戎黎站在门槛的外面,他站得稳,也不晃,除了眼睛红点湿点,不像酒后。 他说:“程及送的。” 徐檀兮看看屋外,程及已经走了。 “我去厨房看看火候。”李银娥溜了。 门口的灯笼是开着的,光线很亮很亮,一兜杏黄色的光从他头顶泼下来,被他睫毛挡下了个影,睫毛一颤,影子跟着一摇。 灯光最爱美人脸,一帧就是一画,哪一处都描得精致,两三分夜色迷离,七八分酒意醉人。 徐檀兮将门开大一点:“你先进来。” 戎黎站着不动:“不进去。” “怎么了?” 他质问:“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徐檀兮解释:“我在寺庙里,那里有规矩,不可以带手机进佛堂。”她也问他一样的问题,“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她从佛堂出来就给他打电话了,可他没有接。 当时戎黎在喝酒,已经有几分醉了,不清醒的时候,他也会任性,也会耍脾气。 “我给你打了二十八个,你也给我打二十八个,我就会接了。” 他好像在说:你看,我都给你打二十八个电话了,生气了,真生气了。 徐檀兮答应他说:“我知道了,下次我就一直打一直打,你不接我就不停下。” 他好像很纠结:“算了,下次我接你电话。” 徐檀兮笑:“酒醒了吗?” “我没喝醉。” 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喝醉。 徐檀兮比了个剪刀手:“这是几?” “二。” 还会乖乖回答,大概七分醉。 “外面很冷,进屋好不好?” 他把手递过去。 徐檀兮牵着他进院子了:“晚饭吃了吗?” 他脚步还算稳,有问有答:“吃了花生米。” 徐檀兮带他进了堂屋:“程先生没给你买饭吗?” 她去给戎黎倒了一杯温水。 戎黎端着水喝完了:“买了。”他评价,“但是不好吃。” 徐檀兮啼笑皆非:“还要不要喝水?” “还要。” 她又去给他倒了一杯,待他喝完,哄着他说:“你先去睡会儿好不好?等饭好了我叫你。” 他眼睛里起了一层水雾,微微醺:“去哪儿睡?” “去我屋里。” 他把杯子放下,手又递过去:“好。” 徐檀兮牵着他上楼。 他走着走着,又问:“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徐檀兮耐心地再回答了一次:“因为我在寺庙里,那里有规矩,不可以带手机进佛堂。” “哦。” 他进屋就开始脱衣服。 徐檀兮转过身去,非礼勿视。 他把外面的衣服脱了,自己躺上去,盖好被子,脸露在外面,手也放在外面:“徐杳杳。” “嗯。” 徐檀兮小心瞧了一眼,见他躺好了,才转过身去,把他扔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捡起来放好。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他问第三遍了。 徐檀兮哭笑不得:“因为我在寺庙里,那里有规矩,不可以带手机进佛堂。” “哦。” 他侧着头,脸在她枕头上轻轻蹭了蹭,埋怨说:“你给我买的秋裤好丑。” 徐檀兮走到床边,把被子掖好:“暖和就行。” 他语气十分不满:“程及笑话我穿秋裤。”极其不满,“程及是狗。” 徐檀兮哑然失笑。 他又念叨了两次“程及是狗”。 徐檀兮说:“不骂人了,闭上眼睛睡觉。” “哦。” 他闭上眼睛,咕哝了一声:“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徐檀兮没说话了,等了一会儿,起身出去,他立马睁开眼,拉住她。 “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醉酒的缘故,他脖子都红了,他用潋滟潮红的眼睛看着她,大胆又直白地说:“我想跟你生孩子。” 他酒后浑浑噩噩的脑袋牢牢记住了一件事——父凭子贵。 徐檀兮愣着没回答。 “好不好?” 他催问完,手上稍微用力,把她拉到了床上,她重心没稳,整个人撞到他身上。 她顿时面红耳赤,正要爬起来,他的声音在耳边响了:“你要不要睡我,嗯?” 徐檀兮呆住。 他追问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之后声音越来越小,呼吸渐渐平稳。 他喝的应该是洋酒,闻着也能醉人。 徐檀兮有点头晕目眩,趴着好久没动,等他慢慢松手后,她轻喊:“戎黎。” “戎黎。” 他睡着了,侧着睡,身体慢慢、慢慢本能地蜷缩起来。 徐檀兮抬起头,吻他的额头。小时候的阿黎是不是就是这样,很听话,很脆弱。 院子外面有人敲门。 “来了。”李银娥去开门。 是秋花老太太带着戎关关过来了,老太太还拎了个竹篮子,篮子里有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 “戎黎回来了没?” 李银娥说:“回来了,在屋里睡觉呢,他喝多了酒,小徐在照顾他。” “那咋整,这面也不能热啊。” 长寿面是老太太手工拉的,一根就是一碗,不能断的。 在祥云镇,生日的人都要吃面,长长一根的那种,李银娥正愁没有长寿面呢,她不会拉。 她接过篮子:“甭管他,不能热就不热,待会儿醒了让他吃冷的。小徐为了给他弄生日礼物,脚都肿了,他还搁家里闹别扭,惯的他哟。” 秋花老太太听得忍俊不禁。 ------题外话------ ***** 狗子,你不要脸~ 142:深夜泛滥的春意啊~(二更 徐檀兮下楼的时候,秋花老太太已经回去了。 长寿面放在了桌子上,碗里有两个荷包蛋。 徐檀兮问李银娥:“秋花奶奶送来的吗?” “嗯。” 她说:“我送点甜品过去。” 李银娥摆手:“我已经送了,冰箱里的小蛋糕我让老太太捎了一块回去,给笑笑尝尝。” 徐檀兮去拿了保鲜膜,把长寿面封好,她说:“戎黎还在睡,李婶,你和关关先吃吧。” 李银娥也忙到现在,晚饭还没吃呢:“那你呢?” “我等戎黎。” “他也不知道要睡多久。”徐檀兮劳累了一路,又忙活了一晚上,李银娥劝她,“你先吃点,垫垫胃也好。” 她说不用:“我刚刚吃了甜点了,没有很饿,晚点我会叫戎黎起来,跟他一起吃。” 多好的姑娘,再看看楼上那个醉鬼……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李银娥又想起另一茬了:“你腿好些了吗?还疼不疼?要不要我去给你弄点跌打扭伤的药酒来。” 徐檀兮说不用了:“已经不疼了。” 李银娥看她走路,看着是没什么异常了,这才宽心:“关关,走,婶带你吃东西去。” 戎关关也很想等哥哥一起吃,可是……他好饿:“好~” 他开开心心地跟李银娥吃饭去了。 徐檀兮看了看墙上的钟表,七点二十八,还早。 她去拿了汤盆和开水瓶,往盆里倒上热水,把封好的长寿面连着碗一起放在里面温着,隔一段时间换一次水。她不知道戎黎会什么时候醒,长寿面不能二次加热,面容易断掉,只能这样温着。 李银娥和戎关关吃完晚饭后,在堂屋陪着徐檀兮一起等。 墙上的钟从八点转到了十点。 李银娥见天色不早,就先带戎关关去洗漱了,他不肯先睡,要等哥哥一起吃生日蛋糕。 电视机开着,在放《恐龙一家》,戎关关坐在沙发上,脑袋一摇一晃,打着瞌睡。旁边放了火盆取暖,李银娥在织毛衣,时不时往火盆里添些木炭。 徐檀兮在绣花,她把绣绷放下:“关关。” 戎关关眼睛快要睁不开了:“嗯?” “不等哥哥了,去睡觉好不好?” 戎关关把头摇成拨浪鼓,困得泪眼汪汪:“我可以等,我不困。” 徐檀兮把自己那条毯子也盖到他身上,扶着他躺下去一点:“要是冷,你就钻到里面。” 戎关关打哈欠:“好。” 徐檀兮怕小孩碰到绣花针,把绣到一半的帕子收好,去楼上叫戎黎。 他还在睡,窗帘没有拉,月光洒在窗户旁的桌子上,桌上的摆台里放着女孩子的照片,照片里的人儿坐在一张玫瑰椅上,两手叠放在双膝上,身穿旗袍,笑得温柔端方。 “戎黎。” 徐檀兮走到床边,轻声唤:“戎黎。” 他半张脸藏在被子里,咕哝了一声,睁开了眼睛,他睡得迷糊,神色有些茫然。 徐檀兮把盖在他脸上的被子往下卷了卷:“起来吃饭了。” 戎黎抓住她的手,贴着脸蹭了蹭,他说:“我还很困。” 可他晚饭只吃了花生米。 徐檀兮担心他的胃:“吃了再睡。” 他在她被子里赖了一小会儿,才坐起来,扒拉了一下睡得乱七八糟的短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声音有点鼻音,不知道是因为喝酒了还是因为受凉了。 “六点多就到了。”徐檀兮坐在床边,伸手碰了碰他额头,有点热,但不是发烧,“酒醒了吗?” 她的手就很凉了。 戎黎抓着她两只手,放到被子里,放到自己暖烘烘的腹上:“我没醉。” 徐檀兮随他怎么说,不反驳他。 “你去南城的寺庙做什么?”戎黎问。 她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来一个绣了花的青色荷包,递给他。 “先生,生辰快乐。” 酒后的戎黎有点懵懵的,愣愣地接了,他打开荷包,里面是一个翡翠的平安扣,用红色的线串着。 他这才记起来今天是一月七号。 “你去寺庙里求的?” “嗯。” 他拉着徐檀兮坐下:“怎么求的?” 徐檀兮说:“我捐了香火钱。”她还说,“捐了一千万。” 一个平安扣要一千万,打劫吗? 平时花钱完全没概念的戎黎有点心疼徐檀兮的钱:“那些和尚是不是骗子?” 徐檀兮摇头:“那个寺庙很出名的,捐的钱会拿去做公益,只有很少一部分用来做平安扣。”她把平安扣给他戴上,“我也有一个,是我姑姑给我求的,求平安扣的时候,要在佛堂里抄经文,姑姑说,不管它灵不灵,至少是很诚心的礼物。” 她语速缓缓,告诉戎黎普渡寺的传闻。 很多很多年以前,有个富商捐钱扩建了普渡寺,寺里的高僧赠予了他一块平安扣。后来富商遇难,那块平安扣替他挡下了一颗子弹,因而捡回了一条命,普渡寺也因为那件事被许多人知道了。之后每年都有许多人去普渡寺求平安扣,不是都能求来,也不是给钱就能求来。 戎黎其实不太信这个:“你抄了一天的经文?” “没有那么久。”她也没说多久,把平安扣放进他领口里,她轻声细语地说,“大富大贵我已经有了,等于你也有了,所以我就只向佛祖求了你平平安安。” 他为什么会喜欢徐檀兮呢?因为她把这个世界欠他的,都双手捧给了他。她带着满身的光,走进他的深渊里,把在黑暗里苟延残喘的他拉了起来。他怎么能不喜欢她,他想把命都给她。 他抱住她,眼睛有点红:“对不起。” “什么?” 他认错:“跟你置气,不接你电话。” “没有关系,是我先没跟你说清楚。本来是想给你惊喜的,好像把你惊吓到了。” 他声音闷闷的,鼻音很重:“嗯,我怕你走了不回来。” 徐檀兮退开一点,看着他的眼睛:“你怎么这么没有安全感啊,是我表现得不够明显吗?”那她说明显一点好了,“戎黎,我很心悦你,特别特别心悦你。” 她脸红着,其实很害羞,可他爱听,所以她放下了矜持。 戎黎眼睛亮亮的,终于笑了,抱着她要接吻。 他不懂技巧,就含着她的唇,轻轻地吮,有时候急切了,就会咬到她,咬完他又心疼地去舔。 总之就是很不会……也很会。 他松开一点点:“有没有很重的酒气?” 他喝的是白兰地,程及弄来的,说是天价,还让他买单了。 徐檀兮眼睛微微睁开一丝丝,动了情,瞳孔有些红,小声地嗯了一声。 戎黎松开她。 她伸手抱住他:“没有关系。” 他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然后把她放在床上,他手撑在枕头旁边,俯身伏在她上面,一点一点地亲她,耐心好得不行。 徐檀兮被他弄得脖子有点痒,也不躲:“你不饿吗?” “饿过头就不饿了。” “那先去吃饭?” “嗯。” 他嗯完,继续吻她。 她藏在他怀里,手抓着他的衣服,顺从地承受。 他耳朵通红通红的,喘得很厉害,退开一点,深呼吸了两下,然后抱住她,不动了。 “怎么了?” “我缓缓。” “……” 十分钟后,两个人一同下楼了。 戎关关已经钻在毯子里睡着了,李银娥把织到一半的毛衣放下,目光一顿扫视。 哟哟哟,人面桃花啊。 李银娥是过来人,都懂,为了掩饰尴尬,她假意咳嗽:“咳咳咳,关关睡着了,我抱他去睡觉,才十点多,不用着急,你们俩慢慢庆祝。” 徐檀兮脸上刚下去的温度又升上来了。 戎黎把她往后面藏了藏,心情特别好,眼角都是春意。 李银娥抱起戎关关,哎哟,太重了,差点闪到她的老腰。她抱着小胖团往屋里去,走到门口,回头说了声:“生日快乐啊。” 戎黎说:“谢谢。” 李银娥把房门关上,放下戎关关,帮他盖好被子,然后走到门口,把耳朵贴上去。 “面还是温的,你先吃点面,我去把菜端过来。”徐檀兮把温在汤盆里的面端出来。 “待会儿再吃,”戎黎随她去厨房,“我帮你。” 饭菜都蒸在锅里,还是热的。 徐檀兮做了很多菜,蒸了两锅。 “都是你做的?” 她把菜都放到托盘里:“面不是,面是秋花奶奶做的。” 戎黎接过托盘,端到堂屋去,徐檀兮拿了两人的碗筷,摆好。 “我以前都不过生日,因为没有人给我庆祝,我自己也不记得。”他把两把椅子拉近一点,坐着看她,他本就生了一双特别显乖的眼睛,这样仰视着,虔诚又温柔,“杳杳,你以后每年都给我过,可不可以?” 徐檀兮颔首:“可以。” 厨房还有一个汤,她让他坐着,她去端来。 他刚要跟着去,手机响了。连续来了三条短信,号码他不认识。 第一条:“我是秦昭里。” 第二条:“普渡寺的平安扣不是给钱就能求来的,杳杳在佛堂跪着抄了一天一夜的经书,才给你求了一块,你要是敢负她,佛祖都不会饶你。” 第三条:“她的膝盖受伤了,这几天别让她碰冷水,别让她爬楼梯。” 143:恩恩爱爱上药药~(一更 第三条:“她的膝盖受伤了,这几天别让她碰冷水,别让她爬楼梯。” 戎黎脚步定住,站在门口,看着手机屏幕出神。他没有调亮度,手机屏幕的光很灼眼。 灼得眼睛发酸。 “戎黎。” 他抬头:“嗯。” “怎么了?”徐檀兮把汤放下,走到他面前,细细看他,“眼睛怎么红了?”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胡乱揉了一把:“进沙子了。” 徐檀兮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低头:“我给你吹吹。” “嗯。” 戎黎弯下腰,把眼睛睁大一些。 徐檀兮凑上去,轻轻吹了几下,他眼睛更红了:“沙子出来了吗?” 他眨了两下眼,擦了一把:“出来了。”他不动声色地把目光移开,拉着她去餐桌,“吃饭吧。” 徐檀兮问他:“先喝汤还是先吃面?” 戎黎拉开椅子,让她坐下:“吃面。” 时间太晚,两人吃得都不多,也可能是饿过头了。 饭后,徐檀兮收了碗,去把蛋糕拿出来。 她没有去敲门,给李银娥打了电话,李银娥没有接。 过了一会儿,李银娥发了一条语音给徐檀兮,就一秒。 【睡了】 房东李太太这是不想搅人花前月下呢。 徐檀兮又问戎黎:“要不要叫关关起来吃蛋糕?” “太晚了,明天吃也一样。” 徐檀兮说好,去把蜡烛插好,戎黎夜盲,所以她把打火机给他,自己起身:“你来点蜡烛,我去关灯。” 她去把灯关了,戎黎只点了两根蜡烛,一个数字二,一个数字六。 烛光里,她笑靥清浅:“要不要我给你唱生日歌?” 戎黎已经不记得多久没过过生日了,小的时候,他生辰那天母亲都会给他下一碗面,面下面会偷偷放一个荷包蛋。 母亲她不会唱生日歌,因为从来没有人给她唱过。 戎黎点头:“嗯,要。” 也从来没有人给他唱过生日歌。 徐檀兮怕吵到李银娥睡觉,很小声地唱,嗓音低低的,洋洋盈耳,娓娓动听。 “生辰快乐,”她唤,“阿黎。” 戎黎喜欢她唤他先生,也喜欢她唤他阿黎。 关了灯,屋里光线很暗,他只看得清她,她的眼睛、轮廓,她的一颦一笑都映在他眼底,像黑白色的老旧电影,要被刻在记忆里。 他看着她一直不说话,她说:“可以许愿了。” 这真的是戎黎第一次对着生日蛋糕。 他许愿:“希望徐檀兮身体健康,平安顺遂。” 许完愿,他把蜡烛吹了。 徐檀兮哭笑不得:“你怎么说出来了?” 戎黎茫然:“不能说出来吗?” 徐檀兮想了想:“应该也能。” 她是不确定的口吻,戎黎神情严肃了:“说了会不灵验吗?” 徐檀兮也答不上来,就说:“不要紧,心诚则灵。” 要是许了别的愿望也就算了,他许的是跟徐檀兮有关的,那就不能大意。 他慎重地说:“重新来一次。” 徐檀兮:“……” 戎黎摸黑把蜡烛又插上,重新点上,这次他认认真真地闭上眼睛,认认真真地许愿,许完愿之后,认认真真地吹灭蜡烛。 “好了。” 从来不信神不信佛不信许愿能实现的戎黎心想:这下会灵验了。 徐檀兮去开灯,戎黎切了蛋糕,把有草莓的那一块切给了她,他最喜欢草莓,觉得有草莓的是最好的。 徐檀兮买了一个很大的蛋糕,本想给街坊四邻都送一块去,但天色太晚了,别人家应该已经睡了。 她打算等明日天亮了再去送,就把蛋糕收好,放进冰箱,然后去泡了一壶解腻的茶。 抹桌子和洗碗都是戎黎干的,他不让她碰水,就让她坐在旁边看。 收拾好后,戎黎抽了张纸擦手:“我出去一趟,你先别上楼,在这儿等我一下。” “你去哪?” “回家拿个东西。” 他也没说拿什么,徐檀兮不放心他一个人走夜路:“外面太暗了,我跟你一起去。” 戎黎直接把她抱起来,放到沙发上,拿了毯子盖在她腿上:“把你的灯笼借我就行。” 徐檀兮的灯笼是改做的,光线很亮很亮,因为经常要去接戎黎,一般的亮度不够,里面灯源是她托人定制的。 她应:“好。” 戎黎把火盆搬到她脚边放着,随后拎着灯笼出门了,没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徐檀兮看了看他手上拎着的黑色袋子:“你拿了什么?” 戎黎搬了个小凳子,坐到她腿边,他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是跌打药酒。” 徐檀兮立刻猜到了:“昭里跟你说的吗?” 秦昭里很了解她,知道她只会报喜。 “嗯。”戎黎扶着她的脚踝,往上抬了抬,“这样疼不疼?” “不疼。” 他抬起头看她:“不要骗我,疼不疼?” 徐檀兮的心一下就被磨软了,老老实实地点头:“疼。” 她忍着才没有一瘸一拐。 她脚下穿了李银娥给她做的暖布鞋,戎黎把她裙子掀到膝盖上,里面是黑色的打底裤,他动作很小心,把她右边裤脚卷到膝盖上面。她皮肤白,膝盖上的青紫显得更加明显,没有破皮,但红肿得很厉害。 戎黎垂下眼睫,遮住微红的瞳孔,他伸出手,覆在她膝盖上。 徐檀兮知道他心疼了,连忙说:“也没有很疼,就一点点疼。” 他没说话,倒了一些药水在手里,用掌心搓热之后,按在她膝盖上,轻轻推开。 他手法很熟练。 “杳杳。” “嗯。” “下次不要这样,你要比爱惜我更加爱惜你自己。”他抬头看她,笑得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少年他眼里有光,“你可是戎黎的小命了,得替他惜命,知道吗?” 徐檀兮点头。 惜命。 她很喜欢这个说法,程及以前说过,戎黎很不惜命。 戎黎又倒了一些药酒,搓热了按上去,轻轻地揉压,他压着身体凑过去,对着伤处吹了吹:“这两天不要走太多路,要去哪里就跟我说。” “好。” 他把她的裤腿放下去,换另一只脚:“上楼梯也要跟我说。” 徐檀兮都答应:“好。” 后面他还嘱咐了很多很多,徐檀兮耐心地一一应了。 屋外,夜色正好。 十一点五十的时候,程及的微信发过来,是一条转账消息。 戎黎回了他一个问号。 程及:【还有十分钟你就满二十六了,满了二十六就是二十七,又老了一岁了,拿着爷给的钱去护肤吧】 戎黎:【锤子】【一坨屎】 程及:【好好保养,不然等你年老色衰,徐檀兮就不喜欢了】 戎黎:【锤子】【锤子】【锤子】【锤子】…… 满屏的锤子。 ------题外话------ 错别字还没查~ 143:人格切换,逮个正着(二更 第二天早上七点,戎关关睡醒了,他自己穿好衣服,刷了牙,搬了把凳子,忧伤地坐在院子里,等他哥哥睡醒。 戎黎八点十五醒了。 戎关关听到他下楼的声音,飞快地跑过去:“哥哥。” 戎黎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在给徐檀兮发微信。 戎黎:【今天别去店里了,你腿还没好】 徐檀兮很快回了。 徐檀兮:【好】 戎黎:【早饭我给你送上去,你不要自己下楼】 徐檀兮:【嗯】 “哥哥。”戎关关扯扯戎黎的袖子。 戎黎瞥了他一眼,往厨房走:“把衣服扣好。” “哦。”戎关关把扣错的扣子扣好,跟着去厨房,“哥哥。” 戎黎拿了杯子接冷水:“牙刷了吗?” “刷了。” 戎黎接完水,挤了牙膏,往厨房外面走,戎关关杵在门口,衣服穿得多,圆滚滚的,特别像那种挡路的水泥墩。 戎黎虚踹一脚,没碰到那个“墩”:“别挡路。” “哦。”戎关关先让开,然后跟上去,“哥哥,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叫我起来?” 戎黎蹲在院子里的水泥地上,漱了漱口:“叫你起来干嘛?” 戎关关眼神很真诚:“给你过生日啊。” 戎黎嘴里叼着牙刷,说话含糊不清:“蛋糕在你徐姐姐家的冰箱里。” “好的!” 戎关关拔腿就跑了。 他不胖,真的,景老师说了,他就是衣服穿得多,脸有点圆,是婴儿肥,长大了就会“抽条”。 他跑到门口,回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哥哥,生日快乐哦。” 戎黎嗯了声,强调里混着点儿笑。 手机这时响了一声,他看了一眼,是来自“陪练”的微信。 【资料我发你邮箱了】 戎黎回了个系统表情:【微笑】 秦昭里给徐檀兮找的那个心理医生非常有名,光预约就已经排到了一月之后。 心理医生姓黄,十点她还有别的咨询,八点的时候,她问徐檀兮是否方便视频。 徐檀兮已经洗漱好了,说方便。 前面很轻松,像聊天一样,黄医生端着一杯咖啡,时不时搅拌两下,慢慢切入主题。 徐檀兮语气平静地陈述:“我去找过当事人,他们好像很怕我,还求我放过他们,但我做过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戎黎也问起过,问她那次是怎么赶跑那两个混混的,可她并不记得,她觉得古怪,但还没弄清楚是哪里古怪。 她不确定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心理还是精神问题?她知道戎黎对她的事都草木皆兵,在没有确切的信息之前,暂时还没有告诉他,只说那两人是自己跑的。戎黎去找过他们,可人都跑没影了,好像是故意躲着。 上周,她找了之前打过照面的万朝明,让他帮忙,万朝明应该是用了点野路子,让她见到了那两个混混。 他们很怕她。 “我应该没有对他们施暴,就算当时有那个冲动,我也做不到。”徐檀兮看着自己掌心与虎口的茧,脑子里捋不清,全是疑虑,“我没有练过任何防身术,但那两个受伤的人都说是我伤了他们。” 黄医生思索了片刻:“在你失忆之前,受到刺激了吗?” “我男朋友当时头部受了伤。” “这样的情况出现过几次?” “清醒状态下只有过一次。”徐檀兮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或许我不是得了梦游症,也可能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做了一些我并不记得的事情。” “梦游的时候,您旁边有没有其他人?” “有。” “他们怎么说?您有没有出现什么特定行为?” “我会学猫叫。”徐檀兮询问医生,“我会有这些症状,会不会是因为创伤后应激障碍?” 黄医生看过她之前的病例:“我现在只能说有可能。徐小姐,您最近有没有接触过那起车祸事件的相关人?” “没有。” “如果是这样,不太可能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更像——”黄医生犹疑了。 “像什么?” 黄医生很谨慎,不随便下诊断,以免误导病人:“我现在还下不了诊断,徐小姐,如果有空,我建议您来做个全面检查。”徐檀兮是黄医生见过最理智、最聪慧的病人,但在精神心理层面,可能会更难办。黄医生建议,“不光是心理检查,还有精神科的检查。” 精神科…… 戎黎的生日愿望可能灵验不了了。 “徐姐姐。” 是戎关关,他在楼下喊:“徐姐姐。” 徐檀兮起身,对黄医生说:“请您稍等一下。” 楼下,李银娥不在,外出买菜去了,院门没有关。 “徐姐姐。”主人不在家,戎关关没有自己进去,在堂屋的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徐姐姐你在吗?” 噢,他看见徐姐姐了,她站在楼梯的一个台阶上。 戎关关看见有人在,才进去:“徐姐姐。” 徐姐姐不答应他。 他挥挥胖手:“你下来呀。” 徐姐姐还是不理他。 怎么不理他呢?他也上楼去,高高兴兴地说:“我哥哥让我来吃生日蛋糕。” 徐姐姐就盯着他看。 戎关关抓头:“徐姐姐?” 她蹲下,两只手放在下巴下面,握成爪子,冲戎关关挥了一下:“喵。” 戎关关:“????” 戎关关好懵逼嘞:“徐姐姐,你是在玩游戏吗?” 她又挥了一下爪子,挠在戎关关的衣服上:“喵。” 戎关关:“……” 这时,有人进了院子,在喊:“姐姐。” “姐姐。” ------题外话------ ***** 卡成屎,我要重新去修一下,写得不满意 145:整治白莲,猫人格暴露(一更 “姐姐。” “姐姐。” 戎关关走下来几个台阶,头一歪,看下面:“你是谁呀?” 一个戴着口罩的姐姐进来了,声音很可爱的样子,温柔地问:“你呢?你是谁?” 戎关关说:“我是戎关关。” 来的是徐檀灵,她把鸭舌帽摘了,长发及腰,清纯俏丽:“这是你家吗?” 因为对方是小孩子,她说话也刻意小女生了一些。 戎关关胆子大,也不怕生:“不是我家。” 徐檀灵对他笑了笑,询问道:“徐檀兮是不是住在这儿?”她是问路问过来的,附近只有一个姓戎的村子,村里也只有一位外地房客。 戎关关觉得这个姐姐奇奇怪怪的:“你还没有说你是谁?” 徐檀灵走到楼梯口:“我是徐檀兮的妹妹,我来找她。” 戎关关哦了一声,回头说:“徐姐姐,你妹妹她——”话没说完,他瞪大眼睛,“诶?!” 奇怪了:“徐姐姐呢?” 戎关关上去几个台阶,滴溜溜的眼睛到处看:“徐姐姐。” “徐姐姐。” 楼上有三间房,两间的门是开着的,主人家不在,戎关关不敢进去,就在外面喊:“徐姐姐。” 徐檀灵也上了楼,目光四处打量:“我姐姐刚刚在这吗?” 戎关关没找到人,好着急:“我没有空了,我要去找我哥哥。” 他噔噔噔地跑走了。 徐檀灵没有自己离开,上了二楼,喊了几声“姐姐”,但没人答应,她便往右手边的房间里走。 这间房好像是杂物间,里面堆放了很多东西,窗户开着,她正要进去看看究竟—— “喂!”是李银娥回来了,她把菜搁下,也上楼去,一脸警惕地看着徐檀灵,“你谁啊?你怎么在我家?” 对方戴着口罩,脸也用围巾包着,又鬼鬼祟祟的,李银娥瞅着觉得不像好人。 对方说:“我是来找我姐姐的。” 李银娥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她:“你姐姐是谁?” “徐檀兮。” 不对,小徐跟她说过,没有兄弟姐妹:“你不是贼吧?”小徐可是有钱人,最招贼了。 徐檀灵怕被人认出来,所以裹得很严实,她把口罩和包着脸的围巾摘了,露出真容,展颜一笑:“我真的是徐檀兮的妹妹,我叫徐檀灵。” 李银娥不信,越瞅越觉得这姑娘面相不善,她扯开嗓子叫了声:“小徐。” 没人应。 李银娥再叫了声:“小徐。”还是没人应,第六感涌上李银娥的心头,觉得来者不善,“人不在,你说是妹妹就是妹妹咯。” 长得是挺不错的,但擅自进别人家、上别人家二楼的行为就很不礼貌了。 徐檀灵表情诧异:“你不认识我?” 好像是有点面熟,在哪见过呢?李银娥想不起来,那就是没见过:“我干嘛要认识你?” 搞笑。 她给小徐打电话,但没人接。 徐檀灵下楼就走。 李银娥立马拉住她:“诶诶诶,你先别走。” 徐檀灵扫了一眼拽着她昂贵外套的那只手,她蹙眉,眼中隐隐带着一丝不耐烦。 “我又不知道你是谁,万一在我家做了什么坏事呢?还是等小徐回来问清楚了你再走。”李银娥是个敞亮人,有啥说啥,“你要真是小徐她妹妹,我就给你赔礼道歉。” 徐檀灵瞬间变脸:“滚开。” 滚开? 李银娥火大了,扯开嗓门就喊:“抓贼啊!抓贼啊!” 再说跑回家的戎关关。 他边跑边喊:“哥哥!” “哥哥!” “哥——” 大门突然打开,戎关关一脑袋撞到了戎黎身上,他跟颗球似的,往外弹,戎黎伸脚给他挡了一下,趁缓冲的空档,拎着他站稳了。 “你跑什么,好好走路。” 戎关关喘着气,小脸跑得通红,一惊一乍地说:“徐姐姐她不见了!” 戎黎手上拎着早餐,是要送去给徐檀兮的:“她不在家?” 戎关关是很震惊的表情:“不是,本来在的,突然找不见了。” 戎黎神色立马变了:“说清楚一点。” 戎关关从头说起:“我去找徐姐姐,她不理我,对我喵喵喵,然后有个姐姐也来找徐姐姐,我跟那个姐姐说了一会儿的话,说完就找不见徐姐姐了。”他歪着头,“好奇怪啊,徐姐姐会不会被外星人抓走了?” 戎黎抓到了一个重点:“她学猫叫了?” 戎关关点头:“嗯嗯。” 戎黎眼底波澜乍起,把手里的早饭扔给戎关关,边往巷子里走,边给徐檀兮打电话,她不接。 他挂断,又打给程及:“帮我找几个人。” 程及刚醒,脾气不太好:“干嘛?” 他语气很急,气息都是乱的:“徐檀兮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我联系不上她。” 程及觉得他太草木皆兵了:“她一个大人,还能走丢啊?”又不是养了个小闺女。 戎黎没有时间做详细解释,长话短说:“徐檀兮她有梦游症。” 梦游症? 程及没再问了:“我去帮你叫人。” 太阳出来了,白滇河面的冰慢慢融化。 老车站往上走个几十来米,有个毛坯房,毛坯房的门口堆放了一些纸箱和空的啤酒瓶,这些杂物都是旁边杂货铺的。 纸箱子上有只橘猫。 “喵。” 橘猫的跟前有盒吃了一小半的猫罐头, 罐头前,蹲了个人:“喵。” 她冲橘猫叫了一声,盯着地上的猫罐头,慢慢伸出了手,橘猫很护食,一爪子挠下去,冲她龇牙咧嘴:“喵!” 她的手被抓破了,瞬间有血珠子冒出来。 她好像不怕疼,呆呆地看着流血的手背,然后慢慢放到嘴边,把血舔掉,再双手撑到地上,也凶狠地冲橘猫龇牙:“喵!” 橘猫往后缩了。 她立刻捡起地上的猫罐头,舔了一下,满足地眯着眼睛。 “徐檀兮?” 声音从后面传来。 蹲在地上舔猫罐头的女孩子回头,喵了一声,又转头回去,继续舔她的猫罐头。 她脸上脏兮兮的,头发很宽,没有穿鞋,就穿着袜子在地上走,不知道是不是摔哪了,膝盖上都是土,衣服磨破了,手心和手腕也都破了皮。 萧既拎着袋子走过去,蹲到她旁边,看她吃得专注,他若有所思了片刻,问她:“你喜欢吃猫罐头?” 她不说话,两手握成爪子,捧着橘猫吃过的猫罐头在舔。 “我这有没开动的,你把那个扔——”萧既手刚伸过去,就被她狠狠抓了一下。 他手背上瞬间多了四道痕迹,他抬头看她,目光深邃,带着探究。她立刻防备地往后挪,同时把手里的猫罐头藏到身后。 脸还是那张脸,气质却截然不同了。 萧既试探地问:“你不是徐檀兮?” 她口袋里的手机这时突然响起,她像被惊吓到了,往后一跳,慌张又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口袋,愣了半晌后,她把外套扯下来,扔掉了。 萧既扫了一眼掉在地上的手机,来电是a先生。 146:人格马甲掉马了(二更) 萧既扫了一眼掉在地上的手机,来电是a先生。 响了十几秒后,他问徐檀兮:“你不接吗?” 她抱着猫罐头,呆呆地看了他片刻,然后转身跑了。 萧既刚要去追,后面突然传来惊呼声:“萧既?” “萧既!” 是他的粉丝,认出他来了,激动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真的是你!” 祥云镇算是穷乡僻壤,这条街又偏,他没有戴口罩,只是把外套的帽子套上了。 他把徐檀兮的手机捡起来,揣进口袋里,回头笑了笑,把表情管理做到了极致:“你好。” 认出他的是位女粉:“可、可以合影吗?” “可以。” 女粉合影之后,还要了签名,说了一通“永远支持哥哥哥哥要保重身体哥哥一直走花路哥哥最棒最好”之类的话。 萧既耐心地签字,耐心地道谢,始终笑得礼貌明朗。 等女粉离开之后,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全无,拨了一通电话:“医院大火的时候,你们到底对徐檀兮做了什么?” 这时,徐檀兮的手机又响了。 萧既接了。 是戎黎打来的:“杳杳,你在哪?” “我是萧既。” 戎黎语气瞬间从温到冷,从心急如焚到杀气腾腾:“我女朋友呢?为什么是你接她的电话?” 萧既说:“她把手机扔了,我捡到的。” “你在哪里见到她的?” 萧既抬头看了看四周,回答戎黎:“我对面有家五金店,叫五星钻豹。” 天上一朵云慢慢遮了太阳。 “喵。” “喵。” 瘦小的橘猫缩在纸箱后面,孱弱地叫着。 在萧既身后,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穿一身黑,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远远看过去,难辨雌雄。 黑影沿着路边,追徐檀兮去了。 确切地来说,不是徐檀兮,它是一只“白灵猫”,它有自己的名字,叫光光,是它的主人给它取的。 它钻到一个没人的巷子里,蹲在角落里吃猫罐头。 黑影轻手轻脚地上前,突然一把揪住它的头发,愤怒地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居然敢勾引哥哥。” 萧既演过一个哥哥的角色,很深入人心,那个角色让他捧回了两座奖杯,粉丝们因此都叫他哥哥,这个黑影也是其中的一员。 对了,她可不是普通的粉丝,她是最爱哥哥的“粉丝”,是哥哥一个人的“粉丝”,是可以为哥哥去死的“粉丝”,她怎么能容忍别人觊觎她的哥哥。 她狠狠揪着“狐狸精”的头发,戴着口罩,双目充血:“你还敢抓伤他,我要把你的脸刮花,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接近哥哥!” 她看到了,这个狐狸精用手抓了哥哥的手背。 咣的一声。 猫罐头掉在地上,光光喵了一声。 死死拽着头发不松的女生从背包里摸出一把修眉刀,她用嘴叼开,骂一声:“臭婊/子!” 骂完她扬起修眉刀,往光光脸上划。 这时,光光突然抬起头来,目光骤变,无辜灵动的眼神慢慢变得张扬凌厉。 接下来,是棠光的主场。 “你骂谁呢?” 她抬手挡了一下,顺势就捏住了握着修眉刀的那只手,往后反剪,用力一摁,女孩手上的修眉刀掉了,立马惨叫。 棠光松开女孩,捡起了修眉刀,语气挺淡的:“徐檀兮的脸也是你能划的?”她捏住那个女孩的脸,用修眉刀拍了拍,“把手机拿出来。” 女孩满脑子都是她的哥哥,硬气得不得了,她指着人骂:“臭/婊子。” 棠光只花了三年时间,就拿下了lyg物流的掌管权,不服她管的跑腿人有一箩筐,最后都怎么样了?除了程及和江梨亭,哪一个敢不听话。 棠光抬起手就给了女孩一巴掌,狠狠扇下去:“骂啊,接着骂。” 女孩眼冒金星,不甘心,朝棠光猛扑过去:“臭——” “啪!” 又是一巴掌,女孩的头被扇到一边,嘴角破了,脸迅速红肿:“你——” 棠光再扬手:“啪!” 一下比一下狠,她扇得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还骂吗?”扇得她手疼了,她吹了吹,把手伸过去,“不骂就把手机交出来。” 女孩被扇得头晕目眩,就算再横,她不敢再顶嘴了,愤恨不甘地把手机掏出来。 她拍到了萧既和光光同框。 棠光把里面的照片都删了,手机扔还给她,修眉刀也扔掉,用脚踩着:“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她擦了擦手上的血,“滚。” 戎黎来了。 萧既就站在原地,等他从马路对面过来。 他寒着一张脸,眼里冰冻三尺:“我女朋友在哪?” 萧既实话实说:“跑了。” “往哪里跑了。” 萧既指了个方向:“那儿。” 戎黎顺着看了一眼,伸出手:“手机还我。” 萧既把徐檀兮的手机还给他,目光意味深长,语气像事不关己,但话里有话:“徐檀兮不太对劲,多上点心。” 喜怒不形于色的戎黎把方寸大乱后的暴怒全摆在了脸上:“跟你有什么关系?” 萧既从容不迫地反问:“你说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笑,嘴角似挑非挑,“你不知道吗?我本名也叫容离。” 一句话,踩中了戎黎的禁区。 他眼里纵火,锋芒滚烫,嗓子干得厉害:“我警告你,离我女朋友远一点。” 萧既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都知道啊。”他收了笑,对上戎黎森森凛凛的眸子,“那我也不兜圈子了,我暂时不会拆穿你,你自己去解释清楚,别想一直顶着我的名头骗她。” 戎黎的脑子里,在某个瞬间,有闪过杀人灭口的念头。原来从善要很久,而作恶只要一念。 他极力压着情绪:“你对我女朋友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别打不该有的算盘。” 哦,慌了呢。 萧既似笑非笑,语速不紧不慢,像势在必得:“是不是陌生人,要不要试试给你看?” 戎黎赌不起,也不敢赌。 他拨了个电话,看着萧既,吩咐电话那头的池漾:“把东西发给他。” 不到十秒,萧既的手机就响了。 戎黎挂断电话,把情绪收好,眼底的锋芒毕露,半点都不敛着气场:“我给你发了点东西,看看吧。” 萧既打开手机,看完脸色就变了。 知道戎黎最擅长什么吗? 蛇打三寸,杀人不见血。 “不要低估我,我不是你能惹的人。”戎黎往前迈了两步,四目相对,他字字如刀刃,扎在萧既的软肋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我再教吧,你要是还敢打我女朋友的主意,我就让你从云端上摔下来,让你粉身碎骨。” 徐檀兮总说他是好人。 他才不是,他卑鄙、心狠手辣,他不择手段,他可以为了徐檀兮做个烂透了的恶人,可以一点底线都不要。 若要下地狱,那也得等他死后。 萧既站在原地,看着戎黎走远,他紧紧握着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纸箱后的橘猫走到他脚边,用脑袋轻轻地蹭他。 “喵。” 这猫通人性,很亲近萧既:“喵,喵。” 他蹲下,看着脚边的猫,笑得惨烈,笑得薄凉:“为什么所有人都想置我于死地呢?” 他想不明白。 “我不过是想活着而已。” 橘猫像是听懂了,回应他:“喵。” 老车站再往上走,是花桥王村,王村是附近十里最大的村落,有四百多户,房屋建得很密集,条条小巷错综复杂。 戎黎一条一条找过去,一月寒冬,他额头冒着冷汗。他问了许多人,没有一个看见徐檀兮。从早上到现在,他滴水未进,嗓子干得发疼。 程及的电话打过来,他立马问:“有消息吗?” ------题外话------ **** 不要跳章,不要一目十行,会漏掉信息的。 147:虐白莲,戎黎养猫宠猫哄猫(一更) 程及的电话打过来,他立马问:“有消息吗?” “一整条街都找了,没见到人。”程及难得这样正儿八经,“你那也没消息?” “她把手机扔掉了。程及,”戎黎第一次用这样的口吻,“帮帮我。” 是恳求的语气。 戎黎多硬气的一个人啊,从来不示弱。 程及按了按胸口:妈的,居然生出一种怜香惜玉的感觉。都怪戎黎,他那张脸,要是好好做人的时候,真的很有欺骗性的,别看他平时又狼又狗,但只要稍微服个软,就很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程及说正经的:“报警吧,我们人手不够,得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找。” 戎黎低声嗯了句。 这惶惶不安的样子,看着有点……可怜,程及大方地给他点安慰:“不用太担心,可能等她醒了,自己就回来了。” “没法不担心。” 徐檀兮是他的命。 忽然,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两个字,缓慢而沉重:“戎黎。” 戎黎蓦然回头。 “杳杳。” 她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流泪:“戎黎。” 为什么喊得这样悲凉? 他心口沉甸甸的,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一直看着他,泪流满面:“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徐檀兮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像生死两隔、像久别不见。 陌生又熟悉。 戎黎慢慢走向她:“你怎么了杳杳?” 她不是杳杳,她是棠光。 她眼里含着泪,放下了一身的傲然与凌厉,目光凄凄地凝望着他。 戎黎走到她身边。 她抬起手,想碰碰他的脸,可她没有,她放下了手,满身脏污地站在他面前,狼狈又落魄。 “戎黎,”她笑着流泪,“我是从很冷的地方来的,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像她,又不像她。 戎黎迟疑了,却也只迟疑了几秒,张开手拥抱了她。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说过:棠光,你不可以幻成人形,你若幻化成人,我便不能碰你、不能抱你、不能与你亲近…… “喵。” 她眼神骤然变了,她变成了光光。 它用脏兮兮的脸去蹭他:“喵。” 戎黎怔愣住。 “喵。” 太像了,像猫。 戎黎松开她,有点难以置信:“杳杳?” 它回应:“喵。” 眼神不一样,徐檀兮不是这样的眼神,而且连入睡的过程都没有……这不是梦游。 戎黎的脑子高速运转着,声音微微发颤,他问:“你不是杳杳吗?” 它不开口说话,声音细细的,叫着:“喵,喵。” 它是一只猫,它叫光光,它是一只“白灵猫”。 突然有人来了,路过巷子。 它似乎有点怕,用手扒拉他:“喵。” 戎黎把手指按在唇上:“嘘。”他看了看她破了皮的手,眼神很复杂,心疼有之,温柔有之,无措亦有之,他擦了擦它脏兮兮的脸,“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它好像听懂了,很小声地喵了一下。 戎黎把外套脱下来,给她穿上,再把卫衣的帽子给她戴上,帽子上的绳子也系好。他哄它,像哄宠物,又像哄小孩,这张脸是徐檀兮的,多少还有点哄女朋友的味道,矛盾地夹在一起,哄得不自然:“我要带你回家了,你要记住路,下次不要迷路了。” 它不发出声音,张嘴:“喵。” 倒是跟徐檀兮一样乖。 戎黎脱下自己的鞋,蹲下,把鞋放到它脚边,仰着头看它:“会穿吗?” 它没动。 他耐心地说:“抬脚。”怕它听不懂,还比了个抬起来的动作。 它照做了。 他把自己的鞋给它穿上,系紧鞋带,起身时,下意识地去牵它的手,想到什么后,改拉手腕了。 就在这时,程及赶来了。 “戎黎。” 戎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口罩,给光光戴上,小声地嘱咐:“不要出声,嗯?” 它眼睛汪汪地看着他。 如果真是只猫,它的猫龄应该不大,有点幼崽的感觉。 程及人过来了,看了看徐檀兮:“人没事吧?” 戎黎回:“受了点轻伤,我先带她回去。” 他拉着徐檀…… 他拉着一只猫,快步离开,其实也不快,光光穿着他的鞋不合脚,走得奇奇怪怪。 程及开口叫住人:“徐小姐。” 戎黎停下,光光也停下。 程及说:“你的东西掉了。” 光光扭头。 戎黎立刻去把手帕捡起来,牵着人……牵着猫走了,留下一句:“回去给你转账。” 程及甚是欣慰,虽然他跟戎黎相识快十年了,但塑料情还是需要用钱维系的。 他心情大好,脚步也轻快了,走着走着,他停下脚,抬起头,看着前面“徐檀兮”的后背……好像有点不太对。 戎黎把徐檀兮…… 不对,戎黎把光光领回了家,今天又没上幼儿园的戎关关从堂屋飞奔出来。 “徐姐姐。” 小东西好奇心很重:“你去哪了?你怎么不见的?是不是外星人把你抓去了?” 这里提一嘴,猫的弹跳力是很不错的,上房揭瓦、下树刨土都不成问题,光光就是从二楼的房间踩着空调主机跳下去的,然后……它摔倒了,鞋掉了,手也破皮了,裤子破洞了,腿现在还疼。 光光喵了一声,往戎黎后面躲,滴溜溜的眼睛在偷偷地看戎关关,充满了好奇的样子。 “徐姐姐,你为什么学猫叫啊?”戎关关憨憨地笑,“学得好像哦。” 戎黎把光光挡住,藏在后面,他对戎关关说:“你去秋花奶奶家看电视,我没叫你回来不要回来。” 戎关关瘪瘪嘴:“哦。” 他揣着小手手,把不乐意“写在”后背,甩给他哥哥看。 徐檀兮的手机响了,戎黎接的。 是李银娥打来的:“小徐啊。” 戎黎说:“是我,戎黎。” “小徐呢?” 戎黎拉着光光进了屋,把它安置在沙发上坐着,又把桌上没动过的早点给它,边回电话说:“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光光在啃包子。 李银娥在那边问:“戎黎,你认得徐檀灵不?” 见过一次。 戎黎知道徐檀兮不喜欢那一家子,他说:“不认得。” 李银娥心想,戎黎都不认得,那八成就不是真的。 “今天有个叫徐檀灵的来找小徐,说是小徐的妹妹,鬼鬼祟祟就自己进了屋。”慎重的李银娥再确认一遍,“我现在在警察局,找你确认一下,小徐到底有没有妹妹?” 戎黎面不改色:“没有。” 光光还在啃包子,啃得很专注。 “那徐檀灵——” 戎黎简明扼要:“冒充的。” 李银娥明白了,挂掉电话:“警察同志,她是冒充的。” 她李女士本来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是这姑娘太没礼貌,居然叫她滚开,她吆喝了两声抓贼,然后街坊四邻出动,把“小贼”送来了警察局。 “小贼”否认:“我没有说谎,徐檀兮是我姐姐,你们可以去系统里查。” 警官来了句:“查不了。” 乡下这边的数据系统不成熟,的确是查不了。 徐檀灵的经纪人麦婷刚刚赶来的,态度不是很好,很冲地问了句:“那怎么办?” 警官是周常卫警官,他们这种小地方,警局没设那么多部门,啥他都要管,谁家丢了牛、谁家少了菜、谁家夫妻不和都要管,他很忙的,没时间磨蹭,直接说:“交罚金吧,” 徐檀灵不服,有人在场,她忍着怒气没发作:“为什么让我交罚金?” 李银娥立马接腔:“因为你私闯民宅。” 徐檀灵耐心快要耗尽,脸色慢慢阴下去:“我说了,我是进去找我姐姐的。” 李银娥年轻的时候,那是出了名的一张利嘴,她不甘示弱:“找人你就能偷偷摸摸上楼了?” “我没有偷偷——” 徐檀灵被打断,周常卫敲了敲笔:“别吵了。”他头疼,“交罚金吧。” 徐檀灵没有戴口罩,表情管理开始失控了,她非常不满:“你这样办案,我可以投诉你。” 一旁的经纪人麦婷也说要叫律师。 周常卫把警察证拿出来,正面朝上,放桌子上:“编号在这,你投诉去。”他相当淡定,“你投诉也没用,天王老子来了,也是私闯民宅。” 徐檀灵觉得对方是针对她,正要发作—— “你说你是去找你姐姐的对吧?”周常卫不紧不慢地跟她掰扯掰扯,“就算你没说谎,但你姐姐只是李女士家的房客,不是房子的主人,你在没有经得房主同意的情况下,而且房主还不在家,就擅自进了别人家里,还上了楼,并且意图进入‘私密’房间,这就是私闯民宅。” 周常卫还要去查花桥杨村的水牛失踪案,没时间这在拖拉:“不用啰里啰嗦了,该罚款就罚款,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题外话------ ***** 我的多重人格不是走平常路(大声告诉我,这本书的书名叫什么),不会有很多人格的,就两个副人格,后面是解惑环节。 148:给它洗澡,杳杳夺回身体(二更 周常卫还要去查花桥杨村的水牛失踪案,没时间这在拖拉:“不用啰里啰嗦了,该罚款就罚款,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徐檀灵想要反驳,被麦婷拉住了:“在哪交罚款?” 周常卫喊了万茂过来:“带她去交一下罚款。” “跟我来。” 麦婷跟着万茂去交钱,徐檀灵留下。 李银娥同志非常满意这个结果:“辛苦警察同志了。” 周常卫同志很谦虚:“为人民服务,应该的。” 事成定局,徐檀灵也没有再胡搅蛮缠,态度比刚才温和了:“我不知道我姐姐不在家,因为很久没见她,就鲁莽了一些。”她冲李银娥微微一鞠躬,“李女士,我向你道歉。” 能进能退,能屈能伸,她是识时务者。 道完歉,她看向大家,语气诚恳:“我是公众人物,还请各位替我守一下口风。” 不说大家还不知道,这么一说—— 彭建国觉得她很眼熟:“你是那个、那个……” 那个谁来着? 周常卫在看水牛失踪案的资料,没抬头,接了个腔:“《宜瀛传》里的那个小主,弹琵琶的那个。” 彭建国一拍大腿:“对对对,就是她!” 徐檀灵算是流量小花,但她主要还是歌手,影视作品不多,也没怎么挑过大梁,知名度不够,这偏远乡镇里居家的年轻人少,追星的更少,能认出她的并不多。 这些不是重点,彭建国同志的重点是:“能问你个问题吗?” 徐檀灵笑得大方得体:“可以。” 彭建国的老婆最近在追那个剧,是个宫斗剧,特别烧脑,漏了一集就看不懂的那种。他跟着老婆一起追了十几集,没追剧之前,心想一帮子女人抢一个男人有什么好看的,追完之后——哎呀妈呀,真香。 这剧里头,有一个他很讨厌的角色,就是那个很讨厌的角色用一丈红害死了他最喜欢的角色。 这个很讨厌的角色就是徐檀灵演的红琪小主,是个表面柔弱的小白花,注意,是表面。 彭建国发出了灵魂的一问:“你第几集死啊?” 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李银娥没忍住,噗嗤一声。 徐檀灵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没有发作,语气娇俏地说:“我会活到最后一集。” “妈的!”好生气,彭建国摔笔,“弃剧!” 李银娥笑成了鹅叫:“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 徐檀灵笑不出来了。 再说戎黎那边。 光光吃了两个包子,没肉的地方不吃,只吃了中间有馅的地方。 戎黎去秋花老太太家要了一碗粥,放到它面前:“你喝点粥。” 它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戎黎,然后两只手撑到桌子上,半趴着,伸舌头去舔。 戎黎把碗挪开了:“用勺子吃。” 它用爪子扒桌子:“喵。” 戎黎从来没有养过宠物,有点不知所措了,他指了指碗里的勺子。 “用这个。” 他把勺子拿出来,给它示范了一遍。 光光是只聪明又特殊的猫。 它会跟着学,就是还不太会,把粥弄得到处都是,粥洒了一小半也没吃到几口。 戎黎把勺子拿过去,舀了一勺喂它:“张嘴。”他示范,“啊——” 它有样学样,跟着张嘴:“喵——” 戎黎:“……” 他就没这么耐心过,一勺一勺喂它:“你能听懂我说话吗?听得懂就喵一声。” 光光:“喵。” 它伸手去扒碗。 戎黎把碗端开:“听不懂就喵两声。” 光光:“喵。” 戎黎:“两声。” 光光:“喵。” 戎黎:“……” 这不是他家小淑女,这真的是一只猫,会和人一样走路,能听懂部分指令,其他的都还保留着猫的习性。 喂完一碗粥,戎黎给它擦干净手,又把戎关关的玩具车拿来给它玩:“你坐在这里不要动,我马上回来。” 它抱着玩具车,好奇地用“爪子”扒拉。 戎黎拿了碗去还,走到门口,还是不放心,又折回去把它带上:“在别人面前不要出声。”怕它听不懂,戎黎按了按唇,“嘘,” 这个它懂了,不出声音地喵了一声,手里还抱着戎关关的玩具车,想用牙齿去咬。 “不能咬,很脏。” 戎黎拿了个口罩给它戴上,带着它一起去了隔壁秋花老太太家,请廖招弟给它洗澡。 廖招弟很诧异,看了好几眼抱着玩具车的“徐檀兮”:“徐姐姐她,”廖招弟欲言又止,“是哪里不舒服吗?” 戎黎只嗯了声,没有多做解释。 廖招弟也不多嘴:“走吧徐姐姐,我带你去洗漱。” 光光往戎黎后面躲:“喵。” 廖招弟:“……” 衣服是廖招弟去徐檀兮家拿的,戎黎在院子里等,没有进屋。洗漱的过程中,光光一直叫唤,它应该是不喜欢水。 廖招弟什么也不问,戎黎说:“麻烦你不要告诉别人。” “我知道的。” 不用问廖招弟也知道,肯定不是寻常人能理解的范畴。 廖招弟走后,戎黎带光光去了戎关关的房间,他指了指床,它懂了,手脚并用地爬上去。 戎黎给它盖好被子,用指腹轻轻点了一下它的眼皮:“闭上眼睛。” 它听话地闭上了眼,喵了喵,脸在被子里蹭了蹭,慢慢睡了。 戎黎不确定睡觉能不能让徐檀兮换回来,他没有立刻离开,坐在床头守着。 “杳杳。” 他俯身,在她耳边叫:“徐杳杳。”他没有这样六神无主过,“你快回来好不好?我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办。” 他拨开她耳边的发,想亲亲她,唇将要靠近她的脸时,他又骤然停下。 不能亲别的“猫”,杳杳会吃醋的。 他拧着眉又坐了一会儿,起身,手却突然被拉住了。 “戎黎。”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杳杳。” 谦谦君子,温婉端方,这个才是徐檀兮。 她拉着他的手,很用力:“戎黎。” “嗯。” “戎黎。” 戎黎俯身,亲了亲她的脸:“在呢。” 她很不安,两只手攥着他的衣服:“我好像生病了。” 戎黎用被子裹着她,扶起来抱着:“那我们去南城治病好不好?” 她点头:“好。” ------题外话------ ***** 其实……多重人格都是独立的个体,多个人格花式谈恋爱我觉得……不太好。 怂怂的老顾:没有喷别家的意思哈。 149:戎黎哄妻,临别夜的温存(一更 第二天,戎黎就把店铺转让的公告张贴在了门口。 就是这么毫无预兆。 程及傍晚才看到,他进店里,先拿了瓶冷饮:“你外面贴的什么意思?” 戎黎在给一位客人找快递,回了他一句:“字面意思。” 好好的店说不开就不开,程及觉得这位镇友有点任性啊:“真要转让店铺?” “嗯。” 程及以为他只是开腻了便利店:“不开便利店你要干嘛?” 程及还心想他是不是要上徐檀兮店里当“招财狗”,结果他来了一句:“我要去南城。” 肯定不是去一天两天,一天两天不用转让店面。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就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前一天还跟你一起喝酒的朋友,今天就有人说他原地去世了。 程及就这个感觉:“你这是不打算回来了?” “短时间内不回来。” “理由是什么?”程及觉得是徐檀兮。 戎黎说:“徐檀兮生病了。” 果然。 谈恋爱的狗子,泼出去的水。 程及拉开环,喝了一口冷饮,冷静冷静:“她怎么了?” 戎黎的语气很薄情寡义,就好像是被妻子抓到了出墙还丝毫没有悔改之心的的负心汉,负心汉他还有点不耐烦:“你问题太多了。” 程及就没见过比戎黎还薄情寡义的狗。 “老子嘴贱行了吧。”他把喝到一半的冷饮往柜子上一摔,“滚吧,别回来了。” 他搁下十块钱,走了。 王小单在收银:“程哥好像生气了。” 戎黎觉得莫名其妙。 王小单开始剖析了:“毕竟你们是最好的朋友嘛,戎哥你说走就走,程哥当然会生气了。” 朋友? 戎黎把收件递给客人签字:“我跟他不熟。” 王小单也就听听:“呵呵。” 花桥街上的狗都知道快递店的老板跟纹身店的老板交往“密切”。 徐檀兮的店不转让,盘给廖招弟了,廖招弟说等店里的余货处理完,再重新装修一下,改卖童装。 徐檀兮今天很早就关店了,因为要回去收拾行李,房间她还会继续租,她以为没有多少行李要带走。 李银娥把要带的东西堆了满满一桌。 中间最重的就是一桶现榨的菜籽油,有五十多斤,李银娥怕外面的油不干净,特地让徐檀兮带上。 “这个是菜籽油,你带过去之后,找个阴凉的地方放就行了。你到时再买个小油壶,用的时候,再倒到小油壶里。” 徐檀兮应:“好。” 怕油会漏,李银娥用干净的塑料袋子包了好几层,她边缠胶带边说:“那一包是腊鱼,现在天气还冷,干放着没事,等天气热了,就放到冰箱里。” “好。” 李银娥又在装腊鱼的大袋子里装了几小袋干菜,有干豆角、干辣椒、干茄子。 她封好袋口后,指了指地上的两箱:“这两个箱子里是特产,你带回去给亲戚朋友尝尝。底下还有一包茶叶,是前些天晒的新茶,不是说好喝吗,就留着自己喝。” 徐檀兮站在旁边,耐心温柔地应:“好。” 李银娥又想到什么,跑回房间去拿了。 徐檀兮趁这个空档,把装着金镯子的束口袋放在了堂屋茶几下的抽屉里。 前几天李银娥还回来抱怨,说惠芳天天炫耀她闺女给打了个金镯子。 李银娥抱着三双新鞋出来了,手忙脚乱地在找袋子:“这三双棉鞋你带回去穿,都是给你做的,36码。” 南方的冬天很冷,镇上的村妇们一到冬天就开始纳鞋底、做棉鞋。 徐檀兮脚上穿的也是李银娥做的。她有些鼻酸,没有拂了李银娥的好意,去帮忙找袋子。 鞋装好后,李银娥脑子空白了一下:“还有什么来着?”她越想不起来越着急,一拍脑袋,“我这记性!” 哦,想起来了。 “我有两床新打的棉被,车上还放得下不?放得下你就带去,给戎黎盖也行,他不是总腿疼嘛,这手工打的被子暖和。” 徐檀兮现在盖的被子也是手工打的,很厚很宽,她估摸了一下体积:“应该放不下了。” “那先不带上,到时你给我地址,我再给你寄过去。” “好。” “还有没有什么,我再想想。”李银娥想着想着就开始抹泪了,抹着抹着就停不下来,“你这走得太突然了,我都想不起来还有啥没带。” 徐檀兮把干净的帕子双手递给她,与长辈说话时她站着,稍稍躬身:“南城不远的,开车一上午就回来了。” 李银娥用帕子擤了一把鼻涕,鼻头通红:“那你要常回来。” 徐檀兮颔首应道:“好。” 李银娥有说不完的叮咛嘱咐:“到了南城,你先好好治病,不用记挂这边,关关那里也不用担心,我偶尔会去看看他。” 徐檀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太轻了。她很幸运,平生第一次当房客,就遇到了一位很善良的房东太太。 房东太太她不识字,她煮的菜有点咸,她爱打麻将,她嗓门很大,在家喊小徐,在外面就喊我家小徐。 徐檀兮没有在房东太太面前红眼,在戎黎那里红了眼。 戎黎拉着她进了院子,借着夕阳的光看她的眼睛:“哭过了?” 她点头。 戎黎亲了亲她通红的眼睛,拥着她站在围墙下面,橘色的光翻过墙院落在她怀里。 好香。 是隔壁老太太养的梅花开了。 风把槐树的枯叶吹到她头上,戎黎轻轻拂掉叶子:“舍不得这里?” 她点头。 这个小镇有很多不足,但也有很多美好。 “等你病好了,我们再回来。” “嗯。”徐檀兮问他,“关关呢?” 戎黎稍稍抬了抬下巴,指屋里:“在哭呢。” “你怎么都不哄哄他?”徐檀兮撇下他,往屋里去了。 戎黎跟在她后面,伸手拉了拉她的衣服,很理所当然地说:“要先哄你啊。” 戎关关从幼儿园放学回来,就听哥哥说,要跟徐姐姐去南城,而且哥哥不带他,说要把他送去二姑姑家。 他骂哥哥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哥哥还不挽救…… 他难过死了,头钻在被窝里:“呜呜呜……” 徐檀兮在外面敲门:“关关,我可以进去吗?” 戎关关从被子里出来,气嘟嘟地说:“不可以!” 脾气还挺大。 戎黎直接开了门。 戎关关立马钻回被子里,撅着屁股对人。 徐檀兮走到床边:“关关。” “呜呜呜……” “关关。” “呜呜呜……” 戎黎见不得女朋友被人“甩脸色”,冷着脸说:“把你的头拿出来。” 戎关关就不,就把头埋在被子里,凶巴巴、恶狠狠地骂:“坏哥哥,你讨厌!” 戎黎上前就要去掀被子,徐檀兮拉住他,摇了摇头,温柔耐心地过去哄。 “不要怪哥哥,他是因为徐姐姐才去南城的。” 戎关关把头蒙在被子里吹鼻涕泡泡,可怜兮兮地问:“可不可以不去?” 徐檀兮怕他闷到,掀开了被子的一个角:“徐姐姐生病了,要去那里看医生。” 戎关关不哭了,吸了吸鼻子:“不可以带我去吗?” 她许诺:“等我们安顿好了,就来接你。” “真的吗?”戎关关从被子里爬出来,小脸憋得通红,睫毛上的眼泪还没干,一颤一颤的,好不可怜,“那你们要快点来接我。” 徐檀兮用帕子给他擦眼泪:“好。” 戎关关瞥了他哥哥一眼,不管了,反正哥哥也要听徐姐姐的。他翘出小拇指:“拉钩。” 徐檀兮笑着勾住他的小拇指。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开心地唱:“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徐檀兮腿还没好,哄好了戎关关之后,戎黎抱着她去了楼上。 他把门关上,把女朋友圈在墙角:“真要接他去南城?” 徐檀兮有轻微的强迫症,扯了扯他卫衣帽子左边的带子,扯到两边一样长。她仰着脸,笑吟吟地看他:“你不接啊?” 他语气嫌弃:“麻烦得要死。” 她知道他又口是心非了:“你会接的。”他喜欢戎关关的,也喜欢程及。 他“不认同”地哼了哼。 (注意:前面改文了,删除了那个自称为爷的人格,因为剧情太复杂太烧脑,你们看得很累,所以我做了减法) ------题外话------ ***** 因为有些网站不同步题外话,所以才不得已把重要通知写在了正文。 150:杳杳vs渣妈,昭里宠闺蜜(二更 次日是个好天气,河水覆薄冰,白霜盖绿草,无风无云,晨光微熹。 他们开车去,早上八点出发。 李银娥带着戎关关去送行,没有送很远,就到新车站那条路。 李银娥穿着花袄子,抱着小胖子,在车窗外面嘱咐戎黎:“路上开慢点。” 戎黎嗯了声。 秋花老太太和廖招弟也来了,老太太提了一袋子东西:“我煮了点玉米和鸡蛋,你们带着,路上吃。” 徐檀兮要开车门下来,老太太说外面冷,叫她别下来了,把东西从车窗提了进去。 徐檀兮双手去接:“谢谢奶奶。” 秋花老太太年纪大了,出门柱了拐杖,摆了摆手,让他们路上小心。 想着吃鸡蛋得喝水,李银娥问:“保温杯带了吗?” 徐檀兮说:“带了。” 李银娥抱着戎关关往车窗凑了一点:“关关,跟哥哥姐姐再见。” 戎关关把头一甩,悲伤得要哭。 徐檀兮摸摸他的头,轻声细语地哄他。 戎黎手伸过去,把徐檀兮的安全带系上:“我们走了。” 李银娥叮嘱:“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徐檀兮说好。 戎关关听见车钥匙响,立马把头扭回去,暴风哭泣:“呜呜呜……哥哥……呜呜呜……”他扒着车窗,哭,就哭,狠狠地哭,“你要快点来接我呜呜呜……” 戎黎抽了一张纸,胡乱给他擦了一把:“要听你姑姑的话,知不知道?” “嗯嗯……呜呜呜……” 悲伤不能自已,戎关关吹出了一个鼻涕泡。 戎黎一张纸糊他脸上:“别弄车上。” “……” 所以悲伤是会消失的对吗?戎关关突然不想哭了。 “走了。” 戎黎刚发动车—— “等等等等!”王月兰跟她儿子跑着过来了,手里拎着个金龙鱼的桶,桶里是鸡蛋,放了一些糠在里面防撞。 “那什么?”王月兰女士有点尴尬,“我家鸡蛋太多,吃不完。”她把桶往车窗里一塞,“拿去吧。” 徐檀兮哭笑不得:“谢谢。” 王月兰女士傲娇地挥挥手:“走吧走吧。” 戎黎关上车窗,开车走了。 送行的人还在原地,看着车走远。 “笑笑。” “嗯?” 李银娥掏出个束口袋,塞进廖招弟手里:“这是小徐托我给你的,她说孩子出生的时候不一定赶得过来,就先把礼物准备好了。” 束口袋里装了一对银手镯,还有一只实心的金锁。 廖招弟把东西装好,退还给李银娥:“这太贵重了。” 李银娥又塞回她手里:“收着收着,我们小徐有钱,不贵重。” 廖招弟再退还:“不行,这——” 假客套什么呀,王月兰看不过去了:“给你就收,干嘛推来推去,不要可以给我啊。” 廖招弟:“……” 李银娥:“……” 最后廖招弟收了,王月兰眼红地盯着看了好几眼,她天真地心想,要不要再生个三胎? 马路对面,一辆高调骚包的红色法拉利停在路边,主驾驶的人戴着个墨镜,低着头看手机,手指狠狠地在戳字。 程及:【妈的,滚吧你】 程及:【以后有事别他妈找我,老子跟你不熟!!!】 这只狗! 程及把墨镜摘了往副驾驶一扔,脚踩油门,把车一溜烟地开到了美福佳便利店的外面。 “小单,”他没进去,单手支在车窗上,问店里的王小单,“店租出去了吗?” 王小单说:“还没呢,哪有那么快。” 程及懒洋洋地抬手一指:“把外面的告示撕了,这店我盘了。”日后要是戎黎想赎回去…… 就等着倾家荡产吧,狗子。 南城。 秦氏集团的顶楼是总裁办公室,一整层都是,里面健身房、休息室、高尔夫球区都有。 装修是大气的黑色系,简单,但昂贵,是秦昭里的风格。 秘书赵琳琳敲门进去:“秦总,城郊那块地的使用文件批下来了,您看一下,要是没问题就可以开工了。” “先放那。”十公分的黑色高跟鞋放在一旁,秦昭里穿着一双室内拖鞋,在打电话:“我过去接你。” 徐檀兮在电话里说:“不用接,我们开车来的。” 秦昭里边关电脑边换鞋:“没事儿,我闲。” 闲? 秦总日理万机,时间要按分钟算钱。 赵琳琳上前提醒:“秦总,那十一点的会议?” 她拿了包和车钥匙:“改一下时间,下午再开。” “好的,秦总。” 能让秦总撂下一帮高管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秦昭里和徐檀兮约了在下高速的地方碰头,她开了辆白色的沃尔沃,车型很商务,一般开的都是男士。 她把车的顶棚升起来,带着墨镜,冲对面招了招手:“嗨。” 戎黎把车掉头。 秦昭里没下车,手搭在方向盘上:“先吃饭吗?”她问徐檀兮。 徐檀兮看了一下时间,还早:“先去一趟和风公馆。” 徐家的老宅就在和风公馆,那里是南城最老的别墅区,徐檀兮的父母和二叔一家都住在那边,但不同栋。 “他也去?”秦昭里说的是戎黎。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亲闺蜜都瞧不顺眼闺蜜的男朋友吧,秦昭里对戎黎的印象就不是很好,长相太过了,性子太野了,看着太不好管了。还有,居然让徐檀兮追了那么久!还有,徐檀兮太宠他了! 徐檀兮转头问戎黎:“我去上柱香就走,你要跟我去吗?”她可能要在南城待上一阵子,以后应该也会碰上,也就不藏着了。 “要。”戎黎说。 声音低低的,混着笑。 “这就见家长了啊?”秦昭里在心里哼了哼,“我在前面带路,跟着我的车走。” 两辆车一前一后,开上了沧林路,前面那辆车的车牌尾号是三个五,后面那辆三个七。 这俩车牌都是秦昭里弄的,怎么弄的? 砸钱咯。 和风公馆坐落在城北的茯苓山脚下,靠山而建,两面环湖,景色在整个南城都算得上是一绝。 徐家老太太在世的时候在公馆购置了两套房产,两个儿子一左一右比邻而居。老太太生前和大儿子徐伯临一起住,过世之后,牌位供奉在家里。 徐伯临的妻子温照芳是舞蹈演员,这些年很少出去演出,时常在家品茗插花。 今日家里有客人,是住公馆一带的两位富太太。 穿着米色连衣裙的是王太太,她的丈夫在教育局工作。南城名流若分三六九等,徐家便是最高等。 王太太态度十分恭顺:“这样可以吗,徐太太?” 温照芳是专业的舞蹈演员,身材管理得很好,腰身纤细宛如少女,她穿着舒适简单的居家服,披着杏色的披肩,长发半挽,气质清冷。 温照芳年轻时也是少见的美人,家世又好,在名流圈里一直很受人追捧。 “把这块再修剪一下。” 两位富太太是来学插花的。 王太太旁边的齐太太要更年轻一些,四十出头,有些富态,保养得很好:“我这插的什么呀,不行不行,我弄不来。”齐太太笑着称赞,“徐太太,你手可真巧。” 温照芳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王太太修剪花枝时提到:“我昨天刷微博刷到你家老二了,她又上热搜了。” 温照芳平时出席各种场合都会带上徐檀灵,许多人都只知道温照芳十分疼爱这个小女儿,并不知道这小女儿不是她亲生。 她提起小女儿时,脸上笑意浓了几分:“她净在外边胡闹。” 齐太太恭维:“哪里是胡闹了,网上都在夸她善良大方知书达理呢,我女儿要是有她的一半,我都要阿弥陀佛了。” 说到这,王太太也玩笑:“我听我老公说娱乐圈很乱的,徐太太你就不担心别人欺负你家老二啊?” 温照芳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我们温家也是做这个的,圈里人还是会给几分薄面。” 也是,徐家的小公主谁敢欺负。 齐太太突然想起了徐家还有位大公主:“我听说徐太太你二弟很疼你家老大,她人呢?怎么没——” 王太太拉了拉她的衣服。 齐太太察觉不对,立马收住了话。 温照芳神色如常,捡了枝百合,用剪刀剪去多余的叶子,她看了看齐太太的花瓶,指着一处参差不齐的地方说:“这里还要再添几朵花。” 齐太太边添花边笑着说自己手笨。 这时,佣人过来。 “大太太。”佣人上前,小声道,“檀兮小姐回来了。” 温照芳手里的花掉到了地上,碎了几瓣。 151:杳杳治渣妈,戎黎留宿,昭里被绿?(六千字) 温照芳手里的花掉到了地上,碎了几瓣。 徐檀兮上前:“母亲。”称呼很规矩,很礼貌,就是没有半点母女之间的熟络与亲昵。 她穿着厚实的黑色呢外套,内搭的裙子很特别,像改良款的旗袍,领口是盘扣,收了腰,裙摆比旗袍稍稍蓬松一些,红色布料打底,黑色蕾丝覆在表面,再用色度不同的红色绣线缝制,裙摆和腰身处有朵朵硬币大小的绣花,正中位置则是绣花。亭亭玉立,落落大方,这便是徐家的大小姐。两位富太太心里忍不住称赞,果然有名门之风,这骨相和气度真不是徐家老二能比的。 “回来了,”温照芳的态度不冷,但也不热,很像待客,“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徐檀兮冲两位富太太点了点,礼貌地打了招呼之后,回道:“临时决定的。” 温照芳问她身体如何。 她答,安好。 温照芳便没有再问,目光望向戎黎。 徐檀兮介绍说:“这是我男朋友。” 戎黎点了个头,态度略微冷淡。 他待人只有一个标准,徐檀兮就是那条分界线,别人怎么待她,他就怎么待那个人。 他可还记着,徐檀兮被绑架撕票的事。 温照芳态度也不热络,只稍作打量后,就把目光收回了,她捡起地上的花,继续教两位富太太插花。 因为温照芳没有向两位富太太介绍徐檀兮,两位也只能当作没看见。 佣人问:“檀兮小姐,午饭在这边吃吗?” 徐檀兮摇头,去了老太太生前住的那屋。屋里很敞亮,供奉着老太太的牌位,她拿了几柱香点上,作揖祭拜。 “奶奶,我回来了。” 秦昭里不用介绍,老太太生前就时常唤她来说话,徐檀兮把戎黎叫过去。 “他是戎黎。”她眼眶微红,笑着介绍她的意中人。 戎黎认认真真上了三炷香。 祭拜完后,徐檀兮上楼去了,她有些东西要带走,到了楼上才发现她房间的门上挂了个粉粉嫩嫩的牌子,牌子上写:檀灵的小屋。 “怎么就变成徐檀灵的小屋了?”秦昭里把牌子摘了,扔进了垃圾桶。 佣人结结巴巴地解释:“前、前阵子檀灵小姐感冒,大太太说这间房采光好、太阳足,就让檀灵小姐暂时搬过来了。” 徐家有四个孙辈,老太太生前最疼爱徐檀兮,什么好的都是先紧着她,这采光最好的房间自然是她的。 不过徐檀兮倒是很少过来住。 她问佣人:“那她感冒好了吗?” “已经好了。” 徐檀兮心平气和,温柔细语道:“把她的东西搬出去。” 虽是命令,但她待人的态度并不凌人。 这位大小姐是徐家脾气最好的,佣人不敢惹大太太和二小姐,就迟疑道:“这——” 徐檀兮打断:“乔婶,你没来多久可能不知道,这房子的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 徐老太太生前立了遗嘱,名下所有的不动产都留给了徐檀兮。她脾气好,但也不是软柿子。 佣人立马回道:“好的,檀兮小姐。” 徐檀兮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楼下的温照芳都听到了,脸色十分难看。 王太太很有眼力,忙说:“徐太太,我们就先回去了。” 温照芳颔首:“两位慢走。” 楼上,徐檀兮在问:“我房间的东西呢?” “在三楼的客房。” 徐檀兮很少在这边住,没有很多东西,但有几件首饰她要带走,贵重是其次,就是里面有几样是她收到的生辰礼物。 她用来装首饰的紫檀雕花妆奁是件古董,老太太赠予的。 她打开来,看完后,眉宇轻蹙。 秦昭里问她:“还少了什么吗?”她知道少了块玉,上回徐檀灵生日戴出来了。 秦昭里当时就砸了那块玉,过后赔了徐檀兮一块帝王的。 “还少了只镯子。” 温照芳进来了,解释说:“镯子给你妹妹拍写真用了,你急着戴?” “不急着戴。”徐檀兮用布袋子把妆奁装好,给戎黎拿着,她转过身去,没有咄咄逼人,一身清雅,不卑不亢,“请明天还给我。” 温照芳刚才就被她拂了面子,脸上很不悦,忍不住发作:“不就是只镯子,我改日给你买只新的。” “不必了,把我的还我就行。”她语气不急不缓,礼貌地警告,“下次请不要再动我的东西。” 总是这样,温柔刀,刀刀扎人。温照芳面如土色。 从别墅出来,秦昭里啧了声:“你那个妈,”秦总就是很不喜欢温女士,“想买炸弹炸她。” 巧了,戎黎也有这个想法,他也不吱声,安静地计算着把人炸老实又不炸死的可能性。 这时,身后有人惊讶道:“檀兮?” 戎黎回头,看见两个中年人,一男一女。 徐檀兮喊:“二叔,二婶。” 是徐家二房夫妇,徐仲清和妻子张归宁。徐仲清眼睛小小的,微胖,面相略憨。他身边的妻子高他半个头,眼睛很大,轮廓立体,自有一股豪爽与英气。总之,两位是半点夫妻相都没有。 两位都盯着戎黎看。 几秒里,张归宁表情换了几副,又是惊又是慌:“檀兮,这是你男朋友啊?” 徐檀兮颔首,说是。 戎黎也看着这位张女士,眼底压着冷漠与锋芒,目光淡淡的,看着是挺随性。 随性个屁,这绝对是头狼。张归宁赶紧把目光收回,笑得不自然:“呵,挺帅的。”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徐仲清拽着张归宁就走了。 等走远了,张归宁立马甩开徐仲清的手,她娘家是开武馆的,虽然这几年努力当一个阔太太,也装模作样地插插花煮煮茶看看秀,但是——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吧,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她还是那个暴脾气,一言不合就撸袖子:“你拽我干嘛?起开起开!” 徐仲清叫她小声点,拉着她的手赶紧走:“再不拽你走,你就要露馅了。” 张归宁就是那种做了坏事就藏不住的人。 她好气,踹了丈夫一脚:“都怪你,出的馊主意!” 徐仲清小声地、弱弱地反驳:“分明是你——” 他老婆不讲道理,用两只手薅他的脸皮:“是你是你就是你!” 徐仲清这人吧,没什么头脑,也没什么主见,容易被怂恿闪动。做生意呢,一直被骗,上上个月,被自己的秘书卷走了五百万,上上上个月,又被小舅子坑了一千万,但他有一点好,他十分宠老婆,老婆就是天,就是地,就是心肝和空气。 在老婆面前,他可以无条件地认怂:“老婆你说的太对了,都怪我。” 张归宁好烦:“怎么办?徐檀兮回来了,她继承家产后肯定会把我们扫地出门,那我就当不了阔太太了。” 太烦了,平时一起打麻将的阔太太们已经很看不起她了,背后老说她家开武馆上不了台面,每次聚会拍照都让她站在边边角角,有时候还直接把她p掉,还说她品味土包包丑,穿大牌也像穿地摊货,还嫌她的英文有塑料味,甚至嫌她打麻将嗓门大…… “老婆你放心,”徐仲清拍胸脯保证,“我一定会让你继续当阔太太的。” 那些阔太太们背地里还说她老公蠢…… 张归宁忧愁得不得了,给儿子打了个电话:“红红,你今天有没有好好学做生意?” 已经改名徐放的徐红红:“喂。” “你在哪呢?” “喂。” 张归宁一嗓子嚎过去:“我问你在哪?” “喂喂喂,听不到啊。” 张归宁磨了磨牙:“你是不是又去酒吧了?”她家这个不争气的,书不好好念,生意也不好好学,天天就知道吃喝玩乐,还瞎整了个娱乐城,成日和净一帮子纨绔子弟花天酒地,真是想想就来气。 就这句听得到:“不是,我没有。” 电话那边适时地传来一句:“艾瑞巴蒂嗨起来!” 张归宁:“……” 那些阔太太们背地里还说她儿子蠢…… 午饭订在了一家西餐厅,位置在市中心,秦昭里在餐厅电梯里遇到了生意场上的熟人。 她对徐檀兮说:“你们先上去,我稍后。” 徐檀兮说好,和戎黎先上了楼。她没来过这家餐厅,应该是新开的,选址在市中大厦的二十四楼,俯瞰而下,整个城市尽收眼底。 秦昭里把包间号发了过来,服务生在前面带路。 徐檀兮忽然停下。 戎黎也停下:“怎么了?” “好像是熟人。”她再看过去时,人已经走远了。 戎黎问:“谁啊?” “从后面看很像我表哥。”戎黎没见过温羡鱼,徐檀兮解释说,“他是昭里的未婚夫。” 温家就一个孙子,戎黎之前在帝都听过这号人,没什么太多印象,温家最闻名的还是那位会唱戏的温二爷。 秦昭里进包间的时候,戎黎一个人坐在餐椅上,徐檀兮在洗手间,洗手间是内置的,就在旁边。 秦昭里拉了椅子坐下:“为什么突然回南城?”她问过徐檀兮,徐檀兮没有细说。 “她身体不舒服。” 果然,只有不好的,徐檀兮才会瞒着。 “杳杳之前让我给她找过心理医生。”秦昭里猜得到一点,“问题很严重吗?” “嗯。” 徐檀兮从洗手间出来了,秦昭里自然地换了个话题:“点菜了吗?” 徐檀兮拂裙坐下,整了整裙摆:“没有。” 戎黎手在桌子下面,碰了碰她的手背,很凉,她用冷水洗手了。他把她的手拉过去握着,慢慢给她捂暖。 “我来点吧,这里我来过几次。”秦昭里翻着菜单,随意问了句:“戎先生有没有忌口的?” “没有。” 戎黎刚说完,徐檀兮就补充:“他喜欢甜口。” 秦昭里就点了几道甜的菜。 菜没有那么快上,他们先要了一壶热茶,徐檀兮斟茶的时候问秦昭里:“这里是吃饭的地方,怎么还放了沙发?” 包间里除了餐桌,还有一张很大的沙发,红色的,形状也很奇怪。 “这儿是情侣餐厅。”情侣餐厅放沙发干嘛,秦昭里就不说了,免得教坏人,“我上次跟你表哥来过,菜做得不错,有几道你应该会喜欢。” 那次她有事,饭吃到一半就走了,后面自己一个人来过几次,抛开餐厅的恶趣味之外,菜的味道还是十分不错的。 徐檀兮顺道问起:“表哥他在南城吗?” “不在,好像出差了。”去哪儿出差了秦昭里就不知道了,她从来不过问。 徐檀兮若有所思,是她看错了吗? “你什么时候去医院复职?” 她收回思绪:“等安顿好了再看。”她还得先看病。 “戎先生呢?”秦昭里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有什么打算吗?” 戎黎帮徐檀兮把杯子里的茶添满:“找个闲一点的工作。” 秦昭里兴致勃勃:“比如?” 他轻描淡写:“大学老师。” 牛批。 还以为是个小镇青年呢,原来深藏不露啊。 午饭过后就快一点了,秦昭里还要赶回公司开会,结了账就先走了。 徐檀兮和戎黎吃完饭后甜点才走。 车在负一楼的停车场,要走一段路才到电梯口。徐檀兮纠结了好一会儿。 “戎黎。” “嗯。” 她问得很委婉,怕伤到男朋友的自尊:“你可以去当大学老师吗?” 戎黎牵着她,走得很慢悠:“我以前教过高数。” 徐檀兮震惊! “李婶跟我说你小学没毕业。”她之前还担心过,怕他看不懂她塞在荷包里的信。 戎黎十岁就离开了祥云镇,他无依无靠,一个人在外面,村里的人虽然不知道他在外面干了什么,但他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大家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没有再继续念书,撑死就小学文凭。前不久李婶就在徐檀兮面前感叹过,说戎黎小时候很聪明,如果能多念点书,一定会很有出息。 戎黎的目光带着温度,嘴角有不加掩饰的笑意:徐檀兮果然很喜欢他,以为他是小学文凭,都还要他。 “上次我们讲到哪了?” 徐檀兮没跟上他的思维:“嗯?” 餐厅过道里人来人往,戎黎揽着她的腰,让她走里侧:“讲到废车场的老板花五万从人贩子手里买了我。” 上回说到他一把火烧了人贩子的老窝,火势很大,把垃圾场烧光了,还蔓延到了旁边的废车场,废车场的老板觉得他是个能干大事的,就花五万块买下了他。 “然后呢?”徐檀兮问。 “他觉得我是干坏事的好苗子,就给我找了很多老师,教我各种做坏事的技能。” 她蹙眉:“比如?” “低级一点的有开锁、开保险箱、做账,复杂一点的话,”他语气平静,好像事不关己,“比如电脑技术、射击技术,还有杀人技术。” 徐檀兮脚步停下。 戎黎怕吓到她了,立马解释:“我没杀过人。” 他战战兢兢,怕她介意。 徐檀兮踮起脚,拍拍他的头,眼里只有心疼:“你很好了,这样都没有学坏。” 怎么可能没学坏。 不杀人还能达到他想要的结果,这才是最狡诈上乘的。 他换了话题:“杳杳,我晚上住哪?” 徐檀兮认真思考过后:“住我家。” 他笑得不明显,但笑了:“嗯。” “过几天我给你买个房子。”徐檀兮很正经地在说房子,“就买在我隔壁可以吗?” 戎黎:“……” 能不能说不可以? 他把脸撇开,不情不愿地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字符:“嗯。” 他不是一个重欲的人。 这个认知,在他爱上徐檀兮之后,被他自己推翻了。 程及以前说过一句很不要脸的话,要最快速地攻略一个女人,有一条捷径——床。 以前他觉得程及有病,现在非常想试试,他觉得除了美貌,用身体来引诱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法子,他甚至无耻地想,最好能让她上瘾。 此刻的徐檀兮完全不知道戎黎脑子在想些什么,她正经又单纯:“你真的要去当老师吗?” 戎黎按下电梯按钮:“暂时不会去,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门缓缓合上。 忽然,一只手伸进来,电梯门感应到还有人,又缓缓打开。 徐檀兮微微错愕:“表哥。” 是温羡鱼,他身边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徐檀兮觉得她很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女孩很漂亮,眼睛大、鼻子挺、还有鹅蛋脸,就是缺少了辨识度。 温羡鱼短暂地惊愕了一下,神色便恢复如常了,他穿着西装,斯文儒雅:“你回南城了?” 徐檀兮说今天刚回。 她不需要介绍戎黎,因为戎黎的手就搂在她腰上,大大方方地,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 温羡鱼看了一眼戎黎,也没有过问,反而介绍起身边的女孩:“这是沈湘君小姐,我们公司的签约编剧。” 徐檀兮想起来了,她在徐檀灵的朋友圈看到过这位沈小姐的照片,她是帝都沈家的小姐。 沈湘君伸出手,穿着英伦风的长外套,衬得温柔又知性:“你好,徐小姐。” 徐檀兮与她握手:“你好。” 电梯门合上,楼层开始下降。 到了负一楼,温羡鱼先下去:“你应该很久没见你小舅舅了,得空了回一趟温家吧。”他说,“我们还有剧本的事要谈,先走了。” 他说完后和沈湘君先一步走了,临走的那一秒,沈湘君回头看了戎黎一眼。 很漂亮的男人,迷人又危险。 回麓湖湾的路上,徐檀兮有些心神不宁。 戎黎把车开得很慢:“在想什么?” “你会跟异性去情侣餐厅谈工作吗?”她在想这个。 戎黎对男女的事不在行,就说自己:“如果单独的话,我只会跟你去。” 徐檀兮也不会,不管谈什么,她都不会单独和其他异性去情侣餐厅。 她思前想后,还是打开了微信,犹豫了半晌,给秦昭里发了个表情。 徐檀兮:【微笑】 秦昭里回了个问号:【?】 因为不确定,徐檀兮不知道该怎么说,写写删删,好久还是没有发过去。 秦昭里:【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你倒是输入啊】 不能太直白,毕竟是没影的事,但也不能装作没看到,徐檀兮想了很久,打字:【你多关心关心我表哥】 秦昭里:【你撞见他出轨了?】 徐檀兮:…… 她赶紧回复:【没有】 秦昭里:【哦,你撞见他可能出轨了?】 徐檀兮:…… 秦昭里对自己的闺蜜太了解了,想问题一针见血。 徐檀兮尽量说得客观:【我刚刚在我们吃饭的餐厅碰到他了】 秦昭里的嗅觉不是一般的灵敏:【有女的?】 徐檀兮只说她看到的,不加揣测与评论:【嗯,是他同事】 秦昭里打了个表情:【ok】 ok? 徐檀兮不懂了。 这个点儿,秦昭里还在开会,她刚放下手机,温羡鱼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接个电话,你们继续。”她把一屋子的高管撂下,出去接电话了。 温羡鱼语气没什么异样:“我刚刚在餐厅看见檀兮了。” “哦。” 他问:“你在忙?” 秦昭里回答:“在工作。” “我也在工作,”他补充说,“和公司的编剧在谈剧本。”他很坦荡地汇报了行踪。 秦昭里不是个喜欢追根问底的人:“那你忙。” “你也不问问编剧是男是女?”他语气无奈,还有点不满。 秦昭里就问一句咯:“是男是女?” “女的。” “哦。” 没了。 温羡鱼失笑,隔着电话的声音低低的,他一贯以儒雅清俊待人处事,很少这样情绪化:“昭里,你也太不在乎我了,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吃醋。” 抱歉,她还真不会,只是未婚夫和别的女的去情侣餐厅让她有点不爽:“我去开会了。” 她挂了电话。 晚上,徐檀兮在敷面膜,戎黎第一次见,新奇地盯着看。 她有点不好意思:“很奇怪吗?” 戎黎摇头:“还有没有?” “……” “给我一张。” “……” 这奇奇怪怪的发展。 徐檀兮去浴室拿了一张新的过来,沙发上次过来的时候打扫过了,她脱鞋坐上去,拍拍旁边的位置。 “你躺下。” “哦。” 戎黎乖乖躺下,把头枕在她腿上,一副随她怎么弄的架势。 徐檀兮撕掉包装袋,动作不熟练地给他敷上,用手指轻轻抚平,怕弄到他的眼睛,她很小心:“凉吗?” “嗯,凉凉的。”他穿着跟徐檀兮一样颜色的卫衣,躺着没动,“要敷多久?” “十五分钟。” 有点久。 他用手缠着她的发梢,觉得徐檀兮敷着面膜都是好看的,眼睛特别温柔,眼睫毛都比别人的好看,他问她:“敷了会变更好看吗?” 他要是再好看一点,徐檀兮应该也会更喜欢他一点。 “哪有那么神效。” “那干嘛敷它?” 他坐起来就要掀掉。 徐檀兮按住他的手:“还是有一些用处的。” 他捡起包装袋,看了看上面的别国文字:美白、补水、抗衰老…… 行吧。 他不掀了,谁让徐檀兮喜欢他的脸呢。 他又躺下,眯了会儿,原本入睡很难的他,这么一会儿就有点犯困了:“被子在哪?” “我房间的柜子里。” 他拿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坐起来:“你去洗漱。”到十五分钟了。 “好。” 徐檀兮去浴室洗脸了。 戎黎去拿被子,刚铺到沙发上,有人按门铃。他把面膜扔了,去开门,走廊的光很暗,他看不清对方的样子,轮廓模糊,只知道是个男的。 对方先开口:“戎黎?” 戎黎不认得这个声音:“你是哪位?” “温时遇。” ------题外话------ **** 没分章哈,就是懒了,七夕快乐~ 152:戎黎vs舅舅,杳杳上热搜,檀灵被群嘲 “温时遇。” 帝都的上流圈子里有句流传很广的话:君子温生,如琢如磨,天然一段风雅,全在眉梢。 眉梢是怎样的,戎黎看不清楚,就是“温时遇”这三个字,没有带任何戏腔,他却念出了一股子风雅。 和徐檀兮很像。 这是戎黎对温时遇的第一印象。 “小舅舅。” 徐檀兮过来了。 温时遇收回落在戎黎脸上的目光,越过他,把手里的蛋糕盒子给徐檀兮:“太晚了,只能吃一点。” 徐檀兮把门打开一些:“进来坐吗?” 室内的光漏了出去,戎黎看清了温时遇的脸,翩翩风度,温润清隽,真的和徐檀兮一样,都是画里走出来的,让人惊艳的不只是皮囊,还有风骨。 他文质彬彬,即便没有正眼看戎黎,竟也不显得失礼,连命令都能温润吐字:“不进去了,外面很冷,你多穿一点,我在楼下等你。” 徐檀兮说好。 温时遇临转身之际,看了戎黎一眼,目光淡淡,略微薄凉。 除了这一眼,戎黎全程被当成空气。 温时遇不满意他。 戎黎只得到了这一个信息。 徐檀兮把蛋糕盒子放下:“我下去一趟。” “我也去。”戎黎去洗了脸,带上外套,“我不走近,在旁边等你。” 戎黎在七栋门口等。 徐檀兮走到小区绿化带的香樟树下,叫了声:“小舅舅。” 旁边就是路灯,不是杆式的,是落地式,做成了圆球型,大小比篮球小一点,像一颗颗发白发亮的夜明珠,坠在一片绿茵里。天上星光,地上灯光,夹杂在一起,把影子打在了树上,人影晃,树影也晃,给夜色更添一抹迷离。 温时遇的西装外套没有扣,领带打得很松,大概是一路仆仆风尘,磨得他疲倦了,不像平日那么一丝不苟。 “杳杳。” “嗯。” 他低声问:“你很喜欢他吗?” 徐檀兮点头:“很喜欢。” 他额头的发被风吹得凌乱,遮住了眉头,倒更显得年轻了。 其实本就不大,他只长了徐檀兮四岁,说话却总是有些老气,像个“高龄”长辈。 他沉默了片刻:“如果我反对你跟他在一起,你会分手吗?” 徐檀兮摇头,没有丝毫犹豫:“我不会。” 别的都可以听他的,这个不行。 温时遇好像也料到她的回答了:“行,我知道了。” “舅舅,你不喜欢他吗?” 温时遇不置可否,只说:“你喜欢就行。”光线昏沉,照在他脸上,半明半暗,他的眼睛像深海,“上去吧,天太冷了。” 他没有再说其他的。 徐檀兮也没有问:“路上小心。” “嗯。” 等她转身后,温时遇才从婆娑的树影里走出来。车停在了小区门口,他打开后座车门,把原木色的文件袋拿下来。 “温先生,”柯宝力在主驾驶,“这些资料不给徐小姐了吗?” 温先生知道徐小姐交了男朋友之后,就让人去祥云镇查了对方底细。 真是一查吓一跳。 “已经晚了。”温时遇问,“有打火机吗?” 柯宝力没有听懂,怎么就晚了?他把打火机递上。 蹭的一声。 幽蓝的火光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燃到文件袋上,火迅速蔓延开。 温先生烧了那位戎先生的资料。 柯宝力不解:“那车祸的事……” “杳杳很念旧。”火光一簇一簇,映在温时遇眼里,灼灼发亮,“她喜欢的,就会一直喜欢。” 柯宝力也不算笨,但只要碰到徐小姐的事,他就看不懂温先生。 温时遇上车,解开一颗衬衫的扣子:“去机场。” 柯宝力立刻发动了车。 温先生很忙,只能抽出四个小时,不辞万里,来了南城。他有多疼爱那位徐小姐,柯宝力不敢深想。 “你舅舅走了?”戎黎牵着徐檀兮往楼梯口走。 “嗯。” 他问得“随意”:“他跟你说了什么?” 徐檀兮答得也“随意”:“说你还不错。” 电梯还没有下来,戎黎背对电梯门,看着徐檀兮:“你撒谎的时候会看着我的眼睛。” 徐檀兮立马挪开眼睛。 她真的是很不会撒谎。 “他不满意我?”戎黎眉梢一沉,嘴角一压,不爽却忍着,“不满意我哪里?” “我没有问。” 戎黎有意见了:“为什么不问?你是不是打算听家里长辈的?” 他不是那种能让长辈满意的类型,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电梯门开了,他站着不动,徐檀兮拉着他进去了:“不用问啊,我满意就行。” 戎黎瞬间被哄好,一点情绪都没有了。 到了家里,他关上门,把她抱起来,放到玄关柜上,脸凑过去,笑意温和:“接吻要不要?” 徐檀兮红着脸,主动去吻他。 他伸手搂住她的腰,又细又软,眼睛也不闭上,就看着她睫毛乱颤,他张着嘴,让她怯怯地吻。 亲热的时候,她容易害羞,吻得慢慢吞吞。 戎黎觉得不够,眼里全是他不想藏也藏不住的欲:“不要那么轻,要重一点。” 徐檀兮大着胆子咬了一下,又立马害羞地躲回去了。 真被他教坏了,她以前可是和异性说话都要隔两米的。 “杳杳。” 他声音沙哑得模糊。 徐檀兮睁开眼,眼角晕红,微微潮湿:“嗯。” “答应我,无论是谁反对,你都不要动摇。” 她两只手乖乖搂在他脖子上:“好。” 戎黎笑了,眼里是她,他的一整个江南。 他把她抱起来,走到客厅,放她在沙发上,自己整个人压上去,把她卫衣领口往下拉,他的唇落在她脖子上、锁骨上。 他很急切,亲得乱七八糟:“咬得疼吗?” “不疼。” 他弄出了一个草莓印出来:“等会儿我也让你弄。” 灯光灼眼,灼红了情人眼。 次日,乌云遮日,寒风刺骨。 “叩、叩、叩。” 敲门声三下,不轻不重。 黄文珊停下手头的事:“请进。” 徐檀兮推门而进:“你好,黄医生。” “徐小姐,”黄文珊做了个邀请的动作,“请坐。” 徐檀兮拂了拂衣服,坐下了。 黄文珊注意到她身后的人了,是位相貌很出色的男士:“这位是家属吗?” 戎黎回答:“是。” “家属可以到外面等。” 他不放心徐檀兮一个人:“不能留下?” 黄文珊建议:“最好不要。” 戎黎还是放心不下。 徐檀兮安抚:“没事的,你在外面等我。” 他皱着眉,听她的话:“我就在门口,有事叫我。” “嗯。” 戎黎出去后,黄文珊从座位上起身,去倒了一杯温水给徐檀兮:“你男朋友看上去很爱你。” 徐檀兮点头,接了水杯,说谢谢。 黄文珊坐回去,把桌上的沙漏倒过来:“去过精神科了吗?” “上午去了。” 她把报告放在桌子上。 脑et、脑电图,还有面诊和量表也做了。黄文珊快速浏览完,把报告放到一边:“我之前听秦总说,徐小姐你以前也做过心理咨询,方便把病例给我看一下吗?” “当时的主治医生出国了,暂时联系不上。” “请问是哪位医生?” “也姓黄。”徐檀兮坐得端正,神情平静,“是黄建博医生。” 黄文珊笑了笑:“真巧啊,那是我老师。”她用勺子搅了搅杯中的咖啡,“回头我跟他联系一下。” 徐檀兮说好,喝了一口水。 “不用紧张,我们先随便聊聊。”黄文珊往椅背上一靠,边脱高跟鞋边问,“徐小姐有喜欢的歌吗?” 徐檀兮说了一首英文歌。 黄文珊用手机放了那首歌,声音调得很小,是首很轻柔的曲子,她又问徐檀兮:“有没有很喜欢的演员?” 她想了想:“没有。” “那电影呢?” 她停顿片刻,报了个电影名:“《梅子红》” 这部电影是个爱情悲剧。 男主人公死在了战场,女主人公在梅子红了的季节里,上吊在了树上。 “我也看过那部电影,”黄文珊轻松地与她聊电影,“里面我最喜欢登高采梅那段戏,你呢?” 徐檀兮说:“我最喜欢上吊那段戏。” 黄文珊:“为什么你会喜欢这……” “……” 桌上的沙漏已经跑出了一半的沙,三十分钟过去了。 座位上的人已经换了一个,音乐还在放着,桌上的摆球一个撞一个,来来回回地摆动。 “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黄文珊没有刻意去打量,依旧察觉得到,主副人格前后变化很大,眼神完全不一样。 她回:“不方便。” 她坐姿比徐檀兮随意很多,一双腿往前伸着,后背靠着椅子。 “我听徐小姐说,你身手很好。”黄文珊试探性地问,“你是做什么的?” 一般来讲,副人格也是完全的独立人格,有她自己的背景、身份、职业等一切信息。 她回答:“没做什么。” 她似乎在防守什么,黄文珊换了个方向:“你觉得徐小姐人怎么样?” “你觉得呢?” “她是个很温柔的人。” 棠光不置可否。 黄文珊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你好像很防备我。” 她抱着手,一条腿抬起来,搭在另一条腿上,她神色从容不迫,一身凌厉,气势极强:“我不该防备你吗?你难道不是想消灭我?” 黄文珊有点招架不住这个人格:“我觉得你和徐小姐可以和平共处。” 棠光换了个姿势,斜靠着椅子,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帮我告诉檀兮,用不着看医生,等我该走的时候到了,我自然就会走。” “该走的时候,”黄文珊看着她问,“是什么时候。” “无可奉告。” “徐小姐在祥云镇的时候……” “……” 桌上的沙漏又跑出了一小半,五十分钟过去了,黄文珊眼前的人,再一次换了。 不,确切地来说,不是人。 “喵。” 它好奇地四处看,原本坐在椅子上,之后它站了起来,蹲在上面。 黄文珊起身,想走过去。 它立马挥爪子。 黄文珊重新坐回去:“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喵。” “如果可以听懂,就眨一下眼睛。” 它撑着眼皮:“喵。” 黄文珊第一次有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徐家的总公司坐落在市中心,一共三十四楼,十八楼被分出来,作为徐檀灵的工作室使用。 下午三点,徐檀灵没有通告,在舞蹈室里练舞。 经纪人麦婷过来叫她:“檀灵,出来一下。” 徐檀灵把舞蹈音乐关掉:“怎么了?” “伯母来了。” “马上。” 她随便冲了个凉,换了身衣服才出去。 温照芳正在她休息室里等她,她轻手轻脚地进去,亲热地从后面抱住温照芳的手:“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温照芳一见她,眼底就浮出笑意:“我给你做了水果捞。” 徐檀灵坐下,打开便当盒,尝了一口,娇憨地抱怨:“又要胖了。” “你这么瘦,胖点也不要紧。” 徐檀灵叉了一块喂到温照芳嘴边,刚洗过澡,没化妆,干净的小脸娇媚又漂亮,笑吟吟地撒娇:“胖了上镜就不好看了。” 温照芳笑骂说,胖什么胖,都快瘦成杆了。 她把装着西米露的杯子拧开:“你上次从你姐姐那借的镯子,用完了吗?” 徐檀灵喝了一口就不喝了,怕发胖:“我把这事给忘了,已经用完了,怎么了?” “她昨天来管我要了,还给她吧,妈妈再给你买个更好的。” 徐檀灵乖巧地说好:“我等会儿让我经纪人寄给她。”她把椅子挪到温照芳旁边,她凑过去,亲昵地挽着温照芳的手,“妈妈,姐姐是不是怪你了?” 提到徐檀兮,温照芳眼底的笑意就没了:“没有的事。” “肯定生你气了。”徐檀灵皱着小脸,闷闷不乐,“都赖我,非要借她的镯子。” 温照芳连忙安慰小女儿:“赖你什么,不就一个镯子,她非这么斤斤计较。” “姐姐她——” 麦婷敲了敲门,打断:“檀灵。” “嗯?” 她拿着平板进来了:“你去警局的视频被人传到网上了。” 徐檀灵脸色瞬间变了。 视频里,她被几个村民拽着,好不狼狈。下面留言的人很多,有维护她的粉丝,也有看热闹的路人。 不用飘柔好顺滑:【十五秒,视频左上方,有警车,不用谢。】 老衲今天开荤了:【这场面,挺像村里抓贼的。】 噢sedy回复@老衲今天开荤了:【眼睛不好就去看眼科,我家灵宝缺什么了?犯得着?】 灵宝的小肩带:【这些乡下人真没有礼貌,抱抱我灵宝@徐檀灵v】 顾氏财团鬼混部总经理回复@灵宝的小肩带:【这话说的,乡下人吃你家大米了?】 【……】 十分钟后,徐檀灵工作室出来澄清了,就发了四个字。 徐檀灵工作室v:【纯属误会】 这澄清得模棱两可,事情也不说清楚,徐檀灵的粉丝都不知道怎么洗,引来一大波群嘲。 桐桐爱小小:【误会啥了?倒是说啊。】 苟总爱村花:【所以,真被村民们当成贼了?】 顾氏财团亚太区总裁蜜糖:【惊!一线小花被当贼,竟然没人认出来!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一个平平无奇卖片的:【以后别瞎吹自己是一线小花了,我都替你脸疼@徐檀灵v】 本宫乏了尔等狗子退下:【你们都瞎吗?不会看数据啊,我家灵宝就是一线!】 【……】 麦婷把平板拿开:“别看评论了,免得生气。” 徐檀灵脸色难看:“能不能把热搜撤了?” “那肯定会有人说是我们心虚,公关那边不建议这么做。”麦婷想了想对策,“倒不如用别的话题来压。” 娱乐圈就是这样,想遮什么,用更有爆点的来盖就行了。 “要不我给剧组打个电话?让他们放一些你和萧既的独家花絮,转移一下公众的注意力。” 因为《桔梗》在拍,网上有一部分萧既和徐檀灵的cp粉。 “光花絮能压得下去?” 麦婷很有把握:“开什么玩笑,萧既可是顶流,只要跟他扯上关系,就一定会有话题度。” 徐檀灵眉眼低垂,思忖了片刻:“我知道了。” 金祁心理工作室。 咨询已经结束了,徐檀兮还没醒,在旁边的休息室里睡觉。 黄文珊把家属叫进来:“戎先生,请坐。” 戎黎频频看向休息室。 “不用担心,她只是睡着了。” 他把目光收回:“是多重人格吗?” 黄文珊也不明说:“徐小姐的情况比较特殊,下诊断前,我还需要和我的团队还有精神科的医生再讨论一下。”她去倒了杯水,放在桌子上,“可以先说说我个人的判断。” 戎黎没有动杯子。 黄文珊坐下继续:“徐小姐身体里还有两个人格,一个非常能打,另一个应该是只猫。多重人格是非常罕见的病例,人格当中还有动物人格的这种例子我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甚至没有听说过。” 多重人格虽然经常出现在影视作品里,但实际上真实案例非常少见,相关的研究文献也不多。 黄文珊问家属:“这两个人格你都见过吗?” “见过。” “她们出现有规律吗?” 戎黎停顿片刻:“还没发现规律,有时候是醒着,有时候是睡着后。” “另外一个人格的精神意识很强,我问不出任何信息,不过可以确定一点,她对徐小姐没有恶意。我也问过徐小姐,她在去祥云镇之前没有出现过短时间的记忆空白,但有过两次长时间没有个人自主意识的情况。”黄文珊喝了一口水,继续,“一次是六年前,她遭人绑架撕票,中间出现了将近五年的记忆空白。还有一次是今年四月份,她发生车祸,而且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我问过徐小姐,她对车祸现场没有任何记忆,甚至事故后的一周内都没有明确的印象,当时的心理医生给她做过精神治疗,应该是因为这个,副人格才暂时没有显现出来。” 戎黎没有作声,心上像绑了石头,一直在往下沉。 “我怀疑那两个人格就是在这两次意外中分裂出来的。”黄文珊手撑在桌子上,露出很不解的神情,“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徐小姐去祥云镇之后,两个副人格才相继活跃,分明两个人格出现的原因和祥云镇都没有关系,为什么去了那里才受到影响?” 这就还有一种可能,她的病因不是那两次事故,而是在祥云镇。 多重人格目前还没有特效药,基本采用较多的是格式塔疗法、精神分析法和支持疗法,前提都要先找出病因。 这时,旁边休息室响起了敲门声。 黄文珊回应了一声:“门没锁。” 是徐檀兮醒了。 戎黎起身,到她身边去。 黄文珊问道:“徐小姐,感觉怎么样?” “没有什么感觉。”她很平静,轻轻唤了声先生。 戎黎眼里所有因为未知的不确定而产生的惶恐,在看到她之后全部不翼而飞了。 “今天就先到这里,下次,”黄文珊看了看办公桌上的日历,“周六怎么样?” “可以。” 黄文珊暂时没有给徐檀兮开药,从咨询室出来,徐檀兮就有点神不守舍,戎黎牵着她,往停车场走。 “医生跟你谈过了吗?” “嗯,说了一点点。” 徐檀兮自己也有一些猜测:“是多重人格吗?” 戎黎打开车门,让她先进去:“还要再确认才知道。” 她自己觉得八九不离十了:“有几个人格?” “两个。” “是不是有一个是只猫?” “嗯。” 戎黎上车,把她的安全带系上。 她张开手掌,把掌心的茧给他看:“这应该是另一个人格留的,在我没有记忆的那五年。” 说明了一件事情,她不能共享那些人格的记忆。 她也是怕的,很慌,很不安:“戎黎,万一治不好怎么办?” “不会有万一。”戎黎握着她的手,低头在她掌心上亲了亲,“杳杳,你不要怕她们,要比她们更坚定,我会一直守着,不会让她们来抢你。” 她重重地点头,忽然想到一件事:“万一不是来抢我身体的,是来抢你的怎么办?” “那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他眼神炙热、坚定,没有一丝迟疑,“谁都抢不走,我是你的。” 徐檀兮笑着点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戎黎想吻她,电话却响了。 是秦昭里打来的:“杳杳,你上热搜了。”手机开了免提,戎黎也听到了,秦昭里在电话里补充说,“和萧既一起。” ------题外话------ **** 多重人格能查到的资料有限,而且本文带有玄幻因素,不要深究医学问题 153:杳杳被黑,八方大佬来护(一更 是秦昭里打来的:“杳杳,你上热搜了。”手机开了免提,戎黎也听到了,秦昭里在电话里补充说,“和萧既一起。” 四点,萧既的超话里有人放出了他和一个神秘女子同框的视频,视频里萧既在给一只橘猫解脖子上的绳子,神秘女子被拍到了侧脸,她脖子往前凑,双手撑在地上,在说什么。整个视频的画质有点模糊,一出来,粉丝炸了,热搜爆了。 萧既出道多年,几乎没出过什么大绯闻,这是第一次被拍到和圈外人。他的粉丝女性居多,而且很多女友粉,一边催着她们哥哥谈恋爱,一边又觉得天上的仙女都配不上他们哥哥。 以前跟萧既炒过cp的女星,各个都是女神级别的,也都会被骂的,更何况是圈外人。粉丝的反应很激烈,留言几乎是清一色的骂声。 我是一只大可爱:【卧槽,哪来的妖艳贱货?!】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网友:【看她嘴型,她是在冲我们哥哥猫叫吗?】 今天你打榜了吗:【哥哥,你要是被妖艳贱货绑架了,就快眨一下眼@萧既v】 萧既江醒都在我怀里:【找女朋友可以,至少找个像样点的啊!!@萧既v】 顾氏财团美工部部长回复@萧既江醒都在我怀里:【像你这样的?撒泡尿醒醒吧】 贩卖贫穷和暑假作业:【都理智一点,等哥哥发声】 徐檀灵头号黑粉:【就我一个人觉得这女的很漂亮吗?虽然很糊,但侧脸超有气质啊!狗头保命!!】 顾总的小娇妻回复@徐檀灵头号黑粉:【你不是一个人】 【……】 真粉、黑粉、路人粉、吃瓜群众全来了,热度一时居高不下,全网都在挖这位神秘女子的身份,奈何画质太感人,根本看不清神秘女子的全貌。 该视频出来不到十分钟,萧既就出来辟谣了。 萧既v:【不要恶意揣测,这是我朋友】 没过多久,#萧既辟谣#也上了热搜,网友和粉丝们再一次炸了。 贩卖贫穷和暑假作业:【注意,评论区里那些恶意辱骂的,都不是哥哥的粉,是从对家过来的黑粉,我们萧家军支持哥哥的一切决定!】 不过六级不改名:【都喵喵喵了,还维护,这是官宣了吗?】 天塌地陷紫金锤:【我以为哥哥会说不熟,毕竟这种的哥哥以前都是直接划清界限】 杠精嫡传弟子:【不是吧,这女的都快贴上去了,还朋友?】 顾氏财团点赞部部长:【大家对女方的恶意也太大了吧,人家又没做什么,衣服边儿都没碰到】 江醒的梦梦是仙女:【女的不错啊,有颜有气质】 【……】 “别看了。” 戎黎把徐檀兮的手机抽走,给她系好安全带:“南城有没有地下电脑城?” “哪种类型的?” 他把车从停车位开出来:“能做坏事的那种。” 徐檀兮迟疑了几秒,回答:“有。” 徐檀兮在导航里输入了地址,地下电脑城离心理咨询室不算太远,开车二十分钟。 进地下电脑城之前,戎黎先买了两个同款口罩、两个同款帽子、一副手套,帽子和口罩给徐檀兮戴上,她的裙子是改良的旗袍,太有辨识度,戎黎就将她外套的扣子全部扣上,遮严实了才领着她进去。 销售见客人进门,热情地上前:“两位要买电脑?” 戎黎戴着口罩,帽子压得很低,眉眼半遮,能看见眼角的痣,他说:“不买电脑。” 看这犯罪分子的打扮…… 销售懂了:“是买‘配件’吗?” 这是行内话,外行听不懂,“配件”指的不是电脑配件,是监控、监听、追踪、黑科技类的。 戎黎掏出钱包,往桌上放了一张卡:“给我两台安全的电脑,要追踪不到的那种。” 大客户啊。 销售立马把卡收起来,笑着去前面领路:“先生这边请。” 他把人往地下室领。 “先生。”徐檀兮故意不叫他的名字,怕会暴露,小声地说,“不可以干坏事。” 戎黎把她的帽子往下拉了拉,眼睛都不让露出来:“我尽量。” 销售用钥匙开了一间房:“里面请。” 戎黎往里面扫了一眼,都是机子,是他熟悉的领域。 “宝贝,你不要跟进来。”他也故意不叫徐檀兮的名字,倒是第一次这样肉麻地称呼她。 徐檀兮戴着口罩,脸上的温度上升:“我不打扰你。” 戎黎摇头,不带她进去,他的理由是:“你要是进来了,就是同伙了。” 他不守规则不要紧,徐檀兮必须手捧光明。 帝都,gs(顾氏)电子竞技俱乐部。 “漾哥,排一把呗。” 是ct战队的小野。 池漾刚醒,叼着袋牛奶下了楼,他眼睛还没完全睁开,黑眼圈很重,皮肤很白,被睡得东倒西歪的头发也没有“乖”下去。他困得不行,唔了声,去开了电脑。 他刚把游戏打开,手机就响了,不是他常用的那个。他起身,又叼着牛奶往楼上去。 小野问:“不排了?” 池漾让小野自己先开一把,他把牛奶喝光,袋子扔在了房间外面的垃圾桶里,他关上门,接听电话。 “戎哥。” 戎黎问他:“有空吗?” “有。” 戎黎简明扼要:“辅助我。” 池漾诧异:“你要自己出手?” “嗯。” lys电子是做情报的,戎黎身为上任掌权人,怎么可能会不擅长电脑,只不过他不喜欢自己动手罢了。 池漾觉得不妥:“北哥很了解你的手法,你要是自己出手,他有可能会认出来。” 戎黎不做解释:“不用管,你就按照我的步骤来。” “好,我开下电脑。” 这会儿,秦氏集团还在开季度会。 下面听汇报的老板已经超过十分钟没有抬头了,做汇报的高管心里很没底啊。 “秦总。” 秦总还是没给反应。 高管战战兢兢的:“秦总。” 秦昭里突然把平板一摔。 高管呼吸一滞,握着翻页笔的手哆嗦了一下,ppt翻过去一页:“有有有什么问题吗?” 秦昭里抬头,因为开着投影仪,会议室里没开灯,她神色隐在暗处,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高管们都是懵逼脸。 秦昭里坐靠在老板椅上,钢笔敲着本子,没有发出声音,她补了句后文:“能让网上的喷子们都闭嘴。” 众高管:“???”会议的主题不是绿色医学吗? 某位为老板分忧的机灵高管:“发律师函?” 秦昭里思考了片刻,把秘书叫过来:“让法务部总监过来一下。” 秘书立马去办了。 汇报还没做完的高管小心请示:“秦总,那会议?” 秦昭里分了一个眼神过去,直接明了地点评:“会议不用继续了,方案不行,提倡绿色医学可以,但原材料不够环保,空有宣传噱头,重新做。” 高管汗颜,还以为秦总没听,结果她一针见血。 同一时间—— 帝都,温氏天光传媒。 公关部的贺经理敲了三声门。 温润的嗓音道:“请进。” 贺经理推门进去:“温总,您找我。” 温时遇没抬头,在看电脑屏幕,他戴了眼镜,因为度数低,平时很少会戴。 原本就清俊风雅,眼镜一戴,更斯文端方了。 “把萧既的热搜撤下来。” 关于萧既的绯闻,贺经理刚刚也关注了,他客观地说:“《大晋朝》还在更新,主角有话题度对我们投资方来说利大于弊,只要不是太负面的消息。” 萧既不是天光传媒旗下的艺人,完全可以消费他,而且时机正好,天光和他合作的电视剧还在热播当中,绯闻什么的,说白了也都是流量。 温时遇把眼镜拿下:“跟他无关。” “啊?”贺经理没反应过来,不是撤萧既的热搜吗?怎么就跟他无关了? “不要多问,照我的话做。” 贺经理也不敢多问呐:“是,温总。” 温时遇又把眼镜戴上。 贺经理从办公室出来,正好碰上拿文件过来签字的柯宝力,他把柯宝力拉到一边:“柯特助,你知道温总为什么要撤萧既的热搜吗?” 柯宝力当然知道,高深一笑:“温总撤的可不是萧既的热搜。” 贺经理:“????”怎么听不懂啊。 傍晚五点四十。 先后六个营销号、十八个键盘侠代表都收到了律师函,并且律师表明,关于网上对于徐女士的不实言论、辱骂言论都会采取法律手段维权。 傍晚五点五十。 萧既和神秘女子的热搜从前三降到了十名之外,然后降到十五、二十、二十八…… 顾氏财团鬼混部部长:【卧槽,这是大佬】 sixgod:【怪不得萧既都要维护,原来是金主爸爸,求科普国内所有徐姓大佬】 天要下雨我要成仙:【弱弱地问一句,这是被某规则了吗?】 小小爱桐桐:【还是第一次见萧既在热搜二十名之后,真是活久见】 王小帅1245:【大数据都开始为资本家服务了,无语】 傍晚六点。 vb服务器瘫痪了,上一次系统崩溃还是两位顶流艺人公布婚讯的时候。 傍晚六点十八,服务器恢复正常。 然后网友发现,所有关于萧既和那位神秘圈外女子的热门帖全部不见了,并且某些内容无法输入。 yh3452:【我大号被封了】 王高高的追星小号:【我大号也被封了】 今天你打榜了吗002:【我连yaoyanjianhuo都打不出来……】 我若乘风:【已经脑补了一百万字的小说情节】 不穿秋裤老寒腿:表情包:【律师函警告,撤热搜警告,服务器瘫痪警告】 资本家爸爸我知错了:【不敢说话了……】 【……】 这一番操作,骚出了天际,就是瞎子也看得出来这位徐姓神秘女子不是普通人,黑是不敢黑了,那就写段子吧,谁让网友有才呢,一时间,各种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段子涌现。 【秘书慌慌张张推开门,磕磕巴巴地说:“总裁……夫人她、她……” 总裁放下手里的百亿合同:“她怎么了?别吞吞吐吐。” 秘书捏了捏衣角,后背发凉:“夫人她和男明星上热搜了。” 总裁松了松领带,露出了三分气恼三分无奈四分宠溺的扇形统计图眼神:“小野猫还跟我置气呢。” 秘书:“那……” 总裁一边拨打小野猫夫人的电话,一边冷若冰霜地下令:“把热搜给我撤了,那些嘴巴不干净的一个都不要放过。” 电话接通,总裁温柔一笑:“宝贝,还生我气呢,不气了,嗯?下次我不在阳台就是了……”】 ------题外话------ **** 此章有夸张,纯属娱乐,别对号入座哦。 更新时间还是恢复之前的模式吧,早上八点半一更,傍晚六点左右二更 154:戎狗见家长,池漾暗恋(一更) 帝都gs电子竞技俱乐部。 池漾打着哈欠、趿着拖鞋下楼了。 小野回头,瞥了一眼他们战队的颜值担当:“漾哥,你刚刚干嘛去了?” 唇红齿白,再带点儿匪气,池漾就是那种看上去明明不好搞,但女孩子特别想搞的类型。 ct战队加上替补一共八个人,他人气最高,瞧瞧他这张脸,是真他妈会长,而且他技术还好,队友是又嫉妒又服气啊。 他去冰箱拿了瓶冷饮,往沙发上一坐:“补觉。” “双排来不来?” 小野的大名叫王野,他已经打了四年电竞了,是队里年纪最长的。 “不来。” 池漾打开手机,刷短视频。 这时候,外出取快递的肥圆回来了,肥圆大名陈圆圆,刚满十八,是队里的老幺,他有点微胖,满脸的胶原蛋白。 “漾哥漾哥,”陈圆圆一手一个大箱子,左手上那个快要掉了,“快来帮我抬一下。” 池漾慢吞吞地起身,手机没放下,还在聚精会神地看视频,就很不走心地搭了一把手。 陈圆圆讲话超机车,而且是个戏精:“你怎么这样子,很像负心汉诶。” 池漾的口气更像负心汉了:“说人话。” 陈圆圆娇哼:“你快说啦,是人家重要,还是年赢赢重要?” 年赢赢是游戏主播,id:赢赢给狗子拜年。她有次在直播中说过,她姓年,叫赢赢。 池漾的手机里正在播放着年赢赢的游戏短视频。 答案显而易见,池漾:“年赢赢。” 陈圆圆猛男娇嗔:“讨厌啦!” “两位,”电脑前的王野回头,“我在开直播。” 池漾:“……” 陈圆圆:“……” 王野的电脑屏幕上,弹幕在疯狂活动。 【漾神刚刚是表白了吗?】 【漾神的id是ying0502,你们品,细品!】 【我老公居然粉了我老婆】 【此处应@赢赢给狗子拜年】 【漾神直播的时候说过,他的爱好是看直播】 【上周漾神疯狂拿人头之后,跳到水里被淹死的事还记得吧】 那次年赢赢是敌方,最后她吃鸡了。 【漾神有次排到年赢赢跟冷桑桑,从头到尾没说话还记得吧】 【漾神有次把韩狗子按在地上摩擦,还记得吧】 韩狗子是年赢赢的游戏cp 【细思极恐】 【……】 傍晚,斜阳泼下来,铺了一地橙红。 因为徐檀兮给的价高,她隔壁的邻居怕她反悔,当天就签了房产转让合同,并且当天就搬出去了。 徐檀兮用原房主给的钥匙打开了1703的门,里面空荡荡的,原房主已经打扫干净了。 房子不新不旧,是边户,比徐檀兮那边要大几十平。 “要不要重新装修一下?” 戎黎说:“不用,把卧室的窗户钉上就行。” “钉上了会不透气。” “不钉上我会睡不着。” 安眠药他已经减量了,但窗户不行,不钉上他就觉得会有手朝他伸过来。 “你在我家也睡不着吗?”她家的窗户也没钉上。 “没有,在你家睡得很好。” 戎黎在她家睡的是客厅,也是自己一个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 “可能,”戎黎想了想,一本正经,“中了你的邪?” “……” 徐檀兮的手机响了,是温照芳女士打过来的。徐檀兮彬彬有礼、疏离冷漠地叫了声母亲。 “你爸明天在家,你二叔一家也会过来,你回南城也没跟他们打声招呼,明天过来一起吃顿晚饭吧。”她语气放轻了,但还是听得出来是命令的意思,“你小舅也会来。” “好。”徐檀兮态度很礼貌,“我男朋友喜欢吃糖醋排骨,麻烦了。” 温照芳惊讶又不满:“你还带他来?” 徐檀兮答:“对的。” 她细声细语,又说:“还有糖醋鱼。” 温照芳没再说什么,把电话挂掉了。 “谁打来的?” “温女士。”徐檀兮对戎黎说,“她让我明天去徐家吃晚饭。” 徐檀兮让徐家做糖醋鱼和糖醋排骨。 戎黎嘴角往上,一点点弧度就能柔和轮廓,好看得晃人眼:“我去的话,算见家长吗?” “算。” 他的眼神很温柔,像泡在了他最喜欢的甜腻里:“要买什么礼物?” 徐檀兮考虑到她和徐家各位的关系比较特殊:“我帮你准备。” 房子的窗帘被拆了,原房主打通了整个阳台,漏进来一室的夕阳光。 地上有一双影子,高高的那个弯着腰。 “你和你二叔一家关系好不好?”戎黎需要知道那些人的阵营,如果和她女朋友是一个阵营的,他自然就会礼让三分。 “我之前一直跟姑姑住,和他们来往不多。” 徐檀兮背对着窗,夕阳笼在她身上,她的黑发也泛着稍稍不明显的橘调,改良的旗袍盘扣上镶了珍珠,美人如玉,温清雅韵。 她语调缓缓的:“我二叔做什么生意都会亏,不是个很聪明的人,但他很听我二婶的话。” “我二婶比较容易冲动,藏不住事。” “我堂妹打游戏很厉害,是很出名的游戏主播。”她笑了笑,清浅明媚,“我堂弟脾气不是很好,但心眼不坏。” 戎黎总结了一下:一家子好像都不怎么聪明。 次日,寒流来袭,似要下雪,又没飘下来,风吹得嚣张,刮得让人烦躁。 张归宁就烦躁。 “老婆你饿不饿?”徐仲清端着一盘子削好了皮的苹果,对老婆殷勤得不得了,“要不要吃块苹果?” 张归宁推开他喂过来的苹果:“不吃。” 好吧,他自己吃。 张归宁用眼神戳着桌子上的那个花瓶:“上回阔太太们聚会,我不认得那玩意是什么瓷,她们全部都嘲笑我。”温照芳在厨房,张归宁朝那个方向翻了个白眼,“她肯定是故意摆出来膈应我的。” 好气! 就欺负她书读得不多! 徐仲清把苹果放下:“老婆你别生气,我这就去把它搬走。” 他去搬花瓶了。 张归宁最近更年期,看什么都烦,尤其是她家“蠢儿子”,一脚踹儿过去:“去,把你姐叫过来。” 徐放耳朵上戴了个十字架的耳坠,头发染了个棕青色,那打扮,像个大户人家叛逆的小少爷,又欠打又娇贵。 “她打游戏,我叫不动。”他也在打游戏呢,跟狐朋狗友,网上斗地主。 张归宁一巴掌呼过去,把他头打歪:“你就不会关掉电源?” 徐放哼哼了声,不情不愿地起了身。 屏幕上面弹出来一条微信,是他上个月刚交的女朋友齐小桑。 齐小桑发来一个表情包:【委屈】 齐小桑接着发:【亲爱的,我发烧了】 齐小桑继续发:【39度】 徐放回了个:【牛批】 齐小桑:“……” 徐赢赢正在家里带姐妹上分呢。 姐妹也是个主播,游戏玩得不溜,但歌唱得好。徐赢赢开着车,带着姐妹跑毒。 “赢赢,你最近怎么都不跟韩信东排位了?” 韩信东的游戏名叫韩狗子1124,徐赢赢叫赢赢给狗子拜年。 哦,她对外都说自己叫年赢赢,人在江湖,哪还能没有几个假名。 徐赢赢看见一开摩托车的,几枪击毙后,下去舔包:“他没找我啊。” 姐妹叫官绾绾,是个有八百万粉丝的网红小软妹:“你也不找他呀?你们不是cp吗?” 因为两人名字很像情侣名,都是技术主播,组合起来很无敌,不少粉丝磕他们的cp。 “那都是粉丝搞的,什么cp不cp。”徐赢赢舔完包,继续开车,“他技术不错,话太多了。” 韩信东做游戏主播之前打过职业。 “我最近看他好像跟冷桑桑互动得挺活跃。” 徐赢赢:“哦。” 冷桑桑也是游戏主播,又甜又娇的那种,如果冷桑桑是块慕斯,那徐赢赢就是根朝天椒,两人的直播风格完全相反。 桌上有镜子,镜子里照出了徐赢赢的脸,她额头饱满、驼峰鼻、嘴巴小小的,厚厚的,有点嘟,可爱却不显幼感,五官总体很天仙,又很攻气。 “我听大千他们说,冷桑桑家里好像很有钱,朋友圈里不是晒包就是晒衣服。” “是吗?”徐赢赢不关心这个,“房间里有人,你靠墙躲着。” 游戏里的女人一脚踹开门,一顿扫射。 倒了两个。 徐赢赢说:“进来。” “哦。” 等官绾绾进来了,她把门关上,舔包。 “对了,”官绾绾问,“你跟漾神很熟吗?” 徐赢赢专心致志地打游戏:“不熟,匹配到过几次。” “漾神好像是你的粉丝,昨天他们战队的小野直播,漾神说喜欢你来着。” “哦。” 官绾绾笑嘻嘻:“你就这反应啊?”ct的漾神可是电竞圈的神颜。 砰! 徐赢赢一枪打中了:“漂亮!”这种游戏里一枪爆头的快感,很让人上头,“绾绾,去舔包。” “好的~”官绾绾舔完包回来,“就剩一个人了。” 徐赢赢打得正兴奋:“我这去打爆他的头,带你吃鸡。” 姬圈扛把子可不是随便叫叫的。 官绾绾变身小迷妹:“好的~” 正当徐赢赢瞄准敌人的头时,电脑屏幕突然黑掉了,她呆愣三秒,仰头:“靠!” 电源又被关了。 她深呼吸……忍无可忍,起身,踹开房门:“徐红红,你给老娘死!” ------题外话------ **** 副cp就当超短篇小甜饼看,戏份不多,就很甜~ 155:觊觎爷的身体,想让爷当爸(二更 她深呼吸……忍无可忍,起身,踹开房门:“徐红红,你给老娘死!” 已经改名徐放的徐红红安全撤退了,跑得他发型都乱了。 他拨了拨头发。 女友齐小桑打来电话:“亲爱的。” 当初就是看她嘴甜,徐放才跟她耍朋友的,现在觉得甜得有点腻了。 没错,他徐公子就是花花公子,没办法,家里有钱,他就想给姑娘们花花。 “干嘛?” 齐小桑娇娇地说:“我到和风公馆了,你来接一下嘛。” 徐公子一副“本公子不爽”的表情:“你说你到哪了?” “和风公馆啊,你不是跟我说你住那吗?” 徐放对着地上的影子,臭美地扒拉扒拉发型:“我住和风公馆你来干嘛?你不发烧了?” 齐小桑委屈巴巴地撒娇:“还烧着呢,可是人家想你嘛。你家在哪一栋?我走到了一个有喷泉的地方。” 女人真是奇怪,一个个都想来他家,不就是惦记他的钱和他的身体吗,钱没关系,他有很多,包包可以管够,身体别想,他的狐朋狗友就是被莺莺燕燕设计当了爸,孩子八个月了才找上门,被迫二十出头就英年当爸,这太恐怖了。 他是绝对不会让女人得逞的:“搁那等着。” 齐小桑在别墅区里四处拍照,嗅嗅花摸摸草,对这寸土寸金的别墅区十分向往。 徐放来了,穿着一身休闲风的名牌,光他手上那块名表,就够普通人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齐小桑的很多网红小姐妹也都跟了富二代,但像徐放这样英俊大方的,是打了灯笼都找不着。 齐小桑开心地招手:“亲爱的。” 路人看过去。 徐放不乐意引人注目,让她小声点:“你怎么进来的?” 这么冷的天,齐小桑还穿着裙子,外套也很薄,化了个很心机的桃花妆:“我把我们的照片给保安看了,他就放我进来了。” 徐放把漂亮的眉头一拧。 这个保安不行啊,光看照片就放人进来,那得上演多少原配大战小三,不往多了说,这和风公馆里住的男人起码一半都有三儿。当然了,他徐公子没有,不喜欢了就给分手费咯,劈腿就没意思了。 外面好冷,他赶紧把手揣进兜里:“我送你回去。” “我还烧着呢。”齐小桑把脑门凑过去,“你摸摸。”她下车前特地用热的东西烫了一下,温度好不容易才上去。 徐放懒得摸,嫌手拿出来冷:“那送你去医院。” 齐小桑就想看看徐放家多有钱,也想打入他家里,当然不愿意走:“就不能让我去你家休息一下啊?我是不是你女朋友?”她本来就化了个小白花的妆,眼睛一红,楚楚可怜,“你是不是嫌我见不得人?” 女人这种时候是不是要哄? 徐公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哄女人,不听话就换,下一个更乖。 徐公子硬核拒绝:“我妈特别讨厌我跟网红玩,你要是上我家了,我的卡明天就会被冻结,卡冻结了你养我啊。” 齐小桑嘴甜地说:“我养啊。” 徐放傲傲娇娇地哼了哼:“别做梦了,你养不起。” 齐小桑:“……” 刚交往的时候,她娇羞地问过徐放:“亲爱的,我可以踩在你的aj上亲你吗?” 徐放用“你有病”的眼神看着她,说:“齐小桑,你是不是谎报身高了?你没有一米六吧?” 这种人,要不是他有钱,他是不可能找得到女朋友的。 徐放把荧光绿的羽绒服帽子往头上一兜,潮帅潮帅的:“走吧,我送你。” 齐小桑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车呢?” “我不开车,送你上出租车后我就回来。” “……” 两人刚走到别墅区门口,徐放突然停下,眼神慌张:“你自己打车吧。”他塞给齐小桑一把钱就走了。 齐小桑拿着钱,在冷风中凌乱。 徐檀兮的车开进来了。 天已经快黑了,门卫把拦车的升降杆升起来,热情地打招呼:“晚上好啊,徐小姐。” 徐檀兮打开车窗,问候:“晚上好。” 门卫笑呵呵地让她慢走,心想:徐小姐不仅人漂亮,还有礼貌,说话温声细语,一点架子都没有,真是富人中的贵族啊。 门卫“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徐小姐主驾驶上的男人,书读得少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就是——卧槽好俊! 齐小桑没有立刻出去,继续在小区里拍照,然后选了一张拍到了和风公馆四个字、也拍到了手上包包的照片,发微博和朋友圈。 冷桑桑v:【天空和夕阳更配】 冷桑桑是齐小桑在直播间用的名字。 下面的回复全是奉承赞扬。 【卧槽,和风公馆】 【好喜欢你的包!!!】 【柠檬,我为什么这么酸??】 【桑桑,你赶紧直播,再不好好直播就要回家继承亿万家产了】 【……】 天彻底暗下去,别墅区内的路灯陆陆续续亮了,灯是镂空的星星状,安在了沿路的柱子上,柱子轻轻转动,在地上投下一颗颗光影聚成的小星星。 和风公馆的夜景很浪漫。 徐家姐弟在浪漫的夜景里,尽情地……打架。 “还不给老子松手!” 徐赢赢穿着一身有对兔耳朵的超厚家居服,虽然穿得臃肿,但她很麻利,拽着徐放一把头发:“以后还敢不敢拔我电源了?” 徐放红着眼瞪人,气得哼哼唧唧,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是你妈让我拔的!” 徐赢赢上手就薅:“母债子偿!” 张归宁毕生的愿望就是把儿子女儿培养成成熟稳重、温柔贤淑的绅士淑女,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搞错了,培养出来这么两个“妖魔鬼怪”。 徐放最宝贝的就是他的头发了,“苟且”地弯着腰:“别扯老子头发!”要秃了!他恶狠狠地放话,“我警告你,别……嗷嗷嗷!” 徐放忍无可忍,正要还手,徐赢赢松了手,喊了声:“檀兮!” 徐檀兮和戎黎过来了。 徐放立马站直,拽了拽衣服,顶着一头鸟窝,尊敬乖巧地叫了句:“堂姐。” 徐檀兮是徐放最“敬重”的人,小时候写作文,别人都写我的爸爸我的妈妈,就他写我的堂姐,他在作文里写道:我生病的时候,我堂姐给我喂药,可温柔可温柔了,可温柔可温柔了,可温柔……足足写了好几百字。 徐放的每一任女朋友,温柔都是必备条件,但女朋友交多了他发现,那些女人们都是装的。 徐赢赢的注意力在戎黎那:“你男朋友啊?”稀奇了哟,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居然跌进了红尘里。 徐檀兮笑着点头:“嗯。” 哇哦!人间绝色啊。 徐赢赢笑吟吟地挥手打招呼:“嗨,我叫徐赢赢。” “戎黎。” 他回了两个字,随意却不无礼。 长相是很乖的,尤其是杏眼和泪痣,勾人又带着点儿漫不经心,看人时眼神淡淡的,似乎刻意敛着气场。 徐赢赢给徐檀兮抛了个“不错哟”的眼神,然后进屋了,徐放也抛了个眼神:这男的,肯定是用脸勾搭人的! 屋里,温照芳和徐仲清夫妇在聊画。 “大太太二太太,”佣人过来说,“檀兮小姐到了。” 徐檀兮和戎黎进来了。 温照芳坐在客厅沙发上,抬眼皮看了看:“你爸和你小舅舅还没到,先坐会儿。”她转头吩咐佣人,“瞿妈,去端点水果过来。” 徐檀兮先叫了人,让戎黎把带来的礼物放下,再与他一同坐下。 “上次匆忙,忘了问了,”温照芳问戎黎,“请问你贵姓?” 戎黎难得穿了正装,可还是盖不住他气场里的一股子野劲儿,像头野蛮生长的狮子,即便收着爪子,也还是有攻击性。 他回:“姓戎。” 张归宁嘴快,问了句:“容貌的容?” “是。”毕竟是假死之人,要低调。 徐仲清从后面拉了拉张归宁的衣服,她立马闭嘴了,回头瞪了徐赢赢一眼:穿的什么鬼!你看看徐檀兮! 徐赢赢耸耸肩,打开手机上游戏。 佣人端了水果和茶上来,还有几碟甜点。 温照芳端起茶杯,用盖子拂掉上面的茶叶:“容先生是做什么的?” 戎黎下意识把腿伸出去,伸到一半,又放正了:“待业在家。” 无业游民啊,张归宁心想。 温照芳又问:“容先生是哪里人?” “玉池县,祥云镇。” 听名字就是偏远地区。 张归宁和丈夫交换了个眼神:你侄女是在扶贫吗? ------题外话------ **** 听来的直男段子—— 齐小桑:我想出现在你家饭桌上。 徐红红:我家不吃人。 156:棠光上线,暴打白莲檀灵(一更) 夜幕降临,没有漫天星河,天空黑得像一张厚重的纯色幕布,小雨飘着,风一吹,散成了雾,漫无目的地朦胧了整座城市。 南方冬天的雨,像一幅糊了的水墨丹青。 车灯打来,一辆宾利停在了和风公馆的大门口,车上走下来一人,撑着黑色的伞,漫步而来。 门卫探头看去:“温先生?” 他从模糊的雨雾里走来,伞稍稍抬起,露出脸,点了点头:“你好。” 和风公馆里住的都是非富即贵,如果能稍微打好个关系,日后说不定能受益,门卫认得公馆里的每一位住户,也认得住户们的亲戚,只要亲戚们来过几次。 “您好久没过来了。” 温时遇穿着黑色西装,身形挺拔,他偏瘦,气质清俊,温文尔雅。他说:“最近比较忙。” 门卫平时与不少住户都会搭话,会认认真真回他的极少,温先生算一个,温先生的外甥女算一个。 门卫说起他的外甥女了:“徐小姐刚刚也来了,您是来见她的吧?” 温时遇颔首。 门卫说慢走。 他道谢谢。 这时,一辆保时捷开过来,门卫把拦车的升降杆升起来,保时捷开进去之后,停在了路边。 车上下来个穿着军绿色大衣的女孩。 门卫瞧了瞧,是另一位徐小姐呢,这位徐小姐吧,不好评价,太多面了,有时候笑脸迎人,有时候不拿眼看人。 “小舅舅。” 温时遇回首看了一眼,稍作点头后,继续走。 徐檀灵下车,对助理说:“帮我把车开到车库里。”她撑着伞追上去,笑得十分灿烂甜美,“小舅舅,你是来南城出差的吗?” 徐檀灵不是温照芳所生,和温家没什么关系,她喊小舅舅是随了徐檀兮。 伞上有水珠滚下来,水珠掉到地上,隔得近了,会溅到衣服上。温时遇拉开一些距离:“来见檀兮。” 徐檀灵撑着伞,歪着头看另一把伞里的人:“好羡慕姐姐,舅舅你这么疼她。”她纯真地笑着,随口提到,“你见到姐姐的男朋友了吗?长得很帅呢。” “见到了。” “怎么样?很般配吧。”她语气熟络又亲昵,半开玩笑地说,“姐姐很喜欢他,他们在祥云镇的时候就开始交往了,我在那边拍了几天戏,见过几次,他们感情可好了。” 温时遇停下,把手里的伞举高,眼里融了这冬夜的寒:“你想说什么?” 徐檀灵表情懜懂:“啊?” 他待人一向温和,此刻却眼神冷漠:“不用兜圈子,听得累。” 徐檀灵眼眶立马红了,委屈又难过:“我以为舅舅你会高兴,才跟你说姐姐的事。” 他只说了一句:“叫我温先生。” 说完,他撑着伞独自先走。 徐檀灵站在夜色里,眼神一点、一点变得灼热。 正当温照芳问到戎黎先前工作的时,温时遇到了。 温照芳打住了问题:“来了。” 温时遇点了点头,把伞给了佣人,上前,先问候长辈:“徐先生,徐太太。” 张归宁顿时笑出了鱼尾纹,她非常欣赏温时遇,尤其喜欢他身上那股“神明下凡”的仙气,她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岁……不能想,太为老不尊了。 不过她有女儿啊,这么优秀的人,要是能当她女婿,她可以在那帮子看不起她的阔太太面前炫耀个三天三夜。 张女士不放过任何一个牵线的机会:“赢赢,快给檀兮舅舅倒杯茶。”快去勾引徐檀兮的舅舅! 最好能来个崴脚式的投怀送抱—— “打游戏呢。”徐赢赢穿着特别臃肿的兔子家居棉衣,碍她眼的头发被绑成了一个东倒西歪的丸子,她坐在餐桌那边的椅子上打游戏,“我手没空。” 张归宁:“……”孽畜! “我来吧。”徐檀兮站起来,把自己的位子腾出来,“舅舅你坐。” 戎黎和温时遇很同步地对视了一眼,又同步地收回了目光。 佣人泡的茶有点涩,徐檀兮重新去泡了。 温时遇落座,一张双人沙发,他和戎黎各坐一边,中间隔的位置还能坐个人。 两人坐一块,一张是红尘不及的脸,一张是不惹红尘的脸,张归宁眼都要看花了:“我去上个洗手间。”她站起来,假意去洗手间,路过徐赢赢时:“回去换件衣服化个妆再来!”快去勾引徐檀兮的舅舅! 徐赢赢刚进决赛圈:“先打完这把。” 张归宁头都想给她打掉,咬牙切齿地拿出杀手锏:“我数三下,你要是再不去,以后你打一次游戏,老娘就拔一次电源。” 徐赢赢心想,是时候买个发电机了。她抬头,微微一笑:“好嘞,小的这就去。”她把手机塞给徐放,“帮我打一把。” 她回家换衣服去了。 徐放目送她出门之后,关掉游戏,打开相机,照镜子,“顺便”用眼角的余光瞥戎黎,无声地:哼! “你还没见过戎先生吧,”温照芳向温时遇介绍,“这是檀兮的男朋友。” 温时遇转去目光,淡淡扫了戎黎一眼:“见过。” 温照芳诧异:“什么时候的事。” “前两天。” “你前两天来南城了?”温照芳嘴上抱怨,“怎么也不过来吃个饭?” “太晚了,就没有过来叨扰。” 温时遇与温照芳不是一个母亲所生,他是私生子,早年间,温照芳很不待见他,后来他掌权了,温照芳对他的态度就不同以往了。 “温先生。” 徐檀灵端来了一块甜点,她身穿大方得体的连衣裙,裙摆处绣了君子兰,头发看似只是随意地挽着,但发饰与耳饰都搭配得小有心机。 “谢谢。”温时遇接了,放到桌子上没动。 徐檀灵坐到温照芳身边去,端正、安静地坐着,目光扫过那块甜点时,稍稍攥紧了放在裙摆两侧的手。这时,茶也好了。 徐檀兮端过来一杯,双手奉茶:“舅舅,请喝茶。” 温时遇接过茶杯,尝了一口:“你泡的?” “嗯。” 徐檀兮又去端来一杯,屋里开了暖气,她外套没穿,里面是藏青色的长裙,袖口和领口都有绣花,腰间收了点儿,衬出三分古韵,剩下的都是风情。 她将茶杯奉给戎黎:“先生,喝茶。” 戎黎把佣人泡的那杯往旁边一推,他不懂茶,就是单纯喜欢徐檀兮泡的。接茶杯的同时,他顺道换了个沙发坐,然后抬头去看徐檀兮。 徐檀兮懂了,坐他身边去。 快七点的时候,徐伯临才回来。 徐檀兮车祸住院的时候,徐伯临忙着代管公司,没有去过医院,上一次见面还是大半年前,久得让本就陌生的人变得更陌生了。 徐檀兮落落大方地站起来,礼貌、生疏地喊了一声:“父亲。” 她幼时就去了姑姑那里,与徐伯临相处的时间很短,记忆中,他从来不会正眼看她,目光总是带着闪躲。 记得有一次,徐伯临应酬喝醉了,是她去门口给他开的门,门开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他的眼神,无措、惊慌,还有惶恐。 徐伯临不喜欢她,她一直都知道。 “你母亲跟我说了,你带男朋友回来。”徐伯临看向戎黎:“就是这位吧?” “你好。”他称呼徐伯临为,“徐先生。” 他的眼神,像备战的狼。 徐伯临浸淫商场多年,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眼前这个处变不惊的年轻人绝对不简单。 徐伯临只是点了点头:“公司临时有点事,让你们久等了。”他转头对温照芳说:“用餐吧。” 温照芳去厨房张罗了。 餐桌是长桌,徐伯临一家与温时遇在左,徐仲清一家在右,长者在前,晚辈在后。 徐家的规矩很多,比如,食不言。 等饭吃得差不多了,徐伯临问道:“檀兮什么时候回医院工作?” 徐檀兮放下筷子,用湿纸巾擦了擦手:“暂时还没做打算。” 张归宁一时嘴快,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那你要去公司吗?” 徐檀兮回了两个字,让半桌子人都不安的两个字:“早晚。” 她在表态,徐氏是她的。 饭后,徐伯临和温时遇去书房谈工作了,温照芳把徐檀灵叫去厨房准备饭后水果,张归宁在追剧,徐仲清陪她追剧,电视里正放到小三对怀孕七个月的原配耀武扬威,张归宁气得拧了丈夫好几把。另外四个年轻人“无所事事”。 徐檀兮提议:“先生,你要不要跟赢赢一起玩游戏?” 戎黎刚要拒绝。 徐赢赢热情地邀请:“堂姐夫,一起啊。” 戎黎被称呼取悦到:“嗯。” 徐赢赢开游戏:“你玩的怎么样?” “还行。” 徐赢赢来波商业自吹:“我也还行。”她踢了踢徐放的裤腿,“红红,一起。” 红红你妹! 徐放想踹她,但他尊敬的堂姐在,他忍了,瞪了徐赢赢一眼,用眼神警告:别叫老子红红! 徐赢赢看手机屏幕没看他:“红红你快点。” 徐放:“……” 徐檀兮这时候起身,附到戎黎耳边,小声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我陪你。” 游戏已经开局了,徐檀兮摇摇头,没让戎黎陪着。 她上楼,去了自己房间的洗手间。 楼下,徐檀灵的手机响了,她匆匆忙忙上楼,没注意到徐檀兮不在座位上。 “麦姐。”她在楼上的走道里接电话,“我的热搜又上来了,你帮我想办法压下去。” 经纪人建议故技重施。 徐檀灵反对:“萧既那个不行,不能再用了,那么多人都被封号了,肯定是她雇了黑客,再发可能会被发现。” 这里的“她”,是指徐檀兮。 咔哒了声,门毫无预兆地开了。 徐檀灵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一红:“姐姐,”她立马挂掉电话,急得说话带了哭腔,“对不起姐姐,我存了私心,没有及时阻止我经纪人,我以为没拍到你的正脸就不会有事。” 最容易骗人的谎话,是半真半假的话。 “徐檀兮”勾唇一笑:“当我傻吗?” 她说完,突然往前,掐住了徐檀灵的脖子, 徐檀灵被猝不及防地推到了对面墙上,她呼吸不畅,脸憋得通红,张着嘴,艰难地发出声音。 “姐、姐……” “徐檀兮”慢慢地收紧手指,像捏一只蚂蚁一样:“就你这点伎俩,也好意思拿出来耍。” 她拧开左手边的门,把徐檀灵推了进去,抬脚一勾,关上门后,把人利索地往地上一推。 徐檀灵重心不稳,摔坐在了地上,她双手捂住火辣辣的脖子,张着嘴剧烈咳嗽:“咳咳咳……姐……” “我可不是你姐。” 她是棠光,喜欢动拳头的棠光。 ------题外话------ ***** 上一章戎黎说他是戎装的戎,我改一下,假死之人,还是用假名合适——容离上线。 157:狠虐白莲,舅舅发现棠光(二更 她是棠光,喜欢动拳头的棠光。 她拽住徐檀灵的头发,把人拖到了房间内的卫生间里。 徐檀灵被摔到了地上,头皮痛得发麻,她难以置信地瞪着棠光:“姐姐,你、你要干嘛?” 棠光俯身,朝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靠近:“教你做人咯。” 徐檀灵立马大叫:“妈——” 棠光一巴掌过去,扇得她头晕目眩,愣在了当场。 这不,老实了。 棠光迅速从旁边的毛巾架上取了两条毛巾下来,一条绑住徐檀灵的手,一条塞进她嘴里。 她回过神来,试图用舌头把毛巾顶出去。 棠光就再拿一条毛巾,掰开她的牙,用毛巾卡住她的嘴后,牢牢绑上。 这下她说不出话来了,手又被绑着,只能坐在地上呜呜乱叫。 棠光蹲下去,扯着她的头发,让她把脸仰起来,屋顶的灯刺得她眼泪哗啦啦地流,棠光拍了拍她的脸:“以后还敢给我找麻烦吗?” 她摇头。 “我不信。”是一样的眉眼,却跟徐檀兮不一样,棠光的眼底有让人不寒而栗的森冷,“你说什么我都不信。” 徐檀灵拼命摇头,用眼神哀求。 棠光松了手,站直来,俯视着,眼里像装了一潭冰冷的死水,她好像思考了一下,然后说:“还是得打,人只有被打怕了,才会老实。” 她废话不多,抬起手就给了两巴掌,一左一右,啪啪地响。 徐檀灵被打懵了,半天才缓过神来,眼睛慢慢充血,里面的嫉恨、厌恶终于藏不住了,她抬起下巴,愤愤不平地瞪回去。 这眼神棠光不陌生,像饿极了的野兽,想吃人。 “你这眼睛真碍眼,”她俯身,用手点了点眼皮,“我给你洗洗。” 徐檀灵试图发出声音惊动楼下的人。 可她刚张嘴,棠光就拽住了她的头发,把她拖了起来,摁进马桶里,按下开关,冲水。 冷水兜头而下,徐檀灵拼命挣扎,可一只手罩在她后脑,压得她根本动弹不了,水从鼻子里、耳朵里灌进去。 “以后不要来惹我,”棠光把她的头拽了出来,“知道吗?” 因为缺氧,徐檀灵喘着气,白眼直翻,眼角被呛得通红。 棠光再问了一遍:“知道吗?”问的同时,她手上用了力。 徐檀灵怕了,用力点头。 棠光就笑了,不知是痛快了,还是笑人狼狈,她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作品”,松了手,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换件衣服、把头发擦干了再下去,用不用我教你啊?” 徐檀灵嘴巴被堵着,咳都咳不出来,头发都贴在脸上,她看起来像个疯子,拼命在摇头。 徐檀兮,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 此刻,徐檀灵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想撕了她的脸,让温时遇看看,这个疯魔狠辣的女人有多虚假。 “不怕被我打,”棠光把她手上的毛巾解了,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就尽管叫。” 松绑之后,徐檀灵倒没有叫,她把嘴里的毛巾愤愤扯掉。 棠光抽了条毛巾,擦了擦手,再擦了擦裙摆上溅的水,然后把毛巾随手一扔,转身走人。 她打开门—— 温时遇正在外面:“我听到有声音,你在里面干什么?” 徐檀灵一听到温时遇的声音,立马跑出来,她捂着被扇红了的脸,委屈至极:“小舅舅……” 她满身狼狈,泫然欲泣。 可温时遇只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收回了,问都没有问一句。他看向棠光,几秒之后,将她拉出去,关上门。 “杳杳。” 棠光抬头,与他四目相对:“我不是杳杳。” 灯光落在她眼里,像刀光剑影,锋利极了。 温时遇后退一步:“你是谁?” “杳杳。” 是戎黎来了。 他走过来:“怎么这么久?”他神色如常,目光淡淡地看了眼温时遇:“我带她下去了。” 知会完,他拉住棠光的手腕,隔着衣服。 温时遇没有追上去,走到一旁,打通了秦昭里的电话:“杳杳她怎么了?” 戎黎走到楼梯口,松开手,往后退,低声警告:“不要露馅。” 棠光在他下面一个台阶,仰着头看他,似笑非笑:“我偏要呢?” “我就把你敲晕。” 那是最省事的办法。 “你俩站在那里干嘛?”温照芳端着水果,路过楼梯下面,她问徐檀兮,“檀灵呢,她在不在楼上?” 棠光勾了勾耳边的发,眼角往下压一分,整个气质就立马变了,变得不带刺了,她回答温照芳:“她衣服不小心弄湿了,在换衣服。” 温照芳没有起疑:“下来吃水果吧。” “好。” 棠光回首,莞尔一笑,她学起徐檀兮来,虽没有十分像,却也有八九分:“戎黎,你愣着做什么。” 戎黎将神色敛好:“来了。” 他跟着她一道下去了。 客厅里,徐仲清夫妇还在追剧,徐赢赢在反思,她刚刚怎么死得那么快?都没给她炫技的机会。 她吃了块芒果,有点不甘心:“堂姐夫,再来一把。” 温时遇也下楼了,坐在沙发上的另一头,径自饮茶,神色自若。 戎黎看了他一眼,再看了“徐檀兮”一眼,开了游戏,同样神色自若。 一队四人,徐赢赢姐弟、戎黎,还有徐赢赢的小姐妹官绾绾。 这把徐赢赢很谨慎:“绾绾,你来开车。”不能让堂姐夫开,上一把就毁在开车上。 158:棠光坦白身份,本体是猫(一更 这把徐赢赢很谨慎:“绾绾,你来开车。”不能让堂姐夫开,上一把就毁在开车上。 这次官绾绾开车,开了一段,四人下车,躲到石头后面。 徐放立马趴下:“有人。” 他的id名是【放爷不叫红红】。 徐赢赢看见人就战斗力爆棚:“红红,你打轮胎,我打人,别让他们跑了。” 对面不远处有三个人,两个在车上,一个还在车外。 徐放趴着不动:“我不要,我要趴着。” 他是挺菜,但他很会苟。 戎黎就从来不苟:“我来打。” 徐赢赢以为他技术不错:“ok!” 徐赢赢用的是小号,【叫我giao神】。 游戏界面里,【叫我giao神】从石头后面出来,瞄准—— “砰砰砰!” 枪不是【叫我giao神】开的,是【随便取个名字】开的,把【叫我giao神】给惊呆了。 “堂姐夫,你这枪法……” 菜得挺出其不意的。 徐赢赢还没说完了,一声枪响:“砰。” 【随便取个名字】被击倒了。 戎黎从容不迫:“扶我。” 他眼皮偶尔抬起,光在睫毛上跳跃,影子在颤动。了解他的人就会知道,他心思根本不在游戏上。 “红红,你去扶。” 徐放不乐意地去了。 徐赢赢负责枪击敌人,她用石头做掩护,打算逐个击破,一枪一枪地—— “砰砰砰。” 是【随便取个名字】开个枪。 对面敌人一个也没倒下,徐赢赢:“……”说好的技术不错呢? 开枪的姿势是很帅,但徐赢赢发现戎黎打游戏有个特点,他太随心所欲,像是把打游戏当成了发泄,有时候瞄都懒得瞄。 或许不是菜,可能只是懒,也可能只是单纯地喜欢开枪的快感。 徐赢赢委婉地建议:“堂姐夫,你别打了,还是让我来吧。”就挺浪费子弹的。 戎黎嗯了声,在徐放旁边趴下了,徐放偶尔扔个地雷出去。 戎黎问他:“还有吗?” 徐放不情不愿地给了他一个,戎黎扔出去—— “砰!” 他们自己的车被炸掉了。 他扔炸弹完全是盲扔,炸到什么看天意,徐赢赢看了看戎黎id,脑子里突然闪过熟悉的一幕,“我想起来了,我匹配到过你。” 还是两次,一次把她炸死了,一次把她摔死了。 天,这是什么孽缘。 她默默地离远一点:“要不我们兵分两路?”她赶紧说,“绾绾,我跟你一路。” “哦。” 【叫我giao神】带着【绾绾天上仙】抄了另外一条路,然后很快传来了【随便取个名字】和【放爷不叫红红】的死讯。 徐赢赢终于可以放心了…… 最后徐赢赢一个人进了决赛圈,虽然没吃到鸡,但人头拿了不少,她心满意足了,毕竟那三只一只比一只菜鸡。 游戏打完,她松了一口气,喝了半杯水:“堂姐夫。”她尽量自然一点,不想伤到一个热爱游戏的菜鸡的自尊心,“你经常玩这个游戏吗?” “嗯。” “有没有想过换个游戏玩玩?”徐赢赢眼神很真诚,“我觉得消灭星星也蛮好玩的。” 戎黎没说什么,就抬眼,目光凉凉地扔了个眼神。 徐赢赢微笑:“开个玩笑。” 反正气氛就挺尴尬的。 “徐檀兮”坐在戎黎旁边,安静不语,两人离得不远不近,隔了半个人的距离。电视机还开着,徐伯临偶尔会跟温时遇谈两句生意上的事,徐仲清夫妇追剧追得入迷。 这时,徐檀灵下楼了。 温照芳从厨房出来,撞见了她:“你怎么这么久?”然后温照芳发现了不对,“你脸怎么了?” 她两颊都是红肿的。 她不说,眼睛往客厅的沙发那边扫了一眼。 温照芳声调提了两分:“到底怎么回事?” 张归宁听到后,把电视按了暂停,安静的客厅就听见徐檀灵吞吞吐吐的声音:“是姐姐……姐姐她打的。”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徐檀兮”。 不就是演戏吗,徐檀灵都会,她棠光能不会?她六年前就知道徐檀兮的存在了,能查的都查过了,她知道徐檀兮很多事情,包括习惯、喜好,家庭关系,不然她怎么可能会在不知道敌友的情况下,让温时遇知道她的存在。 棠光文文静静地端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表情一开始错愕,然后不解:“我打的?” 徐檀灵捂着脸,热泪盈眶:“你刚刚——” 徐放拍桌子站起来:“你有病吧!”堂姐才不会打人!她那么温柔! 接着,徐赢赢也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是有病啊,演员职业病。” 别人都是怎么形容徐檀兮的? ——翩翩风度,婉婉有仪,她是个温柔进了骨子里的女君子。 现在有人说她打人,谁会信? 别说二房的人不信了,连平时跟徐檀灵更亲近的徐伯临都沉了脸色:“你平时不是挺维护你姐姐的吗?今天是怎么了?说话一点分寸都没有。” 就连温照芳也用眼神提醒她:闹也要注意场合。 前因后果徐檀灵不能说,她有口难言,梨花带雨地看向温时遇,神色央求。 温时遇不出声,在喝“徐檀兮”斟的茶。 即便他看到了,还是要包庇徐檀兮。 没有人信徐檀灵的话,她百口莫辩,只能把眼泪收回去,挤出一个笑来:“我开个玩笑啦,脸上好像是过敏,我用热水敷了一下就肿了。” 徐放骂了一句有病,温照芳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就这样,收场了。 徐檀灵紧紧攥着拳头,看见“徐檀兮”避着其他人的视线挑衅地挑了一下眉,眼神又坏又狠,还邪气张狂得很。 九点,二房一家离场,客人也打道回府。 徐家的别墅自带院子,占地很大,车库就在后面,棠光在车上坐着,温时遇和戎黎在车外对峙。 雨倒是停了,星星一颗也没有,抬头只有深不见底的黑,夜里的风很大,吹得树影狂乱地摇。 灯光是这冬夜里唯一的一抹暖色。 “昭里说她不知道,杳杳到底是怎么回事?”温时遇手里拿着伞,伞拄在地上,地上的影子挺拔颀长。 暖色调的灯在戎黎的杏眼里却完全没有暖色:“初步的诊断是多重人格。” 多重人格…… 温时遇沉默了很久:“什么时候开始的?” “刚发现不久。” “去祥云镇之前她都好好的。”温时遇的眼神慢慢变冷,“最好不要跟你有关系。” 戎黎没有反驳,眼睑之下落了一片阴影。 温时遇过去敲了敲车门:“你跟我走。” 棠光把车窗降下来,用手指了指戎黎:“我跟他走。” 温时遇思忖了片刻,没有勉强她。他的眼型略长,眉梢与眼角稍稍压下,温润之色就少了几分,他神情冷然,郑重地警告:“不要伤害徐檀兮。” 棠光毫不迟疑:“放心。” 温时遇以前从来没见过棠光,可不知为什么,他丝毫不会怀疑她的话,也没有半点陌生感。 “把窗户关上吧,有风。”温时遇转过身去,把伞撑开,遮住突然飘下来的小雨,他对戎黎说:“我暂时不会回帝都,等杳杳清醒后,让她立刻联系我。” 他交代完,撑伞离开。 “温先生。” 他站定住,在夜色里回首。 棠光关上了车窗,隔着玻璃看他,冷漠的眼神里有令人看不懂的悲凉:“你和我认识的一个故人长得很像。” 温时遇凝眸而望,停留了片刻,转身离去,挺拔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戎黎上车,把车开出了和风公馆,然后找了个地方停下,他一句废话都不说,直接问:“你叫什么?” 真奇怪,夜盲的他同样也看得清她的脸,跟看徐檀兮一样,一清二楚。他还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对她疏远不起来,反而有种莫名的熟悉,像很久很久以前做过的梦,光怪陆离的梦。 她回答:“棠光。” 这个名字戎黎不陌生:“lyg的棠光?” “对啊,是我。”她伸出手,明显也认得戎黎,她说,“久仰大名,戎六爷。” 锡北国际的戎六爷很少露面,大多时候是何冀北出面,知道戎六爷全名的人都不多,徐檀兮也不知道他跟锡北国际的关系,可棠光却知道,是不是能说明在徐檀兮来祥云镇之前棠光就认识他了? 戎黎没有跟她握手:“你多少岁?” 心理医生说副人格都是独立,有她自己的背景、身世、年纪等一切信息。 “不记得了,大概……”棠光想了想,“三万多岁吧。” “你在耍我吗?” “没有。”棠光抬起手,发誓,“苍天在上,句句属实。” 她看他的目光很奇怪,很悲伤,好像有千言万语,好像隔了千山万水,好像快要流泪…… “你如果不信,就当个笑话听好了。”车厢里的灯有点昏暗,她靠着椅子,敛着眸,思绪上了眉头,“我是西丘的一只白灵猫。” ------题外话------ **** 棠光:我是只猫。 戎黎:好巧,我是狗。 159:吃了先生,杳杳前世(二更 “你如果不信,就当个笑话听好了。”车厢里的灯有点昏暗,她靠着椅子,敛着眸,思绪上了眉头,“我是西丘的一只白灵猫。” 她才说了一句,戎黎的眼神就在说:别扯了,不信。 那她就当笑话讲好了:“在幽冥四十八层灰飞烟灭之后,我到了这里。” “为什么是徐檀兮?”戎黎只关心徐檀兮。 “因为我们是同一个人。”确切地说,“我和光光都是她的记忆,你应该见过光光吧?它是修成人形之前的我。” 戎黎听完,眼里没有波动,只有审视和探究。 棠光用手肘支着车窗,撑着脸看他:“你不信啊?” 也对,正常人都不会信,只会觉得她是个神经病。都不用正常人来觉得,一开始她自己都觉得她是神经病,没根没据的记忆、就她一个人记得的记忆,更像做了一场梦,她像一个从哪里看到了神话故事而把自己代入的神经病,她也这样的认为过,可是那些记忆太清晰了。 “再告诉你两件事,光光听得懂人话,还有,”她停顿了一下,眼角上扬的弧度像在嘲笑自己,“你只要抱我一下,我就会变成它。”她收回支着车窗的手,靠近他,“你要不要试试?” 戎黎本能地往后退。 他的反应让她更加像一个神经病了。 “我呢?”戎黎看她的目光很复杂,或许在透过她看徐檀兮,“在你的记忆里我是谁?” 棠光的眼神好像突然被点亮了,瞳孔里有簇簇火光跳动,她笑了,凌厉的眉眼变得温柔:“你是神明。” 戎黎回:“你病得不轻。” 她笑出了声:“是啊,病得不轻。” 或许真的如此,毕竟她只是个副人格,副人格本来就是不存在的,可能只是一场梦、一段想象、一本神话书里的一个桥段。 “我睡会儿,”她把安全带系上,“可能睡一觉你女朋友就回来了。” 戎黎看了她一会儿,没说什么,他发动车子,往麓湖湾开。 过了半晌。 棠光突然开口:“我看过檀兮的手帐,你晚上只看得清她对吗?” “嗯。” 她头侧着,看着窗外的蒙蒙雨雾,眼睛也有点潮湿了:“还不错。” 戎黎看向她:“什么还不错?” 眼睛还会认主。 她闭上了眼睛,没有作答。 戎黎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能寻到证据,证明她不只是徐檀兮的一个梦。她的神明也叫戎黎,也长这样,他是六重天光上掌生死的神。 车窗外,冬雨淅淅沥沥,串成珠帘,打在玻璃上滴滴答答,声音轻脆而杂乱,催人入梦。 “树婆树婆。” “你快醒醒树婆。” 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在摇晃一颗很高很大的银杏树。 “树婆!” “树婆!” 树叶簌簌落下,银杏树的枝丫晃了晃,然后一道苍老的声音不耐烦地响起:“自己玩去,别叨扰我睡觉。” 女子坐到树下,纱裙铺了一地,她是刚成形的小女妖,还没有入世,眼神尚且天真烂漫:“你快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拥有无边的法力。” 树婆敷衍地说:“去找个人,咬断他的脖子。” 女妖的头发很长,没有挽成髻,黑发铺在裙子上,银杏叶落在黑发上,她开心地道:“原来这么简单啊?” 树婆睡了,不再理她。 过了好多天女妖才知道,这一点都不简单,因为好多人的脖子她都觉得很脏,一点都不想咬。 直到那个书生出现,他有一个她特别想咬的脖子,白白嫩嫩的,看起来就很美味。 书生在村里教书,别人都叫他先生。 女妖挑了个黄道吉日,摔在了学堂的门口、摔在了他的脚边,然后她抱住他的腿,夸张地叫了一声:“哎呀,先生,我摔倒了呢。” 先生低头看她,眼角有一颗小小的痣。 “先生。”徐檀兮突然睁开了眼,呆呆地看着车厢顶部。 戎黎解开自己的安全带,靠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杳杳。” 徐檀兮回过神来,目光下意识地环顾:“这是哪?” “麓湖湾。” 他们在车里,车停在了麓湖湾的地下车库里。 徐檀兮反应过来,发现后背出了汗,衣服贴着皮肤,凉凉的,她静下心神,回忆了一下人格切换之前。 她的记忆断在了徐檀灵那里。 “刚刚是哪一个副人格出来了?” 戎黎说:“她叫棠光,很会打架的那个。” 棠光。 徐檀兮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很奇怪,为什么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她好像总是危急的时候出现。”徐檀兮问戎黎,“她打人了吗?” “嗯,打了徐檀灵。” 徐檀兮笑了:“那我就不用再雇人打了。”她听到徐檀灵的电话内容之后,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教训她,然后棠光就出来了。 戎黎先下车,走到她那边,打开车门:“温时遇让你联系他。” 徐檀兮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舅舅他知道了吗?” “嗯。” 知道了也好,她本来就没打算瞒他,也没打算瞒秦昭里。 徐檀兮看了一下时间:“太晚了,我明天再联系他。” 地下车库里很暗,她伸出手,让戎黎拉着。 戎黎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往电梯口走,徐檀兮走在他前面:“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戎黎收回思绪,问她:“你梦见什么了?” “梦见你变成了一个书生,在教一群孩子念书,他们都喊你先生。” 是书生,不是神明。 为什么下意识做了这样的区分,戎黎也不知道,明明他根本就不信棠光的话。 “你呢?”他问。 电梯来了,两人上去,他按了楼层七。 徐檀兮说:“我变成了要吃书生的妖怪。”她连梦里的细节都记得,“我抱着你的腿,你手里拿着一本十善业道经。” 十善业道经? 果然是梦,他怎么可能读这种书,他比较感兴趣的是:“那你吃到我了吗?” 徐檀兮不经逗,脸红了:“没有,我醒了。” 梦里,小女妖没有咬到书生的脖子,梦里,小女妖更想咬书生眼角的痣。 戎黎牵着徐檀兮的手,捏捏她的手指,评价了一句:“可惜了。” 徐檀兮忍俊不禁。 戎黎心想,如果她是女妖,他还挺想给她咬的。 想着想着,就有点心痒了,他把自己的衣领往下拉了拉,压低身体,把脖子送到她面前:“你要不要咬一口?” 叮,电梯门开了,门口站着四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 戎黎立马把徐檀兮挡在身后,眼神警惕:“谁派你们来的?” 四人让开。 “是我,”男人走出来,“六哥。” 是个年轻的男人,他五官硬朗、轮廓立体、眼睛深邃,不像东方面孔,挺英俊的一张脸,就是眼神太过锋利,给人不好接近的感觉。 正是锡北国际的七爷,何冀北。戎黎隐退后,他接管了lys电子。 “杳杳,”戎黎牵着徐檀兮出了电梯,“你进屋等我。” 何冀北这才注意到戎黎身边的人,居然是个女人,一个漂亮优雅、明朗大方、临危不乱的女人。 走道里有十几个人,她依旧处变不惊,手已经伸进口袋里,摸到了手机:“他们会不会伤害你?” “放心,不会。” 徐檀兮点头,看了何冀北一眼,随后顶着十几双眼睛的注目进了屋。 何冀北不是话多的人,却忍不住问:“她是?” “我未婚妻。” 何冀北很意外,他十八岁就跟着戎黎,是第一次看见他身边出现女人,还是以未婚妻的身份。 也有人用过美人计,失败次数多了之后,锡北国际就有传闻了,说戎六爷不喜欢女人。 然后,就有人给他送男人了。 ------题外话------ **** 棠光就是杳杳,这本书写的就是前世今生,纯粹是个脑洞文,从戎黎的夜盲开始我就在铺垫了。如果你们对前世的故事感兴趣就留个言,喜欢的人多我就稍微多写点前世,是一只猫和一个神的爱情故事,徐檀兮的梦就是上一世的事情。 160:戎黎坦白大佬身份,杳杳嫁狗随狗(一更) 然后,就有人给他送男人了。 被送来的是池漾。 再后来,池漾成了他的左膀右臂,再后来,说他喜欢男人的传闻更多了。 “怎么发现我的?” “你和池漾联手的时候我认出来了。” 他们搭档了八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何冀北是个少言寡语的人,很少说这么多话,还带着怒气:“你要是想退,我不会不帮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至少知道你没死。” 戎黎纠正:“戎六爷已经死了。” 何冀北脱口而出:“如果你还想回lys——” “不想。”戎黎打断了何冀北的话,他怎么可能再让自己卷入是非,他已经有徐檀兮了,必须惜命。 “就当我死了,别再来南城。” 戎黎的话直截了当,是命令, 何冀北一言不发,他不会违背戎黎。八年前,他跟戎黎做了一桩交易,那时候他没有钱,买不起杀父凶手的资料,就把“服从”卖给了戎黎。 “能帮我两个忙?”戎黎已经到门口了。 “你说。” “帮我查个人,lyg的棠光。” 何冀北没有多问:“还有什么?” “六年前南城徐家的绑架案。”棠光很有可能就是那时候分裂出来的。 何冀北应下了:“如果有结果,我让池漾联系你。” “嗯。” 戎黎转身开门,徐檀兮没锁,他一拧就开,一开就看见了她,正侧身站在门口。 “你在干嘛?” 徐檀兮神色窘迫:“偷听。”她怕那些人会对他不利。 “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戎黎弯下腰,笑着去亲她的脸。 徐檀兮往后躲,看了看门外。 “咣!” 戎黎把门关上了。 何冀北还在走道里,没有急着离开,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扇门。 也才大半年的时间,戎六爷好像变了个人,变得有人味了,何冀北甚至看见他笑了,看见他弯下腰、低下头,看见他轻声细语地与那女孩说话,终于像个食人间烟火的寻常人了。 电话响。 何冀北接了,听筒里传来女人的声音:“七爷,有份文件要你过目,我已经发你邮箱了。” 他往电梯口走:“辛苦了,高秘书。” 高秘书沉默了几秒:“是有什么好事吗?”何冀北是个能不说话就不开口的人。 他应:“嗯。” 活着就好,人活着就好…… 屋里,徐檀兮在问戎黎:“他们是什么人?” 戎黎想了一下措辞:“我之前的同事。” “也是大学老师吗?” 戎黎摇头:“老师只是副业。”甚至连副业都算不上,顶多是个体面的挡箭牌。 “那你主业是做什么的?”徐檀兮只知道他不简单。 “你听过锡北国际吗?” 果然不简单。 徐檀兮点头:“听过。” 秦昭里跟她说过,锡北国际是让帝都金字塔上的人都要忌惮害怕的存在,不仅因为它是经济王国,也因为神秘。一个涵盖了钱、权、色、人等各种灰色交易的集团能多年不倒,就可见里面的水有多深了。 “锡北国际旗下有个分部,表面是做电子产品,实际是贩卖情报和秘密的集团,我之前就是做这个。”戎黎把水掺温了才给徐檀兮,“花五万块买我的那个人是锡北国际的二爷,就是他带着我入行的。” 徐檀兮喝了一口水:“之后呢?” “觉得腻了,就假死去了祥云镇。”他说得很轻描淡写,用一句话带过了所有的波涛汹涌。 理由虽然很让人哭笑不得,但徐檀兮很庆幸戎黎是去了祥云镇。 “程及也是吗?”她想起他和程及也是同事关系。 戎黎说不是,解释:“程及跟棠光都是另外一个分部的,我们圈子里管他们那个职业叫跑腿人。” “这个我听过。”徐檀兮说,“昭里以前也雇佣过职业跑腿人。”什么事她不记得了,反正是棘手的事。 戎黎拉着她坐到沙发上,她手有点凉,他把毯子盖在她腿上,指腹来回地摩挲着她掌心的茧:“棠光是那群人的头。” 徐檀兮很吃惊,夸赞说:“她好厉害。” 戎黎不满她夸别人,用食指挠了挠她掌心:“我在我们那个分部也是老大。” 徐檀兮知道他想听什么,笑着夸他:“你也好厉害。”肯定不止厉害,一定也吃过很多苦,遭过很多罪,受过很多伤。 他还嗯了声,她哑然失笑。 “杳杳。”他抱着她,下巴搁在她肩上,声音变得低落,“我树敌太多,你不怕吗?” 徐檀兮摇头,低低在他耳边说:“跟你在一起之前,我就猜到了你不是普通人,也做好了陪你浪迹颠沛的打算。” “不会让你浪迹颠沛的。”戎黎捧着她的脸亲吻,“我才舍不得。” 雨还在下,断断续续。 张归宁翻来覆去睡不着,枕边的丈夫却在打呼,她一脚踢过去:“徐仲清!” 徐仲清一个鲤鱼打挺:“怎么了怎么了?” 张归宁好烦躁:“你居然还睡得着,你是猪吗?等你侄女进了公司,我们一家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题外话------ **** 好卡文啊。 月底了,月票别忘了投掉哈,帮我进前十~ 161:吃掉先生第二弹~(二更 张归宁好烦躁:“你居然还睡得着,你是猪吗?等你侄女进了公司,我们一家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徐仲清打了个哈欠,困得小眼睛更加小了:“应该还不至于,檀兮不像那样的人。” 张归宁捶被子:“她亲口说的,上任了就解雇你。” 那还是五月的事,张归宁在医院听见了徐檀兮和徐檀灵的谈话,是徐檀兮亲口说的,说他们二房都是废物,说掌权了之后就要“清废”。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张归宁当即打了个电话,十万火急地命令电话那边的人:“你快点去勾引徐檀兮!!!” 翌日,天晴。 徐檀兮早上七点就醒了,洗漱过后,她给温时遇打电话。 “舅舅。” 温时遇问:“吃早饭了吗?” “还没有。” “你先吃饭,我二十分钟后打给你。” “好。” 温时遇等她先挂电话。 宾利停在麓湖湾的外面,车前盖上落了一层水雾。 柯宝力坐在主驾驶,眼角泛红,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时,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号码,随后把手机递到后面。 “温先生,董事长的电话。” 温时遇接听后喊了一声父亲。 温鸿在电话里问:“你人在哪?” “南城。” 他不问缘由:“立马给我回来。” “今日不行。” “又是因为你那外甥女?” 又是、你那…… 他的遣词里,全是对徐檀兮的不满、对温时遇的斥责。 “她也是您的外孙女。” 温时遇平心静气地回了一句,温鸿直接挂断了电话。 柯宝力瞌睡都散了不少,小心翼翼地瞄向后视镜,太阳从东边照进车里,温时遇靠窗坐着,光铺得很随意,就渡了半边金黄,他端坐着不动,像一副静态的画。画外是汽雾蒙蒙的冬晨,画里是清风霁月的贵公子。 二十分钟内,他看了七次手表,第八次之后,拨通了电话。 “早饭吃完了吗?” “吃完了。”今天是周六,徐檀兮和黄医生有约,“我九点要去心理咨询室,舅舅你要不要一起去?” “嗯。”他说,“我在你楼下。” “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 柯宝力又打了个瞌睡。 金祁心理咨询室。 这次徐檀兮重新做了催眠面诊和量表,除了黄文珊,旁边的观察室里还有三位心理医生,两位精神科医生。 现在是十二点,徐檀兮在休息室里休息,黄文珊和几位医生讨论过后,再同家属面谈。 “白灵猫,”她在资料上标了个重点符号,“我电脑查了一下,没有这种品种的猫。” 不过也不奇怪,在精神心理疾病的领域里,什么妖魔鬼怪都可能存在,至于副人格口中的前世今生,太扯了。 “我以前遇到过不少类似的病例,有说自己是妖的,也有说是神的,还有说是花草树木的。”黄文珊做了类比分析,“棠光这个人格的身份设定可能来源于患者以前看过的文章、电影,或者想象,只要对她冲击够大,大脑是会储存下来这些相关信息的,然后构建出一个完整的体系。” 戎黎在想些什么,没有作声,温时遇问:“治疗方案呢?” “徐小姐情况特殊,并不是典型性多重人格,我建议保守治疗,抑制药物为辅,主要还是精神治疗,要先找出病因。” 家属面谈结束后,黄文珊出去打了个电话。 戎黎和温时遇在咨询室等徐檀兮,他们一人一把椅子,中间隔了三米。 “我其实不满意你。”温时遇看着旁边休息室的门。 戎黎不接话,也看着休息室的门。 “但杳杳喜欢。” 她喜欢,所以温时遇没辙:“不要伤害她,不要背叛她,保护好她,忠诚于她。”他转头看向戎黎,温和的目光里藏有锋利的刀尖,“戎先生,以上不是建议,是警告。” 很心平气和的警告。 但不要误以为帝都温家的二爷是个没脾气的,若是没脾气,早年间去流霜阁叫嚣着要温二爷唱戏的富家公子们也不会一个个见了他就绕道走。 不同于温时遇端正的坐姿,戎黎脚伸着,姿势很随意,被造物者精心雕刻过的五官处处精致:“温先生,不要低估我,不要怀疑我,我很爱她,相信她的眼光。”戎黎以彼之道,回他一句,“以上不是警告,是建议。” 休息室的门紧闭着,徐檀兮还在梦里。 梦里,小女妖摔在了书生脚边。 “哎呀,先生,我摔倒了呢。”若是书生送她回家,她就可以咬他了。 书生把腿从女妖的手里抽出来,掸了掸长衫衣摆,拂袖就走了。 女妖挫败地自己站起来,但她并没有气馁。 第二日她又来了,书生在学堂里教孩子念三字经,她在外面,也跟着摇头晃脑,跟着念:人之初性本善…… 一逃学的小孩子过来,拍了拍女妖的肩:“姐姐,你在干嘛?” 女妖悄悄地同他说:“我在计划吃你们先生啊。” 小孩乐呵呵地笑。 书生闻声看过来了:“谁在外面?” 小孩立马藏到女妖后面,女妖见书生出来了,往地上一摔,大声呼痛:“哎呀,脚好痛。” 书生身着青衫,手捧经书,目光淡淡,面无表情。 女妖心想:好俊的书生啊,想吃。 她双眼饱含期待:“先生,你能不能送我回家呀?”然后她就可以咬他脖子了,然后咬完脖子,再吃掉他的身体。 等她法力无边了,她就一日变出一个书生来,天天咬天天吃。 书生的目光越过了她,唤那逃学的小孩,声音清越却冰冷:“必问,进来。” “哦。” 小孩进去了,书生把学堂的门关上了。 女妖一屁股坐到地上,气得刨土。 刨了一会儿土,女妖跑回银杏林去找树婆。 “树婆树婆。” “树婆!” 树婆长年累月都在睡觉,被吵醒了十分气闷:“又干嘛?” 女妖生气地说:“那个人类他不给我咬。” 树婆抖了抖它一身叶子:“那你就勾引他。” 女妖双手撑在地上,好奇地眨巴着眼睛,乌黑的瞳孔亮晶晶的:“什么是勾引?” 初入世的小女妖是不懂勾引的,甚至不懂男女公母。 太高深的她也听不懂,树婆便教她最简单的:“你把衣服脱掉,钻到他怀里,再扭两下。” 女妖舔了舔爪子,猫尾巴露出来,在太阳底下摇来晃去:“怎么扭啊?” 树婆说:“像花蛇那样。” 女妖开心地说:“那我会了。” 这晚,女妖特地挑了夜黑风高的时候,变成了猫,从窗户爬进了书生的家里,她跳上床,钻进书生的被子里,尾巴留在外面,兴奋地摇着。 忽然,一只手掐住了她的猫脖子,她立马化成人形,双手双脚缠上去:“哎呀,先生,轻点轻点。” 书生这才发现,她赤身裸体,像花蛇一样扭来扭去…… (这段梦境是接上次的,依旧是杳杳戎黎的前世,前世会以梦境、催眠、回忆的形式穿插) ------题外话------ **** 不好意思,因为私事迟到了。月票到月初会清空的,不要攒了哈 162:戎黎更主动,脸红心跳哟(一更 书生这才发现,她赤身裸体,像花蛇一样扭来扭去,双手还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书生想拽开她,手碰到她的身体,指尖的触感让他反应了过来,立马撤回手,怒斥:“松手。” 女妖的脖子被他另一只手掐着,她就不松手,还用双腿死死夹住他的腰:“你先松。” “想灰飞烟灭是吧?” 昏暗里,书生的瞳孔隐隐透着赤红。 女妖刚修成人形,法力很差,脖子被掐着,怎么也挣不脱,慌忙之中,她好像抓到了什么,烫烫的。 然后,她就被甩飞出去了。 她大叫:“哎呀,好痛!” 书生面红耳赤,眼角渐渐被逼红,他扯过被子,盖在了她身上,随后转过身去,默念清心咒。 没有用…… 六重天光上掌生死的释择神尊乱了心神,封印上古法力的结界破了。他抬起手,捻了个决,要灭了这小猫妖。 女妖抬头,道行太低,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一把掀了被子,不知羞地站了起来,泪眼汪汪地瞪他:“你这教书先生,好不懂怜香惜玉!” 书生掌心聚拢的神诀火光瞬间灭了…… 徐檀兮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 “先生。” 戎黎守在沙发椅旁边:“脸怎么这么红?热吗?”他把刚给她盖上的毯子掀开一个角。 徐檀兮摇头,眼神还有些空,在梦里没缓过来:“我又梦见你变成书生了。” 戎黎半蹲着看她:“还有呢?” 她不说话,脸更红了。 戎黎心知肚明了,逗她:“书生对你做了什么?” 她转过头去,不敢看他。 书生没对她做什么,是她对书生做了什么。 戎黎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耳朵:“好烫。”他语气里混着笑,调儿开始不正经了,“是不是梦见——” 徐檀兮转过来,用手捂住他的嘴,面红耳赤地恼他:“不要乱说。” 行,他不说。 他伸出舌尖,在她掌心轻轻舔了一下,不用言辞,他用眼神直白地描绘出她梦里的内容,以及他的浮想联翩。 徐檀兮立马把手拿开,动作急得跟烫手似的,她脸皮薄,经不住他这样逗弄,露在外面的皮肤哪哪都是红的,磕磕巴巴地骂他:“你、你不知羞。” 太纯了。 他想把她弄脏。 他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烫吗?” 很烫。 他也红着脸,热着耳朵,但目光很欲:“不是不知羞,是很喜欢你,想跟你亲热。” 因为经验不多,很大胆,却莽莽撞撞。 “杳杳。” “嗯。” 徐檀兮不太敢看他的眼睛,里面有钩子,有赤裸裸的引诱,看了会被吸走魂的。 “你喜不喜欢我主动一点?” 他突然这样问,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意味。 徐檀兮不说话,羞于表达。 等不到回答,戎黎抬起手,遮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到他眼睛里翻涌的欲望:“以后我会更主动。” 他更爱她一点,她会不会更不舍得一点?会不会更留恋一点?会不会和棠光争意识的时候更坚定一点? 他掌心下面,她睫毛在颤动。 她没有推开他的手,过了很久,回了一个字:“好。”不要矜持了,也不当淑女了,她要他就可以了,像小女妖那样,莽撞却勇敢。 温时遇在咨询室外面的走廊上等,对面是茶水间,黄文珊的秘书过来送了一杯咖啡,他道谢后婉拒了。 茶水间里,黄文珊在问同事:“吴医生,你能联系到黄建博医生吗?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好像跟国内这边断了联系。” 黄建博是之前给徐檀兮做心理咨询的医生,他也是黄文珊的导师。虽然不是一个咨询室,但他们之前经常有合作,也会一起办交流会。 算起来,黄文珊有大半年没联系上他。 吴医生说:“我也联系不上,我上次有个案例想让他帮我看看,邮件发出去三个月了,到现在都没有收到回复。” 茶水间不隔音,温时遇听见了她们的谈话,在凝神思忖。 徐檀兮和戎黎出来了。 温时遇起身:“杳杳,跟我谈谈。” 戎黎难得大方:“我去拿药。”他先回避了。 温时遇在咨询室外面的椅子上落座,徐檀兮坐在他旁边。 好半晌,他都没有开口。 “小舅舅,你怎么不说话?” 他心事重重:“我一直以为我把你保护得很好,好像不是,你被绑架的时候我不在,你出车祸的时候我也不在。” 可是他被温鸿的原配虐打的时候,她在;他被冻的只剩一口气的时候,她在;他被扔到生母坟地的时候,她也在。 他需要她的时候,她总来救他。那时候他是刚来温家、不讨原配喜欢的私生子,她才七岁,是她姑姑掌心的小公主。 “是我太自负了。”让小公主淋了雨、生了病。 “你不要这样说。”徐檀兮坐在他旁边,连坐姿都像他,“我不是小孩,不是舅舅你的责任。”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生的病,又怎么能怨怪他人。 “我知道你不想太依赖我,那你就多依赖戎黎。”温时遇望着对面的白色墙面,深邃的眼,凝愁的眉,还有温柔的声音,“日后,你不要隐忍,不要委曲求全,不要顾全大局,不要克己复礼,任性妄为一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做不到的,就让戎黎替你出面。” 姑姑在世时,总教她顾全大局、教她克己复礼、教她对人对事都要大度有礼,不能辜负了一身风骨与气度。 风度翩翩的温先生却教她任性妄为。 徐檀兮点头:“我知道了。” “我不能长时间待在南城,有事不要瞒我,找不到我就找昭里。” “嗯。” “要是南城的医生不行,就来帝都。” 徐檀兮说好。 温时遇起身:“午饭你和戎黎去吃,我还要赶回帝都。” 徐檀兮也起身:“吃了饭再回去。” 温时遇看了一下时间,有点赶:“我去飞机上吃。” 她嘱咐他一路小心。 戎黎拿药回来之后,温时遇就动身了。 走之前,他站在车门旁边,对徐檀兮说:“杳杳,不要再生病了。”他说完就上了车,上车后吩咐来接他的柯宝力,“去查一下黄建博医生。” “是,温先生。” 车开走了。 徐檀兮还站在路边目送。 “温时——”戎黎改口,“你舅舅跟你的关系好像很好。” 他对温时遇的了解不多,倒是听到过不少夸赞他的话,什么君子温生举世无双,什么风度翩翩如琢如磨。 “小舅舅是个很感恩的人,他小时候我帮助过他,长大后,他就待我很好。”徐檀兮看着已经走远的车,有些不舍,“除了我姑姑和祖母,他是我最亲的亲人。” 戎黎拉开车门,等她坐好了,他关上车门,坐进主驾驶,冷不丁地问:“假如有一天,我和你小舅舅同时掉进水里——” 他还没问完,徐檀兮就笑了。 他转头看她:“你笑什么?没跟你开玩笑。”他神情认真,继续没问完的,“你先救谁?” 当初那个四大皆空高冷上天的戎黎已经彻底被拉下神坛了。 徐檀兮温柔地问:“你会游泳吗?” 他会,他故意说:“不会。” 这样总得救他吧。 徐檀兮如他意地说:“先救你。” 戎黎嘴角扬上去。 她还补了个下文:“我小舅舅会游泳。” 他嘴角又压下去了。 “骗你的,我也会。”他看着路,情绪不小,“不用你救。” 后视镜里,映出女孩子的脸,言笑晏晏。 去餐厅的路上,戎黎跟徐檀兮说了棠光的事:“黄医生说,可能是你以前看过类似的故事、电影,或者是想象出来的。” 她听完沉默了许久:“先生,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题外话------ **** 别跳着看行不,前世今生我写得有头有尾,因为有人不看完整,跳出来就说我前后接不上…… 月初了,月票打榜~ 163:车上亲昵,求婚承诺(二更) 她听完沉默了许久:“先生,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戎黎停顿了三秒:“不信。” 她没说话,在思考。 戎黎把车开得很慢:“怎么不说话?” “我有一点相信。” 他把车靠边停:“为什么?她说得毫无根据,完全不合理。”鬼神之说太荒唐了,他是无神论者。 “不是啊,有根据。”徐檀兮的理由是,“我前世也喜欢你,我觉得这很合理。” “……” 这一点,戎黎不仅反驳不了,还很受用。 手机响了,是程及发来了视频邀请。 戎黎点开,一接通,戎关关的脸立马铺了满屏。 小胖子激动地喊:“哥哥!” 戎黎把手机拉远一点:“什么事?” “徐姐姐呢?” 戎黎把镜头转向徐檀兮。 戎关关瘪瘪嘴,要哭了:“徐姐姐……” “怎么了关关?” 他好委屈、好悲伤:“你们怎么还不来接我?”他想哭,眼泪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眼睛瞥到他哥哥莫得感情的样子,他还是把眼泪憋回去了。 戎黎回答的:“才过去几天。”他说,“等房子和学校弄好就去接你。” 虽然哥哥语气很没有感情,但戎关关觉得哥哥还是爱他的:“那你要快点。” “嗯。” 小胖子好像瘦了点。 戎黎问:“在家听话吗?” 戎关关很乖巧地回答:“听。”他心想,哥哥果然很爱他很关心他。 “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 “行了,手机给程及。” 戎关关:“……” 前面的嘘寒问暖都是假象,他怀疑哥哥不爱他,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小胖子了,毕竟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会收干弟弟干爸爸,哥哥的爱可能转移了。 哥哥是狗! 哼! 他不跟哥哥说了,他乖巧嘴甜地跟不会变心的徐姐姐说:“徐姐姐,你要快点来接我哦。” 徐檀兮温柔地说好。 戎关关这才把手机给了程及,程及的脸刚进镜头里,戎黎就把手机从女朋友手里拿走了。 戎黎是个不喜欢寒暄废话的,一副除了女朋友跟全世界都不熟的样子:“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草(一种植物)。 草泥马(一种动物)。 程及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老子跟你不熟,手机给徐檀兮,我跟她说。” 戎黎想直接挂掉,徐檀兮把手机拿过去了:“程先生。” 程及瞎几把聊:“最近身体还好吗?” “嗯,还好。” 他继续瞎几把尬聊:“廖小姐很想你。” 徐檀兮嗯了声。 “李女士也很想你。” 徐檀兮又嗯了声。 程及纯粹给某人找不痛快:“我也挺想你的。” 一句话刚说完,戎黎把视频挂掉了,用手机发了条微信过去。 戎黎:【你有毛病啊?】 请自动翻译:你有病啊,想我女朋友? 程及在戎黎的微信里备注是:老乡。 叮。 老乡的微信来了。 老乡:【对啊,我被狗咬了】 请自动翻译:你真狗!你是狗!臭狗狼狗烂尾巴狗! 戎黎:【锤子】 老乡:【狗】 戎黎:【锤子】 老乡:【狗】 戎黎:【锤子】【锤子】【锤子】【锤子】【锤子】【锤子】【锤子】【锤子】 老乡:【狗】【狗】【狗】【狗】【狗】【狗】【狗】【狗】【狗】【狗】【狗】 戎黎:【一坨屎】 老乡:【狗】【王冠】 戎黎:【一坨屎】【一坨屎】【一坨屎】【一坨屎】【一坨屎】【一坨屎】 【程爷带狗子上分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戎黎:“……” 想杀猪。 徐檀兮看他脸色阴阴的,劝说:“先生,你不要对程先生那么凶。” 他凶? 呵。 他很不爽,阴阳怪气地说:“他把我拉黑了。” 他的零度负面p型人格可能已经见鬼去了。 继徐檀兮和戎关关之后,程及也能让戎黎喜怒形于色、一点就炸,这要是以前的他,在程及发狗头表情的时候,他肯定就已经把人拉黑了,并且在脑子里自动想好一套晚上去杀猪的计划,实施不实施不知道,但计划肯定会有,哪会等到让程及先一步拉黑他。 越想越气。 戎黎一边开车一边骂:“程及就是个渣男。” 在人际关系这方面,戎黎还很欠缺,徐檀兮担心他把唯一的好朋友凶没了,觉得还是要开导一下,她不希望戎黎没有朋友。 “程先生只是生气了,你再加他他就同意了。” 戎黎第一次这么不想听女朋友的话:“我为什么要加他?” “他是你朋友。” 他看着路,满脸冷漠:“我没朋友。” 徐檀兮无奈:“你不要口是心非。” “你在为他说好话?” 她正要辩解,戎黎不给她机会辩解:“你帮他?”他嘴角扯出一抹笑,眼里凉嗖嗖的,“徐檀兮,我才是你男朋友。” 他再提醒她一次:“程及就是个渣男。”他现在觉得那个不要脸的渣男想勾引他女朋友。 “程——” 戎黎满肚子火:“你再帮他说好话,我就把你扔下去。” 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嘴巴不饶人。 徐檀兮笑了:“你不会的。” 他舌尖顶了顶后槽牙:“我会。” “程及是个很好的人——” 呲! 车停了,戎黎把安全带解开,把徐檀兮按在椅子上,堵住她的嘴,一直亲,亲老实为止。 等她浑身发软地窝在他怀里小喘,他才放过她,啄了一下她红红的唇,上面还有齿印,他咬出来的。 “还帮他说话吗?” 徐檀兮胆子也大了,凑过去回咬了他一口:“你好不讲理。” “吃醋讲什么理。”戎黎也不管是不是在路边,把她拦腰托起来,分开她的腿让她坐在自己身上,他耳朵也是红的,但不管,怎么不要脸怎么来,他箍着她的腰,把她压向自己。 “说你只喜欢我。” 他更加不讲理了。 徐檀兮被这个姿势弄得面红耳赤,看都不敢看他。 戎黎把两边的车窗关上,亲亲她的耳朵:“我想听。” 在咨询室的时候,他说过了,日后他会更主动,不跟她来君子那一套了。 徐檀兮拗不过,羞红了脸,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 他扶着她的脸,又去吻她。 “先生。” 他含糊不清地应:“嗯……” 徐檀兮顾忌这是在马路上:“我饿了。”到午饭时间了。 “哦。”戎黎托着她的腰,把她往上抱了一点,喉结滚了一下,脖子都红了,但他毫不掩饰,“我也饿。” “……” 徐檀兮不敢动了。 他退开一点,小心翼翼地看她:“会不喜欢我这样吗?” 他就是不想藏了,就是想告诉她,他特别喜欢她,她只要亲一亲他,都能把他搞爆炸。 ------题外话------ 哟哟哟~ 164:戎黎引诱杳杳,吃公猫的醋(一更) “会不喜欢我这样吗?”他就是不想藏了,就是想告诉她,他特别喜欢她,她只要亲一亲他,都能把他搞爆炸。 他就这么……打直球。 徐檀兮害羞,迟迟不回答。 他身体蹭蹭:“嗯?” 一个字,尾音九曲十八弯,明晃晃的勾引。 徐檀兮缴械投降了,面红耳赤地摇头:“不会。” 她是真的好乖,分明受的是淑女式的传统教育,分明表个白都只送荷包和情诗,却愿意为了他不顾礼教。 戎黎抱着她没动,下巴压在她肩上,呼吸很乱:“等你病好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她没有犹豫:“好。” 他声音闷闷的,在喘:“有点难受。” 嘴上说难受,身体一个劲儿往她身上凑。 徐檀兮往后挪。 他抱紧,不让她躲:“别动。”声音沙哑,他脸红得不像样,“一会儿就好了。” 口干舌燥,心尖放火。 他是在自找罪受。 午饭后,他们去看了个电影,一个爱情片,整场电影下来,戎黎都兴致缺缺,徐檀兮看得窘得不行,因为左右两边的情侣都在亲热。 戎黎没在电影院亲她,他不喜欢被别人看到,他无所谓,但徐檀兮被亲的样子他不想给别人看到。 晚上徐檀兮在家做饭,晚饭之后,戎黎洗碗,然后喝她泡的茶,吃她剥的糖。戎黎一点都不想回自己那,没骨头地躺在徐檀兮家的沙发上,在刷购物软件,他买了很多君子兰的种子,想要给她种兰花。 徐檀兮坐在他身边,在给他绣抱枕的枕套。 她垂首静坐,两鬓的发微微遮了侧脸,温婉娴静,绣了会儿,她忽然想起一事:“你什么时候去接关关?” 戎黎的屋子已经收拾好了,新买的家具这两天都能送过来。 戎黎说:“明天给他找幼儿园,下周去接他。”他凑过去,看她绣的图案,“这是蝴蝶?” “嗯。” “为什么绣蝴蝶?” 徐檀兮十分耐心地同他解释:“蝴蝶的碟和耄耋的耋是同音,绣蝴蝶寓意长寿。” 徐家是做丝绸起家,早几辈的时候,徐家的女孩子都要学刺绣,到了徐檀兮这一辈,只有她学了,师承已逝的徐老夫人。 这年头,会绣花的姑娘打灯笼都不好找了。 “你不给我绣个鸳鸯?” 他是在明示。 徐檀兮低头回:“以后绣。” 结婚的时候再绣。 她把绣绷放下:“戎黎,我想回医院上班。” “你现在的状态,可以回医院吗?”戎黎不太愿意让她去上班。 “我不主刀,只坐诊。”不是临时起意,徐檀兮已经深思熟虑过了,“黄医生也建议我正常生活和工作,什么都不做怕会胡思乱想。昨天在老宅的时候,棠光也没有露馅,证明她跟我是一伙的,而且只有危急的时候她才会出来,黄医生说,她应该为了保护我和你才存在的人格,不会对我不利的。” 戎黎还是不放心:“那只猫呢?它出现没有什么规律。” 棠光会在徐檀兮深入睡眠的时候出来,或者是危机的时候,但猫人格就没有规律,有可能是睡着的时候,也有可能毫无预兆地突然切换。 这个徐檀兮也想过了:“你帮我弄个定位的东西随身戴着,棠光不是说它能听懂人话吗?和它约法三章,如果是在外面切换了人格,就让它在待在原地不要走动,你去接它就好了。” “不用这么麻烦,你到哪我跟到哪就行了,你想去医院上班,我可以陪你去。” 她摇头:“我希望你有自己的事情可以做。” 徐檀兮除外的事,戎黎都兴趣不大:“比不上你,你最重要。” “我不想变成你的负担,不想绊住你。”她也不知道她哪一天才能好,如果一直好不了,总不能让他一辈子都只围着她。 戎黎蹙着眉纠结了许久:“那先试试行不行?我先陪你几天,如果没有问题,我再去找个闲一点的工作。” 徐檀兮说好:“当老师吗?” “嗯。” “你为什么会选择当老师?”徐檀兮想象不出来他教书育人的样子。 “以前只是为了找个挡箭牌,现在觉得还不错,空闲时间比较多。” 徐檀兮突然想起来她之前做的梦,在梦里他也是教书先生。 戎黎在她那边待到了九点才回隔壁703,洗漱只用了十分钟,九点十分的时候,他给徐檀兮发了一条微信:【晚安,杳杳】 徐檀兮没有回他,平常这个点她都会回。 戎黎又打了电话过去,她也没有接,他不放心,穿着睡衣去了702,敲门之后也没人来开门,就用备用钥匙开了锁进去。 “杳杳。” 灯还亮着,没人应他,他又喊了声:“杳杳。” 回应他的是一声猫叫。 它在厨房。 戎黎寻过去,在冰箱的旁边看见了它,它蹲在那里,在扒拉冰箱的门。 “饿了?” 它喵了一声,滴溜溜的眼珠子在他脸上扫来扫去,看到他很开心的样子。 戎黎拉着它家居服的袖子,让它站远一点,他把冰箱的门打开,拿了一块蛋糕出来:“太晚了不能吃太多冰的,只能吃这一块。” 它用手去抓。 戎黎从冰箱里拿了个吃甜品用的塑料勺:“得用勺子,” 在光光的意识里,它是本体,没有手,只有爪子。 它用爪子去刨。 戎黎把手举高,不给它:“棠光说你能听懂人话。”他晃了晃手里的勺子,“用勺子,不然不给你吃。” 它伸手捞了几下,没够着蛋糕,不情不愿地用两只“猫爪”夹着勺子去舀蛋糕,舀得到处都是,还弄到戎黎身上了,戎黎也不帮它,让它自己吃,一块蛋糕顶多吃到了一小半。 它吃成了小花猫,脸上手上都是。 戎黎抽了几张湿巾给它擦,过后给秦昭里打电话。 秦昭里没睡,接得很快:“喂。” “我是戎黎。” 秦昭里对闺蜜的男朋友比较冷淡:“有事吗?” “能不能帮我照顾它一晚上?” 她?秦昭里问:“杳杳?” 戎黎说:“是只猫。” 秦昭里知道怎么回事了,她傍晚的时候和徐檀兮通过电话,可听到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当秦昭里看见光光的时候,整个人还是很懵逼,实在难以置信:“杳杳?” 光光藏在戎黎后面,好奇地四处看:“喵。” 秦昭里:“……” 还别说,跟真的猫叫一模一样。 秦昭里问戎黎:“它有名字吗? “喵。”有,光光! 戎黎说:“没有。” 秦昭里只用两秒,想了个她觉得相当不错的名字:“那就叫兮兮吧。” “喵!”叫光光! 它不可以说话,它的主人释择神尊说过,猫不可以说人话,不然教六重天光上面的神仙听去了,他就不能抱它、不能摸它、不能睡一个被窝了。 “兮兮。” 秦昭里伸手想撸它,它跳开,拿猫屁股对她。 秦昭里:“……” 戎黎还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它应该能听得懂人话,但保留了部分猫的习性。” 秦昭里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它还没有洗漱,我不方便,劳烦你帮它洗一下。” 秦昭里比了个ok。 戎黎又嘱咐:“要藏好它,不能让别人知道。” “放心。” 戎黎一点都不放心:“等杳杳回来,麻烦秦小姐给我回个电话。” “行。” 都嘱咐完,戎黎就得走了,他捏着光光的袖子把它拉进了屋:“你在这要听话。” 它喵一句。 “早点睡觉。” 它又喵一句。 戎黎把抓在他衣摆上的“爪子”拿开,正要打算离开的时候—— “喵。” 不是光光叫的,声音不一样。 戎黎目光往屋里一扫:“你养猫了?” “养了只布偶。”秦昭里说,“它很温顺,不会欺负杳杳的。”人和猫她暂时还转变不过来。 戎黎思索了挺久,问了个严肃的问题:“公的还是母的?”他女朋友的身体,不能让公猫乱碰。 “……公的。” ------题外话------ **** 祝我生日快乐,q阅的小可爱看一下置顶评论 164:酒店撩情,杳杳高燃时刻!(二更 “……公的。” 秦昭里刚说完,布偶跑过来,舔光光的脚,光光很配合地蹲下去了,开心地挥着爪子,然后喵喵喵。 碍眼,碍眼得要命。 戎黎盯着那布偶,眼神跟冰锥似的,要是目光能具象化,肯定尖利得能把人……不对,能把猫开膛破肚了。 “让它俩离远点。” 秦昭里:“……” 敢情她家杳杳这是找了个醋王啊。 行吧,秦昭里伸脚,把“两只猫”隔开,她命令布偶:“秦将军,回你自己窝去。” 布偶猫有个威武的名字,叫秦将军。 把秦将军赶回猫窝后,秦昭里做了个恭请的动作:“戎先生,慢走不送。” 戎黎站了半天才挪动脚,出去没几秒又折回去,用手指点了一下光光的脑袋:“不要跟公猫玩,知不知道?” 像哄,又像警告。 光光喵了一句,也不知道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总之,戎黎走的时候眉头是紧锁着的。 秦昭里关好门,去把秦将军的猫玩具都拿来,给光光玩,它最喜欢那个一踩就会叫的鸭子,踩得很嗨。 鸭子:“嘎!” 光光:“喵!” “嘎嘎!” “喵喵!” 一猫一鸭玩得不亦乐乎。 旁边的秦将军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光光:啊,本喵陷入爱情了! 秦昭里不敢走开,把电脑拿到客厅来办公,中途接了个电话,是温羡鱼打来的。 “喂。” “还没睡?” 秦昭里说:“才十点。” 温羡鱼提议:“那要不要出来喝一杯?” “你人在南城?” “嗯,下午过来的。”温羡鱼的声音懒洋洋的,很低沉,像是喝了酒,“我过去接你?” 秦昭里歪着头,用耳朵夹着手机,双手在键盘上打出“多重人格”四个字,她拒绝了邀请:“我还有工作没做完,不出去了。” 温羡鱼也不勉强,很体贴地说:“我待会儿给你叫个粥,别熬到太晚。” “嗯。” “明天中午一起吃午饭?” “行。” 秦昭里问温羡鱼还有没有别的事,他说没有,她就挂了。 真是一点儿都不黏人。 温羡鱼把手机扔到床上,捡起地上的西装裤,掏出烟盒,点了一根,一双纤细白嫩的手从后面缠过来,抱紧了他的腰。 “是秦昭里弄得你舒服,”女人在他耳边吹气,“还是我?” 酒店的地毯上,男人女人的衣服扔得到处都是。 温羡鱼转过头去,堵住女人的唇,渡了她一口呛人的烟。 “吃醋了?” 女人推开他的脸,娇哼一声。 温羡鱼一把揽过她的腰:“我没碰过她。” “她没让你碰吧。”女人只穿了一条红色的性感吊带,肩带滑落,身材姣好。她身子软,分开腿,像条蛇一样缠在男人身上。她红唇微微张着,咬他胸口,“可你还要娶她。” 娱乐圈里都是怎么评价美女编剧沈湘君的? 可以用八个字概括:天边白月,温柔知性。 那些评价的人肯定没见过她脱了衣服后的样子。 温羡鱼把抽到一半的烟扔在了玻璃茶几上,搂住她的腰:“你不是一早就知道吗?我以后是要娶她的。” 她手往下滑,摸到男人硬邦邦的肌肉,狠狠掐了一把:“她又不喜欢你,你娶个祖宗回去干嘛?” 秦家唯一的继承人,商场上的女强人,不是祖宗又是什么? 温羡鱼把她的裙子剥了,抓过她的手,按在浴袍的系带上,眼镜没摘,镜片后的瞳孔闪着幽幽的光,他笑得意味不明:“娶回去供着啊。” 沈湘君泄愤似的扯他的浴袍:“秦昭里要是有一丁点在乎你,早就发现我们的事了。” 温羡鱼捏住她的下巴,脸色说变就变:“你做什么了?” 沈湘君气恼地推开他的手:“我能做什么?你一周有两天都在我床上,我还用得着做什么吗?” 他笑了声,拉着她倒在了床上:“乖一点,不要去碍昭里的眼,其他的都可以依你。” 次日,早上七点,太阳从窗缝里偷偷漏进来一丝丝金黄。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只一下戎黎就睁开了眼睛,他摸到手机,解锁,是徐檀兮发来了微信,一个系统表情。 【微笑】 戎黎立马打过去,响了一声就通了。 “几点换过来的?”他掀了被子起床。 徐檀兮应该刚醒,声音还沙沙的:“凌晨三点多的时候。” “怎么不叫我去接你?” “不想打扰你睡觉。” 戎黎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洗手台上:“你再睡会儿,我大概八点到你那。”他打开水龙头,装了一杯水。 徐檀兮在那边叫他慢点儿:“不用那么赶,你吃完了早饭再过来。” 他嗯了声,刷牙。 昨晚下了雨,小区里的绿色植被盖了一层薄冰,在阳光下,闪着晶莹剔透的斑驳。 八点左右,戎黎到了秦昭里的小区。 徐檀兮已经吃完早饭了,戎黎问她走不走,她点头。 戎黎没进屋,站在门口:“昨晚麻烦秦小姐了,谢谢。” 这主权宣布得明明白白的。 秦昭里也很大度,吹了吹额头的短发,秦总气场两米八:“用不着道谢,我跟杳杳睡一个被窝的时候,戎先生你还在玩泥巴。” “……” 戎先生无言以对,最无语的是那只布偶猫,居然恋恋不舍地盯着他女朋友。 从秦昭里家出来,戎黎和徐檀兮去了上次去过的那个地下电脑城,买了一条只有戎黎的指纹才能打得开的定位脚链,是一条细细的铂金链子,颜值不算很高,但很贵,毕竟是“高科技”。 随后,徐檀兮又陪戎黎去了几家幼儿园,她建议上公立的,不过那家离麓湖湾最近的公立幼儿园不中途收人,戎黎说可以资助一栋阅读楼,幼儿园园长立马嘴咧到了耳后根,慈祥热情地把金主爸爸和金主妈妈请到了贵宾招待室,对着金主爸爸金主妈妈就是一顿夸,夸他们慈悲为怀…… 就这样,一栋楼换了戎关关一个入学名额。 “先生。” “嗯。” 戎黎牵着徐檀兮,一前一后走在幼儿园的操场上,四周都是绿茵,跑道上铺了防滑防摔的坪面材料,孩子们在上面你追我赶、嬉嬉闹闹。 “你是不是有很多钱?”徐檀兮问。 刚捐了一栋楼的戎黎:“不多,也就能买个城市。” 徐檀兮震惊! 他捏了捏她手心:“跟你开玩笑的。”太阳尤其眷顾美人,他在光里,光在他眼里,好看得不像话,美人他说,“我没总计过,不过养你跟以后的孩子肯定没问题。” 徐檀兮看着她的美人,羞红了脸。 下午,两人去了医院,徐檀兮先去销了假,然后去小儿外科。她在医院有独立的办公室,因为她是医院的董事。 她走到办公室的门口,脚步停下。 戎黎问:“怎么了?” 办公室门上的医生铭牌换了,不是她的名字,上面有张新铭牌,写着两行字:心胸外科,乔端。 “应该是我太久没来上班,办公室好像被占用了。” 戎黎想了一下:“那要不要我捐栋楼?” 徐檀兮顿时哭笑不得。 “徐医生?” 声音从后面传来,徐檀兮回头,是她之前科室的护士,她问候:“好久不见。” 安护士见到她很高兴:“你终于回来了,我每天都被那群小——”安护士这才注意到徐檀兮身边的人,“这位是?” “我男朋友。” 嗷! 这个脸!好可! 怎么形容呢?大概就是一张不当明星也可以当头牌的脸。 安护士冲徐檀兮好一顿挤眉弄眼,才问了句正经的:“你办公室乔医生用了,她没跟你说吗?” 徐檀兮说没有。 “我还以为是你同意的,她怎么——” 忽然,墙顶上的红灯亮了。 安护士立马把口罩掏出来戴上:“徐医生,我先过去了。”她知会完,朝走廊奔去。 不止安护士,好几个护士都往一个方向跑。 “你找个地方坐一下,”徐檀兮对戎黎说,“我要去一趟急诊室。” 她在包里找了个发箍,把头发扎了起来。 戎黎问她:“那个红灯是干什么的?” “是急诊室发的求援。”徐檀兮把包里的工作证拿出来,包包让戎黎提着,她没时间多说,就留了两个字,“等我。” 她把工作证戴上,与那些护士一样,奔向急诊室。 虹桥医院墙顶的红灯自建院以来,只亮过两次,这是第三次,只有在重大事故、众多伤患的情况,急诊室才会全院求援,除了手头上有病患的医护人员之外,所有人都要赶过去救援。 昨晚下了雨,路面结了冰,惠明路发生了连环车祸,两辆公交相撞,波及到了十几辆车,几分钟内陆续送来了八十多位伤患,重伤轻伤的都有,地上到处都是血,急诊室里面和外面全是哀嚎声。 所有医护人员都在忙,急诊室的床位全部满了。 一位中年女士坐在急诊室外面的椅子上,身边还有个小孩,小孩没有受伤,眼睛通红,忍着没哭。 “医生……”女士抓住了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她已经坐不住了,身体慢慢往椅子下面滑,“我肚子好痛,什么时候到我?” 医生打量了她一眼,没看见她身上有明显伤痕:“麻烦你等一下,急诊室人手不够,要优先重症患者。” 她声音渐弱:“可是我肚子好痛。” 这时,急诊室里的护士在喊:“王医生!” 男医生应了护士一句,转头对女士说:“抱歉。”他拂掉女士的手,进了急诊室。 女士从椅子上滑下来,摔倒在地上。 “妈妈!” 小孩吓坏了,哭着喊:“妈妈,妈妈!” 女士抱腹蜷着,张着嘴,呼吸困难。 走廊里全是人,病患和家属都有,吵吵嚷嚷的,小孩的声音被四面八方的哭声、叫声盖住了:“快来人啊,快来人……” 他声音都叫哑了,好久之后,有人拨开人群,朝他走来,是一个姐姐,她没有穿医生白袍,而是穿着漂亮的裙子。 小孩坐在地上,抓着母亲的手,哭着问她:“姐姐,你可以叫医生来救我妈妈吗?” 她蹲下,外套里的工作证掉出来。 小儿外科,徐檀兮。 “我就是医生。” 她声音很温柔,能让人安心,小孩这才放声哭了出来。 也就七八岁的孩子,已经忍了很久的眼泪了。 徐檀兮从旁边的医用推车上取了口罩和手套,蹲下去查看患者:“女士。” “女士。” 患者睁开了眼。 “能听到我说话吗?” 她点头,还有意识。 徐檀兮从同事那里拿了手电筒和听诊器,听完肺音、心音之后,把患者的衣服掀起来,用手轻按。 胸腔有明显的肿胀症状。 徐檀兮冲急诊室里喊了声:“王医生。” 王医生出来:“怎么了,徐医生?” 徐檀兮长话短说:“患者左肋骨折,造成插入性肺破损,出血很严重,胸腔里都是积液,要立马手术。” 王医生急忙过去查看,用听诊器听完后,对护士大喊:“快,立刻安排手术。” 走廊上全是患者和家属,人声鼎沸,很嘈杂很混乱,戎黎却还是听得到徐檀兮的声音,也只听得到她的声音,她说:穿刺引流,快点! 她平时说话都轻声细语的,是那样温柔的人,很少这样大声。 戎黎站在人群里,看着她忙前忙后。 “这位先生,”有护士过来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回:“我是家属。” 可能是他那张脸有特权,护士格外的耐心和热情:“是哪位患者的家属?需要我带你过去吗?” 他说不需要,目光望着徐檀兮,她的外套脱下了,白色毛衣已经被血染红。 他说:“我是徐檀兮医生的家属。” ------题外话------ **** 抱歉,卡文卡到现在,看多更了一千字就原谅我吧~ 谢谢所有祝我生日快乐的小仙女,我们都要健康平安哦~ 166:恩爱秀到医院,戎黎强势护妻(一更 他说:“我是徐檀兮医生的家属。” 护士有点尴尬,本来还想搭讪的。 “不去帮忙杵在这干嘛?” 声音从后面传来,是个好听的女烟嗓。 护士喊了声“乔医生”,然后赶紧帮忙去了。 那位乔医生漂亮得不像个医生,是人间富贵花那一挂的长相,五官看着贵气,偏浓艳,她化了淡妆,自信张扬。 她目光在戎黎身上停留了几秒,略带审视:“徐医生的男朋友?” 戎黎瞥了一眼她的工作牌。 心胸外科,乔端。 他平时虽然不爱搭理人,但也不会对人没礼貌。当然了,抢他女朋友办公室的人除外。 “抢别人的办公室有意思吗?”他语气很不友好,眼神也杀气腾腾。 这护短护得真够直截了当、明目张胆的,乔端觉得这人有意思,尤其有意思的是,他还是徐檀兮的男朋友,她故意唱了个反调:“有意思啊。” 戎黎觉得她有病。 徐檀兮脾气那么好,徐檀兮那么温柔,徐檀兮那么善良,徐檀兮最好。所以他的结论是:只要给徐檀兮找不痛快的,肯定不是好鸟,比如这个不去救人还在这里搭话的女的。 戎黎侧脸对她,目光只看徐檀兮:“把地方给我女朋友腾出来。” 乔端抿嘴笑了笑,被眼前这个一看就不简单的男人挑起了兴趣:“我要是不呢?” 戎黎转过头来,眼神阴沉沉:“捐栋楼,裁了你。” 又狠又直接,而且,丝毫不怜香惜玉。 乔端也没当他开玩笑,这点看人的眼力见还是有的,她也不气,笑着答应了:“行,明天就腾。” 她又打量了戎黎几眼,才拨开人群,去了急诊室。 徐檀兮在里面忙,医用手套上都是血。 乔端走过去,侧着身冷不丁地说了句:“徐医生,你男朋友真有意思。” 徐檀兮没抬头,戴了口罩,弯着腰在给患者缝针:“乔医生若是很闲,能否帮那边排队的患者包扎一下?谢谢。” 乔端瞥了她一眼,戴上手套去包扎了。 旁边的护士听了墙角,眼珠子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是这样的,医院上下都知道徐檀兮和乔端不对付,确切的说,是乔端不喜欢徐檀兮。 乔端的前任是肿瘤科的医生,那位医生跟她分手的理由是:想试试,追一下徐檀兮。 当然没追上。 总之仇就这么结下了。 但也不光是因为这一件事,徐檀兮的姑父生前是医院的院长,乔端的父亲是副院长,她们二人医学出身相当,又都是手术能力很强的外科医生,经常被人拿来对比,一对比,乔端就被压一头。 不过乔端到底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情绪不摆在脸上,不会讨厌得很明显。 后面,陆陆续续还有患者送过来,因为连环车祸里有多辆公交,受害人很多,死亡人数还没有统计出来。 从三点到六点,总共三个小时,徐檀兮脚都没歇一下,她来不及换鞋,脚上穿的还是高跟鞋,从急诊室出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戎黎过去扶她:“结束了吗?” “嗯。”她的外套被同事带回更衣室了,身上穿着毛衣和长裙,毛衣上都是血,看着很触目惊心。 戎黎把自己的外套脱给她。 她在急诊室里面站了三个小时,他就在外面守了三个小时,寸步不离。 “坐下歇一会儿。” 他也不管有没有别人在,抱起她放到走廊的椅子上,然后他蹲下。 徐檀兮拉住他,摇摇头:“有人。” “没关系。” 戎黎低下头,给她捏脚,动作一点都不专业,反而很笨拙,也不敢用力,轻轻地从腿肚子捏到脚脖子。 徐檀兮双手压着裙摆,垂着眸,温柔地看他。 来来往往的人都忍不住侧目。 戎黎扶着她的脚,帮她左右活动脚踝,他抬头问她:“你饿不饿?” 徐檀兮下午的运动量很大,现在浑身乏力:“应该是饿的,但不想吃东西。” 血腥、药味闻得多了,就没有胃口了,嘴里都发苦,但已经六点多了,她不吃戎黎还要吃。 她说:“我待会儿要去洗个澡,你再等我一下,等我收拾好了,陪你吃晚饭。” 戎黎换了一只脚给她揉揉:“我不饿,你不用管我。” “那我多歇一会儿。” 她是真累了。 戎黎蹲在她脚边,这样低着头的样子没有半点攻击性,像被完全驯服了的狮子:“我原本不想让你回医院,因为不放心你的病,答应你来也是在用缓兵之计,本来打算过几天随便找个理由,让你回家养着,不过现在改变主意了。” 戎黎抬起头,眼睛亮得出奇,看着徐檀兮的时候,里面有光:“杳杳,你的手可以救人,我不能只让你拿绣花针。” 徐檀兮抬起手,袖子上还有血,她用指腹拂了拂他眉头:“先生,不要担心我。” 走廊上的光控灯亮了,外面的天黑了,急诊室里的哭声停了。 “那是徐医生的男朋友?” 说话的蒋护士扒着急诊室的门,半藏半躲地在偷看。 安护士刚刚已经见过徐医生的男朋友了:“对啊,很帅吧?” 蒋护士有点近视,眯着眼看:“那是人类该有的长相吗?” 骨相分明很精致,而且五官长得也乖,眼角还有一颗会添妖气的痣,但组合在一起一点都不显女气,反而有种阴沉的暗黑风,纯他占了,野他也占了。 “女娲捏他的时候,肯定精心测量了。”安护士也不知道激动个啥,反正就很激动,“看看那个脸、那个腿,还有那个身材,绝了。” 这要是头牌,一个晚上得天价! 蒋护士叹气,突生感慨:“我肯定是女娲闭着眼睛捏的。” 安护士哈哈大笑,说自己也是女娲闭着眼捏的:“徐医生的男朋友可不止长得好,你瞅他看徐医生的眼神,很要命啊。” “看出来了,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蹲在徐医生脚边,绝对是爱得不行不行的。”蒋护士好羡慕啊,她此刻是一颗柠檬,缺少爱情的滋润的柠檬,“国家什么时候给我发个这样的男朋友啊?再不发我都要绝经了。” 安护士嘿嘿一笑:“我要有个这么帅的男朋友,我就生到绝经为止。” 两人一唱一和地说段子,后面偷听了许久的男医生:“鹅鹅鹅鹅鹅鹅鹅……吭吭吭吭吭吭吭……” 从鹅叫笑成了猪叫。 安护士和蒋护士“……” 戎黎去车库拿车了,徐檀兮在医院门口等他,外面在下小雨。 迎面熟人走来,唤她:“徐女士。” 是姜灼,他收了伞,提着保温汤壶走上台阶。 徐檀兮称呼他为:“姜先生。” 客套得像两国会晤。 姜灼戴了助听器,身上穿着一件有些泛旧但洗得很干净的棉服,因为刚从雨里来,他双眼还微微带着潮气:“你在等雨停吗?可以先用我的伞。” 徐檀兮礼貌地拒绝:“谢谢姜先生,伞不用了,我在等人。” 这时,安护士从门口路过,冲徐檀兮摆了摆手:“徐医生,拜拜。” 姜灼这才知道:“你是这家医院的医生?” 他只知道有恩于他的秦女士是这家医院的董事,而徐女士是秦女士的朋友。 “对啊。”徐檀兮礼节性地问道,“姜先生身体不舒服吗?” “我妹妹在这里住院。” 徐檀兮想着自己也在医院,或许能照看一下,便问:“方便告诉我她的名字吗?” 姜灼的长相显年轻,鼻翼有颗小小的痣,添了几分无辜感,他很耐看,笑起来很有少年气:“她叫姜烈,热烈的烈。” 徐檀兮记下了。 姜灼告辞后,去了心外的住院部,大病房里有十二个床位,只空了两个,其他都住人了,病床与病床之间用帘子隔开。 隔壁床的大妈前几天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恢复得很好,看见姜灼进来,主动打招呼:“小姜来了。” 姜灼把保温壶放下:“阿姨你好。” “你妹妹做检查去了,马上就回来。” 他妹妹姜烈有先天性心脏病,上周在家里发病了,险些丧命。医生说,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做心脏移植手术。 可三年前他们就在等能匹配成功的心脏源。 ------题外话------ *** 昭里的cp是姜灼~ 167:互宠时刻,他是音乐天才!(二更 姜灼在病房等了几分钟,他妹妹姜烈推着输液架回病房了。 “哥。” 十五岁的女孩子青春正好,留着学生头,漂亮又阳光,她和她哥哥长得很像,也是单眼皮,干净耐看,只是病容憔悴,脸上不见什么血色,因为常年缺少运动,身形单薄消瘦。 姜灼过去帮她推输液架:“你先躺下。” 姜烈把鞋踢了,坐到病床上:“我今天好多了。” “嗯。” 姜灼帮她把被角掖好。 少女的眼睛明亮,像天上星辰,她很爱笑:“检查结果也都没问题。” 姜灼拉了椅子坐到床边,打开从家里带来的保温汤壶,盛出一碗汤,端给她。 她喝了一口,看了看她哥哥的脸色,故作轻松地说:“我觉得我可以出院了,跑跑跳跳都不是问题。” “不可以。” 平日里很好说话的哥哥语气不由分说:“手术之前你都要待在医院。” 姜烈是先天性心脏病,早几年的时候还能吃药控制,这几年身体更差了,心脏慢性衰竭,已经到了必须做移植手术的地步。 她不高兴地嘟囔:“心脏源都没有,做什么手术,干嘛在这浪费钱。” 他们的母亲两年前去世了,父亲跟没有一样,她的医药费全部落到了她哥哥头上,操办母亲葬礼的时候,哥哥也才十八岁,被迫着长大,被迫着东奔西走、四处打工。 “不要任性,你要在医院把身体养到最佳状态,等到有了心脏源,就可以立马做手术。”姜灼安慰她,“钱的事你不用管,这两年我存了不少钱。” 这两年,她就没见他休息过,每天天没亮就出门,深夜才回。 “在家吃药也一样啊。”住院费那么贵。 “姜烈。” 他每次连名带姓地喊,就是没得商量的意思,平时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一扯到她的病,他就特别严肃。 姜烈把碗放下,背身躺下,不理他了。 她还不是心疼他…… 傻子! 手机响了,姜灼走到病房外面去接。 “姜灼啊。” 是他学院的老师。 “你好,刘老师。” 姜灼是刘老师用全额奖学金招进音乐学院的,刘老师对他特别偏爱,平时很关注他。 “你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刘老师解释,“是这样的,已经有好几位老师都向我反映了,你这个出勤率有点太低了。” 他都在忙着打工,除了很重要的专业课,很少回学校。 “对不起刘老师,是我自己的原因。” 刘老师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他惜才,不想这么个苗子断送掉:“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就跟老师说,不过这个出勤你还是要注意一下,毕竟那么多人看着。” 这要是普通学生,通报批评都算轻的。 姜灼比较特殊,他主修大提琴,十四岁就拿了国际上的音乐大奖,学校的老师都很看好他,甚至有好几个交响乐团都抛来了橄榄枝。 “刘老师,”他沉默了片刻,“我想下学期办理休学。” “方便告诉我原因吗?” 他说:“我家里人生病了。”其他的没有多说。 刘老师知道他家经济条件不好,因为他经常接私活,学院其实是有规定的,学生不准在外面接私活,但因为他优秀才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能兼顾,我是不建议你休学的,要是实在没办法,你到时再到我这里来拿申请表。”姜灼天生就是吃音乐家这碗饭的,天赋极高,刘老师还是觉得休学了可惜,“你要不再考虑考虑?明年伯拉里音乐学院的留学生名额我还是想推荐你去。” 伯拉里音乐学院是殿堂级级别的音乐学府,刘老师给姜灼写过推荐信,那边也有意向。 他迟疑了一阵:“谢谢你,刘老师,我会认真考虑的。” “不着急,你慢慢考虑。” 外面在下雨,冬天的雨能把人凉透。 因为徐檀兮胃口不好,戎黎提议回家做饭,他做。 徐檀兮问他为什么?他说想学。 买菜回家后,已经七点多了,戎黎那边没有布置厨房,饭在徐檀兮这边做,他也不让她帮忙,随便找了个电影,让她待在客厅。 进厨房后不到五分钟—— “杳杳。” 戎黎在厨房叫徐檀兮。 楼上邻居卖了房子,在搬家,家居挪动的声音很吵,徐檀兮没听到,戎黎又叫了一声:“杳杳。” 她跑来了:“嗯?” 他穿着她的围裙,是素色的,不合身,有一点小。他还没开始做,菜都在水池里,他先研究网上的做菜教程。 “少许盐是多少?” “给我炒吧。”她穿着粉色的宽松毛衣,裤子修身,一双腿又细又长,还很直。 戎黎脑子里突兀地闪过了一个画面:女孩子细细白白的腿盘在他腰上…… 他最近越来越不想做个人了。 程及说得对,男人都是禽兽。 他把脸转到另一边,不看她:“不用。”细看的话,会发现他耳尖有一点红了,“少许到底是多少?” 徐檀兮没发现异样,很耐心地教他:“如果是没有汤的菜,一盘的量你就放一勺盐。” 他打开橱柜,去拿勺子。 徐檀兮走过去拉住他的手:“不是那个勺子,是盐盒里舀盐的那个小勺子。” “哦。” 他把盐盒拿出来,看了几眼,放到一边,还有别的问题:“一盘的量是多少?”他抓了一把青菜放到一个盘子里,“这么多?”他再抓一把,菜堆得高高的,“这么多?” 他觉得他需要一个电子秤。 主要问题是,网上的教程也没标明重量,不是少许就是适量。 “一大盘一小盘都可以。”徐檀兮尽量简单化地教他,“你就先放大半勺盐,火开小一点,边做边尝,要是淡了你就再往里面添。” 戎黎是个高智商,觉得不难。 “你去看电影,我做好了叫你。” 徐檀兮不太放心:“我在这看你。” “你在这会影响我发挥。” 她在这,他脑子很难不打岔。 徐檀兮都依他了,回到客厅,把电影的声音调小一点,又把椅子往厨房门口挪一些,怕听不到他叫她。 没过几分钟—— “杳杳。” 她笑着过去了:“怎么了,先生?” 戎黎皱着眉头站在电饭煲旁边:“网上说煮饭的水量要没过手的高度。”他把洗干净了的手放进去,“是手指还是手背?” 徐檀兮过去看一眼:“都行。”她用碗再加了一点水,“你喜欢吃软一点的,那就没过手背。” 戎黎觉得也不是很难。 “我知道了。”他把锅盖好,插上电,在徐檀兮脸上亲了一口,“你去看电影吧。” 徐檀兮又回了客厅,电影里放了什么她都没看进去,又过了几分钟,她突然听见刀落地的声音,急忙跑去厨房。 “怎么了?” 戎黎把刀捡起来,脸上没什么异常:“没什么。”他把左手放到身后。 徐檀兮走过去,把他的手拉出来。 他脸上出现了少见的窘迫,别扭地给自己辩解:“土豆丝太难切了。” 他左手食指的指腹被切到了,血流了很多,滴了几滴在地上。 徐檀兮心疼地红了眼。 戎黎立马说:“就破了点皮,不要紧。” 她抓着他的手,放在水龙头下面冲洗,水流已经尽量开小了,她弯着腰,对着他的手在吹:“疼不疼啊?” “不疼。”怕她心疼,戎黎说,“一点都不疼,我以前经常受伤,痛觉没那么敏感,真不疼。” 她眼睛更红了。 戎黎有点慌了,凑过去亲了她的眼睛好几下:“别哭啊,嗯?” “我去拿医药箱。” 戎黎僵硬伸着那根破了的手指,跟在她后面,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徐檀兮去拿了医药箱来,拉着他坐在沙发上,她拧开消毒水的盖子,倒了一点冲洗伤口,倒的动作很慢,她紧张抬头看他。 戎黎立刻说:“不疼。” 消毒完了,她戴上手套,给他上止血的药粉,低着头,安静地垂着睫毛:“你不要学做饭了。” 土豆丝是有点难切,不过戎黎还是觉得做饭不难:“多做几次就熟练了。” “我会做饭就行,你为什么一定要学?” 戎黎把她鬓边掉下来的一缕发别到耳后:“等你以后病好了,肯定要主刀做手术,有时候还要值班,医生好像都很忙,我的工作很闲,我做饭你能轻松点。” 168:戎狗被疼爱,程狗到南城(一更 “等你以后病好了,肯定要主刀做手术,有时候还要值班,医生好像都很忙,我的工作很闲,我做饭你能轻松点。” 不是情话,胜似情话。 她听红了眼,听软了心肠。 戎黎俯身亲亲她的眼睛:“又不疼,不要心疼了。” 他不知道他这个样子有多让她心疼,她把创口贴贴上,药瓶盖好放进医药箱,朝他坐近一点:“先生,我可以吻你吗?” 她很少主动,很少。 戎黎手撑在沙发上,压低身体,把自己的唇送过去:“可以,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徐檀兮抓着他腰上的衣服,靠过去,吻住了他,她用舌尖轻轻地舔、轻轻地吮,像怯生生的猫。 因为是徐檀兮主动,戎黎的身体特别兴奋,没一会儿就呼吸急促了:“杳杳。” “嗯……” “我可不可以做别的?” 徐檀兮窝在他怀里,把脸藏着不说话。 戎黎当她默认,抓着她的手放在了腹上:“你摸摸我。” 墙上的钟表从七点三十六跑到了七点五十二。最后,土豆丝是徐檀兮切的,戎黎第一次做饭,选了简单一点的菜式,一盘青椒肉丝、一盘青菜、一盘土豆丝、还有一个蛋花汤。 卖相很一般,土豆丝炒得有点糊。 戎黎每样都夹一点到徐檀兮碗里,等她尝过之后,他立刻问:“味道怎么样?” 眼神分明很忐忑,还要装作镇定。 徐檀兮莞尔笑了笑:“很好。” 戎黎嘴角弯了下,又给压下去了,他不太相信,每一道都自己尝一口,果然,味道很普通。 徐檀兮给他加了滤镜,所以才觉得好。 她很善解人意,柔声夸奖他:“你是第一次做菜,已经很好了。” 戎黎把糊的土豆丝挑出来:“我以后会做得更好。” “做不好也没关系。” “怎么可能。”对于自己的能力,戎黎觉得毋庸置疑,“只要我想做,就没有我做不好的。” 徐檀兮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不要提游戏。” 她低头吃饭:“哦。” 饭后,徐檀兮去洗碗。 戎黎拉住她:“我来洗。” “不能什么都你做。” “为什么不能?” 徐檀兮没有解释那么多,眼神清澈,瞳孔里面倒映出一个戎黎来:“你不听我的吗?” 他纠结了一秒,坐回去:“听啊。” 以后结婚了,徐檀兮可以用这一句话,把他死死压到床底,让他一辈子在下面翻不了身。 她端着盘子去了厨房,边说:“糖我放在了茶几下面的抽屉里,冰箱里面还有甜品。” 她不是很爱吃零食,但家里到处都有甜食,都是他喜欢的。 他能怎么办? 让她压一辈子啊。 临睡前,程及发来了好友验证,戎黎第一次没同意,第二次才同意。 老乡:【你弟的幼儿园找好了没?】 戎黎:【嗯】 然后没有后文了。 戎黎:【干嘛?】 戎黎的消息发过去之后,对话窗口弹出来一句:【程爷带狗子上分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戎黎:“……” 妈的,狗贼。 翌日,早上八点半,徐檀兮准时到了医院,换完衣服后,在外科候诊室的走廊里碰见了同科室的安护士。 “徐医生,早啊。” “早。” 徐檀兮穿着医生白袍,工作证挂了胸前,里面搭的是中规中矩的黑色高领毛衣和修身的黑色长裤,整个着装偏职业风。她把头发盘了起来,用一根皮筋和一只发卡,发卡与耳环是一个色系,都是粉色的珍珠,手腕上戴了一只莹白色的玉镯子,没有其他配饰,简单又大方。 安护士按住胸腔里那颗八卦的心:“徐医生的家属也早啊。” 戎黎点了个头,算回应。 “对了。”安护士说,“乔医生已经把办公室腾出来了,护士长让我问你,是不是在办公室坐诊?” 徐檀兮说是。 安护士和她一起往小儿外科走。 戎黎安静地走在旁边,目光时不时看自己女朋友,他第一次见她穿白大褂,很灼他的眼,也很勾他的魂。 “徐医生你真不主刀啊?”安护士突然问起。 徐檀兮颔首:“暂时不主刀。” 安护士不解:“为什么?好多病人家属都点名让你主治。” 徐檀兮不太会撒谎,戎黎代她说:“她前段时间摔到了手,要养一阵子。” “严重吗?有没有做精密检查?”安护士是个热心肠,“外科医生的手可千万不能大意。” 徐檀兮顺着戎黎的谎去圆,不太会讲假话,会下意识低头:“不严重,养养就好了。” 聊着聊着就到了办公室。 徐檀兮要进去开晨会,对戎黎说:“我要去工作了。” “嗯。”戎黎送她到门口。 “你要是无聊,就去外面走走。” “无聊我可以打游戏,你不用分心管我,去工作吧。” 徐檀兮回了几次头,才进了办公室。 戎黎随便在过道上挑了椅子坐下。 安护士偷偷打量了好几眼,也没见人打道回府:“徐医生,你男朋友不是来送你的?” 徐檀兮摇摇头,没有多做解释。 戎黎会在医院陪她几天,要看看另外两个人格会不会影响到她。他在过道的椅子上坐着,这个点还早,外面就他一个人,他拿出手机,开游戏。 “这不是徐医生的男朋友吗?” 声音从后面传来,是个烟嗓。 戎黎没抬头,看着游戏界面。 乔端走过来,双手揣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她身材火辣,把医生袍撑得前凸后翘:“身体不舒服?” 戎黎把耳机戴上,懒得搭理。 乔端也不去自讨没趣,目光放肆地打量完就走了。 不到半天,小儿外科上下就都知道谁是徐医生的家属了。护士群聊里,徐医生家属的照片被疯传。 工作之余,不忘吃瓜。 周护士:【也是医生吗?】 蒋护士:【没听徐医生说过】 管护士:【叫什么名字?】 蒋护士:【好像姓容,叫什么不知道】 大王护士:【他不用工作吗?】 安护士:【估计是富二代吧】 大王护士:【富二代也要工作啊】 小王护士:【我要是富二代,我才不工作,游戏它不香吗?】 安护士:【徐医生的手受伤了,她男朋友可能不放心她,特地来陪着呗】 李护士:【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啊】 萧护士:【柠檬它为什么围绕我】gif 护士长:【羡慕本宫已经说腻了】gif 护士长:【好好工作本宫已经说腻了】gif 然后,全体安静。 上午十点二十三,戎黎终于进决赛圈了,一上午了,唯一一把。 他正在跑毒的时候,耳机外面有个声音。 “帅哥。” “帅哥。” 戎黎摘了一只耳机,抬头。 是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子,头发很长,到腰部,只涂了口红,可能是临时补的:“可以加个微信吗?” 戎黎把耳机塞上:“我已婚。” 他低头,继续跑毒。 女孩尴尬不已,说了声抱歉就跑了。 这一幕,正好被工作之余坚持吃瓜的安护士目睹了,小儿外科的护士群聊里又热火朝天了。 安护士:【啊啊啊啊,太杀我!】 安护士:【我要磕cp!!】 陶护士:【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上回有个妹子来加我男朋友,他不仅同意了,还来跟我炫耀他的魅力】 大王护士:【我男朋友撩妹小号都不知道多少个】 陶护士:【那你还不分?留着过年吗?】 大王护士:【已经列入计划中了】 萧护士:【柠檬它为什么围绕我】gif 护士长:【羡慕本宫已经说腻了】gif 护士长:【好好工作本宫已经说腻了】gif 本群的话题终结者——护士长苏梅梅。 十一点的时候,程及又给戎黎发了好友验证。 戎黎拒绝。 程及再发。 戎黎再拒绝。 然后,程及就打电话过来了,戎黎挂了几次之后才接,很不耐烦:“干嘛?” “我在南城高速的加油站附近,车抛锚了,”程及像个大爷,“来接我。” 戎黎那边:“嘟嘟嘟嘟……” 他挂了。 程及:“……” ------题外话------ **** 顾总:戎黎,你下贱! 戎黎:你就说要不要我继续? 顾总:……要。 169:拐到手了,同住(二更 程及接着打,没完没了地打。 戎黎也不加黑名单,没完没了地挂,等挂够了,他才接。 程及说:“你弟也在我车上。” 戎黎挂了,关掉游戏,等对面办公室里面诊的病人出来之后,他才起身进去。 徐檀兮见是他,笑了笑:“怎么了?” “我要出去一趟。” 程及在高速上等了将近四十分钟,才看见徐檀兮那辆车型高调、车牌更高调的世爵。 “有点慢啊你。”他抱着手,倚在车门上,脸上端的是风流倜傥。 戎黎就很冷漠了:“你来南城干嘛?” 他敲了敲车顶,本来就生了副风流痞相,笑起来更迷人:“这不是给你送货上门嘛。” 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肥嘟嘟的圆润小脸:“哥哥!” 戎黎下车,对戎关关说:“下来。” 戎关关手脚并用地下去了,背着个小书包,戴着顶渔夫帽,飞快地跑过去,一把抱住戎黎的腿:“哥哥,我好想你啊。” 戎黎难得没有立刻拽开他:“行李带来了吗?” “带了,在后备箱。” 戎黎去打开后备箱,里面好几个箱子,戎关关指给他看:“黑猫警长和米老鼠是我的。” 是他二姑姑给他买的行李箱,他自己挑的黑猫警长和米老鼠。 戎黎把两个箱子拿下来,关上后备箱,看了程及一眼:“慢走。” 草。 程及被他给气笑了:“我已经把店迁来南城了,过几天就开张。” 某人漂亮的杏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你跟着我来的?” 诧异当中,还有不满。 程及眼皮往下一耷,高傲得犹如嫖客:“少他妈自作多情。”眼神仿佛在说:爷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 这时,另一侧的车门开了,下来个少女,棉衣里的薄外套好像是校服。 程及这人虽然口味杂,但从来不碰学生。 戎黎觉得她眼熟,不过他对异性的记忆力不太行,问程及:“你拐来的?” 不等程及回答,少女抢着说:“不是!” 少女一脸的心甘情愿:“我是自愿的!” 戎黎皱了下眉。 年纪太小,这样带出来,要是后面出了什么问题,不好收场。 程及也没介绍人,径自去把后备箱里的东西拿下来,放到戎黎车上:“我叫了拖车公司,你帮我把人送去麓湖湾。” 戎黎神色怪异地看着他。 他把后备箱摔上:“你干嘛?” “我也住麓湖湾。” 呵。 程及还是第一次在戎黎脸上看到这么生动的表情:“你那是什么眼神?” 那是一种看变态的眼神。 程及拿出了飞黄腾达后的丈夫对老家糟糠之妻不屑一顾的语气:“滚吧你,老子不知道你也住那。” 戎黎不相信狗屁缘分,还是觉得是程及这只狗闻着味儿来的,就有点烦。 程及绕过车身,走到林禾苗面前,把新房子的钥匙给她:“麓湖湾七栋1802,在那等我。” 少女刻板呆滞的眼睛一对上他就立马变得乖巧明亮:“好。” 太干净了,而且纯粹。 这不是程及的口味,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栽跟头了。 戎黎目光探究,难得摆出一副看戏的样子,程及也不解释,但语气正经严肃了:“回头再跟你说,你带他们去吃个饭。” 戎黎没问,上车了。 林禾苗依依不舍地看了程及好几次,才跟着上了车。 车开动后,戎黎问:“叫什么?” 和关关一起坐在后面的少女神色拘谨:“林禾苗。” “多大?” “十八岁。” 戎黎迟疑了一阵:“成年没有?” 要是没成年,以后家长来告程及诱拐未成年就麻烦了。 林禾苗回答说:“成年了。”她表情有点呆呆的,似乎不擅长社交,解释说,“程及没有拐我,是他把我救出来了。” 她用了救这个字眼。 时间拨回到上周六,下午五点半,高三的学生放学,别的女孩子都是结伴出来的,林禾苗一个人,低着头,形单影只,走得很快。 “林禾苗。” 宋宝宝在后面叫她。 她停下来等他。 少年叛逆又中二,校服不好好穿,就随便挂在了身上,上面都是涂鸦,书包也没有,用咯吱窝随便夹了本物理书:“你明天去不去爬山?” 林禾苗一副没听懂的样子。 “你不知道啊?”下午班里都讨论了一下午,她居然不知道,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没办法,宋宝宝就喜欢她热爱学习的样子,“班长组织的,班里一大半人都去。” 他希望她也去。 也没别的意思,十八岁的少年就想跟喜欢的姑娘多待点时间,也不用干嘛,待着就行,偶尔视线里能看到她,他就可以快乐一整天。 林禾苗拒绝:“我不去。” 不去怎么行!不去他就看不到她了!少年有点急有点气:“明天是周日,又不用补习。” “我要自习。” 宋宝宝虽然喜欢她热爱学习,但也不能只学习啊:“天天学习,你不腻啊?” 林禾苗抬头:“你天天玩,会腻吗?” 她不是在取笑他,是真的好奇。 宋宝宝觉得她这么认真发问的样子可爱爆了。 “那怎么能一样。”他有点烦,心上人不懂他的心思,更烦她不去爬山,他哼哼了一声,“你不会懂,你就是台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 170:感情又进一步,程及护妻(一更 “你不会懂,你就是台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 宋宝宝刚作完,就听见有人喊林禾苗的名字,他抬头一瞅,是林禾苗那个卖女儿的妈。 “禾苗。” “禾苗!” 林禾苗绕开,走得更快了。 吴树凤追上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袋子:“你走那么快干嘛?没听见我叫你啊?” 林禾苗面无表情,很冷漠:“什么事?” 她身边的少年如临大敌一般,防贼似的地盯着吴树凤。 吴树凤跑了一小段,上气不接下气:“我来给你送点吃的。”她把黑袋子打开给她看,“你不是喜欢吃干豆角嘛,我给你装了一袋过来,你带回去烧肉吃。” 林禾苗的手揣在口袋里,没拿出来:“我不要。” 吴树凤很明显烦躁不满了,忍着才没发作:“你跟我拧巴什么,我是你妈,母女俩还能有什么隔夜仇。”她把语气放软,“俊俊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好,就是一直哭着吵着要见你。” 林禾苗不想听,也不想理,越走越快。 吴树凤暗暗翻了好几个白眼,但她此番的目的还没达到,死皮赖脸也要跟上去:“你跟那个姓程的处得怎么样?他对你好不好?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开纹身店应该不赚钱吧,他是不是还有什么副业?” 别的林禾苗都可以当作没听见,但关于程及的不行,她很讨厌吴树凤打他的注意:“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说话呢。”本来还想再打打亲情牌,看她软硬不吃,吴树凤也没有耐心了,迫不及待地说出了她必行的目的,“你哥有个朋友,拆迁分到了两套房,打算转手卖掉一套,他跟你哥熟,能给个便宜价——” 林禾苗冷漠地打断:“你是来要钱的?” 被戳破了算盘的吴树凤怒目圆瞪:“什么要钱不要钱,说那么难听干什么,你是我女儿,他以后没准是我女婿,我又没说不还,借一点怎么了?” 那个姓程那么有钱,给点怎么了! 少女那双总是静如死寂的眸子变得灼热逼人了:“我已经不是你家的人了。” 吴树凤扯着嗓门蛮不讲理:“户口迁出去了你也是我生的。” 林禾苗不想跟她胡搅蛮缠,抬脚就要走,吴树凤立马拽住她。 宋宝宝上前去,一把推开:“大婶,稍微要点脸行吗?” 吴树凤想起来了,上次她去抓那小妮子的时候,这小子还跳出来阻挠过,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死孩子。 “你给我死一边去,我家的事要你管!”她拧了一把少年的胳膊,推开他就去拽扯林禾苗的校服,嘴上还不忘她的正事,“先付个首付就行,也就二十来万,那个姓程那么疼你,你开口他肯定——” “吴女士。”林禾苗把全身的刺都竖起来,要拼命的样子,“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去烦他,我跟你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没钱,就算有也不会给你们一分一毛。” 吴树凤一听到不给钱,立马撕破了脸,她气急败坏,破口大骂:“你个小贱妮子——” 宋宝宝听不下去了:“你嘴巴放干净点。”他挡在林禾苗前面,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吴树凤看她还有帮手,立马放开嗓门,开始哭天喊地:“勾引完老的,又来勾引小的,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出这样的女儿。” 她声音很大,惊动了来来往往的学生和家长,甚至有不少人顿足看过来。 宋宝宝觉得这个婆娘有病:“喂!你闭嘴!” 吴树凤不仅不闭嘴,还往地上一坐,放开嗓就开始嚎啕大哭:“没脸活了,街坊四邻都知道你刺了人,你倒好,跑出去跟外面的男人一起住,家也不回了,我们一家子还要在村子里受人指点。”她边嚎边指着林禾苗痛骂,“你还保送生,我看你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这个点,校门口很多来接孩子的家长,都在议论纷纷,都在指指点点。 有家长问:“你认不认识那个女学生?” 有学生答:“嗯。” “你们班的?” “八班的。” 不知又是哪位家长,口气非常不屑:“还是个保送生呢?” “保送到了哪所学校?” “帝都大学。”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知道是谁,不知道来自哪里,好像四面八方,好像无孔不入。 声音断断续续,有高有低,少女的头颅越来越低、背脊越来越弯。 “这样的人都能保送。” “前阵子我还听说老屋林村有个女孩子刺了人,原来就是她啊。” “刺人?她为什么刺人?” “好像是勾引了什么人。” “才多大啊,就在外面跟男人同居。” “这要是我女儿,我……” 一件满是涂鸦的校服突然罩在了林禾苗的头上,嘈杂吵闹里,她听见了少年坚定的声音:“嘴长在别人脸上,我们管不了,但耳朵是自己的,可以捂住。” 然后,他捂住了她的双耳。 然后,所有声音都静止了。 林禾苗永远都不会忘记,有个少年曾经用双手为她捂住了流言蜚语,少年他学习不好,爱玩、爱闹、爱打篮球,少年他很善良,干净炽热得像太阳。 当天,林禾苗没有去老师家寄宿,她回了程及家,给他做了一桌菜。 程及七点多才回来,推开门看见她很诧异:“你上午不是说不回来吗?” 她坐在堂屋门口的凳子上,好像在等他,她说:“你送我的望远镜放在家里了,我今晚想看星星。” 程及走过去,蹲下:“是不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她好像有点反常。 林禾苗摇头,黑夜里,她双眸灿若星辰:“没有,只是突然想看星星了。” 那晚,天上没有星星。 但是没关系,她看到她的程及星了。 吴树凤去学校闹的第二天,班主任王老师把林禾苗叫到了办公室。 王老师旁敲侧击地问:“最近学习状态怎么样?” “挺好的。” 她看上去安静又沉闷,是个呆板又不爱说话的性子。 “这两天老师听到了一些传闻,你能跟老师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她不说话。 这件事反响很大,因为传到了家长耳朵里,传闻的主角又是学校唯一的保送生,那些家长似乎觉得只要把这个保送的姑娘挤下来了,自家孩子就能顶上去似的,还搞什么联名抗议,甚至有人去教育局举报。 王老师很重视这件事,要是不处理好,可能就要断送这个保送名额了:“上次送你来老师家的那位程先生,是你哥哥吗?” 她还是不肯说话。 王老师觉得这事儿大了:“你不在老师家寄宿的时候,是跟他——” 她终于开口了:“王老师,请不要恶意揣测他。”她挺直后背,拿出所有的勇气去维护她在乎的人,“他是我的恩人,是很善良的人。” 最后,王老师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事情发生的第三天,红水一中全校通报:林禾苗的保送名额被取消了。 高三八班的同学们都在讨论这件事。 “真被取消了?” 后排左边的女同学说:“公告栏上都贴了,还能有假。” 前排右边的女同学感叹:“真可惜,那可是帝都大学啊。” 林禾苗有轻微的社交障碍,总是独来独往,再加上她学习上有着超人的天赋,班里有些女同学就喜欢排挤她。 尤其是一位偷偷喜欢宋宝宝的女同学。 她幸灾乐祸,讥讽:“有什么好可惜的,怪得谁,还不是她自己作风不良。” 前排女同学让她小声点:“你说话也太难听了。” 那位女同学声音丝毫没有降低:“她都跟男人同居了,不是作风不良是什么?好多人都看到了,跟她同居的那个男的开着豪车来学校给她开过家长会,还冒充说是她哥哥,而且我听我妈说,她还拿剪刀刺过人,蹲过监狱。” 旁边听八卦的女同学难以置信:“不是吧,她看着不像那种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边女同学们议论得热火朝天。 这边男同学们也有嘴贱的。 “真没看出来,平时多闷不吭声啊,居然这么骚,还玩哥哥妹妹那一套——” 满脸青春痘的男同学还没说完,前胸就被人踹了一脚,他整个人重心失衡,跟着凳子一起往后倒。 屁股着地后,男同学骂了句“卧槽”,他爬起来,面红耳赤地瞪着踹他的混蛋:“你他妈有病啊!” 是宋宝宝。 他把校服脱掉,往地上一摔:“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 男同学刚刚摔了个四脚朝天,丢脸丢尽了,贱兮兮地骂:“这么护着她,怎么,你跟她上过——” 宋宝宝一脚踹倒他,整个人扑上去,把他摁在地上打。 也有人去拉宋宝宝,但他气红了眼,谁都拉不住,拳头拼命地往人脸上招呼,肚子上挨了揍也不吭声,就往死里打。 “宋宝宝。”林禾苗一进来,教室里就安静了,“不要打了,宋宝宝。” 他停下来,抬头看她。 她还是跟平时一样,眼睛里死气沉沉的,没有活力,也没有情绪。 她去拿了一本物理书,然后又走了。 宋宝宝看着她挺直的后背,心疼得都快哭了,从那个嘴贱的男同学身上爬起来,红着眼冲所有人咆哮:“她就一小姑娘,你们有没有心啊!” 流言是把刀子,能把人杀死。 林禾苗走出教室,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把耳朵捂上。 那个教她捂上耳朵的少年因为打人,被全校通报了。 那天晚上,她又回家了,对,是回家,回程及家。 程及又回来得很晚:“你不用晚自习了?” 她还和往日一样,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撒谎说:“今天考试,我提前交了卷子。” 他问她:“怎么没去你老师家?” 她仰着头,不知是在看天,还是在看他,眼神亮晶晶的:“前天晚上星星没有出来,我没看见,今天再来看一次。” 可是,天上还是没有星星。 但不要紧,她看到程及星就可以了。 又过了三天,程及才知道这件事。 是邻居婶婶把他叫住了:“程及啊。” “怎么了,陈婶?” 陈婶欲言又止:“你真让那姑娘住在你家了?”程及上次托她去给那姑娘擦过药,是个挺好的孩子,不像流言传得那么不堪。 程及听完皱了皱眉,这事儿他没往外说过。 “没呢,她在她老师家寄宿。” “外面传得可难听了,说你在家里养了个高中生。”陈婶也替他们着急,“你还没成家,那姑娘也才十八岁,这下坏了名声可怎么好?” 程及没接腔,从陈婶那里听了个七七八八。之后,他边往家里走,边给林禾苗的班主任打电话。 “王老师。” “我是林禾苗的哥哥。” 打完电话后,他在院子外面抽了几根烟,才推开门进去。 “你回来了。”她和平时一样,在堂屋门口等他,也和平时一样,做了一桌子菜,“我今天做了板栗烧鸡。” 程及走过去:“又回来看星星?” 她点头,对他笑。 傻子。 程及伸出手,轻轻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在外面受了委屈,回来怎么不说?” 171:暴打渣爹渣妈,妻狗人格戎黎(二更 程及伸出手,轻轻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在外面受了委屈,回来怎么不说?” 他一句话,就让她眼泪下来了。 程及想给她擦掉眼泪,手抬到一半,动作停下,僵了片刻之后,他指腹缩回,用袖子给她擦。 “想不想离开这里?” 她眼睛通红,泪光细碎,映出一颗颗程及星:“去哪?” 他还没想好去哪,他做事喜欢未雨绸缪,不喜欢临时起意,如果真要挪窝,至少会先做详尽的计划,可是…… 他见不得她哭。 “只要你想,我就带你走。” 她仰着头,抓住他的袖子:“程及,你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可以。” 天上没有星光,女孩眼里有泪光。 “好,带你走。” 连日阴雨,深冬夜寒,风里夹着森森冷意,却携来阵阵梅香。 “咣!” “咣!” “咣!” 深夜,有人砸门。 吴树凤烦躁地吼道:“谁啊!”她裹了件袄子去开门,十分不耐烦地嘟囔,“大半夜的敲什么——” 咚的一声,门被踹开了。 吴树凤借着院子里的灯瞧过去,看见一伙人,有男有女,凶神恶煞,她顿时被吓得面如土色:“你、你们是什么人?” 一女的上前,抬手就抽了她两巴掌。 “啪!” “啪!” 那手劲儿,大得能把牙给抽下来。 吴树凤被抽得眼冒金星,摔在地上嗷嗷乱叫。 为首的是个男人,面相凶狠,声音粗狂,他吩咐抽耳刮子的女人:“把她嘴堵上,别吵着街坊了。” 女人一看就是熟手,用牙齿撕下胶带,把吴树凤摁在地上,封住了口。 “咔哒!” 门从里面锁上了。 打狗嘛,还是关门的。 这时,林进宝闻声出来,看见一伙人,被吓了一个激灵:“你们谁啊!” 为首的男人回头使了个眼色,两个小弟会意,一左一右上前,把林进宝按在了墙上,他刚要张嘴叫唤,小弟一拳头过去,揍得他鼻血横流。 顾客说了:那一家子不讲理,就怎么粗暴怎么来。 粗暴啊,这是他们白虎帮的拿手本事。 为首的老大一声令下:“砸。” 当然不止砸,还要打,往死里打。 今天正巧,方琼的娘家人在医院帮着守夜,林早生一家四个大人都在。 哦,对了,白虎帮的老大叫白虎,当然不是真名,谁行走江湖用真名。 手下懂事的小弟给白虎大哥搬了把椅子过来,坐着看小妹小弟们揍人,等揍够了,他起身,把吴树凤嘴上的胶布撕了。 吴树凤被暴打得鼻青脸肿,她不敢叫,瑟瑟发抖地往后缩:“你、你们想干嘛。” “不干嘛,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 吴树凤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全身的老骨头都快痛散了,哆哆嗦嗦地问:“谁谁谁让你们来的?” 白虎脸上有道疤,脖子上都是纹身,是典型的社会大佬:“那就要你好好想想了,最近都干过什么讨打的事。” 吴树凤反应过来了:“林禾苗——” 摁着她的女人一巴掌抽过去。 吴树凤嘴都被抽歪了,她扶着脸,疼得呜呜乱叫,女人一个眼神过来,她赶紧捂住嘴,不敢再作声。 “程先生说了,”白虎扫了一眼地上的四人,眼神像在看一群随随便便就能捏死的蝼蚁,“以后你们家谁提到她一次,就雇我们到这来走一趟。” 程先生是谁,不用明说。 这个“她”指的是谁,也不用明说。 “还有,”白虎一脚踩在了林进宝的脖子上,把他碾在地上摩擦,“外面再有任何风言风语,都要算到你们家头上。” 次日,拨云见日,惠风和畅。 这会儿是课间时间,高三八班的教室里闹闹哄哄。 语文课代表许小飞交完作业,从办公室回来,还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林禾苗要转学了。” 后座的汪敏阴阳怪气地接了一句:“是被退学了吧。” 汪敏就是暗恋宋宝宝的那位女同学。 汪敏的同桌放下笔:“你说话怎么那么酸,林禾苗就算不保送,也能自己考上帝都大学,咱们学校几十年也没出过一个帝都大学的学生,巴着林禾苗还来不及,怎么可能退学。大家都是同学,你不要总是落井下石行不行?” 汪敏被怼得面红耳赤。 “就是转学,我听得清清楚楚。” 许小飞刚说完,教室里突然安静,是林禾苗进来了,她走到自己的座位,把课桌上的书本都收进纸箱子里,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禾苗。” 林禾苗的同桌是个很矮小的小姑娘,胆子很小,学习不好,总是很自卑,她红着眼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没有在你受人诋毁的时候,站出来为你说一句话。 林禾苗摇了摇头,给了她一个笔记本,教室里很安静,只有她的声音,异常平静:“以后不能给你讲题了,我把基础的题型都列出来了。” 以后也不会有个姑娘帮大家押题了。 终于,大家都记起来了,那个姑娘一压一个准。 没有道别,林禾苗就这样走了,她的同桌趴在课桌上,哭得不能自已。 最后一排的宋宝宝追了出去。 在操场上,他大喊:“林禾苗!” 林禾苗停下脚,回了头。 他跑向她,风吹红了他的眼睛,他难过得很明显:“一定要走吗?” “嗯。” “去哪儿?” “还不知道。” 少年没那么坚强,声音带了点儿哭腔:“那你还读书吗?” 她点头。 “你是不是会考帝都大学?” 她说是。 “我也会考去帝都的大学,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我以后不玩了,我会很努力的,你能不能,”少年鼓足了勇气,哽咽地说,“你能不能等等我?” 他还太小,保护不了她,可是他总会长大呀,能不能等他? 林禾苗摇摇头,眼里有热热的泪光,眼前的少年是她很感激的人,可是她一无所有,除了感激,没有别的可以给他。 “对不起宋宝宝,我有很喜欢的人了,不能等别人。”风声里,女孩子的声音也带着哭腔,“你要努力,不是为了谁,是为了你自己。” 他眼睛发酸,撇开头,却看见了停在学校外面的车。 “他对你好不好?” 林禾苗重重点头,毫不犹豫地说:“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那就好。 他自己不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但他希望她能遇到那样的人。 “我能不能抱你一下?” 他没等她同意,张开手抱住了她,中间隔了纸箱子,就几秒,他松开了:“林禾苗,祝你平安喜乐,一切顺遂。” “祝你前程似锦,百岁无忧。”林禾苗说,“再见,宋宝宝。” 她转头走了,抱着纸箱子,箱子里装着她的书、她的青春,还有她的故乡。 少年站在原地,目送他喜欢的女孩走远,直到看不见了,他抹了一把眼睛。 妈的,哭什么哭! 他从来没有表白过,但他肯定会记得很久,在十八岁的时候,他喜欢过一个很善良、很坚强的女孩。 程及的车停在了学校门口。 他下车,接过她手上的箱子,放在后备箱里,然后先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等她坐进去了,他才进主驾驶。 “把安全带系好。”他发动车。 林禾苗把安全带系上:“我们去哪?” “去南城。” “为什么是南城?” 程及看着路,在开车:“我最好的朋友也在那。” “是卖糖的那个姐姐的男朋友吗?” 他回:“嗯。” 跑车开得很慢,从绿茵里慢慢驶进金黄色的阳光里。 时间拨回到程及的车抛锚之后。 他处理好车,给戎黎打了个电话,这次倒接通得挺快:“你人在哪?” “医院。” 程及叫了出租,司机师傅问他去哪,他问戎黎:“哪个医院?” 戎黎的零度负面p型人格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变成了妻狗型人格,他狗得不得了:“我女朋友工作的医院。” 程及烦他烦得不得了:“我哪知道你女朋友在哪工作。” 那尊终于舍得开尊口了:“虹桥医院。” 程及对司机师傅报了个地址,又问戎黎:“带他们吃饭了?” “嗯。” “在哪儿吃的?” “医院食堂。” 程及:“……” 老子千里迢迢来投奔你,你他妈的性.冷淡啊! 程及对那只狗忍无可忍:“戎黎,你还是个人吗?那俩还在长身体。” “我给他们买的是营养餐。”戎黎轻描淡写地回敬了一句,“还在长身体的小姑娘你就下手,程及,你是禽兽吗?” 172:杳杳打脸徐家,谁才是王者(两更合一) “我给他们买的是营养餐。”戎黎轻描淡写地回敬了一句,“还在长身体的小姑娘你就下手,程及,你是禽兽吗?” 禽兽炸毛:“老子没下手!” 恼羞成怒,不打自招。 “那你带在身边是想怎样?” 他嘴硬:“养个妹妹不行啊。” 妹妹? 情妹妹吧。 戎黎懒洋洋的调,轻飘飘地扔过去:“还玩养成,禽兽不如。” 禽兽不如的程及:“……” 他没话反驳,怎么反驳?是个男人都知道女孩子不能乱养。 他磨了磨后槽牙,忍了:“帮我问问你女朋友,南城哪所高中的师资好一点。” “不一定会收。” 戎关关上个公立幼儿园,都是捐了一栋楼才拿到个名额。 程及不以为然:“她是物理天才,去哪个学校都是他们的荣幸,再说了,不收捐栋楼不就行了。” 喜欢用钱解决问题这一点,戎黎和程及是一样一样的,一栋楼不行,那就两栋。 医院的床位不紧缺,戎黎给林禾苗订了个病房,方便她学习,戎关关在病房坐不住,非跟着戎黎。医院来来往往的病人多,戎黎给他戴了两个口罩。 戎关关在候诊室也坐不住,儿童书扔在一边,他这转转那看看。 “徐姐姐!” 徐檀兮从诊室出来了。 戎关关兴奋地跳起来挥手。 戎黎把他拎回椅子上坐着:“不要吵她工作。” “哦。” 戎关关不挥手了,偷偷地挤眼睛。 徐檀兮过来了。 戎黎退出游戏:“怎么出来了?” 她很忙,很多患者都挂了她的号。 她从口袋里抓了一大把五颜六色的糖出来:“要不要吃糖?” 大的伸手,小的也伸手。 徐檀兮平均分好,一人一半。 戎黎问:“哪来的?” “同事的喜糖。” 他剥了一颗,摘了她的口罩喂给她。 戎关关立马自己把口罩摘掉,张嘴:“啊啊啊——” 他哥哥一副“你没长手”的表情:“自己剥。” “……” 哥哥好讨厌! 戎关关气鼓鼓地用鼻子哼他。 “无聊吗?”徐檀兮拿了一颗糖,剥好喂到戎关关嘴边。 哼哼唧唧的戎关关立马眉开眼笑了,叼着糖,凑到戎黎那里炫耀。 戎黎把小家伙的脸推开,看徐檀兮:“不无聊。” 有人喊徐医生。 徐檀兮回头应了一声,对戎黎说:“有病人来了,我先过去了。” “等一下。” 他声音很小,好像说了一句什么。 “嗯?”徐檀兮没听清,下意识靠向他。 他抬手遮住戎关关的眼睛,隔着口罩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去吧。” 他刚刚小声说的是:给我亲一下再走。 然后,好多护士都看见了,平日里克己复礼、雅人深致的徐医生被男朋友亲后手忙脚乱、面红耳赤。 护士群再一次炸了。 戎关关一脸懵逼:“哥哥,你干嘛挡我眼睛?” 戎黎面不改色:“你眼睛上有只蚊子。” “哦。” 戎关关揉了揉眼睛,继续吃糖。 十五分钟后,程及的电话打过来:“我到医院了,你在哪?” “小儿外科的候诊室。” 没一会儿,他人过来了,四周看了看,问戎黎:“林禾苗呢?” “3栋702。” “病房?” “嗯。” “谢了。” 口头的没必要,他们是靠金钱才能维系的塑料镇友关系,戎黎说:“把账结了。” 程及噙着笑:“多少?” 戎黎报了个数。 程及笑骂:“你他妈怎么不去抢?” 戎黎手搭在椅子后背,两条腿随心所欲地伸着,眸光很淡,越漫不经心越勾人:“上回我让你给徐檀兮带个牛奶,你自个儿想想,你收了我多少。” “哦,有这回事?”程及不要脸,“想不起来了。” 戎黎言简意赅:“滚。” 程及转完账,走了。 住院部在后面一栋,他绕了回廊一圈,才找到上去的电梯。电梯门刚合上,一只手挡了一下,进来个人。 是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子。 女孩推着输液架进来后,频频看他,连楼层也没按。 程及绅士地问了一句:“几楼?” 女孩有点脸红:“六楼。”啊啊啊,好帅! 程及按了个六。 女孩佯装不经意,看了一眼他的手:“谢谢。”啊啊啊,手好好看! “不客气。” 电梯在上升。 程及靠边站着,半侧肩膀倚着电梯后壁,低着头在看手机,头发长长了点儿,有点遮眼睛,染了不太扎眼的哑光黑蓝色。 女孩偷偷打量着倒映在光滑电梯门上的影子,犹豫了一阵,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个……能不能……” 给个微信啊! “抱歉,我接个电话。”程及把手机放到耳边,“什么事?” 是戎黎打来的:“晚上上我女朋友家吃饭。” 女孩竖起耳朵听。 长得好看也就算了,声音还能让人怀孕。 “怀孕了?” 戎黎:“……” 怀孕?!女孩嘴角一抽。 程及很轻描淡写地说:“把孩子打掉。” 戎黎:“……” 打掉?!女孩目瞪口呆了。 “钱我会给,不要再来纠缠我。” 程及说完,戎黎那边挂了。他面不改色,问女孩:“你刚刚,有事吗?” 女孩回头就给了他一个恶狠狠的白眼:“你能不能往边上站点儿,你挤到我了。” 本来就站在了最里边的程及:“抱歉。” 他往左边站了点。 电梯到了六楼,女孩推着输液架下去了,在电梯门重新合上之际,她回头,冲程及骂了一句:“渣男!” 电梯门合上,程及笑了笑,这法子还挺管用的。 他给戎黎发了个短信:我带个人过去。 到了702病房,他敲了敲门。 “程及?” “嗯,是我。” 里面的姑娘开门,笑得乖巧。 他有多久没跟别的女人瞎玩了? 从这姑娘勾住他的心开始。 晚上,程及和林禾苗上徐檀兮家吃晚饭,林禾苗的厨艺很好,有一半的菜都是她做的。 徐檀兮很喜欢她,送了她一对耳环、一对抱枕。 林禾苗回送了一个煲汤很好喝的砂锅给徐檀兮。 次日是个好天,万里无云,一点风都没有,太阳暖洋洋的,照得人发懒,光线透过香樟树的树缝,打在绿油油的草地上,金色的斑驳白色的霜,像一地碎金里掺了银絮,颜色交杂得十分好看。 麓湖湾的门卫老许有点耳背,手机的声音开得很大,在放电视剧——《丈夫的秘密》。 男主角崩溃大喊:“为什么?!为什么要分手?!” 女主角泫然欲泣:“我不爱你了。” “我不信,我一句都不信!”男主角把女主角按在了墙上,“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说啊,为什么要分手!” 女主角痛不欲生:“因为——” 老许听见车声,点了暂停,把升降杆升上去:“早啊,徐小姐。” 徐檀兮开了辆沃尔沃:“早。” 老许很热情,和小区里的住户都能打成一片,他从窗户里探出个头来:“上班去啊?” “嗯。” “你家容先生呢?” 戎黎对外都用假名,徐檀兮笑说:“在后面。” 她礼貌道别,然后开车出去了。 老许探头往后看,容先生开了辆世爵出来了。 容先生是前几天住进来的,老许从搬走的703住户那里得知,徐小姐花重金给容先生买了套房子。 容先生应该没有工作,每天就跟着徐小姐。 容先生开的都是徐小姐的车。 容先生长得特别俊。 综上:容先生应该是个以色侍人的小白脸。 老许对702的徐小姐印象特别好,所以内心希望徐小姐家的小白脸能稍微上进一点,毕竟徐小姐那么优秀。 “容先生这是要去……上班?”终于不吃软饭了吗? 容先生好像心情不是很好:“送小孩上学。” 他很烦,搞不懂小孩上幼儿园为什么还要面试家长,他非常不想去幼儿园,只想陪徐檀兮。 这时候,一个圆乎的脑袋从副驾驶探出来:“爷爷好。” 老许震惊! “额……你好你好。” 不仅吃软饭,居然还有个儿子。 害,白瞎徐小姐了! 世爵刚出小区,又来一辆豪车,是玛莎拉蒂。 这年头,豪车这么满大街吗? 玛莎拉蒂里是新来的住户,老许昨天刚见过,是新来的,他先混个脸熟:“程先生在哪上班啊?” 这年头,俊小伙也这么满大街吗? “在附近开了个店,还没开张。” 老许注意到副驾驶上的人了:“这是?”这小姑娘昨天来办过小区大门的电子卡,叫什么不记得了,就记得姓林。 程及迟疑了一下:“我妹妹。” 林禾苗问好:“爷爷好。” 老许嘿嘿:“你好你好。” 玛莎拉蒂慢慢开出小区,老许还能听见车里的声音。 “身份证和户口本带了吗?” “带了。” “不用紧张,随便考考,考砸了也没关系。” “……” 车开远了,后面就听不清了。 老许继续看《丈夫的秘密》,他倒回去一点,从高潮开始重看。 男主角撕心裂肺:“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说啊,为什么要分手!” 女主角哭得痛苦绝望:“因为你是我的亲生哥哥,我们不能在一起。” 男主角如遭雷劈:“什、什么?” 女主角心如死灰:“董事长也是我的亲生父亲,我是你的……亲妹妹。” 男主角震惊! 老许震惊! 妹妹?!程先生姓程,他妹妹姓林!天! 上午十点,虹桥医院的门口聚了很多人,不少还扛着相机。 负责挂号的何护士忙里偷闲,问后面缴费处的张护士:“怎么来了这么多记者?” 张护士说她也不知道。 推患者去做检查的林护士接了句嘴:“刚刚送来了两位急救患者,你知道是谁吗?” 何护士问:“谁啊?” “萧既和徐檀灵。” 这话刚好被旁边路过的年轻女孩听到了,千言万语唯有两个字,可表激动:“卧槽!” 萧既可是顶流,怪不得来了那么多记者。 不过—— 顶流和豪门世家一比,区别就出来了。 整个一号急诊室里的患者全部被清场,普外科的医生、主任,还有副院长全部到场了。 因为送来急救的是徐家的小公主。 徐伯临和温照芳也都来了,秘书、司机、助理、经纪人都侯在外面。 “我女儿怎么样了?” 温照芳满脸焦急。 给徐檀灵诊治的是普外科的孙主任:“我已经检查过了,只是皮外伤。” 徐檀灵正躺在病床上,两位外科医生亲自给她包扎,她稍稍一皱眉,两位医生就战战兢兢。 萧既躺在旁边的一张病床上,身边只有他的助理小金在。 “皮外伤也不能大意,我女儿是艺人,身上不能有一块伤疤。”温照芳脸上端的是尊贵优雅,“乔副院长,我女儿就拜托你照看了。” 乔栋梁五十出头,身后跟着好几位外科医生,他为首,鞠了个躬,恭敬地说:“徐太太放心。” 这时,门口的护士喊了一句:“徐医生。” 众人一同看过去。 徐檀兮走进来,她戴了医用口罩,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头发随意地盘在脑后:“伤势怎么样?严重吗?” 护士长以为她是担心妹妹,连忙说:“没事,不严重。” 徐檀兮拧了拧眉,柳叶眼扫过众人:“不严重你们都在这里干嘛?”她眉眼弯弯,语气缓缓,没有咄咄逼人,柔声问道,“医院很闲吗?” 所有在场的医生都被问得哑口无言,没有人敢辩解,徐家很尊贵,但徐家里头又分了三六九等,徐氏和虹桥医院最大的股东都是徐檀兮,她的话,没有人敢驳。 徐伯临和温照芳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徐檀兮走到萧既的病床旁:“他的伤为什么没人处理?” 在徐檀灵病床前包扎的外科医生尴尬地回道:“萧先生要接骨,刘医生马上就过来。” 萧既面色苍白,看着徐檀兮,微微出神。 她就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目光太清澈,能照出所有的黑白是非:“没看到他脚上有血?外伤不用处理?” 都看到了。 只不过和徐家的小公主一比起来,每各人心里都画出了一条线,把贵贱尊卑分得一清二楚。 原本默认的规则,就这样被徐檀兮和风细雨地戳破了。 “急诊室的其他患者呢?” 她目色稍稍冷了,侧脸柔和,站在那里,惊艳了萧既的眼。 急诊的护士长回话:“暂、暂时转移去了三号急诊室。”她不敢看徐檀兮,解释说,“徐小姐是公众人物——” 话被打断了。 “谁给了她这么大的特权?” 整个急诊室里鸦雀无声。 只有徐檀兮的声音,不轻不重,打在所有人的脸上:“带着有色眼镜给人治病,是谁教你们的?”她声音稍稍提了一分,掷地有声,“乔副院长,你教的吗?” ------题外话------ **** 昨晚太卡了,所以放一起更了 173:杳杳教训人,光光咬白莲(两更合并 只有徐檀兮的声音,不轻不重,打在所有人的脸上:“带着有色眼镜给人治病,是谁教你们的?”她声音稍稍提了一分,掷地有声,“乔副院长,你教的吗?” 徐檀兮的姑父方允唐过世之后,虹桥医院由秦昭里代管董事事宜,乔栋梁代管医院运营,这代的,都是徐檀兮的位置。 她的质问,乔栋梁无言以对,也不敢反驳。 温照芳面色不悦,把话接过去了:“是我让副院长安排的,你要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就是了。” “她让你安排你就安排,”徐檀兮并未把目光分给温照芳,也依旧心平气和,语气不带指责,淡淡发问,“乔副院长,没搞清楚你的东家是谁吗?” 虹桥医院最大的东家是徐檀兮,不是徐家。 在医院,她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乔栋梁被当众下了面子,面如土色,但他理亏,咬碎了牙也只能认错:“徐医生说的是,这次是我考虑欠周了。” 在场的所有医生都默不作声,脸上无光,恨不得把头都埋进地底下,也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徐医生和徐家的关系不好。 徐伯临也不吱声,因为说什么都赔脸面。 温照芳是个气性高的,尤其不喜欢徐檀兮这拿捏人的样子:“多大点事,有必要这样得理不饶人吗?” 她平心静气,淡淡而语:“有必要。”她说完这句,不再同温照芳多费口舌,转过身去,对一众医护人员道,“把急诊室恢复原样,然后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以乔栋梁为首,一个个灰溜溜地散了。 温照芳冷哼了声,差护士把徐檀灵推出去,她正躺在病床上,病容憔悴,神色愧疚:“对不起姐姐,都是我不好,占用了你们医院的公共资源。” 泪眼婆娑,委屈无辜,她端的是这个模样。 徐檀兮熟视无睹,懒得陪她演戏了。 出了急诊室,温照芳就忍不了了,阴阳怪气地冲丈夫发火:“徐伯临,你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徐伯临给了她一记眼神,是警告的意思:“也是你生的。” 温照芳冷笑了声。 其他科室的医护人员都散了,诊室的护士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在给萧既清创的时候手一直抖。 徐檀兮上前:“我来吧。” 年轻的护士低头:“对不起,徐医生。” 她摇了摇头,语气平和:“没事的,你去忙。” 温柔的时候是真温柔,收拾人的时候也是真不含糊。 护士把包扎用具留下,忙活其他去了。 急诊室在恢复原样,陆陆续续有病人推进来,萧既的助理小金去打招呼了,让各位不要拍照、不要影响医院的秩序。 徐檀兮用剪刀把萧既的裤腿剪开,看了看伤处,还在流血:“伤口有点深,需要缝针。”她把剪刀放下,带上手套,问他,“对麻药过敏吗?” 萧既躺着,目光正对的是她轮廓柔和的侧脸,他回答:“不过敏。” 徐檀兮先给他清创。 他的腿是被车窗玻璃扎的,当时在拍车上的戏份,道具师出了差错,导致两辆车相撞了,他打了方向盘,让徐檀灵优先避开了。 “徐小姐。” 徐檀兮低着头,在给他打麻药:“叫我徐医生就可以。” 她很客气,很礼貌,但拒人千里。 萧既从头到尾眉头也没皱一下,似乎不怎么怕痛,随意问了句:“会留疤吗?” “应该会。” 留不留疤他其实无所谓,就是突然想跟她说点什么。 徐檀兮已经准备好了缝合用的针,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会尽量缝得好看一点。”毕竟他是艺人。 他的手也受伤了,骨头还没接上,脸上毫无血色,眉骨、颧骨处有擦伤,肤色苍白,伤口渗血,有种矛盾又惨烈的美感。 他说:“谢谢。” “不客气。” 徐檀兮垂下眼睫,替他缝合,用的是一号线和三角针,她动作慢而轻,神情专注,一共缝了九针。 收尾的时候,骨科的刘医生过来了,他刚刚有病人,急急忙忙赶来的,头上还冒着汗,来的路上听同事说徐医生在急诊室发了火,他态度就有些小心翼翼了。 徐医生脾气再怎么好,可到底也是虹桥医院的大老板,私立医院和公立医院不一样,老板有绝对的人事权。 “徐医生。” 徐檀兮包扎完,起身摘了手套,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语气很友善:“外伤我已经处理好了,接骨就麻烦刘医生了。” 刘医生连连点头,道徐医生辛苦了。 徐檀兮嘱咐了护士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急诊室,一出来,就看见靠墙站着的戎黎,他直勾勾地看她,像不大开心的样子。 她走过去:“什么时候来的?” 他头发长长了一些,额头的短发落下碎影,碎影掉进瞳孔里,荡悠着漂亮的光:“来一会儿了。” “幼儿园怎么说?可以办入学吗?” “已经办好了。”他问,“腾十分钟给我,可不可以?” 徐檀兮点头:“可以。” 他拉着她去了楼梯间,那里没人,安静。 “怎么了?” 他好像在气什么。 他把她带到一处墙角,手撑在她后面的墙面上,把她拘在双臂之间:“你为什么要给那个姓萧的包扎?” 徐檀兮回答得很客观:“因为我是医生。”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原因。 她穿着医生白袍,与她穿旗袍的样子不一样,都很端庄,很优雅迷人,可那一身医护人员的制服似乎把她神圣化了,像笼了九天之上的万丈霞光,耀眼而有距离。 越是这样,戎黎越想抓紧一点,他甚至有点不讲道理:“我不喜欢那个人,你可不可以不要跟他说话、不要跟他接触?” 不是命令,是央求。 徐檀兮也察觉到了,戎黎对萧既好像有很重的敌意。 “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戎黎语气不悦地说:“他想抢走你。” 她失笑:“没有啊。” “有。”他不管,搂紧她的腰,软着语气要她依他,“答应我行不行?嗯?” 最后那一个字,有几分撒娇的意思。 他皮相本来就生得乖巧,眼睛里装着她的时候,就一点攻击与暴戾都没有,像家养的小动物,很好哄的同时,也会有一点被宠坏了的任性。 徐檀兮招架不住,没有原则地点了头:“我以后尽量避着他,”她毫无底线,哄着说,“先生不要吃醋了。” 因为隔得近,戎黎能闻到她身上淡淡消毒水的气味,还有一些他不认得的药味,并不是多好闻的味道,但就是能勾着他,馋着他。 他单手环着她的腰,好细一截,很瘦,却有一点软,他忍不住用手去摩挲流连,越碰越心痒。 早晚有一天,他要让她穿着这身衣服,躺在他床上,管她是不是九天上霞光万丈的神,他都要把她拽进欲望里跟他一起堕落。早晚有一天…… 戎黎看了一下时间:“还没到十分钟,接吻吗?我想亲你了。” 他总是这样,又纯又直白。 徐檀兮没回答,只是把敞开的门关上了。 副院长办公室。 乔栋梁正在发脾气,文件砸了一地。 “行了,爸。”乔端比他父亲就镇定多了,坐在椅子上转着笔,“你在这里发脾气有什么用。” 乔栋梁咽不下这口气,刚刚在急诊室不能发作,他越憋越恼火:“好不容易把方允唐熬死了,又来一个徐檀兮,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难堪。” 估计这会儿全院的医生都在背后看他笑话。 乔端把文件捡起来:“她有什么不敢的,她股份最多,说白了医院都是她的,只要她在虹桥一天,就轮不到别人说话。” 乔栋梁心有不甘,恶狠狠道:“那我就把她拉下来。” 他在虹桥医院任劳任怨了半辈子,怎么会甘愿被徐檀兮处处压一头。 乔端很理智,自有她的打算:“她和秦昭里两人的股份加在一起超过了百分之五十,不可能拉得下来。” 徐檀兮的姑父方允唐早就帮她铺好路了,除了秦昭里,方家那群老东西,也都是徐檀兮一党。 要拉她下马,谈何容易。 “爸,你干嘛要纠结这些,咱们只要攥紧制药厂就行了。” 谋权是为了什么,为了谋利,虹桥医院最大的油水在制药那一块。 这时有人敲门。 乔栋梁整理整理仪表:“请进。” 门推开,是徐伯临。 乔端立马起身:“徐伯父。” 徐伯临点了点头。 “我去泡茶。” 乔端识趣地腾了地儿。 乔栋梁和徐伯临只是泛泛之交,毕竟不是同一个阶级,虽然刚刚被徐檀兮下了面子,但乔栋梁依旧不能得罪权贵,语气里不乏讨好与恭敬:“徐总是为了令千金来的?” 徐伯临落座,戴着眼镜,衣冠楚楚,镜片后的眸光灼热深沉,有着商人特有的精明:“不是,我有个生意伙伴,托我搭个线,想认识认识乔副院你。” 乔栋梁识趣地问:“徐总说的是?” “天盛的叶董。” 天盛叶董的儿子前几天刚转来虹桥医院,是糖尿病患者,急需换肾,但他是稀有血型,配型极其困难。 住院部的顶楼是vip病房。 小金和两个保镖守在病房门口,vip病房的私密性很好,一般人上不来顶楼,眼前出现一双白色的板鞋,小金抬头:“你是?” 很出色的一副长相,但不是圈内人,小金没见过,这张脸要是进娱乐圈,要火很容易。 对方说:“戎黎。” 小金以为他说的是“容离”,萧既的本名就叫萧容离。 “你找萧哥?”小金说,“他在休息,暂时不见客人。”萧哥是艺人,哪能什么人都见。不过这人怎么上来的?vip病房除了家属和医护人员,不对外开放的。 怎么进来的? 大大方方走进来的,徐医生的家属医院哪个敢拦。 戎黎没有多费口舌,拨了个电话:“我是戎黎,在你病房外面。” 接着,萧既在病房里说:“小金,让他进来。” 这人好大的面子。 小金陪了个笑,打开门,把人请进去,等人进去之后,他又细心地带上门,守在门口。 病房里,萧既放下手里的剧本,他五官偏明艳,因为面带病容,唇色与肤色都略显苍白。 “戎先生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戎黎不拐弯抹角:“你的金主给的,哪一位我就不说了。” 萧既脸色瞬间就变了。 戎黎站在离床头三四米的距离,眼底笼着一层凛冽的阴,目光像蛇信子,从人的脚底缠上去,致命又危险。 “不要接近徐檀兮,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先兵后礼,他说,“只要你离她远一点,你脚下的钉子我可以一颗一颗帮你拔了。” 那些钉子,可没有一颗是软的。 萧既想起了上次,戎黎说过:不要低估我,我不是你能惹的人。 他到底还是低估了他。 快到午饭时间了,安护士正打算去办公室叫徐檀兮,就看见她打开门出来了。 “徐医生。” 她没有反应。 安护士冲她招手:“你去哪啊,徐医生?” 她像没有听见,脚步晃晃悠悠。 徐檀灵和助理刚好路过候诊大厅,也看见了她,叫了句:“姐姐。” 是饭菜的香味,从下面传来的。 “徐檀兮”绕了半圈,看见了楼梯,她步子很碎,但很快,手伸着放在脖子两边,往楼梯里去了。 “徐医生怎么有点怪怪的。” 说话的是徐檀灵的助理,谭小小。 “你先回病房。”徐檀灵打发了助理,自己快步追上去,“姐姐,我们谈谈可以吗?” “徐檀兮”往楼下走。 徐檀灵在后面追:“姐姐。” 她公众人物,戴着口罩,追赶的时候也不忘注意仪态。 “姐姐。” “姐——” 前面的“人”突然回头,手在空中划了一道“九阴白骨爪”:“喵!” 是光光呢。 徐檀灵愣了一下:“姐姐你怎么学猫叫啊?”她在心里把徐檀兮骂了个透,嘴上还软软嗲嗲地说,“你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她吸了吸鼻子,眼睛说红就红,委屈又难过的样子:“视频的事你还没有消气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若是觉得不解气,再打我一顿好了,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跟姐姐你生分了,我们是亲姐妹,妈妈也不愿意我们继续针锋相对。” 要大度、要乖巧、要足够可怜。 这是徐檀灵来徐家之后学会的第一课,人都喜欢听话的,都同情弱者,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哭戏是她最擅长的戏份:“姐姐,我们和好行不行?”她眉头皱着,五官拧着,是最让人于心不忍的表情,怯怯又小心地上前,“你要我怎么做才肯——” 光光突然伸手抓过去,用力一挠。 徐檀灵大叫了一声,口罩被整个扯下来,右边脸上顿时多出五道指痕。 嘴上说不解气就再打她一顿,可真打了,她又怎么可能真的乖乖受着,温照芳把她捧着疼着,可没受过这罪。 她气得咆哮:“徐檀兮!”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拿出随身带着的小镜子照了照,整个右脸都红了,还有几处破了皮,被指甲刮出了血,她顿时血气上涌,狠狠瞪着“徐檀兮”,恨不得上去撕了她,“我来向你求和,是不想跟你争个你死我活,不是怕你,你再动手我就不客——” 光光伸出两只手,往前一跳,拽住了她的头发。 她啊一声,慌忙还手,只是手才刚拿出来,光光就给她一口咬下去。 猫是会挠人的,还会咬人。 徐檀灵痛得哇哇乱叫,头发被拽着,疼得她弓着腰,头根本抬不起来,头发糊得满脸都是,像个疯婆子一样大吼大叫:“徐檀兮!” “你松口!” 她越叫唤,光光越用力,叼着她的中指往后扯。 手指一圈被咬得皮开肉绽了。 徐檀灵痛得白眼直翻,那只手不敢动,就拼命用另一只手去捶打:“快松口啊,你个贱人!” 哼! 它死死地咬。 “松开。” 是男人的声音。 光光抬起头,眼珠子溜了一圈,哦,是它的神尊大人来了。 “别咬,很脏。” 戎黎在上面的台阶上。 光光松口了,手也松开了。 徐檀灵抬起手就要扇过去,可巴掌还没落下,小腿突然一麻,钻心的疼,她一个趔趄,滚下了楼梯。 “啊啊啊啊啊——” 是惨叫声。 一颗圆滚滚的巧克力掉下来,滚到了光光脚下。 是戎黎扔的,一颗巧克力砸得徐檀灵右腿都抽了。 光光蹲下去,把巧克力捡起来,叼开金色的糖纸,吃掉了。 ------题外话------ *** 以后如果早上八点半没更,就是两更合并的意思哈(晚上六点半一起更) 174:火辣辣的夜晚哟~ 光光蹲下去,把巧克力捡起来,叼开金色的糖纸,吃掉了。 好甜。 它开心地叫唤:“喵。” 戎黎把手指按在唇上:“嘘。”他走过去,蹲下,小声地对它说,“我们约法三章行不行?” 它喵一声。 它脚上的脚链是高科技,终端显示安在了戎黎的手机上,定位可以精确到十米以内,而且用外力很难取下来。 “如果我和秦昭里都不在你身边,你不要出声,不要乱跑,不要吃外面的东西,要藏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等我来接你。”他说完停顿了一会儿,给它反应的时间,然后再问,“听懂了吗?” 它懂了,但是它不吱声。 猫咪是好动的,不让动不可以。 “你要是做得好,”戎黎琢磨了一下,循循善诱,“我就给你买很多好吃的。” “喵!”它好兴奋,摇头晃脑:可以可以! 不知道程及养个“妹妹”是什么感受,他养只跟女朋友长得一模一样的“猫”,感觉很像在养女儿。 戎黎把袖子拽出一截,递给它:“抓着。” 它乖乖抓住。 戎黎带它下楼去,路过缓步台,用脚踢了踢抱腹蜷在地上的人:“死了吗?” 就几阶楼梯,正常来说摔不死人,毕竟是在外面,他还是留了分寸的。 徐檀灵半晕半醒,痛苦地哼哼一声。 “以后别来招惹我女朋友。”光照不进楼梯间,四周有点昏暗,他目光所至之处锋芒毕露,声音不大,带着肃杀之气,他说,“我这人心理有毛病,不太遵纪守法。” 徐檀灵痛得浑身发麻,躺在那里,进气少出气多:“我、我一定会告你的。” 戎黎敛着眸,睫毛底下覆了一层阴影:“去试试。” 徐檀灵动作艰难地掏出了手机。 出了楼梯后,戎黎拨了个电话:“帮我截个监控。” 光光身上还穿着白大褂,戎黎不方便给它换衣服,也不信任别人,就将自己的外套给它穿上了。 他带它出去吃午饭,要了间单独的包厢,让服务员出去之后,他把菜单上的图片给它看。 “想吃什么?” 它挠菜单:“喵。” 戎黎想着它还保留了猫的习性:“鱼行不行?” 它挠桌布:“喵。” 行吧,就鱼了。 为了奖励它,戎黎点了一桌全鱼宴,红烧的、清蒸的、水煮的……所有鱼的做法都上了一道。 它吃得很起劲,就是改不掉用手抓食物的习惯。 戎黎耐着性子,一遍一遍教。 “喵。” 它突然挠盘子。 戎黎放下筷子:“怎么了?” 它皱着脸,油滋滋的手在衣服上乱抓:“喵!” “不好吃?”戎黎抽了两张纸,把它的手擦干净。 它张嘴:“啊啊啊——” “卡到了?” 它眼泪汪汪:“喵。” 戎黎“……” 他赶紧把它带回医院。 进急诊之前,他先嘱咐它,有外人的时候不可以出声,不可以乱挠乱跑。 它喵喵喵。 现在还是午休时间,只有急诊室有医生值班。值班的成医生看见两人进来,十分不解:“徐医生,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不是来视察工作的吧?他有点慌啊。 戎黎说:“它被鱼刺卡到了。” 成医生:“……”就挺意外的。 徐医生在他们医院的男医生眼里,那就是住在月亮上的仙女,他有点想象不出来仙女吃鱼,更加想象不出来仙女吃鱼被鱼刺卡了。 成医生尽量淡定,毕竟是医生,职业素养必须有,他去找了手电筒过来:“我先看看鱼刺的位置。”他很医生、很专业地说,“徐医生,摘一下口罩。” “徐医生”不动,跟他大眼看小眼。 成医生就很困惑。 然后,徐医生的男朋友问:“有没有女医生?” 在医生眼里,患者根本没有男女好吗!作为医生家属一点都不专业! 成医生在肚子里吐槽完,脸上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稍等一下,我去叫万医生过来。” 很快,耳鼻喉科的万医生来了。 万医生用手电筒照完之后,说:“看不到鱼刺,可能扎得比较深,要做喉镜。” 光光拽着戎黎的衣服,喵了一声,滴溜溜的眼睛到处看。 万医生没听清楚:“啊?” 戎黎说:“它怕疼,麻烦轻一点。” 万医生愣愣地点头,表示压力很大。 乔副院长上午刚挨了训,徐医生到底不只是小儿外科的医生,还是老板。 万医生从头到尾都很小心,表现得很专业。 鱼刺扎的很深,用了麻药电子喉镜才插下去,万医生有点紧张,异物钳几次都没有夹中。 插管子的时候,光光很怕,一直躲,一直嗯嗯啊啊喵喵哼哼。 戎黎拍拍它的脑袋:“不要动。”他声线平缓,安抚说,“很快就好。” 它就不动了。 万医生觉得吧,徐医生的男朋友像老父亲。 “好了。”万医生把异物钳拿出来,松了一口气,“鱼刺取出来了。” 有半根手指那么长,是根软刺。 光光可怜巴巴地冲戎黎嘤嘤嘤。 戎黎问:“可以漱口吗?” 万医生说可以。 戎黎把水拧开,瓶口放到它嘴边:“漱一下口。” 它喝了一口,咕噜一声,吞了。 “……” 道了谢之后,戎黎带它出去,将口罩给它戴好,走到没人的地方,担忧地问:“还痛吗?” 它挠挠自己的脖子:“喵。” 戎黎抓着它的手腕,不让它乱挠,他想给它吹吹,想到这不是徐檀兮,只能作罢,他道歉说:“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给你吃鱼。” 它嗓音细细的:“喵。” 可怜兮兮的样子…… 光看这张脸,戎黎就没办法不心疼、不心软,可要等徐檀兮回来了,他才能给她揉揉。 他不知道人格什么时候切换回来,只能先给徐檀兮请假。 西滨餐厅。 上次秦昭里跟徐檀兮来过这,就是那个包间里放了沙发的情侣餐厅。到了晚上,这儿的露台景色一绝,但秦昭里很忙,晚上有应酬,只腾出了午饭的时间。 她吃了几口就放下刀叉。 温羡鱼关心地问:“不合胃口吗?” 她不是很喜欢吃西餐,也不想扫他的兴,用布巾擦了擦手,酒没动,她喝了点温水:“没有,吃饱了。” 温羡鱼起身给她添水,温家的教养极好,他动作斯文优雅:“怎么就吃那么一点,我再给你叫点别的?” 秦昭里懒得麻烦:“不用了,我控制体重。” 她短发长长了一些,发梢过了耳尖,五官很精致,略带英气,嘴巴有一点肉肉的,有一颗小小的唇珠,其实很可爱,但是因为她不爱笑,总是压着嘴角,会给人不好接近的感觉。 温羡鱼很喜欢她这张脸,能让他生出征服欲。 他笑着说:“你才多重,还控制。”他把餐盘推开,从桌子底下“变出”一个细长的盒子,放到她面前,“周年快乐。” 秦昭里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也不生气,好脾气地解释:“今天是我们订婚一周年。” “抱歉,”她摸了摸耳朵,“我忘了。” 这是她尴尬不自在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温羡鱼无奈失笑:“我就没指着你会记住。”他打开盒子,“看看喜不喜欢。” 是一条价值不菲的项链,秦昭里今天佩戴的耳环也是那个牌子。 “谢谢。”她收了,想着得给他回个什么礼,送车?送手表? “下午的时间能不能留给我?”温羡鱼发出邀请,“有个地方想带你去。” 下午她有两个会议。 她想了一下:“行,我把下午空出来。” 结完账,两人直接去了负一楼的停车场,秦昭里自己也开了车来,温羡鱼让她先把车搁着,他载她一起,回头让秘书来取。 秦昭里说行,也没问他要带她去哪。 “昭里,”他没急着开车,坐在车里说,“我想明年结婚。” 秦昭里系安全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不喜欢兜兜转转,就直接问:“是你的打算还是你爷爷的打算?” 两家联姻,结婚就不是两个人的事。 她突然打了个喷嚏,看了一眼后座,果然,有一束玫瑰。 温羡鱼侧着头看她,目光很柔和:“是我的打算,也是我爷爷希望的。” 温家老爷子大概不想一房独大,主要家业交给了小儿子温时遇,转头又给孙子定了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 秦家虽比不上温家家大业大,但秦昭里是唯一的继承人,身份可想而知。 “你觉得跟我结婚没有问题吗?”秦昭里很理智,像置身事外,直截了当地戳破,“我们之间没有爱情。”结婚后估计也是相敬如“冰”。 “怎么没有?”温羡鱼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柔情,“我喜欢你。” 秦昭里愣住了。 她没谈过恋爱,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不是都这样简单,至少温羡鱼的喜欢很简单,见面的次数都不超过二十次,没有牵手,没有拥抱,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他神情很认真,郑重其事地说:“明年我会把工作的重点转移到南城,以后就可以多一点时间陪你。”他目光里无其他,专注地望着她,“昭里,我很喜欢你,想跟你好好过。” 秦昭里觉得她要重新审视一下跟他的关系了,虽然她还不喜欢他,但她从不玩弄人,不管基于什么原因走到了一起,只要他有诚意,她都会忠于这段关系。 她思考了良久,跟他说了一件事:“我对花粉过敏。”她又打了个喷嚏。 不要再送玫瑰花了。 温羡鱼看了看后座的花,歉意地笑了笑:“我以后会记住的。” 秦昭里嗯了一声。 他下车,把花扔在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掸了掸身上才坐回车里,关上车门,转头看她:“可以吻你吗?” 他想进度快一点。 秦昭里没有拒绝。 在他靠近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她明显松了一口气,说了一声抱歉:“我先接个电话。”她转头看向外面,“喂。” “是我,戎黎。” “我在外面。” 戎黎懂了,声音刻意压低了。 通话中途秦昭里都没怎么作声,只是嗯了几声,挂电话之前她说了一句:“不用了,我过去。” 温羡鱼没出声,耐心地等她接完电话。 “抱歉,下午不能跟你出去了,临时有事。”秦昭里很少会爽约,她尽量妥善安排,“我们明天再约可以吗?” 温羡鱼说没关系,问道:“是公事吗?” “私事。” 徐檀兮的事,秦昭里还没打算跟他说。 温羡鱼也不多问:“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不用,我自己开车过去就行。” 他俯身过去,解开她的安全带,退后时,在她脸上落下一吻:“得空了给我回个电话。” 秦昭里摸了摸耳朵,不自在:“好。”她拿了包下车,“我走了。” “嗯。” 她上了自己的车,开出了停车场。 等车跑远了,温羡鱼拨了个电话,他柔情似水,斯文俊秀:“有个东西要送你,见一面吧。” 他打开扶手箱,拿出放在里面的项链,与送给秦昭里的那条一模一样。 秦昭里到医院时,看见门口有警车,不少人堵在门口围观。 她听见了女孩子的声音,很激动、气愤:“你们凭什么抓我哥!” 是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子,十五六岁,长得很漂亮,但是皮肤过于苍白,像常年不见阳光。 站在警车旁的男人说:“他打人了。” 女孩愤愤不平地辩解:“是那人该打。” “该不该打去警局问一问就知道了。”男人是民警,懒得多费口舌,上车后,催同事快点开车。 女孩推开护士追上去:“哥!” 秦昭里这才注意到警车里的人。 是姜灼。 他脸上有擦伤,嘴角也破了,左耳戴着助听器,对他妹妹说:“你回病房去。” 女孩摇头:“我跟你一起去警局。” 他神色变得严厉:“我让你回去。” 女孩眼睛通红,忍着泪点了头。 随后警车开走了,围观的人群也慢慢散了,护士去搀扶女孩,她走了两步,毫无预兆地往地上倒了,就倒在秦昭里脚边。 护士大喊几声,叫来了医护人员,把女孩抬了进去。 秦昭里叫住那个护士。 护士认出了她:“秦总。” “她怎么了?” “她是先天性心脏病患者,不能情绪激动。” 秦昭里没有多问:“你去忙吧。” 怎么就偏偏让她撞上了?她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他的助听器怎么还没修,都裂了…… 秦昭里有点烦,拨了个电话:“楚律师,有件事要麻烦你。” 交代完,她和戎黎碰了面,在医院后面的花园里。 秦昭里四下看看,也没什么人,叫了声:“兮兮。” 蹲在草丛里玩草的光光扭头:“喵!”是光光! 戎黎坐在旁边的木椅上,外套在光光身上,他穿得很单薄,耳朵被冻红了,对秦昭里说:“杳杳的外套在女更衣室,麻烦你先带它去换衣服。” 光光还穿着白大褂,已经被它弄得脏兮兮了。 秦昭里明知故问:“有必要吗戎先生?兮兮只是只猫。” 戎黎对外人话一向不多,但他解释了一句:“我有女朋友,得避嫌。” 很自觉啊。 秦昭里对他的满意度上升了一点儿,别的先不说,戎黎对徐檀兮的忠诚度是没的说的。 秦昭里带光光去游乐园玩了一会儿,才带它回了住处。 对于光光的到来,秦将军表示很兴奋,特别兴奋。 秦将军:“喵!” 光光:“喵。” 秦将军:“喵!” 光光:“喵。” 秦将军找准时机就往光光身上扑,秦昭里一脚把它踢开:“一边儿去,这是别人家媳妇儿。” 秦将军冲着秦昭里挥了下爪子,然后掉头去把它的小黄鸭玩具叼来了,那鸭一踩它就叫。 秦将军踩了一脚:“嘎!” 秦将军踩了两脚:“嘎嘎!” 光光立马被吸引过去了。 秦将军大方地把玩具鸭叼给了光光,光光玩得起劲,秦将军绕着光光窜上窜下,以展示它的速度和雄风。 秦昭里走到一旁接了个电话。 “怎么样了?” 楚律师说:“已经保释出来了。” “是怎么一回事?” “姜先生打了人,被打的是他的父亲。” 儿子打老子…… 他看着挺乖的一个人啊。 “他为什么打人?”秦昭里觉得有隐情。 “他父亲背着他把房子卖了,而且一天就输光了钱。”楚律师解释,“那个房子是姜先生的母亲留下来的,他为了筹钱给妹妹治病,前几天刚把房子挂到中介,他的父亲今天就低价卖出去了。” 秦昭里心想,怪不得助听器坏了还没换,他估计很缺钱。 凌晨一点。 戎黎睡得很浅,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响了一声他就睁开眼了,是秦昭里打来的。 “怎么了?”戎黎边起身。 秦昭里语气有些着急:“我上了一趟洗手间,杳杳就出去了。” “她带手机了吗?” “带了。” 猫人格不可能带手机,是棠光。 戎黎打开定位,她在移动中。他换了衣服,拿了车钥匙出门。 这个点,娱乐城里气氛正嗨,台上的dj在打碟,台下的男男女女扭着腰肢疯狂摇头。 五颜六色的镭射灯闪得人睁不开眼。 酒过三巡,齐小桑有点眼晕,晃了晃脑袋,发现眼前荡荡悠悠的影子正是自己那个直男癌男朋友:“怎么去了这么久?” 徐放往卡座上一坐,穿得很潮,他似乎很喜欢绿色,卫衣和鞋子都是绿的,头发前两天刚染,是灰色的,他染头发跟换女朋友一样勤。 他开了瓶新的鸡尾酒,喝了一口:“碰到个姑娘,找我玩真心话大冒险,耽搁了一下。” 场子一点都不冷,齐小桑穿着小白裙,化了伪素颜妆,五官微调过,很精致,更像一朵家养的小白花了,她挽着徐放的胳膊:“你们玩了什么?” 徐放把手抽走:“陪她唱了首歌。” “唱了什么歌?” 徐放有点烦了,酒杯一扔,公子气十足:“你问东问西的干嘛呀,烦不烦?”不就唱了首歌嘛,又没打啵。 齐小桑委屈地看了他好几眼,但也不敢再烦他了,公子哥嘛,就是要人迁就着。 一排卡座里,总共坐了四个公子哥,姑娘就不止四个了,因为有人要左拥右抱。 正左拥右抱的一公子哥冲徐放吆喝:“红红~” 公子哥穿了件人模人样的西装,故意九曲十八弯地调侃人。 徐放一颗开心果扔过去:“红你妹!” 吊儿郎当的西装公子哥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放放啊,”他冲舞池抬了抬下巴,指给徐放看,“你快看那姑娘,辣不辣?” 徐放一口酒喷出来了,呛得他满脸通红。 齐小桑赶紧给他顺气擦嘴。 西装公子哥兴致勃勃地瞧着新发现的猎艳目标,他十分蠢蠢欲动:“我要去会会她。” 徐放怒吼一声:“滚回来。” 西装公子哥不乐意了,哼唧:“干嘛呀,带了女朋友你还跟我抢。” 徐放踹他,瞪着眼睛,像只护犊子的老母鸡:“那是我堂姐,会你妈的会!滚,你不配!” 西装公子哥傻眼:“上回那个医生?”他看着舞池里扭成一朵小妖精花的女人,心想:这这这也差太多了。 ------题外话------ **** 175:强强联手,教训宵小 西装公子哥傻眼了:“上回那个医生?”他看着舞池里扭成一朵小妖精花的女人,心想:这这这也差太多了。 那个腰…… 徐放一巴掌呼在他背上:“你看什么看,眼珠子放规矩点!” 规矩不了啊。 那位医生穿了个两侧露腰的裙子,白晃晃的一截若隐若现,太吸睛了,真的好细,一只手能…… 有点上头,西装公子哥抹了一把鼻子。 “你还看!” 徐放跳起来打他的头。 “她是你堂姐啊。”齐小桑的声音娇得能沁出蜜来,“那我过去打个招呼。” 徐放觉得她好莫名其妙:“你打什么招呼?” 她眨巴眼,无辜又单纯:“我是你女朋友啊。” 想见家长? 没门! 徐放渣得很理直气壮:“那你就更不能去。” 齐小桑歪头:“为什么?” 徐放用“你这个女的怎么这么不懂事”的表情看她:“要是我堂姐知道我交了个网红女朋友,肯定会对我很失望。” 齐小桑:“……” 徐放烦躁得不得了,往旁边挪了好远,用一根手指戳她的名牌包包,试图把她戳远:“你坐那边去,别让我堂姐看到了。” 齐小桑:“……” chanel、lv、hermes、coach、gi、burberry…… 为了这些,她忍。 她往旁边挪了挪。 徐放还嫌不够:“再起开点。” “……” 渣直男,不懂女人不懂爱! 徐放一个人坐一边,离那些狐朋狗友远远的,脸上端的是“众人皆渣,唯我遗世独立”的正派之气。他目不斜视,偶尔偷瞄:干嘛穿这么少,这里有很多色胚啊啊啊! 这不,色胚来了。 棠光刚坐到吧台,一位男士在她旁边落座:“小姐。” 男士叫邓龙,是天方的熟客,吧台调酒师认得他,瞥了一眼,没说什么。 这邓龙平时最喜欢猎艳。 他有几个小钱,穿着名牌,理了个寸头,练了一身腱子肉,还做了一嘴烤瓷牙,瞧着人模人样:“一个人?” 吧台的光线很暗,偶尔有五光十色的灯打过来。灯下,女人单手支着台面,身上的裙子很贴身,她微微弓着腰,后背一双蝴蝶骨若隐若现。裙子的领口由一根线系着,她大大方方地露着直角肩,腰窝两侧镂空,一截白白嫩嫩的小蛮腰欲遮不遮。 瘦而不柴,窈窕婀娜。 她并未化妆,甚至连口红都没有抹,但就是一举手一投足都媚骨风情,像只妖,尝过人间红尘的妖,她微微一笑,勾人摄魂:“不然半个吗?” 邓龙被她笑得魂都要没了,十分心痒难耐:“一起喝一杯?” 她没理睬。 邓龙抬起手,点酒:“两杯cointreau。” 调酒师回了个ok的手势。 邓龙继续与佳人搭话:“小姐你贵姓?” “棠。” 光落在她眼里,明明灭灭,那抹若有若无最是抓人。 真像吃人心脏的妖。 邓龙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故作镇定:“唐小姐经常来酒吧吗?” “不经常。” 迪厅里人多,气氛很热,把人的水分蒸干,邓龙只觉得口干舌燥,他扯了扯领带:“我还以为你是熟客,你舞跳得很好。” 没意思。 棠光没有接话,觉得无趣。 调酒师端来了两杯酒:“请慢用。” 邓龙先推给自己一杯,随后食指与中指搭在另一杯的杯口,将酒杯推过去。 “试试,这儿的利口酒很不错。” 光线很暗,酒是透明色的,里面有气泡浮出来。 棠光端起酒杯摇了摇,又放下了:“我觉得你那杯更好。” 邓龙眼里的慌色一闪而过:“都是一样的。” 她侧身靠着吧台,光落在一对漂亮的锁骨上,语调拖得慢慢悠悠:“既然是一样的,那跟我换换咯。” 邓龙脸色有些变了:“唐小姐,都是出来玩的,别玩不起啊。” 他刚刚推酒杯的时候,食指和中指之间夹了一颗药丸。 他应该是老手,全套动作做得无比顺畅自然,不知道是从多少姑娘身上锻炼来的。 这种混蛋啊,老天该开眼了。 “就会这点下三滥的手段吗?没新鲜的?”棠光眼里的温度骤然降下去,“没意思。” 被戳破后,邓龙恼羞成怒,一拍吧台:“有病吧你。” 他甩手就走。 “等等。”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让邓龙条件反射地停住了脚。 她是懒洋洋的调,可仔细听,掺着一股森森的冷意:“把酒喝了再走。” 邓龙回头骂了一句有病,扭头走人。 她还是那个姿势,半倚吧台,柔若无骨,眼神微微荡着光,像一汪清泉漾开波澜。她慢悠悠地拿起酒杯,眯着一只眼瞄了瞄,然后轻轻一抛,砸中了邓龙的后脑勺。 他立马抱头,回头怒吼:“我操**!”他扬起手,冲上去动粗,“你个臭婊——” 手还没落下,腕子被人截住了。 邓龙回头,见对方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气焰蹭蹭上涨:“你他妈少多管闲事,不然我连你一起——”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觉得脖子一麻,抬手摸了摸,低头一看,满手的血…… 他捂住脖子大叫:“啊!” 少年似乎嫌他吵,拧了拧眉头,两指夹着碎玻璃片,眼睫毛都没动一下,盯着那个还在嗷嗷叫的喉咙,想割断它—— “潮生。” 淡淡两个字,让少年微微殷红的瞳孔清明了。 他把邓龙往地上一丢,碎片扔进垃圾桶,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走到她身边去。 “光光。” 少年这样叫她。 他十八九岁的样子,行动有些木讷,五官生得十分俊秀,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像橱窗里精心捏好的洋娃娃,白皙漂亮,但又过于漂亮了,少了几分生气与真实感。 他右边额头有一道手指长的疤,平白给他添了几分凶狠。 他便是lyg物流的傅潮生,是个年纪轻轻的、痴痴傻傻的、让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 这活阎王正一动不动地站在棠光身边,像个站岗执勤的守卫兵,目不斜视,她上前他也上前,她后退他就后退,始终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 棠光把那杯掺了东西的酒推到吧台的边缘:“把这酒喝了。” 邓龙捂着脖子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那杯酒,又看了看伤了自己的那个少年,神色愤恨不甘,杵在原地没有上前。 “不喝?”棠光撑着下巴,眼神玩味,“那就走不了咯。” 她身后的傅潮生扔过去一个眼神,比刀尖还利。 dj在打碟,舞厅里很吵,没有人注意到这边,邓龙叫了同伴几句都没得到回应,他只得踉踉跄跄地上前,抖着手把酒喝了。 待杯中的液体空了,棠光抬抬眼皮:“滚吧。” 邓龙撂了个“给老子等着”的眼神,随后才气冲冲地走了。 棠光回头,打量身后的少年:“好像长高了一点。” 少年弯下腰:“长了两厘米。” 他表情呆呆的,像那种刚出生不久的、笨笨的小狗。 棠光又瞧了瞧:“还瘦了一点。” 他在她旁边坐下:“瘦了一斤半。” “过得不好?” “不好。”他眉毛皱起来,不是表达不满,是不高兴,“你不在。” 棠光管调酒师要了一杯橙汁:“下面的人不听话?” “不是。”他抱怨,还是那三个字,很机械、很固执,“你不在。” 傅潮生是棠光捡回来的,从红三角的毒窟里。 他是出生在罂粟花里的孩子,没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有人说是毒贩子,也有人说是死在红三角的缉毒警。 他的养父姓傅,在红三角做杀手生意,收养傅潮生的那天,洗粟河涨潮了,养父给他取名潮生。 棠光就是在洗粟河里捡到他的,当时他身上被刺了二十多刀,只剩了一口气。 那一年,他十三岁。 “你来南城的消息还有谁知道?” 他有问有答:“程及。” “还有吗?” 他摇头。 棠光把橙汁给他:“不能让别人知道。” 他点头,咬着吸管喝橙汁,低着头,刘海遮住了额头的疤。 帝都有传闻:lyg物流的傅潮生是个傻子,对棠光言听计从。 “替我查件事。” 他把吸管吐出来:“好。” 棠光从包里找出一块手帕、一支口红,她用口红在帕子上画了表盘的形状:“应该是定制款,表盘里面有三个字母,你帮我找出手表的主人,越快越好。” 傅潮生把手帕折好,揣进兜里:“好的。”他喝了一口橙汁,吸管被他咬得瘪瘪的,“我问过医生了。” 棠光给自己点了一杯酒:“什么?” “多重人格。” 谁说他痴傻。 他什么都知道。 “光光你不要担心,不管你变成谁,我都会忠心耿耿。”他站起来,在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沓黑色的银行卡,双手捧着给她,“我攒的,都给你。” 可有时候,他又确实挺傻的。 比如,他最喜欢吃红豆馅的包子,但如果他有十个包子,他会给棠光九个半,自己留半个,还要把那半个里的馅儿抠出来给她吃。 这就是傅潮生,有人说他杀人如麻,有人说他弱智痴傻。 “你自己存着,我现在用不到钱。” 他眉头一皱,不开心,因为棠光没要他攒的卡。 这时—— “就是他俩!” 邓龙叫了他的兄弟们一起来算账。 傅潮生把卡塞进了棠光放在吧台上的包包里,拍了拍旁边的椅子:“光光,你坐着。” 邓龙喝下的那杯酒里放了能让人头脑发涨的药,另外还有催情的成分。他现在整个人都处于兴奋当中,又仗着身后有兄弟,顺手拿了个瓶子,敲破后冲上去,对着人就乱挥一通。 傅潮生侧身闪了一下,轻而易举地抓住了邓龙的手,往后一掰。 “啊啊啊——” 叫声盖过了打碟的声音。 “靠!”卡座上的徐放猛地站起来。 西装公子哥拽了他一把:“你干嘛去啊?” 徐放甩开他:“你瞎啊,没看见有人欺负我堂姐?” 他抄着个酒瓶子就冲过去了。 西装公子哥把左右两旁的美女一推:“愣着干嘛呀,还不快叫保安。” 另外两个公子哥也赶紧过去。 对了,西装公子哥的大名叫王凛然,正义凛然的凛然,他的父亲是一名人民警察,希望儿子能做个正义凛然的人。 那头,徐放拎着个酒瓶子,往桌子上一站,抬起下巴,俯视一众宵小,放了句非常中二的狠话:“谁敢在爷的场子闹事,知道我发小他爸是谁吗?” 王凛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别,祖宗,千万别!” 徐放伸手一指,指着王凛然:“他爸是王刚!” “……” 要完犊子咯。 王凛然就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邓龙的兄弟们当然不知道王刚是谁,不过他们认出了徐放——徐家的小公子:南城最有名的二世祖。 邓龙嗑了药,他的兄弟们可没磕。 邓龙兄弟赔笑:“误会。” 另一兄弟也赔笑:“呵呵,都是误会。” “对不住了,王……”王刚的儿子是吧,邓龙兄弟谄媚一笑,“王爷?” 王凛然生无可恋。 群架打不起来,观众正要退场,被傅潮生摔在地上的邓龙却突然爬起来,抬起一把椅子,发狠地往前冲:“去死吧你!” 众人只见坐在吧台旁的女孩子眉眼不动,随意抬手挡了一下,另一只手拿起了手边上的酒杯。 她扬起杯子—— 她手被截住—— 她回头—— “你不能打人。” 她顺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往上看,光和她的影子一起撞进了一双杏眼里,她笑了笑:“你来了。” 戎黎拿走她的杯子,往邓龙头上砸了。 ------题外话------ **** 家里有事,这几天的更新时间可能不稳定,建议后一天看头一天的。 176:昭里发现出轨,养个小情人 戎黎拿走她的杯子,往邓龙头上砸了。 杯碎,酒水四溅。 王凛然再次生无可恋:“要完犊子了……” 没到一刻钟,警察就来了,走在最前头、人高马大的那位一进来就揪住了王凛然的耳朵:“臭小子,又是你!” 说着,他巴掌就扬起来了。 警队的哥们儿赶紧去拉:“王队王队,不能打不能打。” 王队大名——王刚。 因为脾气爆,老是忍不住揍嫌疑犯,已经被连着降了几级。 王刚推开同事的手,一嗓子嚎过去:“这是我家逆子!” 亲儿子? 同事打量打量,是有那么点像:“王队你请便。” 王凛然:“……” 这个世界这么没爱吗? “老子今天就抽死你!” “爸,爸,这么多人呢。” “别叫我爸,老子生不出你这种狗贼!” “王大爷,别打脸成不?” “王你大爷!” 啪啪! 这是打脸的声音。 嗷嗷! 这是王凛然在鬼哭狼嚎。他很绝望,这种家暴现场,竟无一人制止,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害! 包括王凛然在内,一共十二个人,警方全部扣下。 秦昭里到的时候,戎黎和棠光已经坐上警车了,除了民警,车上还有个很面生的少年,三人都很气定神闲,把警车坐出了专车的感觉。 “要不要叫个律师?”秦昭里问戎黎。 棠光回答:“不用,调个监控就行。” 就这一句话,很随意的语气,秦昭里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气场,像食物链顶端的猎者,她游刃有余,掌生杀予夺。 除了这张脸,其他的没有一点像徐檀兮。怎么说呢,一个像水,一个似火,是两个极端。 这是秦昭里对棠光的第一印象。 警察把聚众“斗殴”的人都带走了,娱乐城乱了一阵之后,几个经理出来打圆场,然后继续营业,继续热火朝天。 徐放和他的狐朋狗友们不在,狐朋狗友们带来的“国色天香”和“婀娜多姿”也都各自寻欢去了。齐小桑还没走,坐在卡座上,把包包和酒瓶都摆好,然后一顿自拍。 八张是她自己,还有一张是刚刚聚众的照片,凑了九宫格,发到微博上。 冷桑桑v:【聚众闹事,好可怕】 肥圆的陈元:【天方娱乐城?】 冷桑桑回复肥圆的陈元:【嗯】 七七柯七七:【我去过一次,那里好贵】 冷桑桑回复七七柯七七:【还好啦,我朋友开的】 七七柯七七回复冷桑桑:【男朋友?】 冷桑桑回复七七柯七七:【我单身~】 鬼流:【就我一个人在看红酒吗?】 大侠不留情:【还有我】 蓝瓶装utour,最少八万一瓶。 齐小桑接了个电话,声音甜得能拉丝:“喂。” “明天有空吗?” 是男士。 齐小桑手里拿着红酒杯,一人坐在vip卡座,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她惬意优雅地晃着红酒杯:“干嘛?” “约你啊。” 对方也是个游戏主播,叫韩信东,游戏id【韩狗子1124】,他与【赢赢给狗子拜年】是游戏cp。 起初是粉丝们自己磕,后来平台也故意炒了一波。 齐小桑和年赢赢是一个直播平台的,两人风格天差地别,网友很喜欢放在一起对比,年赢赢走技术,齐小桑靠颜值,都是平台当红的主播,但一姐的位置只有一个,两边的粉丝已经磕碰过很多次了。 “你不是约了年赢赢线下见面吗?” 韩信东语气略显嫌弃:“谁跟她约了?都是她的粉丝在那起哄。” 齐小桑掐着甜嗓娇笑:“你就不想看看她长什么样?” 年赢赢从来没有在网上露过脸,网传她很漂亮,网传她很有钱,但都是传闻,她本人从来不谈私事、从来不晒照片。 谈起年赢赢,韩信东兴致缺缺:“见过照片了。” “好看吗?” 韩信东低声笑了:“可以跟我妈当姐妹了。” 齐小桑立马坐直了,她很感兴趣:“真的假的?照片发我看看。” “等我一下。” 几秒之后,齐小桑收到了年赢赢的照片,又几秒之后,她“手滑”,把照片发错了地方。 张归宁女士估计做梦都不会想到,她的素颜照会在游戏主播圈里疯传。 快凌晨两点了,娱乐城里的男男女女丝毫没有倦意,在这不夜城里疯狂、放纵、挥霍。 娱乐城一共五层,五楼是包间,设有ktv、茶苑、桌球、按摩房等常规娱乐项目。 这会儿,负责清吧的谭副经理正在过道给姜灼做思想工作,这已经是这周第四次了,没办法,包厢里那位vvip催得紧。 “又不是要你出台,你进去陪黄女士喝两杯就行了。” 姜灼今晚唱民谣,穿得很日常,牛仔裤配白板鞋,是很普通寻常的大学生打扮,与这灯红酒绿的娱乐城有些格格不入。他脸上有擦伤,没有上药,已经结痂了,让原本干净秀气的脸添了几分落魄与颓丧感。 他还是没松口。 谭副经理劝他:“你不是急需要钱吗?黄女士出手很大方,只要别扫了她的兴,陪她喝一次酒比你唱一个月的钱都多。” 姜灼很缺钱,助听器裂了都没有换。 他犹豫思索了很久,妥协让步了:“我只喝酒,别的都不做。” 不为五斗米折腰,那是还没饿狠。 姜烈随时都可能要做移植手术,但他卡里的钱还差很多很多,房子也没了,如果真的找到了心脏源,他根本负担不起医药费。 谭副经理乐了,拍胸脯保证:“放心,我们天方娱乐城只做你情我愿的生意,不强买强卖。” 姜灼嗯了声,一转身,愣住了。 是秦昭里:“你在这工作?” 他莫名地慌张,像做了坏事被家长当场逮住了,局促又窘迫,迟迟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秦昭里也没追问,毕竟跟她无关。 “那不打扰了。” 说完后,她路过他身边,径直走了。 姜灼还在原地发愣,谭副经理催他:“赶紧进去吧,别让黄女士久等了。” 黄女士…… 一听就很老。 不过这关她什么事呢?这不关她的事,她去了保安室。 负责安保的龚经理见她过来,受宠若惊:“秦总,您怎么过来了?” 秦昭里刚刚已经打过电话了:“监控拷贝好了吗?” “已经快好了。” 她反正没事:“拷好了直接给我,我送去警局。” 她来天方的次数不算多,每次都是过来谈工作,徐放叫她一声昭里姐,这边的好几位经理都见过她,态度自然都毕恭毕敬。 “好的,秦总。” 龚经理催下面的人快点,秦昭里百无聊赖,四处逛逛,墙上都是监控显示屏,从天方的大门口到五楼包间的走廊,全部都安有摄像头。 她随便瞧瞧,一眼就瞧见了几对抱在一起啃的野鸳鸯,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娱乐城本就是男女寻欢作乐的地方。 她正要挪开视线,一对难舍难分的鸳鸯双唇分开,在摄像头里露出了脸。 她看着监控显示屏,突然笑了一声。 “秦总,”龚经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觉得氛围不太对,战战兢兢地询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秦昭里把脖子上的项链扯下来,扔到垃圾桶里,然后抬了抬手,指着监控屏幕里:“把这对狗男女的视频也拷下来。” 龚经理顺着看过去。 这……这是秦总的未婚夫? 五楼一字开头的包间只对vvip开放。 黄女士全名黄丽红,她老公是一家电子公司的老总,家底颇丰,在南城也是叫的上名号的,夫妻俩各玩各的,都玩得很疯。 “坐那么远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黄丽红已经快五十了,但她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像四十出头,脸上动过刀,面部立体饱满,她穿着性感的黑色裹胸裙,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姜灼慢慢吞吞,杵在门口。 包厢里除了黄丽红之外,还有三位女士,各个都穿着不俗,另外她们还叫了四个“少爷”。 “黄姐,就是他吧?”穿着红裙的贵妇上下打量姜灼,笑得意味不明,“还不错,挺特别的。” 看着很干净,耳朵不好,让人有保护欲,怪不得黄丽红惦记了多时。 “过来,”黄丽红招招手,“陪我喝两杯。” 包厢里只开了一盏频闪灯,光线是暖橘色,一闪一闪,忽明忽灭,把氛围烘托得暧昧又朦胧。 姜灼走过去,坐在最边上,主动把酒喝了。 “喝那么急做什么?”黄丽红又给他倒上一杯,眉画得细细弯弯,眼角描红,风情万种,“慢慢喝。” 他拿起酒杯,又一饮而尽。 黄丽红笑了笑,稍稍弯腰凑近,胸前的春光一览无遗:“阿灼你还在读书是吧?” 他看着自己的鞋尖:“嗯。” “在哪个学校?” 他没作答。 黄丽红又给他倒酒,涂了红色美甲的手顺其自然地放到了他腿上,刚挨上,他反应就很大,往后退时,整杯酒都洒了。 酒水几乎都泼在了他的裤子上,只溅了几滴在黄丽红的丝袜上,她身边的那位少爷赶紧抽了两张纸,细细给她擦拭,同时冷眼怒道:“姜灼你怎么回事?你是来陪酒的,不是来摆脸色的。” 训斥姜灼的这位男士叫阿行,是娱乐城有名的少爷,黄丽红是他的常客,不过自从黄丽红迷上姜灼,点他的次数就少了很多。 与姜灼不一样,阿行走的是健身型男的路线。他为黄丽红擦完腿,手并没有拿开,似有若无地摩挲:“还不快倒杯酒赔罪。” “别说他了。”黄丽红抽出一根女士香烟,“你第一次陪客的时候不也笨手笨脚的。” 阿行给她点上火:“黄姐你还记得啊。” 黄丽红吸了一口,红唇轻启,朝着姜灼的方向吞云吐雾,她微微眯着眼,抛去耐人寻味的暗示。 对面的贵妇被身边的男人拥着,调侃了一句:“黄总,原来你好这口啊。” 另一贵妇跟着说笑:“是蛮有意思的。”她视线明目张胆,目光落在姜灼的助听器上,像在看一件商品。 黄丽红抽着烟:“学生嘛,得要有几分傲气。” 她也不急,像在狩猎,先逗着猎物玩玩:“裤子都湿了呢。”她拿出一沓钱,放在酒桌上,“收着,去买几条新的。” 姜灼放在两侧的手慢慢握紧,漂亮的眉眼冷冰冰地沉着。 见他不说话,阿行不耐烦了:“赶紧收着,别扫兴。”训斥完,他转头给黄丽红倒酒:“黄姐,我敬你一杯。” 喝着喝着就变味儿了,阿行的手已经顺着黄丽红的腿伸上去了,她高跟鞋掉在地上,用脚去撩姜灼的小腿。 姜灼坐远一点。 黄丽红推开吻过来的阿行:“陪我一晚,价钱随你开。” 姜灼立马站起来,门却在这时开了。 “挺热闹的嘛,在玩什么呢?” 是秦昭里。 姜灼呆住了。 黄丽红认得秦昭里,她老公跟秦氏有过合作,频闪灯太暗,黄丽红怀疑自己看错了:“秦、秦总?” 秦昭里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目光往对面一扫:“这几位是?” 黄丽红瞬间没有心情寻欢作乐了,不知道对方不请自来是几个意思,她小心翼翼地招待,介绍说:“和林建材的章太太,视网国际的明总。”介绍到穿红裙子的那位时,黄丽红支吾了一下,“这、这是我弟妹。” 跟弟妹一起出来叫鸭子…… 挺会玩的。 秦昭里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黄女士,你在外边玩这么大,你老公知道吗?” 黄丽红脸色稍变,尴尬至极:“秦总您说笑了。” “开个玩笑嘛。”秦昭里坐着,对面三位站着,她气场太强,眼风扫过去,教人不敢直视,“我是秦昭里。” 五个字,很简单的自我介绍。 对面三位都噤了声,不敢接话,怕说错。秦昭里可是南城商圈的魔头,千万得罪不得。 “我只是无聊,过来凑凑热闹。”她兴致缺缺的样子,“你们继续玩你们的,不用管我。” 包厢内四位少爷里头,阿行是从业最久的一个,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位秦总是比黄丽红还高的高枝,关键是她还年轻漂亮,要是攀上了…… “秦总,”阿行主动上前,“我给您倒杯——” 秦昭里抬了抬手:“让他来。” 她指姜灼。 姜灼像被人点了穴道,一动不动,脸上都是慌张错愕,眼里还有无地自容。 阿行见他不动,恶声催促:“还不快去给秦总倒酒。” 他挪动脚,腿上像绑了铅块一样,举步维艰。 秦昭里也不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看他手微微抖动,倒了一杯酒,看他耳尖发红,不知是羞是恼。 倒完酒,秦昭里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我这儿。” 姜灼迟疑了很久,坐过去了。 黄丽红这下明白了,秦昭里是来截胡的。 秦昭里端起杯子,小抿了一口:“你们继续啊,该怎么玩怎么玩。” 还怎么玩? 贵妇们放不开,几位少爷也都大气不敢喘。 只有秦昭里旁若无人,凑到姜灼耳边,与他说悄悄话:“我点酒的话,你有没有提成?” 他浑身不自在,脖子都泛红了,沉默许久之后,嗯了声。 秦昭里按了铃。 领班亲自过来了,态度恭敬:“秦总。” “拿几瓶好点儿的酒过来。” “我这就让人送来。” 秦昭里穿着很日常的女士风衣,里面是高领毛衣,屋里有些热,把外套脱下,语气很随意,但再怎么随意,也是气场十足。 她说:“记姜灼名下。” 领班忍不住看了看姜灼,然后低头回道:“好的,秦总。” 秦昭里偶尔也会过来谈生意,但让人陪酒是头一回。 这个姜灼果然是富婆体质,连秦昭里这样不近男色的顶尖富婆都为之一掷千金。 领班心想,以后得对这个姜灼客气一点。 “想喝什么自己点,”秦昭里懒洋洋地靠着沙发,声音散漫,像只没睡醒的猫,“今天我请。” 黄丽红哪敢让她请:“不用了不用了,记我账上就行,怎么好意思让秦总您破费。” “我这不是占了你们的场子嘛,自然得我请。” 黄女士还想说什么,章太太摇头,示意她不要再推脱。 “秦总。”阿行自然不会放过这根高枝,坐到黄丽红与秦昭里之间,他左右逢源,给黄丽红倒酒的同时,问秦昭里,“您是第一次来吗?以前怎么没见过您?” 秦昭里漫不经心:“谈生意的时候来过几次。” 坐在她身边的姜灼整个人都不在状态,抓着沙发垫的手指隐隐发青。 阿行很热情,起身给秦昭里添酒。 “会唱歌吗?” “我给秦总唱一首?” 监控秦昭里已经差人送去了,有的是时间:“好啊。” 阿行点了一首能凸显他唱功的情歌,腻人的眼神不断往秦昭里那边飘,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只差把“带我走我超猛”打在脸上。 姜灼就很冷淡了,像个机器人。 中途,秦昭里又叫了几次服务,总之什么贵就点什么,从头到尾,她的目光都没有分给坐在她身边的姜灼。 在阿行唱第二首的时候,姜灼开口了:“你在干什么?” 秦昭里转头,目光终于倒映出他的脸了:“光顾你的生意啊?” 他皱眉:“秦女士——” 秦昭里拉着他起身:“你们慢慢玩,我还有事,他我就先带走了。” ------题外话------ **** 明天要去火葬场,不一定赶得及更新,我尽量不断更,还是建议后一天看头一天的 177:昭里回击温羡鱼 秦昭里拉着他起身:“你们慢慢玩,我还有事,他我就先带走了。” 她说完,拿了外套,把人带走了。 包厢里四位贵妇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章太太没整明白:“秦昭里什么意思啊?” 黄丽红坐下,被人截了胡,心里很不痛快:“看上那小子了呗。” 章太太还是不解:“她不是订婚了吗?” 秦昭里和温家公子订婚的时候,南城还热闹了一阵,两家是强强联合,门当户对。 黄丽红阴阳怪气,语气酸得很:“我们都结婚了不也照样玩,何况秦昭里还只是订了婚,她又能比我们好得到哪里去,半斤八两罢了。” 豪门里的婚姻多数只是利益纽带,私下还不是各玩各的。 秦昭里把姜灼拉到了外面的过道,她也不管路人的注目,堵在他面前质问:“你不是说除了驻唱和打碟,不做别的吗?” 她气什么?跟她又没关系。 她只是气祖国的小花朵不好好成长,仅此而已,毕竟她为了这小花朵还被人刺了一刀,要是他长歪掉了,那她岂不是白白挨了一刀。 他不说话,一句都不辩解,甚至躲避她的目光。 心虚了? 知道错了? 还犯不犯? 秦昭里把这些不该她问的问题都吞回喉咙里,可是他目光越躲,她心里越不舒坦,她一不舒坦,语气就很冲:“这是第几次?” 姜灼低着头,睫毛垂得很安静:“第一次。” 秦昭里皮笑肉不笑。 她从来不多管闲事:“第一次陪酒就让我给撞上了,真是巧啊。” 她从来不夹枪带棍:“那位黄女士都能当你妈了,你不恶心吗?” 她从来不冷嘲热讽:“回去好好读书,别赚这种钱。” 连着三句,一句比一句刺耳,一句比一句伤人自尊。 或许是被那对狗男女气到了,也或许是对祖国的小花朵恨铁不成钢,总之她现在就是一挂三伏天的鞭炮,随便来点火星子,都能让她原地炸掉。 她炸完,姜灼也烧起来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 自尊心作祟也好,虚张声势也罢,他把头抬起来:“你了解我吗?” “你知道我是什么处境吗?” “你有钱有势上下嘴唇一碰就什么都有了,你懂什么叫低头吗?” 连着三句,也毫不客气。 秦昭里被他气笑了:“我不懂,你懂行了吧。” 说到底,他们不是能相互指责的关系。 她推开他,捋了一把头发,气得短发都毛躁了:“我有病,多管你的闲事。” 她掉头就走。 电梯在前面,走几步就到了,她用力摁了好几下按钮,电梯门开了,她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再管闲事她就是狗。 忽然一只手伸进来,电梯门又开了。 秦昭里抬头,表情又烦又燥。 “对不起。” 他追过来道歉,眼眶微微发红,清越好听的嗓音有些沙哑:“对不起。” 他脸上的擦伤结痂了,耳后的助听器裂了,干净清澈的一双眸热而潮湿。 明珠不及,很漂亮的眼睛。 秦昭里鬼使神差地把他拉了进去,然后电梯门合上了。 她中了邪,居然问:“你出.台吗?”估计是被温羡鱼那条死鱼刺激到了。 姜灼顿时脸红:“不、不出。” 如果出台呢? 她要干嘛?要带他出去过夜吗?要跟温羡鱼一样不做个人吗?还是比他更禽兽一点?他养一个,她就包一双?当她看到温羡鱼跟别的女人啃得难舍难分的时候,她的确动过这个念头,养一双小情人,回敬他两片绿油油的大草原。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秦昭里打住:“手机给我。” 姜灼脸上的温度从刚才起就没降下去过,只迟疑了几秒,把手机给了秦昭里。 很旧,是几年前的机子,而且很卡。 手机没设密码,秦昭里直接按了一串数字,是她的私人号。好吧,她是狗,她又管闲事了。 “在你觉得需要打给我的时候,再打给我。”她两指夹着手机,还给他。 动作利索,有点帅气,挺像递烟的。 秦昭里一直是个很帅气的女人,某些时候又能很性感、很勾人,比如刚刚在包厢里点酒的时候、比如把他带出来的时候。 姜灼看着她,披着一身灯光,眼睛也在发光:“那位帮我保释的楚律师是不是你请的?” 她嗯了声。 “为什么帮我?” “因为,”她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因为我高风亮节啊。” 一楼到了。 她下去,把他留电梯里。 她小时候养过一条京巴,是从街上捡来的,只有三条腿,弱小可怜,总是让她心软。 姜灼很像那条京巴。 他没有跟着出电梯,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把号码存了,盯着手机看了片刻,又把“秦女士”改成了“高风亮节的秦女士”。 他低着头,耳尖慢慢变红。 再说说高风亮节的秦女士,她坐在她非常不低调的车里,拨了一个电话。 这么晚扰人清梦,非常不礼貌,但这个电话不打,她估计今晚都没法睡。 她就这性子,今日有仇必须今日报,绝不拖到明天。 电话接通了,她先开口:“打扰了赵董,我是秦昭里。” “知道知道,哪还能不知道秦总你的号码。”赵贤华也是只老狐狸,“秦总这么晚找我是有什么事吧?” “有桩买卖想跟赵董你做。” “你说。” 她单手把车倒出停车位:“我听说你对城西那块地皮很感兴趣。” “感兴趣是感兴趣。”赵贤华没搞明白她的来意,先试探试探,“不过我还听说温家的小温总也很感兴趣。” 哪止感兴趣,要打开南城市场,那块地温羡鱼一定会争。 赵贤华也知道秦昭里和温羡鱼的关系:“秦总是想让我退出,给你的未婚夫让路?” 秦昭里斩钉截铁地否定了:“不,要你跟他争,争到底。” 不是未婚夫妻吗?怎么还窝里反了? 赵贤华看不懂了:“我这人比较小人,不敢乱接天上掉的馅饼,秦总方便给个理由吗?” 秦昭里很大方,不遮遮掩掩:“温羡鱼那狗犊子背着我偷吃,这个理由够不够?” 赵贤华先是一愣,然后笑了:“够了够了,秦总,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从天方娱乐城到南城警局有将近二十分钟的车程,车还在路上,但已经快到了。 徐放和王凛然坐一辆车里,是那种面包车,前排坐了王刚和邓龙的一个狐朋狗友。 对了,邓龙被中途放在了医院,他脑袋开了花,王刚差了个同事带他去医院包扎。 都凌晨零点了,徐放有点困,脑袋一晃一晃,靠在了王凛然肩膀上。 王凛然大力地甩开他:“狗东西,别挨老子!” 徐放这人吧,挺混蛋的,但他有个优点,特别招中老年人喜欢,主要是因为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看着就很娇贵,看着就很需要人宠。 他扭头看王队长,一脸单蠢无辜。 王刚想象中的小棉袄就长他这样,怎么能让小棉袄受委屈呢,他对着带把的亲儿子一顿锤:“敢在你老子面前称老子,你个大逆不道的狗东西。谁是老子?谁才是老子!” 王凛然被捶得嗷嗷叫:“你你你你,你是你是!”他心里:徐红红,你这个不要脸的狗贼! 狗贼还在不要脸地装乖:“王叔叔,待会儿做完笔录,会放了我堂姐吗?” “没犯事儿就会放。” “你可一定要放了我堂姐,她没打人,她那么温柔,那么善良,怎么可能打人,是那个色胚觊觎她的美色,不关我堂姐的事,全是那个色胚的错。”徐放一口咬定,“我堂姐是受害者。” “等回警局再说。” ------题外话------ **** 错别字还没查 178:勾缠先生,杳杳高光时(看题外) “等回警局再说。” 徐放暂时闭嘴,开始在肚子里打腹稿,他心里想,等到了警局,他一定要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为他堂姐舌战群雄。 “王刚队长,”邓龙的狐朋狗友,名叫尚志彪,“能抽根烟吗?” 王刚皮笑肉不笑:“你觉得呢?” 尚志彪拍自个儿脑袋:“瞧我,酒还没醒呢。”他心里冤枉啊,他啥也没干,就是去给邓龙撑场面的,哪知道邓龙得罪的是一群祖宗。 王刚最近在查一件大案,好多天没回家了,吃喝拉撒都在警局,脸上糙并沧桑着:“你怎么知道我叫王刚?” 后排,王凛然在拼命使眼色。 尚志彪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咧嘴一笑:“猜的,是不是很准?嘿嘿。” 王刚呵呵,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打儿子。 前面那辆警车里,气氛就没这么融洽了。 戎黎坐在后排,旁边是棠光,两边的车窗都关上了,车外的霓虹在他们脸上匆匆掠过,时而有斑斓璀璨的光撞进他们的眸子里,时而昏沉暗淡,像海的深处。 戎黎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他那双杏眸,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你把衣服扣上。” 他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波澜平静,月色从窗外泻进来,柔和了他侧脸的轮廓。 棠光望着他这张脸,有些出神:“我不冷。” 她穿了宝蓝色的外套,但扣子没有扣上,脖子上光溜溜的,锁骨就那么露着,深色里的一抹白总是格外得显眼。 戎黎别开视线,重复了一遍:“把衣服扣上。”徐檀兮的锁骨他不想给任何人看。 棠光笑了笑,不似徐檀兮那般温婉端方,她像火,热烈又张扬:“你怎么这么老古董,这裙子又不露。” 还不露? 戎黎扫了一眼她外套下的脚踝和腰肢,然后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扔给她:“你穿上。” 他不是腿控,也不腰控,但对徐檀兮的身体,他没有抵制力,并且还有很强的独占欲。 他把眼睫合上,不再看她。 棠光单手抱着他的外套,突然凑过去,指尖点了点他紧蹙的眉心:“你现在的表情,跟在西丘的时候好像。” 那时候,她还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妖,他是西丘小村里的教书先生。她听了树婆的话,脱光了钻到他被子里,试图勾引他,他当时也是这个表情,气恼、无奈,还有几分克制。 “想灰飞烟灭是吧?” 他这书生和往日很不一样,清风霁月里还有翻手云雨的果决,他掐着她的脖子,瞳孔隐隐赤红,没有束发,不像个书生了,小女妖觉得他更像西丘山上最勾人的那只狐。 她刚修成人形,法力很差,挣扎时抓到了不该抓的,被他甩飞了出去。 “哎呀,好痛!” 她大叫。 他面红耳赤了,眼角慢慢通红,抬起手,捻了决,要灭了她这小女妖。 她什么都没穿,堂而皇之地站到他面前,眼睛水润润、雾蒙蒙的,理直气壮地凶他:“你这教书先生,好不懂怜香惜玉!” 月色漏进来,照在她不着寸缕的身子上。 妖就是妖,一副好皮囊。 他掌心的神诀火光灭掉了,他万万年修来的清心寡欲就这样被她戳了个洞,他背过身去:“把衣服穿上。” “呀!” 小女妖惊呼了一声:“你也有尾巴!” 书生回头一看,身后的三根尾巴正在摇。他几万年没现过形,这般失态,竟被这小女妖看了去。 那他得收了她。 他回过身去,用手指在她额上轻轻一点,她便立马变成了原型。 “喵。” 她通体雪白,有一对湛蓝色的瞳孔。 “原来是只白灵猫。” 白灵猫在西丘是稀有物种。 他五指张开,聚了一团火光,只要一秒,就能把她烧个灰飞烟灭。 “喵。” 小女妖也不知道怕,还到他脚边去,摇着尾挠他的脚,这时,窗外的狂风突然呼啸。 “喂!” 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外面挑衅:“你是几重天光上来的?” 下有幽冥四十八层,上有九重天光。 六重天光上,居的是掌生死的释择神尊。 灯芯骤然灭了,书生已不见了踪影,外面开始电闪雷鸣,两团巨大的阴影缠斗到一起。 屋里,白灵猫在叫唤。 “喵。” “喵。” “……” 天亮了,书生也没有回来,白灵猫变回了人形,在村子里兜了一圈,还去了学堂,她没有找到书生,又跑去山脚的银杏树下。 “树婆树婆。” 树婆被她摇醒了,很烦躁:“一天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小女妖有很重要的事情:“先生他不是人,他跟我一样,也是妖。” 树婆恹恹欲睡,兴致缺缺:“哦。” 小女妖可亢奋了:“那我怎么办?咬了他还能法力无边吗?” 树婆抖了抖身上残败的落叶:“他是妖,不用咬。” “不咬他我怎么法力无边啊?” 树婆是西丘百里山峦里最知识渊博的老妖精:“双修就行了。” 小女妖刚成形几天,还没见过世面,睁着懵懂的眼问:“什么是双修?” 太复杂她也听不懂,树婆化繁为简:“就是把你的衣服脱了,再把他的衣服脱了,然后你压着他。” 好学的小女妖:“像骑马那样吗?” 树婆犯困:“差不多吧。” “那我会了。” 小女妖心想,来日她一定要和书生妖精一起双修! 上古史书有言:西丘有一怪,啖肉食人,无恶不作,释择神尊戎黎下六重天光,历劫降怪。 那时候,棠光还没有名字,也不知道村里的教书先生是六重天光上的神明。 “你现在的表情,跟在西丘的时候好像。” 戎黎把棠光的手推开,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想凶她几句,可又想到徐檀兮,就把气焰收了七八分:“快点穿上。” 一团卫生纸砸在戎黎头上。 傅潮生在前排瞪他:“不要凶光光。”他一副要跟人打架的表情。 戎黎:“……” 突然,咚的一声响。 前排民警问主驾驶的同事:“前面怎么了?” 同事把车停下来:“好像是出车祸了。” “我下去看看。” 后面警车上的王刚也下去了。 “王队,快叫救护车!” 王刚立马打了120,并吩咐同事:“把肇事司机扣下来。” 车祸点在拐弯的路段。 肇事车是辆绿皮卡车,摩托车被撞到了数米之外,车身整个都扭曲了,车上的人被撞倒在地,翻动了两下,而后一动不动。柏油路上,血慢慢洇开,越流越多。 “怎么办王队?”唐晓钟不知道该怎么现场急救,问王刚,“要不要用什么止一下血?” 王刚也迟疑不定,思考了片刻,他上前—— “先别动他。” 王刚立马缩回手,跟条件反射似的,他扭头看车上的人。 “杳杳?”戎黎没看到她的眼睛,不确定是不是徐檀兮换回来了。 她转过头来,对戎黎说:“我下去看看。” 眼睫垂下抬起,同水波一样温柔,是徐檀兮回来了,因为需要她。 她下了车,蹲到伤者旁边,先确定他有无意识,再将他的衣扣解开,确保他呼吸顺畅。 “来的是哪家医院的救护车?”她问王刚。 王刚也蹲在旁边,但不敢动伤者:“是虹桥医院。” 她掀开伤者的衣服,查看情况:“找找看有没有手机,先给家属打电话。” 看她这么熟练,王刚猜想她可能是医护人员,当务之急先救人。他在旁边找到了手机,手机没有上锁,他打开通讯录,给受害方家属打电话:“通了。” 徐檀兮在检查伤者的腹部,有撞击伤痕,可能会有内脏破裂:“说明情况,再问有没有病史。” 王刚简单向家属说明了车祸情况,家属在那边哭,王刚又问病史,等家属回答后,他转述给徐檀兮:“没有病史,但他是稀有血型。”王刚补充,“是rh阴性。” 徐檀兮看了一下出血量:“需要动手术,让家属先去虹桥医院。” 王刚把徐檀兮的原话转达了给家属。 她很镇静,检查完伤者的头部后,问王刚:“有没有干净的手帕或者毛巾?”头部重伤,出血量很大,救护车没那么快,伤者又是稀有血型,她必须先止血。 王刚问唐晓钟。 唐晓钟说:“没有毛巾,车上有没用过的洗脸巾,可以吗?” “可以。” 唐晓钟赶紧去车上拿。 车上的人也都下来了,没人敢上前去打扰。 傅潮生没见过这样的“棠光”,呆呆地看着。 戎黎也有些出神,徐檀兮救人的样子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可还是会心如擂鼓,会产生共情。 冷风乍起,满身月色落在了她身上,而她落在了戎黎眼睛里。 伤者脸上都是血,隐约能看出来他年纪不大。 “把你的围巾给我。” 突然被徐檀兮cue到的王凛然很懵:“啊?” 徐放踹他:“围巾!” “哦。” 王凛然赶紧扯下来,徐放抢过去,递给徐檀兮,像个积极的小弟。 伤者的头部左侧还在汩汩流血,徐檀兮用干净的洗脸巾敷在伤口上,手轻轻按住:“把他的头部抬起来,慢一点,不要碰到他的身体。” 戎黎过去帮忙,和王刚一起轻轻抬起伤者的头。 徐檀兮用围巾缠了两圈:“戎黎,鞋带给我。” 他把鞋带抽出来给她。 她绑紧后,扶着伤者的头部让他平躺下,她用洗脸巾擦了擦手,随后打了个电话,响了许久才接通。 “裴站长,是我,虹桥医院徐檀兮。” 虹桥医院,徐檀兮。 王刚是警察,这个时候,他最能体会救人时这种热血的感觉,争分夺秒,与生命在赛跑。 “我们这边有个病人,车祸致使颅骨损伤,需要做开颅手术,他是rh阴性血,我怕医院的存血量不够,还请您那边帮忙准备一下。” 她打给了南城血站。 血站的站长显然与她认识,一口应下了。 “谢谢。” 挂电话之后,徐檀兮蹲在伤者身边,观察他的呼吸和心跳,必要的时候,她再给他做心脏复苏。 戎黎站在她身后,很安静,不打扰她,夜色清冷,他眼里却柔了一汪春水。 晚上不堵车,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伤者被抬上了车,徐檀兮和医护人员交接完,对戎黎说:“我要跟车回医院,不用等我,可能要比较久。” 她衣摆上沾到了血。 戎黎说好,把自己的外套给了她。 她没有再说什么,同医护人员一起上了救护车。 戎黎站在原地,看着车走远,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疯狂地跳,即便他已经深爱她,可依旧还是会心动,他喜欢的人,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片刻后,已经听不到救护车的声音了。 肇事司机没有喝酒,是在清醒的情况下撞了摩托车主,超速压线,是全责,唐晓钟目睹了整个撞击过程。 “王队,好像有蹊跷。”说不上为什么,可能是警察的第六感,唐晓钟觉得这起车祸可能是蓄意。 “让痕检部门过来采证。”王刚说,“我先带肇事者回警局,晓钟你留下来保护现场。” ------题外话------ **** 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出自《采桑子·红窗碧玉新名旧》 上一世是以回忆的形式写的,也是完整的剧情:159、161、162、178,这是上一世的剧情章,只要没漏,前世剧情都是能连起来的。 我觉得吧,不用把杳杳、戎黎、猫妖(棠光)、释择神尊(古代戎黎)看成四个人,这就是两个人的爱情,多重人格就是现代的叫法而已,其实杳杳更像失忆,她把前世那段记忆给忘了(别人搞的,这段记忆独立出来成了“棠光”),后面她跟戎狗都会想起前世今生 179:杳杳出马,渣渣无处遁形 “让痕检部门过来采证。”王刚说,“我先带肇事者回警局,晓钟你留下来保护现场。” “好。” 肇事司机看上去很憔悴,六十上下,穿着印了铝合金广告的工装服,他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王刚把他带上了警车,回头扫了一眼那几个毫无自觉的“群架分子”:“逛街呢,还不上车?” 毫无自觉的“群架分子”们这才慢慢悠悠地上车。 “放哥。” 平时都红红、红红地叫,每次心虚的时候、打鬼主意的时候,王凛然就一口一个放哥。 其实徐放比王凛然还要小两岁,叫哥不是因为年纪,有时候嘴瘾来了,互相称爸爸也是时常的事。 徐放不是很想鸟他:“干嘛?” 王凛然可能是骨头痒了,他问:“我能不能追你堂姐?” 徐放像在看智障:“我堂姐夫在看着你呢。” 王凛然回头,直接撞上戎黎的目光,他瞬间后背拔凉,为了掩饰当面撬墙角的尴尬,他摸了个头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长得很天神,眼神很恶魔,这是王凛然对戎黎的第一印象。也可以换个通俗点的说法:他分明可以靠脸祸男殃女,偏偏眼皮一抬,杀人不见血。 刚刚他打人的样子,还挺迷人的……王凛然赶紧打住这种危险的想法。 “我堂姐帅吧?” 如果徐放有尾巴,肯定已经翘上天了。 王凛然说实话:“帅。” “厉害吧?”快夸她! “厉害。” “温柔吧?”快!点!夸!她! “温柔。” 徐放嘴角要上天:“那你快说三遍我堂姐是仙女。” “……” 这不是徐檀兮的堂弟,这是徐檀兮的狗腿子。 王凛然提醒狗腿子:“你堂姐夫在看我。” 狗腿子鼻腔出声:“哼。”他可不满了,“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 虹桥医院。 乔栋梁看见徐檀兮从救护车上下来,愣了一下。 “徐医生怎么跟车过来了?” “路上碰到的。”徐檀兮没有多做解释,直接把患者推往手术室。 乔栋梁快步跟上,走到徐檀兮的位置接替她:“手术已经准备好了,把患者交给我就行。” 乔栋梁是副院长,主要负责医院的管理工作,很久没拿过手术刀了。 徐檀兮问他:“谁主刀?” “我来主刀。”乔栋梁解释,“急诊的周医生家里有事,我正好要过来核对一批药,就干脆给他代班了。” 徐檀兮没多问:“我辅助你。” 她主修小儿外科,辅修脑外和心外,如果不是怕手术过程中人格切换,她完全可以自己主刀。 乔栋梁眼里有一丝慌乱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神色:“不用麻烦徐医生了,有几个实习医生在,让他们辅助我,正好跟着学点东西。” “病人情况特殊,手术时长应该会很长,而且是稀有血型,还是我来辅助吧。”她语气平缓温和,却并非在商量,而是通知,眼神柔中带刚,不得违误。 到底这虹桥医院是她说了算。 乔栋梁低下头,把情绪藏在眼皮底下:“那就麻烦徐医生了。” 进手术室之前,乔栋梁走到一边,拨了个电话。 “情况有变。” 南城警局。 王刚不睡觉,连夜给肇事司机做笔录:“你跟佟冬林认识?” 佟冬林是摩托车车主,今年才十九,在南城大学念大一。他的母亲李慧琴在一家餐饮店工作,他半夜出门,正是去接上夜班的李慧琴。 肇事司机叫薛和平,五十八岁,自己开了个小店,是做铝合金的。 他回答:“不认识。” “不认识为什么要撞他?” 他辩解:“我没看到有人。” 王刚觉得他在撒谎:“摩托车刚拐弯出来,你就要变道加速,没看到有人?”王刚呵呵了一声,“当我们的同事眼瞎吗?你是故意撞上去的。” 薛和平脸上一点慌张的神色都没有,沉默了片刻就招了:“是,我就是故意的。” 那就相当于谋杀。 王刚继续发问:“你跟佟冬林有什么恩怨?” 薛和平表现得很不耐烦:“我说了,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还撞? 王刚拳头又痒了:“那我再问一遍,为什么撞他?总有个理由吧。” 薛和平给的理由是:“我不是要撞他,是想自杀。”不等警察问,他自己招,“我上周查出了肺癌,是晚期,我不想拖累儿女,故意晚上开车出来寻死。” 王刚被他整笑了:“开着大卡车去撞摩托车,你确定是寻死?不是寻仇?” 目前还没有证据,但他办了这么多年命案,嗅觉不是一般的灵敏,这绝对不是一起简单的交通事故。 薛和平神情开始慌乱,慌是慌了,但王刚总觉得他慌中带稳。 他还在辩解:“我没有想那么多,晚上一个人睡不着,胡思乱想了很久,脑子一热就开了车出来,也没看清对面是摩托车,只看见有光,一冲动就撞上去了。” “冲动?” 那可是一条人命。 王刚站起来拍桌子:“那你他妈的怎么不自己吊死,要死就自己安安静静地死,别出来找垫背的!” ------题外话------ **** 抱歉,今天状态不好,更得有点少。 180:锡北三巨头,基情四射 王刚站起来拍桌子:“那你他妈的怎么不自己吊死,要死就自己安安静静地死,别出来找垫背的!” “王队。”唐晓钟拉了他一把,怕他收不住脾气会打嫌犯。 王刚确实想打,咬牙忍住了。 等做完笔录,他交代唐晓钟:“查一下薛和平的病例、人际网,还有财务状况。”他就觉得是谋杀。 “ok。” 办公室只有老赵在。 王刚过去问他:“那几个打架呢?” 老赵说:“放了。” “放了?” “娱乐城提供了监控,邓龙试图在酒里给徐医生下药,被拆穿之后,还对徐医生言语攻击,徐医生一时生气,就用酒杯砸了他,他恼羞成怒要打人,被徐医生的朋友制止之后不服,带了朋友过去闹事,并且试图用凳子砸人,徐医生的男朋友正当防卫,所以才打了他。” 老赵一口一个徐医生,看得出来,他对徐檀兮的印象非常好。 至于邓龙…… 老赵觉得他活该:“邓龙有前科,他已经不止一次在酒里给女孩子下药,他还会拍照,以此来威胁那些受害者。” 王刚把口供过目了一遍,就事论事了一句:“罚金还是要交。” 老赵说:“徐医生的男朋友已经交了。” 王刚想到邓龙开了花的脑袋:“他下手也太重了。” 老赵刚刚还接了同事的电话,说邓龙缝了十几针,发起了高烧,得在医院住院。 “下手确实有点重。” 王刚摸了摸下巴,一脸不赞同的表情:“还不如事后找个麻袋一套,最好把他子孙袋踹爆!” 老赵:“……” “明早你跟我去一趟医院。” “成。” 邓龙的狐朋狗友被拘留了,徐放那几个公子哥都被家里的司机接走了,徐放问戎黎要不要一起,他拒绝了,徐放哼哼唧唧地翻白眼。 警局外边,只有戎黎和傅潮生还没走。 傅潮生在台阶下面站着:“你为什么一直看我?” 戎黎在台阶上面:“你认不认识温时遇?” “听过。” lyg物流和lys电子各自运营,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没有过多来往,戎黎见过十七岁的傅潮生,但已经过去很久了,而且他当时也没太注意,对傅潮生的长相印象不深。 这次见,戎黎才发现傅潮生有那么丁点像温时遇。 其实五官不像,气质也不像,肉眼看不出任何相像的地方,可戎黎在傅潮生身上看到了温时遇的影子。 “你为什么还看我?”他眼睛里有很多困惑,手揣在兜里,沐着夜色,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他长得太干净无害了,除了额头上的那道疤。 戎黎依旧还看着他:“官鹤山寿辰那次,是不是你在暗中帮我?” 那次,他卖了个消息给官鹤山的仇家,让官鹤山损失了一大笔。 官鹤山狗急跳墙,借着寿辰想弄死戎黎,当时除了戎黎自己的人,lyg物流也有人出手了,他那时候没想明白lyg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 傅潮生说:“光光让我去的。” “两年前,青州。” 那次是戎黎的仇家找上门,当时来了两个职业跑腿人,帮他出手了。 “光光让我去的。”提到棠光,傅潮生总是很凶狠的眼神会变得柔和、变得无害,“都是光光让我去的。” 不止这两次,还有很多次, 傅潮生的眼睛很亮:“光光说,要保护你。”光光说的他都会照做。 可是那时候戎黎分明还不认识棠光,他和她没有正面交锋过,甚至见都没见过。 戎黎想起了前世今生的那套说辞,难不成…… 太荒谬了,戎黎打住,问傅潮生:“你不回帝都?” 他眉头皱起来,不想回帝都。 彤云遮了月,夜色混着昏暗的朦胧,把戎黎的侧脸虚化,像极了一幅精心描摹的画,素色泼墨、黑白分明,一笔一画都精致到了骨子里。 路边栽种了两排榕树,树影重重,风一吹,婆娑作响。前半夜下了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积了几滩水,把路灯倒映,像水藏明珠,发着光,荡着波。 烟雨南方,戎黎眼里有潮湿的混沌,漫不经心,又随心所欲:“南城你不能久待,他们会顺着你查到棠光。” 傅潮生不乐意听,很不想理人的样子:“我听光光的,不听你的。” 他先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戎黎,用眼神问:你怎么不走? 然而戎黎根本就看不清他的眼神,随便应付一句:“你先走。” “哦。” 傅潮生没再说话。 戎黎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了,这才摸着黑,迈出脚步,两手在前摸索,小心翼翼地下台阶。 “戎六。”傅潮生突然出声。 戎黎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他抬头,隐约看见傅潮生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戎黎看不清他的表情,就听见他说:“你眼睛瞎掉了?” 戎黎还没瞎掉的眼睛冷了下去。 那个一根筋的家伙还在火上浇油:“你瞎掉了,你配不上光光了。” 戎黎眼皮抬起,因为看不清,眼角稍稍眯了眯,瞳孔里面有朦胧夜色,还有森森寒气,像捕猎的野兽在睃视自己的领地,危险又警觉。 傅潮生的话突然转了个折,烦躁、懊恼,又无奈:“但是光光很喜欢你。” 只要光光喜欢的,他都要给光光,没有就去抢。 他迈开脚,走向戎黎,勉为其难地把手伸过去,相当的不情不愿:“手给我吧,我牵你。” 戎黎不领情,拍开他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然而,他没走两步就踩中一滩积水,踉跄了好几步,溅了自己一身脏水。 戎黎:“……” 就很烦躁! 他回头丢了一个冷眼,然后拨了个电话,响了很久那边都没接,他挂掉,继续打,不接就再挂掉继续。 反复了五次之后,电话通了。 大半夜的扰人清梦,程及烦他烦的不行:“干嘛!” 戎黎轻描淡写,还理所当然:“来接我。” 程及压着胸腔里的一把火:“就这事儿?” 戎黎没废话,很简明扼要:“我在市警局门口,你快点来。” 电话那边:“嘟嘟嘟嘟嘟嘟……” 戎黎继续打,一直打。 程及再次接了,他不是个脾气差的,也不是个喜欢爆粗口的,都是戎黎逼的:“妈的,你自己不会打车啊!离了老子不行是吧?!” 不用视频也能猜得到,此刻,程及一定在床上炸毛。 戎黎还气定神闲,嘴角扬起了那么点不太明显的、上弯的弧度:“太晚了,打不到车。” 程及暴躁:“老子上辈子欠你了!”他窸窸窣窣穿衣服,咬着牙狠狠扔了两个字,“等着!” 挂了电话之后,程及去拿外套和车钥匙,刚一开门,对面房间的门也跟着开了。 “我吵醒你了?”程及头发睡得乱糟糟的,他胡乱抓了两把。 林禾苗摇头:“我起来喝水,你要出门吗?” 她睡衣外面套了外套,程及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到她脸上:“嗯,我去接个人。” 她欲言又止,看他的眼神小心又克制。 “想问就问。” 她眼睛藏不住事,雀跃又羞怯:“我可以问吗?” “可以。” 程及自己都明显发现,他对这个姑娘越来越没原则了。 “是女孩子吗?”问完她自己先脸红了。 程及嘴角勾出点笑意:“不是,是戎黎。” 她低头,弯了弯眼睛,走到玄关,去给他拿鞋,蹲着放到他脚边:“车开慢一点,路上要小心。” 像临行前,嘱咐丈夫的妻子。 程及的心脏被她烫了一个洞:“嗯。” 她又去拿了一把伞:“可能会下雨,不要淋湿了。” “嗯。” 这个姑娘和程及以前游戏过的那些女孩子都不一样,她淳朴、温顺,像早春的一朵花,鲜活而又生机勃勃。 有家可归。 程及终于体会了这四个字,他半生飘零、走马观花,敷衍又无聊地活了将近三十载,终于停下来了,停在了一栋人间烟火里。 外边起了风,好像要下雨。 车开到警局,程及用了三十六分钟,他把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就抱怨:“下次找你女朋友,别找我,我跟你又不熟。” 戎黎没接腔,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等了太久,瞳孔都蒙了一层泛着潮气的寒色。 “058。” 058是程及职业跑腿人的编号。 原本蹲着的傅潮生站了起来,程及这才看到他,短暂错愕了一下,他笑着招呼:“巧啊,023。” 023是傅潮生的编号。 傅潮生的眼神总是很呆板,像外界传闻的那样,看起来有点痴傻:“你是戎黎的跟班吗?” 程及笑得有点痞,反问:“你是棠光的跟班吗?” 傅潮生表情认真:“我是。” 这么久没见,他还是这样一根筋,程及就很狡猾了:“就是说,棠光也在南城咯?” 他套他的话!傅潮生用眼刀子刺他、扎他。 程及笑得更迷人了,他跟傅潮生是一个分部的,棠光失踪之后,傅潮生接管了lyg,虽然没管到程及头上来,但程及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傅潮生是出了名的脑子不会转弯,虽然没有传闻的那么痴傻,但确实也不聪明,不过拳头够硬,心肠够狠,靠暴力让不服的人闭嘴。 戎黎没心思寒暄周旋,他上车:“去虹桥医院。” 傅潮生一听去医院,也上去了。 两人都坐在后面,搞得程及像个司机,他有点不爽,油门踩得很重:“你上来干嘛?” 傅潮生不说。 程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棠光在虹桥医院啊。” “……” 程及的脑子过分好使了,傅潮生想把他打傻,但他现在没有车,他要蹭车,暂时不能打。 戎黎不咸不淡地扔了个重磅炸弹:“徐檀兮有多重人格。” 程及减速:“什么?” 戎黎波澜不惊:“其中一个人格是棠光。” 程及刹车:“什么?!” 车骤停,在沥青路上划出一道长痕。 “你没听到?”戎黎不想重复,“那算了。” 程及车也不开了:“你说棠光是徐檀兮的一个人格。” 他不轻不重地:“嗯。” 棠光和徐檀兮……这样两个极端居然是同一个人?程及实在想象不出来徐檀兮穿着旗袍拿刀枪的样子。 “023,真的假的?” 023不想理程及,并且扔给他一个“不要和我说话”的眼神,接着023用指责的口吻质问戎黎:“你为什么要告诉058?他不忠心耿耿,他会背叛光光。” 戎黎淡定从容:“他要是敢背叛,我就灭口。” 傅潮生面无表情地说着毫无良知的狠话:“等他背叛再灭口就晚了。” 他用眼神问戎黎:要不要现在灭口? 戎黎在思考。 程及舔了舔牙齿:“滚,都给老子滚下去!”当他不存在? 傅潮生抓紧安全带,用动作表示他不下去。 戎黎用膝盖顶了顶主驾驶的椅背:“别闹了程及,先送我去医院。” 别闹了……这宠溺的口吻…… “转账,立马。”要钱是程及最后的倔强。 到医院的时候,快凌晨四点了,徐檀兮还在手术室,受害方家属李慧琴在外面哭。戎黎等了一阵,有护士从里面出来,李慧琴立马问情况怎么样,护士只是安慰了几句,别的没说,戎黎问还要多久,护士摇头,说不知道。 戎黎看了一眼时间:“程及,你先回去。” “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程及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关关一个人在家,醒来会害怕。”戎黎把钥匙给程及,使唤人的架势非常熟练。 程及又哼了一声,但是接了钥匙。 戎黎还说,语气稀松平常:“要是八点之前我还没回去,你就帮我给他买点早饭,再送他去幼儿园。” 程及抛了抛手里的钥匙,话里混着点吊儿郎当的笑:“真当我是你的保姆啊?” “谢了。” 两个字,被戎黎说得正儿八经。 程及觉得有点肉麻:“少来,先给钱。” 戎黎给他转账。 他点了收款之后,瞥了傅潮生一眼,才打道回府。 傅潮生扭头看了好久:“用不用灭口?”语气像在问明天吃什么。 戎黎靠墙,望着手术室的门,上面亮了红色的灯,光将他的头发染色,好看得不真实。 他说:“不用。” 傅潮生反驳他:“程及不忠心。” 理由二:“程及不服管。” 理由三:“程及看钱办事。” 傅潮生没有说错,这是程及对外的办事原则。 戎黎只有一个理由,充分又笃定:“他是我朋友,是站我这边的。” 这一点,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早上八点,手术室的门才打开。 李慧琴立马冲过去:“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李慧琴其实年纪不大,不过看上去很显老、很憔悴,她眼睛红肿,已经哭了一夜了。家属只来了她一位,从穿着可以看出来,她家里并不宽裕。 乔栋梁摘掉口罩:“手术很成功,但还要看术后,如果四十八小时内能恢复意识,就可以转去普通病房。” 李慧琴哽咽:“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乔栋梁客气了几句,意味不明地看了戎黎一眼,垂首走了。 徐檀兮稍后一些才出来。 戎黎倦怠无神的眼睛一看见她就有神了:“杳杳。” 蹲在墙边的傅潮生站起来,跑着过去,喊她:“光光。” 徐檀兮礼貌地打量了一眼,并不认得眼前的少年。 戎黎说:“他是傅潮生,棠光的同事。” 徐檀兮之前也听戎黎说过一点lyg的事,她温文有礼,问候道:“你好,我是徐檀兮。” 傅潮生从外套里掏出一袋红豆包,他刚刚去买的,捂在怀里还是热乎的,他拿出来一个,剩下的都给徐檀兮:“你吃。” ------题外话------ *** 杳杳可能是意外,戎黎程及才是真爱 181:洗澡引发的……荡漾 傅潮生从外套里掏出一袋红豆包,他刚刚去买的,捂在怀里还是热乎的,他拿出来一个,剩下的都给徐檀兮:“你吃。” 他的眼神很赤诚、干净,瞳孔是纯正的黑色,没有一丝杂质,徐檀兮拒绝不了,双手收下了他的包子,还有他的善意。 “谢谢。” 她刚收下,戎黎就顺手接过去,帮她拎着。 傅潮生眉头一拧,俊秀的脸变得凶巴巴:“你不要吃光光的。”他把自己的包子掰成两半,不情不愿地把红豆沙少的那一半给戎黎,“给你。” 戎黎没接:“我不吃。” 哼! 傅潮生把红豆馅掐出来,喂到徐檀兮嘴边:“你吃,很甜。” 红豆包里最好吃的就是红豆馅了。 徐檀兮摇了摇头:“我已经有一袋了。” “那我吃了。” 傅潮生把馅儿吃了,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像只惬意餍足的猫咪,吃完了馅儿他再吃包子皮,眼睛盯着戎黎拎在手里的那袋包子,一副“你要是敢吃光光的,我就对你不客气”的表情。 “你在这等了多久?”徐檀兮问戎黎。 “没多久,你累不累?” “有点。” 她一宿没合眼,手术期间精神要高度集中,四五个小时站下来,脚已经有些发软了。 她皮肤白,没睡好眼角就会泛红,戎黎看着心疼:“回麓湖湾?” “嗯。” 她看向傅潮生。 傅潮生也看着她,把话说给棠光听:“光光,你回来了给我打电话。” 他好不舍得,揣着半个包子,一步三回头。 “傅先生。” 徐檀兮一喊他,他立马转过去,亮晶晶的眼睛像星星。 “外面下雨了,可否等我片刻?”她眼里也下雨了,蒙蒙江南雨,温柔细腻,“我去给你拿伞。” “好的。” 傅潮生开心地咬了一大口红豆包。 徐檀兮去寻了一把伞来,给了傅潮生,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嘱咐他路上小心。 傅潮生嗯嗯哦哦地答应了,包子也吃完了,喊了几声光光再见,才挥着手走了。 徐檀兮在门口,目送他走远。 戎黎把她从风口拉到自己怀里:“你干嘛对他那么好?” 她回头看他,眼睛被雨水打湿,雾蒙蒙的:“先生你吃醋了?” 他也不管有人,在她脸上亲了亲,声音闷闷的:“嗯。” 她笑着,眉眼含春水,光影被揉碎,粼粼波光,柔婉楚楚。 “他有些像我舅舅。” 戎黎也觉得,这样的默契令他心情大好:“哪里像?” “说不上哪里像。” 分明脸和气质都不像。 戎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怕冷到她,半拥着把她带了进去。 外面雨滴淅淅沥沥,彤云朵朵,飘飘浮浮,把天边铺成了灰蓝色,地上葱葱绿绿,雨雾里开出了几朵靛蓝的小花。 徐檀兮有独立办公室,不用去公用的更衣间,她身上还穿着无菌衣:“你在外面等我,我换一下衣服。” 她把手从戎黎掌心抽出,他却不松手,跟着她进了办公室,手绕到她身后,把门关上了。 “昨晚那件裙子太露了。” 他手垫在她后背的蝴蝶骨上,把她抵在冰凉的门上,身体压下去,吻住她。 徐檀兮轻轻推他:“这里是工作的地方,不要在这儿。” 戎黎笑着说她是老古董,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压着身体伏在她肩上,声线很沙哑:“回家再给我亲?” 她眉眼低垂,很乖:“嗯。” 戎黎抬着她的下巴看她,目光大胆又直白,丝毫不藏着眼里的欲望:“我还想亲别的地方。” 徐檀兮捂住他的嘴,眉眼盈盈处,含春带怒:“不准说。” “好,不说。” 戎黎亲了亲她手心,把门反锁上:“去换衣服。” “你不出去吗?” 他摇头,脸也有些发热,但不想出去。 徐檀兮也不赶他:“那你转过去。” “好。” 戎黎转过身去,面向门口。 徐檀兮去床帘后面换。 其实什么声音都没有,却还是勾出了戎黎的肾上腺素,他把所有旖旎场景在桃色绮念里都过了一遍,和徐檀兮一起。 办公室里有备用的干净衣裳,徐檀兮并没有穿那件露腰的裙子。戎黎先带她去吃了早饭,她胃口小,傅潮生给那袋红豆包她只吃了两个,剩下的都给戎黎吃了。他闹别扭不想吃,可她说不可以浪费,他能怎么着,只能都给吃了。 雨打车窗,滴滴答答。 回麓湖湾的路上,徐檀兮睡着了,戎黎把车开得很慢,半个多小时才到小区停车场,她还没有醒。 戎黎下车,打开副驾驶的门,弯下腰唤醒她:“杳杳。” “杳杳。” 她咕哝了一声,睁开眼,没有睡够,眼睛还很惺忪,迷迷糊糊的。 戎黎俯身去抱她。 她清醒了一些,往后躲了躲:“让人看见了不好。” 戎黎才不管,把她抱下车,用脚踢上车门:“我抱我女朋友,有什么不好。” 徐檀兮脸皮薄,把脸藏在戎黎怀里不抬起来,所幸一路都没遇到旁人。 戎黎抱她去了702:“要不要先洗澡?” 他把她放在沙发上。 她搂着他的脖子,没有松手,眼睛潮潮的:“很困。” “那先睡会儿。” 她说好,他抱她去了卧室,就脱了外套和鞋子,他用被子裹住她:“睡吧。” “你是不是也一晚上没睡?” “我不困。” 徐檀兮拉着他的袖子,稍稍用力:“陪我睡会儿。” 跟她一起睡,他很难不多想。 “好。” 他躺上去了。 她睡相很好,平躺着,与他隔了三四个拳头的距离,安静了一会儿,他往她那边挪了,克制着才没有抱她。 外面的雨停停歇歇,彤云密密麻麻。 徐檀兮睡得很沉,不过戎黎睡不着,想接吻,想做点别的,但不想吵醒她,他就那样侧躺着,一动不动,看她的眉毛、看她的眼睛、看她的唇…… 她哪哪都好看。 有点热,戎黎把被子踹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该很久,反正他的身体冷冷热热了好几回,手机忽然响了,他先按掉,轻手轻脚地爬下床,去了客厅,刚关上卧室的门,手机又响了。 戎黎接了。 “是容离容先生吗?” 是陌生的号码,陌生的声音。 戎黎说是。 “有你的快递,我在麓湖湾门口,你自己过来拿还是寄放到门卫室?” “我自己拿,请稍等。” 是他买的君子兰到了,有两盆花苞,还有一包种子。他按照上面的说明,把种子培育在锯末土里,又浇了点水。 等他种会了,等君子兰开花了,他就买个带院子的房子,种上一屋子。 弄完,他去洗了澡,头发擦到一半,徐檀兮打电话过来了。 “杳杳。” 她刚醒,声音软趴趴的:“你在哪?” “在隔壁。” “嗯。” 她没再说话,好像又睡了。 戎黎扒拉了一下头发,把毛巾随手一扔,套了件外套去了隔壁。他推开卧室的门,床上的人翻了个身。 他坐过去:“醒了吗?” “醒了。”徐檀兮从被子里出来,脸睡得发红,像喝了酒,眼神朦胧,有点微醺的感觉。 “要不要再睡会儿?” 她摇摇头,爬起来:“我去洗漱一下。” 她下床,脚步虚晃地去了浴室。 戎黎去厨房给她温牛奶,也快到午饭时间了,现做来不及,他剥了一颗糖含在嘴里,躺在沙发上点外卖。 “戎黎。” 徐檀兮在浴室喊他。 他放下手机,走到浴室门口:“怎么了?” 她声音很小,说了一句什么,戎黎没听清,只听见她叫先生。 “大点声。” 她又说了一遍:“衣服忘拿了。”她很少这样丢三落四,是睡糊涂了。 “放在哪了?我去给你拿。” “卧室的衣柜里。” 戎黎嗯了一声,她又说:“衣柜下面有抽屉。”声音越说越小。 抽屉里放的是她的贴身衣物。 戎黎不用看,也能想象的出来,雾气蒙蒙的镜子里,小姑娘脸红懊恼的模样。 “我去拿,等我一下。” 徐檀兮的房子不大,不过主卧很大,衣帽间没有独立出来,就在她的卧室里。戎黎给她拿了家居服,还有贴身衣服,他一点都不淡定,脸红得不得了。 关上柜门前,他看见里面有个木箱子,是红色漆木的,四角有金黄色的包边,上面挂了一把铜锁,不过没有锁上,他没忍住,打开看了一眼。 木箱里的东西映红了他的眼睛。 他没有动里面的东西,把箱子盖好,拿着衣服去了浴室,敲了敲门。 “杳杳。” 门开了一条细缝,一只白嫩的手伸出来。 温度有点低,很快她手臂上就冻起了细细小小的鸡皮疙瘩。她等了许久,戎黎都没有把衣服放到她手里。 “先生。”她在里面喊。 “嗯?” 戎黎盯着她的手臂,门就敞开了一点点,他能看见里面热气缭绕,还能看见若隐若现的一抹白,是她的肩膀。 她轻声催促:“衣服。” “嗯。” 他把衣服给她了。 徐檀兮面红耳赤地在里面穿戴好。 他还在门口:“好了吗?” “好了。” 她一开门,腰被搂住了。 “先——” “生”字还没有喊出口,她就被戎黎吻住了,他带着她进浴室,把门关上,吻着把嘴里的草莓糖推过去。 ------题外话------ **** 顾总:戎黎,别ghs! 182:肉麻的戎黎甜死人 徐檀兮仰着头,下意识吞咽。 他舌尖作乱:“甜吗?” 脑子里炸开了滚烫的烟花,把她烫得混混沌沌,她本能地回答他:“甜。” 他又吻上去。 “是很甜。”他尝够了味道,才退开一些,声线被身上的高温灼得沙哑,“徐檀兮,你引诱我。” 浴室里的水汽还没有散去,把她的眼睛浸得朦胧潮湿。 她脸红得像抹了上好的胭脂:“我没有。” “我不管。”他用了一点点力道,搂在她腰上的手渐渐收紧,“我被引诱到了。” 他又去吻她,吻得很急,没什么章法。 “杳杳。” “嗯。” 徐檀兮睁开眼,眼角湿漉潮红,像一朵伶仃的、雨打的初春桃花。 想把她弄哭,想听她哭着喊先生。 戎黎脑子里突然闪过了这个念头,他把她的脸按在怀里,不再看了,再看他就要作恶了。 “你柜子里有个木箱,里面装的是什么?”他其实看到了,却还明知故问。 徐檀兮趴在他心口:“是嫁衣。” “你绣的?” “嗯。” 戎黎的手搂在她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绣完了吗?” “还没有。” 他抬起她的脸,目光对上,他的视线像一张滚烫又绵密的网:“想嫁给我?” 他眼睛在笑,杏眼稍微一弯,就漂亮得过分。 徐檀兮害羞得不行,但还是大胆地点了头。 “那句很肉麻的话我有没有跟你说过?” 戎黎不爱说肉麻的,他通常用行动。 她目光温柔又炙热:“哪一句?” “我爱你。” “没有说过。” 他的耳朵烫红了一圈:“我爱你。” 现在说过了。 她红着脸、红着眼点了点头:“我知道。” 不用说也知道。 戎黎的眼睛、戎黎的唇、戎黎身上烫人的温度,还有他说话时温柔的语气与下意识弯下的腰,都在告诉她,他爱她,爱得不了。 他把她抱起来,放在洗手台上:“想亲你这里。”他掌心覆在她腰上,喉结滚动,“可以吗?” 徐檀兮怯怯地、羞涩地说:“可以。” 他掀开她的衣服,吻下去。再无坚不摧的人,也有柔软的唇。 镜子里映出了她的影子,脖子微微后仰,额头的发已经湿了。 “杳杳,”戎黎没有抬头,说话时热热的气息在她腰腹流窜,“把眼睛闭上。” 她下意识去看他:“先生。” 戎黎挡住她的眼睛:“不要看我。” 她便什么也看不见了,眼皮上是他潮湿的掌心。 他勾住她的腰,把她拉向自己。 她看不见东西,有些不安:“先生……” 他身上的温度很高:“别动,很快就好了。” 她整个人僵着不动。 过了很久,戎黎叫她:“杳杳。” 她应了一声。 他呼吸很重:“爱我吗?” “爱。” 他嗯了一声,那一声有千百道钩子,专门勾她的魂。 那一声之后就平静了,他的气息慢慢缓下去,挡在她眼前的手还没有拿开。 “先给我抱会儿,等会儿再睁开眼。” “嗯。” 戎黎把手拿开,单手抱住她,另一只手绕过她,开了水龙头。她还闭着眼,耳边有水声,还有他的心跳声。 她知道他在做什么,她知道。 浴室里气温很高,窗上凝了一层水雾,慢慢汇成水滴,再坠到地上,溅起一朵肉眼看不见的、透明的花。 徐檀兮到医院的时候,午休时间还没有结束,她先去了重症病房。 病房外面,护士刚出来:“徐医生。” 徐檀兮问道:“佟冬林恢复意识了吗?” 护士点头:“术后五小时恢复了意识。” “生命体征呢?” “没有异常。” 徐檀兮把无菌帽和手套都戴好,进去给患者做术后检查。 目前数据一切正常。 “不要大意,再观察两天。”她把用药的清单都过目了一遍,嘱咐护士,“一小时量一次体温,注意并发症。” “好的,徐医生。” 重病病房这边戎黎不可以进,他在楼梯口等徐檀兮,她出来的时候,他在打电话。 就寥寥几句,他话很少。 “你好。” “我是。” “嗯。” 前后三句,五个字,然后戎黎挂了,眉头皱着。 徐檀兮问:“谁打来的?” “南城大学教务办,让我过去办入职。” 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可能是他的履历太漂亮了,南城大学破格让他中途入职。当然了,学校不可能知道,他的姓名、身份、履历都做过“加工”。 “下午就过去吗?” “嗯。” 徐檀兮笑着打趣他:“恭喜啊,戎老师。” 戎黎完全不觉得是“喜”,他眉头不展:“我去学校了,你怎么办?” “她们都很听话、很配合。”徐檀兮穿着米白色的平底鞋,长裙刚刚到脚踝,她把裙摆往上提了一点点,露出脚上细细的铂金链子,“你不用担心,我脚上戴了定位,不会走丢。” “她们”指的棠光和光光。 大概三点的时候,戎黎离开医院,去了南城大学。 183:昭里整渣男,点姜灼的台(二更 大概三点的时候,戎黎离开医院,去了南城大学。 五点,徐檀兮坐诊时间结束,她去冲了一杯咖啡,刚坐下,有人来敲门。 “请进。”徐檀兮把杯子放下。 推门进来的是昨天做开颅手术那位患者的家属,叫李慧琴。 她手里拎了个篮子:“您是徐医生吗?” “我是。” 徐檀兮请她坐下。 她却突然跪下来,红着眼,哽咽地说:“谢谢徐医生,谢谢您,谢谢……” 徐檀兮起身去扶她:“您先起来。” 她扶着桌子起来后,又连连鞠躬:“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我儿子。” 她好像腿脚不太方便,膝盖弯曲之后,站起来有点吃力。 “我只是做了医生该做的。”徐檀兮把自己的椅子拉过来,高度调低一点点,“您请坐。” 李慧琴哪肯坐,摆着手又把椅子推回去:“不是的,我听护士说了,要不是您在车祸现场给我家冬林止血,他早就没命了。”她抹了抹眼泪,把手里的竹篮子放到桌子上,“也不知道徐医生您喜欢吃什么,就从家里拿了几个鸡蛋,还有一罐蜂蜜,您要是不嫌弃就收下。” 对方年长,徐檀兮也不好坐着,便站着,推辞说:“医院有规定,医生不可以私下收礼。” 李慧琴连忙把篮子上盖着的布掀开:“这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里面也没有塞钱,您收下吧,不要紧的。” 徐檀兮摇摇头,道了谢,但没有收东西。 快下班的时候,戎黎打电话过来了。 “我这边结束了,现在过去接你。” 徐檀兮也快下班了,想着不顺路,便说:“不用过来了,你去幼儿园接关关,我自己回去。” 戎黎执意:“关关我让程及去接,你在医院等我。” 徐檀兮只好依他。 护士过来,敲了敲门:“徐医生。” 查房时间到了。 徐檀兮应了护士一声,对戎黎说:“我先去查病房,你到了医院给我电话。” “好。” 她等戎黎先挂了电话,才带着几个实习生去查房。 结束后已经快六点了,外边雨停了,天黑了,城市的霓虹亮了,万家灯火也热闹起来了。 路过vip病房时,徐檀兮被叫住了。 “姐姐。” 徐檀兮回头,看见徐檀灵拄着拐杖立在病房门口。 “你脚不方便,就不要下床了。”语气公事公办。 徐檀灵从楼梯上摔下去,身上有几处轻伤,主要是左腿,骨裂了。 “你就这么讨厌我?”她眼泪说来就来,不甘又委屈的样子,“上次在家里没能勒死我,这次又害我摔下楼梯,你真的想让我死吗?” 从那次视频事件之后,徐檀兮就不太想陪她演“姐妹情深”了,窗户纸已经捅破了,没必要再兜兜转转。 她便顺着问:“那你怕死吗?” 徐檀灵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 “怕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她脾气不坏,但也会烦。 “我——” 徐檀灵的话被打断了。 “徐医生,”萧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病房出来了,“能不能给我看看?我伤口有点疼。” 徐檀兮颔首,过去了。 徐檀灵站在原处,若有所思。 上次在徐家,徐檀兮并没有用东西勒她,正常来说,不应该纠正吗?还有她摔下楼梯那次……仔细想想,处处都透着不寻常。 不对劲,她后知后觉,思索片刻之后,拨了一个电话:“韩医生,有空吗?有个问题想咨询你。” 病房里。 徐檀兮在给萧既检查伤口。 他半躺着,脸上伤还没好,打了石膏的手吊在脖子上,头发有点长,盖住眉骨后,整个人的气质柔和了很多。 “你那个妹妹,演技不错。” 徐檀兮并不想与他聊这些,毕竟不熟:“你的伤没有什么问题,再休养几天就能出院。” 他目光落在她的工作牌上:“上次的事,还没同你道谢。” 小儿外科。 她不是很上相,照片远没有本人好看。 她待人礼貌,但拒人千里:“不用道谢,我不是帮你,只是在做分内的事。” 说完她便走了。 萧既失笑,看着温温柔柔的一个人,怎么一点也不好接近。 六点十分。 徐檀兮换好衣服,准备下班,戎黎还没有到,她在医院门口等他。天雾蒙蒙的,空气湿度很大,模糊了远处璀璨的路灯。 风有些刺骨,徐檀兮在外面接了个电话。 “表哥。” 温羡鱼开门见山:“有件事想让你帮个忙。” “你说。” “我记得光华塑料的赵董和方家交情不错,你还给他孙子做过手术对吧?” “嗯,我姑父在世的时候跟他走得比较近。” 徐檀兮的姑父方允唐和赵贤华认识多年,后来方允唐过世,走动就少了很多。 温羡鱼省去迂回,直说了:“城西有块地皮,我跟他都在竞拍,我打听到了他那边的底价,已经远远超过了那块地皮的价值,好像是刻意在针对我,我想跟他谈谈,但他的秘书一直说他不在国内,应该是故意避着我。” 那块地应该对他很重要,不然不会找到徐檀兮这里来。 徐檀兮没有给正面答复:“别人家的生意我也不好插手,我先去问问吧。” “嗯,有结果了给我回复。” 温羡鱼先挂了电话。 接着徐檀兮打给了赵贤华,他人在国内,的确是故意避着温羡鱼。他也没跟徐檀兮打太极,直接搬出了秦昭里。 徐檀兮又打给了秦昭里。 “昭里,城西那块地皮是你要截的吗?” “赵贤华跟你说的?” “嗯。” 秦昭里不瞒她,大大方方地承认:“是我。” 她让赵贤华抬高了那块地皮的价格,就是要针对温羡鱼。 徐檀兮知道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你跟我表哥怎么了?” “他跟沈家的姑娘搞到一起了。” 秦昭里语气有点不爽,但谈不上伤心。 虽然她对温羡鱼没什么感情,但毕竟是顶绿帽子,多少还是膈应到了她。她这人吧,心眼没那么大,谁让她不舒坦,她就要让那人更不舒坦。 徐檀兮并不意外,看来上次那两人不是去情侣餐厅谈剧本,而是去谈情说爱。 “你就只截他一块地?” “当然不是。”秦昭里是商人,她无奸不商,“我家老爷子在,如果只是不忠,要退婚很难,但如果是无能的话,那温羡鱼就不合格了,毕竟老爷子秉持着利益至上。” 秦家没有儿子,老爷子找的不只是孙女婿,也是半个秦家的主人。 徐檀兮想了下,很赞同秦昭里的打算:“需要我帮你吗?” 秦昭里哟了一声,故意调侃她:“他可是你亲表哥。” “我和你比较亲一点。” 秦昭里笑得像个嫖客:“没白疼你。” 她那边很吵,徐檀兮问:“你在哪?怎么这么吵?” “我在外面嗨呢,要不要过来一起?” “哪里?” “天方娱乐城。” 徐檀兮突然想起秦昭里之前的话:温羡鱼要是敢外面养小姑娘,我就敢养小公子,他养一个,我养一双。 秦昭里的电话挂断没多久,戎黎就到了。 徐檀兮上车:“先不回家,我要先去娱乐城找昭里。” 戎黎碰了碰她手背,很冰,他拿了条毯子盖在她腿上,再打开车上的空调:“找她做什么?” “我表哥不忠,我担心她会难过,我去看看她。” 难过? 怎么可能。 秦总玩得很嗨,包下了娱乐城最大的vip包厢,还叫来了一堆酒肉伙伴:“光喝酒有什么意思,要不要叫几个帅哥过来?” 来的大部分是秦氏的女高管,还有几个生意伙伴、几个南城富家女。 今晚全场由秦小姐买单。 某位有家室的女高管如坐针毡:“您高兴就好。” 秦昭里按了铃。 经理亲自过来招待,毕恭毕敬:“秦总。” 秦昭里难得穿了条惹眼的裙子,张开手靠在沙发上,手里端着杯酒,指尖点着烟,像极了出来嫖的贵胄公子:“姜灼在不在?” 昨天晚上秦昭里还来光顾了姜灼,并且为他一掷千金。 看来是真惦记上了。 经理心里门儿清:“在清吧那边驻唱。” 秦昭里把烟掐了,换了个姿势:“把他叫过来,就说我点他坐台。” ------题外话------ *** 更新时间懒得调了,以后就零点左右吧,卡文就分章,不卡就不分 184:昭里宠夫,姜灼出台(两更合并) 秦昭里把烟掐了,换了个姿势:“把他叫过来,就说我点他坐台。” 经理想到昨儿个的账单,仿佛看到了人民币在天上飞,心情激荡:“您稍等,我这就去叫他过来。” 经理姓孙,负责包厢业务,他没敢耽搁,找到负责清吧的谭副经理,让他赶紧去把人叫来。 姜灼刚唱完了一场,人在公用休息室。 谭副经理进去喊人:“姜灼,出来一下,孙经理找你。” 姜灼把吉他放下,刚刚唱了几首摇滚,头上的汗都没来得及擦:“有事吗,经理?” 孙经理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这脸是没问题,这衣服嘛…… “你有没有带别的衣服过来?” 他身上的卫衣应该是穿了很久,洗得有些发旧。 他摇头:“没有。” 因为今天不用代dj的班,他穿得很随意,没化妆,脸上还有伤。 可能富婆就喜欢这种的吧,光孙经理知道的就有好几个,他不再耽搁了:“那就这样吧,待会儿到了包厢说话小心一点,不要得罪人。” 孙经理边走边嘱咐。 姜灼脚下却没动:“经理,我是驻唱,不陪酒。” 孙经理知道他是大学生,还是学大提琴的,有骨气也有傲气,但秦昭里不能得罪。 “有些事情可能我没跟你说明白,”孙经理脸色沉下来,“娱乐城消遣的客人里头,有九成你可以拒绝,但还有一成,” 孙经理摇头。 剩下的那一成,是权贵中的权贵,招惹到他们,可能不止在娱乐城待不下去这么简单。 孙经理见姜灼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表情,也有点过意不去,搞得像他在逼良为娼似的。 他赶紧宽慰几句:“只是喝个酒而已,不用想得那么复杂,你上次不是也陪黄女士喝了几杯吗,黄女士这个人是不好应付了一点,跟色鬼投胎似的,但秦总她——” 姜灼突然抬头:“点我的是秦昭里?” 当然。 秦总一掷千金之后,姜灼身上就打了她的标签,别人哪敢随便点他陪酒。 “我没跟你说吗?”孙经理直拍脑袋,“你看我,都忙昏头了,是秦总让我来叫你过去的。” 他才刚说完,姜灼就迈开腿了,走得老快。 不是驻唱不陪酒吗?不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这模样真是像极了等待心仪恩客的娇娘子。 孙经理突然有点头疼。 姜灼回头:“不走吗?” “走走走。” 孙经理跟上去了。 仔细想想,秦总确实不是一般的恩客,有钱、长得漂亮、身材好、不乱搞、还大方,自然不是黄女士那种上了年纪的已婚女士能比的,姜灼才二十来岁,这样血气方刚的年纪…… “姜灼啊。”孙经理欲言又止,“你是不是喜欢秦总?” 姜灼回头,脸爆红:“你、你别乱说。” 不是你结巴什么? 孙经理是过来人,什么没见过,想想话本里那些从良的名妓,有几个有好下场的,恩客到底是恩客,床上说的天长地久哪能作数…… 孙经理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劝一劝:“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不过最好不要有其他的心思,秦总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那样的出身,来娱乐城多半是寻欢作乐,不太可能会动真格。” 一盆冷水把姜灼凉了个透。 孙经理还在掏心窝子劝:“而且秦总她已经有未婚夫了。” 有钱人都喜欢来风月场里找乐子,但见过来风月场里找真爱的吗? 姜灼的脸已经隐隐发白了。 孙经理哎了一声,语重心长:“你虽然跟阿行他们不一样,”阿行是出来卖的,姜灼不是,“但秦家的门槛——” “经理您多虑了,”走在前面的姜灼低着头,总是挺得笔直的后背弓着,“我没有别的想法。” 是不是刚刚的话说得太重了?万一姜灼得宠了去告状…… 孙经理是个人精:“也不是一点想法都不能有。”他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不要太贪心就行。” 姜灼回了头,眼里都是困惑。 孙经理呵呵:“钱比名分重要嘛,趁着年轻,先……嘿嘿。” 被塑造成了想挤掉恩客原配的风尘小倌——姜灼:“……”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一字开头的vvip包厢。 孙经理敲了敲门:“秦总,人我叫来了。” 秦昭里在里面说:“进来。” 孙经理推开门,自个儿没进去,让姜灼进去了。 包厢里已经点好了一桌子酒,灯全部亮着,沙发上坐满了人,除了秦昭里,其他女士身边都有作陪的人,姜灼的死对头阿行也在。 其实也算不得是死对头,那位对姜灼有想法的黄女士原本是阿行的老客户,阿行甚至还在外面吹嘘过,说黄女士会给他买房子包养他,但自从黄女士看见了打碟的姜灼之后,对阿行的态度就冷了下去。就因为这件事,阿行记恨上了姜灼,再来还有昨天,秦昭里也为了姜灼挥金如土,更加让阿行嫉妒了。 姜灼一进来,秦昭里就唤他:“坐这儿来。” 阿行给身边的富家女倒酒之余,嫉恨地瞥过去一眼。 姜灼坐到秦昭里身边。 她刚喝了酒,眼角染上了几分桃色,不像平时那么雷厉风行,慵懒又惬意:“你酒量好吗?” 姜灼坐的位置离她不远不近,差不多隔了半个人:“不是很好。” 她就只给他倒了一小杯洋酒,推到他面前:“黄女士有没有再来纠缠你?” “没有。” 她今天穿了裙子,红色的,从腿侧开了叉,开到了大腿。 姜灼不敢看,睫毛老老实实地垂着。 灯全部都亮着,把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照得一清二楚,他皮肤白皙,唇色是很健康的红,侧脸的轮廓流畅柔和,秦昭里那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他鼻尖上那颗小小的痣,给了他增添了几分幼态感。 她突然想起来,他还是个学生。 “你天天来打工,都不用上课吗?” 他双手放在了膝盖上,五指慢慢收紧:“我下学期会办休学。” 秦昭里知道是什么原因,没再问。 包厢里的氛围有点冷,因为秦昭里在,其他女士们都放不开。 阿行是老手,最会调动气氛,他提议:“秦总,光喝酒没什么意思,要不要玩个游戏?” 秦昭里有几分兴致:“玩什么?” “秦总玩过转酒瓶吗?” “没玩过。”她平时过来都是谈生意,哪顾得上玩。 她伸手去拿酒杯,姜灼也去拿酒杯,手背刚好碰到,她转头看他,他立马把手缩回去。 这…… 秦昭里好笑,她是洪水猛兽吗? 下一秒,她腿上多了一件衣服,是她自己脱了放在一边的西装外套。 她又转头看他。 他却看着别处,耳廓通红:“你手很凉。” 怪不得那么多人愿意醉死温柔乡,秦昭里有那么点懂了。 “那我来说一下规则。”阿行拿了个空酒瓶,用力一转,几圈之后,瓶口停在了斜对面的一位女士面前,“瓶口转到了谁,转的那个人就可以向被转到的那个人提一个问题,或者要求他做一件事。” 秦昭里抬了下眼,示意他继续。 作为天方的男交际花,阿行那张脸还是出色的,就是在风月场里浸淫太久了,眼神不纯粹:“被转到的人可以拒绝,不过要喝五杯酒。” 规则很简单粗暴。 这是包厢里经常会玩的游戏,因为可以随便提要求,玩的尺度就会很大,通常容易擦枪走火,能给“少爷”们带来生意,还能提高酒的销量。 “一轮结束之后,上一轮被转到的人再重新开始。”阿行讲完规则,看着秦昭里,用目光发散他的男性魅力,“秦总,我说明白了?” 秦昭里懒洋洋地嗯了声。 “今天秦总做东,您来开局怎么样?”身边的富家女显然不如秦昭里显贵,阿行的目标是秦昭里。 秦昭里兴致不错:“行啊。” 她放下酒杯,去拿空酒瓶。 这一轮,她转到了她手底下的一个女高管。 “殷经理。” 女高管姓殷,四十来岁,身上穿着职业套装,从眼镜到妆容都一丝不苟:“秦总您说。” 秦昭里笑了笑,跟平时冷若冰霜的样子相差甚远:“出来玩不用那么紧张。” 能不紧张吗?跟大老板出来嫖…… “我就随便问个问题吧。”秦昭里口吻很随意,不像在游戏,倒像闲谈,“上周杨总监跟我去帝都出差,你人都过来了怎么也不一起吃顿饭?” 这是什么问题?众人疑惑。 秦昭里说的那位杨总监,是殷经理的老公,两人都在秦氏上班。 殷经理脸色有些不对,却尽量维持着妥帖的表情和礼仪:“不好意思打扰秦总您工作,所以没过去打招呼。” 众人越听越诧异,怎么问得这么随便? 只有殷经理知道,这个问题一点都不随便,上周她根本没有去过帝都,她老公偷偷私会的是外面的妖精。怪不得叫来的都是单身高管,就她一个有家室的,原来是家里的狗去外面吃了屎。 秦昭里也没戳破,点到为止:“到你了殷经理。” 殷经理收拾好情绪,转动空酒瓶。这一轮,她转到了一位陪酒的男士,叫mocky。 殷经理一改往日贤惠保守的形象,提问:“你一个晚上多少钱?” mocky很大方地回答了:“两千。” 殷经理笑了笑,也点到为止。 之后mocky开局,他转到了阿行,两人交情不错,他帮了阿行一把:“跳个脱衣舞吧。” 给他一个秀身材的机会。 包厢里一群单身女士纷纷起哄,阿行也不扭捏,跟身边的女士耳语了两句,逗得女士眉开眼笑,他这才站起来,去点歌台放了一首热辣的音乐,然后就开始扭腰摆臀、抚胸顶胯。 当然不止是跳舞,还有脱衣服,先是上衣、挂饰…… “秦女士。” 之前觉得有点显老,现在听姜灼这么叫,秦昭里居然觉得有点可爱。 音乐声太吵,她凑过去一些:“嗯?” 姜灼咬了咬自己的唇:“他们玩的尺度很大,你别看了。”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的,他脸很红,说话磕巴了一下,“会、会长针眼。” 好纯。 秦昭里突然想做个禽兽了。 跳到解皮带的环节,她叫停:“行了,再跳还玩不玩了?” 阿行明显动作僵了一下,心里不甘,不着痕迹地瞥了姜灼一眼,脸上还要继续维持着温柔阳光的笑容,他把衣服捡起来,随便往身上一套,腹肌半遮半露,他没管,拿了酒瓶子,用力一转。 他转到了秦昭里,思考了几秒,眼神勾缠地看过去:“秦总,”笑得也确实挺迷人,“今晚要不要带我走?” 她秦总的床这么好爬吗? “我拒绝。”秦昭里收起随意伸着的腿,搭在腿上的衣服掉地上了,她没管,拿起酒瓶,“五杯是吧?” 她摆开五个杯子,把酒满上,拿起一杯就喝。 姜灼把衣服捡起来,给她盖好:“我帮你喝吧。” “你不是酒量不好吗?” 他把酒杯接过去:“我喝醉了不要紧,你是女孩子,在外面喝醉了很危险。” 满屋子都喊她秦总。 只有他,把她当女孩子。 秦昭里笑着点了点头。 姜灼把那五杯酒喝了,他显然酒量不行,喝得很慢,而且上脸,还不仅脸红,眼睛也潮红,瞳孔又湿又润,像还没有打磨过的璞玉。 酒杯空了,众人又起哄。 之后,又轮到秦昭里转酒瓶,她用一根手指轻轻拨了一下,瓶口转了几厘米的距离,晃晃悠悠地停在了姜灼面前。 故意的。 瞎子都看得出来秦昭里故意的。 她眼里带着几分戏谑,瞧着面红耳赤的姜灼:“有女朋友吗?” 她这人吧,就算真要养一双小情人,也不会碰有主的。 姜灼难得没有躲开视线,这样惑乱的氛围里,他一双眼睛却依旧干净清澈:“没有。” 有女生大喊:“昭里姐,你偏心。” 秦昭里只笑,不否认。 酒瓶子在姜灼面前,这一轮,他开局。 巧了,瓶子转了几圈,认了主似的,又回到了秦昭里那里。 这么无聊的游戏,秦昭里倒有点上瘾了:“有问题吗?没问题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 就算姜灼现在管她要一个亿,她都给。 气氛正浓时,有人来敲门。 “秦总。” 是孙经理,没进来,人在门口。 秦昭里问:“什么事?” “徐小姐过来了。” 秦昭里把酒瓶子立起来:“等我一会儿。” 徐檀兮就在外面,和戎黎一起。 外面有点冷,秦昭里披着外套出去了:“吃晚饭了没?” 徐檀兮说:“还没吃。” “孙经理,”秦昭里转头吩咐,“去弄点吃的过来。” 孙经理刚应下—— “不用了。”戎黎说,“我带她出去吃。” 他眼神防备。 防什么呢? 防她把徐檀兮带坏呗。 “人都来了,不让她玩玩啊?”秦昭里觉得吧,戎黎管徐檀兮管得有点严。 他往包厢里看了一眼,眼神有点狠,不过哄着徐檀兮的语气倒是很软:“要早点回去,关关还在家里等我们。” 徐檀兮颔首说好。 她把秦昭里拉到一旁,还有话同她说:“你要是气温羡鱼,找人修理他就好了,不要,”太孟浪的话她说不出来,“不要这样胡来。” 这语气,比长辈还长辈。 “我哪里胡来了?” 她很小声说:“你若是非要在外面找人,一个便行了,不可以两个。” 像不像又想管教、又忍不住溺爱的慈母? 秦昭里笑得不行,故意逗她:“两个怎么不行了?他们男的可以娥皇女英,我怎么就不能左拥右抱了?” 老古董红脸了:“昭里。” 得得得! “逗你玩呢。”秦昭里正经一点,“行了,你别操心了,我就随便玩玩,没来真的。” 徐檀兮还想再劝几句,手机这时响了。 她接听了:“你好。” “徐医生。” 是重症监护室的郑护士。 “有事吗?” 郑护士语气有些慌张:“你能不能来一趟医院?佟冬林刚刚被推进了手术室,人没救过来,他之前申请过器官捐献,乔副院主张先做捐赠,但家属觉得太突然,接受不了。” “我现在过去。” 徐檀兮接完电话,秦昭里问她:“怎么了?” “医院有事。” 秦昭里想到她晚饭都没吃,有点不满:“那么大个医院就没别人了?下班都不让你消停。” 徐檀兮脾气好,一点情绪都没有:“我先走了。” 秦昭里摆摆手,让她去了。 就在这时候,包厢里的姜灼也接到了医院的电话,是他妹妹姜烈的主治医生打来的:“心脏源有了,晚上就手术,姜先生你尽快准备一下。” 片刻之后,秦昭里进去了,她坐下:“继续刚刚的。” 姜灼握着手机在发呆。 “姜灼。” 他没反应。 “姜灼。” 他回过神来。 秦昭里说:“到你了。” 到他了,他转到了秦昭里,可以提一个问题,或者一个要求。 “秦女士。” “你说。” 他凑到她耳边,声音很小,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你之前问我出不出台,还作数吗?” ------题外话------ **** 明天的凌晨不发章节哈,我留到早上八点半发,不然你们都要陪我熬夜,还是早上更吧。 185:杳杳掌权,整治渣滓(一更) 他凑到她耳边,声音很小,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你之前问我出不出台,还作数吗?” 他就一次机会,提问题或者提要求。 秦昭里觉得他浪费这次机会了:“你就问这个?” 他好像才反应过来,表情变得窘迫又急切:“不是,这个问题不算。” 这不是耍赖吗?说好了一个问题或者一个要求的。 行吧,让他一次,谁让他还是祖国的小花朵呢。 “作数。” 因为二人在耳语,其他人自然而然地安静下来了,只剩秦昭里的声音,她言归正传:“这局你是要提要求,还是提问题?” 姜灼的表情很复杂,好像很迫切,又好像很纠结。 他回答:“要求。” 秦昭里翘着腿坐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吧,要我做什么?” 姜灼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 她瞥了一眼,没拒绝。 他把她拉近一些,脸靠近她耳边,声音压得很低,难以启齿:“我很干净,你能不能买下我?” 祖国的小花朵好像长歪掉了…… 秦昭里把酒杯放下,拉着他起身:“各位慢慢玩,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拿了外套,把人带出去了,不过也没走远,开了隔壁包厢的门,拽着他一起进去了。 “秦女士。” 他惊慌地喊了一声。 怕了? 晚了。 咔哒一声,门上锁了,秦昭里开了灯,光线瞬间坠入她眸中,映出了姜灼错愕慌张的脸。 “我有未婚夫,你知不知道?” 她打算跟他玩,但并不想玩弄他,所以还是诚实点比较好。 姜灼点头。 他太稚嫩,不会隐藏情绪,羞愧、无力、难堪、认命……各种表情全部从他眼睛里跑出来。 秦昭里年长了他六岁,在这段即将开始的关系里,处于绝对的主导地位,她脸上除了玩味之外,甚至没有其他的表情,她冷静自持:“不能曝光,除了床上之外,不能提任何要求,能接受吗?” 金主这个角色,她适应得很快。 除了床上之外,不能提任何要求……又羞耻又霸道。 姜灼咬了咬唇,沉默了很久之后:“能。” 秦昭里盯着他唇上被咬出来的那两个牙齿印:“按次数给还是按时间给?” 既然是买卖,钱得给到位,她觉得她是个挺好说话的金主,不过好像还是把他吓坏了,脸都有点白。 “随、随你。” 慢慢的,他脸又开始变红。 就挺想蹂躏的,秦昭里也是最近才发现,她自个儿还有禽兽属性,不过反正不是白嫖,她没什么不好意思:“那先半年吧,用不用我拟合同?” 她心里盘算着:得先给他换个助听器,再买个房子,车也得给他买,他不是学大提琴的吗,那琴不也得给他整几把。 不知道别人怎么包养小情人的,但别人家的小情人有的,他得有吧,不然不就辱没了她秦总的排面嘛。 她觉得她这个金主挺上道的。 姜小情人也挺上道:“不用拟。” 那就不拟咯。 不过,她还有别的规定:“娱乐城的兼职辞不辞掉随你,但除了我之外,你不能再陪别人喝酒,不管是黄女士张女士李女士,都不行。” 他点头,说知道。 “最后两点,”她靠着墙面,一米六六的身高看他得仰着头,“要对我忠诚,还有,不要爱上我。” 同样的,她也会忠诚,虽然只是金钱上的关系,但她这个人有精神洁癖,受不了乱搞。 至于爱情…… 她虽然钱多,但真玩不起,一个婚姻都不能做主的人,还是别去祸祸别人了。 姜灼默不作声了很久,点头了:“嗯。” 他把眼睫毛垂下去,遮住眼底的失落。 秦昭里从西装外套的口袋拿出钱包,掏出来一张卡“不限额,你随便刷。” 她当然知道,他不会随便乱刷。 为什么知道? 没理由,就是知道。 他接了卡,烫手似的,有点无措,低着头,支支吾吾:“今晚……今晚不能陪你。”他还要去医院。 秦昭里嗯一声:“我有你号码,有需要会打给你。” 需要…… 姜灼不敢去想是什么需要,一想就要烧起来。 咔哒。 秦昭里开门,先出去了,她脚步轻松,颇为春风得意,姜灼跟在后面出来,耷拉着脑袋,有点丧…… 南城虹桥医院。 徐檀兮到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她先去了办公室,重症监护室的郑护士正等在门口。 “徐医生。” 徐檀兮问她:“病人家属呢?” “在手术室外面。” 徐檀兮直接去了外科手术室,每当她有工作的时候,戎黎就会格外安静,不吱一声地跟着她。 家属李慧琴在手术室外面哭,看见徐檀兮后,几乎崩溃:“下午还好好的,下午还好好的……” 她抓着徐檀兮的手臂痛哭哽咽:“副院长说器官不能等,要立马捐赠,我还没好好看看他。”她哭到脱力,跌坐到地上,“徐医生,我还没好好看看他……” 节哀顺变四个字太轻了。 徐檀兮什么都没说,只是让郑护士把李慧琴搀扶起来。 李慧琴开始是不同意立马做捐赠的,乔副院长亲自去做了思想工作,遗体都没推出来,直接上了手术台,剖出器官,直接移植到另外一位患者身上。 “里面谁在主刀?” 郑护士说:“齐主任。” “做什么手术?”徐檀兮知道佟冬林是稀有血型,配型很难,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受体。 “做肾脏移植。”郑护士受徐檀兮嘱托,事先去了解过了,“佟冬林申请过器官捐赠,他是稀有血型,配型成功的有两个病人,一个是糖尿病患者,一个是心脏病患者。” 这种低概率事件,郑护士从业多年,也是第一次见。 徐檀兮背对着家属,嗓音很低:“心脏的保存时间比肾脏更短,为什么优先做肾脏移植?” “因为、因为……” 郑护士支支吾吾。 徐檀兮很少这样,冷着一双柳叶眼,用温柔的语调把人逼到无处遁形:“因为什么?” 郑护士不敢再隐瞒,小声地如实回答:“因为那位糖尿病患者是天盛集团的太子爷。” 天盛集团的叶董是南城商圈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徐檀兮没和天盛打过交道,但徐氏跟天盛有过合作。 “太子爷?” 徐檀兮笑了,她很少这样冷笑:“是谁给了这位太子爷特权?” “是乔副院长安排的。” 又是乔栋梁。 徐檀兮拨了个电话:“昭里。” 秦昭里还在天方娱乐城:“怎么了?” “帮我召开医院董事会。” 虽然徐檀兮在虹桥医院的股份最多,但她其实不太管事,都是秦昭里和方家的几位董事在管理。 “干嘛突然开董事会?”秦昭里问。 徐檀兮语调柔柔的:“没什么,想换个副院长。” 秦昭里也没多问:“行,安排好我给你电话。” 这乔栋梁也是本事了,徐檀兮多好脾气的一个人。 “我也有件事要你帮忙。” “什么事?” 秦昭里问:“还记得姜灼吗?” “记得。”徐檀兮还知道姜灼在天方娱乐城兼职。 “他妹妹姜烈在你医院住院,是心脏病患者,你帮我打个招呼,让心外那边多费心一点。” 能让秦昭里亲自来打招呼的人,姜灼是第一个。 徐檀兮说好,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昭里,你和姜先生他,”太直白露骨的词徐檀兮不好意思问出口。 秦昭里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我包养他了。” 徐檀兮:“……” 包养这个词,对于接受传统古板礼教的徐檀兮来说,有点超纲。 还好没让戎黎听到,不然估计他以后都不想让徐檀兮跟秦昭里玩了。 “先去吃饭,”戎黎拉了拉徐檀兮的袖子,“嗯?” 她摇头:“我要先给家属一个交代。”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了,她催戎黎,“你别管我,先去吃。” “你不吃我也不吃。” 他剥了一颗糖,喂到她嘴边。 ------题外话------ **** 二更下午六点半左右 上一章改了个bug,姜烈手术时间改到晚上,因为心脏在体外的保存时间很短。 186:医院同床,真相查出(二更 他剥了一颗糖,喂到她嘴边。 是草莓味的,软糖。 郑护士被突然塞过来的一口狗粮弄得有点懵。 “郑姐。” “啊?” 徐檀兮询问:“乔副院长还在医院吗?” “还在。”郑护士思绪在打岔:大家都是皮肉骨血组成的,偏偏有些人得天独厚,比如徐医生家的这位,看多少次,还是会让人惊艳。 徐医生家的这位从进来到现在,眼睛里就没别人,安静沉默地跟在女朋友身边,目光一秒都不从女朋友身上挪开。 他又剥了一颗糖,放进自己嘴里,原本面无表情的一张俊脸,在吃到糖之后,嘴角隐隐有上扬的迹象。 噢,徐医生家的这位爱吃糖。 “让他到我办公室来。” 郑护士收回思绪:“好的,徐医生。” 佟冬林术后恢复得挺好,二次出血得毫无预兆,徐檀兮觉得有些可疑。 乔栋梁人还在医院,也有点可疑。 徐檀兮在办公室里谈事,戎黎在外面等,程及的电话打来了。 “怎么还不回来?”有抱怨不满的意思。 可能因为共情障碍、述情障碍好转了,戎黎现在能体会很多情绪,比如烦躁,他最近觉得程及越来越烦人了:“徐檀兮要加班。” “她加班,你干嘛不回来?” 戎黎觉得他像个管家婆。 很烦。 “我要陪她加班。” 在家帮戎黎奶孩子的程及也很烦,戎黎这鬼东西最近使唤他使唤得越来越顺手了,这就很气人:“你还不回来,你弟谁管?” “帮他弄点热水,他自己可以洗漱。” “睡哪?” 程及那边只有两张床。 “跟你睡。” 程及被他理所当然的调调气乐了:“戎黎,老子是你保姆吗?” 戎黎不接话。 程及拖腔拖调,吊儿郎当:“这么离不得徐檀兮啊,你怎么不去当医生,当什么老师。” 戎黎略做思考:“现在去考来得及吗?” 程及:“……” 就事论事,以戎黎的智商,也就几年的事。 “你不觉得你太黏人了吗?”以前的戎黎有多野,现在就有多狗。 戎黎语气略带不满:“不觉得。” 身为塑料镇友,程及觉得还是要提点提点某只妻狗:“距离产生美,你天天跟在徐檀兮身边,就不怕她会腻?” 戎黎眉头皱得死紧。 前面铺垫够了,程及说正事:“我买了两层楼的店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开店?一楼可以给你。” 戎黎兴致缺缺。 程及继续敲打:“男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你天天粘着徐檀兮,跟个小白脸有什么区别?” 戎黎被说动了:“先给我留着。” 那个两层楼是程及买的,现在一楼转手租给戎黎,估计几个月就能回本。 程及心情愉快了点儿:“转钱吧。” 戎黎:“……” 办公室里,徐檀兮坐着,乔栋梁站着。 她穿着医生白袍,眉眼依旧温婉,但多了几分严厉的学术气:“术后出血的原因是什么?” 乔栋梁回答得很快,没有迟疑:“开颅手术输了很多血,患者体内的凝血因子和血小板减少了,也有感染方面的原因,导致凝血功能出现了障碍,所以引发了术后出血。” 徐檀兮没有接话。 乔栋梁接着补充:“这是无法预料的并发症,没有办法的事。” 她并没有质疑他的说辞,语气也淡淡的:“把病历和用药记录都发给我。” 乔栋梁不悦,沉下脸:“徐医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坐得端正,白大褂里面是嫩绿色的毛衣,耳饰配了莹白的玉珠子,她的眼神、气质,都与衣服的配色很相符,柔和又清雅,像极了旧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 然而,她不是软柿子,轻声细语里藏着刀锋。 “作为老板,我不能看看员工的绩效?” 乔栋梁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 “乔副院长,”她不需要解释,只要服从,“不要忘了,医院也是职场。” 没有下属顶嘴的道理。 乔栋梁是臭着脸回办公室的。 乔端气定神闲地在办公室等:“她说了什么?” “她怀疑我了,要看病历。” 乔栋梁神情难掩慌张。 乔端很镇定:“让她看呗,我看她能看出个什么花来。” 的确,徐檀兮没看出个什么花来,所有资料、信息都没有问题。 “杳杳。” “嗯。”她没抬头。 戎黎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把刚到的外卖放到桌子上:“先喝粥行不行?” “我看完再——” 他俯身凑近,堵住了她的嘴,接了个又湿又热的吻之后,也不放开她,用牙轻轻磨咬她的唇:“待会儿再看,嗯?” 徐檀兮轻喘:“……好。” 戎黎把粥、饺子、混沌、汤都摆到她面前,筷子拆好了给她:“你怀疑是医疗事故?” 徐檀兮先喝汤:“我下班之前去看过佟冬林,他的状态很好,没有任何并发症的前兆。” “如果真有鬼,那就不只是医疗事故那么简单,”巧合太多了,戎黎不信巧合,“是谋杀。” 晚上八点。 徐檀兮还在医院:“手术时间安排好了吗?” 郑护士也留下来加班:“安排好了,在十点。” 给姜烈主刀的是方家的四老爷,方四老爷早已经退下来了,是徐檀兮电话请他来的。 “存血呢,够不够?”徐檀兮问。 “稀有血型的存血本来就很少,佟冬林和天盛集团家的儿子几乎用光了所有能调过来的存血,不过姜烈的哥哥很聪明,他加了很多稀有血型的互助群,平时别人有需要,他会赶过去献血,现在他妹妹手术,有好几个人已经在往这边赶了。” 徐檀兮若有所思。 “徐医生。”见她还在发呆,郑护士又喊,“徐医生。” 徐檀兮回过神来:“把佟冬林和叶敏之的输血记录发给我。” 叶敏之就是那位天盛太子爷。 几分钟过后,资料发到了徐檀兮的电脑上。 等她浏览完,戎黎问:“发现什么了?” “前后两起手术的输血量很大,南城短时间内根本调不来这么多存血。”按理来说,会供血不及时。 垃圾桶里扔了一堆糖纸,戎黎又剥了一颗,喂给徐檀兮,她摇头不要,他才自己吃:“除非提前准备。” 可是车祸是突发,佟冬林大出血也是突发,怎么可能提前预知,除非…… 徐檀兮拨了一个电话:“裴站长,是我,徐檀兮。” 九点半。 肾脏移植手术结束,天盛集团的太子爷术后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病房外面,天盛集团董事长夫妇都在,乔栋梁父女也在。 “手术很成功,只要不产生排斥反应,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叶太太红着眼看病房里面的儿子,叶沛霖扶着她:“没留下什么痕迹吧?” 乔栋梁躬身回答:“叶董放心。” 九点四十五。 捐赠人的心脏被成功剥离,遗体推出手术室,停放在了单独的太平间里。 “李女士,可以进来了。” 遗体四周都是医护人员,他们在鞠躬,脸上都戴着口罩,不知道都是什么表情。 李慧琴进去,抱着尸体嚎啕大哭。 太平间外面,乔端对父亲乔栋梁说了一句话:“要尽快火化,免得夜长梦多。” 十点。 姜烈的手术时间到。 姜灼握着她的手,蹲在医用推床旁边,他双腿在轻微打颤,但不敢慌乱,强装着镇定:“不要怕,哥哥在外面等你。” 心脏移植,要么成功,要么死。 “哥,我会努力活着,”病床上的少女红着眼眶,坚定地说,“努力活着出来。” 她被推进了手术室,门口亮了灯,显示手术中。 端着医用托盘的护士顿足,吃了一惊:“秦总,您——” 秦昭里把手按在唇上,示意不要出声。 护士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手术室外面的姜灼。 次日,早上八点。 有人来敲办公室的门,徐檀兮起身去开门,身上还是昨日那一身衣裳,裙摆被压出了褶皱。 是郑护士来了:“徐医生,”她低声说,“您全猜对了,他们要毁尸灭迹。” 徐檀兮颔首,折回病房,走到床帘后去唤醒戎黎:“先生。” “先生。” 他唔了一声,眼皮慢慢睁开。 徐檀兮把盖在他脸上的毯子拿开:“起来了。” 他没睡够,有点慢半拍。 “……哦。”他爬起来了,脸被毯子捂红了,头顶竖着一绺头发,医用看诊的床很小,不够结实,他一动床就响,他有点起床气,抱怨,“这个床好难受,睡得我腰疼。” 昨晚他和徐檀兮没回去,在这张小床上将就了一晚上,他睡眠质量不是一般的差,床不好是一个原因,主要是抱着徐檀兮,他一整晚都在忍。 ------题外话------ *** 今天也是卡文狗! 187:杳杳反击,昭里宠夫(一更 昨晚他和徐檀兮没回去,在这张小床上将就了一晚上,他睡眠质量不是一般的差,床不好是一个原因,主要是抱着徐檀兮,他一整晚都在忍。 他的自控力一碰到她就一塌糊涂。 徐檀兮一听他说腰疼,就很担心:“腿呢?疼不疼?” 他有腿疾,不能受冷。 戎黎摇头,扒拉了两下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腿不疼,就腰疼。” 他太高了,床太矮。 徐檀兮莞尔轻笑,伸出手,压了压他头上竖着不肯下去的那一绺头发:“委屈我们先生了。” 戎黎觉得她像在摸狗狗。 他仰着头,睫毛很密,在眼睑下面盖下一层阴影,他还有一点点起床气,就一点点:“那你亲我。” 跟戎关关学的,他会撒娇了。 有人宠就会变娇气,不论男女。 徐檀兮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要不要回家睡觉?” 他坐着,抬手就能抱住她的腰,他很困,抱住她,把脸贴在她腰腹上蹭了蹭:“你呢?” 徐檀兮脸有点红:“我得去火葬场。” 早上的太阳很柔和,金色的光透过窗户落到戎黎脸上,照出了细细的绒毛、半眯着的杏眼、颤动的睫影、淡淡的泪痣,还有因为困倦而微抿的唇角,把他定格成了笔墨温柔的一幅画。 “我不回去,要跟你一起。” 黏人就黏人吧,他确实离不得她。 昨晚凌晨两点,姜烈的手术就做完了。 姜灼在重症监护室外面待了一整个晚上,没有合眼,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他低着头,两颗茶叶蛋突然出现在眼前。 他抬起头来,诧异:“秦女士。” 秦昭里晃了晃塑料袋里的两颗茶叶蛋:“叫名字,或者姐姐,选一个。” 姜灼牢牢看着她,想也不想:“名字。” 说实话,秦昭里有点遗憾,还挺想听他叫姐姐的。 “吃吧,我吃不下的。”她把鸡蛋袋子往姜灼面前怼。 他摇头,不想吃。 秦昭里脸上没有妆,头发也有点凌乱,但她说一不二的气场依旧两米八:“乖,听金主爸爸的话。” 姜灼:“……” 他只好接了鸡蛋。 秦昭里又塞给他一个面包和一瓶牛奶,坐到他旁边的位置。 “你吃过了吗?”姜灼问她。 “不是说了嘛,这是我吃剩的。”倒是真的吃过了。 茶叶蛋有汤水,装蛋的袋子干干净净,不是吃剩的。 姜灼用袋子包着鸡蛋,在椅子上滚了一道,剥掉上面的蛋壳,只留下面手拿着的地方,剥好了给她。 秦昭里不太喜欢吃茶叶蛋。 她接了,咬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姜灼继续剥另一个蛋:“医生说手术很顺利。” “嗯。” “谢谢你。” 如果不是她,他没有那么多钱给姜烈做手术。这份恩情很大,他会记一辈子。 秦昭里小口咬着茶叶蛋,很理所当然:“不用谢,以后我都会从你身上讨回来。”怎么讨她得好好想想,毕竟没经验。 他沉默了一会儿:“好。”他会还,什么都可以给。 秦昭里吃到一半打了个哈欠。 “你昨晚没睡好吗?”姜灼侧着头看她,目光纯粹又专注。 秦昭里嗯了声,是没睡好,医院的床不舒服。 “你是来看我妹妹的吗?” “不是,我来开董事会。”她很不喜欢迟到,这不昨天晚上就来了嘛。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秦昭里问:“会做饭吗?” 姜灼说:“会。” “我不吃芹菜,不吃姜,喜欢辣,不喜欢甜。” 言外之意:你得给我做饭。 姜灼咬了一下牛奶的吸管:“嗯,记住了。” 秦昭里吃完了茶叶蛋,做了个投篮的动作,把鸡蛋壳往垃圾桶里丢—— 姿势满分,就是没扔准,蛋壳掉在了地上。 姜灼站起来,走过去把蛋壳捡进垃圾桶里,从外套的口袋拿出一包纸,抽了一张给秦昭里擦手。 秦昭里接过去,擦了擦手,然后又把纸给他,他就着擦了手,再拿去扔掉。 很莫名其妙,又很自然而然。 “你课表发我一下。” 姜灼坐回去:“好。” 秦昭里把手伸过去,晃了晃手上的钻石手表:“我巨有钱。你知道吧?” 她不是在炫,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知道。” “不用给我省。”她说得很随意。 姜灼点头,在喝牛奶:“嗯。” 他低着头,看着她的鞋尖,他不知道她这双鞋有多贵,但他知道,她昨天穿的也是这双。 她可能在医院待了一晚上。 他的心又痒了。 巨有钱的秦昭里:“先去换个助听器。” 他也有自尊,但他不想拒绝她:“好。” 好乖啊,秦昭里有种做坏事的心虚感,不过挺爽的。 “驾照有吗?”她又问。 姜灼说:“有。” 那先给他买辆车咯。 秦昭里起身:“忙完了医院的事,给我电话。” 他咬着面包看她:“好。”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特别干净,像秦昭里很喜欢的玉石。怪不得那么多有钱人都养金丝雀,这滋味,真挺销魂。 秦昭里打着哈欠走了。 上午九点。 “乔端姐姐。” “嗯?”乔端回了头。 是徐檀灵,拄着拐杖走过来:“精神科怎么走啊?” 这里是心外科,她骨科住院,怎么绕过来的? 乔端说:“后面一栋,三楼。” “谢谢。”徐檀灵拄着拐杖走得很慢,脸上是苦恼担忧的表情,“我姐姐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好像有点不对劲,我很担心她,想找个医生问问。” 乔端知道她怎么绕过来的了。 “精神科我也略懂一点。” 徐檀灵惊喜:“真的吗?” 乔端笑着点头,之后两人一起进了办公室。 九点二十。 徐伯临来医院,探望天盛叶董家的公子。 “乔副院长安排得很好,”两人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的走廊上,叶沛霖向徐伯临道谢,“多亏了徐总你的引荐。” 徐伯临西装革履衣冠楚楚:“小事一桩。” “合同我已经让法务在拟了,希望后面合作愉快。” 按说好的,天盛会让出三个盈利点。 徐伯临如沐春风,笑说:“不急,令公子养病要紧,生意上的事后面再说。” 九点三十七。 乔栋梁在办公室拨了个电话:“都安排妥了吗?” 电话那边的男人回答:“马上就可以推进火化炉了。” “家属有没有起疑?” “没有。” 李慧琴是未婚生子,和家里断了联系,她文化水平不高,思想又简单淳朴,几乎是医院怎么说她就怎么听。 就因为这样,佟冬林才被选中了,因为太好拿捏。 乔栋梁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火化完之后,给家属一笔慰问——” 电话那边突然换了人,打断了他的话。 “乔副院长。” 乔栋梁一愣,猛地站起来:“徐、徐医生?”他不可思议。 “嗯,是我。”徐檀兮温柔地建议,“去找个律师吧,可能用得到。” 然后电话挂了。 徐檀兮很少会主动挂人电话。 医院的车停在了火葬场的入口,被抢了手机的男护工脸色很精彩。 李慧琴站在遗体旁边:“徐医生,您怎么来了?” 徐檀兮走到她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李女士,我代表虹桥医院向您道歉。” 李慧琴几乎站不稳,身体摇摇欲坠,脸色纸白:“什、什么……什么意思?” 家属有权知道真相。 徐檀兮郑重而凝重地说:“令郎的死亡原因可能是人为。” 李慧琴双腿一软,瘫坐到地上,放声大哭。 太阳很大。 这个世界,原来还有这么多光照不到的地方,而没有见过黑暗的人总以为处处都是光明。 188:反杀第一步,恶人下狱(二更 上午十点半,医学会的人到了,一共四辆车,停在医院门口。这个架势,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小儿外科的周护士和蒋护士在护士站瞧热闹,两人小声在议论。 “医学会的人怎么来了?” 周护士说:“还能干嘛,来查医疗事故。” 蒋护士一脸震惊。 “你还不知道?”周护士唠上了,“前天送来的车祸患者,昨天傍晚人没了,家属今天去申请了医疗事故鉴定。” 蒋护士昨天休假,不知道这事儿:“主刀医生是谁?” “是乔副院长。” 蒋护士目瞪口呆。 周护士刚刚去楼顶的会议室送了趟茶水,听到了不少内部消息:“我还听说,是有人举报了乔副院长。” 副院长都敢举报,胆子不小。 蒋护士很好奇是哪位壮士:“谁啊?” “徐医生。” “不是吧,大家都是同事,徐医生又是董事,医院要真传出了什么丑闻,以后不好经营,她的损失不是最大吗?” 周护士点头附和:“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徐医生是怎么想的。” 一个声音突然插过来。 “一条人命没了,你们觉得徐医生是怎么想的?” 周护士回头,吓得一磕巴:“护、护士长。” 是苏梅梅,小儿外科的护士长。 她对上班划水的两位微微一笑:“去更衣室照照镜子,好好看看你们身上这身白衣服。” 别忘了,医者仁心。 周护士和蒋护士都低了头,无地自容。人就是这样,一旦习惯了权衡利弊,慢慢的,就会忘了善恶黑白。 急诊大楼的顶楼是会议室,乔栋梁正在发难。 “开颅手术的时候,徐医生你也在旁边辅助,请问我有不规范的操作吗?” 徐檀兮没有接腔。 会议桌是长形的,最前面坐的是方家的长辈,左边首位是徐檀兮,右边首位是秦昭里。 徐檀兮旁边坐的是戎黎,秦昭里旁边是乔栋梁。 乔栋梁更加义正辞严了:“病历和用药清单你都过目了,问题在哪?你说得出来吗?” 徐檀兮但听不语。 乔栋梁以为她无话可说,愈发的振振有词:“我知道徐医生你对我不满,你要是不想我当这个副院长,直说就是了,我可以不干,何必要这样诬赖我,还平白连累了医院的名声。” 他态度十分羞愤不平。 徐檀兮还是不作声。 其他董事坐不住了,右边第四个座位上的董事心急道:“徐医生,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左边第五个座位上的董事:“对啊徐医生,医学会的人都来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要是没处理好,会砸了医院的名声。”他也不敢说得太过分,请示性地询问最前面主位上的老人家,“您说是吧,方董?” 这位老人家是方家的代表,他是徐檀兮姑丈方允唐的叔叔,按照辈分,徐檀兮喊他三叔公。 “檀兮啊。” 方三老爷子的大名叫方鼎鼎。 徐檀兮很尊敬他:“三叔公您说。” 一众董事都等着老爷子表态。 他摸了一把胡子,歪着头在看戎黎:“这是你男朋友?” 一众董事:“……”这不是重点! 徐檀兮脸有些热,点了点头。 戎黎大大方方地让人注目,手放在桌子底下,爱不释手地在玩徐檀兮的手。 方鼎鼎露出颇为满意的表情:“长得还蛮俊的。” 一众董事:“……” 某位董事:“咳咳。” 方鼎鼎当没听见,时不时打量戎黎,对董事会的事不发表任何意见。 虹桥医院虽然是方家创办的,但现在股份最多的是徐檀兮。 老爷子指望不上了,股份第二多的秦昭里也不表态,董事们面面相觑。 “徐医生,”还是左边第五位,“你既然主张是医疗事故,总应该有理由吧?” 徐檀兮终于开口了,她语速缓缓,问乔栋梁:“乔副院长,是你让裴站长提前备血的,对吗?” 乔栋梁理直气壮:“有什么问题吗?医院有两个稀有血型的病人,我提前备血怎么了?” 徐檀兮不紧不慢地道:“一个要心脏移植,一个要肾脏移植,手术时间都没有确定,器官源也没有,全血的保存时间不超过四十天,是哪位老师教你这样备血的?” 乔栋梁被怼得面红耳赤,梗着脖子反驳:“要肾脏移植的是天盛集团的公子,为了以防万一,浪费一点血液又有什么关系,这部分的损失叶董又不是不承担。” 还要狡辩。 分明是杀人计划定好了,确定要器官移植,才会提前备好血。 “还有个问题,”徐檀兮没有咄咄逼人,“你认识一个叫薛和平的患者吗?他患有肺癌,在我们医院确诊的。” 薛和平就是撞了佟冬林的那位肇事司机。 乔栋梁想也不想:“不认识。” “18号那天,你在办公室见过他。” 他矢口否认:“是吗?我忘了,我一天见那么多患者,怎么可能都记得。”他不耐烦地把话题带过去,“徐医生,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有证据证明佟冬林患者是死于医疗事故吗?” 徐檀兮端起面前的茶,小饮了一口,放下:“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是医疗事故。” 乔栋梁脸色顿时大变,拍着桌子站起来:“徐医生,你在开玩笑吗?不是医疗事故,你又是不让火化,又是伙同家属把医学会的人请来,你到底想干嘛?是要整我吗?” 比起他火烧眉毛的样子,徐檀兮要从容得多:“乔副院长,你请律师了吗?” 乔栋梁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皮直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想说什么?” “不是医疗事故,”她音色柔柔的,掷地有声,“是蓄意杀人。” 全场哗然。 乔栋梁彻底方寸大乱了,失手打翻了茶杯:“空口无凭,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你有证据吗?” 徐檀兮看了看手表。 这个点,应该快到了。 门开得很及时,警方到了:“证据当然得我们来找了。”为首的是王刚,他走进来,“乔栋梁先生,你涉嫌一起杀人案件,你可以保持沉默,也可以叫律师,请跟我们走一趟。” 189:戎黎治腿,坐轮椅?(一更) 乔栋梁被警方带走了,他上车之前,回头看了一眼。 乔端站在医院门口,在围观的人群里,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等警车走远,她拨了一通电话。 “叶董。” “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语气听上去很不悦。 她胜券在握的口吻:“就是跟您说一声,不会有意外,您尽管放心。” 叶沛霖却反问:“和我有关系吗?”他推得一干二净,“我只是拜托了你父亲帮我儿子做换肾手术,其他的不都是他自己的主意吗?” 乔端笑了。 这过河拆桥,拆得好快啊。 乔栋梁被警方带走之后,董事会就散会了。 方鼎鼎刚出会议室,被徐檀兮喊住了。 “三叔公,请留步。” 方鼎鼎回头,双手背在后面,背佝着,是小老头的站姿:“怎么了?” 徐檀兮牵着戎黎过去,她落落大方,介绍说:“这是我男朋友戎黎。” 戎黎随徐檀兮的辈分,跟着叫了声三叔公。 看着这张脸,方鼎鼎笑得宛如一朵菊花:“小容在哪里高就啊?” 小容说:“南城大学。” 方鼎鼎很是吃惊:“你还是学生?”瞅着挺年轻的。 “我是老师。” 不错啊,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大学老师。 方鼎鼎颇为欣赏小容,给徐檀兮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三叔公,能不能耽搁你一点时间?”徐檀兮柔声恳请,“他的腿有旧疾,能否请您给他看看?” 方鼎鼎退休之前是骨科医生,在骨科领域很有权威。他背着一只手,弓着身子,捏捏戎黎的膝盖,又捏捏戎黎的小腿。 “疼不?” 老人家身子骨很好,精神矍铄。 “有一点。” “先拍个片子。” 徐檀兮给戎黎走了个后门,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方鼎鼎在她办公室看ct片,左看右看,越看越拧眉头:“你的腿断过几次?” 戎黎说:“两次。” 其中有一次长时间没有接骨。 这种的没瘸也是命大,方鼎鼎是老花眼,把ct片子放得老远,看了又看:“当时怎么没有及时接骨?” 戎黎回答得很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当时在街上讨饭。” 讨饭? 方鼎鼎震惊! 小容居然这么命途多舛。 “你还能站起来,算是奇迹了。”方鼎鼎又问,“做过几次修复手术?” 徐檀兮站在旁边,戎黎很配合,有问有答:“三次。” “平时经常腿疼?” “天冷了会疼,走多了路也会。” 方鼎鼎摸胡子,皱眉,思索。 徐檀兮等了良久:“三叔公,有办法吗?” 他叹气,又摇头:“不能再动手术了,他这个腿经不起,只能养。”他把ct胶片放下,“平时多热敷,少剧烈运动,争取六十岁之前不坐轮椅。” 戎黎下意识地看向徐檀兮,他怕她嫌弃,怕她担心,怕她心疼。 她眼睛一下就红了:“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不可能根治。”方鼎鼎扫了一眼戎黎那双堪比模特的腿,觉得很可惜,骨头都坏掉了,“去你五叔公那里开点中药,也可以适当做做针灸,还是要靠养。” 徐檀兮颔首应下。 等方鼎鼎出去之后,她才泪光盈盈地说戎黎:“你以后不可以不穿秋裤。” 他亲亲她眼皮:“嗯。” “不可以久站久坐。” “嗯。” “不可以用脚踹人。” 戎黎迟疑了几秒:“……我尽量。” 不是他不愿意,是有时候脚比脑子快。 他没答应,徐檀兮就用下过雨的眼睛看他,他没辙:“好好好,都听你的。” 她蹲下去,手覆在他膝盖上,仰着头看他:“先生不用担心,等你老了以后走不动了,我给你推轮椅。” 戎黎也蹲下,什么都没说,温柔地亲吻她。 ------题外话------ *** 小娇妻:为什么更那么少? 顾总高呼:朕有罪!朕打瞌睡! 190:戎黎撑腰,杳杳要虐渣!(二更 次日,市警局。 唐晓钟给乔栋梁做完笔录出来,王刚问他:“招了吗?” 这是第三次录口供了,前两次乔栋梁基本不开口,全程让他的律师代言,那气焰,嚣张得能烧掉整个警局。 唐晓钟摇头:“还是什么都不说。”他往转椅上一躺,喝口水,润润嗓子,“乔栋梁和薛和平应该早就对好口供了,都说不认得、不记得。” 明明两个人在虹桥医院见过一次,监控都拍到了,就是不认,说不记得了。 “大彬,”王刚问旁边的同事,“你那边呢?” 李大彬也摇头:“没查到任何财务往来。” 这些有钱人啊,很会玩。 没有任何仇怨,查不到财务往来,就没法证明是买凶杀人,那杀人动机也就成立不了。 办公室的座机响了。 王刚接了,医学会打来的。 等他挂了电话,唐晓钟问他:“那边怎么说?” 王刚暴躁地摸了一把板寸头:“医护人员在医疗行为中没有过失行为,的确是凝血障碍。” 跟乔栋梁说的一样。 唐晓钟不禁自我怀疑了:“难到我们的调查方向错了?”他摇头,又否定了自己的怀疑,“不应该啊,叶沛霖买通乔栋梁给稀有血型的儿子换肾,乔栋梁利用职务之便找到了申请过器官捐赠的佟冬林,再让肺癌患者薛和平去撞稀有血型的佟冬林,血站也提前备好了血,因为开颅手术时徐医生在场,乔栋梁做不了手脚,所以术后动手。” 前后全部连得上。 唐晓钟还是觉得这个方向没错:“犯罪链很明显啊。” “是很明显,”让王刚头疼的是,“目前全部都是心证,拿不出实际的证据,就算到了法庭也没有用。” 乔栋梁不开口,薛和平甘愿坐牢。 钱能买人心,能买人的嘴。 王刚把案子再捋了一遍:“两件事要做,查出叶沛霖、乔栋梁、薛和平之间的利益或财务往来,另外,找出佟冬林的真正死因。” “医学会都查不出来,难呐。”李大彬说,“乔栋梁是医学翘楚,要在患者身上钻空子,肯定有很多让人查都查不出来的法子。” 李大彬干刑侦之前,在监狱做过几年,他见过不少利用医学逃避法律制裁的犯人,各种保外就医的理由让人防不胜防,医学发达就是有这么点不好,没病都能给那些想钻空子出来的犯人弄出病来。 这一点,王刚也很头疼。 徐檀兮的电话来得很及时:“王队长,鉴定报告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这是要帮把手? 王刚求之不得:“当然可以,麻烦徐医生。” 他挂了电话,把资料传过去:“庄路,你去把天盛集团的叶董请来。” 南城虹桥医院。 “徐医生,四号床的病人突然呕吐不止,伴有抽搐症状。”安护士在电话里说,“蒋医生不在,你能过来看看吗?” “好。”徐檀兮挂了电话,关上电脑。 她走得急,门没有锁。 片刻之后,乔端推门进去了。 戎黎今天有试讲,去了南城大学,午饭徐檀兮在医院食堂吃的。 “这儿有人吗?” 徐檀兮抬头:“没有。” 乔端在对面的位子坐下,她放下餐盘:“你还在管佟冬林的案子?” 徐檀兮食不言。 乔端用纸巾擦了擦餐具:“医学会都出鉴定报告了,跟我父亲没有任何关系,你何必抓着不放。” 徐檀兮小口喝汤,头发用一根簪子盘在了脑后,她低着头,白皙的一截后颈修长又优雅,鬓边碎发别在耳后,露出嫩绿色的珠式耳环。 乔端在盘子里挑挑拣拣,心思不在用餐上:“搞垮了我父亲,也就砸了医院的招牌,对你有什么好处?医院还想不想开下去了?” 徐檀兮把瓦罐中的汤喝完,然后放下勺子,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她用完了餐,没有浪费的习惯,盘子里很干净。 她这才抬头看乔端:“开不下去,关门就是了,我亏得起。” 乔端顿时哑口无言了。 “你心里有鬼。” 徐檀兮这样说,是陈述的口吻。 乔端放下筷子,餐盘里的饭几乎没动:“我没有。” 她平时不会来医院食堂用餐,她此番是特地来找徐檀兮的。 “没有你就不会坐到这儿来,不会跟我说那些话。” 徐檀兮很聪慧、温柔,但带刺。 “以前没发现,徐医生你居然这么难搞。”乔端似笑非笑地看着徐檀兮,语气耐人寻味,“你是徐医生吗?” 留了这么意味深长一句话之后,她起身端着餐盘走了。 下午,有四位董事给徐檀兮打过电话,都是一个态度,让她息事宁人,让她以大局为重,把事情遮掩下来,说医院的声誉不能砸,说董事的利益不能不顾。 傍晚,徐伯临也来了。 满天云霞红得过分,像一张血盆大口。 徐伯临开门见山:“不要管那起医疗事故。” 父女俩站在医院的走廊。 徐檀兮刚看完诊,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袖子上有斑斑血迹,是她下午给外伤患者处理伤口时沾到的。 她有很多漂亮的裙子,有很多绣着花的斗篷和外套,有漂亮的缎面刺绣包包和串着珍珠的高跟鞋。 但只要穿这身白大褂的时候,那些衣裳都会被压在衣柜里。 她说:“那不是医疗事故。” 徐伯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边眼镜,斯文儒雅:“是不是跟你没关系。” 谈话不像父女,更像上下级。 如果是这样,那他越级了。 “我管不管和父亲您也没有关系。”她语气很温和,用词也彬彬有礼。 医院是她的,和徐氏并没有关系,即便有,徐氏也是她的。 她温柔的话,表达的是这个意思。 徐伯临怎么会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这件事要闹大了,不管真相怎么样,天盛集团都会名誉受损,天盛和我们徐氏还有合作,已经投产了,十几个亿的生意,不能出岔子。” 徐檀兮轻轻嗯了声:“原来您也有份啊。” 心思剔透,聪慧过人。 她性子更像她姑姑。 徐伯临扶了扶眼镜,情绪都被镜片压在眼底,面上喜怒不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为了你好才来劝你,不管是为了医院还是徐氏,这件事都不应该闹大,要是没收好场,最后损失最大的是你自己。” 和那几个打电话过来的董事一样,说的都是利益。 “叶董会给那位家属一笔丰厚的补偿金,人都已经没了,揪着不放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活着的人拿了钱好好过日子。” 他说得很理所当然。 未经他人苦,事不关己,所以说得轻松。 “那叶董有没有去问过,活着的人想要的是什么?” 他为什么要去问,别人想要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他神情不满:“这些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掺和什么?” 没有关系吗? 刚刚,李慧琴来找她了,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徐医生,求你帮帮我,我不可以让我儿子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李慧琴抓着她白大褂的衣摆,紧紧地,像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我不相信法律,这是个用钱说话的世界,不会有人听我说话,也不会有人在乎真相。” 她甚至去求了撞她儿子的凶手,求他说实话。 绝望的时候、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就能看见很多你以前根本就看不到的黑暗。 “我求求你,求求你,”她跪在徐檀兮面前,嚎啕大哭,“我家冬林才十九岁,他才十九岁……” 不知道乔端父女知不知道那个男孩子才十九岁,不知道薛和平知不知道,不知道叶沛霖和徐伯临知不知道,不知道那些让徐檀兮以大局为重的董事知不知道。 佟冬林去世那天下午,徐檀兮去重症监护看过他,他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是个大男孩。 快下班的时候,徐檀兮给戎黎打了电话。 “先生。” “怎么了?” 她声音很低落。 她问戎黎:“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是用钱说话的世界吗?” 戎黎没有考虑:“是。”他说,“并不是说所有人都只看钱做事,但钱的确能盖住很多真相。” 不是说没有正义,是有时正义翻不了身,因为金钱真的很重。 “他们都叫我不要管,如果不管,钱会不会盖住那个十九岁男孩的尸体?” 会的。 会盖住所有的真相。 “既然用钱可以说话,杳杳,那就你来说好了。” 戎黎不是个守规则的人,他只想让徐檀兮可以毫无顾忌地做任何事。 “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我别的没有,就是钱多,足够给你说话权。” 她终于笑了。 ------题外话------ **** 我很喜欢这章,我的某些观点有点暗黑,不要对号入座,做个三观正的仙女 191:真相浮出,戎黎迷惑行为(一更 傍晚六点左右,王刚接到了徐檀兮的电话。 “王队长。” “徐医生你说。”估计是有突破了,王刚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南城徐家的大小姐绝对是王炸一样的存在。 这个王炸,还擅长医学。 “让法医剖腹,检查受害人的肝脏。” “我这就安排。” 挂了电话之后,徐檀兮去了药剂科。 药剂科的赵主任还没下班:“徐医生怎么过来了?” “有件事要麻烦赵主任。” 赵主任大概能猜到是哪件事:“不用客气,你尽管说。”肯定是为了乔副院长那案子来的。 徐檀兮双手递给赵主任一张纸,上面列了几十种药名:“查一下这些药物近一周的领取记录,再和处方单核对一遍,有任何人为出入,都帮我列出来。” 叶沛霖和乔栋梁接触的时间没有超过一周,只要核对一周就可以。 赵主任大致浏览了一遍,很多都是常用药,核对的工作量很大。 “全部都要?” “嗯,全部都要。” 赵主任估计了一下:“药品太多,安排人加班也要一天的时间。” 徐檀兮道完谢,又道:“麻烦赵主任了。” “客气什么。” 徐檀兮从药剂科出来不到十分钟,就有人来给乔端报信了。 “乔医生。” 是脑外科的护士,叫明丽丽。 乔端正在查病房,扫过去一个眼神,明丽丽就不作声了。 她人先出去,五分钟后,乔端也出去了。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三栋和四栋之间的连廊。 “徐檀兮又干嘛了?” 明丽丽说:“她去了药剂科。” 乔端明艳的一张脸冷了又冷:“做什么了?” “她让赵主任查了一些药物,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有抗生素类,也有抗肿瘤类,赵主任安排了人加班,在查领药记录。” 动作可真快。 乔端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玻璃药瓶来,里面装了两颗白色药丸。 “继续帮我盯着。” 这药丸是徐檀兮的,乔端问过精神科的医生,说是人格障碍的抑制类药物。 六点一刻左右,戎黎来医院接徐檀兮。 “去超市?”他说,“晚上我做饭。” 徐檀兮系好安全带:“先去五叔公的医馆。” 五叔公是中医,在柳絮路开了一家规模不大的医馆,这是徐檀兮第一次带人过来。 五叔公已入花甲之年,精神头很好,他扶了扶老花镜,打量戎黎:“这是你男朋友?” 徐檀兮颔首说是。 戎黎摆出最“安分守己”的表情,叫了人。 五叔公把他浑身上下打量完,目光落在了他脸上那副精雕细琢的皮囊上:“还蛮俊的。” 五叔公和三叔公是亲兄弟,三叔公叫方鼎鼎,五叔公叫方盛盛。 今儿个晚了,没有做针灸,只抓了药,戎黎和徐檀兮快七点才到麓湖湾,戎关关已经被程及接回来了。晚饭在戎黎那边做的,他不让徐檀兮帮忙,菜都不让她切。 徐檀兮在客厅陪戎关关做作业。 小家伙耷拉着脑袋,愁眉苦脸:“好难啊。” 徐檀兮蹲在他的小凳子旁边:“那徐姐姐教你?” “好~” 戎关关还不太会握笔,在本子上鬼画符,阿拉伯数字2被他写得像一条条身体扭曲的毛毛虫。 徐檀兮握着他的手:“写一个关关念一个好不好?” “好。” 戎关关开始念了:“2,2,2,2,2……” 今天幼儿园老师布置的作业是写2,还要写四行。 在祥云镇的时候,幼儿园的老师都不布置作业的,南城这边的幼儿园还要交作业。 难受! “2,2,2……2。” 终于写完了。 戎关关扔下笔,像只撒欢的兔子,蹦蹦跶跶地去了厨房:“哥哥,今天晚上吃什么呀?” 戎黎在切菜:“自己看。” 戎关关扒着水池,踮起脚看里面的菜:“有肉!”他很高兴,问哥哥,“你要炸薯条给我吃吗?” 戎黎切菜的刀突然一顿,锋利的刀光映在他深色的围裙上:“这是土豆丝。” 好粗壮的丝。 戎关关:“……哦。” 戎黎嫌他烦:“出去,别在这里碍事。” “哦。” 戎关关出去玩了。 戎黎看了看砧板上的土豆,认命地把比较粗的都挑出来,一条一条地在土豆中间补刀。 “先生,”徐檀兮过来,“阳台上那盆发芽的种子是什么?” “君子兰。” “谁跟你说是君子兰的?”徐檀兮看见了砧板上的土豆,“我来切吧。” 戎黎说不用:“网上卖种子的人。”他转过头问她,“不是吗?” 徐檀兮摇头:“虽然很像,但不是。” 很少网购的戎黎放下菜刀:“我要去差评。” 他去客厅拿手机,然后去阳台拍了两张买家秀,冷着脸回客厅,打开购物app, 徐檀兮拂裙坐下:“你喜欢养花啊?” “不喜欢。”他挨着她坐,低着头看手机,“你喜欢君子兰。” 所以他才种的。 他找到种子的订单:“我先练练手,以后给你种花。”他目光随意一扫,扫到了已经伸到糖果盘里的那只胖手,“戎关关,吃那么多糖,牙还要不要了?” 戎关关坐在地毯上,积木丢得到处都是,他舍不得放下手上的糖:“你也吃了很多啊,你房间的垃圾桶里好多糖纸。” 戎黎打开订单的评论:“我牙好。” 已经有两颗蛀牙的戎关关默默地把糖放回去了。 戎黎晒了两张买家秀的图,然后打字差评:【挂羊头卖狗肉,根本不是君子兰,无良商家!】 发完,他才继续去做饭, 徐檀兮回她那边的厨房煎中药,五叔公说,煎过之后泡脚或热敷效果会好一些。 戎关关在客厅偷糖吃。 戎黎做了三菜一汤,香菇炒肉、红烧排骨、炒土豆丝(条),还有一个丝瓜青菜蛋汤。 他厨艺还是很一般,但能吃。 他还是很挑食,只爱吃肉。 他不让戎关关挑食,给他夹了很多素菜。 徐檀兮把汤里的青菜捞给他,他皱着眉都吃掉了。 晚饭刚吃完,戎黎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是容先生吗?” 是个男的,声音戎黎不认得:“嗯,你哪位?” “我是花卉小园的店长。” 花卉小园? 哦,淘宝店主。 “有什么事?” 店主态度很好:“能不能麻烦你删一下差评?” 戎黎斩钉截铁:“不删。” 店主卑微:“真的十分抱歉,就那批货出了点问题,我给你安排补发行吗?” 戎黎冷漠:“不删。” 卑微:“我多发十颗种子给你。” 冷漠:“不删。” 卑微:“我再返现五块。” 冷漠:“不删。” 草! 店主暴躁:“妈的,傻逼!” 戎黎无语:“……” 他腿一伸,踹到了桌子,随即打开购物app,有七条未读消息,是花卉小园的客服发来的。 小伟:【鲜花】 小伟:【亲】 小伟:【在吗亲?】 小伟:【亲】 小伟:【亲,能不能删一下差评?】 小伟:【可以给您打电话吗亲?】 这六条是十分钟之前的。 第七条是刚刚发来的,小伟:【有病就去医院,智障!】 戎黎磨了磨嘈牙,截图,去追加评论:【店主欺骗消费者,发假种子,不让人发差评,还打电话骚扰,大家不要买!】 不够。 戎黎一口火气压不下去,去消息里回复了两个字—— 小伟:【有病就去医院,智障!】 戎黎:【反弹】 徐檀兮戳了戳他紧绷着的脸:“生气了?” 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没有。” 嗯,生气了。 徐檀兮在笑,笑得眼睛都弯了。 她又知道了一件关于戎黎的事,他有时也会幼稚,像个小孩。 手机这时响了,是王刚打来的。 徐檀兮接了:“王队长。” “尸检结果出来了。”王刚照着报告上念,“小叶坏死,肝脏内淋巴细胞及多量单核巨噬细胞浸润,肝窦明显扩张充血。” 说明佟冬林肝脏受损了。 直接注射能引起凝血功能障碍的药物太明显了,容易被医学会查出来,但如果是肝功能受损,清除活性因子的能力下降,就可能间接造成凝血障碍。 根本不是大量输血和术后感染导致的血小板减少,是人为用药致使的肝脏受损。 ------题外话------ **** 推荐我的完结书——暗黑系暖婚,爷是病娇得宠着 我不是学医的,医学方面我只能尽力找资料,有bug温柔指出,或者无视。 192:乔端被秒,杳杳一杀取胜(二更 根本不是大量输血和术后感染导致的血小板减少,是人为用药致使的肝脏受损。 “接下来要做什么?” 徐檀兮在洗碗,戎黎在擦盘子。 她想了一下:“买凶杀人的话,还要找出钱在哪。” “我来找。” 她关了水,把洗碗的手套摘了:“要怎么找?” 戎黎自然地接过手套,放到流理台上,伸手绕到她后面,解开她围裙的带子:“你忘了我之前是做什么的了?” 贩卖秘密、消息,还有人性。 他见过很多人性的丑陋面:“人只要还有欲望,就不可能守得住秘密。” 金钱、仇恨、野心、情爱、软肋……能撬开人嘴的东西有太多太多。而这些,是戎黎最擅长的领域。 徐檀兮并没有多问,全然信任他。 “药好了,你等我一下。” “嗯。” 她去隔壁拿药,戎黎把冰箱里的葡萄拿出来洗,太凉了,他用温水浸了一会儿。 戎关关在客厅看动画片,声音开得很大。 “戎关关。” 戎关关扭头:“嗯?” 葡萄呀! 戎关关总能第一眼先看见吃的。 戎黎坐到沙发上,水果盘随手放下,抽了张纸擦擦手:“离电视机远点。” “哦。” 快钻到电视里的戎关关挪啊挪,挪到了茶几边上,他摘了一颗硕大的葡萄,塞进了嘴里,左边腮帮子鼓起来了。 “坐直了。” “哦。” 戎关关抬头挺胸,又摘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右边腮帮子也鼓起来了。他开心地摇头晃脑,跟着电视里唱《我是一只快乐的恐龙》。 “声音小点。” “好的。” 戎关关把声音调小,抱着盘子边吃边哼哼。 戎黎起身去阳台,拨了一通电话:“帮我办件事。” 是何冀北。 “六哥你说。” 翌日,寒流南下,大雪将至,警局外面的红旗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徐医生那边有消息了吗?”唐晓钟外出回来。 王刚开着烤火炉,在看案件资料:“还没有。” 唐晓钟搓搓手,把掌心贴到烤火炉的铁网上取暖:“再有半个小时就满二十四小时了,要是还没证据,就得放了乔栋梁。” 叶沛霖那里什么都没查到,老狐狸一只。 “放就放呗,”王刚瞥了一眼左上方,“让他再嘚瑟会儿。” 左上方的位置上,坐着乔栋梁的律师,郭进章。 二十分钟过去…… 郭进章看了看手表:“只剩十分钟了。” 王刚微笑:“谢谢提醒。”他脸别开,翻了个白眼,白眼翻完,继续微笑,“郭律师,你给乔栋梁当代理律师,能拿到多少钱啊?” 郭进章笑而不语。 “不方便说?”王刚不是第一次见他,这厮给很多有钱人打过官司,长了一张全体警察都贼讨厌的嘴脸。 唐晓钟也讨厌:“肯定不少呗,你看郭律师的手表,那可是一套江景房呢。”不知道给多少禽兽脱过罪哩。 王刚作吃惊状:“当律师这么赚?早知道就不念警校了。” “可不是,再看看咱们。”唐晓钟搓搓手,嘴对着吹了一口热气,“咱们累死累活没日没夜地干,头都干秃了也没买上江景房。” 王刚抖腿:“虽然没买上江景房,但至少没人给咱扔鸡蛋啊。” 昨天被李慧琴扔了鸡蛋的郭进章嘴角隐隐抽搐。 唐晓钟嘿嘿:“那倒也是。” 两人一唱一和,跟说相声似的,说得郭进章脸越来越臭,他把西装袖子往上拉了拉,又看了一眼手表。 “还有五分钟。” 王刚:“呵呵。” 炫什么炫,这样的手表他家里有一抽屉。 谁还没几套江景房?谁还不是个富几代了! 南城虹桥医院。 敲门声后,徐檀兮说:“请进。” 药剂科的赵主任推门进来,顺手带上了门:“徐医生,都核对完了。”他把装订好的a4纸放到桌子上,“有几项出入我都去查问过了,没有什么异常,只剩一项还没查。” 徐檀兮问:“是乙酰氨基酚吗?” 神了。 “是。”赵主任说,“周二上午,脑外科的护士说打碎了药瓶,申领了100克的乙酰氨基酚。” 乙酰氨基酚如果一次注射过量,会致使肝功能衰竭。 徐檀兮没有半点惊讶:“是哪位护士?” “明丽丽。” 赵主任前脚刚走,乔端后脚就来了。 她不请自来:“这么快就查出来了。”她锁上门,走过去,冲徐檀兮笑了笑,“徐医生好本事啊。” 徐檀兮翻着手里的资料:“有事吗?” “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乔端拉开椅子,坐下,“徐医生,要不要跟我做个交易?” 徐檀兮放下赵主任送过来的资料:“跟我做交易,你筹码够吗?” 乔端把揣在口袋里的药瓶放到桌子上:“这是你的药吧,我在你包里拿的。” 昨天拿的,徐檀兮没关办公室的门。 “不问自取即为盗,”她目光稍稍冷了,语气微微一提,不用咄咄逼人,平静中,自见气场,“乔副院长没教过你吗?” 乔端不以为意地哼笑了声:“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一个精神病来给我上道德课。” 她省了废话,把手机放到桌子上,点开一段录音。 “我姐姐有时会性情大变。” 是徐檀灵的声音。 “我碰上过两次,平时她从来不会对我说重话,但那两次她好像变了个人,对我动手施暴,我的腿就是因为她才摔断的。” “我没敢问别人,就上网查了资料,网上的人说,很有可能是多重人格。” 徐檀灵说着就泫然欲泣了,声音还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哭腔。 “四月份的时候,我姐姐遭遇了车祸,因为那起事故,最疼爱我姐姐的祖母和姑姑都去世了,应该是那次受了刺激,所以才得了病。” 她说得很难过的样子。 “乔端姐姐,我——” 乔端按掉录音,徐檀灵的声音戛然而止。 “如果我把这个录音曝光的话,医院和徐氏会不会受影响?”她换了个坐姿,左腿搭在右腿上,靠着椅背从容不迫,“一个精神病人居然在医院里救死扶伤,徐医生,你可真让人敬佩。” “这就是你的筹码?” 徐檀兮还是那副平心静气的样子。 乔端特别想撕了她这张贵族脸,好看看她天崩地裂的样子。 “不够吗?” 徐檀兮不置可否:“你想让我怎么做?” “把这些药物资料都毁了,然后你亲自收尾,将这件事情彻底压下去。”她颐指气使完,撩了撩长发,笑得得意,“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 徐檀兮气定神闲:“如果我不呢?” “你可以把这份领药清单交给警方试试。”乔端抱着手,端着姿态审视徐檀兮,“这上面可没说领药的是我父亲。” “明丽丽是脑外科的护士。” “那又怎样,薛和平能闭嘴,她怎么就不能?” 徐檀兮没有接腔。 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怕纸包不住火吧,不然乔端不会来做这个交易。 “退一万步一讲,就算明丽丽开口了,我父亲是摘不出来,那你呢?”乔端放下腿,双手压在桌子边缘,步步紧逼,“医院声誉受损,你被爆出精神病,徐氏集团重创,另外,” 徐檀兮眼波平静,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下文。 “不要怀疑,我敢过来就是做好了准备,你要是不跟我合作,不出一个小时,我就能让你的名字出现在热搜上。” 她势在必得。 徐檀兮把放在桌上、屏幕向下的手机翻过来:“王队长,刚刚的谈话能作为呈堂证供吗?” 手机开着免提,王刚的声音很洪亮:“当然能了,我们一整个大队都听着呢,都是人证。” 乔端愣了一下,猛地站起来:“徐檀兮!”她五官气到狰狞,“你诈我?” ------题外话------ **** 某顾老是迟到,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193:杳杳戎黎二连杀,乔端檀灵败 乔端愣了一下,猛地站起来:“徐檀兮!”她五官气到狰狞,“你诈我?” 太阳从左边窗户漏进来,落在徐檀兮脸上,像扑了一层揉碎的金粉。柳叶眉眼,温文尔雅,她是即便手握刀子也像个君子的那一类人,锋芒从不外露,悄然长在骨子里。 “是你不请自来,”她云淡风轻得像位旁观者,“也是你非要同我交易。” 乔端气极,笑了:“行,要鱼死网破是吧?既然你不让我好过,那谁都别想好过。” 她抢过徐檀兮的手机,挂断电话,看了一眼屏幕上面的时间:“录音我已经给了认识的媒体人,还剩一个小时,如果我不亲自拦下来,很快徐檀兮三个字就会出现在各大新闻板块上,毕竟你有个自带流量的妹妹。”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撕碎徐檀兮这层波澜不惊的皮。 “给你一个忠告,”徐檀兮似乎并不忌惮她的“鱼死网破”,依旧淡然自若,“去拦下来,不然你一定会后悔。” “那就看看,最后后悔的人到底是谁。”她撂下话,转身拨了个号码,阴着一张脸往外走,“郭律师,我父亲的案子就麻烦你了。” “乔小姐放心。” 十点四十,市警局。 乔栋梁传唤时间已经满了二十四小时,他刚被带出拘留室—— 王刚揣着兜笑眯眯地过去说:“不好意思咯乔副院长,得麻烦你再住几天。” 乔栋梁得意的表情瞬间僵化,他扭头看律师:“怎么回事?” 郭进章摇头,示意他保持沉默。 “晓钟,你和大彬走一趟虹桥医院,去把明丽丽请过来。” 明丽丽三个字一出口,乔栋梁眼里就慌神了,王刚因为案子而拧巴的五脏六腑顺畅了。他把人带回拘留室,一只手背在身后,走出了退休老干部般休闲惬意的步伐,心想:徐医生果然是王炸啊。 十一点十分,虹桥医院。 明丽丽被警方紧急逮捕了,上车前,她请求:“能不能让我打个电话?”她解释,“打给我家人。” 唐晓钟是一位善解人意并且品德高尚的人民公仆:“可以,但得用我的手机,还得开免提。” 明丽丽点头,并且报了一串数字。 唐晓钟拿着手机,接通后,明丽丽叫了一句:“妈。” 接电话的是她的婆婆廖氏:“你怎么这个点打过来了?” 她沉默几秒,想了一套说辞:“刚刚临时接到通知,我要出差了,得离开南城几天。” “护士也要出差?” “不算出差,类似于医学研讨会那种。” 廖氏不懂这些,就没多问:“要去几天?” 明丽丽眼睛已经红了,咬牙忍着快要爆发的情绪:“还不知道,让我跟娇娇说两句吧。” “娇娇,”廖氏喊孙女过来,“你妈妈的电话。” “妈妈。” 女孩子年纪不大,嗓音软软糯糯的。 明丽丽一听见女儿的声音,眼泪就止不住,她不敢哽咽,拼命装得若无其事:“妈妈要外出几天,你在家要听奶奶的话知不知道?” “嗯。” “要好好吃药,不要闹性子。” “好。”过了很久,娇娇没听到妈妈作声,“妈妈?你怎么了?” 明丽丽捂着嘴,眼泪流了一手掌,她死死咬着唇,不让哭声从指缝漏出来,缓了很久很久:“等妈妈出差回来,说不准娇娇的病就好了。” 小女孩单纯,很相信妈妈的话:“那妈妈你要快点回来。” 明丽丽说好:“有病人来了,妈妈现在要去工作了。” “妈妈再见。” 明丽丽挂断手机,捂着脸,哭出了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上车吧。”唐晓钟递给她一张纸巾,“你要是积极配合调查,也许法官会看在孩子的面上判轻一点。” 她不要轻判,她只要她的孩子健康。 她接了纸,说了声谢谢,擦干眼泪上车。 “等等。” 像冰凌融化的水滴打在石头上,发出冰冰凉凉的音。 真是一把好嗓子,唐晓钟抬头。 他认得这人,徐医生的男朋友。 “容先生有事吗?” 他穿了一件到膝盖的大衣,露出来的半截腿依旧修长得过分,那副不喜不怒也让人惊艳的皮囊尤其适合这天寒地冻的冬天。 唐晓钟语文不行,不知道怎么形容,就觉得这人给他的感觉像兜头淋了一场雾蒙蒙的江南雨,把他淋得晕头转向,虽然有点冷,但很上头。 “能不能让我跟她说几句?” 原则上不能,但他不是徐医生家的嘛,而且让唐晓钟上头的女人是不少,男人却是头一个,他给个特权吧:“不要太久。” 他和大彬去旁边守着,稍微留了点距离。 “你是哪位?” 明丽丽没见过戎黎。 他也不介绍自己:“乔栋梁是不是允诺了你,会给你女儿找骨髓?还给你申请重病救助?” 虹桥医院有个基金会,专门帮助重症的贫困患者,不过申请名额很难拿到。 明丽丽的女儿是白血病患者,还没有匹配到骨髓,而且她家里也承担不起高额的医疗费。 乔栋梁的确允诺过她,会尽快找到合适的骨髓,并且给她补助名额。 戎黎一句废话都没有,句句戳人软肋:“他都自身难保了,你觉得他还会管你女儿的死活吗?” 明丽丽一时慌张,话脱口而出了:“还有乔——” 她说了个开头,意识到漏口风了,又立马闭嘴,目光警惕地盯着戎黎。 “你说乔端?”他侧身站着,金色的太阳落在睫毛上,浓荫盖进眼底,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墨色,“她也会进拘留所,你到时没准能见到她。” 最后一句,明丽丽没有听懂。 “好好想想,谁才能救你女儿。”留下话,他转身。 明丽丽在后面追问:“你到底是谁?” 他没回头,风裹着冬天的寒意,把他的声音吹过去:“我是徐檀兮医生的家属。” 他在告诉她,应该怎么站队。 十一点三十,jp地下电脑城。 销售姓曾。 “先生这次想要什么服务?” 这是戎黎第三次过来,曾销售已经认得他了,他不买电脑,买“特殊服务”,而且他每次来都戴着口罩和帽子,手套也会戴,虽然曾销售看不见他的脸,但他这个身形、他这个扑面而来的大佬气质,还有他一掷千金的刷卡姿势,都让曾销售对他难以忘怀、日思夜想。 今天注定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盆满钵满的好日子。 “给我几台追踪不到的电脑。”戎黎说的是行内话,“我手速比较快,要灵敏一点的。” 曾销售明白了:“先生这边请。” 他把人领进房间,然后识趣地闪了。 同一时间点,唐晓钟正在给明丽丽录口供。 “这100克乙酰氨基酚是你申领的?”他把装着领药清单的自封袋推过去。 明丽丽目光扫了一眼:“是我。” “药呢?” 她坦言:“给佟冬林注射了。” 这句供词就足以说明,佟冬林不是自然死亡。 唐晓钟继续提问:“是谁指使你的?” 她低着头,不看对面的刑警,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左手指扣着右手指:“没有谁指使我,我女儿病重,我最近状态不好,精神老是恍惚,记忆力也出了问题,所以才用错了药。” 隔着一层单向玻璃,大彬在隔壁摇头:“晓钟第三次问了,还是不肯说实话。”他叹气,“又一个替罪羔羊。” 明丽丽不肯指证乔栋梁的话,即便录到了乔端自爆的口供,也很难给乔栋梁定罪。 王刚倒不意外,乔家父女都是聪明人,不可能不留后路:“你去走访一下,找找她替罪的理由。” “行。” 十一点四十,某大v实名曝光了徐家千金。 不多久,流量小花徐檀灵因为丑闻上了热搜,曝光人只发了视频和截图,没有配任何文案。 第一个视频,徐檀灵掌掴助理。 第二个是徐檀灵和经纪人的聊天截图,里面有谈到如何买水军,如何给同风格的艺人泼脏水,如何抢资源。 第三个视频:徐檀灵母亲温女士宴请圈中导演,挤走预定的影视女主,让女儿带资进组。 消息一出来,热度一路飙升。 顾氏财团今天上市了:【单纯娇俏小白花人设崩塌咯】 最美最仙最红最富的村花:【不靠家里的敬业人设也崩塌咯】 噢sedy:【人红是非多,相信灵宝】 时瑾在江织床上:【不骂不黑,全怪我眼瞎,粉转路】 被绿的周徐纺和姜九笙哭了:【当初我家妮姐被黑得有多惨,出来道歉!@徐檀灵v】 灵宝的小肩带:【抱住我家灵宝,造谣狗滚蛋!】 【……】 十一点五十,jp地下电脑城。 “结账。” 曾销售用手比了个数。 戎黎放下一张卡。 曾销售刷完卡笑眯眯地递还:“欢迎下次光临。”他看不见口罩后的脸,只能看见那比女孩子还要浓密的睫毛,还有眼角特别性感勾人的泪痣,很让人心痒,不知道口罩下面会是怎样一张祸男殃女的脸。 戎黎接过卡,走了。 店里的杂工小金伸长了脖子往门口看:“这人是谁啊?每次过来都戴着口罩。” 赚到一大笔的曾销售春风满面:“是金主爸爸。” 小金:“……” “曾哥曾哥!”监控室的小李急急忙忙跑过来,“监控又坏了。” 这个月第三次坏了。 曾销售好烦:“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小李也很懵:“不知道,好像是被病毒入侵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曾销售想起了前两次的情况,他回头,看已经走远了的金主爸爸,一拍脑门:靠,金主爸爸好狠! 十一点五十五,虹桥医院。 午饭时间到了,乔端还在副院长办公室,她打电话质问那位收了她钱的大v媒体人:“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曝光徐檀兮吗?怎么上热搜的变成了徐檀灵?” 对方姓姬,是女性。 姬女士说:“我也不清楚,我分明连文案都编辑好了,发出来之后莫名其妙就换成了徐檀灵的黑料,现在我账号都登不进去,你给我发的录音也都不见了,跟见了鬼似的。” 乔端不相信她,心里一股火气控制不住地往外涌:“不是你在耍我吧?” 姬女士被她阴阳怪气的语气刺激到了:“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尾款都没拿到,你还怀疑我?徐檀灵是徐家最受宠的千金,我还没那个本事弄得到她的黑料,就算我弄到了,我会蠢到拿去曝光?”徐檀兮就不一样了,爹不疼娘不爱。 姬女士也是气毛了:“拿黑料去换钱它不香吗?你动动脑子行不行!” 乔端已经方寸大乱了,狗急了都跳墙,她还能冷静。 姬女士很烦躁,现在明面上是她曝光了徐氏夫妇的心肝,还不知道徐家会怎么报复她:“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得罪了什么人,这手笔一看就是大佬,我可得罪不起。” 她怒挂了电话。 乔端立马去翻手机,不见了,录音都不见了…… 她急急忙忙地推门出去,没走几步,迎面来了七八个人。 “乔端医生。” 是卫生局和警局的人。 乔端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为首的男人上前说:“我们收到举报,你涉嫌学术造假、受贿、药品偷税、职务侵占等多项罪名,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说都会记录在案。” ------题外话------ **** 通知:接下来大概20天,每天更四千,不分章,更新在下午六点半之后 主编爸爸下了命令,要我存稿爆更…… 194:戎黎大获全胜,一网打尽 为首的男人上前说:“我们收到举报,你涉嫌学术造假、受贿、药品偷税、职务侵占等多项罪名,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说都会记录在案。” 乔端手放在身侧,握紧后青筋慢慢凸起:“你们有逮捕令吗?” 为首的人把逮捕令亮出来:“带走。” 乔端被带去了警局,她的案子原本应该由卫生局或工商执法站负责,但她并不是单纯的医学犯罪,而是辅助乔栋梁谋杀犯罪,所以两个案子合并了,由刑侦队主要负责。 下午两点,明丽丽在拘留所见到了乔端,她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徐医生的家属说她们会在拘留所见面。 原来天外有天,人外还有人。 明丽丽用手铐敲了敲墙面:“我要见王队长。” 乔家父女都自身难保了,她要重新站队,反正她什么都不求,只要她的女儿能活着就行。 半个小时后,大彬走访回来了,进屋先喝水。 “明丽丽是单亲妈妈,有个五岁的女儿,她女儿患了白血病,还没匹配到适合的骨髓,而且她家里还有个患了尿毒症的婆婆,经济很困难,估计是为了她女儿的病,才听了乔栋梁的教唆。” 王刚把话接过去:“招了。” 大彬一愣:“啥?” 唐晓钟说:“明丽丽都招了,她是为了骨髓和医药费才助纣为虐,而且她手里还有录音证据。” 招了? 大彬看不懂了:“之前还不肯开口,怎么突然就开窍了?”这个案子虽然破得很顺利,但从头到尾都让人很迷。 王刚这时接了个电话,是刑事情报科打来的。 “是我们队的案子。”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王刚面露喜色:“你发我邮箱。” “谢了。” 挂了电话之后,王刚打开电脑,看完情报科发来的东西之后乐了:“证据链齐了,可以一网打尽了。” “什么证据?” 大彬和唐晓钟围过去看屏幕。 王刚把资料拉上去:“乔栋梁给薛和平的钱打到了他的一个朋友那里,叶沛霖给乔栋梁的钱换成药品差价,再让乔端利用职务之便,进行违法侵占和非法偷税,利益往来找到了,买凶杀人也就铁证如山了。” 唐晓钟一遍看下来,有点眼花缭乱,连账目报表都有:“这些都是哪来的证据?” 王刚摸摸下巴:“天上掉下来的。” 大彬指天:“老天开眼?” 是黑吃黑。 这是个黑吃黑的世界,虽然不光彩,但王刚觉得吧,对上禽兽的时候,有时候不需要太光彩。 晚饭后,洗碗的时候,徐檀兮问戎黎:“你怎么查到的?” “薛和平的那个朋友贪财,叶沛霖的秘书贪色,我给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回报我想要的,秘密和欲望可以交易。” 规则有点阴暗,但的确好用。 徐檀兮关掉水龙头:“这就是lys的领域吗?”她之前只有模糊的概念。 戎黎说是:“lys就是做灰色交易的,利用人的弱点,去拿到想要的任何东西。”他弯下腰,看她的眼睛,“怕我吗?” 他虽不碰人命,但也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就算共情障碍好了很多,却依旧没多少同情心。 徐檀兮摇头,她说不出缠绵悱恻的情话,便踮起脚尖亲了亲他嘴角。 戎关关抱着一个快要吃完的梨在啃:“哥哥——” 他还没走过去呢,他哥哥就特别凶地说:“回你房间去。” 还想再吃一个梨的戎关关:“哦。”他回房去,习惯了。 “继续。” 戎黎把脸凑过去,耳朵红红的,喉结也红红的,眼里春意几重。 徐檀兮轻轻推他,眼波流转,还复低眉。他搂住她细细一截腰,低下头去吻她。 前天晚上,徐檀兮发现她的药少了两颗,而且医院监控被删了一段。 戎黎恢复了监控,知道了药在乔端手里。 昨天上午,乔端的手机“丢”了几分钟。傍晚,姬姓媒体人的电脑突然黑屏,晚上拿去店里维修了。 前面有提过,戎黎“手速”很快,除了贩卖人性之外,他最擅长的领域是计算机。 徐檀灵丑闻曝光已经过去半天了,网上热议的势头丝毫没有减退,继#徐檀灵耍大牌#、#徐檀灵抢资源#、#徐檀灵拼妈#之后,#徐檀灵滚出娱乐圈#又杀进了热搜。 徐氏大楼的第十八层是徐檀灵的工作室,已经十点多了,依旧灯火通明。 网上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她的团队一直在控评,但效果不佳。 徐檀灵正在发脾气:“公关呢?怎么还不辟谣?” 她经纪人麦婷也一个头两个大,捏了捏眉心,头疼不已:“都是实锤怎么辟?” 徐檀灵没过脑子就说:“那就用别人的丑闻去压。” 上一次也是,用徐檀兮和萧既去压了热搜。 “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不是小水花,事情太严重了,光掩盖不行。” 麦婷在这一行摸爬滚打了很多年,见过的浪比徐檀灵看过的水还多。 徐檀灵坐不住:“那还要怎么办?” “道歉吧。” 她不肯:“道歉岂不是承认了?” 有钱人家的公主就是难伺候,犯了错还打不得骂不得,麦婷也不耐烦了,语气不太好:“像这种实锤了的黑料就老老实实道歉承认,然后消停一段时间,等风波彻底过去,你再上一些公益节目,用新形象重新回归。” “那我要等多久?” “现在还不确定,等网上的声音平息了再说。” 徐檀灵对这个安排很不满:“这和封杀有什么区别?” 麦婷把咖啡杯往茶几上一搁,摔得咣咣作响:“那你想怎样?” 要不是徐家家大业大,谁愿意伺候这种有公主病的艺人。 “先不说这个。”这会儿兴师问罪的徐檀灵可不像她平时装得那样无害可人,她抱手坐着,下巴往上抬了一个弧度,像只骄傲又优越的孔雀,“麦姐,我跟你的聊天记录是怎么流传出去的?还有那两个视频又是怎么流传出去的?” “我怎么知道。”麦婷脸色一沉,“你怀疑我?” “视频先不说,聊天记录只有我跟你能截图,不是你难道是我自己吗?” 麦婷忍无可忍了,语气很冲:“你是我手底下最红的艺人,说句不好听的,你就是我的摇钱树,我会蠢到砍自己的树?” 徐檀灵动歪心思的时候,挺聪明的。 但自负的时候又很蠢。 “除了我跟你,还能截图的人多了去了,不用顶级,一个中端级别的黑客都行,我以前带过的艺人也不是没碰到过这种情况,你有闲心在这怀疑我,还不如想想,是谁不想让你好过。” 徐檀兮。 徐檀灵的脑子里第一时间闪过了这个名字,她冷静下来,思考片刻,这才转变态度:“对不起麦姐,是我气糊涂了。” 是她高估乔端了。 但徐檀兮是精神病这件事,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自己亲自去曝光,毕竟温时遇那么偏袒徐檀兮,她不能让温时遇讨厌,也不能让徐家觉得她目的不良。 “算了,”麦婷把火气压下去,“先解决问题再说吧。” “好,你找个人帮我写道歉文案,压新闻的事也安排一下吧,能压一点水花是一点。”徐檀灵眼波一转,有主意了,“正好我这里有个素材。” 晚上十一点,佟东林案件曝光,虹桥医院上了热搜。 我是杠精本精:【看碟下菜,钱大于命,这不是医学界公开的秘密吗?】 一朵小污花:【现在的医院都这么丧尽天良?不敢生病,怕别人贪图我的肾!】 顾东北是我:【吓得我赶紧把挂号预约取消了】 王浩辰的小心肝:【我妈上个月还在虹桥医院做了手术,主治医生人很好,护士姐姐也很负责,大家理智一点,不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苟富贵1129:【我是虹桥医院的医生,乔氏父女只代表他们自己,仍有千千万万有责任心、有职业道德的医护人员,比如七十八岁还坚守岗位的钱必福教授、救治过五十四位缺陷儿童的洪学诚主任、拿出自己两年工资为患者安装假肢的王兰医生、揭露医学谋杀敢为死者说话的徐檀兮医生,请大家不要对我们这个行业失望,不要对我们虹桥医院失望】 隔壁老王的孩子姓李:【我也是医生,最怕这种老鼠屎坏我们一锅粥】 仗贱走天下:【不管怎么洗,反正我是不敢再去虹桥医院看病了】 我爱搓麻将:【兄台,快来我们***医院,保证不图你的肾,就图你几个钱而已,各种检查走一波】 阿兰今天也要开心哦:【有一说一,虹桥医院的医生确实厉害,也不会动不动就检查开药】 【……】 次日,警局对面的路上蹲了一伙人。 大彬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围着他拍照:“外面怎么全是记者?”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一身,早知道就穿那件很帅的冲锋衣了。 唐晓钟在烤火:“案子走漏了风声,网上都炒翻了。” 大彬坐过去:“谁走漏的?” “不知道。” 王刚从外面回来,脸被风吹得跟猴屁股似的,他问唐晓钟:“叶沛霖招了吗?” “没有。”唐晓钟把笔录放到他桌上,“他的秘书招了,说是他会错了老板的意,才把事儿给办岔了。” 又是这样,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 王刚自己也是出自所谓的上流社会,他清楚地明白,衣冠楚楚的那些面皮下面有多少恶臭和腐败。 案子已经告一段落了,没有那么快开庭,佟冬林的遗体火化了,李慧琴想带他回老家,走之前,她去了一趟虹桥医院,见了徐檀兮。 她从老旧的帆布包里拿出白色的信封,放到桌子上:“徐医生,这个钱帮我捐给医院吧,放我这里用不着。” 信封里有两张支票,一张是医院给的,另一张是叶家差人送过来的,里面的钱她一分也没动。 “别人我也不敢给,只能麻烦你了。”李慧琴手落在信封上,指尖轻轻抚摸着,“这是我家冬林用命换来的钱,一定要用在刀刃上。” “李女士——” 她打断:“不用劝了,我已经想好了。”她把手拿开,摇了摇头,“不用劝了,徐医生。” 这个钱她真的不想用。 徐檀兮没有再劝,弯下腰,鞠了一躬,郑重允诺:“请您放心,也请您相信我。” 李慧琴起身:“我走了。” “李女士。” 李慧琴留步。 徐檀兮双手递给她一张名片:“请您保重。” 李慧琴接过名片,放在兜里,用粗糙的手掌压了压:“徐医生也保重。” 她走了,应该再也不会来虹桥医院了。 走廊很长,不知道为什么,医院总是格外阴冷。迎面一个少年走过来,十七八岁的样子,他很虚弱、很瘦小,脸上没有血色,脚步晃晃悠悠。 少年走到李慧琴面前:“您是李慧琴阿姨吗?” 李慧琴点头:“我是,你是谁?” 少年不说话,慢慢跪下,磕了三个头:“谢谢。”他又磕了三个头,磕得很重,“对不起。” 李慧琴知道他是谁了,走上前,手扬起来,再扬高一点,可巴掌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少年红着眼,一遍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李慧琴手在发抖,她恨这个少年,恨他全家,可是他身上有她儿子的肾。 她颤抖着放下手:“好好活着,活久一点。” 她哭着走了,少年还跪在那里,跪在从窗户外漏进来的一角太阳下面。 ------题外话------ **** 心有点酸…… 存稿好难,我觉得是时候求个月票了 195:前世双修论,戎黎结婚了? 医院方没有回应网上的声音,照常营业,来看病的人是少了一些,但依旧络绎不绝,虹桥医院这么多年的口碑在,虽然会受这次案件的影响,但还不至于彻底翻不了身,也有不少不用耳朵去评价好赖的人。 天盛和徐氏的合作砸了,徐伯临虽然不满,但毕竟徐氏是徐檀兮说了算,他除了摆脸色也不能怎样。 叶沛霖无罪释放,他的秘书把罪名全部担下了。王刚说乔栋梁可能不会判很久,但教唆杀人罪跑不了。乔端涉及多个案件,最少七年。明丽丽虽然是受人教唆,但下手的是她,可能会判十年以上,薛和平肺癌晚期,保外就医了。 周四,明丽丽的女儿被安排入院了。 周五,戎黎去南城大学上课了,工商系有位老师临时休产假,他去顶一段时间,反正离寒假也没多久。 为了避免排队,医院吃午饭会分批次,十一点半左右,徐檀兮在急诊大楼的门口看见了傅潮生。 他蹲在柱子旁边,低着头,怀里揣着东西。 徐檀兮走过去:“傅先生?” 傅潮生立马抬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光光!”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脸被风刮得通红,“你下班了?” “不是,去吃午饭。”徐檀兮把吹乱的碎发别在耳后,眼睛透亮,温润清澈得像一池水,她问傅潮生,“你吃饭了吗?” “吃了。”傅潮生把抱在怀里的两袋东西塞给她,“给你的。” 是一袋糖果,还有一袋红豆包。 包子还是热的,徐檀兮莞尔笑道:“谢谢。” 他两手揣在兜里,穿着大大的棉袄,棉袄上的帽子端端正正地戴着,把头发压下来,遮住了右边额头的疤,看不见疤了,不会那么凶,是个俊逸又干净的少年人。 “光光,我要回帝都了。”他好像不开心,皱着秀气的眉,“官鹤山又来我们lyg找麻烦,我要回去教训他,等我摆平了他,我再来找你。” “好。” 这是徐檀兮第二次见他,可奇怪的是,一点陌生感也没有。 他很像温时遇,最像刚来温家时的那个温时遇,那时的他不爱说话,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徐檀兮温声细语地叮嘱他:“你万事要小心,不要受伤了,要是有事解决不了,可以给我或者给戎黎打电话。” 傅潮生点头,跟捣蒜似的:“嗯嗯嗯嗯……”嗯了好多声,他才说,“你想找的人我去帮你找,你在这里要好好的。” “找谁?” 徐檀兮怕包子会凉,两只手抱着。 他摇头不说,这是光光让他做的事,不能说。 “你趁热吃,我走了。” 他摆了摆手,把棉袄帽子上的松紧勒紧,手揣回兜里,扭头走了两步—— “喵。” 就是这样毫无预兆。 他脚步卡住了,回头:“光光?” 光光盯着怀里的两包吃的,然后腾出一只手,捂住嘴。神尊说了,在外面不能发出声音,要躲到没人的地方等他来接它。 它蹲到树的后面去,用牙把塑料袋子咬开,啃包子吃。 傅潮生打电话给戎黎。 “你快来医院,光光又变了。” 说完他挂掉,坐到树下的椅子上,拍拍旁边的位子:“光光,坐这里来,我陪你等。” 光光叼着包子盯着他。 哇,好像小黑。 小黑是西丘百里山峦上一只会说话但怎么修都修不成人形的折耳猫,它通身黑色,没有一根杂毛。 它们猫很讲究品种和毛发的,小黑不跟一般的杂毛猫玩,它只跟小白玩,小白是没有一根杂毛的白灵猫。 最近小白都不来它洞里串门了,它觅食的时候,看见小白在山涧里蹦蹦跳跳。 小黑蹦跶过去:“小白。” 小白修成了人形,梳了辫子,还穿了裙子。 “你怎么好久都不来找我玩?” 小白跑过来坐下,手里有一把栀子花,她摘着花瓣吃:“因为我沉迷修炼不可自拔了。” 小黑趴在到有太阳的一块草地上:“你在练什么法术?” “双修你听过吗?” “没听过。” 小白用手画了个大圈圈:“是很厉害很神秘的法术。” 小黑也想修炼很厉害很神秘的法术:“怎么练啊?” 小白想起了树婆教她的:“要跟别的妖一起练,骑马你见过吗?” 小黑舔了舔爪子:“见过。” 小白往地上一趴,叼着一朵花,上下晃了两下,学骑马,“骑”了几下她就累了,把叼在嘴里的花吃了:“就这样,跟骑马差不多,但是要一公一母一起骑。” 小黑觉得很简单,摇了摇尾巴:“那我也可以啊,小白,你跟我双修吧。” 小白果断拒绝:“不要,树婆说要跟比自己厉害的妖双修才能涨很多法力。” 那个教书先生有三条尾巴,她都没见过这样的妖,肯定很厉害。 “那你干嘛不跟黑熊双修?”小黑觉得黑熊是很厉害的公妖。 小白五官都在拒绝:“它太丑了!”她好嫌弃,“它的熊毛那么黑,我的猫毛这么白,它根本配不上我。” 她拂了拂心爱的白裙子,又淑女地勾了勾头发,尾巴骄傲地露出来,在太阳底下摇晃。 “小白,”小黑有点难过,“我也是黑毛的。” 小白立马说:“你当然不一样了。” 小黑露出期待的眼神:“我哪里不一样?” “你的猫毛多有光泽,太阳底下还会发光呢。” “……” 好吧,小黑有被夸到。 山涧里小溪潺潺,偶有燕鸟飞过,掠起涟漪圈圈,山峦里有各色小花,太阳从树缝漏下,落在小黑身上,毛发闪闪发光。 傅潮生的电话打来的时候,戎黎正在上课。 “抱歉,我接个电话。” 他起身去了教室外面,门一关上,原本鸦雀无声的教室就哄闹起来。 倒数第二排的座位上坐了三个女孩,是一个寝的。 “啊啊啊啊,我死了!”穿姜黄色棉袄的女孩子一通叫完,捂着心脏戏精地说,“我被新老师帅死了!” “我也死了。”烫了梨花卷的室友把书竖起来,内部讨论,“看上去好年轻啊,肯定比我们大不了几岁。” 旁边黑长直的大眼萌妹子也很激动:“能当大学老师一定是高材生,有颜还有学历……”她双眼发光,“师生恋我可!” 黄棉袄:“我也可!他那颗泪痣太杀我了。” 梨花卷:“腿和手我能玩一年。” 黑长直:“看着又乖又欲,就是有点严肃。” 突然—— “哼。” 后面传来的声音,是十分不屑一顾的鼻腔。 女生们回头。 最后一排坐了一个人,他打耳钉、烫头发、食指上纹了一圈黑色的纹身,一副很渣的打扮,一张很贵公子的脸:“他有主了。” 还能是谁? 徐放。 徐放是学渣,当然考不进来,是他妈捐了楼把他硬塞进了南城大学,他很少来学校,每次来都是他妈揪着他的耳朵踢他来的。 上什么学,搞娱乐城不香吗? 徐放没法理解他家张女士,觉得张女士更年期了。 梨花卷跟他呛声:“你怎么知道新老师有主?” 新老师一进教室,只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名字(容离),然后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把课本翻到第245页。 当时正在埋头打游戏的徐放被吓了一跳,心想这是什么狗屁缘分。不过现在看来估计是天意,老天爷都要他看着那个长得容易招蜂引蝶的家伙。 “他是我堂姐的男人。”徐放看着前面三个女孩,“你们知道我堂姐是谁吗?” 不等女孩们说话,他就开始骄傲地炫了:“比你们漂亮一万倍,比你们有钱一万倍,而且她还很温柔,是外科医生,有一家私立医院,还有一个上市公司。” “……” 炫就炫吧,非要踩别人。 “徐放同学,”黑长直同学真诚地建议,“你能把你的嘴捐了吗?” “不能。” “……” 不长嘴的话,徐放也是妥妥的一枚贵公子。 想当初刚同班的时候,也有不少怀春的少女对他抱有幻想,毕竟长得帅又有钱嘛,久了少女们就受不了了,他毒舌又直男,不懂女人不懂爱! 叮。 徐放点开手机微信,是他的网红女朋友发过来的。 齐小桑:【来亲戚了,肚子好痛】 徐放打字回复:【你亲戚打你了?】 齐小桑:…… 齐小桑:【来大姨妈的意思】 徐放:【你大姨妈打你了?】 齐小桑:…… 齐小桑:【来例假的意思】 徐放:【哦】 他心想,女人真麻烦,除了他堂姐。 齐小桑:【肚子好痛】 徐放:【加油】 齐小桑:…… chanel、lv、hermes、coach、gi、burberry……忍! 齐小桑:【我吃完午饭了,现在回家,你在干嘛?】 徐放:【我在上课,你呢?】 齐小桑:…… 她刚刚说了个寂寞,姨妈更疼了,气的。 戎黎在外面打电话,打给程及。 “干嘛?” “你去一趟虹桥医院,帮我看着徐檀兮,不要让别人接近她。” 程及一听就明白了:“她人格切换了?” 他前几天晚上见过一回,猫人格跟他也算认得。 “嗯,你店里离医院近,我还有十五分钟下课。”戎黎使唤他,“你先过去。” 其实戎黎已经雇了人看着徐檀兮,是医院的一位女性保洁人员。当然了,人家原本不是干保洁的,是干保镖的,但戎黎仍不放心,程及身手好,他过去盯一下,更安全一些。 程及的店离虹桥医院很近,因为这个原因,戎黎租了他一楼的店面,打算开个糖果甜品店,程及挺不要脸的,月租要了90万,还是打了九折过后的镇友价。 “我现在不仅要帮你奶孩子,还要帮你看女朋友了是吧?”程及吊儿郎当地操着一口低音炮,“凭什么呀,镇友。” 戎镇友理所当然:“别人我不放心。” 又是这副离不得他的样子,程及能怎么办:“定位发过来。” 戎黎把定位发过去。 “你远远看着她就行。”他说,“不要靠近。” 程及迷之自信,并且迷之自恋:“怎么,怕你女朋友迷上我啊?” “徐檀兮的眼光没有那么低。”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戎黎还是再一次警告,“离她远点。” 那边:“嘟嘟嘟嘟……” 戎黎回到教室。 教室里立马安静下来。 “还剩十五分钟,随堂小测。” 学生们嗷嗷叫,表示抗议。 戎黎直接把题目写在黑板上,是一道比较复杂的微积分:“下课之前交给学委,没交的记缺课。” 下面又嗷嗷叫。 戎黎没心情上课,盯着手机上徐檀兮的定位。 十五分钟后,下课铃声响,他拿了书就走。 “容老师。”第一排的一个女生跑过去,“能加一下微信吗?我有几道题不会。” 戎黎没耐心:“不会问学委。” “容老师,”女生胆子很大,化了淡淡的妆,笑起来漂亮又自信,“你有女朋友吗?” 当时校方聘用戎黎有一个很担心的问题——颜值过高。 他说:“我已婚。” ------题外话------ **** 上一世的上一个剧情在178章,因为上一世的事不是连续写的,怕你们连接不上 196:昭里给小娇夫买车买房 他说:“我已婚。” 女生愣在当场。 刚好听到这句的徐放撇了撇嘴,用鼻孔看戎黎:你不要脸! 戎黎赶上了中午下班的高峰期,路上堵车,将近一点才到医院。 “喏,”程及靠着棵树,朝对面方向抬了抬下巴,“有人帮你守着。” 傅潮生还没走,蹲在医院花园的木椅子旁边,“徐檀兮”在椅子上睡觉,身上盖着他的外套,帽子遮住了脸。 一个睡得熟,一个守得安静。 画面和谐得程及没法不多想:“傅潮生和棠光的关系你应该听说过吧。” 傅潮生是棠光带进锡北国际的。 “有人说他们是情侣,也有人说傅潮生是棠光的……”程及想了个比较贴切的措辞,“男宠。” 程及跟傅潮生认识也有几年了,多少有一点了解,傅潮生这个人很好摸透,他心思简单、一根筋,除了棠光之外,别人在他眼里都是工具人,好用就用,不好用就捏碎。 傅潮生有多听棠光的话? 毫不夸张地说,棠光叫他去死,他都不会犹豫。 程及不觉得男女之间会有纯粹的关系:“虽然棠光是棠光,徐檀兮是徐檀兮,但她们毕竟是一个人的身体。” “棠光和傅潮生没有别的关系。”戎黎说。 程及就喜欢看他的热闹:“这么笃定?” 他很笃定:“棠光喜欢我。”她的眼神太明显。 更确切地说,棠光喜欢的是上一世的他。戎黎虽然不相信前世今生、神明妖精,但棠光的眼神的确没有撒谎,至少在她的意识里是那样的。 程及思量思量:“现在想想,是挺像那么回事的,棠光接手lyg之后,对你们lys一直都很宽容。” 看来棠光对戎黎真有那么个意思。 “这就有意思了。”程及调侃,“戎黎,你会娥皇女英吗?” “你可以走了。” 让他滚的意思。 程及笑骂:“卸磨杀驴的狗贼。”他背过身,摆摆手,走了。 戎黎踩过一地斑驳,走到对面树下。 傅潮生抬头,他身上没穿外套,毛衣不御寒,脸被冻得发青:“我要回帝都了。” 戎黎说:“记得把痕迹抹干净。” 他把披在徐檀兮身上的外套还给傅潮生,将自己的脱下给她盖上。 傅潮生接过外套穿好,拉好拉链:“戎六,你不要欺负光光,不要凶她,要赚钱给她花,要给她买糖吃,光光很喜欢吃糖。” 戎黎嗯了声。 傅潮生把棉袄帽子戴上,勒紧上面的松紧带,就露出一张脸:“那我回帝都了。” 他揣着兜走了,他去帝都给光光赚钱了。 太阳不是很烈,风挺大的,戎黎怕她这样躺着会受寒,过去把她叫醒。 “杳杳。” “杳杳。” 她睁开眼。 是棠光。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她眼眶通红:“戎黎。” 声音微微哽咽。 “万相神尊用诛神业火焚我的时候,你也来了对吗?”她缓慢地抬起手,摸了摸他的眼皮,“你的眼睛是不是被诛神业火灼伤的?” 然后她将自己的眼睛给了他。 戎黎抓住她的手,拉开距离:“我是戎黎,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戎黎。” 他是,他只是不记得了。 眼睛也会认主,不会错的。 她张开手,抱住他。 “棠光。”戎黎本能地伸手去推—— “喵。” 是光光回来了。 戎黎愣住。 原来棠光说的都是真的,只要抱她,她就会变成“原型。” 秦昭里接到戎黎电话的时候,人在外面,她回复:“晚点送来我家,我现在在外面。” 接完戎黎电话,她又拨了一个号码。 “你不是说你住京柏城对面吗?我找不着。”京柏城对面根本没有小区。 姜灼诧异地问:“你过来了?” “嗯,在京柏城外面的路上。” “你等一下,我去找你。” 秦昭里嗯了声,挂了电话,打开车窗,头伸出去,对后面的大货车司机说:“等着。” 司机比了ok,熄了火。 大货车上有辆小轿车,白色的,车顶扎了几根彩带,正随风飘扬,后视镜上还绑了彩色气球,大货车的运货厢是透明材质的,三面都用红色喷漆画了心,还画了丘比特的翅膀。 这是4s店的人搞的,秦昭里只说了是送人的,店员就给包扎成这样了,临走还问秦昭里要不要大红的双喜字。 就很莫名其妙。 路人纷纷驻足,尤其是女孩子,羡慕不已。 “哇哦。”刚从京柏城出来的女孩对着车拍个照,查了一下,“这车要七位数。” 同伴捧着奶茶:“不知道又是哪个霸道总裁在哄小娇妻。” “前面领路的是小姐姐。” “霸道女总裁哄小娇夫,我也可!” “来了来了,小娇夫来了。” 姜灼是跑着来的。 “你怎么过来了?” 废话。 秦昭里说:“找你啊。”她看向他耳后,“助听器换了?” 姜灼不自然摸了摸助听器:“嗯。” “我给你买了辆车,你住哪?把车停你住的地方去。” 姜灼这才往后看了一眼,有被惊讶到,然后很快拒绝:“不用了。” 秦昭里挂在嘴边的笑瞬间压了下去:“我都已经买了,退不了,你不要就扔了。” 姜灼面露难色:“我住的地方停不了车。” 秦昭里深呼吸,不发脾气。 “那你到底住哪?” 他有些窘迫,都不敢看她的眼睛:“我住店里。” 秦昭里八辈子都没这么好耐心过,她下车:“带路。” 他走在前面,偶尔回头看,手足无措得很明显。 看热闹的两个女孩还没走。 “小娇夫很乖的样子。” 同伴点头苟同:“我已经脑补出了一百万的小说。” 女孩掏出手机,拍了个背影照,再把那辆七位数的车晒上:【霸道女总裁和她的小娇夫】 小娇夫带着他的霸道总裁去了对面的便利店。 老板的儿子在店里,看见姜灼带了个漂亮女孩进来,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姜哥,这是?” 姜灼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秦昭里回了句:“他女朋友。” 姜灼瞬间脸红,老板儿子冲他挤眉弄眼。 秦昭里在店里扫视了一圈,地方不大,就几十平,不知道他到底还打了几份工。 “带我去你房间。” 姜灼住地下室,下去的楼梯上面堆放了很多货物,就留了一条只够一个人通行的过道,旁边的货架挡住了光,乌漆嘛黑的。 姜灼走在前面:“灯泡坏了,还没来得及换——” 他还没说完,秦昭里鞋跟就崴了一下。 他反应很快,条件反射地搂住她的腰,扶稳之后,立马拿开手:“对、对不起。” 他掌心的温度很热,不像秦昭里,她体温低,一到冬天,浑身都跟冰块一样。 “对不起什么?”她很不喜欢听他道歉,把手递过去,“我看不清路,你拉着我。” 姜灼迟疑了几秒:“嗯。” 他没敢牵她的手,只是拉着她的手腕,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下去。 地下室有一个厅、两间房,到处都堆满了杂物,他住的那间房也不例外,四周都是箱子,中间放了一张单人床,衣柜都没有一个,衣服整齐地叠放在纸箱子里,旁边还有另一个纸箱子,放了日用品和书,两个箱子中间,放了一把边缘磨损很严重的大提琴。 姜灼搬来一个椅子,其实是干净的,他还是用袖子擦了擦:“你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倒水。” “不用了,我不渴。”秦昭里环顾了一圈,坐下,她风衣里面穿的是白衬衫和女士西装裤,不知道蹭到了哪里,裤腿上有灰,“你就住这?” “嗯。” 他父亲把房子卖了之后,他就一直住这。 秦昭里看着单人床,有点恼火:“我给你的钱不够花?” 他说不是,走到床头,把压在枕头底下的银行卡拿过来:“我妹妹已经做完手术了,后面养病要花的钱我还有。” 他把卡还给秦昭里。 秦昭里没接:“你这是要反悔?” “不是的,我打工的钱已经够用了。” 秦昭里把卡接过去,往他的床上一扔:“我给出去的东西,从来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她生气了,她虽然脾气不算好,但敢惹她生气的人太少了,所以不太经常发脾气。 “你不肯花我的钱,车也不要,传出去我秦昭里的脸面往哪搁?别人不会说你清高,只会说我小气,舍不得给小情人花钱。” 姜灼被她说得面红耳赤。 她还不消气,用高跟鞋踢了一脚他装衣服的箱子,但也没用力,撒气而已:“还有,你哪里够花了?书不好好念,天天就想着出去打工,对得起谁啊你?等你妹妹出院了,你让她住哪儿?跟你一起挤在这?” 她说的都对。 姜灼哑口无言,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犯什么浑、在奢望什么,撇开金钱了又能怎么样。 他低下头:“对不起。” 又道歉。 “不要一直跟我道歉。” 秦昭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认命地爬到他床上,把扔了的卡捡回来,伸手拽住他的卫衣,把他拉过去,她握着卡,手直接塞进他裤子口袋里:“你要是觉得我亏了,就不要再惹我生气,好好伺候我,懂了吗?” ------题外话------ **** 又是想包养小娇夫的一天…… 197:昭里耍流氓,小娇夫从了 “你要是觉得我亏了,就不要再惹我生气,好好伺候我,懂了吗?” 她的手很凉,隔着一层布料,碰到了他。 姜灼一动不动,愣了很久才点头:“嗯。” 秦昭里见他耳朵红了,心情才爽快一些,把手从他裤兜里掏出来,坐回椅子上:“房子我会帮你找,不会很夸张,你可以跟你妹妹一起住,你把兼职都辞了,回学校上课。” 姜灼没有立刻答应,小心翼翼地问:“驻唱可不可以不辞?一周就去几个晚上,不会耽误学业。” “行,回头我跟那边的经理打个招呼,让他照看着你点。” 他嗯了声,在单人床的边缘坐下,离秦昭里不远也不近。 秦昭里不说话,他也跟着安静,没有主动挑起话题,坐姿很端正、很局促,又不敢看她,眼睛一直盯着她风衣的扣子。 老实得让人想欺负。 “你很热啊?” 他耳朵还红着,秦昭里有点想捏。 他喉结动了动:“……嗯。” 这么害羞,以后可怎么整。 秦昭里决定先放过他:“我饿了,给我弄饭吃。” 姜灼这才抬头看她:“炒饭行吗?” “可以。” “等我一下。” 秦昭里还没吃午饭,开会开到了快两点,会议刚结束,4s店打电话过来,叫她去取车,她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风,直接拉着车过来他这里了。 姜灼做饭去了。 房间里一眼就能看完,也没什么好逛的,秦昭里拿了他一本书,随手翻了几页,书里的内容她看不懂,她在看他的笔记。 他写的一手好字,跟他的人一样,干净而有风骨。 地下室没有厨房,楼梯下面的角落里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个电磁炉、一个煲汤的锅,还有一个电饭煲,桌子下面放了个纸箱,箱子里有几包泡面、几根火腿、几个鸡蛋、一根胡萝卜。 电饭煲里有中午的剩饭,他做了蛋炒饭,另外还煎了两个荷包蛋,只用了一会儿功夫就做好了。 他用盘子盛好,端到房间。 “饭好了。” 秦昭里放下书,他把饭端过来,她手一碰到碗就缩回去了。 “烫。” 姜灼没想那么多,抓着她的手,吹了吹被碗烫红的地方:“很疼吗?” 秦昭里没吭声。 他抬头,目光撞进了她眼里,他立马松手,移开视线:“你吃吧,我端着。” 他把筷子给她,半蹲着,眼睛看向放在床尾的书。 秦昭里看着他的手:“你手不烫吗?” 她知道他手上有茧,拉琴的手怎么可能没有茧,他刚刚拉着她下楼的时候,那些茧就磨得她手腕很痒。 他看着别处,侧脸留给她,她刚好能看见他耳后的助听器,还有红红的耳垂。 他说:“我皮厚,不怕烫。” 傻子。 动不动就脸红,还皮厚? 秦昭里从椅子上站起来,再把那盘炒饭放到椅子上:“凉一下再吃。” 房间里太小了,到处都是杂物,空间很拥挤,站了他们两个,再放一把椅子的地方都没有。地下室里没有窗,空气稀薄,让人胸口发热、喘息困难。 姜灼纠结了半天,拘谨地问秦昭里:“你要不要坐床上?” “嗯。”她坐下。 他杵在那里,像块木头。 “站着干嘛,坐啊。”秦昭里一点也不拘束,更像这个房间的主人。 反倒是姜灼不自在,坐在她旁边,像花楼里第一次接客的小倌儿,手脚都放不开。 秦昭里像个嫖客,盯着他,就看着他的脸一点一点红透。 他睫毛抖动,结巴了:“怎、怎么了?” 那个嫖客她说:“你不要动。” 他就不动了。 秦昭里仰着脸凑过去,他睫毛抖得更厉害了。 “眼睛闭上。” 没错,她想一亲芳泽了,干嘛不亲,这是她花钱包的小情人,别说亲了,她就是想现在办了,那也是天经地义的。 小情人很听话,乖乖把眼睛闭上了。 秦昭里亲上去了,他浑身僵硬,但唇是软的。 怎么有种霸王硬上弓的感觉? 不管了。 秦昭里正在兴头上:“张嘴。” 三秒后:“……哦。” 姜灼张了嘴,还很配合地低了低头。 她眼睛没闭上,看见他眼睫毛一直在打颤。 “你第一次接吻?” “嗯。” 姜灼的手压到了放在床上的书上,页角都弄皱了。 秦昭里也是第一次,感觉还不错,她继续,反正就乱亲,一点技巧都没有,磕得他两瓣唇红艳艳的。 秦昭里尝到味儿了:“你是不是喝汽水了?” 姜灼眼睛睁开,一双瞳孔像浸在了清澈的水里:“嗯。” “桃子味的。” 姜灼之前,秦昭里对异性不好奇,对两性也不好奇,可能房间里太拥挤,氧气不够,她憋昏了头,突然就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想探索探索。 “你给不给验身?” 姜灼眼睛睁大。 秦昭里推了他一把,往后退:“不给就算了。” 他挣扎了几秒,乖乖地、认命地、羞耻又紧张地往她那边挪了:“……给。” 怪不得男人都喜欢醉死温柔乡,秦昭里现在就想醉死在里面,她把手放到他腰上,慢慢摩挲着摸了两下,从衣摆伸进去。 姜灼稍微动了一下。 她手停下:“怕痒?” “嗯。” 她还在兴头上:“怕痒也不要动。” 姜灼没再动,腹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他体温高,她指尖很凉,也不心急,这里搔一下,那里刮一下。 折腾了一顿,秦昭里发表她的验货言论:“我喜欢你的身体。” 姜灼把唇都要咬破了。 她太直白了。 还有更直白的,她眼睛往下一扫,虽然有点脸热,但她十分大胆,眼神里尽是兴味和捉弄:“你自己解决,我要吃饭。” 姜灼几乎是跑出去的。 秦昭里心情大好,食欲也大好,把炒饭吃得干干净净。 三点左右,秦昭里的秘书来接她。 她接完电话:“我得走了。” 姜灼把半天没翻动一页的书放下:“我送你。” 上楼梯的时候,还是他牵着她,依旧牵着手腕。 秦昭里跟在他后面:“车我先拉走,等房子找好了,再让人开过去,你先收拾好行李。” “好。” 姜灼走在前面,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给她照明,走一步等她一步。 “你妹妹那不用担心,我跟医院打好招呼了。” 他沉默了片刻:“谢谢。” 秦昭里不喜欢听他说对不起,也不喜欢听他说谢谢。 “不用谢,别再惹我生气就好。”她走到台阶的最上面,拉了拉他的袖子,“等我电话。” 姜灼停下脚:“好。” 她贴着他的脸亲了一下:“外面冷,别送了,我走了。” 便利店老板的儿子正在看着。 秦昭里冲他点了点头,走了。 “姜哥,你女朋友好漂亮。” 姜灼嗯了一声。 老板儿子问:“她很有钱吧?” “没有。” 姜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但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秦昭里的车停在外面,她中午没休息,要眯一会儿,所以叫了秘书过来开车。 她上车:“回公司。” 赵琳琳从便利店的橱窗看到了,老板亲了一个男孩:“那位先生……” “是我养的小情人。” 赵琳琳:“……” 想暴富,想跟秦总一样。 真的想。 秦昭里吩咐她:“多注意点,别让我爷爷发现了。” 赵琳琳明白,毕竟秦总是有未婚夫的人,而且未婚夫还是老爷子亲自指定的,要是外面的小情人被发现了…… “是,秦总。” “帮我找个房子。”秦昭里说。 赵琳琳发动车:“别墅吗?” “三室的就行。” 姜灼要带着妹妹一起,别墅不合适。 “再买一把大提琴,要最好的。” “好的,秦总。” 秦昭里闭上眼:“到了公司再叫我。” 晚上,戎黎把光光送去了秦昭里那里。 凌晨后,主人格切换回来了。早上九点,戎黎去接徐檀兮,今天正好是周六,她不用上班,戎黎把车开到了商场外面。 “杳杳,给我买个戒指。” 徐檀兮对他有求必应:“好。” “你都不问为什么。” “有特殊原因吗?”她以为只是单纯地想要而已。 “在学校有女学生管我要微信,我告诉她我已婚了。” ------题外话------ **** 好卡文,需要小娇夫伺候才能好 198:戎黎惩治徐檀灵,舅舅护檀兮 “在学校有女学生管我要微信,我告诉她我已婚了。” 所以他要个戒指,来圆谎。 “徐放还在你班上,”方才戎黎说起过,徐檀兮思量着,“要不要我跟他打声招呼?” “我跟他说就行。”戎黎把她的安全带解开,“也不算说谎,我们本来就订婚了,在祥云镇,你收了我送的鸡。” 最后买了对戒,是徐檀兮挑的,很简单大方的款式,不过医院有规定,外科医生不能佩戴戒指,徐檀兮便再买了一条链子,把戒指串成了项链。 买完菜后回麓湖湾,车刚停进停车位,戎黎的手机响了,不是他常用的那一部,是放在车里的另一部手机。 戎黎直接开了免提:“喂。” “容先生?” “我是。” 电话那头是男人的声音,而且经过了处理:“富星半岛,车牌7443,请您确认。” 戎黎回了一个音:“嗯。” “最晚明天中午交货。” 是职业跑腿人,戎黎雇的。雇职业跑腿人干嘛? 秋后算账。 他下意识地看了徐檀兮一眼,然后对跑腿人提了个要求:“找个女摄影师。” 那边说没问题。 戎黎挂了电话:“杳杳,”他语气很谨慎,因为不确定,“你如果不喜欢我这么做,我可以现在停下来。” 说实话,他其实已经收敛了,若真要由着他的性子来,他还能更卑鄙、更毒辣。 但现在不行,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没有道德观,但徐檀兮有。 徐檀兮说:“你不用刻意迎合我。” 她其实知道,戎黎一直在克制自己,为了迎合她。 “你也不用看我眼色,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干涉你。”她眼神很温柔,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不满或是不悦的情绪。 戎黎很少反驳她:“要看,我不想惹你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徐檀兮怕他不信,便看着他的眼睛说,“这样做虽然不磊落,但简单管用。” 其实她也不是那么磊落刚正的人,她只是不太自己动手,喜欢用钱解决。 “也不单单是这件事,如果我做了让你不喜欢的事情,你不要迁就我,迁就多了,日积月累后会产生不满,慢慢地你就会厌倦我。” 他用了厌倦这个词,姿态放得很低。 他是真的很没有安全感,即便他们感情这么稳定,他依旧会患得患失。 “是不是程及同你说的?”戎黎自己对男女关系的领悟还没有这么高,也不是第一次说这一类的话。 比如他不让徐檀兮洗碗,他的理由是:把她养娇了,她就会离不开他。 徐檀兮说不对。 他当时说是程及说的。 戎黎有点不想承认:“嗯。” 徐檀兮哭笑不得:“你怎么什么都问他?” “没别人可以问。”戎黎把话题拉回来,“你以后会厌倦我吗?” 徐檀兮没有犹豫:“不会。” “你保证。” “我保证。” 车窗玻璃上倒映出来的轮廓柔和,连光都眷顾他,影子与笑着的他都好看。 徐檀灵平时不和父母一起住,她在富星半岛买了房子,自己一个人住。 晚上九点,结束活动后,麦婷送她回了富星半岛。 保姆车停在地下车库,车牌7443。 “祁导那边我会尽量帮你争取,你好好休息,把状态养好。” “嗯。” 因为网上的言论,徐檀灵的状态很差,麦婷不太放心她:“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 徐檀灵戴上口罩,自己下车了。 麦婷在后面嘱咐她:“早点睡,我明天早上八点过来接你。” 她没理会,快步往电梯口走。等她拐进了电梯口,麦婷才驱车离开。 只有徐檀灵一个人在等电梯,富星半岛是新小区,入住率还不太高。 她低着头在刷手机,后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哒、哒、哒、哒、哒……” 声音慢慢变得急促,离她越来越近,她猛地回头,瞳孔放大:“你——” 戴着口罩的男人突然扑过来,捂住她的口鼻,她顿时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男人很高很壮,穿着黑色夹克,帽檐压得低,看不见脸,他环顾四周之后,把徐檀灵拖进了一辆没有车牌的面包车里。 次日,雪天。 一个晚上,整座城市就都穿上了银装,刮风下雪,雾蒙蒙的天、乌压压的云,还有撑着伞快步行走的路人、淋着雪嬉嬉闹闹的小孩。临近年底,街上到处都是红彤彤的花灯,这座南方的城市有冰冷的冬天,也有热闹的烟火。 傍晚,徐家的保姆打电话给徐檀兮,让她和戎黎回老宅吃饭,温时遇也过来了。徐檀兮正好有事要见见徐檀灵,和戎黎一道过去了。 快七点了,徐檀灵人还没有到。 徐伯临很讨厌等人,沉着脸问妻子:“檀灵怎么还没来?” 温照芳说:“可能有什么事耽搁了。” “打电话过去催一下。” 说曹操,曹操到。 徐檀灵戴着口罩进屋了。 温照芳接过她的包,问她:“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她把口罩摘掉,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临时有工作。” “也不知道提前打声招呼。”温照芳见她脸色不好,语气温柔了些,“怎么了,生病了?” 她往徐檀兮那边看了一眼:“没有,天气太冷,冻的。” “行了,开饭吧。” 徐伯临招呼温时遇入座,徐仲清一家也过来了,都不说话,饭桌上的氛围很沉闷。 徐放的微信时不时会响几声,张归宁在桌子底下踩他的脚,用眼刀子警告他。 饭后,徐伯临说有事要和温时遇谈,他道有事,起了身,唤徐檀兮:“杳杳,你随我来一下。” 她说好,对戎黎说:“你在这坐会儿。” 戎黎想跟着去,忍住了。 等饭桌收拾完,佣人沏了茶,端了水果出来,徐伯临和徐仲清谈事去了,温照芳叫走了徐檀灵,客厅只剩戎黎和张归宁家三口人。 “小容啊,”张归宁很自然熟,“听红红说你在南城大学代课。” 戎黎喝了一口茶:“嗯。” 他放下茶杯,推到一边。 难喝。 泡茶技术连徐檀兮的十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红红他怎么样?”自从知道了侄女婿是大学老师,张归宁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股敬畏之心,“他上课听不听讲?” 徐放好烦:“妈!” 戎黎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不怎么听。” 更年期的张归宁女士很暴躁,立马一巴掌朝儿子糊过去:“不听讲你是要上天吗?”她又推搡了儿子两把,看不得,看到这讨债鬼她就眼睛疼,她让讨债鬼滚开,然后变脸似的,转头对戎黎笑眯眯:“我们红红就麻烦小容你多费心了,他要是不听话,不用客气,尽管打他。” 戎黎没接话。 尬聊结束。 徐放坐到徐赢赢那边去:“姐。” 徐赢赢在打游戏:“干嘛?” “帮我买个包。” 徐放把手机里的图片找出来,徐赢赢用余光瞄了一眼:“这包买不到,断货了。” “那就买个二手的。” 徐赢赢刚好有:“我的不用,给你了。” 徐放吃饱喝足,往沙发上一躺:“谢了,老姐。” 徐赢赢在游戏里捡枪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嘴:“新女朋友?” 徐放兴致缺缺:“有一阵子了。” 这小子没眼光。 以前交的女朋友基本都是冲他钱来的,拿他当冤大头,不过徐赢赢也不偏袒他,毕竟自己的亲弟弟是个什么货色,她这个当姐的也一清二楚。说句公道话,跟她家傻弟弟这样的人交往,不给那些女孩子们买包,的确有点委屈她们了。 “照片给我看看。” 徐放瘫在沙发上,跟个大爷似的:“有啥好看的,又不是要结婚。”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徐赢赢看了他一眼,越看越不顺眼,一脚过去,“渣男。” 屋外在下雪,屋里很安静,暖气开着,窗户上凝了一层模糊的水雾,朦胧了上面的倒影。 徐檀兮坐在床边,是端正又规矩的坐姿。 温时遇坐椅子上,与她隔了几米:“祁导前几天来找我,说新电影想请你做戏服指导。” 徐檀兮有些诧异:“我是外行。” 温时遇双腿随意地伸着,他平时很注重礼仪,也就在她这里能自在放松些:“你去年帮老太太做的那款旗袍,祁导也见过,他的意思是想让你负责女演员的旗袍,其他部分不用管。” 她没系统地学过,不过徐家是做服装和高定的,她祖母生前是服装设计师,她喜欢旗袍刺绣,便跟着学了一些相关的。 徐檀兮沉吟思考了片刻:“我考虑考虑。” “不用勉强。”灯在温时遇的侧面,连地上他的侧影都是温柔的,温润清俊,像一朵有风骨的莲,“你若是不好拒绝,我会帮你出面。” “小舅舅,电影是你投资的吗?” “嗯。” 徐檀兮便应下了:“好,我试试。” 他领带系得端正,就是额头的发不是很规整,显得随意懒倦了些:“中途也可以放弃,电影是我投的,你可以随着心意来。” 徐檀兮笑着说好。 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块白色手帕,没有盒子,帕子里包着一只莹白的玉镯。 他轻放在桌上:“前几天在拍卖会上看到的,颜色很配你。” 徐檀兮喜欢玉石,尤其是白玉。 温时遇也喜欢,不过他不爱珍藏,都赠给她了。 “谢谢。”她说。 温时遇回:“不用谢。”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温时遇起身去开门,是温照芳带着徐檀灵过来了。 “时遇。”温照芳视线越过温时遇,看了徐檀兮一眼。 “有事吗?” 他很礼貌,礼貌得像对待外人。 温照芳和他同父不同母,自然也没什么感情,言辞客套:“我有件事拜托你。” “去外面说。” 他从屋里出来,轻轻带上门,随温照芳去了书房。徐檀灵没有跟上去,她留在了徐檀兮屋外,敲了敲门。 徐檀兮开门,说了声请进。 书房。 温照芳开门见山:“我听说祁导的新电影是你投资的。” 温时遇在沙发上落座:“是。” 茶已经沏好了,温照芳倒了一杯,将茶盏推过去:“里面有个角色很适合檀灵,不是主演,只是个配角,你能不能跟祁导打声招呼,把那个角色留给檀灵?” 温时遇没有动那杯茶,他眼型略长,五官偏淡,风度翩翩,却让人有距离感。 “她若是想演,自己去试镜。” 温照芳连忙解释:“她会去试镜,但如果你再帮她说几句好话,通过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她身上披着昂贵的披肩,容颜保养得姣好,为徐檀灵说好话的时候,倒像个慈母,“她最近绯闻缠身,她的经纪人想借这个机会帮她转型,你是她舅舅,能帮就帮她一把。” “我不是她舅舅,”温时遇眼神凉凉的,眼里像融有清秋的泉,他纠正,“我是檀兮的舅舅。” 可能温照芳自己都忘了,徐檀灵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你就当看我的面子。” “阿姐,”他是唱戏的,字正腔圆,咬字清晰,“我做生意从来不看面子的。” 对了。 他补充:“檀兮例外。” 他对徐檀兮的偏爱,从来都是明目张胆的。 ------题外话------ *** 抱歉,更晚了。月底了,月票双倍,别忘了投掉哈。 今天是爱舅舅的一天 199:杳杳治白莲,猫妖惑书生 大雪纷飞,狂乱的风折弯了树头枝丫。 徐檀灵拉了椅子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的白玉手镯:“舅舅送的?”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她也懒得维持虚情假意的姐妹情深了,眼皮一抬,言辞讥讽,“他这么疼你,你很得意吧?” 徐檀兮把镯子收好,心平气和地问道:“你今天为什么迟到了?” 徐檀灵近日连连不顺,一点就燃,脸色很不好看。 “跟你有关系?” 徐檀兮眼波安静地看着她:“是还没缓过来吗?” 她立马反应过来了,大声喝问:“是你?” 昨天在富星半岛的地下车库,她被人强行绑走了。 戎黎找职业跑腿人干的。 徐檀兮让他后面不用插手,她自己出面。她从包里拿出来一个白色信封,放在桌上:“打开看看。” 徐檀灵直接撕了信封,照片掉了一地,她看着那些照片,气得双唇发抖:“底片在哪?” “在一位记者那里。” 她一张一张捡起来,撕碎了扔到徐檀兮脚边,额头青筋暴起,她咬着牙,目光凶狠得像要发起攻击的毒蛇:“你想怎样?” 徐檀兮找出手机,打开录音,动作慢条斯理。 “我姐姐有时会性情大变。” 声音一出来,徐檀灵瞠目结舌,慌了神。 录音里是她和乔端的谈话。 “我碰上过两次,平时她从来不会对我说重话,但那两次她好像变了个人,对我动手施暴,我的腿就是因为她才摔断的。我没敢问别人,就上网查了资料,网上的人说,很有可能是多重人格。四月份的时候,我姐姐遭遇了车祸,因为那起事故——” 徐檀兮关掉了录音。 “谁给你的录音?”徐檀灵眼角都逼红了,“乔端?” “你不用知道。” 徐檀兮端正而平静地坐着,外套放在一旁,她身上穿着杏粉色的毛衣,是蓬松柔软的料子,领口平直,稍稍露出锁骨。她戴了一条细细的铂金链子,脖子修长,很适合戴项链,吊坠是一枚戒指,很简单的款式,耳环与戒指相配,是一颗小小的的月亮,细碎的钻石镶在上面,灯一打来,忽闪忽闪地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 她的裙子很应景,裙摆用白色绣线绣了朵朵霜花,像落了一身细细碎碎的雪。 有美人兮,顾盼生辉。 屋外狂风呼啸,她目光里却始终无波无澜:“多重人格这件事,你要烂在肚子里。”她语速平缓,就好像不是在威胁人,“只要泄露出去了,不管是谁,我都当是你,听明白了吗?” 徐檀灵根本没得选,她怎么也没预料到,人人赞叹的女君子也会这样不择手段。 “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灯光下娇俏柔媚的脸渐渐变得阴沉、变得狰狞,“明明心肠毒辣,却还总是装作一副善良大方的样子,你就是用这副面孔骗到了温时遇吗?” 最后一句,几乎咬牙切齿。 徐檀兮明白了:“你喜欢我舅舅?” 她咬着牙,不回答,眼神滚烫,有不甘、野心,还有爱而不得的嫉恨。 徐檀兮很少这样不留情面:“请不要妄想,你配不上他。” 她没有讥讽的意思,平和冷静,只是叙述一个事实。 配不上这三个字彻底点燃了徐檀灵压抑多时的怒火,她站起来,气急败坏冲上去。 “徐檀兮——” 话落的同时,她扬起了手。 徐檀兮眼睫一落一抬间,神情忽然变了,她随意一抬手便截住了徐檀灵的巴掌:“上次挨打还没挨够?” 她目光冷若冰霜,像窗外刺骨刮人的风雪。 徐檀灵愣住了,就在她愣神的那两秒里,两个巴掌狠狠打在了她脸上,火辣辣的,她嘴里甚至尝到了血腥的味道,脑袋一瞬间懵掉了,脚下趔趄,她还没来得及站稳,又被一脚踹中了腹部。 她一屁股跌坐到地上,抬头,目光撞上了一双漂亮的柳叶眼,像阴冷黑暗里的一簇火光,滚烫灼人。 “现在够了吗?” 徐檀兮是小淑女,打人的事当然是她棠光来做。 约摸过了十来分钟。 棠光下楼:“戎黎,我们回去吧。” 戎黎看了她一眼:“好。” 楼上浴室里,水龙头正开着,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全在地上,碎片到处都是。 徐檀灵往洗手池里吐了一口血沫。 “查到了吗?” 麦婷在电话里说:“没有,监控刚好坏了,我也不敢报警,只能私下查,但什么都没发现。” 徐檀灵抬头,看着镜子里红肿的脸:“不用再查了,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谁啊?” “这是我的私事,你不用管。” “那你至少告诉我,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万一日后走漏了风声,我也不至于太措手不及。” 徐檀灵牙都快咬碎了:“拍照了。” 麦婷懂了。 雪还没停,但下得不大。 戎黎不能夜视,开不了车,棠光开车跟漂移似的。 “徐檀灵跟你动手了?” 这是从徐家出来后戎黎说的第一句话。 他已经摸到棠光出现的规律了,要么是熟睡的时候出来,要么是需要动手的时候。 棠光嗯了声:“她挺不自量力的。” “开慢点。”戎黎说。 她没吭声,但速度放慢了。 路两边的枝丫被积雪压弯了腰,风卷着雪花簌簌乱飞,车轱辘压过银装素裹的路面,留下两排长长的痕迹。 戎黎看着车窗外飞驰后退的街景,五光十色的霓虹在他眼里来来往往,忽明忽暗、红的绿的。 车厢里安静了很久。 “能跟我讲讲上一世的事?” 棠光转过头看了戎黎一眼:“你信我说的了?” “好奇而已。” 她把车停在了路边的一杆路灯下,问戎黎有没有烟。 戎黎说没有。 他已经很久没抽过烟了,因为徐檀兮不喜欢。 “神明都住在天光上,一共九重。”她看着外面的雪,目光不真实,像隔着千山万水,“你是六重天光上的释择神尊,掌生死。” 戎黎不作声,听她娓娓道来。 “西丘出现了食人怪,你下天光,扮作了村里的教书先生。” 徐檀兮也梦见过,书生和猫妖。 “我原本是百里山峦里一个很普通的小妖,以为你跟我是同类,便去找你双修。” 她笑了笑,侧脸紧绷的轮廓在眉眼弯起时,变得柔和了。 戎黎看着她,有些出神,他在她身上看到了徐檀兮的影子。 他移开视线:“之后呢?” “你用诛妖火烧食人怪,差点把我也烧死。”她停顿了半晌,车窗外面风在呼啸,她的声音像从远处传来,在喧嚣里安静着,“当时我还是个刚成型没多久的小妖怪,哪里知道诛妖火是你放的,还以为你是救我出火海的恩人,用所有道行去跟树婆做了交易,才知道你住六重天光,是神明。” 当时的小猫妖涉世未深,很单纯,在火里看到了他,就以为是她的盖世英雄踩着天光上的祥云来了。 她昏迷前甚至还在想,她要快点养好伤,给她的盖世英雄生一窝小盖世英雄,最好每一只都是三尾的狐狸。 “之后我一心想报恩,但在百里山峦等了几百年,也没有再见到你。” 六重天光太高了,妖精上不去的,就算上去了,也会被天光灼得灰飞烟灭。 等了几百年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几百年里,小黑还没有修成人形,树婆得了她的道行,变作了老婆婆。 树婆的树根能伸到千里外,所以可以听到很远很远的声音。 她当时问树婆,先生还会来西丘吗?树婆说不会了,说他和别的女神明双修去了,让她不要再等了。 “再之后呢?” 棠光把头靠在车窗上,合上已经红了的眼睛:“累了,下次再讲。” 再讲她就要哭了。 小猫妖和他的盖世英雄是悲剧。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晚上,戎黎做了个梦,梦见了小女妖和教书先生。 “先生,先生!” 等学生都下学走了,小女妖才翻墙进了学堂,缠着书生说:“你同我双修吧。” 书生在写字,抬头瞥了她一眼:“恬不知耻。” 她趴在桌子上看他清俊漂亮的脸,伸手去摸他的眼睫毛玩:“什么是恬不知耻?” 他将她的手推开:“别再来烦我,不然就将你打回原型。” 小女妖有点恼他了:“你不跟我双修,是不是要跟别的女妖双修?” 一想到别的女妖,她更恼了,用手挠他的宣纸,尾巴露出来,甩他小腿上,她气鼓鼓地说:“她是谁?她有我好看吗?有我毛白吗?有我马骑得好吗?!” 小黑说了,她是西丘百里山峦里最好看的女妖,毛白着呢! 哼,他居然还嫌弃她! 她用尾巴甩他,然后一拂袖,就把衣服变没了,站着转了个圈:“先生你看,我多白。” 书生无意瞧了一眼,立马用书挡住眼睛:“把衣服穿上。” 就不! 她一溜烟地窜过去,把他的书变作了一捧灰,伸出舌头,舔毛似的舔他手背:“真的,我马骑得可好了。” 没人教过小女妖男女之防,她也不懂羞涩是何物。 书生幻了一段白绫出来,把她浑身裹住,捆起来,吊在了树上。 之后戎黎醒了,被热醒的,他起来换了身衣服,然后他就再也睡不着,睁着眼到了天亮。 早饭的时候,徐檀兮问他:“你今天的课几点结束?” 戎黎没睡好,精神恹恹:“十点,怎么了?” 徐檀兮把剥好的鸡蛋放在戎关关盘子里:“我们医院的蒋主任九点开讲座,在你们学校医学院。” “你也去?” “嗯,我要讲一个案例。” 戎黎问:“几点结束?” “十点半左右。” “我上完课去接你。” “好。” 南城大学。 今天天气不好,太冷了,学生们都踩着点进教室。 501寝的四个女生一人抱着一个暖手宝,一眼望去,教室里快坐满了,除了第一排就没有四个连在一起的空位子。 她们就坐第一排了。 “怎么这么多人?”黄棉袄今天穿了件绿棉袄,“两个班有这么多人吗?” 梨花卷今天还是梨花卷:“我看到好几个旅游管理的,估计不是来上课的。” 黑长直今天卷了个空气刘海:“容老师今天有点不一样啊。” 今天也是梨花卷痴迷新老师的一天:“更帅了。” 501的寝室长是个高度近视,暂且称呼她为高近视吧:“他戴戒指了。” 后排的徐放冷不丁来一句:“我堂姐给他买的。” 口气骄傲得要上天,梨花卷给了他一个死亡凝视。 铃声响了之后,戎黎推门进来,羽绒外套里面是黑色卫衣,作为大学老师,的确年轻得过分。他刚从外面进来,肩上还有几瓣没有融化的雪花,眼睛沾了冰雪天的潮气,耳尖微微红着,唇红肤白,睫毛下的泪痣给他添了一种很矛盾的气质,欲得迷人危险,又纯得干干净净。 真是长了一张让校长很担心的脸。 他走到讲台,把书放下,嗓子是一副好嗓子,就是太不近人情:“先点个到。” ------题外话------ **** 谢谢所有投月票的仙女,谢谢。 200:杳杳课上公开撒糖 他走到讲台,把书放下,嗓子是一副好嗓子,就是太不近人情:“先点个到。” 第一排的四只整齐地撑着下巴,等着被念名字。 “梅文。” 梅文是绿棉袄:“到。” “齐双双。” 齐双双是梨花卷:“到。” “陈宝珠。” 陈宝珠是黑长直:“到。” “何来。” 何来是高近视:“到。” 中间又点了十几个名字。 男生有几个缺勤的,女生没有,不仅没有,还多了很多。 “徐放。” 徐放是直男癌:“到。” 这个直男癌最近没怎么翘课,难得呢。 网红女朋友这时发来微信,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讲台,然后才打开微信,藏在课桌下面偷偷摸摸地看。 齐小桑:【包包有划痕】 后面是一张包包的图片,还有三个哭泣的表情包。 徐放:【断货了,这是二手的】 齐小桑:【哭泣】【哭泣】【哭泣】 发表情好烦。 除了堂姐,堂姐发的微信表情很可爱。 徐放:【不要就丢掉】 徐放:【微笑】 堂姐同款表情。 齐小桑:【虽然是二手的,但是是你送的呀】 齐小桑:【谢谢亲爱的,我很喜欢】 后面还有一条语音,估计是甜言蜜语。徐放没有点开,突然就有点倦了。 为什么倦了? 不知道,渣男要变心都不需要理由,非要找理由也不是没有,比如吃饺子不放醋、吃拉面居然放香菜、上厕所还要人陪之类的,这样的他也能找出很多。 徐放:【我们分手吧】 齐小桑:【为什么?】 果然,要理由。 他自个儿是个很爽快的人,以前的女朋友要跟他分手,他从来不问为什么,几千字的分手理由他都不看的,回个“哦”就行了,做人要洒脱一点,要往前看,不要纠结过往。 显然,他的网红女朋友不是个洒脱的人,微信一条一条连着蹦过来,跟机关枪似的。 齐小桑:【为什么?】 齐小桑:【为什么要分手?】 齐小桑:【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吗?】 齐小桑:【你是不是对我厌倦了?】 齐小桑:【你喜欢上别人了?】 齐小桑:【我哪里做得不好?】 齐小桑:【你跟我说,我可以改啊】 齐小桑:【为什么要分手?】 因为你吃饺子不放醋,吃拉面居然放香菜,上厕所还要人陪。 编辑完,徐放又删了,觉得这三个理由应该没办法让网红女朋友变得洒脱。 就有点烦。 他回复:【分手还需要理由?】 齐小桑:【当然需要!】 居然用了感叹号,他这个网红女朋友平时还是挺乖巧懂事的,从来不会用感叹号,看来是真的急了。 徐放:【哦】 徐放:【微笑】 堂姐同款表情。 他还是再想想理由吧,或者再买个包堵住她的嘴,平时他打游戏不理她的时候,过后都是用包解决的。 徐放:【那先不分了】 他改天买几个包。 徐放:【微笑】 堂姐同款表情。 齐小桑:“……” 有病!神经病!渣男!直男癌!chanel、lv、hermes、coach、gi、burberry……忍! 戎黎有两节小课,十点结束。 医学院比较远,步行要十多分钟,徐檀兮提前把开讲座的教室号发给他了,他到那里的时候,没剩几个空位置,他从后门进去,在倒数第三排坐下。 “主、肺动脉的缺损、压力差决定了分流量,可能会形成双向分流——”徐檀兮讲到中途,突然停下。 她看见戎黎了,他在看她。 蒋主任见她不作声,在旁边小声地提醒:“徐医生,徐医生。” 戎黎朝ppt的方向,用手指点了点。 徐檀兮这才翻了一页,继续讲ppt上的内容:“如果没有及时治疗,pda患者会因为肺高压,造成全心衰,多数会死于eisenmenger综合症……” 她语速偏慢,嗓音微微有些清冷,教室里很安静,她轻声细语,温文柔雅,如春风过耳。 大部分学生都听得很认真,也有小部分听不进去内容,因为看脸去了。 戎黎旁边坐了个男生,个子很高,太高,脖子还长,像长颈鹿,他戴着眼镜,相貌还算斯文。 “帅哥,”他小声跟戎黎搭话,“你哪个专业的?我在医学院好像没见过你。” 戎黎回:“工商管理的。” 他目前代课的班级是大二的工商管理。 搭话的哥们儿挺诧异:“工商管理也要来听医学院的讲座?”莫不是学校要增加入座率?他一眼扫过去……都坐满了,完全不用啊。 戎黎没接话。 哥们儿话挺多:“这女医生漂亮吧?” 戎黎嗯了声,瞧了一眼放在课桌上的本子。本子的侧面写了名字——王川河。 王川河转着笔,看着讲台上的美人。 是真的美,从骨相里透出来、不止于皮囊的那种美,一颦一蹙都像画在画里的那种美,温柔、宁静、古典……总之就是很美,王川河也不是没见过美人,但这样特别的没见过。 “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 戎黎眼角余光掠过去,带着一抔凉意:“有。” 王川河露出“有也不怕哥更优秀”般迷之自信的表情:“这么漂亮,有男朋友也正常,不过这年头吧,分手就跟换袜子似的。” 戎黎眼睛里已经在开始结冰了:“他们不会分手。” 王川河瞥他:“说得好像你知道似的,结婚了还能离呢。”他看着讲台上的美人,开始幻想,“等我毕业了,我就去虹桥医院实习,运气好的话,没准还能分到徐医生的科室。” 他想去虹桥医院,他对徐医生一见钟情了。 坐旁边的室友小声接了句腔:“虹桥医院哪有那么好进。” 虹桥医院是南城最好的私立医院,待遇比很多公立医院还好,很多学医的学生都想进。 王川河信誓旦旦:“我舅在虹桥医院内科,走点关系肯定能进。” 冷不丁地—— “你舅叫什么?” 王川河扭头看戎黎:“?????”这语气、眼神、问题都怪怪的,仿佛要把他舅怎么样似的,就有点莫名其妙。 这时,后排的女同学递过来一个手机。 “同学。” 手机屏幕上是个微信二维码。 女同学问戎黎:“能不能扫个微信?” 要微信的女同学旁边的女同学害羞地把头藏进枕在桌上的臂弯里。 看来,真正要微信的是这位了。 戎黎右手放在桌上,手指轻轻敲了敲:“结婚了。” 女同学看向他的手。 他的手骨很修长、偏纤细,肤色冷白,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上面有小小的月牙,漂亮得像艺术品。 无名指上戴了一枚戒指。 后排的两个女同学明显震惊了。 “卧槽!”这句忘了降低音量,四周的眼睛都看过来,王川河赶紧装作认真地看了看ppt,等四周的人不再注意他了,他才问戎黎,“兄弟你结婚了?” 王川河左边的哥们儿也凑来问:“结婚有学分加吗?” 戎黎没有理,看着讲台前的徐檀兮,看着从她米色围巾里露出来的那枚戒指。 “无症状的话,建议学龄前,有症状要立马手术。另外,早产婴儿的矫治问题要看动脉导管的闭合程度。” ppt翻到最后一页。 徐檀兮把翻页笔放下,没有坐着,她站在电脑前:“以上是今天讲座的全部内容。”她后退一步,微微一弯腰,落落大方,“谢谢。” 她话落,掌声响起来。 有大胆的男同学问她:“徐医生,有问题可以微信找你吗?” ppt上贴了微信。 她耐心又好脾气:“可以。” “那能问私人问题吗?” 她礼貌地摇了摇头。 “徐医生,”提问的还是男同学,坐在后排,看上去就是吊儿郎当的类型,“你有男朋友吗?” 学生们一起叫唤起哄,其中叫唤得最凶就有王川河。 徐檀兮没有回答。 戎黎起身,走到讲台:“都结束了吗?” “嗯。” 他站到她身侧,帮她把资料收好,放进包里。她外套的衣摆上沾到了粉笔灰,他很自然地弯下腰去,用衣袖擦了擦。 学生们嗷嗷叫。 刚刚问有没有男朋友的那位男同学吹了声口哨,不嫌事大:“不介绍一下啊?” 这时,不知是哪位女同学回了句:“是工商管理系的容老师。” 戎黎牵着徐檀兮,准备带她走。 她站在幕布的旁边,投影仪里的半束光打在她肩上,里面胭脂色的裙摆长过了风衣,裙子一层纱一层绸,纱是鸦青色的纱,绸是胭脂色的绸,裙摆尾端用竹青色的绣线绣了藤蔓与叶子。 她浅笑莞尔,介绍说:“这是我先生。” ------题外话------ *** 医学方面是查的资料,医学用词摘自……度娘? 今天是爱杳杳的一天,十一快乐。 201:昭里带小娇夫去露营 她浅笑莞尔,介绍说:“这是我先生。” 大大方方,堂而皇之。 这是徐檀兮对戎黎的偏爱。 学生们嗷嗷欢呼,教室里闹闹哄哄,戎黎安静地站着,那双曾被风霜冷却过的眼眸已经温柔了模样。 “杳杳。” 戎黎心情特别好,牵着徐檀兮走在学校的青石路上,路两边栽种了四季青的桂花树,草坪里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日头从树缝里漏出一块块形状不一的光,铺在未消融的雪上,像银白色里掺了若隐若现的金黄。 “我很高兴。”他说。 她知道啊,他一直在笑。 对了。 “你怎么把微信贴ppt上了?到时候什么人都来加你。” 比如那个白天做梦的王川河。 “不是问专业问题,我不会回的。” 徐檀兮脾气好戎黎是知道的:“光不回不行,你要拉黑。” 她笑着说:“知道了。” 想到那些比他还年轻的狗崽子们,戎黎就很有危机感:“手机给我。” 她把手机给他了。 他给她换了个头像,另外还换了昵称,头像是他亲她的照片,昵称叫:已婚勿扰。 徐檀兮:“……” 昵称刚改完,徐赢赢的微信就发过来了。 徐赢赢:【堂姐,你要是被堂姐夫绑架了,就发个表情】 徐檀兮回复:【微笑】 这个表情,是堂姐本人无疑了,徐赢赢发了个【受小弟一跪】的表情包。 微信群消息响了。 是临时拉的医学院演讲群。 肿瘤科李斯年:【@徐医生,聚餐来吗?】 小儿外科徐檀兮:【可以带家属吗?】 普外老蒋:【当然可以】 徐檀兮问戎黎:“同事聚餐,陪我去吗?” “嗯。” 聚餐的地方离南城大学不远,戎黎带徐檀兮在学校逛了一圈才开车过去。 包厢已经定好了,徐檀兮敲了敲门。 “进来。” 徐檀兮推开门,和戎黎进去。 蒋主任坐在最门口的位置:“徐医生来了。”他把菜单推过去,“我们都点完了,就差你了。” 徐檀兮落座后,将菜单给戎黎,让他点。他知道她的喜好,点了几样她平时爱吃的。 一桌一共坐了八个人,除了徐檀兮,还有一位医生也带了家属。 菜没有那么快上来,蒋主任挑起了话题:“容先生,在哪上班啊?” 没待戎黎说话,他左手边的男士代他回答了:“主任,你没听见刚才女学生们起哄?容先生是南城大学的老师。” 是肿瘤科的李斯年医生。 这位李医生就是那个为了追徐檀兮而跟乔端分手的前任。 蒋主任眯了一小口白酒:“当老师好啊,铁饭碗。” 戎黎在给徐檀兮烫杯子。 李斯年其实长得不错,在医生里头算模样出色的,就是说话爱拿腔拿调:“徐医生,你男朋友异性缘真好,刚才好多女学生都认出他了。”他叹气,“不像我,很少有机会跟异性打交道。” 戎黎眼皮抬了抬,也没说什么,给徐檀兮倒了一杯温水。 “男朋友?”蒋主任之前在医院没碰到过戎黎,“不是结婚了吗?” 不是徐医生的先生吗? 蒋主任也不好意思直问,毕竟是上司的私事。 李斯年接了话:“还没吧,结婚了肯定会发喜糖。”他视线越过戎黎,看向徐檀兮,“对吧,徐医生?” “已经订婚了。” 徐檀兮这样回复。 李斯年脸上的笑有点不大自然了:“容先生一定很幸福吧?真羡慕你,能有我们徐医生这么温柔漂亮的未婚妻。”他开玩笑似的说,“可以少奋斗五十年了。” 戎黎放下杯子,眼角余光往那边扫了一眼。 李斯年手一滑:“呀!”一杯饮料全倒在了戎黎外套上,“对不起对不起,弄到你衣服上了吧?” 妈的! 戎黎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茶里茶气的男人,忍着想弄死他的冲动:“杳杳,我去趟洗手间。” “嗯。” 戎黎一走—— “你男朋友好像……”李斯年略带歉意,欲言又止,“对不起啊徐医生,我说话没个正经,好像让你男朋友不高兴了,是我玩笑开过头了,他不会跟你生气吧?” “李医生,”徐檀兮抽了两张纸,擦了擦桌子上的饮料,“能麻烦你和蒋主任换个位置吗?” 李斯年一脸“对不起徐医生是我的错千万别怪你男朋友”的表情。 饭桌上戎黎没有喝酒,以要开车为由。 聚餐结束后,戎黎和徐檀兮先走了。 车停在饭店的车库里,电梯下到负一楼,戎黎估计是想忍没忍住,出了电梯:“你那个男同事,”他评价,“真他妈烦。” 戎黎从来没在徐檀兮面前爆过粗口。 她错愕不已:“先生,不要讲粗话。” 行,小淑女面前不讲粗话。 戎黎:“真他母亲烦。” “……” 徐檀兮哭笑不得。 戎黎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表情烦躁:“他是不是喜欢你?” 徐檀兮上车,求生欲突然就很强:“我不喜欢他。” “徐医生,”是蒋主任下来了,他的车停在电梯口的附近,上车后,他说了句,“周末见。” 蒋主任这周还要去临市开研讨,周末才回来。 徐檀兮想起来了:“周末医院组织露营,可以带家属。”她问戎黎,“先生想去吗?” 戎黎把车倒出来:“我随你。” 徐檀兮周四才决定了去。 周六下午三点出发,午饭过后,戎黎在收拾东西。 “杳杳,”他在浴室问,“新牙刷放哪了?” 徐檀兮在卧室:“洗手池下面的柜子里面。” “哥哥,”戎关关穿着橘黄色的棉袄,很像颗圆滚滚的橘子,他扒在门口,“我也想去。” 戎黎没看他一眼:“不带你。” “为什么?”他蹦跶过去,蹲下,歪着头看戎黎,“我不是你弟弟了吗?你不爱我了吗?” 新幼儿园的老师鼓励小朋友们要敢于表达,戎关关学了之后,口头禅就变成了——哥哥你不爱我了吗? “晚上江边冷。” 地上一颗橘子:“我不怕冷。” “帐篷住不下。” 地上一颗饱满圆润的橘子:“我可以睡外面。” 戎黎懒得找理由了:“不带就是不带,少东问西问。” 橘子要哭了,瘪瘪嘴,吸吸鼻子,眼泪汪汪。 “怎么了?” 靠山来了。 戎关关扑进徐檀兮怀里,委屈难过地告状:“哥哥他凶我。” 眼睛跟水龙头一样,一眨,一泡液体就下来了。 “不哭不哭。”徐檀兮给他擦擦眼泪,轻声细语地哄,“我们不理他了。” 戎黎:哼。 戎关关精着呢,知道哥哥听谁的:“我也想去露营。”他抱着徐檀兮的胳膊,眼睫毛一抖一抖,可怜兮兮的,“我都没去过。” “关关不怕冷吗?” 露营的地方在江边,晚上温度会很低。 “不怕。” 徐檀兮心软了:“那好,”她用手帕给他擦擦脸,“我们一起去露营吧。” 戎关关一口亲在她脸上,破涕为笑:“哥哥是坏蛋,徐姐姐最好。” 戎黎一脚过去,没用力:“水杯还有外套,自己去拿。” “好的,哥哥。” 戎关关欢快地蹦跶着出去了。 戎黎把徐檀兮拉到跟前,用袖子擦了擦她的脸:“你太惯着他了。” 徐檀兮笑了笑:“江边很冷,”她有点担心,“你的腿受得住吗?” “我又不是残废,不要紧。” 她不放心:“你要穿厚一点。” “嗯。” “我带暖宝宝了,要是冷你就贴上。” 戎黎靠着洗手池,侧脸映在镜子里,轮廓很立体,他问徐檀兮:“什么是暖宝宝?” 她有些难为情,小声说:“上次我来月事用的那个。” 她有一点点痛经,偶尔会用,上次还是戎黎给她贴的。 “我不用。”戎黎拒绝,“女人才用那玩意。” 徐檀兮失笑:“谁说的。” 反正他就是不想用:“程及知道了会笑我。” 程及那个狗贼上次来他这边,看见了阳台上晒的男士秋裤,笑了他好几天。 “他不知道。”徐檀兮眉眼含春带笑,“你偷偷地用,没有人会知道。” 戎黎没法了。 徐檀兮说的话,他已经服从惯了。 他去把浴室的门关上:“本来是想跟你独处,你非要带个电灯泡。”他有点不乐意,吻了吻她嘴角,“我们以后不要太早要孩子,好不好?” 要是有了小孩,徐檀兮原本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肯定会被分走。 徐檀兮没有想就答应了:“好。” 她很惯着戎关关,但更惯戎黎。 戎黎低下头吻她。 没吻多久,她就憋红了脸。 他笑着退开一些,让她缓了缓:“你怎么还不会啊?” 徐檀兮接吻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憋气。 她不经逗,羞红了耳朵,轻轻推了他一下,眉眼一抬,一江春水氤氲如丝,她半嗔半怒:“是没先生你会。” “我教你啊。” 戎黎把她抱起来,放到垫了毛巾的洗手台上:“凉吗?” 她摇了摇头。 镜子里,映出了情人的眼,情人眼里映出了漂亮的模样, 戎黎更喜欢这个高度,能与她平视,能看见她眼里情动时的温柔。 “别躲,可以咬我。” 他含着她的唇轻轻吮,耳边有吞咽的声音、舔咬的声音,还有心脏不受控的声音,是一个微微有些色气却很欲很烈的吻。 戎黎还是会脸红,但已经不会再收敛了,他的亲热总是带着占有性质的暴烈。 徐檀兮喘不上气了,推了推他:“可以了。” 他搂着她的腰,把她往怀里摁:“我还没够。” “徐姐姐。” 戎黎继续亲他的。 戎关关在外面敲门:“徐姐姐,你手机响了。” 烦人。 戎黎停下了。 电话是秦昭里打来的:“医院露营你去不去?” 徐檀兮说:“我去。” “带戎黎一起?” “嗯。” 秦昭里略做思考:“那我也去。” 她是董事,也收到了邀请。 她说:“我带个人去。” 徐檀兮问她:“是姜先生吗?” “嗯。” 徐檀兮觉得不太合适,医院很多人都认识秦昭里,也知道她有未婚夫。 “要是别人问起来,怎么说好?” 秦昭里想了一下:“你就说他是戎黎的表弟,跟你们一道的。” 徐檀兮犹豫了几秒,同意“助纣为虐”:“……好。” 那边,秦昭里挂了电话。 “明天有空吗?” 她在姜灼那儿。 姜灼在收拾行李,要搬家:“有空。” “跟我去露营。” 不是商量,是通知。 姜灼把装行李的箱子封好:“好。” 秦昭里坐在他床上,扫了一眼地上的两个纸箱:“你就这点行李?”她给他的那张卡是她的副卡,在他妹妹手术做完之后,他再没动过里面的钱。 他点头。 秦昭里直接开车带他去了商场,进了一家很贵的男装店:“你自己挑。” 姜灼才反应过来:“给我买?” “不然呢?”秦昭里往店里的沙发上一坐,她生得美,不娇柔,是那种英气洒脱的美,“喜欢什么就拿,我有时间,不用赶,你可以慢慢试。” 202:同居之霸宠小娇夫 “不然呢?”秦昭里往店里的沙发上一坐,“喜欢什么就拿,我有时间,不用赶,你可以慢慢试。” 姜灼站着没动。 “你好。”女销售走过来,询问秦昭里,“需要帮忙吗?” 为什么是问秦昭里? 做销售的,眼力见是必修课,女销售一眼就看出来了,坐着的是女富婆,站着的是小情人。 秦·富婆·昭里:“帮他挑几身衣服。” 女销售上前引路:“先生这边请。” 他还是不动:“不用了。” 被三番两次拒绝,秦昭里不爽了:“又要跟我闹是吧?” 姜灼看出来了,她喜欢别人听话,不喜欢被忤逆。 “我自己挑。” 他走到男装那边,挑了一件外套和一条裤子,其实也没怎么挑,就拿了他看过的几件里头最便宜的。 女销售问他大小合不合适。 他点头。 秦昭里起身,走过去,看了看他手上的衣服:“就挑好了?” “嗯。” 秦昭里伸手。 他把衣服放到她手里。 她转手给了女销售,然后对他说:“你在这坐会儿。” 她自己去了男装区。 女销售知道大生意要来了,赶紧跟上。 “哪边是新款?” “这边都是。” 秦昭里抱着手,一眼看过去。 让他自己选,他非不听,那没办法了,只能按照她的喜好来。 她个人比较喜欢休闲风。 “这个。” 她一路指过去:“这个。” “这个。” “还有这个。” 女销售忙说好的好的好的好的。 秦昭里又挑了一堆外套和裤子:“另外,”她手一抬,手指随意那么一点,“还有那一排。” 那一排都是运动卫衣,适合大学生。 “按照他的尺寸,全部要。” 一排都要…… 女销售乐开了花:“好的女士。” 秦昭里继续挑。 姜灼坐不住了:“昭里。” 昭里…… 他叫得真好听,以后非得让他在床上多叫几遍。 秦昭里心情不错地嗯了声,回头问他:“鞋子喜欢深色还是浅色?” 他摇摇头。 秦昭里用眼神警告他听话:“深色还是浅色?” 要是不说,姜灼担心她会把几面墙的鞋子都买回去:“浅色。” 刚好,秦昭里也喜欢浅色。 “这双。” “这双。” “上面那双。” “还有那边两双。” 她又挑了几双,才回头问姜灼:“你穿多大码?” 女销售也回头看客人家的小情人。 小情人明显很慌张局促,想拒绝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的样子。 他磨磨蹭蹭了半天:“43。” 女销售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拒绝啥啊,遇到这种女富婆,直接躺下享受就对了。 秦昭里觉得差不多了:“把我刚刚挑的全部包起来。” 女销售看她犹如看再生父母:“好的女士。” 秦昭里又想到他平时还要去娱乐城兼职:“有没有夜店风?” “有的,”女销售弯腰恭请,“请您随我来。” 姜灼不放心,跟着过去了,他在后面拉了拉秦昭里的袖子。 她回头问他怎么了。 “太多了。” 他刚刚挑的时候看了价格,真的很贵。 “我钱多得慌,乐意。”秦昭里把他手推开,对销售说,“给我推荐,要贵的。” 女销售嘴都要咧到耳后根:“好的女士。” 就这样……买了一堆。 结账的时候,秦昭里留了个地址:“东西送到这。” “好的。” 她刷卡结账,看都没看一眼上面的数字。 女销售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张金灿灿的卡:“这是票据,请您收好。” “谢谢。” “请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人一走,女销售就激动地给闺蜜打电话:“我跟你说,刚刚有个富婆带她的小情人来买衣服,天呐你是没看到,那是一排一排地买……” 从店里出来,左走十几米,有两家卖名牌手表的店面。 秦昭里停下来:“手表要不要?” 姜灼立刻摇头:“不要了。”他生怕她再买,“我没有戴手表的习惯。” “那就随便买几块。” 姜灼:“……” 他一脸的愁容。 “你这什么表情,不高兴?”秦昭里就不懂了,怎么给他买东西他还不乐意了?她虽然是第一次养小情人,但没少见过别人养,看看别人家的小情人,要房要车要名牌,怎么到了他这里就什么都不要了? 他支支吾吾:“花了好多钱了。” 其实真不多,都比不上别人家小情人的一栋房子,秦昭里好笑:“怎么,替我心疼?” “嗯。” 他还嗯。 秦昭里进店了:“我这是养了个小管家夫啊。”她直接走到男士手表的柜台,“有钱不花干嘛?死后又带不走。” 她指了一块,让柜姐拿出来看看。 “我也就只有钱了。” 她好像在自嘲,她并不开心。 她为什么不开心?要怎么样才能让她开心?姜灼呆呆地望着她出神。 “手给我。” 他愣愣地伸手。 秦昭里把手表给他戴上,凉凉的手指偶尔拂过他的皮肤:“等以后我们散的时候,我给你买几个店面,你收租也好,开店也好,也有个保障。” 等以后我们散的时候…… 姜灼把视线移开,眼睫垂下,盖住眼底失落:“你不怕我骗你钱吗?” 秦昭里语气里满是逗弄:“你骗骗看啊。” 他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耳朵红了。 因为他不肯多要,手表就只买了一块,并不贵,是他自己挑的。 骗她钱? 他倒是骗啊。 买完东西,秦昭里开车带他去新住处:“到了,就这儿。” 麓湖湾。 小区门口的石头上,写了这三个字。 秦昭里熟门熟路地把车开去了地下车库:“我朋友也住这里。” 她的朋友姜灼只认识一位:“徐医生吗?” “嗯。”秦昭里把车停好,也不遮遮掩掩,她大方直言,“我故意买这,以后我晚上过来,檀兮能帮我圆谎。” 他又脸红了。 “你住17栋,8楼,803。”秦昭里打开扶手箱,拿出来一串钥匙,“房子是现成的,我简单装了一下,要是不喜欢,你自己重新弄。”她把钥匙给他,打开车窗,指了指左后方车位上停的一辆车,“那辆车是你的,车位我已经买了。” 送完房子送车子。 她在这段金钱与肉体的关系里,把自己代入得明明白白。 姜灼握着手,钥匙硌得他掌心很疼。 秦昭里先下了车,去打开后备箱,把他的行李搬出来。 “箱子很重,”姜灼接过箱子,“你别搬了。” “哦。”她就两手空空地走在他旁边,一起进了电梯,她按了八楼,“我待会儿要回家收拾露营的东西,你在这边等我,东西的话……没什么好带的,洗漱用品自带,食物和水不用,厚衣服带够就行,三点左右会有车来接我们。” 他两手搬着箱子,低着头说知道了。 秦昭里又说:“檀兮和她男朋友也去。” “嗯。”电梯到了八楼,他把箱子放在地上,钥匙给她,“你先进去,还有一箱行李,我再下去一趟。” 他又下楼了。 秦昭里没有先进去,在门口等他。 他搬东西回来:“你怎么不进去?” 她把钥匙扔给他:“等你啊。” 他放下箱子,开了门,房子是三室两厅,有一百多平,麓湖湾不是新小区,没有房源,买二手的毛坯房装修来不及,秦昭里就买了装修过但没入住的二手现房,她简单重装了一下,把家具都换了新的。 “对了,厨具我没买,你回头自己买。” 姜灼把行李放在客厅:“好。” 房子的装修并不豪华,原主人应该是个很爱生活的人,墙纸的颜色很温馨。 秦昭里去开了卧室的门,问他:“还喜欢吗?” 他点头,看着她,一时失了神:“你对别人也这么好?”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秦昭里靠着卧室的门,笑着看他:“什么别人?你以为我一天没事干到处包养小情人吗?” 他把自己的唇咬红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随你什么意思。”她无所谓的口吻,解释了句,“你是第一个。” 203:恩恩爱爱野外露营 “随你什么意思。”她无所谓的口吻,解释了句,“你是第一个。” 说完,她进了卧室。 姜灼跟在她后面,低着头,眼里噙笑。 “卧室的床帘不喜欢可以换。”秦昭里回头看他,“但床不准换,我喜欢那张床。” 姜灼很顺从:“好。” 秦昭里继续提要求:“我喜欢浅色,床上用品最好不要换成深色。” 他很顺从:“好。” 除了不肯花她的钱,其他的他都对她千依百顺。 “真听话。”秦昭里拉着他帽子上的那两根带子,稍稍一用力,把他人拉过去,她垫脚亲在他脸上,满意地说,“我喜欢听话的。” 咚! 姜灼手里的纸箱子掉地上了。 露营的地方比较远,很少自己开车的,医院租了两辆大巴,约好了在正气广场集合,快三点了,人到得七七八八。 “你是谁家小孩啊?” 安护士的大名叫安然,她见一粉雕玉琢的小孩跑过来,就上前去询问他是谁家的。 小胖团子脆生生地说:“是徐檀兮医生家的。” “戎关关,”声音从后面来,淡淡冷冷的,却洋洋盈耳,十分好听,“不要乱跑。” 安然抬头,看见一对璧人。 他们二人都穿着橘色的运动外套,跑在前面的小孩儿也戴了一顶橘色的针织帽子。 安然看看小孩儿,又看看大人:“徐医生,你家的?” 徐檀兮笑着颔首。 安然正诧异,徐医生家怎么突然添了个孩子,就听见那小孩软萌软萌地说:“哥哥,我想喝水。” 戎黎把背包里的保温杯拿出来,用杯盖倒了一杯给他。 原来是弟弟啊。 安然这才看向秦昭里:“秦总也来了。”秦总可是大忙人呢。 秦昭里嗯了声。 她和姜灼是跟徐檀兮两口子一道来的。 安然注意到她身边的人了:“这位是?” 秦昭里朝戎黎抬了抬下巴:“他表弟。” 安然是第一次见姜灼,心想,徐医生男朋友家的基因是真好啊。 “你是姜烈的哥哥吧?” 说话的是心外科的护士,瞿北,她护理过姜烈,在医院见过姜灼好几次,怪不得主治医生对姜烈很上心,原来都是亲戚。 姜灼点了点头。 话题到此结束。 小儿外科的护士长苏梅梅是这次露营的组织人,她去安排食物和水了,姗姗来迟。 “大家都到了吧?”她目测了一下,“先上车,我点下人数。” 戎黎让徐檀兮先上去,他抱着戎关关走在她后面。 “容先生,”是李斯年,他坐在第二排,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是你小孩?” 一句话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真他母亲的烦。 戎黎想杀猪。 大家眼神有点不太对,安然帮着解释了句:“是弟弟啦。” 差点以为徐医生当了后妈,众人尴尬,接着把戎关关一顿夸。 最后面有五个位子,刚刚好,戎黎把戎关关放在左边靠窗的位子上,姜灼坐在右边靠窗的位子。 戎黎他把包放好,挨着戎关关坐下:“他怎么也来了?” 他说李斯年。 徐檀兮坐在秦昭里和戎黎之间:“他也是医院的医生。” 烦人。 戎黎没这么烦过一个男的。 “哥哥,”戎关关屁股还没坐热,“我想尿尿。” “事儿真多。”戎黎先起来,一只手把戎关关拎出去,跟徐檀兮说:“我带他去洗手间。” “嗯。” 戎黎带戎关关下车了,徐檀兮起身去面前,和司机打了声招呼:“师傅,麻烦再等几分钟。” 司机师傅笑了笑:“好的,徐医生。” 苏梅梅坐在第一排,还准备了话筒,她站起来说:“路上很远,开车得两三个小时,要上厕所的赶紧去。” 带了小孩的都赶紧去了。 “徐医生,”李斯年拎着一个容量很大的保温壶,走到后排,“你男朋友的弟弟真可爱。” 徐檀兮回:“谢谢。” “我中午煮了奶茶,你要不要尝尝?” 她礼貌地拒绝:“不用了。” “路上有好几个小时的车程,天气又冷,容先生没给你准备热饮吗?” 徐檀兮没有接话。 秦昭里兴致勃勃地听着。 李斯年说:“喝一点吧,暖暖身体。”他又问其他女同事要不要,问秦昭里要不要。 秦昭里说好啊。 李斯年用一次性的杯子给她倒了一杯。 她尝了尝:“手艺不错。” 李斯年笑着说不太难,说随便做的,又倒了一杯,递给徐檀兮。 徐檀兮没有接:“我不太爱喝奶茶,也不冷。” 李斯年表情很失落:“是怕容先生误会吗?误会我不要紧,不要误会你就好。” 秦昭里闻了闻杯子里的奶茶,茶味还挺重。 李斯年今日没戴眼镜,模样也算俊朗,笑得颇为风度翩翩,“应该也不至于吧,他管你这么严吗?” “是很严。” 是戎黎回来了,他抱起戎关关,坐回座位,扭头告诫自家女朋友:“别人给的东西不能乱喝,知道吗?” 徐檀兮顺从地点了头。 李斯年回座位之前留给徐檀兮一个“你男朋友怎么这样啊一点都不尊重你”的眼神。 戎黎想挖了他的眼珠子。 “生气了?” “没有。”刚否认完,戎黎就问,“我捐栋楼,把他解雇了成不成?” 徐檀兮犹豫了:“李医生的手术能力在肿瘤科很突出。” 她并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当我没说。” “哥哥,我想喝奶——” 戎黎一个眼神过去,戎关关识相地把“茶”字憋回去了。 徐檀兮挽着戎黎的手,把脸靠过去:“我不理他,先生不要生气了,嗯?” 她一哄,他就消气了,嗯了声。 姜灼坐最右边:“那个男的,” 他很小声地提了一下,只有秦昭里听得到:“怎么了?” 姜灼想了一下不那么过分的措辞,:“不觉得他很烦吗?” 难得能看到戎黎吃瘪,秦昭里说:“挺有意思的啊。” 姜灼不说话了。 路途遥远,为了避免无聊,苏梅梅带动着大家活跃气氛,先讲了一下流程安排和安全事项,然后组织大家玩了个很简单的报数游戏,规则是遇到三和三的倍数就不用报出来,其他数字都要报,不能迟疑和结巴,错了就要表演节目。 挺无聊的小游戏,但效果不错,普外科的老蒋被罚了一段单口相声,肿瘤科的杨医生唱了一首歌,内科的郑医生和他老婆表演了一段黄梅戏,小儿外科的安然护士跳了一支现代舞。 戎黎和徐檀兮一次都没错,秦昭里错了一次。 立马有男医生起哄:“秦总来一个。” “唱歌跳舞都不会,我来什么啊我来。”秦昭里大大方方地耍赖,“能找人替吗?” 毕竟是老总,大家不会真为难她,说可以找人替。 “关关。”秦昭里把主意打到了正在吃杯子蛋糕的戎关关身上,“帮秦姐姐唱个歌呗,秦姐姐给你买变形恐龙。” 变形恐龙! 戎关关立马站起来:“好的!”他让戎黎给他拿着蛋糕,麻溜地从座位上爬出去,走到车前面,“各位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好,我叫戎关关,快五岁了,上幼儿园大班,我给大家唱一首歌,歌名叫《我是一只快乐的恐龙》。” 自我介绍完,他就开始唱了:“哎呀呀,我是一只快乐的恐龙,哎呀呀,我爱睡觉又爱洗澡,哎呀呀,我是一只快乐的恐龙……” 来来回回都是一样的歌词,戎关关摇头晃脑地唱了三遍,本来还想再唱会儿,帽子掉了。 他把帽子捡起来,东倒西歪地戴在头上:“我唱完了。” 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都很捧场,掌声非常热烈。 “谢谢大家。” 戎关关鞠了个躬才回去,向戎黎邀功:“哥哥,我唱得好不好?” 戎黎把他的帽子扶好:“一般般。” 戎关关饱含期待地问徐檀兮:“徐姐姐,我唱得好不好?” “很好。” 戎关关饱含期待地问秦昭里:“秦姐姐,我唱得好不好?” “特别棒。” 戎关关饱含期待地问姜灼:“姜灼哥哥,我唱得好不好?” “嗯。” 戎关关用鼻孔对着戎黎:“哼~~” 戎黎:“……” 游戏就到这里了,苏梅梅说还要一个半小时左右才能到,让大家好好歇息。 “我睡会儿。”秦昭里昨晚工作到很晚,有点犯困,她打了个哈欠,把头枕在姜灼肩上,“你出门前洗澡了?” “嗯。” 他笔直地坐着,一动不动。 她脸蹭了蹭:“你身上香香的。” 他不用香水,是柚子味的沐浴露。 “要不要听歌?” “嗯。” 秦昭里没动,眼皮已经合上了。 姜灼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在休息,并没有人注意到后排,他有些笨拙地拂开她耳边的头发,再把耳机给她戴上。 “除了大提琴和吉他,”秦昭里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倦意,“你还会什么乐器?” “钢琴和架子鼓。”怕吵着别人休息,他声音很小,“我妈妈生前是钢琴老师,我爸以前也是做音乐的,后来和酒吧里的女人好上了。” 后面就没有后来了,他也没有往后讲。 秦昭里声音压得低,有点鼻音:“我还没听过你弹钢琴。” 姜灼说:“以后弹给你听。” “那你去买架钢琴。”她很困,身体放松后,重量慢慢压在他手臂上,“用我的卡。” “好。” “架子鼓也一起买吧,我还挺喜欢男生打架子鼓的。” “好。” 真听话。 秦昭里把脸埋进他衣服里,用力嗅了嗅,全是柚子味,好闻得令她有些恍惚。 “能跟我说说你吗?” 因为她闭着眼睛,姜灼可以毫无顾忌地看着她,目光像窗外的日头,温煦柔软。 秦昭里从来没和他人谈起过自己的家事。 “我爸很有钱,我妈是个普通人,我爷爷棒打鸳鸯,只要孙女不要儿媳,我爸就带着我妈出走,他们在飞机上出事了,当时我八个月大。”她三言两语,言简意赅,不带什么情绪,“讲完了。” 她不会唱歌跳舞都是真的,除了做生意,她的确什么都不会,因为老爷子只教了她怎么做生意、怎么赚钱、怎么把秦家推到商界的金字塔顶端。 一个工具而已,不需要会别的。 “你冷不冷?”姜灼在她耳边问。 她点了点头:“有点。” 他把自己的围巾披在她身上。 车里很安静,外面没有风,也很安静,高速公路两边是连绵起伏的山峦,远远望去,蓝蓝天空下有一片葱葱绿绿。 “哥哥,”戎关关趴在关着的车窗上,“山上那个白色的是什么?” 戎黎看了一眼:“是瀑布。” 戎关关安静了一会儿:“哥哥你快看,外面有牛!” “嗯。” 又过了一会儿:“哥哥,天怎么变黑了?” “是隧道。” “什么是隧道啊?” “嘘。”戎黎低声说,“别吵她睡觉。” 戎关关扭头看了一眼:“哦。” 徐姐姐睡着了。 戎黎从包里拿出毯子,给徐檀兮盖上。太阳从车窗漏进来,她皱了皱眉,他抬起手,掌心遮在她眼睛上面,一捧金黄的日头落在他手背。 她在睡,他在看她。 ------题外话------ **** 顾某:难产卡文可有良药? 戎黎:床戏。 顾某:有道理! 204:采花贼徐檀兮小姐 露营的目的地在江园,离南城市区有两个半小时的车程。 大巴一停下,徐檀兮就醒了。 她靠在戎黎身上,眼睛睁开了几秒,又合上了:“到了吗?” 刚睡醒,声音很软。 “到了。”戎黎抚平她被压弯的头发,“还困不困?” 她把脸靠在他手臂上,闭着眼蹭了蹭。 戎黎碰了碰她手背,有些凉,把盖在她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些:“我去搭帐篷,你再睡会儿。” “不睡了。” 她看了看窗外夕阳,坐好,把毯子收起来、叠整齐。 夕阳在西边,在戎黎的脸上,在他怀里的小家伙身上。 “关关。” “戎关关。” 戎黎推了推,戎关关才醒来,他伸了个懒腰,睡得通红通红的小脸在戎黎怀里拱来拱去,哼哼唧唧了一顿,就是不睁开眼睛。 “起来,别睡了。” 戎黎直接把戎关关拎下了车,然后戎关关的瞌睡虫死掉了。 “哇!” 安然被大自然的作品惊到了:“这里好美啊!” 是很美。 夕阳悬挂在地平线,铺了一层橘色,越往上颜色越浅,到了顶端,云霞与湛蓝色的天融在了一起,几朵白云点缀,像水彩泼出来的一幅画,有浓烈的红,也有浅淡的蓝。 望江水很安静,透绿透绿的,夕阳把一轮倒影嵌在里头,远处是葱翠的树和高低跌宕的山,最高的那座叫美人峰,形状像枕榻而眠的绿衣美人,峰间一条瀑布从九天而来,连着望江与霞光。 风一吹,波澜乍起,绿色的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远处的百步台阶上面开着各种颜色的花,大片大片的虎刺梅迎风招摇。 “杳杳。”秦昭里的心思也让花海给勾去了,“走,拍照去。” 徐檀兮看向戎黎。 他把围巾给她戴好:“去玩吧,我搭帐篷。” 天上苍鹭在飞,地上人儿在追,热热闹闹,嬉嬉笑笑。 这是消化内科的佟医生一家。 帐篷已经搭好了,佟医生的妻子是急诊科的护士,姓闻。 “老公,佳佳的奶粉呢?” 佟医生抱着四岁的女儿在帐篷外面:“不是在背包里吗?” 闻护士一通找:“哪呢?” “我来找。” 佟医生把女儿放地上,包拿过去,里面的东西整个倒出来:“诶,怎么不在?” 闻护士是个暴脾气,冲丈夫吼:“你个缺心眼儿,你没拿!” “我记得——” 佟医生狡辩的话还没说完,招来妻子一脚:“记得你个头!死开,看都不想看你!” 佟医生摸了摸鼻子,不敢吭声。 隔壁两顶蓝色的帐篷分别是普外科的蒋主任和肿瘤科的沈主任家的。 他们二人是大学同学。 沈主任背着鱼竿吆喝:“老蒋,钓鱼去不?” 蒋主任从旅行包里掏出他的小桶:“走走走!” 两人的妻子也都认识。 “这俩真是……”蒋主任的妻子何氏失笑,“一休假就钓鱼,来露营还去钓鱼,也不嫌腻。” 沈主任的妻子魏氏接话:“可不是嘛,隔三差五地往家里买鱼竿,说都说不听,烦死个人。” 两位女士坐在帐篷外面的垫子上,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家中的丈夫。 “对了,”魏氏突然想起来,“我听老沈说你给你萍萍找个补习班,怎么样?有效果吗?” 何氏说:“多少有点吧,上周月考进步了几名。” 两家的孩子都念高二,在同一所高中。 “补习班老师的号码你有没?我问问看还收不收人,要是还收人,我就把我家川子也送去,省得他一到周末就打游戏。” “我微信给你。” 话题又从丈夫谈到了孩子。 再往前,是麻醉科夏医生家的帐篷。 “彤彤,别玩了,快过来写作业。” 夏医生的妻子林氏是一位全职太太,肚子里怀着二胎,前头生的是女儿,九岁了,念小学四年级。 “我再玩会儿。”女孩在外面应。 林氏从帐篷里出来,催她快点:“待会儿该天黑了。” 夏医生把泡着枸杞的保温杯掏出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让她玩会儿呗。” “爸爸万岁!” 女孩在夕阳下奔跑,远远地冲父亲比了个心。 林氏看着父女俩好气又好笑:“你就惯吧你,下次家长会你自个儿去,她那成绩,我才不去丢人。” 夏医生家前面还有几顶帐篷,这次露营一共发了十七顶帐篷,也不全是带家人过来,也有带闺蜜的,还有带男朋友的。 安然就把他的程序员男朋友带来了。 年轻人啊,一到景点先干两件事,尿尿和拍照。 安然从洗手间回来,把男朋友拖到台阶上面:“你给我拍远景,要把后面的花都拍到。” 望江岸边的草地往上,是长长的台阶,台阶两旁和最顶上栽种了各种花花草草,为了观赏性,大部分是四季常开的花。 “可以可以。”程序员男朋友把手机拿出来,像模像样地给女朋友找角度。 安然冲手机镜头比了心,保持微笑数秒之后:“拍了吗?” “拍了,好几张呢。” 她兴冲冲地跑过去看:“给我看看。”看完,脸上的笑容消失,“靠,你拍的什么鬼。” 程序员男朋友翻了两张,觉得没问题:“花都拍到了啊。” 安然翻了个白眼:“我是让你拍花吗?我让你拍我!你把我拍得丑死了!” “不是挺好看的嘛。” “哪里好看了,腿拍得又短又粗。” 程序员男朋友完全没有求生欲:“这哪能怪我,你腿就长这样啊。” “滚!” “哦,那我去打游戏了。” “……” 江边围了护栏,护栏外面有人工沙滩。 两颗小豆芽菜正在那里玩沙子。 佟医生家四岁的女儿佳佳梳着两根羊角辫,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关关哥哥,这是什么呀?” 就是一堆沙子,用水糊了形状。 戎关关把满手的沙子擦在衣服上:“这是霸王龙。” 霸王龙是一坨湿乎乎的沙子。 佳佳又指另一堆沙子:“这个呢?” “这是三角龙。” 三角龙也是一坨湿乎乎的沙子。 “那这个呢?” “这是翼龙。” 翼龙还是一坨湿乎乎的沙子。 “还有这个。” “这是鲨齿龙。” 鲨齿龙依旧是一坨湿乎乎的沙子。 佳佳竖起大拇指:“关关哥哥,你好棒。” 戎关关咧嘴一笑:“嘿嘿。” 徐檀兮和秦昭里拍照去了,还没回来。 姜灼一个人搭好了两顶帐篷,找了块石头,擦干净后坐下,等秦昭里回来。 他等来了秦昭里的电话。 “你帮我把包拿来。” “你在哪?” “你沿着台阶往上走,再左拐,一直直行就能看见一个红房子,我在房子里。” 姜灼去她的帐篷里拿了包出来:“你怎么在那?” 不知道是谁惹她了,语气听起来很不高兴:“你别管,快帮我把包拿来。” “我现在过去,你等我一下。” 姜灼挂了电话,去给秦昭里送包。 正好徐檀兮回来了:“姜先生,你是去找昭里吗?” 姜灼说是。 徐檀兮没说别的,指了一下路,说在红房子里。 戎黎过来:“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 “昭里被扣下了。” 她脸有些红,出了汗,戎黎把她的围巾摘下来:“她干嘛了?” “她采了路边的虎刺梅,被工作人员看到了,工作人员让她罚钱,一朵一百块,只收现金。” “帕子给我。” 徐檀兮把手帕给他。 他给她擦了擦汗:“谁让她采路边的野花,怎么不跟你学学——” 话还没说完呢。 徐檀兮从口袋里掏出一朵虎刺梅来,做错了事,耷拉着头,又羞又窘:“先生,我也采了。” “……” 一定是跟着秦昭里学坏了。 戎黎是双标狗,当然不会责怪自己女朋友:“不错,花挺好看的。” 徐檀兮是回来拿钱的:“你带现金了吗?” 戎黎问:“你采了几朵?” “一朵。” 是秦昭里说,让她衔着花拍照,她便采了一朵虎刺梅。 秦昭里说不够,让她多采一点,她不好意思,秦昭里就帮她采,江园的管理员就在这时候来了,她条件反射地把手里那朵虎刺梅藏进了兜里,秦昭里却被抓了个正着…… 戎黎把那朵虎刺梅别在了徐檀兮毛衣的领口上:“你在这儿看着关关,我去给你交罚金。” “好。” 这时,瞿护士急急忙忙跑来:“徐医生,徐医生!” 戎黎又折回来了。 徐檀兮询问:“怎么了?” “我刚刚在望江对面,听岸上的人说旅游船翻了,附近的搜救队已经到了,但救护车还没来。” 别人的死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这是戎黎当时的第一想法。 徐檀兮跟他是不一样的人。 “护士长,”她把苏梅梅叫过来,“你通知下去,让大家准备救援。” “好的,徐医生。” 苏梅梅用扩音器通知了大家。 “你看着佳佳,我去。” 佟医生带上急救箱走了,女儿的奶粉忘了带,急救箱倒没忘,出门在外都会带着。 “老婆给我看一下鱼。” 蒋主任扔下了他心爱的鱼竿。 “我过去了。” 夏医生一把斗地主还没打完。 妻子焦急在后头喊:“彤彤爸,当心着点。” “啊啊啊,烦死!”安然一边抱怨,一边把所有救急可能用到的东西都捎上,“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还要工作!” 程序员男朋友也不打游戏了,看着女朋友边戴口罩边往事故现场跑,奔跑的姿势笨拙又可爱。 他们有的人是父母,有的人是子女,有柴米油盐,有日常生活,也有家中琐碎,他们是医护人员,一群不普通又很普通的、可爱的人。 “我陪你去。”戎黎说。 “江边虽然有围栏,但小孩还是要看着。”徐檀兮把领口的花摘了,放在戎黎手里,“你在这儿看着关关,我马上回来。” “注意安全,离水远一点。” “好。” 徐檀兮走了。 戎黎看了看掌心的虎刺梅,忽然明白了,他的共情障碍并没有好,是他的意识在假装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如果没牵扯到徐檀兮,如果没第一时间从徐檀兮那里得到正确的情绪反应和引导,那么对于别人的不幸,他还是不痛不痒。 没关系。 如果是意识在伪装,那他就一直装好了,是人是鬼不要紧,他只要维持现状。 热闹的江边在徐檀兮他们走后变得安静了,小孩也乖巧了。 大概过了二十来分钟,大家陆陆续续回来了。 佟医生的妻子拉着丈夫问:“都回来了吧?” 佟医生膝盖都湿了,是刚刚跪在地上给人做心脏复苏弄湿的:“都回来了。” “救援呢?” 佟医生弯下腰,揉了揉膝盖:“搜救队把人都打捞上来了,水是喝了不少,所幸命都还在。” “命还在就好。” 一共去了二十几个人,回来都湿淋淋的。 苏梅梅赶紧让人把篝火点起来,让大家烤烤火:“都饿了吧,小林,去把烧烤的东西搬下来。另外秦总请客,点了醉鲜楼的外卖,再有半个小时就能送到。” 安然拧了一把袖子上的水,笑得没心没肺:“秦总大气!” 夕阳已经彻底落下去了,砰的一声,篝火点着了,天空、山峦、望江都因为昏暗而变得模糊,围着篝火的一群人被火光照亮了模样。 “戎关关,过来。” 戎关关在看篝火呢:“怎么了,哥哥?” 戎黎把他拎到帐篷外面的垫子上:“你坐这,不要乱跑。” “哦。” 他老实巴交地坐着,看着哥哥把徐姐姐带进了帐篷。 “冷不冷?” “手僵了。” 徐檀兮的袖子都湿了。 戎黎帮她把袖子卷起来,垫了纸进去,捂着她的手,亲了亲,又亲了亲,然后抓着放进自己衣服里:“辛苦了,徐医生。” ------题外话------ 晚安,各位仙女 205:戎黎治绿茶,昭里勾娇夫 戎黎帮她把袖子卷起来,垫了纸进去,捂着她的手,亲了亲,又亲了亲,然后抓着放进自己衣服里:“辛苦了,徐医生。” 他衣服里面很暖,她手冰凉冰凉的。 她摇摇头,说:“不辛苦。” 戎黎伸手绕到她后背,将她整个人牢牢裹在怀里:“暖和了吗?” “暖和了。” 他身上贴了暖宝宝,她贴的,很暖和。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苏梅梅过来喊吃饭,戎黎牵着徐檀兮出来了,戎关关立马跟上去。 “想吃什么?”戎黎问徐檀兮,“我去拿。” 她想吃热的:“粥。” “你呢?”他问戎关关。 戎关关立马兴奋地回答:“烤大虾,烤土豆,烤鸡翅,烤热狗,烤——” 戎黎打断:“够了。” “哦。” 戎关关安静如鸡,并且等吃。 戎黎去拿吃的了,烧烤炉那边很多人,徐檀兮和戎关关没有过去,坐在自己帐篷外面的防潮垫上等。 “徐医生!” 安然在烧烤炉那头喊:“徐医生,你快来!” 徐檀兮牵着戎关关过去了,众人围了一圈,在中间的是戎黎和李斯年。 戎黎冷着一张脸,气压很低,眼底阴沉沉的。李斯年抱着手臂,卷起来的袖子上沾到了粥,手腕红了一大片。 徐檀兮问戎黎:“怎么了?” 李斯年先开口解释,他说:“就烫了一下,没什么事,是我自己没拿稳,容先生也不是故意的。” 这话有两层意思,戎黎烫到了他,并且是故意的。 没有必要再问事情的缘由了,徐檀兮询问大家:“有人带烫伤药了吗?” 苏梅梅说:“我带了。” “李医生,”徐檀兮很客气地对李斯年说,“你先处理一下伤处吧。” 李斯年说好,去处理之前,还再次“解释”了一句:“是我自己不小心,真的不关容先生的事。” 徐檀兮的脾气很好,都也有些恼了,她没再理李斯年。 “昭里,你帮我带一下关关。” “行,我带他去吃点东西。” 姜灼就领着两只去烧烤炉那边了,手里还帮秦昭里端着粥。 徐檀兮把戎黎牵到一旁没人的地方,仔细查看他身上:“你有没有被烫到?” 戎黎怒气没消,眼底压着一股子暴戾:“我没碰到他。” 他野性未驯,克制着、压抑着,像一头将要出笼的狮子,尖牙已经露出来了,要咬人了。 他说:“他自己往手上倒的,你信不信我?” 徐檀兮丝毫没有犹豫就点了头:“等回去了我解雇他。” 往人手上泼粥这种事情,戎黎做不出来,泼硫酸还差不多。 “你不是说他手术能力很突出吗?”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戎黎很希望徐檀兮能把那个绿茶开了。 他当然也可以自己动手,但如果是徐檀兮替他出气,性质不一样。 “品性太差了,”徐檀兮说,“不适合当医生。” 戎黎眼底的阴郁这才散了。 徐檀兮的微信这时候响了,她看了一眼手机,没点开屏幕,但戎黎还是看到了。 李医生。 “手机给我。” 徐檀兮没有迟疑,立马给了。 李斯年发了四条微信过来。 肿瘤科李医生:【你男朋友是不是很讨厌我?】 肿瘤科李医生:【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让他看出来了】 肿瘤科李医生:【希望你们不要因为我吵架】 肿瘤科李医生:【你男朋友很好,他这么对我只是因为太在乎你了,都是我不对,我知道我不该再对你有什么想法,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就算你有男朋友了还是忍不住喜欢你,希望你幸福,我会慢慢试着把你从我心里挪出来】 戎黎回了一句:【滚你妈!】 回复完之后,他把李斯年删了。 “他要是再联系你,不准理他,公事也不行。” “好。”不会有公事,徐檀兮已经决定了要解雇李斯年,“先生,我饿了。”不要生气了。 戎黎把情绪收拾好:“我去给你拿吃的。” “嗯。” 他牵着她,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杳杳,其实我品性也不好。” 他品性不好。 ——喜欢使用暴力。 烧烤结束后,还有篝火晚会,老老少少一群人围在一起,唱歌跳舞做游戏。 冒险游戏玩到一半,戎黎在徐檀兮耳边低声说:“我去趟洗手间。” 他晚上看不清楚,徐檀兮不放心:“我陪你去。” “不用。”戎黎说,“上厕所还要你陪,被人知道了很没面子。” 徐檀兮失笑:“那你小心一些。” “嗯。” 戎黎一个人去了。 游戏玩了四轮他才回来,而且回来的时间很巧。 所有人都盯着徐檀兮,她红着脸小声对戎黎说:“我游戏输了。” 是很俗的游戏,诚实与冒险。 徐檀兮是个老古董,不可能选冒险,戎黎问她:“他们问了什么问题?” 徐檀兮不好意思说。 秦昭里大声帮她说了:“最喜欢被亲的三个地方。” 篝火烧得很旺,徐檀兮脸上烧得很红。 最喜欢被亲的三个地方…… 好多地方戎黎还没亲过。 他从地上拿起一瓶酒,火光被风吹散了落进他眼里,细细碎碎的光像漫天的星辰:“我替她喝。” 不回答问题可以,喝两瓶。 后面又玩了几轮,徐檀兮和戎黎都轮空,秦昭里被抓到了一次,她选了冒险,对方让她连线未婚夫,并且表白。 秦昭里果断地喝了两瓶。 啤酒的度数不高,微醺了几个人,倒没有谁喝醉,九点半左右,篝火游戏结束了,大巴上有桶装水,大家领了水,各自回帐篷洗漱。 临睡前,戎黎带戎关关去了一趟厕所。 外面很冷,徐檀兮在帐篷里等。 “徐医生。” 苏梅梅在外面叫她。 徐檀兮拉开帐篷的拉链:“有什么事吗?” 苏梅梅特地挑戎黎不在的时候过来的,她小声告诉徐檀兮:“李医生刚刚回去了。” “哦。” 徐檀兮反应平平。 苏梅梅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告知一下:“是附近的救护车来接的,他浑身都湿透了,好像是落水了,手也骨折了,脸……”她心里有了猜测,但不好明说,“脸被打得不像样。” 是谁干的,用脚指头都猜得出来。 刚刚篝火游戏的时候,戎黎离开了一段时间。 “我知道了。” 徐檀兮别的什么都没说。 苏梅梅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是心里着实吃惊,真没看出来,徐医生的男朋友这么……社会! 过了片刻,戎黎带着戎关关回来了,戎关关还不困,一会儿在睡袋里钻来钻去,一会儿在帐篷里滚来滚去。 徐檀兮把帐篷的拉链拉好,随口提了句:“李医生回去了。” 戎黎没打算瞒着她:“是我。” 他刚刚的确去“杀猪”了,在她身边久了,他差点以为自己真变成了好人。 徐檀兮还总觉得他不坏。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他再说一次,“我品性也不好。” 说完,他看着她,等她的审判。 他打人的时候就想好了,她可以惩罚他,怎么罚都可以,但只要她显露出一点点反感的情绪,他就认错、示弱,并且向她保证再也不会。他以后会忍,如果忍不住,他会瞒着她,他会处理得干干净净,然后在她面前装一辈子的弃恶从良。 “你都不会疼吗?” “嗯?”戎黎没反应过来。 徐檀兮拉住了他的手,指腹揉了揉他手背:“不疼吗?” 他手背上破了好几处,是殴打李斯年的时候,被灌木的刺刮到的,因为夜间视力不行,他手上伤到了好几处,不过他根本没注意,血已经干了。 徐檀兮拿了医药箱过来,拉着他坐下。 她没有指责他,没有厌恶,她眼里有心疼,她动作很轻,她问了他三遍疼不疼,她轻轻吹他根本不算伤口的伤口,她唠叨他下次要小心不能受伤,她轻声细语,她目光很温柔。 戎黎明白了,教养好、脾气好、善良磊落、风光霁月的徐檀兮给了他特例,允许他有恃无恐,也允许他胡作非为。 “戎关关,把眼睛闭上。”戎黎说。 “哦。” 戎关关闭上眼睛,钻到睡袋里去了。 “杳杳。”帐篷上面吊了一个灯泡,不是很亮,不及戎黎眼里滚烫的光,“我以为我跟以前不一样了,好像不是。” 他伤人的时候,还是会兴奋,还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一点愧疚心都没有。 李斯年叫得越惨,他越舒坦。 徐檀兮跟他不在一个频道上,她色令智昏了,悄悄在他耳边说:“你都让关关闭上眼睛了,我以为你要吻我。” 是。 他要吻她了。 其实不用他解释的,她一直都很懂他,懂他自己所谓的恶,也懂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善。 睡袋里的戎关关深深叹了一口气,还要多久啊……他等啊等,等啊等,睡着了。 晚上江边的风很大,带着潮气,冷得刺骨,天上有一轮弯月,云笼着月亮,水汽笼着望江,夜色笼着一顶顶帐篷,远处缭绕的雾笼着人间灯火。 大概晚上十一点,姜灼收到了秦昭里的微信,连着两条。 秦昭里:【到我帐篷来】 秦昭里:【把枕头也带上】 姜灼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枕头,拉开帐篷,他头探出去,看了看四周,外面没有人,他轻手轻脚地出来。 秦昭里的帐篷就在他旁边,他走过去,很小声地喊了一句:“昭里。” 帐篷的拉链拉开,秦昭里裹着毯子,就露出一张脸:“你进来。” 姜灼犹犹豫豫了好久,才蹑手蹑脚地脱鞋进去了。 秦昭里抱着毯子缩成一团,催促他:“快把拉链拉上,别让风进来了。” 姜灼把帐篷拉上了,他个子高,在帐篷里要稍稍弯着腰。 他站着,一动不动地。 “你愣着干嘛?” 他表情愣愣的:“啊?” 秦昭里用脚踢了踢睡袋,一点都不扭捏:“帮我暖被窝,太冷了。” 他杵了几秒,脸红了:“哦。” 他放下枕头,脱了外套躺进去。 睡袋是双人的,半垫半盖,四周有拉链,大小能躺三个人,他躺在最右边,只占了一点点位置。 他像块木头,纹丝不动,连眼皮都没动,就脸越来越红。 秦昭里裹着自己带的毯子,坐在旁边瞧他,越瞧越觉得有意思,真像古时候侍寝的妃子,被子一卷,抬上龙床,然后又羞又怯地等着被剥掉被子。 秦昭里有点手痒。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电,接了:“喂。” 是温羡鱼:“下午我去你公司了,你怎么没在?” 姜灼条件反射地屏住了呼吸,望向秦昭里,可一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睛,他立马又败下阵来,把目光挪开,别开脸,露出红红的耳朵。 “我出来露营了,和医院的同事一起。”秦昭里这样回答。 不算撒谎。 温羡鱼有些惊讶:“去哪露营?” 秦昭里是工作狂,会出去露营的确挺奇怪的。 她说:“望江。” 温羡鱼追问:“什么时候回来?” 她不满:“你问这么多干嘛?” “想约你啊。”温羡鱼有一副好嗓子,低低沉沉的,从手机那头穿过来,“前阵子在忙城西那块地皮的事,都没好好跟你吃顿饭。” 这事儿秦昭里知道,她明知故问:“竞拍顺利吗?” “赵贤华那只老狐狸,也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风,把价格抬高了一倍,地是拿下了,我损失了好几个亿。” 他自然不会知道,那几个亿有一半都进了秦昭里的口袋。 她心情大好,把脚伸直,故意去招惹睡得老老实实的姜灼,嘴上问温羡鱼:“你爷爷骂你了吧?” 姜灼往旁边挪一点。 她脚也跟着蹭过去一点。 ------题外话------ **** 顾总:杳杳最喜欢被亲的三个地方是哪? 戎黎:下一章把她浑身亲完再告诉你。 顾总:洪水湖呀,浪呀嘛浪打浪啊~ 206:火热露营夜,和杳杳很像的人 她脚也跟着蹭过去一点。 姜灼没地方躲了,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岂止是骂,都要赶我出家门了。”温羡鱼在电话那头说笑,“到时你可得收留我。” 收留? 讨饭去吧你! 秦昭里不咸不淡地回了句:“等你被扫地出门了再说。” 温羡鱼笑说:“你可真不心疼我啊。” 呵呵。 装不下去了,她没演戏的天分:“我要工作了。” 温羡鱼温柔体贴地叮嘱:“露营怎么还带工作,别太累了,早点休息,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回了南城给我回个电话。” 秦昭里嗯了声,然后就挂了。 “是你未婚夫吗?” 姜灼问得小心翼翼。 “嗯。”她不想提温羡鱼,“睡暖了没有?” “暖了。” 她把手伸进去,摸了摸,是暖了:“你往旁边挪点,我要睡这。” 他坐起来:“我回去睡。” 秦昭里用一根手指抵在了肩膀上,稍稍用力,把他往后推了推:“我让你回去了吗?躺下。” 他的毛衣留在了自己的帐篷里,外套脱了,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长t。 他看起来很清瘦,戳着硬邦邦的。 “快躺下啊。”秦昭里催他了。 他抬起眼皮看了她两眼,又迅速地埋头,不再看她。他耳廓红了,扭捏了一下,乖乖躺下了,慢慢吞吞地往旁边没睡暖的地方挪。 秦昭里把裹在身上的毯子丢开,穿着睡衣钻进去了。 姜灼刚要离她远点,一双冰凉冰凉的小手搂住了他的腰:“你身上好暖和。” 秦昭里整个人贴过去了。 他体热,她体寒,刚刚好。 “我最近赚了点小钱,”从温羡鱼那里搞来的,秦昭里把冷得跟冰块一样的脚放他双腿间取暖,“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姜灼一动不动,僵硬得像块木头,他端正地躺着,眼睛在看帐篷顶上的灯泡:“我什么都不缺。” 那就给买几块黄金吧,实在。 秦昭里心里这么想着。 安静了一会儿。 “我这样,”他把脸侧过去,看着她,“算小三吗?” 秦昭里快睡着了,素颜的她、头发乱糟糟的她,没有平时雷厉风行的样子,可爱又无害:“是我用钱强迫你的,不算。” 她抱着他,咕哝了两句好暖和,眼皮耷拉下去,睡着了。 过了很久。 姜灼侧过身来,看窝在他怀里的姑娘:“是我愿意的。” 戎关关晚上喝多了饮料,才睡了一个多小时,又被尿憋醒了,戎黎领着他去了一趟厕所。 “好冷啊。” 戎关关两手揣在袖子里,跟小老头似的,蹦跶着回来了。 徐檀兮帮他把睡袋铺好:“快进来。” 他钻进去,在里面拱了拱:“这个睡袋好像毛毛虫。” 他一个人一个小睡袋,然后小睡袋被包在双人的大睡袋里,哥哥不让他睡中间,他在边边上。 戎黎把外套脱了,睡中间:“别动来动去,快睡觉。” “哦。” 戎关关秒睡。 戎黎把手伸直,让徐檀兮枕在他手臂上:“姜灼去了秦昭里的帐篷。” 徐檀兮穿着毛衣睡的,很暖和,脸都烫红了:“你看到了?” 他夜盲,看不清。 “听到的。” 徐檀兮不知道怎么评价,但比起温羡鱼,她更心疼秦昭里。 “昭里和我表哥是联姻,没有感情基础,如果我表哥不出轨的话,昭里应该会将就着跟他结婚,将就着过日子,或许不会相爱,但昭里会忠于婚姻。是我表哥先和别人在一起了,她才找了姜先生。” 秦昭里高二就退学了,因为秦老爷子说去学校是浪费时间,专门请了人在家里教她,除了徐檀兮之外,她没有朋友,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徐檀兮第一次见秦昭里的时候,她还是个孤独的孩子。当时徐檀兮问她,要不要一起玩跳房子,她问:什么是跳房子? 九岁的秦昭里已经知道什么是股票、知道什么是融资,但不知道什么是跳房子。 她十八岁的生日宴办得很隆重,秦老爷子请了很多商界政界的人过来,骄傲地向大家宣布了他的继承人。十八岁的秦昭里穿着高跟鞋,穿着昂贵礼服游刃有余地应酬。 蛋糕她一口没吃。 宴会结束后,徐檀兮给她做了一个小蛋糕,吹蜡烛的时候,她许了个愿望:希望徐檀兮健康平安。 她当时开玩笑地说,她没有父母,只有徐檀兮了。 戎黎说:“她和姜灼挺合的。” “我也觉着挺合。” 温羡鱼太重利,不会纯粹地爱一个人,可是她的昭里,真的需要有人爱她。 姜灼不一样,他是个眼里有太阳的人。 徐檀兮伸手,摸到戎黎的腿:“凉了。” 暖宝宝不热了。 戎黎抓住她的手:“不要乱摸。” “我给你重新贴。” 她坐起来,去拿放在角落的背包。 戎黎也起来了:“我自己弄。” 她按着他坐下:“你坐好。” 戎黎把戎关关那边的被子压好,腿伸直,然后坐着不动。 徐檀兮把他裤腿卷起来,撕掉已经冷了的暖宝宝,隔着里面衣服重新贴在膝盖的位置:“好了。”她揉了揉,掌心下面慢慢开始发热,“腿疼不疼?” 其实有一点点,戎黎说:“不疼。”他突然喊,“戎关关。” 戎关关没答应。 戎黎确定他睡熟了,这才抓着徐檀兮的手放在了腹上:“杳杳,这里也要。” 他那里暖烘烘的,一点都不凉。 徐檀兮也由着他,重新拿了一片,掀开他的卫衣,俯身过去,红着脸给他贴。 戎黎觉得自己是作死,就他那点自制力…… 他拿了外套,往戎关关头上一扔,盖住了他的脸,然后抱着徐檀兮的腰,一起躺下。 “还没贴好。” 徐檀兮推了推他,光都被他遮了去,昏暗把她脸颊的嫣红藏好。 戎黎捉着她的手,放进自己衣服里:“摸到了吗?” “嗯?” “温度。” 他身上在发热,一点都不冷。 徐檀兮脸皮薄,侧着头不看他。 他偏不让,端着她的下巴让她转过脸来,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贴着发热的暖宝宝,不安分地往上。他眼里有滚烫的一层欲,红了眼角,也红了耳朵和喉结。 他也不急,从额头开始,慢慢亲她。 “嗯……” 不是徐檀兮的声音。 她被吓了一跳:“有、有声音。” 他们帐篷后面是普外一位护士的帐篷,那位护士带了男朋友过来。 戎黎捂住徐檀兮耳朵:“别人在做坏事,你不能听。” 她睁着眼,脸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轻。 戎黎手肘撑在防潮垫上,继续亲她。她好像喜欢被亲眼睛,一碰到,她睫毛就颤个不停。 过了很久。 戎黎手拿开了,隔壁也安静了,徐檀兮听到了他的呼吸声,又乱又重。 “杳杳。” “嗯。” 他脸埋在她颈窝里:“有点难受。” 她抱着他,手乖乖放在他后背:“如果你想——” “嗯,想。”他抬头,“所以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他们之前说过,病好了就结婚。 “我的病还没有好。” 戎黎泄气地翻身躺下,盯着灯泡认命又不甘:“有点不想管,想娶你。” 他深呼吸了几下,缓了缓…… 不想缓了。 他把徐檀兮拉到怀里:“秦昭里问的那个问题,我想知道答案。” 徐檀兮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手,遮住了眼睛,默许他接下来的所有举动。 “告诉我,哪里?” 月亮藏进了云里。 她把声音藏进了被子里。 周一下午,《风声》剧组试镜,地址在万象影剧院。 祁栽阳执导,天光传媒投资,影帝加盟,这样的组合,怎么可能不爆。 双男主已经确定了,但未曝光,女性角色还待定,来试镜的女演员各个咖位的都有,可以说众星云集。 “不是,你为什么要来试镜?” 发出灵魂拷问的是天光传媒的经纪人,杨幼兰。 走在杨幼兰旁边的是她家艺人,洪端端。 洪端端睁着漂亮的大眼睛,说瞎话:“为了演艺事业的前进。” 杨幼兰不听她鬼扯:“你少来。”她给她分析,“《风声》虽然是名导演大制作,但毕竟是双男主大戏,女演员的番位太靠后了,以你现在的咖位,完全没必要。” 洪端端是怎么样的咖位呢? 她是资源咖。 她爸妈都是天王天后级别的艺人,她舅舅是导演,她外公是制片,她也想低调,但实力它不允许。 对了,她没演技。本色出演还能看,稍微有点深度的角色,她就能挨骂了。 不过她有颜粉,一张猫系包子脸简直男女老少通杀。 洪端端是那种娇养出来的女孩子,有一点点小作,但很耿直,可爱居多,她演技不好,但不妨碍她做个戏精。 “好的演员可以为了剧本牺牲。” 杨幼兰灵魂一问:“你是好演员吗?” 洪端端颇为认真地点头。 “我的祖宗诶,你昨天刚因为演技烂上了热搜,这么快就不记得了?”杨幼兰头疼,发际线估计又要往后了,“你要是选上了也就算了,要是被刷下来了,估计又要被群嘲。” 洪端端穿着红格子大衣,走出了一米八的气场,就是长相太萌系:“不会刷下来,导演是我舅。” “你不是说你舅从来不开后门的吗?” 洪端端很有信心:“你放心好了,我试镜的那个角色是个花瓶,只需要美貌,不需要演技,本色出演就行了。” “你跟我说实话,你是冲着萧既来的吧?”杨幼兰带了她几年,她有几根花花肠子能不知道? 洪端端睁着又黑又亮的眼睛,嘴唇肉嘟嘟的,很无辜:“我不是,我没有,你诬赖我。” “那你知不知道另一个男主是谁?” 她表示不关心。 杨幼兰告诉她:“是江醒。” 小仙女人设的洪端端:“卧槽!” 全网皆知,萧既和江醒是死对头。 半年前,当红小花洪端端公开表明:理想型是萧既,最讨厌的男艺人是江醒。为什么讨厌?因为江醒是萧既的死对头。 三个月前,洪端端和江醒被狗仔拍到在酒店开房,第二天两人微博官宣,对,就是这么乱来。 《风声》剧组要同时用了这三个人,那就是第二次乱来。 “麻烦让一下。” 杨幼兰拉着洪端端往旁边靠。 后面的工作人员领着徐檀兮穿过二人,走到前面。 等人走远后,杨幼兰收回目光。 “端端。” “嗯?”洪端端还沉浸在江醒要和萧既演对手戏的震惊里。 “刚刚走过去的那个女孩子,你看清了吗?” “没仔细看。” 杨幼兰说真的:“侧脸跟你有点像。” 洪端端一点也不谦虚:“那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杨幼兰:“……” ------题外话------ **** 顾总:被子,杳杳最喜欢被亲的三个地方是哪? 被子:你淫荡! 207:杳杳身上的迷题,神秘跑腿人 “那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杨幼兰:“……” 还真是,不仅美,气质更绝。 试镜安排在了歌剧厅,评委坐在观众席前排,表演台在正中间。 徐檀灵站在台上,没有化妆,穿得也很日常。来试镜之前她找人打听了导演祁栽阳的喜好,他不喜欢女演员浓妆艳抹,不喜欢过度整容,喜欢低调的,试镜最好素颜。 “祁导你好,”她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我是徐檀灵。” 后面她还简单介绍了她出演过的作品。 自我介绍完,她目光望向了坐在祁栽阳旁边的温时遇:“小舅舅。” 她这样叫了一句。 观众席的第一排坐了四个人,从左往右依次是萧既、江醒、祁栽阳,和温时遇。 再说祁栽阳,出身演艺世家,五十出头,是圈内的一线导演,有好几部高票房、高评分的代表作,拿奖拿到手软,是圈内少见的、既能抓商业还能抓深度的导演。 他身上穿了件洗得很久的棉袄,头发都铲了,留着个寸头,但胡子没刮,着实有点糙,整个人的气质又丧又颓,再细看他的五官,剑眉星目端端正正,年轻时绝对也是丰神俊朗的公子哥。 他打量了徐檀灵两眼,然后低头看剧本:“直接开始吧。” 竞选同一角色的女演员试镜的片段都是同一个,和部分剧本一起,在试镜的前一天发给她们。 徐檀灵明显早有准备,入戏很快,游刃有余。 祁栽阳观看了十几秒,转头问温时遇:“你外甥女?” 意思是问他要不要开后门。 徐檀灵的演技虽称不上好,但也还能看,选的也不是挑大梁的主角,如果温时遇开口,这个后门祁栽阳会给他开。 温时遇端坐着,西装革履,温润如玉,他道:“不是,我只有一个外甥女。” 工作人员领着徐檀兮推门进来了。 温时遇目光定住,浅浅笑意袭上眉梢:“她来了。” 祁栽阳抬头,顺着温时遇的视线看过去,门开着,外面走廊的光绕在徐檀兮身后,她缓缓走来,步步生莲,亭亭玉立。 祁栽阳手里的保温杯咚了一声,掉在地上了,他看着徐檀兮,整个人愣住了。 坐在旁边的江醒把杯子捡起来,放回桌上:“祁导。” 他没反应。 “祁导。” 他这才回过神来:“暂停一下。”他随意用袖子擦了一把滴到桌上的茶水,对演到一半的徐檀灵说,“休息几分钟再继续。” 徐檀灵停下来,回头,又是她! “杳杳,”温时遇唤徐檀兮,“到这儿来。” 他身边空了一个位子。 徐檀兮走过去。 “祁先生,”温时遇起身,向祁栽阳介绍,“这是我外甥女,徐檀兮。” 也是这部电影的戏服指导。 徐檀兮双手交叠放好,压着裙摆微微福身:“您好,祁先生。” 祁栽阳愣愣地看着她,目光直接又滚烫。 过了许久,他都没有收回视线。 温时遇上前,把徐檀兮挡在身后,稍稍提了提嗓音:“祁先生。” 祁栽阳慌忙收拾好目光,手再一次打到了保温杯:“抱歉,我失礼了。”他把杯子扶起来,解释说,“徐小姐很像我已故的妻子。” 轮廓与眉眼像,但气质不太像。 祁栽阳再一次道歉:“很抱歉,徐小姐。” 徐檀兮微微一笑:“没有关系。” 休息十分钟后,试镜继续。 徐檀灵显然做足了准备,台词、神态她都精心拿捏:“我只忠于我的国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是这场戏的最后一句台词。 她缓了缓才出戏,对评委鞠了一躬:“谢谢。” 她的表演其实也挑不出什么大错,就是太程式化,没有什么灵气。 既然温时遇没开口,那祁栽阳就以专业的角度来评:“萧既,你再跟她搭一段。”他翻了几页剧本,“就这段吧。” 他选了一段对角色情绪处理要求很高的戏。 萧既看了徐檀兮一眼,起身上了台。他没给徐檀灵入戏的时间,直接开始,也完全不收着气场,徐檀灵根本接不住他的戏,原本还能看的演技,一遇到这种气场全开的男演员,她就开始束手无策了。 只演到了一半,祁栽阳叫停了:“可以了,回去等消息吧。” 徐檀灵脸色不太好地道了声谢谢,用眼角余光瞥了徐檀兮一眼才转身退场。 萧既坐回去,祁栽阳问:“怎么样?” 萧既和徐檀灵合作过,但像刚才那样打她脸是第一次,他实话实说:“张力不够。” 祁栽阳也觉得,在名单上画了个叉:“下一个。” 洪端端进来了。 不是素颜,穿得也不日常,几步走过来,她简直像在走红毯。 从她进来,江醒就坐直了,毕竟两人也是官宣过了的“情侣”,他得把戏做足。 洪端端走上台,大大方方地叫了句:“舅舅。” 祁栽阳一个冷眼过去:“这是家里吗?叫导演。” 洪端端的母亲是祁栽阳嫡亲的妹子,洪端端的父亲是祁栽阳妻子的哥哥。 洪端端从善如流地开了口:“好的祁导。”她把包包给经纪人拿着,“祁导,我能自己选搭戏的演员吗?” 她跟徐檀灵试镜的不是同一角色,徐檀灵试的角色比她这个戏份多,她就试个花瓶角色。 祁栽阳就问了句:“你想跟谁搭?” 她双眸饱含期待地看向萧既,从头到尾没看江醒一眼:“我想跟萧既搭戏。” 杨幼兰在旁边捶胸。 祁栽阳哦了声:“江醒,你去。” 洪端端:“……” 江醒笑了笑,起身上了台。 洪端端噘着嘴,肉嘟嘟的小嘴能挂油壶了,满脸地不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不是官宣了的情侣吗? 说起这事儿洪端端就心梗,三个月前的某天晚上,她拿了剧本,想去找萧既“讲戏”,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跟偶像多相处一下,这是她等了好久才等到的机会,因为她演技不好,萧既又不接烂片,要进同一个剧组真的要花好多钱的! 花钱不是重点,重点是“讲戏”,鬼知道怎么回事,来开门的是江醒,鬼知道怎么回事,还被狗仔给拍到了。 两个人又都单身,两边的经纪人一商量,就直接帮他们官宣了。 江醒解了一颗大衣的扣子:“开始吧。” 洪端端不情不愿地开始演。 说实话,江醒有资本,他是武替出身,基本功很扎实,演了几年配角才挑大梁,非科班出身,却很有天赋,而且他戏路很宽,什么角色都能演。 脸更没得说,生了一副正派的皮囊,一双反派的眼,眼型偏长,很迷人,有几分捉摸不透,能蛊惑人心,又带着很强的攻击性。 演艺圈里能跟萧既一较高下的不多,江醒算一个。 不像刚才萧既那样气场全开,他演得很“客气”,没有为难洪端端。 “徐小姐,”祁栽阳问徐檀兮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洪端端跟林幺幺这个角色贴近吗?” 徐檀兮看过剧本,但她是外行,读得不透,她实话说:“我不太懂演戏,不好评价。” 祁栽阳解释:“这个角色对演技要求不高,但对形象要求很高。” 徐檀兮不评价角色,只说:“洪小姐很适合穿旗袍。” 祁栽阳有数了。 洪端端之后,又试镜了几位女演员,结束时,已经快五点了,但结果还没讨论出来,到底用谁,徐檀兮和温时遇都不发表任何看法。 戎黎电话打来了,徐檀兮与其他几位打了声招呼,去外面的楼梯间接了。 “下课了吗?” “嗯,我现在过去你那边。” 徐檀兮细声细语地嘱咐:“下雨路滑,你要开慢一些,若是天黑看不清,你就叫个代驾,不要自己开。” “好。” 叩、叩、叩。 是打火机敲击墙面发出的声音。 徐檀兮回首,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的江醒,她对戎黎说:“有人找我,等会儿再给你打。” 戎黎说好,先挂了。 楼梯间里有点暗,徐檀兮走到门口的位置,与江醒隔着几步的距离:“有事吗,江先生?” 她在电视上见过江醒,但在今天之前,她并未在现实里见过他。 江醒在打量她,眼神里尽是探究:“你当真是徐檀兮?”他走近一步,“南城徐家徐伯临的女儿?” 徐檀兮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把玩着打火机,似笑非笑:“棠光,你藏得可真够深的。” 他认识棠光。 他很有可能是锡北国际的人。 徐檀兮迅速做出了反应,从容地接了话:“你也不差。” 江醒没有起疑,把她当成了棠光:“我之前联系你,怎么都不复我?” 语气很熟稔。 他跟棠光应该很熟,而且,他并没有敌意。 徐檀兮说:“我有事,不在lyg。” “现在你管事还是傅潮生管事?”他问。 徐檀兮毫不犹豫:“我。” “那正好,想跟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江醒说:“抹掉我作为职业跑腿人的档案。” 哦,他是lyg的职业跑腿人。 徐檀兮有数了,镇定自若地与他谈判:“以什么做为条件?” 他眼里有很强的攻击性,但不形于色,跟戎黎、程及都是一类人。 是踩着尸骨出来的人,是收起了爪子与獠牙也依旧很危险的人。 他说:“一个秘密。” “谁的?” “暂时不能告诉你。” 徐檀兮淡然自若地应对:“并不是所有人的秘密我都感兴趣。” “这个人你一定感兴趣。”他话只说一半,点到为止了,耸了耸肩,一副随你便的态度,“信不信由你咯。” 说完他就走了。 徐檀兮找到傅潮生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江醒是谁?” 几秒之后,傅潮生回复:“职业跑腿人040,江梨亭。” 江梨亭编号040,是lyg物流里任务成功率最高的跑腿人,也是最贵的,和程及不相上下,也和程及一样,独来独往不太听管。 他一个,棠光一个,从来不露脸,是lyg最神秘的存在。 “江醒!” 凶巴巴的一声。 江醒脚步停下,回头,他笑了笑,有一颗虎牙:“干嘛呀,女朋友?” 洪端端瞪她,像只河豚:“谁是你女朋——” 他手一伸,手指就按在了她唇上:“合约第九条。” 合约第九条:假扮情侣期间,在外必须恩爱示人。 合约期是一年,分手理由两边也约好了——聚少离多行程问题。 洪端端把他手推开:“你为什么接这个戏?” 他的粉丝和萧既的粉丝是死对头,两边掐了好几年了,争角色争代言,什么都要争一争。 “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试镜?” 洪端端脸不红心不跳地扯淡:“为了演艺事业的前进。” 江醒皮笑肉不笑:“真巧,我也是。” 洪端端才不信他:“你就是来跟萧既抢风头的。” 江醒一副想掐死她却忍耐着的表情:“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干嘛。” “你承认了?” 他不咸不淡地扔了一句:“为你来的。” 洪端端一脸懵。 想把她脑袋撬开,江醒凉嗖嗖地看着她:“蠢货。” 洪端端:“……” ------题外话------ **** 江梨亭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很早铺垫过他的身份 208:戒烟备孕?老婆当闺女宠 “蠢货。” 洪端端:“……” 她还没想到回怼的话,江醒就已经走了。 就好气! 六点左右,经纪人来接江醒,外面正下雨,车开不进影剧院,江醒淋了几步路的雨。 巩帆问:“你伞呢?” 江醒抽了两张纸,随意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弄丢了。” 巩帆把车调头:“祁导官宣了两位男主,你的粉丝和萧既的粉丝又掐起来了。” 他不在意:“掐就掐呗。” 巩帆是老牌的经纪人,一向不喜欢炒作和话题:“每个月都要来个几回,回回都上热搜,会让人视觉疲劳,很败坏路人缘。” 江醒一副无所谓、破罐子破摔的口吻:“萧既的粉丝不待见我,我能怎么办?” 语气还有那么点不爽。 巩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一眼看穿:“你说洪端端?” 洪端端是萧既的头号粉丝,准时准点送祝福、应援打榜一条龙那种。 江醒眼睫那么一掀,有点危险:“我提她了?” 这真有一物降一物这事。 江醒是挺蔫儿坏的一个人,嘴有点毒,性子还有点野,可每回一碰上洪端端,他就像挂爆竹,特别容易炸。 巩帆带他好几年,怎么可能看不出猫腻,他换个问法:“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不顾档期跑去接祁导的戏?” 甚至不惜违约。 “因为洪端端?” 爆竹又炸了:“你干嘛总提她?” 巩帆是个直接的人:“因为你暗恋她。”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巩帆也不确定,三个月前,狗仔拍到了江醒跟洪端端的酒店照,假装恋爱根本不是巩帆的主意,是江醒提的,从那次之后,巩帆就注意到了,江醒总留意洪端端,甚至破例上了真人秀。 最明显的一件事是:江醒抢了萧既的一个性感内裤代言。 但江醒他不承认。 “老子没有。” 说老子的时候嘴角能别往天上跑吗? 行。 您老随意。 对于江醒的恋情,巩帆不太插手,江醒不是偶像派,不靠脸吃饭,谈不谈恋爱、和谁谈恋爱对他事业的影响并没有非常大。 洪端端没有带伞,是最后一个出来的,雨下个不停,不过她很幸运,在歌剧厅的外面捡到了一把伞。 下雨天路上很堵,徐檀兮快七点才到麓湖湾,戎黎换了个衣服开始做饭。他最近厨艺增进了那么一点点,可以做稍微复杂一些的菜,比如鱼。 徐檀兮在帮忙淘米,水龙头开着:“你认识江醒吗?” 戎黎试了试水温,稍微调高了一点点:“演戏的那个?” “嗯。” 他帮她把袖子挽起来:“不认识。” “傅先生说他是江梨亭。” 江梨亭的名字戎黎知道,但人没见过,锡北国际的各个分部彼此井水不犯河水,都互不干涉,他对江梨亭的了解不多。 “他认出你了?” 徐檀兮把米洗好了:“他以为我是棠光。” 戎黎接过去,把锅底的水擦干,放好,插上电,没有多想就问出口了:“要不要灭口?” 问得太快了,显得他很残暴。 徐檀兮不喜欢残暴。 他改口:“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堵住他的嘴?” 江梨亭是敌是友、是正是邪戎黎还不知道,但宁可错杀也不放过是他一贯的处事作风。 徐檀兮摇头:“暂时不用。”她解释,“江醒说想跟我做个交易,用一个秘密作为条件,让我抹掉他职业跑腿人的档案。” 看来他想“上岸从良”。 “整个锡北国际见过江梨亭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他很不简单。”戎黎把挂在冰箱旁边的围裙取下来,放到徐檀兮手里,“你下次不要单独见他。” 他低下头。 徐檀兮踮起脚,给他系好:“好。” 晚饭后,戎黎去了程及那边。 “你对江梨亭的了解有多少?” 程及闲得无聊,在卷烟:“完全不了解。”他把卷烟纸对折,压出一条痕,然后从中间撕开,“江梨亭进lyg比我还早,不露脸,任务成功率很高,价格很贵,但不是什么都接。” 戎黎腿伸着,坐姿很糙:“没了?” “没了,你可以问棠光,她知道的肯定比我多。”程及把烟丝铺在卷烟纸上,“干嘛突然问起他?” 锡北国际其实有派系之争,比如四爷官鹤山就一直把六爷戎黎当成眼中钉,但江梨亭不站队,自成一派。 程及呢,是半隐退的状态。 戎黎半靠半躺着,姿势随意,慵懒起来有点颓:“徐檀兮跟他碰上了。” 先是傅潮生,现在是江梨亭,越来越多人知道棠光和徐檀兮是同一个人。 “我有预感,你假死的事瞒不了多久了。” 锡北国际就是一张网,徐檀兮还在这里面,戎黎就不可能脱得了身。 程及把烟卷好,扔给戎黎一根,他弯着腰去茶几下面摸打火机:“祥云镇送来的烟丝,你尝尝。” 戎黎懒着骨头没动:“我戒烟了。” 是很久没看到他抽烟了。 程及调侃:“备孕啊?” 戎黎没说。 程及架着腿坐着,嘴角混着点坏气的笑:“真戒了?” 他说:“徐檀兮不喜欢烟味。” 行吧。 戎黎已经没有自我了,风骨也折了,徐檀兮喜欢怎么样的,他就是怎么样的,哪里还有戎六爷踩着残肢大杀四方的样子。 程及不管他,自己抽,可烟才刚咬上嘴,火还没点上,烟就被抽走了。 戎黎表情冷漠,眼神有点野,面露嫌弃:“别抽,沾我一身味儿。” 程及一个枕头砸过去:“滚回你自己家去。” 戎黎打掉丢过来的枕头,起身就走。 门啪的一声,锁上了。 看看,就是这么塑料的关系。 程及咬着烟,把打火机的盖弹开,刚要点—— 咔哒一声。 程及吐出烟,用枕头盖住,把打火机扔到茶几下面,并且坐直,一套动作只用了三秒,连贯又迅速。 “你在抽烟吗?”林禾苗从房间里出来。 茶几上还有几根卷好了的烟,以及一些烟纸和烟丝。 林禾苗也不喜欢程及抽烟,因为抽烟对身体不好。 程及面不改色地否认:“没有,卷着玩的。” 他干嘛要撒谎? 干嘛要做贼心虚? 干嘛跟戎黎一样怂? 程及转移话题:“作业写完了?” “写完了。” “过来,有件事跟你谈谈。” 林禾苗走过去,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他拉开茶几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粉色的信封:“我在沙发上捡到的。” 信封上面写了林禾苗收。 这不是普通的信,因为信封是粉色的。 程及把信往茶几上一搁:“谁给你的?” 他严肃起来,大家长的架势十足。 林禾苗坐姿很乖巧:“我没看过,不知道是谁。”她伸手去拿信封,想打开看看。 程及先一步拿走了,语气带了点儿调侃,眼神很危险:“你还想看?” 林禾苗思维有点直线,木木的、老实的样子:“我看看是谁。” “你管他是谁。”程及把信封揉成了一团,眼底没了笑,“以后在学校不要跟男同学说话。” 他养的花,自己都没舍得碰一下,怎么能让外面的猪拱。 林禾苗的世界里只有程及、学习、天文,男同学在她这里不是什么特殊的物种:“要是他们问我问题呢?” “让他们去找老师。” “好。” “好好学习,不准早恋。”程及起身,看见她乖巧圆乎的脑袋,手没忍住,等反应过来,掌心已经罩上去了。 林禾苗这时候抬头,脸与他掌心一般大,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映着他的影子,她动动脑袋,像猫咪那样,在他掌心里蹭了蹭:“程及,我不会早恋的,我只跟你谈恋爱。” 直白大胆,却毫无杂念。 勾人而不自知。 程及拍了拍她的头,满意地扬起嘴角,他去了浴室,拆开情书,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越看脸越黑。 信上面还留了号码,他一个电话打过去。 “喂,你好。” 是少年的声音。 “尹同平?”信上的署名是这个。 “我是。”尹同平同学很有礼貌,“请问你是谁?” 就是这个家伙,字丑到爆还敢给女同学写情书,狗胆包天的东西。 程及胯部抵靠着洗手台,镜子里照出他的侧脸,是轮廓分明的一副风流皮囊,他面不改色地扯谎:“我是教务处的老师,让你爸妈接电话。” 209:联姻温时遇,自杀自虐 “我是教务处的老师,让你爸妈接电话。” 这语气,威慑力十足。 十八岁的小伙子哪里是他的对手,立马就慌神了:“您、您等一下?” 等了一会儿,那边换了人接电话。 “你好,我是尹同平的妈妈。” 程及打开水龙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水流:“你儿子在学校往女同学书包里塞情书,给人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 尹妈妈立马扭头问儿子:“你给女同学塞情书了?” 少年躲开目光,憨憨地摸摸后脑勺,结结巴巴地坦白:“我我我我就塞过一回。” “你个兔崽子!” 电话那边传来少年嗷嗷乱叫的声音。 尹妈妈尴尬地赔笑:“对不起啊老师,是我管教不严,这次一定好好教育他,绝对不让他再犯了。” 程及嗯了声,挂了,他关掉水龙头,看着镜子里失笑,真跟养了个闺女似的,操碎了心。 连着两日都是阴雨天,年底将近,街上处处张灯结彩,超市门口的红灯笼、绿化树上一闪一闪的小灯串、路灯杆上的彩旗、车水马龙的街道、络绎不绝的路人,还有小儿手里香甜的糖葫芦,无不透着年味儿。 因为前段时间的丑闻,徐檀灵待工在家。 温照芳闲暇时会带着她插花煮茶、陶冶性情:“停了工作也好,你就趁这段时间好好学学珠宝和刺绣,徐家是做这个起家的,你要是不懂,以后家里的生意交给你了你都不会。” 桌上散落地摆放着各种花卉,温照芳耐心地修剪青瓷花瓶里的花枝。 徐檀灵心不静,一直在看手机,消息声一响,她立马点开屏幕,看完消息后,脸色阴郁。 “怎么了?” 她把手机往桌上一扔,砸落了几瓣玫瑰:“试镜没通过。” 温照芳放下剪刀:“温时遇他真是……” 她气得无话可说。 徐檀灵替温时遇辩解:“小舅舅不是公私不分的人,”她神情失落,“应该是姐姐还没消气。” 提到徐檀兮,温照芳眉头便拧了起来:“你试镜跟她有什么关系?” “祁导请了她做戏服指导,负责剧组女演员的旗袍设计,我试镜的时候她也在场。”她言辞犹豫,脸上不无委屈,“上次我不小心连累她上了热搜,她心里还怨我。” 温照芳神色不悦:“我去找她。” “找她没有用的,上次医院的事情,爸都出面了,也没能阻止她。”徐檀灵坐到沙发上,挽着温照芳的手撒娇,“妈妈,你帮帮我,这个角色对我很重要。” 祁栽阳的电影一向很受各大电影奖项的青睐,官宣的两位男主又能保证票房,她想要的那个角色虽然戏份不多,但人设很讨喜,只要不出大错,她肯定能靠这个角色翻身。 温照芳不是不想帮她,是没辙:“我还能怎么办,找徐檀兮没用,找温时遇更没用,他一向不给我面子。” 徐檀灵小心试探:“妈妈,你希望我嫁到温家吗?” 她不是温照芳所生,和温家并没有血缘关系。 温照芳也知道她喜欢温时遇,当初她想去流霜阁学唱戏就是因为温时遇,但他的态度一直以来都明明白白。 “我希望有什么用,他又看不上你。” 徐檀灵见温照芳松了口,开始软磨硬泡:“你帮我想想办法嘛。” 是夜,星辰与月隐于云层,天空像泼了浓墨,黑得化不开。 独栋的别墅里,亮着昏暗的灯光,窗户没关,风卷着窗帘偶尔晃动,地上的影子跟着慢慢摇。 “喵。” “喵。” 瘦弱的橘猫缩在桌角,细细叫唤。 “你叫什么?” 萧既摸了摸它的脑袋,它乖顺地蹭着,又喵了几声,仰着脸去舔他的手掌。 他将它抱起来,放在腿上:“不是刚给你喂过了吗?” 在祥云镇的时候,他只不过喂了它几次,它就跟认了主似的,他走到哪它就跟到哪。他开车回南城,它跟着车一直跑,他没办法了,才将它带了回来。 “喵。” “喵。” 它比在祥云镇的时候好了一些,长了一点肉,看上去没那么可怜兮兮了。 “咔哒。” 门开了。 橘猫立马站起来,警惕地盯着门口:“喵。” “这猫怎么还在,我不是让你扔了吗?” 是萧既的经纪人,王邱生。 他进门,扯了领带扔在沙发上,应该是喝了酒,脚步晃晃悠悠。 萧既起身,把橘猫丢进了浴室,锁上门,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目光空洞:“我下周要拍海报,不要弄出伤疤来。” 王邱生是个畜生。 而他萧既,是畜生的奴隶。 “明天晚上有个人想见见你。”王邱生把袜子脱了,扔在茶几上,“你到时放开一点。” 畜生不止自己折磨奴隶,还要贱卖奴隶。 萧既早就麻木了:“这次又是谁?” “裴家二爷,他对你很感兴趣。” 南城裴家。 是大家族呢。 “越玩越大,你就不怕出事?” 王邱生点了根烟,躺在沙发上吞云吐雾:“越玩越大才好,只有网撒得足够大,才没有人敢去捅破。” 一根烟结束,他去了卧室:“还不过来。” 萧既起身,跟着进去了。他很瘦,肩胛骨微微突出,后背挺直,灯把地上的孤影拉得细长。 咔哒。 门关上了,夜里很静,皮带抽打的声音的很刺耳。 过了很久很久,卧室的门从里面推开,客厅没有开灯,萧既走出来,伸手去拿桌上的手机,身后漏出来的灯光照在手腕的勒痕上,他背着光,脸上毫无血色。 电话通了,是一位女士接的:“怎么这么晚打过来?” “乔姐,”他佝着身子,背脊像拉弯了的弓,衬衫很薄,甚至能看清他紧绷的骨骼,“你能不能帮帮我?” 女士戏谑地问:“帮你什么?又看上什么角色了?” “把我拉出来。” 他在求助,卑微、毫无姿态。 在深渊里待久了的人,是要不起自尊的。 那边的女士笑了:“为什么找我?”她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我说过喜欢你?” 她只是他众多“恩客”当中的一位。 “萧既啊萧既,”她笑他,“你怎么这么天真啊。” 不是天真,是走投无路。 说喜欢他的人很多,骂他脏的人也很多,可哪个曾经不是干净少年,他也不是生来就肮脏,只是被人玩脏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挂了女士的电话,重新拨了一个号码。 “徐二太太。” 他打给了徐仲清的妻子,张归宁。 这个点,张归宁已经睡下了,她颇不耐烦:“干嘛?” “任务我放弃了,想怎么处置我,随您。” 茶几下面有个水果盘,盘子里装的都是草莓糖,满满一盘。他根本不爱吃糖,都是装的。 张归宁听完就炸了:“你什么意思?不勾引徐檀兮了?” “我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就不拉别人下水了。” 声音听上去就很丧。 这一副消极怠工的样子,张归宁反对,坚决反对:“你说不拉就不拉,那烂摊子谁收——” 萧既没听完,挂了电话。 他在客厅坐了很久,整个人被暗黑笼罩,光在他后面,影子在前面,他伸出了手,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对着自己的手腕上比划了几下,在找血管。 电话却在这时候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然后放下了水果刀。 “阿既,你那里还有钱吗?” 是他的养母陈微箐打来的。 萧家以前在南城也是名门,后来落败了,只剩了副空架子,可是萧家人都过惯了富贵日子,还强撑着门面,不肯由奢入俭。 萧既出道十年,除了这栋房子之外,没多少积蓄,都填进了萧家那个无底洞。 “上个月不是给你汇了吗?” 陈微箐在电话里支支吾吾,有些羞愧:“阿齐谈了个女朋友,是裴家的二小姐,明天是裴老爷子寿辰,裴家那样的条件,我们送的礼不能太寒酸了。” 又是裴家。 萧齐是陈微箐和萧镇南的儿子,萧家的三代独苗。 “箐姨,”他声音无力,看着茶几上的刀,“我累了。” 他挂了电话,他又拿起了那把刀,刀刃抵到左手腕的血管上,他慢慢往下压,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 “喵。” 橘猫从浴室的窗户里逃出来了,到他身边来,蹭蹭他的裤腿。 “喵。” 萧既把刀拿开了,看着手腕上破皮的地方,自言自语着:“我死了,她会哭吗?” 只有橘猫应他:“喵。” 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会吧,毕竟我也是她的骨肉。”他觉得应该会,可是他不确定,他问橘猫,“要不要试试?” 橘猫跳到桌上,舔他冰凉的手指:“喵。” 暖的。 猫的舌头是暖的。 他把刀丢了,躺在沙发上,盖住眼睛:“她要是哭怎么办啊……” 210:暗搓搓地穿情侣款(1更 第二天,太阳出来了,暖洋洋的太阳终于出来了。 早上九点,《风声》剧组官宣了最终的主演阵容,当网友看到里面还有洪端端,然后评论区就乱套了。 热评第一条:【洪端端滚出剧组】 江醒回复了这条:【别欺负洪端端,她年纪小】 江醒的粉丝:哥,你就不担心被绿?! 江醒出道这么多年,负面新闻几乎为零,洪端端就是他唯一的黑料。粉丝气啊,恨铁不成钢啊,但能怎么办,自己选的偶像,哭着也得宠下去。 下午四点,《风声》剧组在影视城取景。 “端端,”记者问,“能说说你为什么喜欢萧既吗?” 洪端端的偶像是萧既,圈里没人不知。 另一位记者笑着清了清嗓子:“咳咳,江影帝也在呢。” 今天拍定妆照,是实景拍摄,来了不少记者。江醒也在,就躺在不远处遮阳伞下的椅子上。 关于洪端端为什么喜欢萧既,这个问题,杨幼兰也问过。 当时,洪端端一脸认真地回答了:“因为他的眼神很温暖。” 哪里温暖了?杨幼兰看不出来,她当经纪人这么多年,少有看不透的艺人,萧既她就看不透,明明星路平坦顺风顺水,怎么眼里总有点悲凉呢?跟有故事似的。 趁洪端端回答之前,杨幼兰上前去打断:“不好意思,端端还要去拍定妆照,今天就到这儿吧。” 她拉着洪端端进了拍摄场地。 “以后再有记者问你关于萧既的问题,你不要回答。” “为什么?”洪端端拎着她心爱的包包,从鞋到头发丝都透着精致,她粉丝形容得没错,她就是行走的海报,海报它的脑子不是很聪明,“我行得正坐得端,为什么不能回?” 补充一下,洪端端是个买包狂魔。 杨幼兰戳戳她不开窍的脑袋:“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你一直夸萧既,江醒的粉丝会怎么想?” 从她跟江醒官宣在一起之后,江醒的粉丝就天天跑她微博骂她胳膊肘往外拐。这也不能怪粉丝,骂的都是事实。 杨幼兰警告她:“总之你给我收敛着点。” 洪端端不情不愿地嗯了声:“萧既今天怎么没来?” “不知道,可能没档期吧。” 今天主要拍洪端端和江醒,是露天拍摄,更衣室就搭在拍摄场地的旁边,再往边上是一把巨大的遮阳伞,伞下面放了把躺椅,江醒懒洋洋躺着。 助理小左是个白白胖胖的小伙子,看着很有福气的样子:“江哥,该去换衣服了。” 江醒躺着没动,拿着手机对着自己英俊的脸,左照右照。 小左提醒:“江哥。” 江醒眼皮一掀:“我眼神怎么样?” “啊?” 他坐正,口气颇认真:“温暖吗?” 小左被他看得后背拔凉,他是老实人,所以老实说:“江哥,咱们不是走那一挂的。” 他觉得江哥是亦正亦邪的小野狼,是嗷呜嗷呜那一挂,不是喵呜喵呜那一挂。 他那双演起反派来让人又爱又恨的眼睛缓缓那么一扫:“我问你温暖吗?” 尾音往前跑了,是危险的信号。 小左竖起大拇指,违心地说:“温暖!相当温暖!” 江醒这才满意,起身去了更衣室。 小左走在后面,盯着他脚下的鞋——洪端端同款。 小左不知道他和洪端端的恋爱是假的,只觉得暗戳戳地穿情侣款的江哥真的好闷骚。 还有更闷骚的,江哥不是截了萧既的内裤代言吗,上次他居然问谁的身材更好、谁更性感。 男女更衣室就隔了一块集装箱板。 洪端端已经换好衣服了,是一身浅青色的旗袍,她走到镜子前面,左右照照:“好漂亮啊,是你绣的吗?” 徐檀兮颔首。 洪端端小心翼翼地摸着旗袍上的绣花:“徐医生你好厉害啊!”而且还温柔、还优雅,她想不到词语来形容,总之她好喜欢她。 徐檀兮穿着平底鞋,个子与她一般高:“如果有不喜欢的地方,可以提出来。” 洪端端摸完绣花,又摸了摸领口的盘扣:“我巨喜欢。” 杨幼兰眼睛跟扫描仪似的,把她从上扫到下:“你最近是不是背着我吃东西了?” 洪端端不承认:“没有。”她眼神很真诚,“我发誓。” 洪端端的长相偏幼态,身上很瘦,但脸是肉嘟嘟的,五官辨识度非常高,笑的时候很灵气,脸上都是胶原蛋白,又软又萌,让人想戳。不笑的时候又自带傲气,性感疏离。 杨幼兰戳了戳她的包子脸:“徐医生,她要不要再瘦点?” “这样刚刚好,若是太瘦了,旗袍会撑不起来。”徐檀兮从首饰盒里挑了一对莹白色的耳坠出来,“这对喜欢吗?” 洪端端连连点头,像小鸡在啄米:“你挑就行,你挑的都好好看。” 徐檀兮把耳环给她戴上:“好了。” 211:舅舅出事,檀兮去救(2更 徐檀兮把耳环给她戴上:“好了。” 她站到镜子前面,转了个圈,端着自己的脸左看右看:“这是我吗?” 杨幼兰也被惊艳到了。 旗袍的款式是经典款,但绣花、盘扣,还有领口的包边都做了小心思,往端庄里添了一点点小俏皮,很适合洪端端,不止漂亮,还很生动。 “徐医生,你要是不当医生,可以从事服装行业。”杨幼兰说真的。 徐檀兮只是笑了笑。 徐家就是做服装和珠宝的,她其实也算半个行内人。 “不好意思,”徐檀兮手机响了,“我接个电话。” 她出去接了。 杨幼兰端详着镜子里的旗袍美人:“你要是不说话,不动弹,再穿上这身衣服,跟徐医生就更像了。” 洪端端在自己衣服这儿摸摸那儿摸摸,爱不释手。 杨幼兰叹气:“哎,想签她。” 但签不到啊。 她问过徐檀兮了,有没有出道做艺人的意向,徐檀兮说更喜欢当医生。 徐檀兮在室外挑了处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江醒有没有再找你?” “没有,他当不认识我。”徐檀兮说,“可能是没有机会,这边人多眼杂。” 戎黎又问:“萧既呢?” 徐檀兮的左手边有一座国民风的城楼,她站在城楼的台阶下面,低着头,踩着地上自己的影子,身上杏色的外套盖不住裙摆,裙子外面有蓬松的纱网,外套是线织的,杏色配了靛蓝色,白色短靴上吊着两个俏皮的毛绒球,很大胆的配色,衬得她肤白塞雪,明朗大方。 她笑问戎黎:“你问萧既做什么?” 戎黎说:“我怕他挖我墙角。” 日头落在她眼睛里,光影很温柔,她笑着说:“先生你多虑了。”她又问道,“监考还顺利吗?” 将近年底,大学要放寒假了,这两天戎黎都在学校监考。 “你堂弟作弊,被我看到了好几次。” 真不是他刻意盯着,是那小子太蠢,东张西望偷偷摸摸,就差把“我在作弊”写在脸上,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徐檀兮忍俊不禁:“那你收他试卷了吗?” “没有。”戎黎他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了他一马。” “喂!” 突然一声,从后面传过来。 徐檀兮回头望了望,见对方好像是在喊她,便同戎黎说:“我等会儿再打给你。” “好。” 戎黎先挂了。 徐檀兮走过去,问方才朝她喊话的那位年轻小姐:“你是叫我吗?” 徐檀兮认得她,在电视上见过,她是位演员,叫乔青。 她身上穿的应该是戏服,裙摆拖得很长:“这里还有别人吗?”她转了个身,把裙摆甩给徐檀兮,“帮我提一下裙子。” 今日除了《风声》剧组,还有一个剧组也在此地取景,乔青就是那个组的,她没见过徐檀兮,以为她是工作人员。 徐檀兮站着没有动。 乔青不耐烦地催促:“你快点啊。” “你叫谁提裙子呢?” 祁栽阳刚好路过,过来了,冲乔青又问了句:“叫谁呢?” 乔青自然认得祁栽阳,态度立马谦逊起来:“祁导。” 祁栽阳看了看徐檀兮,再看乔青,脸色冷了好几个度:“知道她谁吗?就敢让她给你提裙子。” 祁栽阳脾气不好,被他骂哭的演员有一箩筐,他又是导演界的大前辈,有实力有背景,圈里没人敢得罪他。 乔青也不敢:“祁导您误会了,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裙子太长了,想找她帮个忙。” 祁栽阳没个好脸色,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直接开怼:“自己没长手?还有你那是找人帮忙的口气吗?架子挺大啊。” 乔青连忙向徐檀兮赔礼。 祁栽阳哼了声,然后扭头就变了个态度,脸上堆着笑,轻声细语的:“檀兮啊,能帮忙看看照片吗?” 初见的时候还是一口一个徐小姐,后来就檀兮檀兮地叫了,祁栽阳这个人,不喜欢兜兜绕绕,他喜欢谁、不喜欢谁就摆脸上,让所有人都知道。 徐檀兮点头说好。 祁栽阳走在前头,两手背在后背,戴着顶老年渔夫帽,明明是个帅大叔,却穿得像个老大爷,走出了八十岁的步伐:“我们这圈里头,眼睛长头顶上的人多了去了,你不用跟他们客气。” 多温柔的小姑娘,文质彬彬的,一看就不会打架怼人,要是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祁栽阳看着小姑娘这张跟亡妻有几分相像的脸,心软得稀巴烂:“要是再有人冒犯你,你就报我名字。” 徐檀兮笑着颔首。 洪端端刚好从更衣室出来,给她听见了:“舅舅,”时常闯祸的她也想要块免死金牌,“我也能报你名字吗?” 祁栽阳冷漠地说不能:“昨晚你妈拒绝了我的剧本,今早我已经跟她断绝了兄妹关系,现在我不是你舅。” 洪端端:“……” 这么草率的吗? 等了几分钟,江醒化好妆了,他穿一身军装,戴着皮手套,手枪套在了军大衣的枪套里,脚下的军靴擦得光亮。 他很适合这身装扮,有种斯文败类的俊朗,正和邪都在一个人脸上,气质很矛盾,却很迷人。 摄影师比了个ok,说可以开始了。 江醒站到了打光的位置。 洪端端裹了件到脚那么长的羽绒服,蹲成太阳伞下,作蘑菇状。 杨幼兰扯了扯她羽绒服的帽子:“蹲着干嘛?快点上啊,到你了。” 洪端端抬起头,很没底气地问:“我现在辞演还来得及吗?” 杨幼兰给了她一记死亡凝视:“你又给我整哪出?” “我昨天看到全部的剧本了。”洪端端悄咪咪地瞥了江醒一眼,“我跟江醒有吻戏。” 跟偶像的对家演吻戏,让她有种红杏出墙的感觉。 “就这?!”在杨幼兰看来,这都不是事儿。 洪端端丧着一张包子脸:“还不止一场。” 杨幼兰照搬她当时试镜时候说的鬼话:“为了演艺事业的前进。” 洪端端泄气:“我不想前进了。” “腿给你打断。” “……” “洪端端!”洪端端她舅在咆哮,“你磨蹭什么,赶紧的!” “哦。” 洪端端把羽绒服脱了,只穿着旗袍过去了。 江醒是第一次见她穿旗袍,下意识盯着她看。 她磨磨蹭蹭地走到他身边。 祁栽阳在旁边指导动作:“江醒,一只手放在端端脖子上,一只手搂她的腰。” 江醒把手套拆了,重新绑紧,目光不偏不倚地看着洪端端,那神色,像在逗弄他的猎物。 “愣着干嘛!”祁栽阳急脾气,受不了这墨迹劲儿,“快搂啊!” 江醒笑了笑,朝洪端端走了几步,然后便站着不动了,他双手打开:“过来。” 洪端端被冻得打了个哆嗦,慢慢悠悠地往前蹭:“我舅舅是导演,我爸是天王,我妈是天后,我外公外婆都是名人。” 江醒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姑娘装镇定:“所以呢?” “只可以搂腰,不可以碰别的地方。” 腰是吧。 他手一伸,勾着她的小腰,直接把她捞进了怀里。 她小脸立马皱起来,凶巴巴地吼他:“你撞疼我了!” “撞哪了?” 江醒手劲松了几分,低头看她的腰。 她扭了扭身子,往后躲。 江醒一手掌着她的腰窝,手指似有若无地刮了一下:“怕我啊,女朋友?” 洪端端脑子直,是那种一激就上套的性子。 她踮起脚来看江醒,硬气地反问回去:“who怕who?” 他眼里有几分戏弄,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慢慢、慢慢从她脖子游走到她脸上,皮质手套有点硬,他动作很轻。 她人往后倾斜,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腰间的那只手上。 “端端,手放江醒腰上。” 哦。 她照做了,动作很僵硬。 祁栽阳还不满意:“再贴近点。” 江醒搂着她的腰,把她往上托了托。 军装果然和旗袍是绝配,军绿色怀里一抹浅清,刚柔相济。 祁栽阳就着这个姿势拍了几张,有点不满意:“端端,你视线不要飘,和江醒对视。” 洪端端硬着头皮迎上江醒的视线。 好冷。 她脑子可能被冻住了,有点放空。 祁栽阳一边拍一边下指令:“唇凑近点,不用吻上。” 江醒俯身,凑近。 他看得清她的睫毛,原来这么长,有点想摸。 “ok。”祁栽阳连着拍了几张,再换角度拍,“不要动。” 洪端端没动,眨了眨眼:“江醒,你耳朵——” 江醒:“闭嘴。” “……” “ok!”祁栽阳说,“下一组。” 江醒立马松手,后退两步,和洪端端拉开距离:“休息五分钟。” 就休息? 才拍了一组。 江醒的业务能力很强,小左觉得他今天不在状态。 他说:“给我水。” 小左把水递上,仔细瞧了瞧,他发现了:“江哥,你耳朵怎么红了?是不是——” 冷的? 江醒嘴巴泡了孔雀胆:“你眼瞎。” “……” 谁招他惹他了! “弯弯姐,”洪端端裹着她的羽绒服跑去了化妆师那里,撅着肉嘟嘟的樱唇说,“给我补口红,我刚刚舔掉了。” 江醒又灌了一口水,看她拍完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胸口就很堵。 后面还有几组动作,不过都没有身体接触,拍起来速度就快很多。拍完之后祁栽阳让徐檀兮帮着选照片。 中途,徐檀兮接了一通电话。 “你好。” “徐小姐,是我,宝力。” 徐檀兮走到一旁:“柯先生,有事吗?” 柯宝力语速很快,在电话里问:“裴家的寿宴您去了吗?” “没有。” “裴家老爷子过寿,请了温先生过来吃酒,不知道是哪儿出了差错,好像有些不对头。”柯宝力很着急,“温先生刚刚给我打了电话,声音很奇怪,他让我进去找他,但外面的保安不放行,我进不去,一时也想不到其他人,您要是方便的话,可不可以过来一趟?” “我现在过去。”徐檀兮和祁栽阳打了声招呼,往影视城外面走,“寿宴在哪里办?” “在御阁公馆。” 徐檀兮挂了电话,打给秦昭里:“昭里,你在不在裴家寿宴上?” “我送完贺礼就走了,怎么了?” 徐檀兮了上车,把蓝牙耳机戴上,开出车位之后,她脚踩油门,车开得很快:“见到我小舅舅了吗?” 秦昭里说:“见到了。” “我回头再同你说。” 徐檀兮挂了电话,往裴家赶。 二十分钟前,裴家寿宴开席,宴请八方宾客。 徐家大房来了一家三口。 裴家爷子裴秉德亲自去迎客:“伯临来了。” 裴秉德年已七十,身体很硬朗,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徐伯临携妻女而来,双手送上锦盒:“祝裴老寿山福海,百龄眉寿。” 裴秉德笑着接了贺礼,客气地说着场面话:“人来就行了,还送什么礼。”他把锦盒给了身后的长子裴子怀,目光落在徐檀灵身上:“这是檀灵吧?” 212:上流酒宴,下药那些事(3更 “人来就行了,还送什么礼。”他把锦盒给了身后的长子裴子怀,目光落在徐檀灵身上:“这是檀灵吧?” 也是奇了怪了,徐家有实权的那位千金没来,来的居然是这位私生女。 徐檀灵早几年见过裴秉德:“裴爷爷好。” 她身上穿的、戴的都是高定,礼仪和气度很得体,看得出来徐家把这个私生女富养得很好,徐伯临夫妇也经常带她出席各种上流晚宴,反倒是那位正主千金低调得无人知晓。 裴秉德表面功夫做足,连说了三个好:“檀灵越长越漂亮了,不知道以后要便宜谁家的臭小子。” 徐檀灵见惯了这种场面,应付得游刃有余。 “裴爷爷你就会取笑我,我哪有君琪姐姐漂亮。我听说君琪姐姐交男朋友了,不知道是便宜了谁家的臭小子。” 提到这事,裴秉德直叹气,很是头疼的样子:“别提了,家里给她相好了不乐意,非要自己找。” 听语气似乎不大满意。 徐家三口也都有眼力见儿,没有再提这茬。 又寒暄了几句之后,裴秉德随口问道:“檀兮怎么没来?” 温照芳穿着旗袍,肩披白色皮草,妆容精致,温婉贵气,她回道:“她医院有事,走不开。” 裴秉德还想再问几句,长子裴子怀到他耳边来说:“爸,温先生来了。” 裴秉德看了一眼门口,对徐伯临说:“我过去招待一下,先失陪了。” “请便。” 徐伯临也望向门口。 裴秉德上前去招待,他笑脸迎人、客客气气:“温先生。” 不是温总,是温先生。 温家常被称作先生的,只有一位。 “您好,裴老先生。” 是温时遇来了。 温照芳观望了一会儿:“我带檀灵去认认人。” 徐伯临点头,嘱咐说:“注意点,别失礼了。” “我有分寸。” 客厅里都是宾客,没有摆酒桌,只放了几把柱形的摆台,摆台用香槟玫瑰装饰,上面放了各种洋酒。大厅靠墙的位置另外放了四张长形的餐桌,桌上摆放着许多餐品,中餐西餐都有,量不多,但道道摆盘精致。 外面天还没黑,大厅里的水晶吊灯已经亮了,门窗都开着,风吹进来,灯上的紫水晶偶尔晃动。 温照芳领着徐檀灵穿过一众宾客,走到最里边。徐檀灵四下张望,神色有些紧张,却很迫不及待。 “姐姐她不会来吧?” 温照芳笃定地说:“不会,她没看到请帖。” 请帖送到了徐家,是分开送的,徐檀兮单独一份,然后大房二房各一份。 母女二人上了三楼,等了片刻,有人过来了。 “徐太太,徐小姐。” 是裴家的下人。 温照芳看了看楼梯下面,又看了看三楼走廊,见没人这才问:“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 徐檀灵嘴角往上,蠢蠢欲动。 楼下。 萧既从门外进来了,和他的经纪人王邱生一道。 “他怎么来了?”张归宁今儿个穿得很贵妇,吃酒都是小口小口的,说话是小声小声的,“不是来勾引檀兮的吧?” 徐仲清不跟人应酬,陪在老婆身边。 “昨天还说不干了,今天就赶着送上来了。”张归宁傲娇地哼了一声,“口是心非。” 徐仲清立马附议:“老婆说得对。” 张归宁四下看了看,没找到徐檀兮,看见了她自个儿闺女,那货正靠在南边那把长桌上,左一口右一口地往嘴里放,吃得挺欢。 张归宁冲过去,一把掐在她腰上:“徐赢赢!” 徐赢赢擦了擦嘴:“干嘛?” 来裴家之前,张归宁先带她去了美容院,光妆容和造型就做了一个多小时,进来没十分钟,她就把口红吃没了。 张归宁要被她气死!闺女在名流宴会上吃东西居然吃了三口以上这件事,要是被贵妇圈的阔太们看到了,肯定又要大肆嘲笑她。 徐赢赢还没吃饱,伸手去拿樱桃。 张归宁一巴掌给她拍掉:“你还吃!你看看别的名媛,谁像你这样就知道吃,这种场合下的东西是摆来吃的吗?你还吃那么多口!” 谁家名媛在宴会上吃东西会超过三口?! 徐赢赢穿着粉色的公主裙,不开口就是小天仙:“不是摆来吃的,难道是摆来看的?” 张归宁在她腰上拧了一把:“八点钟方向,钟家二公子,六点钟方向,席家大公子,不聊满十分钟不准回来。” 徐赢赢根本不认识钟家二公子,也不认识席家大公子。 “好的,太后大人。” 她提起裙摆,行了个淑女礼,先去八点钟方向,吃了一块蛋糕,接着去六点钟方向,吃了一碟水果拼盘。 当然了,她吃得非常非常淑女哦。 张归宁:“……” 她生的孽畜! 裴秉德七十大寿,除了商圈的人,还来了不少政界名流,整个南城金字塔上面的人差不多都到了,也有一些娱乐圈的熟面孔,多数是女士,作为别人的女伴出席。 萧既出现在裴家寿宴上,并不出奇。 “为什么非要在家里?” 王邱生递给他一杯酒:“你不觉得这样更刺激吗?” 这样更禽兽。 萧既没有接话,自顾自饮,酒有点烈,辣得呛喉。宾客们推杯换盏,各自戴着假面你来我往。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脚步停下。 门口,穿着华丽的妇人对他摇了摇头。 不要过来。 妇人没有说一句,用眼神传达出了这个信号:不要过来。 是他的养母,陈微箐。 她年轻时是影星,生得一副好样貌,嫁给丈夫萧镇南之后就息影了,两人结婚没多久,萧家破产了,可即便是不在辉煌的萧家,依旧还是看不起作为演员的陈微箐,她性子又温吞软弱,这些年来过得不尽人意。 她挽着丈夫萧镇南,儿子萧齐站在右手边,一家三口,外表看上去体面大方。 “裴爷爷。”萧齐相貌随了父亲萧镇南,五官周正,文质彬彬,他双手把贺礼送上,“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萧齐和裴家孙辈的二小姐裴君琪交往已经满一个月了。 萧家早就没落了,空有一副世家豪门的架子,裴秉德自然瞧不上萧家,也没有送请帖,是孙女自作主张地把人请来了,他虽没有直接拉下脸,但也没给好脸色,半晌都没接贺礼。 裴君琪心疼男友:“爷爷!” 裴秉德这才接过礼物:“有心了。” 裴君琪见缝插针地替男友说好话:“阿齐知道爷爷你喜欢字画,挑了好久呢。” 裴秉德态度不冷不热:“我还有客人,君琪你帮我好好招待萧先生和萧太太。” 他说了声失陪,去应酬别的客人了。 被冷落的萧镇南夫妇脸色都十分不好,裴君琪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叔叔阿姨,要不我带你们逛逛?” 萧家父子没说什么,陈微箐点了点头,转身时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一眼,像刚才那样,对萧既摇了摇头。 鲜少有人知道,萧家还有个养子。 几分钟过后,萧既收到了陈微箐发来的微信:【阿既,很多人在,阿姨不能跟你打招呼】 萧既看完后喝了一杯酒,烈酒穿肠,有一丝后知后觉的苦。 “裴二爷来了。” 王邱生上前:“二爷。” 这位二爷名号裴子峰,是裴秉德的次子,刚过不惑之年,是圈子里出了名的老纨绔,畜生的事儿没少干,但因为命好,生在了有钱有势的裴家,还能衣冠楚楚地活在人堆里。 裴子峰有点特殊癖好,最喜欢女童和漂亮的男人。 他的目光几乎要黏在萧既身上:“总算见到真人了。” 王邱生一脸坏笑地说:“我们家艺人过几天还要拍海报,二爷您可要悠着点。” 裴子峰笑而不语。 冬天夜长昼短,天黑得早,路灯把暮色烫了个洞,发出光来。别墅里觥筹交错,热闹不已。 秦昭里背靠着放酒的摆台,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温时遇聊着。 “杳杳怎么没来?” 温时遇穿着正装,身上没有半点生意人的铜臭,像戏文里清雅温润的小生。 “我来时问过她,她说未收到请帖。” “南城的商圈都知道徐家谁才是真正当家做主的人,裴家不可能不给她发请帖。”秦昭里不用脑子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八成是有人不想让她来。” 毕竟这寿宴是人脉网和生意场。 柱形摆台上的酒被拿空了,裴家的佣人这时端着托盘过来补上,并询问温时遇是否需要添酒。 他的酒杯已经空了,便让佣人再添了些。 “不来也好,杳杳不爱热闹。” 秦昭里换了个话题:“你怎么没带青瓷来?” 温时遇把酒杯放在了手边的位置:“为何要带她来?” “她可是你的绯闻女友。” 说实话,秦昭里看不懂温时遇和周青瓷的关系,说他们没关系吧,这些年来,温时遇身边除了周青瓷也没出现过其他女人,她是唯一一个被温时遇带去过公众场合的女伴,说他们有关系吧,温时遇对周青瓷又过于见外了,至少,他不在周青瓷面前唱戏。 外面传言,温时遇爱屋及乌,为周青瓷种了一园君子兰,秦昭里都不知道这到底是真还是假。 温时遇这样回答:“三人言而成虎。” 一句话,潎得干干净净。 周青瓷都摘不下这朵君子兰,不知道谁能入了他的眼。 “小舅舅,你也该交个女朋友了。”秦昭里瞥了徐檀灵一眼,“省得老有人惦记你。” 温时遇垂眸,说了句:“长辈的事,少管。” 秦昭里也就小了他两岁,但隔了一辈。行吧,她不管,转头接了个电话。是公司打来的,说医疗器材出了问题。 秦昭里把酒喝完:“公司有点急事,我得先走了。” 温时遇嗯了声。 秦昭里刚一走,立马有人端着酒过来与温时遇寒暄。几轮应酬下来,他喝得并不多,却有三四分醉意,觉得头晕乏力。 “抱歉,我失陪了。” 他放下酒杯,走出欢乐场,灯光和耳边的喧闹声渐渐变得模糊。 “你好。”他叫住了佣人,“请问休息室在哪?” “先生您请随我来。” 佣人领他去了三楼最南边的那间房。 他刚坐下,有人来敲门,他去开门。 “有事吗?” 是温照芳带了徐檀灵过来。 “外面人来人往不方便,进去说吧。” 温时遇也恰巧有事要询问,让二人进了门。他喝了酒,有些发热,西装的扣子解了几颗,比平时看上去要随意些,眼里有几分微醺的迷离。 徐檀灵很少见他这样,一时看得痴了。 他先开口:“杳杳的请帖你没给她?” 温照芳面上诧异:“她没收到吗?我让司机去送了。” “哪位司机?” 温照芳面不改色:“我让钱叔去的。” 温时遇按了按太阳穴,眉头紧蹙。 温照芳见状询问:“你身体不舒服吗?” ------题外话------ **** 月票哟~ 213:舅舅得救,杳杳教训白莲(4更 温照芳见状询问:“你身体不舒服吗?” 徐檀灵立马去倒了杯水过来,递给温时遇。 “小舅舅,要不要喝点热水?” 温时遇接过杯子,没有喝,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你们有什么事?” 他眼眶已经有些红了,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温照芳神色如常:“祁导的戏檀灵被刷下来了。” “若是这件事,不必再说了。” 他的话里有逐客的意思。 温照芳端坐在椅子上,语气急切:“祁导不肯用檀灵,是不是檀兮说了什么?” 檀灵檀兮,哪个亲哪个疏,温照芳从不装腔作势,直接摆在明面上。温时遇实在不懂他这位阿姐,放着亲生的女儿不疼惜,对丈夫情人的女儿倒是袒护得很。 他也听到过一些传闻,说温照芳不喜欢亲生女儿是因为生她时伤了身子,导致舞蹈生涯就此止了步。也有传言说,温照芳早年因为徐伯临出轨,患上了狂躁症,差点掐死亲生女儿,那之后,母女俩就生了嫌隙。 不管是哪种理由,温时遇都理解不了。 “与檀兮无关,”他直接言明,“不用她是她不好用。” 徐檀灵咬着嘴唇没吭声,手放在两侧,攥紧了裙摆。 温照芳还在替她求情,放低姿态,把好话说尽:“时遇,算阿姐求你了,再给她一次机会。” 一向风度翩翩、礼让谦和的温时遇,只要碰上徐檀兮的事情,他就一步都不退。 “找我没用,电影的选角我不干涉。” 温氏的掌权人,整个娱乐圈五分天下都在他手里,一部电影的选角而已,一个电话的事情而已。他会这么不近人情,都是因为徐檀兮,因为徐檀兮也在那个剧组,他要给徐檀兮方便,他容不下任何让徐檀兮不痛快的人。 徐檀兮徐檀兮……他永远都只看得到徐檀兮。 徐檀灵咬紧了牙,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我不是要你直接开后门。”温照芳语速不紧不慢,“试镜那天檀灵身体不太舒服,没发挥好,只要再给她一次试镜的机会,她一定好好表现。” 徐檀灵又是委屈又是不甘,梨花带雨泫然欲泣:“小舅舅,我真的很想演那个角色,你就帮我一次好不好?” 温时遇坐在床上,双手撑着身体,掌心出了汗:“你们先出去,改日再说。” 他呼吸不太平稳,两鬓的汗顺着下颌骨没入衣领。 温照芳起身:“时遇,你怎么了?” 他本能地往后退,手臂撑在床沿,青筋若隐若现。 “小舅舅,”徐檀灵上前,焦急地喊,“小舅舅,你怎么了小舅舅?” 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心头啃噬,在挠他、抓他,胸口犹如压着大石,精神却在亢奋,他防备地盯着眼前的母女俩,眼眶猩红。 “滚开。” 温照芳没有再上前:“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你脸色很不好。”她转头嘱咐徐檀灵:“你留下来照顾你舅舅,我去叫人来。” 与徐檀灵交换了眼神之后,温照芳转身出去了。 咔哒。 门锁上了。 徐檀灵低着头,嘴角缓缓上扬,她走到桌子前,端起她刚才倒的那杯水。 “小舅舅。” 她朝温时遇走过去。 温时遇扬手就打翻了杯子,茶水溅得到处都是,他试图站起来,却使不上力。他大口喘息着,眼睛越来越红,冷汗浸湿了他的领口。 “滚出去。” 徐檀灵不疾不徐地往前迈了一步,脚踩在茶杯的碎片上:“舅舅,你看看我,我是谁?” 她今天穿了一身旗袍,耳上的坠子是翠绿的珠子。 温时遇看着她,视线越来越模糊…… 徐檀兮赶到御阁公馆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裴家是独栋的别墅,里面自带游泳池和花园,占地很大,墙院建得也很高。今晚裴家做东,宾客盈门,大门外泊了一辆辆豪车,光是门口的保安就有好些个。 徐檀兮被保安拦下了。 “小姐留步。”保安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穿着并不隆重,神色警戒,“请问你有请帖吗?” 她说:“没有。” 保安当她是来捣乱的,脸色不善:“那不好意思,没有请帖不能进去。” 柯宝力在旁边干着急。 徐檀兮眼神平静,却自带气场:“不认识我?” 保安再次打量:“你是?” “徐氏集团,徐檀兮。” 她言词泠泠,婉婉有仪,有林下风气。 保安见她举止大方、气度不凡,心想可能不是寻常人,但徐家明面上管事的是徐伯临,常在上流聚会上露面的是另外两位徐小姐,眼前这位也的确眼生。 保安拿不准,端正了态度再次询问:“徐家两位千金都已经入场,不知您是哪位?” 徐檀兮没有时间耽搁了,嗓音沉了沉:“进去问问你家主人,问问他认不认识徐檀兮。” 几位保安面面相觑。 “请稍等。” 有人进去通报了。 不到片刻,裴秉德就亲自出来了,脸上堆满了笑。 “檀兮来了。” 南城以徐家为尊,而徐家,以徐檀兮为贵,这是商圈里不需言明的规矩。徐檀兮会被拦在门外,就说明了一点,徐家没有将裴家的请帖送到她手里。 不管如何,这都算裴家的失误,裴秉德给徐檀兮赔了笑,转头就训斥门口的保安:“你们这群混账东西,也不好好认认人,怎么什么人都敢拦。” 保安纷纷鞠躬道歉。 徐檀兮对裴秉德稍稍俯首,以礼相待:“您好裴爷爷,突然造访,叨扰您了。” 敬贤礼士,不矜不伐。 这才是徐家老太太教养出来的大家气节和风度,根本不是徐檀灵能学得来的。 裴秉德连忙恭请,将人迎进门,边说道:“请帖我送去徐家了,单独给你拟就一份,刚刚没见着你,还特地问了一下你母亲,她跟我说你忙得很,来不了。” 几句话,他把请帖的矛头扔回了徐家。他心想,徐家大房也当真是糊涂,怎么还不看不清形式,股份在徐檀兮手里,不当菩萨供着也就算了,作何还要在老虎头上拔毛,莫不是过得太安逸了? 徐檀兮不是来问罪的,她脚下走得快,神色急而不乱。 “我是来寻我小舅舅的。” “寻小温先生?”裴秉德说,“刚刚我还瞧见他了。”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正厅,徐檀兮急着寻人,没有功夫寒暄:“裴爷爷,我先失陪了。” 她招呼了一声,就自行进去了。 裴秉德眼皮直跳,感觉不太妙,赶紧叫来佣人,询问温时遇的行踪。 大厅里,香槟玫瑰处处可见,钢琴曲缓缓动听,男男女女在跳华尔兹。 徐檀兮找到了温照芳,却没看到徐檀灵。 “你怎么来了?” 温照芳看到徐檀兮很诧异。 她省了迂回,直接质问:“我小舅舅呢?” 温照芳瞥了柯宝力一眼,心想还是漏算了,面上神色不改:“他在哪我怎么知道?” “真不知道?”徐檀兮冷了眉眼,声音淡淡的,却逼人无处遁形,“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是警告。 温照芳立马恼羞成怒了:“你这是什么口气!” 她嗓音的穿透力很强,惊动了正在应酬的徐伯临,惹得他脸色很不悦。 “有什么事情回家说。”徐伯临压着声音说道。 徐檀兮没有理会,直接问裴秉德:“裴爷爷,请问宾客休息室在哪?” “二楼三楼都有。” “麻烦您找人帮我领一下路。” “子怀,”裴秉德把长子叫过来,“你带檀兮过去。” “好。” 徐檀兮和柯宝力随裴子怀上楼了,裴秉德留在楼下待客。徐伯临隐隐觉得不对,把温照芳叫到了一旁,质问她怎么是回事,她三缄其口,只说不知道。 裴子怀领着徐檀兮先去了三楼,一间房一间房地找,其中最南边那间,房门被锁上了。 柯宝力伏在门上听了听:“里面有声音。” 徐檀兮敲了敲门。 “舅舅。” 里面没人应。 “裴伯父,钥匙给我。” 裴子怀把钥匙递上。 徐檀兮接过去,几次对准,才将钥匙插进门锁里。这时,屋里传来温时遇的声音,沙哑又干涩:“杳杳。” 她在外面答应:“是我。” 咔哒一声,她拧开了锁,门将要推开—— “你回避。”温时遇咬字很重,如鲠在喉,隔着门都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他说,“杳杳你别进来,让宝力进来。” 为什么她不能进去? 徐檀兮来不及深想,她松了手,退到一旁,对柯宝力说:“麻烦了。” 柯宝力点了点头,推门进去,先看见了坐在床头抽噎的徐檀灵,然后看见了一地狼藉。 茶水、碎片、还有床单,全在地上,温时遇也在地上,他浑身湿透,半撑着身体,袖子半卷着,手臂上全是伤口,结了狰狞的痂,还在流血,衬衫上血迹斑斑。他头发也湿了,不知道是汗还是水,脸上也不见了平时的清隽,唇角被咬破,眼眶通红,眉宇间压着重重一层阴郁。 流霜阁温文尔雅的君子温生,也有这样一身狼狈的时候,所以他才不肯让徐檀兮进来吗? “温先生。” 柯宝力避开他手上的伤口,将他扶起来。 他起身时很吃力,脸上透着不正常的嫣红,唇色却惨白,嗓音像烟熏过,又干又哑:“送我去医院。” “好。” 柯宝力捡起地上的床单,披在了温时遇身上,遮盖住他一身狼狈。 出去之前,柯宝力回头,冷冷看了徐檀灵一眼,没出声,用嘴型骂了两个字:下贱。 不是嘴毒,是事实。 温先生是真正的君子,料不到小人能如此不要脸面,如此明目张胆、堂而皇之地不要脸面,适才中了圈套。 柯宝力扶着温时遇出去了。 徐檀兮就等在门口:“舅舅。” 温时遇始终低着头,没有看她,手紧握着,血从指缝间一滴一滴渗出来。 “你手怎么了?” 徐檀兮想看看他的伤,伸手过去,可还没碰到他,他就反应很大,手猛地往后躲:“别碰!” 徐檀兮这才看见他的眼睛,通红通红的,里面有叛乱的欲,滚烫而汹涌。 “先生好像、好像是,” 柯宝力话只说了一半,徐檀兮立马懂了,她退后回避,对裴子怀说:“我舅舅现下不方便,麻烦裴伯父您领条路,不要与他人撞见。” 裴子怀明白,在前面领路:“请随我来。” 柯宝力扶着温时遇跟上,徐檀兮隔着适当的距离,走在最后面。 “杳杳,”温时遇停下脚,没有回头,“你别跟来。” 他呼吸声很重,极力在克制。 徐檀兮不放心:“我送你去医院。” 温时遇摇头,连声音都很狼狈,句不成句:“我这模样……不想让你看见。” 徐檀兮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他是个极其克己复礼的人,他是流霜阁的温先生,有他的风骨和骄傲。 徐檀兮眼眶微红:“好,我晚些再过去。”她郑重地嘱托:“柯先生,麻烦你帮忙照看我舅舅,到了医院请与我联系。” “好的徐小姐。” 柯宝力搀着温时遇走了,别的什么都没说,他知道了,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温先生会种一园君子兰,为什么温先生只在徐檀兮面前唱戏。 走廊的地上有血,一滴一滴的。 温时遇掌心里还有一块锋利的瓷片。 徐檀兮在走廊站了一会儿,等听不见脚步声了才折回房间,一进去就看见了地上的血。 她走过去,从地上捡了一块沾了血的碎瓷片。 “你对我舅舅做了什么?” 徐檀灵从床上站起来,身上的旗袍已经皱了,领口盘扣松了一颗,她衣衫不整,发髻凌乱。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男欢女爱——” 徐檀兮一巴掌打断了她的话。 214:医院大火真相,萧既被救(5更 徐檀兮一巴掌打断了她的话。 她尖叫一声,伸手摸到了脸上的血:“徐檀兮!” 她的脸被刮破了。 徐檀兮把再次沾上血的碎瓷片扔在她脸上:“你好不要脸。” 那就别要了。 她扬起手,狠狠再打了一巴掌。 徐檀灵啊啊乱叫,本就被瓷片刮花了的脸雪上加霜,破了皮,血渗出来,迅速红肿起来。 温照芳听见叫声跑了进来,见徐檀灵脸上见了血,急得大喊:“檀灵!”她把徐檀灵拉到身后,一把推在徐檀兮肩上,“你干什么!” 徐檀兮后退几步,站稳后,掸了掸衣服上被碰到的地上,眼里冷若冰霜。 “她不要脸,那留着做什么,毁了干净。” 温照芳骂她疯子,仔细看了看徐檀灵的脸,见伤口不深,这才松了口气,随后去桌上抽了两张纸,让徐檀灵压住脸上的伤口。 徐檀兮没心情看她们母女情深,嗓音清冽,她质问:“是谁出的主意?” 温照芳面红耳赤地大骂:“你教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敢这么跟我说话。” 没尽过一天母亲的责任,却在这里端母亲的架子。 徐檀兮并不喜欢争锋相对,平日里也会礼敬温照芳几分,如果吃亏的是她自己,她或许还能忍,但欺到温时遇头上来不行。 她有底线,不能动她在乎的人。 “是谁出的主意?”她再问了一遍,很少这样咄咄逼人。 温照芳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穿戴着一身贵气,却蛮横不讲理:“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不说也可以,”徐檀兮说了四个字,字正腔圆,掷地有声,“同罪论处。” 这笔账,得还。 “徐檀兮!” 温照芳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盛气凌人,平日里总是一副云淡风轻彬彬有礼的样子,原来她根本不是小白兔,是头白眼狼。 温照芳提醒她:“别忘了,是我生了你。” “哦,忘了。”她语气淡淡的,不痛不痒,“我还以为你生的是徐檀灵。” “你——” “怎么回事?”徐伯临进来了。 他看了看地上的血、床单,又看了看衣衫不整的徐檀灵,再联想到温时遇,立马明白过来了。 不止温照芳想把徐檀灵嫁到温家,他自己也想,温家的门楣不比徐家低,温时遇又手握经营大权,能联姻当然最好不过,但他没料到这对母女在徐氏还不是他当家做主的时候就敢这样乱来。 这样一闹,一次得罪了两个。 徐伯临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两个混账东西!”骂完温照芳母女,他转头想打圆场:“檀兮。” 徐檀兮没有往下听,言简意赅地表明了态度:“父亲,您请准备一下,我要回徐氏了。” 她说完后,转身离开了。 她一句话,简明扼要地告诉徐伯临,她要给徐氏换天了。 徐伯临连解释缓和的机会的没有,气得一巴掌扇在了温照芳脸上。 “看你干的好事!” 温照芳捂着脸,笑了:“怪谁呢?”她嗔目切齿,讥笑嘲讽说,“是你生了个好女儿。” 三楼的过道有人守着,是裴家的老佣人,大家都叫他老刘。 徐檀兮早些年见过他:“刘先生。” 老刘年纪大了,驼着背:“徐小姐叫我老刘就好。” 徐檀兮边往楼梯口走:“麻烦刘先生给我带句话给裴爷爷。” “您说。” “我徐家的家事就不劳烦他老人家费心了,另外,”她停顿片刻,不紧不慢地说,“我不希望这件事传出这栋房子。” 家丑不可外扬,而且事关温先生的清誉,自然不能走漏风声,老刘懂的。 “徐小姐您放心,话我一定带到。” 这时,徐檀兮的手机响了,是戎黎打来的,她来御阁公馆之前,就先跟戎黎说了,不过南城大学离御阁公馆很远,他没那么快赶来。 “杳杳,你在哪?” “还在御阁公馆。” 戎黎说:“刚刚路上堵车了,我现在赶过去。” “不用过来,我马上要去医院。” 他那边车开得很快,窗户没关,吵闹的风声跟他的声音一起传进手机里。 “你舅舅怎么样了?” 徐檀兮说:“不太好。” “我有你的定位,你不用管我,我去找你就行,有事给我电话。” “好。”过道里很安静,听得到她走路的声音,她嘱咐戎黎,“天黑了,你不要自己开车。” 戎黎说:“我叫了代驾。” 又说了几句,他才挂掉。 徐檀兮已经走到楼梯口了,正要下楼,忽然听见一阵声音,她停下脚步,细听。 声音是从楼梯口旁边的那间房里穿出来的。 老刘解释:“应该是哪位来吃酒的宾客喝多了。” 刚说完,又是一阵声音。仔细听,还有男人的吼声。 “吃啊,你给我吃下去!” 听得出来,声音的主人正处在极度亢奋当中。 “放心,死不了人的,只会让你更嗨。” “张嘴!” “吃啊!你给我吃!” 徐檀兮听清楚了,她问老刘:“这是谁的声音?” 老刘支支吾吾了一番,知道徐檀兮是裴家的贵客,不敢拂她的面子,只好如实回答:“是我家二爷。” 裴二裴子峰。 徐檀兮没见过他,但听过他的名声,听说他玩出了好几次人命,不过都被裴家用钱压了下来。 关于名流世家的传闻,通常来说,好的可能是作假,但不好的多半不是空穴来风。 徐檀兮深思了片刻,吩咐老刘说:“开门。” 裴二的状态应该是嗑了药,容易出人命。 老刘为难:“徐小姐,”他只是裴家的佣人,没那个胆子,“这不太合适,要是怪罪起来……” 性命攸关,徐檀兮没办法视而不见:“开门吧,有什么事我担着。” 老刘左右斟酌了一番,折回去开了门。 里面是裴家二爷,还有萧既。 徐檀兮一时错愕,稍稍愣住。 他额头上出了血,流得半边脸都是,唇色发白,明显状态不对。他被裴子峰压着头部摁在地上,手腕上也有几道勒痕,床旁边的地毯上全是白色的药丸。 裴子峰捏着他的下巴,在给他罐药。这药要是罐下去了,得出人命。 徐檀兮走进去:“需要帮忙吗?” 萧既应该是被喂了什么东西,浑身没有力气,躺在那里,像个被人操控的傀儡。他看着她,好久好久,空洞呆滞的眼睛才慢慢聚焦。 “需要帮忙吗?”徐檀兮再问了一次。 每次都是她。 怎么每次都是她来救他?在暗黑里的人最见不得光了,因为不适应,因为见了之后,就再也无法忍受暗无天日。 血流到了他眼角,他紧握的手松开了,伸向她:“需要。” 徐檀兮往前一步:“裴先生,请你放开他。” 好漂亮的女人。 裴子峰松了手,站起来,目光像毒蛇,盯着徐檀兮:“你是谁?” 她没有回答,蹲下去,问躺在地上的萧既:“能站起来?” 他吐掉嘴里的药,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用猩红的眼睛看着她,里面有泪,有绝望。 “医院大火,我救过你一次,你可不可还我一次?”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朝徐檀兮伸手,掌心里都是血,“徐檀兮,救救我。” 医院大火,医院大火…… 徐檀兮一时失神。 裴子峰出声威胁:“这位漂亮的小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老刘上前去,低声提醒:“二爷,这位是徐家的大小姐。” 裴子峰药劲上头,哪管她什么徐家大小姐:“这是我裴家的地盘,我管你是谁。”他嚣张地晃了晃手里的药瓶,挑衅地瞥了徐檀兮一眼:“萧既,你好好想想,出了这个门,你还能不能像个人一样活着。” 徐檀兮视线越过裴子峰,问萧既:“你要跟我走吗?” 温暖、善良、磊落、温柔、干净……他所知道的所有好的词语,都不够来形容她。他这短短一生,真的很倒霉,只运气好了一回,认得了徐檀兮。 他点了头,重重地点了头。 215:暴打渣男,萧既生母,重大发现(6更 他点了头,重重地点了头。 徐檀兮明白了:“刘先生,再帮我带句话给裴爷爷,人我先带走,改日再登门致歉。”她没有牵萧既伸向她的手,而是给了他一块干净的、洁白的手帕,“跟我走吧。” “好。”萧既说。 他小心握着那块手帕,没敢用力,怕手上的血弄脏它。 他跟着她走了,脚受了伤,一瘸一拐。 “你个臭娘们,给我站住!” 裴子峰正要冲上去,被老刘拉住了:“二爷!” 徐檀兮脚步停顿了一下。 老刘立马道歉:“对不起徐小姐,我们二爷他喝醉了。” 她没说什么,缓缓下了楼梯。 裴子峰不甘心猎物就这么被人截了:“还不给我松手?” “二爷,”老刘都想打死这畜生,小声提醒,“你收敛一点,这位徐大小姐是老爷子也得罪不起的人。” 徐檀兮和萧既下了楼梯,没有走正厅,而是走了后门。别墅后面是花园,有假山,有喷泉,灯光如昼,景色宜人。 徐檀兮走在前面:“为什么不反抗?” 萧既在后面,脚踝被裴子峰用烟灰缸砸了,走路有点跛:“因为不能反抗。” 他突然停下,徐檀兮回头看他。 他在看着远处,喷泉池旁的葡萄架下,有位穿着昂贵的妇人,妇人在与裴家的二小姐说话,妇人面带笑容,温柔婉约。 “是她吗?”徐檀兮低声问,“你不能反抗的理由,是她吗?” 萧既点头:“她是我养母。” 陈微箐这时抬头,脸上的笑僵住了。 裴家的二小姐没有注意,在同萧齐嬉笑。 陈微箐看见他头上的伤了,下意识地站起来,轻喃了一声:“阿既……” 她的丈夫萧镇南立马拉住了她,小声警告:“阿齐第一次来裴家,别丢了我们萧家的脸。” 陈微箐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低下头,慢慢收回了脚步。 萧既擦了一把头上的血,红着眼笑了:“她也是我生母。” 徐檀兮没有再问。 两人从裴家出来,没有立刻上车,徐檀兮站在墙院外面:“医院大火的事,你再叙述一遍。” 萧既身上穿着衬衫,地上的影子长而单薄,他头上的血已经干了,呈暗红色,没沾到血的那部分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起因好像是医闹。”他目光与徐檀兮对视,“当时我在虹桥医院住院,在你病房隔壁。” 徐檀兮什么都没问,就听他说。 “火烧着你了的房门,我听见声音后踢门进去,问你站不站得起来。”他停顿了会儿,似乎在回忆,“我抱你出来的时候,你问了我姓名。” 他的本名叫萧容离,徐檀兮也知道。 “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戎黎来警告过我,用我的把柄威胁我。” 徐檀兮哑口无言了。 他说的与她记忆中的完全吻合,更让她意外的是,戎黎居然知道。 “你和戎黎交往,”萧既小心翼翼地问,“是因为那场火吗?” 徐檀兮没有作答。 若没有那场火,她根本不会去祥云镇。 “如果一开始,是我先找到你,”人果然都是贪得无厌的生物,比如他,“你会不会——” 徐檀兮打断:“不会。” 她毫不犹豫,没有给他任何幻想的机会。 “萧先生,先上车吧,我正好要去医院,可以送你一程。” 萧既没再说什么,低下头,后背弓着,把情绪藏好,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手脚早就麻木了,僵硬地坐进去。 徐檀兮走到主驾驶,刚打开门,突然有人冲过来,按住了她的肩膀。 “徐小姐,你可不能带走——” 她眼底神色骤变,回头,看了一眼肩上那只手,什么也没说,肩膀下沉,躲开的同时,捏住了那人手腕:“我最讨厌别人碰我。” 她用力往后一掰。 骨头响了一声,王邱生惨叫:“啊啊啊!” 她抬起脚,怼着王邱生的胸口狠狠踹了一脚:“滚。” 王邱生一屁股摔在地上,胸口疼,屁股也疼,他嚎了一声,爬起来:“妈的,你个臭婆——” 话没听完,她往前一步,一个回旋踢过去,踹在了那张正在破口大骂的嘴上。 那张嘴还要张开。 她拔下盘头发的簪子,对准王邱生的眼球戳过去。 他叫了一声,死死闭上眼。簪子尖尖的尾端就停在他眼皮上,再往前一寸,能把他的眼球刺瞎。 “你敢再骂一句吗?” 不敢。 王邱生闭嘴了,呼吸也屏住了,嘴角破了皮,冒了点血出来,豆大的汗珠从脑袋上滚下来。 因为受了徐檀兮情绪的影响,棠光整个人都处在暴躁当中,体内的暴力因子在叫嚣,她努力克制着,忍住想把人戳穿砸爆的冲动。 她深呼了一口气,收回簪子,把头发重新盘了上去。 王邱生立马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哆嗦着腿往后退,逃离之前撂了一句狠话:“萧既,你给我等着!” 欺软怕硬,怂货。 棠光拍了拍肩膀,拉开车门坐进去,看了一眼副驾驶的人,她认得,大明星嘛。 见他身上一身伤,棠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还会打架?” 萧既看着她,目光带有探究。她不太对劲,性格变幻无常,在祥云镇他就撞见过。 前后是同一张脸,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 棠光伸手,从后座拿来一个拆开可以当毯子的抱枕,随手扔给了他:“什么也别说,闭嘴就行。” 萧既没再说话,拆开枕头,盖在腿上。 车刚发动,棠光还没想好去哪,电话就来了,是傅潮生的号码。 真是巧了。 她一只手握方向盘,一只手拿手机:“潮生。” 傅潮生很惊喜:“是光光吗?!” “嗯,是我。” 车窗都关着,萧既侧着头,看向主驾驶,他一言不发,玻璃窗上倒映出安静的影子。 傅潮生在电话里说:“手表的主人找到了。”后面还说了怎么找到的。 “把资料发给我。” 棠光说完这一句,先挂了,然后脚踩油门,车速不断加快,开得太快了,风刮着车窗发出呼呼响声。 她找了最近的一家诊所,然后停车:“你下去。” 萧既也没说什么,很配合地下了车,他状态很差,身子摇摇欲坠。 棠光把毯子从车窗扔出来,然后调了个头,把车开走了,上了主干道之后,她看了一眼后视镜,果然,那个大明星还站在原地。 傻子。 她把潮生刚才给的地址输进导航里,车子没跑多远,戎黎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她喂了声。 戎黎问:“棠光?” 真是神了。 棠光单手开车,心情不错:“你怎么知道是我?” “定位。” 如果是徐檀兮,现在人应该会在医院,而戎黎那边的定位显示,她离虹桥医院越来越远。 棠光看了看脚上定位的链子:“我去办点事儿。”也没说什么事。 戎黎没问,只说:“我去找你。”他还特地补充了一句,“别乱来。” 他现在严肃冷淡的样子,跟在六重天光上教训她不准闯祸时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棠光把电话挂了。 戎黎的车还在苍江路上,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定位,确定方向后,让代驾在前面路口调头。 棠光的位置移动得太快了,她是把汽车当飞机开了? 戎黎正要拨过去让她开慢点,有电话打进来了,是一个他没存过的号码。 “喂。” 对方说:“是我。” 除了徐檀兮,戎黎对其他女人的声音都没什么辨识能力:“你是谁?” 对方说:“徐檀灵。” 怪不得听着就烦。 戎黎态度很差:“有事?” 徐檀灵抛来一个问题:“你知道徐檀兮从寿宴上还带走了谁吗?” 还? 就是说,除了温时遇还有别人。 戎黎没耐心跟她东拉西扯:“有话就说,不说就滚。” “她把萧既带走了。”徐檀灵故意把话音拖长,“不仅得罪了裴家二爷,她还为萧既动了手。” 216:自证清白,霸气外露(7更 “她把萧既带走了。”徐檀灵故意把话音拖长,“不仅得罪了裴家二爷,她还为萧既动了手。” 她就是来挑拨离间的,来给徐檀兮找不痛快。 戎黎的脸色阴沉下去,前面开车的代驾都不敢用力呼吸了,觉得后背凉嗖嗖的。 徐檀灵还在那边煽风点火:“萧既当时被带走的时候,衣衫不——” 戎黎挂掉了,打给了棠光。 “怎么又打来了?” 戎黎问:“带走萧既的是你还是徐檀兮?” 带走谁都行,偏偏是萧既。 棠光回:“是檀兮。” 她为什么要带走萧既?萧既和她说了什么?戎黎有很不好的预感。 “你不要走动,我去找你。”他让代驾再开快一点。 棠光说:“我已经到了,你过来吧。” 她把车停在了小区外面,是个很老旧的小区,没有大门,也没有门卫,里面就三栋旧楼,生活垃圾扔得随处都是。 小区里没有路灯,今晚也没有月色,乌漆嘛黑的,她用手机照明,走到了三栋,楼高七层,没有电梯,是楼梯房,里面入住率不高,只有几扇窗户亮着灯。 楼梯里的灯坏了,一闪一闪的,她上了三楼,走到303门口,看见门没锁,就用一根手指把门推开了,顿时一股血腥气扑过来。 里面灯亮着,她走进去,看见地上有个人躺在血泊里,血流了好大一滩。 “喂。” 那人没反应。 “喂。” 还是没反应。 她走上前,蹲下去,用手指按了按他的脖子。 断气了…… 靠!真他妈巧了! “啊!” 门口路过的女人突然大声尖叫:“杀人了!杀人了!” 棠光:“……” 就很烦。 戎黎和警方差不多同时到的。 棠光也没走,就等在案发现场,警察喊她她也不应,她走到戎黎面前:“人不是我杀的。” 戎黎没有迟疑:“我知道。” lyg那么多跑腿人,她堂堂lyg的掌舵人,若真要弄死个人,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徐医生,”是刑侦队的唐晓钟,“跟我们走一趟吧。” 棠光没说什么,跟着上了警车。 王刚八点三十八从家里赶到警局,看完案件信息后,组内开了个小会。 唐晓钟做主要汇报,他把死者的照片贴在白板上:“死者姚勇金,男,四十二岁,没有固定职业。” 他把案发现场的照片也贴上去。 “根据肝温推测,死亡时间是晚上六点到六点半。”他把时间写上去,然后继续,“应该是死于失血过多,现场的流血量很大,凶器是匕首之类的,不过这只是初步猜测,具体的还要等最终的尸检报告。” “房内没有打斗的痕迹,而且是一刀致命,很有可能是熟人作案。我问过法医,根据伤口的高度、深度,嫌疑人更倾向于男性,但也不能排除是身手很好的女性。根据房东的口供,姚勇金是外地人,没钱的时候会去工地上干活,平时都泡在牌桌上,没什么朋友,倒是有不少赌友。”唐晓钟合理猜测,“如果真的是熟人作案,他的赌友们都有嫌疑。” 王刚问:“凶器呢?在现场吗?” 唐晓钟说不在:“凶器还没找到,附近都找过了,没有。现场也没有留下指纹,目前有两个可疑人物,一个是突然出现在凶案现场的徐医生,另一个是姚勇金的室友。”唐晓钟把两个可疑人物都写到白板上,在姚勇金的室友下面重点画线,“而且目前还不能确定姚勇金室友的身份。” 王刚又提问:“怎么不能确定?” 唐晓钟说:“人是上个月搬进去的,小区太老,没有装监控,房东为了钱,连对方的身份证都没有确认就让他住下了,只知道他姓万,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工作、哪里人。” 他在白板上写了个万字。 王刚又问:“那有没有明显的特征?” “四十五岁左右,170左右,眉心有一颗痣。”唐晓钟做补充,“案发的前一天,有邻居听到万某和姚勇金争吵,缘由是姚勇金偷了万某的东西,具体偷了什么,邻居没有听到,两人应该是打起来了,邻居说听到了很大的动静。我让人检查过姚勇金的尸体,他身上的确有淤青,应该就是案发前一天和万某争执动了手。” 目前看来,万某的嫌疑最大。 王刚问:“这个万某现在人在哪?” “房东说他昨天晚上搬出去了,不知道搬去了哪里,房间里除了生活垃圾什么都没留下,那栋楼的住户我都问过,万某平时不和小区里的任何人来往,没有谁有他的照片。” 线索就断了在这里。 李大彬转着笔,也转着脑子:“这个万某有点问题啊,早不搬走晚不搬走,就在姚勇金死的前一天搬走,时间点太巧了,会不会是他故意的?用搬走来制造不在场的证明?” 王刚起身:“别在这瞎猜了,先找出万某的行踪再说。” “yessir!” ‘徐檀兮’的口供还没有录,王刚亲自给她录。 因为都认识,氛围还算轻松,王刚给她倒一杯热水:“徐医生,你和死者姚勇金是什么关系?” 今天的徐医生有点不大一样,分明坐那里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干,但王刚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气场。 她说:“没有关系,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去他家?还偏偏在案发的时候去。”虽然姚勇金的室友万某嫌疑更大,但王刚觉得徐医生的行为也同样非常可疑。 她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王刚觉得这个说辞过分了,“你是喝醉了吗?” 她喝了一口水,镇定自若:“我是多重人格患者,不排除其他人格做一些奇怪的、难以解释的事情。” 王刚接不上话了。 她手撑在桌子上,从头到尾都从容不迫:“有笔吗?” 王刚把纸和笔给她。 她在纸上写了一串数字,然后把笔帽盖好,连同纸一起推到王刚前面:“这是我心理医生的电话,你们可以去查,我没有说谎,的确患有多重人格。” 这件事王刚是知道的,当初乔端的案子就是因为徐檀灵的录音才有了突破口,徐檀灵亲口说的,说徐檀兮有多重人格。 难道她出现在凶案现场真的只是巧合? 王刚拿不准了。 棠光继续自证清白,她有条有理游刃有余:“我快七点才到的凶案现场,路上的监控应该都拍到了,行车记录仪也有,建议你们去查一下监控,然后再和死亡时间比对一下,看看我有没有作案时间。” 王刚又感受到了,这扑面而来的攻气。 这和平时的徐檀兮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一个是和风细雨温温柔柔,一个是狂风暴雨气场爆棚。 既然是多重人格…… 王刚实在忍不住用看猴的眼神去看人了:“你是徐医生吗?”还是徐医生的‘分身’呢? 棠光反问:“警官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不是。” 他有种跟领导“洽谈”的感觉。 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多重人格的人,好奇心要爆了:“你是谁?”不是徐医生吧?不是吧不是吧? 棠光把右腿架在了左腿上,身子往后靠:“警察同志,私人问题可以不回答吧?” 她这个样子好飒,好像领导。 想给领导点烟,无比想。 啊呸!想什么呢? 王刚假笑:“可以。” 棠光把一次性水杯里的水喝光,捏瘪后,随手那么一扔,精准地扔进了垃圾桶里:“另外,我的病情还请帮我保密。” 姿势好帅,好利索! 想给领导点烟,超级无比想。 出息! 王刚假笑:“那是当然。” 二十分钟后,唐晓钟回来。 “王队。” 王刚问他:“调到监控了吗?” 唐晓钟点头,把u盘放在桌子上:“徐医生没有说谎,她的确是七点才到的凶案现场,六点五十左右,和平路还拍到了她的车,死者的死亡时间在六点半之前,她没有作案时间。”可以排除嫌疑。 ------题外话------ *** 顾狗:想给棠光点烟! 217:重要线索,真相,戎黎曝光(8更 “死者的死亡时间在六点半之前,她没有作案时间。”可以排除嫌疑。 反正唐晓钟完全相信徐医生,上次乔栋梁那个案子,要不是徐医生,不可能那么顺利破案。 徐医生温柔善良光明磊落一身正气高风亮节……怎么可能杀人。 戎黎靠墙站着,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可以放人了吗?” “可以。” 王刚让李大彬去把人带来。 没一会儿,棠光出来了,姿态挺悠哉的。 “签个字就可以走了。”王刚给了支笔。 棠光签了徐檀兮的名字。 戎黎对她:“走吧。” “嗯。” 她跟着戎黎往警局外走。 王刚叫住她:“徐医生留步。” 她回头:“还有事吗?” 王刚给她递了一张名片:“如果想起点什么,可以联系我。” 她接了名片,走了。 唐晓钟摸着下巴:“徐医生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没有平时温柔啊。 他忘了多重人格的事儿。 李大彬说:“莫名其妙成了嫌疑人,心情能好才怪。” 王刚端着文件夹,看上面的签名。字不算好看,龙飞凤舞,还有点潦草。 这不是徐医生的笔迹。 怀疑解除。王刚把写着心理医生电话号码的那张纸丢进了抽屉里,没必要去确认了。 戎黎跟棠光从警局出来,一前一后。 戎黎走在后面:“你认识那个死者?” 棠光在前面:“不认识。” “不认识为什么去找他?” 刚刚王刚也问了这个问题。 她刚才没说实话,因为谨慎多疑惯了:“车祸的时候,檀兮晕过去了,我中途睁开过眼睛,就几秒。” 她说的是四月份那起两死一伤的车祸。 戎黎立马问:“你看到什么了?” “一只手。”她当时半昏半醒,看得模模糊糊,“手上戴着手表,表盘上刻了两个字母,j、z。” 这个人,要么是目击证人,要么是杀人凶手。 “姚勇金好赌,输光了钱后想用手表抵压,但开价太高,没有抵出去,手表恰巧被潮生手底下的人看见了。我拿到潮生给的资料之后,想见见姚勇金,所以去了他住的地方,不过去晚了一步,我到那儿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地上的血都凉了。”棠光说完,思忖片刻,“姚勇金死得太是时候了,原本我还不确定手表的主人到底跟车祸有没有关系,现在可以确定了,这里面一定有什么。” 她合理猜测:“或许姚勇金是目击证人,所以被人灭了口。” 不排除这种可能。 “车祸的事我和温时遇也在查,刹车被人破坏过。” 棠光问戎黎:“那你有没有怀疑的人?” “徐家一家都可疑。”戎黎补充,“还有徐家老太太生意上的竞争对手。” 徐家的老太太独宠长孙女,把所有股份都留给了徐檀兮,光这一点,徐伯临一家、徐仲清一家就全部都有动机。至于生意上的竞争对手,那就太多了。 已经快九点了,街上的路灯都亮了,树上迎新年的小串灯也都亮着,一闪一闪,忽红忽绿。 棠光和戎黎的车都开来了,他们只开回去了一辆,让代驾开车,两人坐在后面,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睡会儿。”戎黎说。 他看着前面,棠光看着他的侧脸:“想让檀兮换回来?” 他嗯了声。 她没说什么,闭上了眼睛,车开得很慢很稳,她渐渐昏昏欲睡。 九点二十四,代驾把车停在了麓湖湾小区外面的停车位上。 “杳杳。” 戎黎低声唤醒身边的人。 她睁开眼睛,目光被夜色凉了温度:“是我。” 还是棠光。 戎黎先下了车:“早点休息。” 她说:“我还没吃晚饭。” 戎黎也还没吃,追着她的定位跑了一晚上,他没什么胃口,但不能饿到徐檀兮的肚子。 “我去做饭。” 冰箱里没什么菜,戎黎简单做了个面条,他心里压着萧既的事儿,没什么心思,也提不起劲,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很一般,顶多能下咽,不过棠光挺捧场,把汤都喝了。 饭后碗是棠光洗的。 戎黎留了句“早点休息”,随后去了程及那边,把戎关关接回了家。戎关关已经在程及那里吃过晚饭了,戎黎给他放了热水,让他自己洗漱。 浴室里传来哼哼唧唧的歌声。 戎黎去了阳台,给温时遇打了个电话。 是柯宝力接的:“容先生。” “温时遇醒着呢?” 柯宝力说:“醒着。” “让他接电话。” 那边换了温时遇来接:“喂。” 他洗了胃,声音还很虚弱,这个点了还没睡,是在等徐檀兮,因为她说了会晚些过去。 戎黎告知:“副人格出来了,她在家里,暂时不去医院。” 温时遇嗯了声:“照顾好她。” “你有没有见过一块手表?”戎黎说,“表盘上刻了j、z两个字母。” 温时遇没有立刻回答,思考过后,才确定地说:“我没见过,怎么了?” “手表的主人在车祸现场出现过。” 戎黎把姚勇金的案子也一并说了。 挂了电话之后,他又打给何冀北:“傅潮生在查一块手表,你也留意一下,有消息通知我。” 这时—— “哥哥。” 戎关关在浴室叫他:“哥哥。” 戎黎挂了电话,去浴室:“怎么了?” 戎关关坐在小凳子上泡脚,裤腿卷得老高,两条小短腿白白胖胖:“我忘了拿拖鞋了。” 戎黎去鞋柜给他拿拖鞋。 粉色的,兔头的,徐檀兮买的。 “谢谢哥哥。” 戎黎帮他倒掉洗脚水:“刷了牙自己去睡觉。” “好。” 戎关关把凳子搬到洗手台旁边,站上去,自己挤牙膏,自己刷牙。电动牙刷嗡嗡嗡,他就啊啊啊,刷完牙他再自己洗脸,自己涂宝宝霜。 哥哥今天好像不开心,哥哥不开心脾气就不好,脾气不好就会很凶。戎关关涂完宝宝霜,自己去睡觉了。 戎黎还在阳台打电话,这次是打给萧既。 他好像在等他:“就知道你会找我。” 阳台的窗帘没有拉,戎黎看着外面乌压压的天,黑暗融在墨色的眸里,像一汪望不见底的深海。 “你跟她说了什么?” “实话实说了。” 戎黎握着手机的手指隐隐发白,他眼底的温度渐渐冷下去:“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里?” “没忘,就是想通了一件事。”萧既的语调有种豁出去后的释然与随意,“徐檀兮知道了真相,你就不敢动我了,对吗?” 徐檀兮是个有恩必报的人,何况是救命之恩。 戎黎不置可否,望着漆黑的天、漆黑的地,目光比夜色冰凉:“是不能明着来,但可以阴着来。” 萧既无所谓:“悉听尊便。”反正他已经坠进深渊了,还能往哪里跌呢? 戎黎挂了电话,突然烟瘾上来了,想抽烟,可是家里没有烟,因为徐檀兮不喜欢,他已经很久没有沾过尼古丁了。 他去拿了一瓶酒,喝了几杯。 晚上十点,萧既受伤去诊所的照片被人放上了网络,很快就上了热搜,送他去诊所的车也被拍到了,但车上的人没有拍到。 如果是平常,肯定要传出恋爱绯闻,但这次不一样,粉丝的重点全在他的伤上。网上吵翻了天,但他本人和工作室都没有发布任何声明。 凌晨五点,萧既才发了一条微博,说是车祸,伤得不重,让粉丝不用担心。 凌晨六点十五分,张归宁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 她被扰了清梦,直踹被子,要爆炸了:“徐仲清,快按掉!” 徐仲清睡得像一头猪。 张归宁一脚把他踹醒:“去关掉手机。” 徐仲清爬起来,年纪大了,不麻利,摸了半天才摸到手机,他把电话挂掉:“老婆你睡,我按掉了。” 安静了几秒,手机又震了。 张归宁锤枕头:“谁啊!” 徐仲清把老婆踹掉的被子帮她盖好:“是檀兮。” 徐檀兮是很谦谦有礼的人,若不是有非常重要的事,她绝对不会半夜三更来扰人清梦。 “给我。” “哦。” 徐仲清把手机给老婆,自己坐在旁边打瞌睡。 张归宁喂了一声。 “对不起,二婶,打扰您休息了。” “没事,不打扰。”张归宁打了个哈欠,两眼泛着生理泪水,“你这个点打过来有什么事吗?” 徐檀兮问她:“医院大火的时候,您有没有看到是谁把我救出来的?” 大火那日,张归宁夫妇也在医院,徐檀兮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张归宁。 这边,张归宁听完心里咯噔了一下,瞌睡瞬间清醒。 镇定,镇定,镇定! 默念完三遍,她‘镇定’地问:“你你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镇定个屁。 她这个人,一做坏事就心虚。 徐放也是,一作弊就东张西望贼眉鼠眼……这估计都是遗传。 徐檀兮在电话里解释:“他救了我性命,我自然要报恩。” 报恩?报恩好啊!张归宁两眼顿时放光了:“是萧既,那个演电视的,是他把你抱出来的。” 徐檀兮再次向她确认:“您看清楚了吗?” 张归宁语气肯定,毫不犹豫:“看清楚了。” 徐檀兮沉默了片刻,语气低低的,喜怒不明:“我知道了,那不打扰您了。” “呵,不打扰,不打扰。” 张归宁挂了电话:“老公。” 徐仲清的脑袋一磕一磕。 “老公!” 徐仲清秒醒:“在!” 张归宁好激动:“我感觉我们的计划要成功了,萧既马上就要勾引到檀兮了!” 只要把徐檀兮勾引得团团转了,以后徐氏就是他们二房的天下了哈哈哈哈哈哈! 徐仲清抹了一把困出来的生理泪水,怕老婆受凉感冒,他把被子给她裹上:“万一以后檀兮知道真相了咋办?” “主治医生已经出国,医院我也都打点好了,她不可能会知道。”张归宁自我兴奋了一会儿,“我又想起了件奇怪的事。” 徐仲清强打着精神陪老婆商议大事:“什么事?” “我不是买通了几个护士串口供嘛,前一阵子有人来找过那个几个护士,警告她们不要乱说话,我当时还以为是萧既自己不干了,所以去医院封口,我现在觉得不像是他干的,他还是想勾引檀兮的,不会自己堵自己的路。” 徐仲清两个眼珠像绿豆,骨碌碌的,转得好灵活:“那是谁干的?” 这对夫妻,真的,都不太聪明。徐仲清要是聪明也不会天天做生意被人骗钱,张归宁要是聪明也不会努力了二十年还没有融入贵妇圈。 张归宁拍大腿,瞳孔地震:“天!我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徐仲清歪着脑袋,头顶竖着一绺半白的头发,像个二愣子:“啊?” 张归宁有天大的发现:“檀兮的男朋友是容离,萧既也是容离。” 徐仲清脑子还转不过来:“你不是早就知道吗?”就是一坨猿粪啊。 “我没扯一块想。”这是个憨憨。 “所以嘞?”这也是个憨憨。 憨憨她开窍了,震惊:“檀兮的男朋友就是个捡漏的!是个冒牌货!” 218:戎黎杳杳第一次吵架(9更 憨憨她开窍了,震惊:“檀兮的男朋友就是个捡漏的!是个冒牌货!” 徐仲清是终极老婆奴:“老婆你说得对,老婆你好聪明!” 冬天昼短夜长,不到七点,外面的天还昏昏暗暗,夜里打了霜,窗户玻璃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花,室内外有温差,窗户内侧凝了水雾,一层玻璃隔着,是真真正正的雾里看花。 门咔哒响了一声,坐在沙发上戎黎立马站了起来:“杳杳。” 他一宿没睡,眼下有淡淡的清痕。 徐檀兮刚在卧室的洗手间里洗漱了,头发还沾了些水,她从房里走出来:“你在这儿等多久了?” 他嗓音有点干涩:“我没睡。” 昨晚和萧既通过电话之后,他就过来等了,像等待即将判刑的犯人,恨不得快点解脱,又怕不得翻身。 他不说话,仔细观察她的脸色,仔细猜测她的喜怒,不敢妄动,不敢妄言。 他在等她判罪。 她只说:“你先回去睡觉。” 他摇头,想拉她的手,忽然不太敢了:“你和我说说话,我要知道你的态度。” 他的态度就很明白,他是来认罪的,不打算狡辩。 徐檀兮看他脸色苍白,很不忍心:“你去睡会儿,等你睡醒了我们再谈。” “我睡不着,吃安眠药也没用。”他整宿没睡,头发也乱糟糟的,看上去有点颓,“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徐檀兮已经知道答案了,但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萧既说的是真的吗?” 戎黎一句都没有狡辩:“是。”他坦白,把他的卑劣都告诉她,“我没有救过你,医院大火的时候我在场,不过我是共情障碍者,根本没把别人的死活当一回事,更不会救人,是我威胁萧既不准说出实情,也是我让医院目睹过的人都闭嘴,我顶替了他,假装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就是这么卑鄙的人,没有同情心,没有慈悲心,为了自己目的,什么恶劣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 他甚至,想过灭口。 说完,他又去看她的脸色,观察她眼里有没有厌恶、有没有反感。 徐檀兮很平静:“一开始就骗了我吗?” “不是,脑子里有淤血是真的,不记得大火的事情也是真的。” 他车祸后遗症,颅内有积血,就不记得大火的事情。 后来他想起来的时候,觉得老天都在帮他,如果没有这么多阴差阳错,他跟徐檀兮根本走不到一起。 徐檀兮坐下,拉着他也坐下:“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头受伤那次。” 想起来之后,他根本没想过坦白,而是去套她的话,去封口。 看吧,他就是这么恶劣的人。 “为什么不跟我坦白?” 戎黎毫无底气:“怕你不要我啊。” 他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非她不可了,他冒不起一点险,只能将错就错,反正也不会有比徐檀兮不要他还坏的结果。 徐檀兮眉头皱了。 戎黎的神经立马绷紧了。 “我说了很多次啊,不是因为救命之恩才和你在一起,你为什么不信我呢?” 她生气了。 她是很温柔的人,脾气好,耐心也好,很少会生气,她也很惯他,平时不论他做了什么,她都不会指责他。 可是现在她生气了。 戎黎立马认错:“我错了,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你可以生我的气,打我骂我也行,不要分手。” 其实他心里没觉得自己错了,如果能再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冒名顶替,但他会处理得更利索、更干净,绝对不会让萧既有开口的机会。他之所以会认错,是因为徐檀兮觉得他错了,他无所谓,对错对他不重要,只要她觉得他错了,那他就认错好了,他不想忤逆她。 他语气像在求她:“杳杳,不要跟我分手。” 怎么罚都行,分手除非他死。 徐檀兮比他冷静,虽然在生气,但没有发脾气:“不全是你的问题,是我先弄错了,我先在医院认错了人。” 戎黎下意识把后背挺直:“那你后悔了吗?” 他没有等她回答,一整夜没合过眼,眼眶发红:“是你先追我的,你先表白的,你不能招惹了我又不要了。” 他先发制人,想以退为进,语气是在控诉,但声调越来越小。 他本就生了一双乖巧好看的杏眼,眼角一圈晕开了一层红,就算他什么都不说,那样看着人,也最会招人心疼。 徐檀兮无奈:“我何时说不要了?” 戎黎坐过去一些,稍稍挨着她:“那你还喜欢我吗?我做错了事,你还喜欢我吗?” 徐檀兮点了点头:“但我有一些生气,我不喜欢你骗我。” 戎黎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一点:“可以生气,气多久都可以,只要别分手。” “我没想过分手。” 戎黎绷紧的神经又松了一点点,他把她的手拉过去,包在掌心里握着。 “如果我当初没有弄错,我们是不是就不会遇到了?” 徐檀兮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是生气的,戎黎确实做得过分了,可又觉得庆幸,如果没有弄错,那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结局可能止于一张支票。 以身相许这种事情,没有普遍性,有针对性,针对的是心仪之人。 “不会有如果。”戎黎低下头去,亲她的手,“我们是注定了的。” 坦白局过了。 徐檀兮问正事:“昨天你有没有找过萧既?” 戎黎刚变晴的脸色骤然阴了:“为什么突然说他?” 因为她太了解戎黎了。 “你不要为难他。” 萧既戳破了他的谎言,依照他的性子,不会这么算了。 “你偏袒他?” 尾音往上提,是质问。他惹人心疼那双杏眼突然变得锋利凶狠,像是领地被人闯入了的狮子,他把獠牙露出来。 刚被缓和下来的气氛,就这样,瞬间到了冰点。 萧既在他这里,就是颗定时炸弹。他脑子里都是假想敌,整个人绷着,处在危机意识当中,攻击性很强。 “我没有偏袒他。”徐檀兮很理智,她解释,“他于我有恩,我们不能以怨报德。” 戎黎立马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所以你是说我以怨报德?” 她说的是不能以怨报德。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患得患失的他就像炮仗捻子,一点就燃:“所以你觉得我无理取闹?” 他握着她的手,很用力。 “我没有。” “你有。” 他现在很情绪化,徐檀兮不想跟他争吵:“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好不好?” 不好。 萧既这颗定时炸弹已经引爆了。 “萧既是你的恩人,他救过你,所以你要感激他?你要报答他?你要像喜欢我一样喜欢他?” 一谈到萧既,戎黎就思想极端、方寸大乱。 说到底,是他没把握,他不是徐檀兮的救命恩人了,别人才是,他怎么可能没有危机感,所以她一原谅他,他就得寸进尺,她一提到萧既,他就斤斤计较。 “你现在不理智,我们不要再谈这个问题。” 这是他们第一次争吵。 徐檀兮不喜欢吵架,非常不喜欢。 “不理他不行吗?不能当作没有这回事吗?我可以给钱,他要多少我都给。”戎黎很固执,对任何可能影响到他跟徐檀兮的异性他都容忍不了,语气越说越强硬,“你不能离他远一点吗?不能当作没有那场大火吗?救命之恩怎么了?非得回报吗?”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对她这么咄咄逼人。 徐檀兮眼睛都红了:“我们不要吵了好不好?戎黎,你先冷静一下。” 她起身要走。 戎黎立马抓住她,沉默了很久,他服软:“我错了。”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他甚至想让萧既这个人从世界上消失掉。 但她难过了。 “我不好,不该跟你吵架,我不找他麻烦了,你别喜欢他行不行?” 不是他反复无常,是他时刻都在看徐檀兮的脸色,她纵容的时候,他就有恃无恐,她稍微不悦,他就不敢放肆。 他看见她眼睛红了,然后开始害怕了。 “对不起,对不起杳杳,是我不好,不该对你那么凶,不该那样跟你说话。”他坐着,手搂着她的腰,仰着头,目光开始小心翼翼,“杳杳,我是不是很不正常?像个有病的人,一会儿求你原谅,一会儿无理取闹。” 狮子把獠牙和爪子都收回去了,露出了最软的肚子,杏眼把凶狠和强硬都压下去了,变得水汽蒙蒙。 他真的很会,捏着别人的心玩。 徐檀兮本来生气的,看见他这样,气不起来了,因为心疼:“谁说你不正常了。” 她弯着腰,亲了亲他的眼睛。 他赢了。 她的弱点是心软。 “阿黎。” 她每次疼惜他的时候,都喜欢喊他阿黎。 戎黎浑身的刺都被她扶平了:“嗯。” “我其实很庆幸,庆幸弄错了,要是不弄错,我就遇不到你了。”她红着眼眶,“我很喜欢你,也会一直喜欢你,不会喜欢别人,就算萧既对我有恩,我也不会喜欢他,他有难我会帮他,这是我处事的原则,但跟私人感情没有关系,你要相信我。” 戎黎眼里的不安躁动慢慢平静下来。 “记得我给你写的情诗吗?”她轻声念出来,“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因为危机意识而狂躁的狮子安静乖顺下来了。 戎黎把语气放软:“那你现在消气了吗?” 徐檀兮摸了摸他的眼皮:“你去睡觉,我就消一点。” 已经分不清是谁哄谁了。 “那你陪我一会儿。”戎黎怕她不答应,“不然我要吃安眠药才睡得着。” 他已经很少吃安眠药了,只有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才会睡不着觉。 “好。” 医院大火的事暂时翻篇了,压在戎黎心头的大石头也放下了,这是他跟徐檀兮第一次争吵,以徐檀兮心软告终。 戎黎睡熟后,徐檀兮去医院探望温时遇。在路上的时候,裴秉德打了电话过来,再三赔礼道歉,并且承诺不会走漏任何风声,且会好好管教家中的孽子,绝不让他再为非作歹。场面话说完后,他才说正事。 “已经找到了往温先生酒里下药的人,是我家的佣人。”裴秉德再一次道歉。 徐檀兮问:“谁指使的?” 裴秉德迟疑了一阵:“是温女士。” 到了医院,徐檀兮直接去看望温时遇,他住vip病房,她在外面敲了敲门。 “请进。” 她推门进去:“舅舅。”病房里没有外人,她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下,“你好些了吗?” “已经无碍了。” 温时遇昨晚上喝的酒里有致幻、催情的药物,所幸摄入量不多,洗完胃就没有大碍了,不过手臂和掌心有外伤,是他自己用瓷片割的,为了保持清醒。 “裴家刚刚给我打了电话,找出往你酒里下药的人了。” “是温女士吗?” 他喝完有问题的酒之后,只见过温照芳母女。 徐檀兮颔首:“她收买了裴家的下人。”温照芳的目的不难猜测,“她应该是想把檀灵许到温家。” 温时遇解释:“昨晚我推开她了,什么也没发生。” ------题外话------ **** 乖,去睡觉,剩下的我白天再更 219:檀兮反击徐家,戎黎妻狗型人格(10更 温时遇解释:“昨晚我推开她了,什么也没发生。” 解释完,他把目光移开了。 他还骂了徐檀灵,平生第一次说那么恶毒的话,平生第一次对女孩子动粗。 “我知道。” 徐檀灵说的话她一句都没信,昨晚看到温时遇身上的伤,她就知道了,他宁愿伤害自己,也不会折辱了一身风骨。 “温女士敢这么有恃无恐,是因为她知道你不能拿她怎么样,就算你想,外公也不会容许。” 温照芳是温老爷子原配所生的女儿,老爷子不可能不护着,虽然温家现在是温时遇掌权,但老爷子手里还捏着公司的命脉。 温照芳也是认定了这一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不过—— 徐檀兮说:“但是我能。”她能讨这笔账,“外公的手伸不到我这里来。” “杳杳,”温时遇摇了摇头,“我自己处理。” 徐檀兮坚持:“也不全是因为这件事,我已经沉默了很久,也忍了很多次,不想再息事宁人。我原本不管事是要养病,但她们好像并不把我的忍让当一回事,那我至少要把我的东西拿回来,省得他们再拿去当为非作歹的资本。” 她身上流着徐家的血,本来不想撕破脸,可温照芳和徐檀灵太过分了,这次算计的是温时遇,下次又会是谁? 温时遇思索良久:“也好,你祖母留给你的东西,早晚也要拿回来,那就放开手去做,我在你后面。” 徐檀兮说好。 她的手机里有一条备忘录,是棠光留给她的:【手表的表盘上刻有字母jz,这个人在车祸现场出现过】 从病房出来,她给王刚打了个电话。 “你好,王队长,我是徐檀兮。”她边往办公室走。 王刚问:“哪一个徐檀兮?” 徐檀兮失笑:“只有一个徐檀兮。” 哦,是本人啊。 也是,和风细雨的这个才是徐医生嘛,王刚知道她打来想干嘛:“是想问姚勇金的案子?” “嗯。” “你有什么疑问?” 徐檀兮问道:“姚勇金有没有一块手表?表盘上刻了jz两个字母。” 手表? 王刚想了想,确定:“没有,他家里我们都搜过了,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他问,“昨天去姚勇金家里的不是你吧?” 徐檀兮坦言:“不是我。” 那去凶案现场就是另一个人格咯,狂风暴雨那个。 “手表的事能说说吗?也许跟这个案子有关。”根据他办案多年的直觉,这中间肯定有什么隐情。 “我祖母和姑姑的案子你知道吗?” “知道一点。” 那个案子不是王刚在负责,但徐家是南城的贵胄,当时徐家两死一伤,还上了新闻,消息传得满城皆知。 “那块手表的主人在车祸现场出现过,但现在还不知道他跟车祸有什么关系。” 罪犯,或者证人。 只有这两种可能。 王刚摸着下巴上的胡渣:“要是真有关系,那就复杂了。” 徐家的车祸案现在还在查,但线索都断了,如果姚勇金真和这起车祸有关,或许会是新的突破口。 “如果案子有进展了,能否知会我一声?” “行,要是你想起什么,随时联系我。” “好的,谢谢。” 挂了电话,王刚把唐晓钟叫过来。 “晓钟,你再去走访一下姚勇金常去的地方,问问看有没有谁见过一块刻了字母j、z的手表。” “我这就去。” 姚勇金没什么朋友,唯一跟他有过接触的只有赌友。 中午,唐晓钟走访回来了。 王刚还没吃饭,嘴里叼着个菠萝包:“问到什么了没?” 唐晓钟先喝杯水,解解渴:“姚勇金的赌友见过那块手表,上周他赌钱输了,把那块手表拿出来,要以一百万的价格抵债,但对方不要。那块表看上去很名贵,还是定制款,姚勇金不可能买得起,他的赌友们都说可能是他从哪里偷来的。” 偷的? 和姚勇金邻居的口供对上了。 李大彬猜测:“现在那块手表不见了,有没有可能是某个赌友见财起意,杀人夺表?” 不排除这种可能。 “大彬,你下午去把见过那块手表的人都请过来,先看看他们都有没有不在场的证明。”另外,王刚说,“姚勇金的那个室友万某也要接着查。” 目前嫌疑最大的,还是那个行踪不明的万某。 “ok!”李大彬又想到了一种可能,“姚勇金被杀之前,不是有邻居听到了他和室友争吵吗,缘由还是因为偷东西,会不会那块表是那个万姓室友的?因为姚勇金偷了他的表,所以他杀了姚勇金携表逃跑?” 唐晓钟连连点头:“我觉得很有可能。” 但这都是猜测,没有证据。 王刚给二队的队长打了电话:“老胡,你把徐家车祸那个案子的资料发给我。” 二队跟他们刑侦大队负责不同的区,徐家那起车祸的事发地点是二队的管辖地。 这个案子,一直是胡表国在跟:“你怎么关心起我的案子了?” “我这边有桩命案可能和车祸案有关。” 王刚还是觉得姚勇金的死跟手表有关,而手表跟徐家的车祸有关。 徐檀兮今天没有坐诊,探望完温时遇便回去了,她下午没有出门,在家里陪戎黎。 萧既的事虽然暂时翻篇了,但戎黎和往常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以为她还在生气,他对她的态度好像更加小心谨慎了。 比如打游戏的时候。 他突然问她:“你会不喜欢我打游戏吗?” “不会。” 他看着她,判断她是不是为了迁就他而没有说实话:“要说实话,你要是真不喜欢,我可以不玩。” 外面的太阳快要落山了,火红的云霞坠在天边的最底端,戎黎买的那几颗假货君子兰种子都发芽了,长出了翠绿的嫩苗。 徐檀兮放下手里的书:“为什么觉得我会不喜欢你玩游戏?” 戎黎的理由是:“你是知识分子,我怕你觉得我打游戏是玩物丧志。” 特别是他还打得不好。 刚刚他特地上网查一下,当代年轻情侣分手的十大常见理由里,男友爱打游戏居然排进了前三。 他开始自我怀疑了。 徐檀兮失笑:“你也是知识分子啊,戎老师。” 可是分手的十大常见理由…… “真不会不喜欢?” “不会。” 戎黎打开游戏,重新匹配:“那我再玩一局。” 一局玩到一半,他还是不放心,又去网上查了。 【女友为什么不介意我打游戏】 没查到回答,但戎黎看到了这样一句话:讨厌男友跟异性玩游戏。 后面点赞很高。 “杳杳,你怎么不问我是跟男的一起玩游戏,还是女的?” 需要问吗? 徐檀兮就问了:“你是跟男的一起玩,还是女的?” “男女都有,是随机匹配的。” “哦。” 怎么跟别人家的女朋友不一样?戎黎又开始自我怀疑了。他干脆不玩了,把手机扔在一边,陪她看书。 五点半,他去幼儿园接戎关关回家。 晚饭后,戎关关一边看动画片,一边吃糖,咬得嘎嘣响,旁边的垃圾桶里扔了好多糖纸。 徐檀兮洗了水果过来:“关关,不要吃那么多糖,对牙齿不好。” 戎关关已经有蛀牙了。 “哦。” 戎关关不吃糖了,跑过来吃水果。 戎黎嘴里还含着一颗草莓糖,茶几上也有很多糖纸,都是他扔的,他冷不丁地问徐檀兮:“我呢?你怎么只管戎关关不管我?” 吵架后遗症吗? 徐檀兮觉得他的问题有些奇怪:“因为你是成年人啊。”小孩子吃糖才管。 不。 他也要她管:“我是你男朋友。” 她都不管他打游戏了,不能再不管他吃糖。网上说,女友越不管男友,说明越不在乎。 “那你也少吃一点?” “好。” 戎黎把嘴里的糖吐掉了。 遇到徐檀兮之前,他最喜欢草莓味的糖,可能一个人的喜欢是有额度的吧,喜欢了她之后,其他的他好像都没有那么喜欢了。 动画片看完,戎关关该去洗漱了。 “徐姐姐,我今天想穿那件有尾巴的睡衣。” 他的很多衣服都是徐檀兮买的,也是徐檀兮在收拾。 “粉色那件吗?” “嗯。” “好,我去给你拿。” 徐檀兮去儿童房拿衣服了。 戎关关开开心心地去了浴室,搬了个凳子坐在那里等徐檀兮。 戎黎进来了,并把门关上。 “我们谈谈。” 好严肃的样子。 戎关关有点怕,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谈什么呀,哥哥?” 戎黎靠着洗手台,嘴角压着,不苟言笑:“你已经快五岁了,该独立了,以后洗澡、拿衣服、穿衣服、收拾房间这类的小事你自己做。” 戎关关最近洗澡都是徐檀兮帮他洗,要什么给什么,求什么应什么,他一天八百句徐姐姐,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穿鞋。 戎黎很少这样冷着脸训他:“以前在祥云镇你不是做得好好的吗,我也没给你洗过澡拿过衣服,怎么现在什么都要别人帮你?年纪活回去了?” 戎关关挨了训,眼睛红红的:“因为有徐姐姐了呀。” 因为有人疼了,会变得不那么懂事。恃宠而娇,是很容易养成的坏习惯。 戎黎自己也一样。 他对戎关关说,郑重其事得不像他的作风:“你如果还想她一直喜欢你,就不要总是麻烦她,不要让她累,不要让她觉得我和你是她的负担。” 他在告诫戎关关,也在告诫自己。他已经不是徐檀兮的救命恩人了,要更加自觉。 “我知道了哥哥。” 戎关关眼睛跟兔子一样,红红的。 戎黎语气放软了一些:“她是女孩子,不能一直让她惯着我们两个,明白吗?” 戎关关吸了吸鼻子,小奶音很乖:“嗯,明白。” 戎关关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他很通透,会看人眼色。 但他也只是个孩子,还没长大。 戎黎蹲下,摸了一下他的头:“也不能什么都你自己做,热水、火、还有电器,这些你不能碰,高的地方不可以爬,在外面不能一个人,知道吗?” 他的母亲白秋是盲女,他小的时候,白秋也是这样教他。 戎关关点头:“知道。”他把手伸出来,手指动了动,“哥哥,指甲可以自己剪吗?” 戎黎说:“不可以,我会帮你剪。” “我记住了。” 哥哥其实很爱他,可能哥哥自己不知道,但他知道。 哥哥对他凶、哥哥管他、哥哥训斥他,都是因为他不是别人,他哥哥可不喜欢说话了,哥哥不会对别人说这么多话。 “关关。” 徐檀兮在浴室外面:“我可以进去吗?” 戎黎最后说了一句:“我跟你说的,不要跟你徐姐姐说。” 他声音很小,只有戎关关听得到。 “好的,哥哥。” 戎黎起身,去开门。 徐檀兮进来,看见戎关关眼睛红了,问戎黎:“怎么了?” 戎黎面不改色:“没什么,水溅到了眼睛。” 戎关关眨巴眨巴眼睛,有样学样:“水溅到了眼睛。” ------题外话------ **** 求月票哟~ 220:给了,还想要更多(11更 戎关关眨巴眨巴眼睛,有样学样:“水溅到了眼睛。” 徐檀兮弯着腰,看他的眼睛:“那疼不疼吗?” 戎关关看戎黎。 戎黎:“不疼。” 戎关关:“不疼。” 徐檀兮:“……” 戎黎出去了。 戎关关从椅子上起来:“徐姐姐,你帮我放热水,我自己洗。” “好。” 次日,徐檀兮休假,刚吃完早饭,同事给她打了电话。 通话结束后,戎黎问什么事。 “我们科室的齐医生家里临时有事,和我换班了,我今天要去医院值班。” 戎黎把碗筷放到水池里:“我送你去。” “好。” 徐檀兮去换衣服。 戎黎问戎关关好了没有。 戎关关背好书包,穿好鞋子,戴好帽子,说好了。 直到出门的时候,戎黎才问徐檀兮:“要不要我陪你?学校放寒假了,我有空。” 徐檀兮在换鞋:“我上班顾不上你,你一个人在医院会无聊,不用陪我去。” 每次他去医院陪他,都是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那里,她工作去了,也没有人跟他说话,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但她有点心疼。 他蹲下,给她系鞋带。 “好。”他说。 徐檀兮有些诧异,不解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以为她不高兴了,又改口问,“要我陪吗?你要我就陪你。” 他好像对她很小心翼翼。 徐檀兮摇摇头:“不用,你去做你自己的事情。” “嗯。” 他哪有什么自己的事情,他已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 把戎关关送去了幼儿园,把徐檀兮送到了医院,他开车去了程及店里。 二楼是程及的纹身店,一楼还在装修。 “戎哥。” 是王小单。 戎黎把他从祥云镇叫来了,打算日后让他帮忙看店。戎黎自己不可能经常在店里,更不可能让程及来看,程及看一天的价格,应该能给王小单付一年的工资。 “哟,难得啊。”程及从楼上下来了,他前几天刚染了个头发,颜色是一贯的大胆——灰白色,这个颜色,颜值不够的别轻易尝试,毕竟不是谁都像程及,长了一张能驾驭各种渣男发型的、坏男人的脸,“怎么,今天不用陪徐檀兮?” 戎黎有点精神不振,拉了把椅子坐下,往桌子上一趴,无精打采:“她让我做自己的事情。” 不对劲啊。 程及拉了把椅子坐旁边:“你们吵架了?”嗯,他就爱看戏,尤其是深闺男人自怨自艾的戏。 戎黎说:“没有。”他不承认,“我不会跟徐檀兮吵架。” 昨天那次不算,那不是吵架,是他无理取闹。 “没吵架你来这儿干嘛?” 戎黎心情不好,语气不友善:“我不是说了吗,做自己的事情。” 王小单在旁边听。 他觉得戎哥跟以前越来越不像了,戎哥以前在祥云镇做镇草的时候,很潇洒酷帅啊,一副世界就他一个人的样子。现在嘛,一副世界就徐小姐一个人的样子。 不过王小单不敢说。 程及敢:“你还有自己的事情啊?”他毫不留情面地戳穿,“你不是只要徐檀兮吗?你不是都忘了你是谁了吗?” 戎黎没否认。 原来,他已经变成这样了。 他盯着桌子,思考了很久,但思考不出来,他问程及:“我这样,会不会很容易让人烦?” 他对徐檀兮之外的任何人和事好像都失去兴趣了,他喜欢的游戏和他爱的糖都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他甚至也不想工作,提不起劲儿。 “怎么突然开始自我怀疑起来了?”程及想了想,“你们不是还在热恋期吗?难道这么快就进入了倦怠期?” 戎黎纠正:“我跟徐檀兮没有倦怠期。” 程及笑骂:“那你做出这副狗样子干嘛?” 戎黎没心情计较程及骂他是狗的事,他没别人可以商量,就这么一个塑料镇友,网上搜的回答不靠谱,只能跟这个塑料说:“医院大火那件事,徐檀兮知道了。” 这事儿程及听他说起过,当时还取笑他卑鄙无耻来着。 “徐檀兮什么态度?生你气了?”程及不是来给安慰的,他来补刀,“生你气也应该,你是做得挺欠的,冒名顶替了别人也就算了,还威胁人家正主,一边欺骗徐檀兮一边封口,狗贼都没你狗。” 狗贼戎黎:“她生气了,但很快就被哄好了,对我还和以前一样。” 程及怀疑他是来秀恩爱的:“那你还担心什么?” 说实话,程及都觉得徐檀兮太纵容戎黎了,这么大的事,也就跟他气了一会儿。一般人程及就不说了,可戎黎是个危险分子,真的不能太惯,他无法无天起来,能把天给掀了。 程及觉得戎黎需要被管教,他肆无忌惮了太多年,很多东西都养成了习惯、刻进了骨子里,身上的野性还没褪干净,再加上他还有共情障碍、暴力倾向、反社会倾向,真的是个很危险的存在。比如医院大火那件事,他一有危机感,第一想法是封口,根本想都没想过坦白从宽和平解决。 再比如—— “昨天晚上我听见她跟萧既通电话了。” 他钻进了死胡同里,想法太偏执。 “萧既?”这个名字,戎黎是第一次跟程及提,“徐檀兮真正的救命恩人?” 他嗯了声。 程及知道他在不安什么:“徐檀兮不是喜新厌旧的人。” “可是我没有筹码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救命恩人这层关系了。” “所以呢?” 所以呢? 戎黎答不上来。 “没有了又能怎么样?徐檀兮对你的感情变淡了吗?” 程及是旁观者,实在不理解戎黎这个当局者的困扰,谁谈恋爱会像他这样,跟头狼似的,恨不得生吞了徐檀兮。 “戎黎,”程及不开玩笑了,说正经的,“你太低估徐檀兮对你的感情了。” “没有低估。” 他知道徐檀兮对他的感情。 他说:“我只是很贪心而已。” 徐檀兮给了,他还想要更多。另外,他当然相信徐檀兮,他只是不相信萧既。 他懒得跟这个塑料说了:“我去医院了。” 程及拿话打趣他:“不是要做自己的事情吗?” “想她了。” 戎黎起身要走。 程及幸灾乐祸拿他开涮:“这么粘人,不怕徐檀兮烦你了?” 戎黎回头,给他一记冷眼。 程及坐不好好坐,翘着椅子一晃一晃:“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 塑料镇友程及:“给钱,男女问题按分钟收费。”他看了看手表,“总共十一分半钟,陪你抹个零头,算十一分钟,一分钟就一万吧,镇友价。” 戎黎无语凝噎:“……” 到底是谁狗! 王小单憋笑。 上午十点十三,虹桥医院,有人来敲徐檀兮办公室的门。 “请进。” 是王邱生,他挂着一嘴的笑:“你好啊,徐医生。” 王邱生也算相貌堂堂,就是眼神里总透着一股算计人的精明,还有一股野心勃勃的欲望,让人不舒服。 徐檀兮把看到了一半的病例放下:“王先生有事吗?” 她态度很好,谦谦有礼,婉婉有仪。 和前天晚上打人的样子很不同。 “喏,”王邱生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看伤。” 他嘴角的地方结了一块痂。 应该是棠光打的。 徐檀兮说:“这里是小儿外科,你走错地方了。” 王邱生拉了椅子坐下:“没走错,我这伤可是你的杰作。” 徐檀兮没与他争辩:“去楼下挂普外,医药费记我名下。” “医药费我自己带了。” 他这是来讨账的,他自己那笔,还有萧既那笔。 他把手机掏出来,打开里面的视频,放到她面前,还特地把声音开到最大:“徐医生好像对我的艺人很感兴趣。” 手机声音开得很大,甚至有回音,不知道是谁在辱骂,骂萧既贱,骂他是狗,还有杯子摔碎的声音,有抽打的声音,有桌子碰撞的声音,有狂妄的笑声…… 徐檀兮唯独没有听到萧既的声音,她没有看手机,没看里面的内容。 那天晚上在裴家,她问过萧既,为什么不反抗。 他说不能反抗。 徐檀兮当时不是很了解为什么不能,现在懂了,他要是反抗,这群禽兽能把他碎了。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萧既十六岁就出道了,已经过了整整十年。 “正好,我最近有点烦他了。”王邱生话里有话,“他老是不听话,还在外面找靠山对付我,如果徐医生对他有兴趣的话,人我可以送给你。” 昨天晚上萧既给徐檀兮打了电话,说如果王邱生来找她,叫她别搭理。 徐檀兮把手机里的视频按掉了:“你想要什么?” 王邱生把手机拿回去,伸出两根手指,笑得洋洋得意:“不多,就两个亿吧。” 她端坐着,眼神平静,眸子像没有风浪的深海:“你手机里的东西,除了你,还有谁有?” “没有谁,就我。”王邱生说。 撒谎。 戎黎手里就有,他肯定卖出去过,徐檀兮知道,他绝对是贪得无厌之辈。 “这种值钱的筹码当然不可能跟别人分享。”当然是假话了,这种秘密在lys能卖高价,因为丑闻涉及的人很多。 没有人会嫌钱多。 王邱生势在必得:“以徐医生你的身价,我要价已经很便宜了。” 徐家在南城金字塔的顶端,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徐檀兮没有讨价还价,当然也没有立刻表态:“王先生,你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请回去等我消息。” 王邱生起身,笑着警告:“可不要让我等太久,我耐心不好。” 徐檀兮没说什么。 他转头走人,到了门口,一推开门,看见了老熟人。 “萧既,”他笑得意味深长,“你福气不错啊。” 萧既直接越过他走进去。 咣! 王邱生出去了,关门的声音很大。 萧既身上穿着病号服,他今早转来了虹桥医院,头上的纱布还没拆:“他来跟你讲条件了?” 徐檀兮点头:“嗯。” “他提了什么要求?” “要钱。” “别给他。”萧既说,“我认识他十年,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不可能把东西都给你,你只要给了一次钱,他就会把你当提款机。” 这样的亏,他几年前已经吃过了。 “他手里有视频。” 那些视频若是曝光,他就毁了。 萧既无所谓了,也累了:“随他吧。”公之于众了也好,一了百了。 在裴家的那天晚上,裴子峰要给他喂药,那些药会成瘾,碰不得。不碰毒品是他的底线,他无路可逃了,所以向徐檀兮伸了手。 可是他并不想拉她下水,因为水太脏了。救了他一次就够了,他不会那么贪心。 “你呢?”徐檀兮问,“你怎么办?” 她穿着白大褂,太阳光都落在她眼睛里,真的像天神。不过,她不是他的神,他的世界在最底下,是看不到天神的。 “我有个朋友,他有抑郁症,他自杀之前,网上很多人都骂他,叫他去死,可他真的死了之后,所有人突然开始爱他了。”他像在自言自语。 ------题外话------ **** 后面还有几更,下午或者晚上更。求月票~ 221:办公室play,戎黎夫妇联手(12更 “我有个朋友,他有抑郁症,他自杀之前,网上很多人都骂他,叫他去死,可他真的死了之后,所有人突然开始爱他了。”他像在自言自语。 徐檀兮眉头紧蹙地看着他。 他笑了一下:“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担心我会自杀吗?不会的,我顶多假装自杀。” 徐檀兮猜不透他要干嘛。 “你已经救过我一次了,我们扯平了,剩下的你不用管,别脏了自己的手。”他起身,虽然有点晚,但还是要说一声,“谢谢。” 说完,他走了。 他很瘦,后背总是挺得笔直,他爱笑,笑意却从不达眼底。他有一张特别明艳俊朗的脸,有一双桃花眼,他是两金影帝,他星路顺畅,他有一亿的粉丝。可没有人知道他在泥潭挣扎,别人只看到了他的光鲜亮丽,看不到他在深渊里求救,也没有人知道,他每天会想很多遍,要不要死,要不要死呢,要不要死…… 心理医生说,他是压力太大了,所以重度抑郁。 走廊尽头开了窗,他站在漏进来的太阳底下。 “喂。” 陈微箐在电话里喊他:“阿既。” 她总是喊得很温柔,她也是这么喊萧齐的。 萧既嗯了声,答应了。 “阿齐要订婚了。” 他眼睛迎着刺眼的太阳:“又要钱吗?” 陈微箐难以启齿,沉默着没有说话。 “箐姨,”眼睛被阳光刺得很痛,让人想流泪,萧既抬起手,挡在眼睛上,“你知道我的钱是怎么赚来的吗?” 陈微箐不知道。 他怎么可能让她知道。 “是我们连累你了,对不起阿既。”陈微箐在电话里哽咽,她一直道歉,“我让你受苦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要是稍微坏一点,那就好了。 可她对他很好,他生日的时候,她会给他煮长寿面和海带汤,只要他回去吃饭,桌上总会有红烧鱼,因为他爱吃的,她会看他的每一条微博,她会在他本命年的时候,给他买红色的衣服。 她是个懦弱又心软的母亲,对他很好,只是没到像对萧齐那样那么好。 “钱的事我和你叔叔会想办法,你好好照顾自己,要按时吃饭,冰箱里我放的菜不要总是倒掉。” 萧既没有说话。 她在电话里抽噎,虽然捂着嘴,但他还是听到了。 “那我挂了。” 萧既突然叫她:“妈。” 陈微箐难以置信:“你、你叫我什么?” 这是他成为萧家的养子之后,第一次这么叫她。 阳光太灼眼了,把他的眼睛烫热了:“我在游乐园等了你好久,你为什么不来接我?” 在被领养之前,他在孤儿院住了几年,在去孤儿院之前,他也有妈妈。 “你记得啊,你都记得啊……” 陈微箐在电话那边嚎啕大哭。 她把他扔在游乐园那年,他才五岁,怎么会记得,怎么会记得…… 萧既挂了电话,在太阳里站了一会儿,身上的病号服很单薄,能透出他背后凸起的骨头。 他转身,看见了戎黎。 “你要多少钱,我给你。”戎黎看到了,他从徐檀兮的办公室里出来,“你开价,只要你以后不出现在徐檀兮面前。” 他答应了徐檀兮,不会找萧既麻烦,只能给钱。 “其实你不用这么防着我,我不会跟你抢徐檀兮,虽然我很想抢,但是我有自知之明。” 萧既这样说。 他很奇怪,他眼里好像没有求生欲。 他走上前,停在戎黎身侧,擦肩的时候说了一句:“我这种浑身脏透了的人,没有资格。” 说完他走了,腿上的伤还没有好,有点跛脚。 戎黎去了徐檀兮办公室,在外面敲了敲门。 徐檀兮说:“请进。” 戎黎推门进去。 徐檀兮看见他有点诧异:“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 哒。 桌上的笔滚到了地上。 徐檀兮弯腰去捡,戎黎走上前,用手盖住尖锐的桌角,怕她磕到。 他手上的动作跟条件反射似的。 徐檀兮把笔放好:“我等会儿还有两位预约病人。” 戎黎说:“我不打扰你,就在外面等你。” 他就进来看看她,看完就出去。 徐檀兮叫住他:“先生。” 他回头:“嗯?”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走过去,顺其自然地拉住他的手:“萧既的经纪人来找过我了,他管我要钱,两个亿。” 关于萧既的事情,她对戎黎没有丝毫隐瞒,她一开始就告诉他了,她想拉萧既一把,因为怜悯也好,因为救命之恩也好,想拉萧既出深渊。 戎黎曾经也掉进过深渊,如果那时候也有人拉他,他就不用折掉一双腿了。 戎黎问:“要不要我帮你?” 别误会,他不善良,也没有同情心,他一来是想在徐檀兮面前装得比较大度善良,二来,他想早点解决这件事情,然后翻篇,不要再来打扰他跟徐檀兮。 徐檀兮点头:“我想买王邱生的黑料,最好能让他牢底坐穿的那种。” 王邱生那种贪得无厌的人不能留,必须一次解决。 “我去给你找。”戎黎说,“萧既的事我会帮你,不止王邱生,还有王邱生的上家,我会解决好。” 萧既十六岁就出道,王邱生拿他当商品,交易了很多次,这中间涉及的人太多,也怪不得萧既爬不出来,这里面有一潭很深、很恶臭的水。 “我听我小舅舅说,lys的情报很贵。” 秘密黑料这种致命的东西,怎么可能不贵。 所以啊,戎黎钱多,lys太赚了,官四爷就是因为这个,才一直把戎黎当成眼中钉。 “是很贵。”戎黎沉了一天的嘴角终于往上弯了一点,“但老板娘有特权。” 徐檀兮笑问:“你不是隐退了吗?哪来的老板娘?” “退了lys也是我做主。” 现在掌权的何冀北是他一手拉上来的,得听他的。 徐檀兮抬起手,环在他腰上:“先生,我帮萧既你会生气吗?” 他换了个回答:“会吃醋。”会有危机感。 “就这一次,当我还了他的救命之恩。”徐檀兮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等两清后,就各自安好。” 她是真的善良,有恩必报。 “嗯,我知道了。”戎黎突然压低身体,靠近她,“可不可以在这里接吻?” 徐檀兮笑着摇头:“不可以,这里是办公的地方。” 老古董。 戎黎去把门锁上,就要在这里接吻,还要把穿着白大褂的徐檀兮放在办公桌上吻。 徐檀兮:“……” 天方娱乐城。 才六点多,气氛就沸了。 小金下班后去还了赞助的珠宝,姗姗来迟,一进包厢,看见了桌子上的酒,他有些诧异:“王哥,今天是有什么好事吗?居然请这么贵的酒。” 工作室的人都来了,除了萧既。 王邱生坐在沙发的最中间,穿着一身酒红色的西服,手拿红酒杯,心情不错:“你这话说的,我平时短你们吃短你们喝了?” “小金不会说话,赶紧的,罚酒。” 说话的是王邱生最近新签的艺人,才十九岁,是个笑起来很阳光的男孩子。 “好好好。”小金把酒倒上,“我自罚三杯。” 同事们起哄,让他倒满。 王邱生把手按在唇上,示意大家小点声,他接了个电话:“干嘛?” “见个面吧,跟你道个别。” 是萧既。 两亿快到手了,王邱生心情大好,有耐心跟他磨:“在哪?” 他说:“我家。” “等着。”王邱生挂了电话,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放在酒桌上,“想喝什么你们自己点,我还有点事儿。” “这就走了?”小金故意说,“不行啊,这局才刚开始。” 王邱生倒了满满一杯酒,一口干了:“行了吧。” 小金说得嘞:“王哥慢走。” 六点四十三,王邱生的车开出了天方娱乐城。 七点零八分,萧既从别墅出来,手里抱着一只橘猫。 他的别墅地理位置很偏,是独栋的,带院子,因为选址问题,价格不是很高,他已经签好了文件,别墅留给陈微箐。 “喵。” 他把橘猫放在了草地上:“你走吧。” 橘猫掉头,去舔他的手。 “喵。” 这只傻猫,怪不得在祥云镇的时候被人折磨成那样,一点都不聪明。 “别跟着我。”他拎起橘猫,用力把它扔远,“去吧,去找个好一点的主人。” 他转身回了别墅。 陈微箐给他打了很多通电话,他都没有接,在沙发上静坐着。等了十多分钟,门铃响了,他先去厨房,把打火机放进了微波炉,然后再去开门。 王邱生进门就问:“干嘛要反锁?” 萧既没接话,把门关上,趁王邱生转身去客厅的时候,他把门从里面锁上,钥匙抽出来,扔到防盗窗外面。 王邱生丝毫没有察觉。 “你今天去找徐檀兮了?”萧既问。 王邱生在沙发上坐下:“她这么快就告诉你了?”他用看脏东西的眼神打量萧既,“看来你还挺受宠。” “你管她要了多少钱?”萧既坐在旁边,额头的纱布已经拆掉了,伤口没管,结痂的地方红肿着。 “不多,也就两个亿而已。” 而已…… 两个亿还喂不饱他。 萧既倒了杯酒,推过去:“别做梦了。” 王邱生脸上得意的笑容僵住了:“你说什么?” 萧既眼神里有孤注一掷的决然,说得缓慢、清晰,一个字一个字地:“我一分钱都不会让你拿到。” 王邱生的眼距很宽,目光有神,看人的时候,视线会紧紧缠着对方,像蛇的信子,阴毒得让人脚底生寒。 他扯了扯领带:“看来是我太捧你了,没让你好好尝尝从神坛掉下来的滋味。” “神坛?”萧既笑了,把杯子里酒喝掉,嫣红的酒稍稍让他唇色不那么白了,“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被你送到了多少人的床上?” “是你忘了。” 王邱生打开手机,把视频放出来,开大声音扔在桌子上,他起身走过去,按住萧既的头,把他往手机屏幕上按:“来,我帮你好好回忆回忆。” 萧既没动,完全不挣扎,嘴角反而带着笑。 “你刚刚的话不对,不是我,是你亲妈把你送来的。”王邱生拿起酒瓶,把红酒浇在他头上,“当年你才十六岁,嫩得很呢。” 陈微箐是影星出身,很早就认识了王邱生,萧既十六岁那年,萧家破产,陈微箐把萧既引荐给了王邱生,以歌手的身份出道。 “你现在这个破烂样,不能怪我,要怪你妈。” 咚—— 保温桶掉在了门口的地毯上,门外陈微箐呆住了。 屋里的王邱生在大笑,癫狂痛快地大笑:“你要是让我拿不到钱,我就把这些视频放到网上,让你那一亿粉丝都看看他们哥哥的下贱模样。” 萧既还是不挣扎,脸上全是红酒,把苍白的皮肤染上了颜色。 王邱生把空酒瓶拍在他脸上:“没准还会有人拿去卖呢,这种资源,应该很容易卖出去吧。” “砰!” “砰!” 门突然被砸响,一下一下,重重地砸。 陈微箐在外面大喊:“阿既!” “阿既!” 她崩溃了,瘫坐在地上,疯了似的捶门:“王邱生,你这个畜生,你别碰他,你别碰他!” “阿既!” “阿既!” 她在外面痛哭:“你放了我儿子,你放了我儿子……” ------题外话------ **** 还有一更,在晚上。 萧既这个角色……很难受,不是所有悲惨都能等到救赎,戎黎遇上徐檀兮、程及遇上林禾苗都是三生有幸 222:戎黎的高光时刻,萧既被救(13更 陈微箐在外面痛哭:“你放了我儿子,你放了我儿子……” 原本被按在茶几上一动不动的萧既突然挣扎起来,他推开王邱生,跑到了门口。 “你——” 一开口,嗓音就像被堵住了。 如鲠在喉,他说:“你走。” “快走。” 哭声停下来,陈微箐趴在门上,像小时候哄他睡觉一样,她哄着说:“阿既,你别做傻事,快开门,让我进去。” 他在里面吼:“走啊!” “阿既……” 她又在哭。 别哭了,他最怕她哭。 突然一声巨响。 “砰!” 客厅的吊灯闪了一下,灭了。 王邱生猛地回头:“什么声音?” 声音是从厨房传来的。 电路断了,王邱生抹黑去了厨房,推开门,火光瞬间从里面冲出来。 是微波炉炸了。 灯都暗掉了,明火照进了王邱生的眼里,他怒了,鼓着青筋冲萧既咆哮:“萧既,你他妈找死啊!” 萧既捡起了他的手机。 王邱生立马冲过去:“手机给我!快给我!” 他眼睛都没眨一下,把手机扔出了防盗窗,然后怡然自得地看着火光越冲越高:“我不是找死,是同归于尽。” 王邱生这下慌了,他跑去开门,才发现门被锁了,上面挂了一把很粗的挂锁。 他拧了两开,拧不开:“钥匙呢?钥匙在哪!” 萧既坐在沙发上,眼里出奇的平静:“扔了。” 王邱生骂他有病,拿起一把椅子,狠狠砸在挂锁上,几下下去,锁只是稍有松动。 厨房的火越冲越高,烟越来越多,没有时间了。 王邱生急得爆跳如雷:“快把钥匙交出来!” 萧既好整以暇地坐着:“我说了,钥匙扔了。”他解脱了,眼里畅快了,“王邱生,你今天就死在这吧。” “疯子!你他妈的疯子!” 这个疯子想跟他同归于尽。 王邱生气得目眦欲裂,抬起椅子继续砸门,门锁的锁开了,挂锁没开,他冲着门缝外叫喊:“里面着火了,快叫消防员,快叫消防员来!” 浓烟从门上的缝隙往外跑。 陈微箐看到里面的火光之后,彻底奔溃了,她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按了几次才把电话打出去,哭着叫消防员来救她儿子,哭着喊阿既、阿既…… 她不知道,不知道王邱生是畜生,不知道阿既的钱是怎么赚来的,不知道他是怎么在深渊里苟延残喘的。 可是她怎么能不知道呢,她是生他养他的人…… 王邱生在里面急得咬牙切齿:“火越来越大了,快!快叫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咣的一声,后脑勺被砸了。他伸手摸了一把,摸到一手的血。 “你……” 他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萧既把椅子扔了,走到门口,从门缝里看外面的陈微箐。 她坐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 “阿既,阿既……” “别哭了。” 他红了眼睛,说别哭了:“我就是怕你哭,才一直不敢死。” “啊啊啊……” 陈微箐拍着门大哭大叫:“来人啊,快来人,救救我儿子!” 萧既站在门后,一动不动。 “阿既,阿既,”她跪在他面前,哭着求他,“你出来好不好,妈妈错了,妈妈错了,惩罚我吧,让我死,让我去死……” “不要哭了。” 萧既手伸出去,想给门外的人擦眼泪,碰到门板了,才愣愣地收回来,低下头,不再看门外的人。 陈微箐不是不爱他,只是没有最爱他,她很懦弱无能,她要依附萧家,她怕她的丈夫,她心疼身体不好的小儿子。她并不是一个好母亲,她有两个儿子,但他只有一个母亲。 “你走吧。” 萧既说完转身回了客厅,走到柜子前面,打开柜子,拿出放在里面的汽油,拧开盖子。 浓烟越来越大,火光越来越亮,陈微箐不肯走,趴在滚烫的门上,哭得歇斯底里。 那一年陈微箐才二十一,很天真的年纪,以为牵了手就会穿婚纱。她未婚先孕,在国内等她的爱人,等到孩子出世了,那个说会一辈子爱她、会娶她的男人却没有回来,他说他在国外另娶了佳人,让她把孩子扔了。 她给孩子取名叫阿既,瞒着所有人把他养到了五岁。后来她遇见了萧镇南,怀了萧齐,萧镇南说可以接受她,但不能接受她的阿既。她肚子的孩子四个月了,她只能选一个。 她选择了肚子里的孩子。 她挑了一个很好的天,带阿既去了游乐园。 “阿既,妈妈去给你买棉花糖,你站在这里等妈妈回来。” 五岁的阿既很乖很乖:“好。” 她蹲下来抱他:“对不起阿既,对不起。” 阿既的眼睛长得很像她:“妈妈,你怎么哭了?” “没有,是风太大,吹到了眼睛。” 她别开脸,擦了擦眼睛。 “妈妈,我帮你擦。”他用袖子轻轻擦她的眼睛,“我在这儿等你,妈妈你要快点回来。” “阿既……” 陈微箐走了,没有再回来。 阿既十岁的时候,孤儿院的院长说,有一对好心的夫妇想要收养他。 “阿既,你愿意跟他们走吗?”院长问他。 那天,陈微箐穿着很漂亮的裙子,手里还牵着一个小男孩:“阿既你好,我叫陈微箐。” 他想说你怎么才来,他没有说,他只说了:“愿意。” 他被丢掉的时候分明还那么小,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是他噩梦里的人。 他当时心想,没关系,他可以原谅她,因为她来接他了,她来了不是吗? 可是她说:“以后你就叫我箐姨。” 到那天他才知道,他真的没有妈妈了。 “阿既。” “阿既。” 陈微箐在外面拍门,手被烫得红肿:“你开开门好不好?妈妈知道错了,你不要死,求你了,求求你了。” 她坐在地上,痛哭出声:“有没有人,救救我儿子,救救他……” 只要她的孩子能活,她可以去死。 当时的陈微箐这样想着。 “你让开。” 陈微箐愣住了,呆呆地回头。 “让开。” 有人来了,有人来救她的孩子了。她跪下去,说帮帮我、帮帮我…… 戎黎在四周找了一圈,只找到了一个灭火器,他用灭火器砸门,砸了几十下,灭火器的外壳快要破了,锁还没断,卡在了门缝上。 他往后退了两步,一脚踹在门上,脚撞上去的时候,痛得他眉头皱了一下,他没管,又踹了几脚。 咣的一声,锁梁断了。 陈微箐立马冲进去:“阿既!” 萧既躺在墙边的地毯上,吸了很多浓烟,意识已经不清楚了:“你来接我了吗?” 陈微箐哭着点头:“嗯,妈妈来接你了……” 他伸手帮她擦眼泪:“不要哭了。” 陈微箐哭得更厉害了。 “还有废话出去说。”戎黎一把拽住萧既的衣服,把他拖出去,丢在了门口。 他蹲下,拍了拍萧既的脸:“这次是我救了你。” 萧既咳了几声,有气无力地说:“我没让你救我。” “那我不管,总之我救了。”戎黎不是来跟他讲理的,他不讲理,他只看结果,“徐檀兮欠了你一条命,我现在替她还了,你们两清了。” 戎黎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救人,救的还是情敌。他突然有点后悔了,要不要把他再丢回去? 不行,徐檀兮那么善良,他装也得装好人。 “救……” “救、救咳咳咳……” 里面还有一个,自己爬出来了,像条狗一样,边爬边喘。 戎黎走过去,他脚疼,有点一瘸一拐,他踢了踢王邱生的脸:“两个亿还想要吗?” 王邱生眼白都翻出来了,进气少出气多。 戎黎警告他:“想要就不要乱说话。” 纵火杀人可是会坐牢的。 今天也不知道是刮了什么邪风,他不仅救了情敌,还帮情敌善后了。徐檀兮应该会更喜欢他了吧? 戎黎在消防员来之前一瘸一拐地走了。 洪端端是晚上十点听到的消息。 “你说什么?!” 她从床上摔下来了。 杨幼兰跟她说:“萧既自杀了,网上全是他的消息。” 自杀? 洪端端脸都白了,立马拿手机打开微博。 萧既的工作室发了微博,说萧既重度抑郁症,在家中点火自焚,幸得人所救。 就几句话,配了一张在医院急救的照片,其他什么都没说。 没多久,热搜就爆了,网友也疯了。 萧哥哥家的小九九啊:【为什么现在才爆出抑郁症?为什么哥哥都重度抑郁症了还给他接那么多工作?】 既既既既既既:【哥哥,不要绝望,你还有我们@萧既v】 小文今天没有学习:【他那么爱笑,原来,都是在假装笑】 chen鬼鬼今天做个人了吗:【怪不得他身上总是有伤,是不是……】 我在哥哥怀里撒了个娇:【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你病得这么重,我还说我喜欢了你十年……@萧既v】 洪端端和萧既的粉头子:【哥哥,你一定要好起来,不管多久我们都会等你@萧既v】 四少爷的贱:【也真是够了,今天你抑郁,明天他抑郁,抑郁那么容易吗?现在都拿抑郁症当免死金牌用了?】 洪端端回复了那个网友。 杨幼兰看见她打字了,警报立马拉响:“你回了什么?” 她梗着脖子说:“没什么。” 杨幼兰把手机抢过去。 洪端端回复了那条恶评,用大号回复的。 洪端端v:【滚你妈!@四少爷的贱】 杨幼兰要疯:“你疯了!你怎么能爆粗口!你还想不想走小仙女人设了?!” 不想! 洪端端去抢手机,红着眼说:“不准删!” 杨幼兰立马把她按住,手伸得老高,试图单手删微博。她这边还没删呢,就听见洪端端在吸鼻子。 杨幼兰一下就心软了:“你哭了?” 洪端端趴到床上去,用被子盖住头,呜呜大哭。 杨幼兰被她整得没辙了:“别哭啊小祖宗,我不删还不成吗?”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为什么明明星路平坦顺风顺水的萧既眼里总是很悲凉,原来,他真的在水深火热里。 洪端端在被子里边哭边说:“萧既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呜呜呜呜呜呜……” 洪端端第一次见萧既是在飞机上,当时他蹲着,在给陈微箐系鞋带,他脸上戴了口罩,仰着头在笑,太阳在他眼睛里,特别温暖。 洪端端网上爆粗口之后,不到一分钟,江醒也回复那条恶评,同样是用大号回的。 江醒v:【滚你妈!@四少爷的贱】 他回了和洪端端一模一样的话。 其实除了那条恶评,其他的留言差不多是清一色的好话,就像萧既说的那样,当他要死了,整个世界开始爱他了。 ------题外话------ **** 戎黎是一个坏人,但他真的在努力做个好人…… 这章,把我自己哭得不行。今天的更完了 223:戎黎夜里犯腿疾 戎黎快十点才回麓湖湾。 他从出租车上下来,一瘸一拐。 “先生。” 他抬头。 徐檀兮提着灯朝他走来,夜里天寒,她在外套外面披了一件黑色斗篷,帽子很大,能遮住她半张脸,月色落在她肩头的绣花上。 戎黎走得很慢:“外面这么冷,你出来干嘛?” 徐檀兮看见了,他刚刚下车的样子。 “你腿怎么了?” 他撒谎:“没事。” 徐檀兮盯着他的腿:“不要撒谎。” 哦。 他老实说:“腿有点疼。” 不止有点,两条腿都疼,特别疼,站起来的时候,像踩在针上面。 “还能走吗?” 戎黎说能。 不敢说不能,她眼睛都已经红了。 徐檀兮走到他身边来,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肩上:“我力气很大,你可以压在我身上。” 戎黎只压了一点点重量给她。 她扶着他往家里走,他的腿几乎弯不了,步子迈得小,即便他努力装得没事,走起路来还是有一点跛。 以前没有这样严重过,要不是疼得忍不了,他不可能在她面前这样瘸着拐着。 徐檀兮扶着他进了电梯:“怎么弄的?” “萧既在家里放火自杀,我踹门踹的。” 萧既的事,徐檀兮已经知道了,她严肃地说戎黎:“怎么能用脚踹,你的脚不能太用力。” “当时没想那么多。” 徐檀兮脾气好,很少这样子正言厉色:“三叔公还让你争取六十岁之前不要坐轮椅,你再这样不当一回事,很快就要坐轮椅了。” 他还笑:“我下次当心。” 她不说了,扶着他回了自己那屋,电视还开着,戎关关在她房里睡觉。 她托着他的腰,小心地搀着他坐下。 她不是把他当残废了吧?戎黎心里想。 “我看了网上的新闻,萧既是你救的对吗?” “嗯。” 其他具体的,他没说。 徐檀兮蹲下,手放到他膝盖上,仰着头,把灯光装进眼睛里:“辛苦我们先生了。” 好好听的话。 他喜欢她说我们先生。 “我救了他,你开心吗?” 她点头:“可是不能用脚踹。” “我下次不用脚踹。”戎黎俯身,挡住她上面的灯光,把自己的影子送进她眼睛里,接着追问她,“那我救了人,你有没有更喜欢我一点?” 徐檀兮不知道能不能这样计算,她已经很喜欢很喜欢这个人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往上叠加。 但她知道他想听什么。 她点了点头:“嗯,更喜欢你了。” 戎黎笑了。 漂亮的她,在他漂亮的眼睛里。 “戎黎,”她坐到他身边,轻声细语,温柔却坚定,“我希望你也能更喜欢你自己,不要做什么都只站在我的角度去想,你要先学会心疼自己。” 戎黎显然没听进去:“我干嘛学,有你心疼就行了。”他哪有那个闲功夫。 徐檀兮又严肃脸了,又念叨了:“你不学,下次肯定又用脚踹门。” “……” 踹门这事儿不是翻篇了吗? 戎黎觉得他家这个有点固执:“你干嘛一直提这个?” 徐檀兮拉着他的手,放到他膝盖上,晚风筛起一娑树影,声音像奶猫的爪子:“因为我心疼你。” 要命了。 别说不踹门了,命都可以乖乖给她:“我保证,以后都不用脚踹门了。” 他摆出最老实的表情。 徐檀兮起身,把毯子盖到他腿上:“你歇一会儿,我去给你煎药。” “好。” 她去厨房了。 她刚走出戎黎的视线,戎黎眉头就皱了,咬着牙,脖子上的青筋凸起。 他挪动脚,缓缓往前移,腿伸直后呼了一口气。 真他妈疼。 药是徐檀兮的五叔公方盛盛开的,大火煎一刻钟,再小火煮十分钟。 这个药是外用的。 “关关在你房里?” “嗯,他睡了。” 戎黎说:“让他回自己屋睡。” “不用了,天这么冷,别让他起来了。” “……” 就不太爽。 徐檀兮把足浴盆插上电,按比例兑好药水。 “上次程及过来,说这个是老人家用的。” 程及那狗贼只要逮到机会就取笑他。 徐檀兮蹲在地上调足浴盆的温度,问了句:“你和程先生谁年长一些?” “程及大我几个月。” 她用手试了试温度:“下次他生辰,你送他一个。” 小淑女怼个人都这么委婉。 戎黎笑了笑,说行啊。 “我先给你热敷。” 等温度可以了,她把毛巾浸湿,再拧干水,热敷的水温很高,有点烫手。 戎黎说:“给我。” 她把毛巾给他,坐过去帮他把裤脚卷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萧既想跟王邱生同归于尽。” “萧既打电话让助理买汽油,说要烧家里的垃圾,我路过的时候听到了,本来只是怀疑,后面王邱生去了他家,我就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戎黎把毛巾拧干,皱巴巴的,他随意地放在腿上,徐檀兮拿过去叠好,重新覆在他右边膝盖上,再用手指压住他膝盖两旁的穴位,轻轻揉按。 按摩的手法是她跟方盛盛学的。 “你是特地赶去救他的吗?” 戎黎纠正:“也没那么特地。” 他们不熟。 徐檀兮把他的纠正无视掉了:“你为什么特地赶去救他?” 戎黎再次纠正:“没有特地。”谁会特地赶去救情敌。 好吧,她就当他不是那么特地。 救了情敌的戎黎有点烦:“但他毕竟救过你,我也该还他一次。” 她手上的动作停滞了,安静地看着他,灯光碎在温柔的目光里,在眼睛里熠熠生辉。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医院大火的时候,我要是进去救人了,你先遇到的会不会是我。”戎黎把凉了的毛巾重新打湿,拧干后给她,“想来想去,都不太可能,那个时候的我,不可能会救人。” “但如果有人向你求救了,”徐檀兮很笃定,“你会救的。” 会吗? 戎黎摇头:“不知道。”他把拧干的毛巾给她,“我们吵架后,我去做了一次心理咨询,我问医生,我的共情障碍好了没有,他说不知道。” 戎黎评价:“庸医。” 徐檀兮不知道他去看过心理医生,也不觉得他需要看心理医生,在她的视角里,他是很好的人。 “还说了什么?” “说了很多。”戎黎对那位心理医生不是很满意,“明明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非要绕半个小时,还给我喝毒鸡汤,我怀疑他就是想坑我钱。” 徐檀兮哭笑不得。 “也不全是废话,我自己总结了一下,大概是说,”戎黎的觉悟一向很高,“我有作奸犯科的思想,也有改邪归正的诚意。” 徐檀兮听懂了。 “杳杳,我不知道我的共情障碍以后会不会好,但我会克制,我会做你希望我做的事。” ------题外话------ **** 给我来瓶肾某宝,感觉被掏空了…… 224:共枕而眠,甜度满分(一更 热敷后,还要用药水泡脚,戎黎让徐檀兮先去睡,她不肯,等他洗漱好躺到了床上,她才回房。 戎黎十一点过几分躺下的,十一点半左右,徐檀兮给他发微信,她作息一向规律,若是平时,这个点早就睡了。 徐檀兮:【睡了吗?】 戎黎没睡,腿疼。 他回:【在睡】 徐檀兮:【腿还很疼吗?】 他撒谎:【不怎么疼】 那几脚看来真踹得太重了,他很久没这么疼过,双腿动不了,像针在扎,有密密麻麻的刺痛感,也说不清具体是哪一处疼,像是骨头里在发热。 在徐檀兮跟前,他要装得没事,不能皱眉,不能让她看出来。 戎黎:【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快睡,我也困了】 过了一会儿。 徐檀兮发了一条:【晚安】 戎黎回:【晚安】 他躺着不动,后背全是汗。 灯关了,夜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房间里的窗户用木板钉死了,月光照不进来,眼前昏黑,人昏昏沉沉,不知道过了多久,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亮了。 戎黎看了一眼,徐檀兮又发微信过来了。 她发了一个系统表情:【微笑】 他回复得很快:【怎么了?】 徐檀兮没有回。 他等了一会儿,才发消息问她:【睡着了吗?】 那边还是没有回复,也没有显示正在输入。 戎黎以为她睡着了。 【晚安】 他看了眼手机,已经将近十二点。 他出了一身的汗,把被子掀了,平躺在床上,手机拿着放在正上方,他点开徐檀兮的头像,就那样看着。 她的头像是他给换的,他亲她的照片,屏幕亮了一会儿,暗掉了,他又按亮,再暗掉,再按亮,就这样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睡前他吃了安眠药,但没用,腿太疼,神经一刻都不让他歇息。 过了很久……很久。 戎黎突然坐起来,他听见了外面开门的声音,手伸到枕头下面,摸到了匕首的刀柄。 叩、叩、叩。 敲门声响了三下,门外的人唤:“先生。” 是他家小淑女。 戎黎把匕首放回枕头底下,掀起衣服擦掉额头上的汗,看了看自己身上,确定看不出什么异常才拖着腿下了床,穿好鞋后,撑着床站起来,跛着脚走到门口,他站直,开了灯,缓了几秒,打开门。 “怎么了?”他问徐檀兮。 他看上去,没什么异常。 徐檀兮站在他门口,他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你出门了?” 她穿戴整齐,身上的披风有点古风的韵味,很衬她,端庄又雅致。 “我去医院拿药了。”她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来两盒药,“这种止疼药没有成瘾性,只要不长期服用,也不会有副作—— 话被戎黎吻住了。 他把她拉进房,关上门,抵在墙上深吻,他身上的温度很热,掌在她腰间的手心出了汗。 他吻得很重,已经分不清是疼,还是情动,眼角红了一圈,耳朵也在发热,搂在她腰上的手渐渐往上,情难自禁,有点失控了。 徐檀兮轻喘着推他:“去床上。” 戎黎在她嫣红湿润的唇上啄了两口,下巴压在她肩上,平复了一会儿,把手从她衣服里拿出来,没餍足,声音闷闷的:“今天不行,腿疼。” “……” 徐檀兮脸爆红。 这个人…… 她在他腰上挠了一下,轻轻地,跟猫爪子抓似的:“我是让你别站着,去床上坐。” 戎黎有点失望的样子:“哦。”他帮她把衣服整理好,不再装了,手放到她肩上,“我腿疼,你扶我。” 她小心扶着他,他两条腿走起路来都有点跛。 “我去倒水。” 她让他坐好,把药放在床上,去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吃几颗?” “一样一颗。” 两种药,戎黎各剥了一颗出来,放进嘴里。 徐檀兮把水给他,他就着水吞了,这药丸有点苦。 她把杯子接过去,放在桌子上,然后折回床边,从口袋里摸出来一颗糖,剥了喂到他嘴边。 戎黎张嘴含住了糖,在她掌心轻吻了一下:“徐檀兮,”他笑着问,“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他没说的话、他假装的没事、他想要的甜,她都知道,不用他表现出来,她也都知道,然后都给他。 “我不是蛔虫。”徐檀兮捧着他的脸,指腹轻轻摩挲他轮廓,眉眼里的他很温柔,“我是很了解你的人,所以先生,你要对我诚实。” 她是真的很懂他,有时候甚至比他自己都要懂他。 戎黎点头:“知道了。” 她问:“腿疼不疼?” 他诚实地说:“疼,特别疼。”他把她拉到跟前,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都疼出汗了。” 她满眼疼惜,也有些恼他:“以后还用脚踹门吗?” 这个问题,她说了他好多遍了。 “不踹了,我保证。”他坐着,到她腰的高度,刚刚好,他把她抱了满怀,“杳杳,别回去了,在我这睡,嗯?” 她脸颊染了薄薄一层云霞的颜色:“睡衣在家里。” “穿我的。” “好。” 没放她去换睡衣,他拉她躺下,盖住被子吻她,嘴里的糖沾了她一身草莓味。 腿没那么疼了,不知道是止疼药起了作用,还是她让他顾不上疼。 冬天的夜很长,早上八点多,太阳才把碎金筛进窗户里,落了满满一地毯。 警局的人早上来医院了解情况,昨天晚上萧既家里着火,因为现场出现了汽油,门也被反锁了,的确是蓄意纵火,但到底是自杀还是别的,警方还得查。 两个受害人都没什么大碍,意识恢复清醒后,警察过来给他们做笔录,但萧既拒绝说话,精神状态也很差,警察没法给他做笔录,先去了王邱生那里。 来的是两位刑警,唐晓钟和李大彬。 “王先生,能说一下昨天晚上的具体情况吗?” 王邱生头上缠着绷带,脸色苍白,一脸的病容:“昨晚我和几个同事在娱乐城喝酒,阿既的助理也在,他跟我说阿既让他买了汽油,当时我没多想。喝酒喝到中途,阿既给我打了通电话,他的语气很奇怪,像在交代后事,我知道他有抑郁症,实在不放心,就去了一趟他的住处,结果真的发现房子烧起来了,门也从里面锁上了,我用灭火器砸开的。” 供词听上去没什么问题。 唐晓钟还有疑问:“你是去救人的,怎么吸了那么多浓烟?” 王邱生解释:“阿既一心想死,不肯出来,我强行拉他出来的时候,被他用椅子砸中了,差点昏过去,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 他头上的确有伤,供词听上去与事实吻合。 唐晓钟看了看李大彬。 李大彬没什么要补充的。 唐晓钟说:“王先生,请保持电话畅通,后面如果还有需要,我们会再和你联系。” 王邱生说没问题。 出了病房,唐晓钟问李大彬:“砸门的灭火器提取得到指纹吗?” “被火烧坏了,应该提取不到。” 唐晓钟揣着兜:“几个人的说辞对是对上了,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在王邱生之前,他们给萧既的养母和助理都做了笔录,说辞跟王邱生的一样。 “我觉得怪怪的。”李大彬对王邱生的印象不好,“王邱生看着不像会救人的人。” 是不像。 戎黎更不像。 “我已经都照你说的做了,”王邱生躺在病床上,看床头的人,“钱什么时候给我?” 戎黎说:“等着。” 上午十点,戎黎去了一趟jp地下电脑城,这是第四次来了。 和之前一样,他戴着口罩和帽子,穿了一身黑,他个子高,是个上好的衣架子——有点像犯罪分子的衣架子。 曾销售看见金主爸爸相当高兴:“先生又来了。”这次不问要什么服务,曾销售很上道,安排得妥妥的,“房间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题外话------ *** 二更在十点半左右 225:戎黎收拾渣渣,王邱生之死(二更 曾销售看见金主爸爸相当高兴:“先生又来了。”这次不问要什么服务,曾销售很上道,安排得妥妥的,“房间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他特地辟了间房出来,留给时不时光顾的金主爸爸。 戎黎嗯了声。 曾销售觉得都来了四次了,可以问了吧:“先生,请问您贵姓?” 假的也没事儿,就要个称呼。 戎黎说:“姓徐。”声音压得有点低。 上道的、今年四十六的、笑得像朵菊花的曾销售:“徐哥这边请。” 戎黎走得很慢,脚还没复原。 曾销售把人领到负二楼的一个独间:“徐哥您放心,我这就让人关了监控。” 意思是说,徐哥你大胆地搞,只要钱到位,怎么搞都没事!绝对忠诚,绝对不留证据! 戎黎拒绝了:“不用。” 不关监控? “我自己来。” 曾销售:“……” 一定要黑掉监控是吧?不黑掉不放心是吧? 行,谁让你是金主爸爸呢。 曾销售笑得像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徐哥您随意。” 戎黎进去之后,关上门,把手套戴上,拿出一台手机,就是被萧既扔出窗外的那台——王邱生的手机。 王邱生很仔细,视频不仅存在了本地,还备份到了他的多个云账号里。 破译和排查有点费时,戎黎花了快两个小时。 十二点左右,曾销售在前台吃快餐,一张黑色的卡递到他面前。 “结账。” 徐哥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啊。 “好的。”曾销售接了卡,刷了一笔后,把小票和卡一起双手递还,“徐哥慢走。” 戎黎压了压帽子,走了。 曾销售在后面挥手,兴高采烈地说:“欢迎下次光临。” 店里的杂工小金跑来了:“曾哥曾哥!” 曾销售淡定地吃着盒饭:“监控坏了?” “你怎么知道?” 最近老是坏。 “没事,是金主爸爸来了。” 小金:“……” 曾销售笑得宛如太阳花,吃了一口饭盒里的尖椒肉丝,感叹:“啊,今天真是个好天,盒饭里的肉真多。” 小金:“……” 早上出了太阳,后来阴了,乌云密布,寒风凛凛,是雨雪将至。 戎黎脚还没好,没有自己开车,他招了辆出租,上车后,报了地址:“虹桥医院。” 司机师傅说好嘞,看了一眼顾客,顾客戴了口罩,眼睛贼好看。 手机振动,陌生号码来电。 戎黎接听:“你好。” “六哥,我。” 是何冀北。 他直接说正事:“和王邱生往来密切、并且有不正当交易关系的,目前找出了十八个,被迫提供服务的除了萧既之外,另外还有七个艺人。”何冀北停顿了片刻,补充,“最小的只有十四岁。” 何冀北自认为是个没什么道德的人,但也有底线,不碰女人和孩子。 戎黎把鸭舌帽摘了,前排的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目光对上一双深邃森冷的眸子,司机师傅赶紧移开眼。 “那十八个人的把柄都有吗?”戎黎问。 司机师傅陡然心慌,不敢往后看,心想,莫不是载到了犯罪分子?! 何冀北说:“有几个有,还有几个我们lys没有资料。” lys电子专门收黑料、秘密,然后再转手卖出去。有句话说得好,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天底下根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有死人的嘴。 “没有就去找人收,收不到就找人做出来。”戎黎下令,“那些个畜生,一个也别漏了。” 收不到就找人做出来,这句没什么,让何冀北意外的是后面那句:那些个畜生。 这么正义凛然、嫉恶如仇的话,真的不是戎六爷的风格。 “六哥,”非常稳重寡言的何冀北问了一句很不符合他性格的话,“你改邪归正了吗?” 戎黎挂掉了。 十二点三十八,出租车开到了虹桥医院,戎黎给了现金,零头没要,下车了。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了一眼。 戎黎摘了口罩,往医院门口走。 司机师傅震惊:好俊的“犯罪分子”! 戎黎刚走进外科楼,看见了萧既,他也没戴个口罩,穿着一身病号服就往外面跑。 戎黎抬了抬手,拉住了他:“你干嘛?” 他双目通红:“松开。” “又要去寻死?” 他一句话不说,甩开戎黎的手,疯了一样地往外跑。 外面零下,他身上就穿了病号服。 戎黎不想管他的死活,他们又不熟,他们还是情敌,他们…… 戎黎掉头去追。 “容先生。”萧既的助理在后面叫住了他。 戎黎一脸烦躁:“你家艺人要去寻死。” 助理摇了摇头,也红着一双眼:“警方刚刚打电话过来,说萧哥的养母杀人了。” 戎黎立马猜到了:“王邱生?” 助理点头。 王邱生死了,陈微箐杀的,一共捅了六刀。 王邱生的死亡时间是上午十点。 早上八点二十八,警察来给王邱生做笔录。 八点四十三,王邱生见了戎黎。 八点五十六,陈微箐来见王邱生。 “你来干嘛?” 陈微箐走上前,双手垂放在身侧,攥着:“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王邱生抬着下巴,趾高气昂地嘲讽:“你自己送来的人,你问我?” 就是说,是从一开始。 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陈微箐眼里血丝密布,死死盯着王邱生,恨不得撕碎他:“我要是知道你是个畜生,也不会……” 都怪她。 这些年来,她眼里只有萧家,只有丈夫和小儿子,只看了阿既的光鲜亮丽,只看到了高昂的片酬和代言费。 “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阿既?” 王邱生笑了:“放过他?我差点死在火里,你一句话就想让我放过他?”他拖轻蔑的语调,讥笑,“萧太太,你脸可没那么大。” 当年,王邱生还是陈微箐经纪人的助手,后来陈微箐息影了,王邱生一步一步往上爬,一步一步把阿既踩进泥里。 陈微箐忍着恨意,弯下一条腿。 “别跪。”王邱生打断,语气不屑,“膝盖能值几个钱?” 对他来说,尊严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想要视频也行,”他开价,“五千万。” 陈微箐下跪的动作僵住了,她抬起头,侧目而视。 “这些年,你们萧家的门楣都是阿既在养着,你从他身上榨了不少血,拿五千万来捞他,”王邱生洋洋得意地抱着手,“不过分吧。” 不过分,也就五千万而已,不过不要白不要嘛,反正视频他可以复制一百份、一千份。 萧家就是个空架子,陈微箐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给我一点时间,我去筹钱。” 王邱生满意地笑了:“这就对嘛,对亲儿子还是要有点良心。” 陈微箐刚从王邱生的病房出来,丈夫萧镇南的电话就打来了。 “你人在哪?” “在医院。” 萧镇南语气不悦:“你怎么还在医院,阿齐带了女朋友过来,你赶紧回来。” 精神和情绪绷了很久的陈微箐忍不住了,崩溃地大吼:“阿齐阿齐,永远都是阿齐,要给阿齐买房,要给阿齐买车,要给阿齐开公司,那阿既呢?阿既呢!” 陈微箐懦弱了半辈子,丈夫就是她的天,小儿子是她的地。 她第一次不管不顾地冲丈夫咆哮,发泄她的不满、她的悔恨:“你既然不喜欢阿既,当初为什么要同意我收养他?为什么准我带他回萧家?”她扶着墙,手在发抖,喉咙哽咽,“要是我没带阿既回萧家,他就不会、不会……” “不回来就不回来,”萧镇南不满,“你哭什么!” 陈微箐蹲到地上,捂着嘴不顾形象地大哭。 萧镇南被她哭烦了:“行了。”他语气放软了,“别哭了,有什么事不能商量。” 她抽抽噎噎地说:“王邱生要钱。” “他要多少?” “五千万。” 那边沉默了很久:“我来想办法。” 陈微箐还在哭。 萧镇南不耐烦:“我让你别哭了。” 萧镇南不喜欢萧既,也不是一个好丈夫,他脾气不好、大男子主义、自私自利。但是他不喜欢陈微箐哭,很讨厌她哭。 人性本来就很矛盾。 ------题外话------ *** 其实人性很矛盾,有黑有白,也有黑白之间,会自私自利,也会悔不当初。 226:真相之到底谁救了徐檀兮(一更 陈微箐挂了电话,擦掉眼泪,去了萧既的病房。 她小心、迟疑地靠近。 “阿既。” 萧既背对着她,躺着没动。 陈微箐看了眼桌上,她带来的汤,他没有动过。 她整晚都在医院,早上回去炖了个汤就过来了,也没收拾自己,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眼睛红肿,妆早就哭花了,嘴唇也哭到干裂脱皮。 萧家是很重面子的家庭,陈微箐平时出门外面,总会穿戴得很精致得体,如今顾不上了,看上去老了好几岁。 她不敢离得太近,也不敢乱说话:“想吃什么跟我说,我下午给你带来。” 萧既没说话,也没转身。 “阿既。” 一开口,眼睛又热了。 陈微箐赶紧擦掉眼泪:“你好好休养,不用怕,我会帮你,我会都解决好。” 她知道他不想见她,没有在病房里久留,把冷掉的汤带走。 “箐姨。” 陈微箐脚步停下。 他又喊她箐姨:“你后悔吗?” 他没有转过身来,没看见陈微箐流着眼泪点头。 电梯还在七楼,陈微箐在二楼,她打算走楼梯,刚到拐角,听见了王邱生打电话的声音。 “放了他?” 王邱生推着输液架,慢慢悠悠地走在过道里:“他差点烧死我,不整死他,老子就不姓王。”他手里的手机是新的,不知道是在和谁通电话,“等着吧,等我拿到了钱再收拾他。” 王邱生根本没打算放过萧既,他也低估了,低估了一个一心想要弥补的母亲能为孩子做到的地步。 上午九点十四,王邱生接到了陈微箐的电话。 “我在阿既家里等你。” 那里已经烧得不像样了,不过王邱生抓到的重点是:“这么快就筹到了钱?” 到底是亲生的儿子。 王邱生知道萧既的身世,偶然从陈微箐以前的经纪人那里得知的。 陈微箐口气很冷静:“阿既出道这么多年,给了我不少钱,我偷偷存了一点积蓄。”她停顿片刻,“我丈夫不知道这笔钱,你一个人过来,我私底下给你。” 王邱生满脑子都是钱,陈微箐又素来胆小懦弱,他根本没多想,直接从医院赶去了萧既家。 十点十一,警局接到了报警。 电话是陈微箐自己打的,她说:“我杀人了。” 十点五十五,陈微箐被带到了警局。 最近的案子是真多,一桩接一桩。 王刚摸了一把已经很危险的发际线:“王邱生一个大男人,你是怎么得手的?” 陈微箐的律师也在,她供认不讳:“王邱生进来之后,我把门锁上了,因为我带了汽油,他以为我要点火,过去砸门,我在后面,趁他不注意,用刀刺了他。” 之后是怎么一刀一刀刺的,她都说得清清楚楚,毫不隐瞒。 指纹、dna、凶器,也全部都有。 只差杀人动机了。 王刚问:“你为什么要杀王邱生?” 陈微箐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家阿既会重度抑郁,就是他逼的,阿既都想自杀了,他还不肯罢手,拿着阿既的把柄来勒索我。”她的眼神由愤恨,慢慢变得凶狠,“我就跟他说,我会给他钱,让他一个人来赴约了。” 王刚曾经在酒会上见过陈微箐,印象里,她是个胆小到有点懦弱、温顺到毫无主见的人,是什么深仇大恨让她有勇气拿起了刀? “你是说,王邱生手里有萧既的把柄?”这应该就是杀人动机了,王刚问,“什么把柄?” 只有这个,陈微箐守口如瓶:“这是我家阿既的隐私。” 娱乐圈的隐私,王刚不用问也知道是什么。 他没有逼问这个,换了个问题:“昨天晚上,王邱生不是去救人的吧?” 要是他猜得没错,是萧既想同归于尽。 陈微箐撒谎:“是。”她坚持她之前的口供,“他没拿到钱,不甘心阿既就那样自杀了。” 同归于尽是理性的叫法,在法律上,那叫杀人未遂。 陈微箐不会让萧既卷进来:“你们不要引导我,这件事和阿既没有一点关系,他有抑郁症,我希望你们警方不要再去刺激他,案子我会申请不公开审理,也请你们保密。” 案子审理之前,嫌疑人不能和家属会面,萧既只见到了陈微箐的律师。 “萧先生,陈女士有两句话让我转达给你。” 萧既失魂落魄地站着,穿得一身单薄,摇摇欲坠。 律师上前一步,小声转达:“昨天晚上,王邱生是去救你,你放火只是为了自杀。” 这是第一句,还有一句:“阿既,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要重新开始,只要你好好的,我做什么都值了。” 他的当事人说,无期还是死刑无所谓,但必须确保萧既不受牵连。 “王队,”唐晓钟小声问了一句,“昨天晚上的火还查不查?” 王刚两手一摊:“不是都水落石出了吗?还查什么。” 唐晓钟明白他的意思了。 十一点左右,戎黎到了警局附近,他在车上看见萧既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行尸走肉,像个游魂。 不远处有路人拿着手机对着他拍。 戎黎让代驾停车,他把车窗打开:“上车。” 萧既置若罔闻,他脸像纸一样白,低着头,踩着自己的影子,身体晃晃悠悠。 戎黎不喜欢管闲事,更不喜欢他已经插手了的事还脱离他的掌控。 “你是想被拍?想让你妈跟着你上热搜?” 萧既抬起头,有反应了。 戎黎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光,他打开车门,往外一推:“上车。” 萧既上了车,动作僵硬,麻木得不像个人。 戎黎坐在后面,让代驾开车去虹桥医院,他开门见山,说他的打算:“天光传媒会收购王邱生的经纪公司,你的事情温时遇会帮你压下来,王邱生的家属那边我会去封口,视频的事、王邱生的‘合作伙伴’我都会帮你解决,你脚下的钉子,这次我一次性给你拔干净。” 萧既转头看他:“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戎黎瞥去一眼,冷冰冰的:“是,我很讨厌你。” “昨晚为什么救我?不是很讨厌我吗?”萧既很瘦,眼睛的轮廓凹陷进去,漂亮的桃花眼里没有光,“觉得我可怜?” 他这个样子,跟曾经的戎黎有些相像,厌世、冷漠、麻木,和全世界敌对。 但戎黎并不同情他:“你可不可怜,我半点感觉都没有。” 他本来就没什么怜悯之心,对情敌更没有。 “我是在帮我女朋友报恩。” 他插手,好过让徐檀兮插手。 “徐檀兮不是我救的。” 萧既冷不丁地这么说了一句。 戎黎盯着他:“你说什么?” 他看着前方,眼里是一潭死水:“医院大火的时候,我根本就不在那,我没救过徐檀兮,我不喜欢吃草莓味的糖,我本名也不叫萧容离。” 戎黎舔了舔牙,眼里的杀气一点一点往外涌:“你冒充的?” “具体的你去问徐檀兮的二婶,还有她当时的心理医生。” 大火的事戎黎查过,医院有护士目睹了,他甚至去封过那些人的口,让她们小心说话,因为他自己要冒名顶替。他完全没想过,他顶替的那个人也是个冒牌货。 “除了你,还有谁叫容离?”在徐檀兮的记忆里,的确有一个叫容离的救命恩人。 这个人不是萧既,那又是谁? “我只是颗棋子,”萧既说,“你要去问下棋的人。” 戎黎看着他,眼睛里揣着一股子阴狠劲儿:“这个时间点坦白,你是不想活了?” 他正在风口浪尖上,他挑了最差的时机,撕掉了自己唯一的保命符。 “是。”他目光跟戎黎对上,“想死。” 他是重度抑郁症患者,为了活,已经挣扎了很久,累了。 “别死我车上。”戎黎说,忍着弄死对方的冲动说,“滚下去。” 代驾这时候停车了。 227:水落石出,救火英雄(二更 代驾这时候停车了。 萧既毫不犹豫地下了车,然后车开走了,他站在马路边上,看着络绎不绝的车流,慢慢地往前迈开脚。 手机突然响了。 萧镇南打来的,在萧既印象里,这位养父从来没给他打过电话。 他按了接听,萧镇南开口,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你阿姨的事,你不要出面,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 公众并不知道萧既是萧家的养子,他不能出面,他要是出面,媒体肯定能挖出他和陈微箐、和萧家的关系。 第二句是:“领养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谁了,一直以来,不喜欢你的人是我,是萧家,不是你妈。” 萧既到萧家之后,萧镇南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萧既年少时也曾经怨恨过陈微箐,为什么要嫁给这样自私自利、独断专行的萧镇南,现在他突然好像有点懂了,当年萧家还没没落,是风光无限的豪门,萧家人又那么讨厌所谓的戏子,为什么演员出身、还生过小孩的陈微箐能嫁进萧家。 因为萧镇南。 “萧哥。” “萧哥。” 是助理找来了,他下车,给萧既披了件衣裳。 萧既呆呆地回头,唇色已经冻得发青了,他说:“小天,我需要心理医生。” 金小天眼睛发酸:“好,我帮你约,我帮你约。” “喵。” 猫叫声是从车里传出来的。 金小天说:“房子烧坏了,我看它在门外不肯走,就把它抱来了。” 橘猫从车窗跳出来,跑到萧既脚边,用脑袋去蹭他的脚踝。 “喵。” 萧既蹲下去,把它抱起来:“以后你就叫萧容离。” 萧容离:“喵。” 往前五十米,停了辆车。 戎黎的。 代驾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情况后,请示:“徐先生?”这位先生看着不像凡人,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他只说了自己姓徐。 戎黎收回目光,上车:“走吧。” 他纯粹只是怕萧既死了之后,他会变成第一嫌疑人,那样会很麻烦。 傍晚,暮色昏沉,风狂乱地刮,这压在云层里的雨一整天了也没下下来,悬而不下,乌压压得瘆人。 张归宁一家在等吃晚饭,除了徐赢赢在打游戏之外,都在客厅。 有人敲门,佣人开了门,冲客厅里面说了声:“太太,檀兮小姐和容先生来了。” 徐檀兮和戎黎进来了。 “二叔,二婶。” 徐檀兮叫了人,戎黎没吭声,他表情很不友善。 张归宁赶紧把被她坐在屁股下面的披肩扯出来披上,端坐着,保持贵妇形象:“你怎么这个点来了?” 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徐放立马坐直:“堂姐。”他看了戎黎一眼,表情不情不愿,“容老师。” 徐檀兮应了徐放后,对张归宁说:“有件事想问问二婶您。” 口吻过于严肃,张归宁有点慌。 徐仲清怕老婆露馅儿,赶紧把她拉到身边:“去书房说吧。” 书房在一楼。 “唐姐,”落座之后,张归宁吩咐佣人,“沏壶茶过来。” 徐檀兮拂了拂裙摆,坐下了:“不用了,我不是来喝茶的。” 张归宁更慌了,就差把“我心虚我做了坏事”写在脸上。 她开始抖腿了,不自觉地抖,一慌就抖,控制不住。 戎黎全程不说话,坐在徐檀兮身边。 “二婶,”徐檀兮语气从容,“医院大火的时候,是谁救我出来的?” 张归宁低头不看她,手很做作地去摸披肩,装淡定:“你前几天不是刚问过了吗?” “嗯,是问过了,我再问一次。”徐檀兮不紧不慢,“是谁?” 张归宁超大声:“萧既!”贵妇不能大声说话,她清清嗓子,又超小声,“萧既。” 徐仲清:“……” 就很此地无银三百两。 徐檀兮不急,慢慢道来:“我下午去见了那几个‘目睹’过萧既把我救出来的护士。” 那几个护士,张归宁都塞了钱。 当初为了戏演得更逼真,她特地找了几个护士给萧既当群众演员。那几个护士还不错,戎黎那个捡漏的去封口的时候,她们都顶住了,没有供出萧既和她这个大boss。 张归宁相信她挑群众演员的眼光,而且她钱给得多,群众演员应该不会出卖她。不慌,腿别抖,别抖! 张归宁把手压在抖个不停的腿上:“她们怎么说?” “说是二婶您的吩咐。” 叛徒! 张归宁梗着脖子:“我没有!她们瞎说!我、我吩咐什么了?” 徐檀兮耐心很好,也没发脾气:“二婶,萧既已经坦白了,您不用再兜圈子。” 叛徒! 张归宁紧张地吞了一大口唾液,心想:噢,完犊子了! 徐仲清小眼睛看了老婆好几眼,他心疼地拍了拍老婆的手,两个绿豆眼炯炯有神,一副“有炮火冲我开啊”的表情:“你别逼问你二婶,都是我的主意。” 徐檀兮看向他。 他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车祸之后,律师公布了老太太的遗嘱,股份基本全给了你,我们二房就施舍了个零头。”遗产给得太少,那群富太太还不嘲笑死他老婆。想起这个遗嘱他就好气,“你和檀灵在医院说的话我跟你二婶都听到了。” “我和檀灵?”徐檀兮倒没想到徐檀灵还掺了一脚,“说了什么?” 张归宁抢了话:“你说我们二房都是废物,拿到了股份就要把我们从集团清出来。” 那她就做不了贵妇太太了!为了当贵妇太太她都努力了二十年,英语都学了,怎么可以白费。所以他们才动了歪脑筋,让萧既去骗徐檀兮的股份。 “您听见我亲口说了?”徐檀兮问。 徐仲清回想了一下:“檀灵说的,但你嗯了一声。” 徐檀兮有点无奈:“二婶,我当时的精神状态您不清楚吗?祖母刚去世,我有那个闲功夫管公司吗?我与徐檀灵又何时那么要好了?会跟她说这些话?” 不聪明的夫妻俩一愣一愣的。 “之后呢?” 张归宁心虚地看了徐檀兮两眼:“医院发生火灾之后,你一直做梦,叫也叫不醒,还胡言乱语,一会儿说容什么离,一会儿说什么什么大火,还时不时猫叫两句,心理医生说你可能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是得病了。”她声音越来越小,“当时你小舅舅在国外还没赶来,温家老爷子好像故意瞒着他,你爸忙着接手公司,你妈人都看不到,没人管你,我们就……就收买了你的心理医生,让他给你做了催眠,也没有完全瞎编,都是你自己说的胡话,我们就换了个芯子,把萧既套进去了。” 当时的效果很显著,徐檀兮某次做心理治疗的时候还主动跟心理医生说起了那个“容离”,说他爱吃草莓味的糖。不过张归宁不知道那个时候徐檀兮已经在医院见到了“捡漏戎”了,还一心想让“演员容”上位。 张归宁就给萧既买了两袋草莓糖,让他叼着去徐檀兮面前吃,还让他在采访的时候,透露自己的本名。她当时心想,本名透露完了,有恩必报的徐檀兮肯定会来找萧既报恩的。 不过徐檀兮出院了,她去了祥云镇……就是这么机缘巧合,戎黎的的确确地捡了个漏。 徐檀兮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了:“我是怎么从火里出来的?谁救的我?” 张归宁说:“没有谁救你,是你自己从火里走出来的。”对了,她想起来了,“有个消防员给了你一顶帽子和一条毛巾,那个消防员叫什么来着,小鹏还是小什么的。” 那个消防员,他叫戎鹏。 ------题外话------ **** 我前面都铺垫过,戎鹏去世的时候,杳杳做了个梦,梦里戎鹏给她指路 228:檀兮收回徐家,收拾白莲母女 徐檀兮没说话。 张归宁心慌慌,偷偷地瞄她的脸色:“我知道的都说了。” 她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表情。 徐檀兮望向徐仲清:“二叔,”她简单地告知一下,“我明天会去公司。” 徐仲清瞪大了他的小眼睛:“你要回来管事了?” 徐檀兮说是。 “我父亲年事已高,不便再操劳了。” 这是要改朝换代啊。 徐仲清立马脸一横:“你不能赶走我,虽然我股份少,但我好歹也是个股东。” 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讲道理:“医院的事是我跟你二婶做得不对,但我们也给你请了心理医生啊,不管怎么样,你病总治好了。” 徐檀兮只是听着,没有表态。 她不说话,徐仲清心里更没底了,气势强不起来,声音越来越弱:“你要是容不得我,我不管事好了,就挂个虚职,你也不用给我工资,我拿股份分红就行了。总之你不能解雇我,你要是解雇了我,那些富太太又要嘲笑你二婶了。” 最后一句戳到张归宁的痛了,她超级憋屈:“哪里只嘲笑,她们过分死了,每次合照都让我站角落,有时候还把我p掉,打麻将的时候还嫌我嗓门大。”更过分的是,“你妈每次合照都站c位,我一次都没有过!” 好气! “二叔二婶。” 夫妇两个弱弱地答应。 因为他们二位着实不太聪明,徐檀兮还是要再明明白白地解释一次:“和檀灵谈话的不是我,我从未想过要赶你们二房出公司。” 张归宁骂徐檀灵小坏蹄子。 “那现在呢?”她绞尽脑汁地给自己说好话,“你也不能只看坏的,我们也办了好事啊,要不是我们使坏,你男朋友也捡不到漏,你们现在这么恩爱,我也算得上是半个红娘。” 虽然是强词夺理,但张归宁觉得自己太聪明了,这种开脱理由都想得出来,简直是聪明绝顶的奇才。 果不其然—— 徐檀兮松口了:“这件事我不会追究。” 张归宁惊喜:“真的?” “但是下不为例。” 徐仲清和张归宁都是头脑很简单的人,有小算计,但没有大恶之心。他们那么想得到股份,但徐檀兮生病的时候,还是给她请了心理医生,她住院期间,徐伯临和温照芳人都看不到,也是徐仲清和张归宁在忙前忙后。 张归宁超兴奋:“我保证!” 从徐仲清家里出来,戎黎问徐檀兮:“你不追究,有没有我的原因?” 她点头:“有。” 她对徐仲清夫妇记恨不起来,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在医院照料过她,也因为戎黎。 “二婶说得很对,她若是不使坏,我就没有男朋友了。” 所以她能很平静地接受这件事,因为庆幸大过于怨愤。 风很大,今晚格外得吵闹。 戎黎在她唇上亲了亲:“回去吗?” “等一下,还有件事。” 他看不清,徐檀兮牵着他,去了前面一栋别墅。 佣人开的门:“檀兮小姐。” 温照芳看见她,没个好脸色:“你怎么来了?” 徐伯临也在客厅,怒喝了一句:“怎么说话的。”他起身,问徐檀兮:“晚饭吃过了吗?” 徐檀兮不打算在这边用饭,便说吃过了:“有件事要麻烦您一下。” “你说。”徐伯临让佣人去泡茶。 徐檀兮没有坐下:“明天的董事会议,请帮我加一个议题。” 徐伯临温和的脸色骤变:“你要参加会议?” 明天是徐氏一月一次的董事大会,老太太在世的时候,带着徐檀兮参加过,老太太过世后,她精神状态不好,去了祥云镇养病,股份是继承了,但并没有接手公司,这大半年来,都是徐伯临在代管。 “我之前已经知会过您了。” 那日在裴家,她说了要回徐氏。 她回公司,徐伯临就得让位,他心里的算盘打了好几盘,嘴上只说:“好,我让秘书安排。” 徐檀灵这时下楼了,也听到了几句,接了腔:“姐姐你要回徐氏了?”她语气娇俏,像是在开玩笑,“那你和爸爸谁的职位更高?” 一句话就踩在了徐伯临的雷区上。 他怒斥:“回你房间去。” “不用回房间了。”徐檀兮抬起头,看楼梯上,语气礼貌又谦和,她说,“徐檀灵小姐,请你出去。” 徐檀灵的脸上还贴着医用的创口贴,那个伤口是在裴家拜徐檀兮所赐,新仇旧恨,她装不了心平气和:“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要出去?” 徐檀兮纠正她,言谈自若:“这里不是你家。”她转头唤:“温女士。” 温照芳声调提高:“你叫我什么?” “温女士。”徐檀兮平心静气,语速缓缓,“麻烦你带着你的女儿尽快从这里搬出去。” 温照芳顿时脸色难看。 徐檀灵像是抓到了别人的小辫子,挽着温照芳委屈告状:“妈,你看她!爸都没说什么,她凭什么赶我们走。” “凭这个房子是我的。” 徐檀灵愣住了。 她给忘了,这个房子老太太留给了徐檀兮。 徐伯临出来打圆场:“檀兮,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针锋相对吧。” 徐檀兮的秉性有几分像过世的老太太,不喜欢疾言厉色,可温声细语也自有风骨和气势。 “您如果不想搬,可以继续留下来,她们母女不行。”她这样说,那就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徐伯临面如土色:“给我们几天时间,我让人找房子。” 徐檀兮回首,问戎黎:“回家吗?” “嗯。” 他就安静地跟着女朋友。 两人一走,徐檀灵立马气哄哄地抱怨:“爸,你干嘛要听她——” 徐伯临忍了许久的脾气上了头,一巴掌扇过去。 啪的一声,打得又重又响。 徐檀灵整个人都懵了,徐伯临以前从来没动手打过她。 “我之前就警告过你,别去招惹她。”徐伯临还不解气,对温照芳横眉冷眼:“看看你们两个做的蠢事!” 这种时候,怎么能少了吃瓜群众呢。 “干嘛呢干嘛呢,一家人动什么手。”张归宁进屋了,徐仲清跟在她后头,她堆着一脸的笑,幸灾乐祸得不得了,“大嫂,用不用我帮你收拾行李?” 徐檀灵愤愤不平地瞪了父亲一眼,捂着脸上楼了。 温照芳脸侧到一边,脸色煞白。 张归宁自个儿问完自个儿答:“不用啊。”她也上楼去,“那我去帮你安慰安慰女儿。” 229:杳杳共享棠光记忆,剃徐檀灵头发(一更) 张归宁自个儿问完自个儿答:“不用啊。”她也上楼去,“那我去帮你安慰安慰女儿。” 她兴冲冲地上楼了。 徐仲清赶紧跟上老婆的步伐,上去之后,张归宁让他待楼梯口:“你在这里守着。” 徐仲清有点担忧:“老婆,咱可不能打人。” 跑别人家来打别人闺女,要是传出去了,他老脸没地方搁。 张归宁摆出一副老实本分的表情:“我是那种人吗?” 是,她就是那种人。 徐仲清好担心自己的老脸,但也要听老婆的话,守在自己“阵地”上。 张归宁迫不及待地去敲门了。 “檀灵啊。” 徐檀灵在房里,没理会。 张归宁又敲:“檀灵。” 再敲:“檀灵。” 继续敲:“檀灵。” “……” 敲到手疼:“檀——” 门开了。 徐檀灵脸上的不耐烦还没来得及收好:“二婶你有事吗?” 张归宁披着只有富太太才穿得起的皮草,笑得像朵花:“不请二婶进去坐坐?” 徐檀灵让开路,让张归宁进去。 哒。 门关上了。 张归宁一把将徐檀灵摁在了门上,同时从皮草内侧的兜里摸出一把剪刀,徐檀灵刚要惊叫,剪刀的刀尖就抵在了她的脸上。 “不许喊,不然我刮花你的脸!” 徐檀灵目瞪口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眼圈一红,泪汪汪了:“二婶,您怎么突然这样,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她吸了吸鼻子,模样委屈,“是不是姐姐她跟你说了什么?” 张归宁震惊! 果然是演员,入戏好快,要不是知道她的真面目,肯定又要被她骗了。 张归宁恼火:“你个小坏蹄子,还跟我装,你做的好事我都知道了,今天老娘就要替天行道。” 提一下,张归宁是张家武术班第十四代嫡传继承人。 她拿起剪刀,徐檀灵立马大叫:“啊——” 张归宁捂住她的嘴:“不许叫!”她一剪刀一下去,速度之快,犹如秋风扫落叶。 徐仲清在楼梯口望风,东张西望、做贼心虚的样子简直不要太明显。 没到两分钟,张归宁就出来了,顺带还带上了房门。 徐仲清跑过去问:“老婆,你没打人吧?” 张归宁掸了掸身上只有富太太才穿得起的皮草:“没打。”做富太太的怎么可能这么粗鲁。 徐仲清不信。 张归宁真没打:“我就给她剪了个头。” 徐仲清:“啊?” 这时,徐檀灵房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乒乒乓乓的,还有几声尖叫。 温照芳听到声音后上楼来了,问张归宁:“她又怎么了?” 张归宁捂住嘴做出十分震惊的表情:“大嫂,你赶紧去劝劝檀灵,我劝不住,她太伤心了,说要剃了头发当尼姑。” 徐仲清:“……” 温照芳去敲门了。 张归宁拉着徐仲清跑下楼,一到楼下,她憋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佣人:“……” “老婆!”徐仲清提醒她佣人还在。 张归宁秒收,清清嗓子:“咳咳。” 她拂了拂只有富太太才穿得起的皮草,收了收双下巴,姿势贵气地往外走,一到外面,她憋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仲清:“……” 张归宁叉着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仲清给她扶着腰:“老婆,你别闪着腰了。” 张归宁乐呵够了:“老公,走,赶紧回家去。” “哦。” 夫妻两个回到了自己家。 “老婆,”徐仲清伺候老婆脱下只有富太太才穿得起的皮草,“今天小舅子来找我了。” 这个小舅子,是张归宁的堂弟。 张归宁好烦她那个堂弟:“他又找你干嘛?” “找我投资。” 又是投资。 那家伙成天不好好练功,在外面学了点证券投资的皮毛,天天就想着一夜暴富称霸投行,那点道行也就能唬唬人傻钱多的徐仲清。 张归宁觉得吧,虽然很生气,但徐老太太不分给他们二房股份也是有道理的。 她严词勒令:“不准投,再被骗钱,我要买不起皮草了!” 徐仲清犹豫:“这次我觉得有戏——” “不准!” “好吧。” 老婆的话,他不敢不听。 他坐下,给老婆捏捏腿揉揉肩:“老婆,咱们以后别跟檀兮作对了,我觉得她蛮好的,不会赶我们出公司的,只要徐氏不破产,你一定可以一直当富太太,一直穿皮草。” 张归宁把只有富太太才穿得起的皮草坐在了屁股下面:“可是我一次c位都没站过,穿最贵的皮草有什么用,照片还不是要被p掉。” 徐仲清安慰她:“等以后我们红红出息了,你一定可以站上的。” “不可能,他跟你一样一样的。” 徐仲清:“……” 虽然有点难受,但毕竟是事实嘛,徐仲清欣然接受了:“老婆你说得对。” 厨房的灯亮着,戎黎在热牛奶。 徐檀兮在客厅和温时遇打电话,只讲了几分钟,戎黎把热好的牛奶端给她。 “你舅舅说了什么?” 徐檀兮放下手机,捧着牛奶杯暖手:“黄建博医生人在国外,小舅舅也在找他,但人还没有消息。” 催眠的细节问题,她想要再问问。 “杳杳。” “嗯?” 戎黎坐到她身边,把旁边折好的毯子拿过来,盖在她腿上:“棠光跟我说过‘前世’的事情。” “什么事情?” “大火。”棠光只说过一次,他记得很清楚,“释择神尊戎黎用诛妖火烧食人怪,棠光被困在了火里,是戎黎救了她。” 也是大火,也是救命之恩,释择神尊也叫戎黎。 徐檀兮猜想:“医院大火里走出来的会不会是棠光?” 她的记忆被篡改过,有空白,也有错乱。张归宁说,大火之后她意识昏沉,一直叫着戎黎的名字,一直在说大火,可那个时候她还不认识戎黎,认识戎黎的是棠光。 “会不会在梦里醒不过来的人是棠光?” 戎黎摇头:“应该不是,棠光看过你的手帐,她知道我们是怎么开始的,医院的事情如果她知情,不会不说出来。”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我是不是共享过棠光的记忆?” 她共享了棠光的记忆,混淆了前世的火和医院的火,所以在梦里醒不过来,心理医生就利用了她的梦话,利用了她梦话里的“戎黎”,轻而易举地篡改了她的记忆。 全部都对上了。 戎黎突然想起了棠光说过的话,她说,她和光光都是徐檀兮的记忆。 如果是这样…… “我想不起来,车祸的事也想不起来。”她脑子里的记忆很混乱,一想就会头疼。 “不想了。” 戎黎把手覆在徐檀兮额头上:“不要想了。”那场车祸对她打击很大,他担心创伤后应激障碍会再复发。 他掌心很凉,她思绪慢慢安静下来。 桌上的手机响了。 戎黎接了电话:“喂。” 那边说了几句。 戎黎没作声,听完后挂了:“杳杳,”杯子里没有喝完的牛奶已经凉了,他接过她的杯子,放到桌子上,“给你指路的那个消防员,是戎鹏。” 是他呀,那个爱笑的男孩子,那个把容颜和生命都祭给了大火的男孩子。 徐檀兮眼眶热了:“春节我们回祥云镇过吧,我想李婶了,想笑笑了。” “好。” 次日,天依旧未晴,寒风凛凛。八点半董事大会,徐檀兮和戎黎八点二十五到了。 徐伯临的秘书池晓在一楼大堂等候,见徐檀兮进来了,上前去接待。 “小徐总。”徐檀兮的个人持股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二,如果她想,当董事长都可以,不过徐老太太还在的时候带她来过公司,那时候大家都称她作小徐总,老太太过世后,公司也没有发出新董事长上任的公告,所以池晓依旧喊她小徐总。 徐檀兮问:“会议开始了吗?” “还没有。” “在几楼开?” 池晓说:“在三十三楼,我带您过去。” “麻烦了。” 池晓在前面领路,徐檀兮和戎黎牵着手走在后面。 进了电梯后,徐檀兮问戎黎:“你跟我进去吗?” 大学放了寒假,戎黎没什么事,就陪她来了:“我不进去,在外面等你。” 徐檀兮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糖,放进他口袋里,小声嘱咐:“可以玩游戏,但输了不要踹桌子,脚会疼。” “……好。” 池晓的眼睛忍不住让那边飘了好几次。 ------题外话------ **** 还有一更,三千字,一点左右更 230:檀兮接手公司,carry全场(二更) 他们搭乘的是高管专用电梯,中间没有再上来人,不到一分钟就到了三十三楼。 三十三楼有总经办和大会议室。 大会议室外面还布置了会客厅和休息室,徐檀兮先去了休息室:“池秘书,麻烦你拿一条干净的毯子过来。” “好的,小徐总。” 池晓去拿毯子,走到门口忍不住再回头看了一眼:真是赏心悦目的两个人儿。 “我去开会了。” 戎黎在徐檀兮脸上亲了一下:“嗯,有事叫我。” 她今日的衣服搭的是商务风,黑色的女士西装配了米白色的衬衫和卡其色的纱裙,西装外面叠穿了一件和裙子同色系的大衣,长度到小腿,裙子露出一截轻纱,脚下是黑色的短靴,衣服的颜色都是暗色系,唯有领口的围巾和耳坠是亮色的,围巾是渐变的青色,耳坠是大红色,与口红的颜色相近,有气场,也不乏柔婉。 她推开门,会议室里的董事们听见高跟鞋的声音,齐刷刷地回了头,接着一个个站起来,除了徐伯临。 会议桌上只留了一个空位子,左边第一个。 徐檀兮右手放在身前,冲众位稍稍点头后,左手拂了拂大衣的衣摆,落座:“都坐下吧。” 温文尔雅,谦谦有礼,只一个落座的姿势就看的出来。 一众董事陆续坐下了,胆小的都低头,大胆的在打量徐檀兮,众人对她的第一印象是——漂亮优雅,端庄大方。 “miss lin。” 会议桌的旁边放了四把椅子,坐的是总经办的人,最年长的那位就是miss lin,徐檀兮以前随老太太来公司的时候见过她。 miss lin上前:“小徐总。” “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电脑?” “没问题。” miss lin退出账号后,把自己的办公电脑给了徐檀兮。公司办公的电脑都录入了系统,徐檀兮可以用别人的电脑登了自己的工作账号,登进去后,企业邮箱也会自动登入。 她编辑了一封邮件,问放映ppt的那位女同事:“请问你的名字是?” 公司都是用英文名注册工作邮箱。 那位女同事略微紧张地回了话:“vicky yu。” 徐檀兮把邮件发送给了她。 “麻烦你打开我的邮件。” “好的,小徐总。” 徐氏有两位徐总,小徐总只有一位。 vicky yu的电脑连了投影仪,邮件一打开,徐檀兮发的内容就投到了幕布上。 公司惯用英文,她就发了一句:【i''m xu tanxi】 徐家的大小姐,徐檀兮。 “你们记一下,”徐檀兮说,“我的工作邮箱。” 董事们纷纷拿起笔,记下新上司的邮箱。 哦,除了打瞌睡的徐仲清。 ppt还停留在邮件界面,徐檀兮没让关掉,放映ppt的同事也没敢关。 会议的第一个议题是徐檀兮昨天新增的,在座的各位今早都得到了通知,但议题的内容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包括徐伯临在内。 “耽误大家十分钟,说一下我的议题。” 徐檀兮开口后,在座的各位都抬起了头,除了打瞌睡的徐仲清。 “应该有些董事还不太认识我,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徐檀兮,是徐家的长孙女。” 声音很好听,说话很温柔,这是一众董事对这位新上司的第二印象。 她的自我介绍很简短,就这一句话。 但一句话也够了,徐氏的普通员工可能不知道,但在座的都是徐氏的管理层,都知道徐家股份最多的是谁,长孙女徐檀兮持股超过三分之二,将来会继任下一任董事长,这个消息,徐老太太还没过世的时候就宣布了。 徐檀兮继续她的议题:“刚好年底了,从下周开始,各位到我这里来做年终总结,刚好也认识一下。” 一句官腔都没有,她直接接手徐氏的最高管理权。 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这是一众董事对徐檀兮的第三印象。 众人面面相觑,大胆的甚至交头接耳。 “有什么问题吗?”徐檀兮问。 顿时,全部安静了。 “miss lin,”徐檀兮端正坐着,双手放于膝盖,“你帮我安排一下和各位约谈的时间。” 总经办原本是帮徐伯临处理公司事物,显然,现在不是了,miss lin应道:“好的,小徐总。” 徐伯临坐在右边第一位,脸色越来越难看。 “另外还有一件事,以后各位的工作邮件请发到我邮箱,向我直接汇报就行。” 原本在座的各位都是向徐伯临汇报,这样变动的话…… 坐在右边第四个位子的是制衣厂的总经理,他迟疑问道:“那徐总?” 新上司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像春风拂面:“抄送给徐总。” 这是把徐总架空了? 众人看徐伯临,只见他脸已经白了。 和父亲不和,即将全面接管徐氏,这是一众董事对徐檀兮的第四印象。 徐氏真的要改朝换代了。 诸位再一次面面相觑。 徐檀兮温声询问:“有问题吗?” 大家都不吭声,一个个都把头低下去,亲爹都被架空了,哪知道下一个被开刀的会是谁。 “没有问题的话,继续下一个的议题。”徐檀兮对放映ppt的vicky yu点了点头。 vicky yu退出邮件界面,打开了下一个议题的ppt。 右边第六排的女士站起来,走到前面,拿起翻页笔:“小徐总你好,我是设计部ncy。” 徐檀兮见过她:“你好。” ncy的议题是徐氏珠宝高定系列的冬季发布会,从主题、到设计、到现场安排和嘉宾模特,她都在ppt中讲到了。 她汇报完,会议室里就安静下来了,都在等新老总发话,除了继续打瞌睡的徐仲清。 徐檀兮只提了一个问题:“开场秀为什么是徐檀灵来走?” ncy看了一眼徐伯临,回答:“二小姐是我们徐氏珠宝的代言人,以前也都是她来开场。” 徐家是国内奢侈品牌做的最大的公司,每年的发布会都会邀请国内外时尚圈里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个开场秀可以说是顶级资源。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徐氏珠宝有两位长期合作的代言人,徐檀灵小姐和周青瓷小姐。”徐檀兮声音不大,字正腔圆,“对吗?” ncy点头,心跳开始加速了。 “周小姐是专业模特出身,开场秀选徐小姐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她姓徐啊…… 虽然徐檀灵会有特权的理由众所周知,ncy也不敢戳破窗户纸,小心翼翼地敲边鼓:“小徐总您的意思是?” 她言简意赅:“换成周小姐。” ncy明白了:“好的。” 和亲妹妹也不和。 众人心里都有数了,忍不住去看前上司的脸色:徐伯临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好不精彩。 再看徐家的二总,脑袋一磕一磕,半闭的眼睛因为犯困,顶出了白眼。 ncy坐回座位后。 徐檀兮又问:“法务部的同事来了吗?” 法务部的总监站了起来:“小徐总,我是法务部的何军。” 会议室里很安静,只有女孩子温柔清雅的嗓音,像冬天的高山流下的泉水打在河流的冰面上:“徐檀灵小姐最近绯闻缠身,不适合再当徐氏的代言人,你安排一下,停止她所有的代言活动,终止合作关系。” 这是赶尽杀绝? 何军下意识地看向徐伯临。 徐伯临终于坐不住了:“檀兮。” “徐总有异议吗?” 她唤的是徐总。 按照股份持有来看,她有绝对的决策权,可以委派、撤销董事成员,只要她高兴,她可以立刻上任董事长,甚至可以换了这个会议室里一半以上的人,包括徐伯临在内。 徐伯临牙都要咬碎了,满腔的怒火烧得他坐立不安,握笔的手出了汗:“没有。” 会议室里温度有些高,徐檀兮把围巾解下来,搭在椅子上:“继续下一个议题。” vicky yu重新切换ppt,进入下一个议题。 原本安排的会议时间是一个半小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徐檀兮在场,汇报的几位都很紧张,不是很顺利,超了不少时间。 最后一个议题是海外市场部的。 沈经理汇报完,憋了一口气没喘:“小徐总,您还有问题吗?” ------题外话------ *** 搞事业也挺香的 231:整出孩子来了(一更 沈经理汇报完,憋了一口气没喘:“小徐总,您还有问题吗?” 不是场面话,新老板是真的懂行,前面几个议题也是,分明是第一天上任,她却总能精准且专业地指出问题,而且次次都一针见血。 徐檀兮说:“没有。” 沈经理松了一口气:“那……散会?” 她点头。 众人没动,等老板先动。 徐檀兮合上电脑:“辛苦各位了。” 徐仲清瞌睡醒了,带头说:“不辛苦不辛苦,嘿嘿。” 徐檀兮起身,走到后面,把电脑归还给miss lin:“谢谢。” “不用客气。” miss lin的中文全名叫林正娇。 徐檀兮把围巾戴好:“还要麻烦你帮我安排一下办公室。” 林正娇说没问题,又想到一件事:“三十四楼徐总在用,办公室是安排在别处还是?” 徐伯临人已经出去了。 三十四楼是董事长办公室,也是已故徐老太太的办公室,目前徐伯临在用。 徐檀兮边往外面走:“十八楼还是徐檀灵小姐在用吗?” 徐檀灵小姐…… 一个称呼就见亲疏了,林正娇回答:“是的。” “有没有拟租赁合同?” 莫不是要在十八楼办公? “没有拟合同。”林正娇照实说,“当时是徐太太安排的。” 徐氏是家族企业,徐檀灵身为徐家大房的二小姐,享受了很多特权。 “我暂时在休息室办公,你和徐檀灵小姐的经纪人谈一下,让她们尽快搬出去,十八楼我会用来当办公室。” 林正娇明白了:“好的,小徐总。” 徐家二小姐享受特权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属于徐家大小姐的时代。 徐檀兮从会议室出来后,去了休息室。她推开门,戎黎立马把搭在茶几上的腿放好,坐老实。 “等很久了吧。” “没有。”他把游戏关掉,“开会顺利吗?” “顺利。” 他喝水的杯子放在了茶几上,徐檀兮拿起来,刚放到嘴边,被他截走了。 “这水凉了,我去给你倒。” 饮水机就在休息室里面。 戎黎兑了点热水,用手背试了试底部的温度,然后才把杯子给她:“现在去医院?” “嗯。” 徐檀兮还要去医院做一下交接。 她接杯子的时候碰到了戎黎的手:“你手怎么这么凉?很冷吗?” 他说不冷,把桌子上扔的一堆糖纸都拂进垃圾桶里:“打游戏打的。” 他吃了很多糖,他喝过的杯子上还有草莓味,徐檀兮尝到了,有点甜。 “那你吃到鸡了吗?” 戎黎把嘴里的糖咬碎,咬完糖去咬她的唇:“没有。” 二十三楼是财务部。 徐仲清在财务部挂了个闲职,平时也没啥事儿,上班来得晚,今天因为要开董事会,他起了个早,到现在早饭都没吃。 他在茶水间吃茶叶蛋,同事老李在吃药。 他剥着鸡蛋壳问了一嘴:“老李,吃啥药呢?” 老李说:“降血压的药。”老李也是个高管,老李还是个秃顶,他摸了一把光滑的头顶,“一想到下周还要去新老板那里做年终总结,我就心梗。” 徐仲清一口半个蛋,安慰老李:“不用梗,我侄女很温柔,不会为难你的。” 亲爹都挨刀了好吗? 老李:“呵呵。” 徐仲清又一口半个蛋:“真的。” 老李:“呵呵。” 不说伤心事了,老李问了句八卦:“跟小徐总一块来的那位先生是谁啊?” 徐仲清还有一个蛋,他敲了两下,按在桌子上滚一圈:“我未来侄女婿。” 老李奉承:“真是一表人才啊。” “那是。”徐仲清忍不住炫耀了,“他还是大学老师呢,文化人。” 老李奉承:“真是学富五车啊。” “那是。”徐仲清继续炫耀,虽然不是他女婿,但也是徐家女婿,“不知道是做什么副业的,还挺有钱。” 老李奉承:“真是人中之龙啊。” “那是。”徐仲清骄傲得嘴角要咧上天,“毕竟我侄女那么温柔,一般的凡夫俗子配不上她。” 凡夫俗子老李接不住:“呵呵。” 这时候,徐仲清的手机响了。 他抽了张纸擦擦手,接了:“喂,老婆。” “你打牌输了?” “没事儿,咱家还有很多钱。” “不难过,输了就输了,等我下班,带你去国贸商城买皮草。” “……” 后面十分钟,徐仲清都在哄打牌输了不高兴的老婆大人。 因为年终总结而头疼不已的老李心想:傻人有傻福啊。 三十四楼是徐伯临的办公室。 里面有摔东西的声音,池晓不敢进去,怕撞枪口上。 “给我吧,正好我有事找徐总。” 是研发部的同事,乔子嫣。 池晓把文件给她:“谢谢乔姐。” “不客气。” 乔子嫣三十多岁,大眼睛樱桃唇,长了一张很减龄的脸,她踩着高跟鞋进了徐伯临的办公室,刚靠近,一个文件夹猛地砸过来。 “出去!” 乔子嫣后退一步,躲开了,不满地娇嗔:“你这么凶干嘛,不怕吓到你儿子啊?” 徐伯临一愣:“什么儿子?” 她摸摸肚子:“你儿子咯。” ------题外话------ **** 二更一点左右 232:借刀杀人,舅舅的婚事(二更 三十三楼是总经办,林正娇不在,几个小姑娘都在聊八卦。 linda刚出外勤回来,不清楚情况:“在说什么呢?” “你还不知道?”隔壁桌的jenny跟她说,“小徐总上任了,老徐总被架空了,咱们总经办很快就要挪窝了。” linda放下包,拉开椅子坐下:“挪去哪儿?” “十八楼,小徐总的新办公室。” “十八楼不是徐二小姐的工作室吗?” jenny刚刚也在董事会议上,吃到了第一手的瓜:“现在不是了,刚刚董事会上,小徐总把她炒掉了。” linda啧了一声:“第一天上任就拿亲爹亲妹妹开刀,这么狠?” “你见过小徐总吗?” “没有。” “如果你见过她,一定不会这么想,她给人的感觉就是……”不知道怎么形容,jenny就打了个比方,“甭管她拿谁开刀,肯定是被捅的那个人罪不可赦。” linda说她太夸张。 jenny滔滔不绝,把新老板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林正娇回来了,扫了一眼正聊得火热的几个姑娘:“工作不饱和?还有时间在这聊天。” 姑娘们顿时鸦雀无声。 十八楼是徐檀灵的工作室。 麦婷敲了门进去:“你姐姐要终止你跟徐氏的合作。” 徐檀灵剪了头发,她的长相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新发型很不适合她,长度太短,完全暴露五官的短板。 她戴了一顶帽子:“她说终止就终止?” 麦婷把门关上:“她是大股东,没人敢反对她。” “我爸呢?” 麦婷摇头:“现在徐氏是你姐姐做主,你爸说的话已经不管用了。还有,总经办刚刚联系我了,让我们尽快搬出十八楼。” 徐檀灵什么也没说,起身去洗手间,拨了温照芳的电话。 “妈。” 她一开口就是哭腔。 温照芳问:“怎么了?” 她抽抽搭搭的,好不委屈:“姐姐把我的代言截了,还要把我赶出徐氏大楼。” 温照芳一点也不意外,料到了徐檀兮会秋后算账:“时遇那件事惹到她了,她这是在帮她小舅舅出气。” “先是爸,现在轮到我了,下一个……”徐檀灵突然语气紧张,“妈,你千万要小心,我怕姐姐会对你不利。” 温照芳没有接腔。 徐檀灵“善解人意”地安慰她:“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您行得正坐得端,也不是公司职员,不用怕她,她抓不到把柄,不能怎么样。” 那如果徐檀兮有她的把柄…… 温照芳沉默了很久,转移了话题:“工作室我再帮你找地方,你别再去惹她了。” “我知道了。” 通话结束。 徐檀灵抬头看着镜子,眼里还含着泪,她咧开嘴角,笑了。 那头,温照芳挂完电话后拨了一个号码。 “帮我办件事。” 七月半的鬼,是人的心。 虹桥医院。 温时遇还没有出院。 老爷子的电话打过来,冷冰冰的语气:“什么时候出院?” 温时遇回:“明天。” “金家的千金回国了,你挑个时间跟她见一面。” 不是商量,是通知。 温时遇披着衣裳坐在病床上,旁边的桌子上放了一本书,是梵文。 “不用见了,没有必要。” 温鸿怒斥:“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若不是你一直单着,你姐姐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你头上。” 他语气谦和,态度坚定:“父亲,您答应过我,不会插手我的婚姻。” 温鸿在电话那头讥讽他:“我要是不插手,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一直耗着?” 他不作声。 温鸿当他默认,气极,骂道:“时遇,做人要有廉耻心,别忘了你的身份。” 说完挂了。 窗户开着,风刮进来,桌子上的书被卷着翻过一页。 佛不渡狂徒。 他也不自渡。 温时遇把手机放下,拿起书,撕下一页经文,扔进了垃圾桶里,他弯着腰去拉柜子最下面的抽屉。 里面放了烟。 他很少抽烟,也没有瘾,他对什么都不容易上瘾,除了种花和唱戏。 有人敲门。 他把烟放回去,关上抽屉:“请进。” 是周青瓷,来探病。 “怎么了?”他脸色很苍白,她手里捧了一束铃兰,走近他,“脸色这么难看?” 君子兰不好买,这束铃兰也是她跑了很远才寻到的。 温时遇把书合上,压在枕头底下:“无碍。” 周青瓷不是很爱笑,是典型的模特脸,有种厌世的高级冷艳感,她个子很高,有一米七六。 她将花插到花瓶里:“你不是让宝力去找陈千程老师的作品吗,找到了吗?” “没有。”温时遇右手放在身侧,手背上扎着针,肤色很白,手骨长而细。 他的手很漂亮。 周青瓷有幸见过他唱青衣,见过他的承露、舒瓣、醉红、陨霜,那是一双在戏台上能捻出花来的手。 她从包里拿出来一张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碟片:“喏,陈老师亲自刻录的。” 陈千程老师是唱青衣的名角,已逝世多年,他的作品已经很难寻了。 温时遇把碟片小心收好:“你是哪里寻来的?” 周青瓷拉了椅子坐下,铅笔裤包裹着的一双腿又长又直,伸直了能踢到病床的床脚:“我上周在晚宴上遇到了陈老师的千金,就厚着脸皮问她讨要了一张。” 温时遇客客气气地道了一句:“劳你费心了。” 周青瓷笑了笑,眉眼间的冷艳感少了几分:“别说话这么老古董行吗?” 温时遇不言,拿起手机,点了几下屏幕。 叮。 周青瓷打开微信看了一下:“你给我转钱干嘛?” 他眉眼清俊,没染上半点尘世的浮躁,他说:“无功不受禄。” 周青瓷点了收款:“随您老咯。”她手机响了,起身,“我接个电话。” 她戴上口罩,去病房外面接。 是她经纪人蒋欣荣小姐打来的:“你人在哪呢?” “在南城。” 蒋小姐有点暴躁:“你晚上还要走秀,你跑南城干嘛?” 周青瓷靠着门,从透明的窗口往里头望了一眼,之后视线就没有再挪开:“温时遇住院了。” 周青瓷以前是个很洒脱的人,是个能被风吹走的人。 后来她遇见了温时遇,风都能把她拴住。 蒋欣荣不念她了:“尽快赶回来吧。” “嗯。” 周青瓷喜欢温时遇,从她见到他的第一眼起。 媒体曾经这样描述:周小姐独爱君子兰,温先生爱屋及乌,种了满院兰花。 可周青瓷并不喜欢君子兰。 ------题外话------ **** 承露、舒瓣、醉红、陨霜,都是青衣的手势。 233:逼婚和私会(一更) 可周青瓷并不喜欢君子兰。 “青瓷。” 有人喊道,周青瓷回头。 是秦昭里,她来探病。 周青瓷将她上上下下打量:“气色不错啊。”她笑着打趣,“谁给滋润的?” 这明知故问的调调啊。 秦昭里也不小气,坦荡荡地认了:“檀兮跟你说了?” “我套了她的话。” 包养小情人这事儿周青瓷倒不意外,是秦昭里的做事风格。 不过—— 周青瓷不禁调侃:“你要玩倒是躲着点啊,别带坏了檀兮。” “我哪带得坏她,”语气有点酸,是来自亲闺蜜的抱怨,“她男朋友不知道管得多严。” 周青瓷忍俊不禁。 温时遇在里面听到了声音,问道:“昭里?” 秦昭里应:“是我。”她手按在唇上,压低声音,对周青瓷挑了挑眉,“保密。” 周青瓷说行啊:“中午你请。” 狼狈为奸啊,狼狈为奸。 两人一道进去了,温时遇是个话少的,在看书,周青瓷和秦昭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还没聊上几句,有人来敲门。 温时遇放下书:“请进。” 外面的人推门进来:“小叔。” 是温羡鱼。 跟长辈打完招呼,他同周青瓷客套:“周小姐,好久不见。” 听说他在外面彩旗飘飘。 啧,衣冠楚楚,斯文败类。 “好久不见。”周青瓷也客套了一句,“最近在忙什么?” “忙工作。” 忙着彩旗飘飘吧。周青瓷没接话,寒暄到此结束。 温羡鱼在秦昭里旁边坐下:“中午一起吃饭?” “我约了青瓷。” 他转头问周青瓷:“介意多我一个吗?” 周青瓷是厌世脸,气质偏冷艳,不笑的时候看上去超级不好惹:“我说介意呢?” 她一双大长腿很随意地伸着,标准的超模身材,九头身,十分惹眼。 她净身高就过了一米七五,有时候还能量出一米七六,温羡鱼怎么看也超不过一米七五。 所以咯,玩不到一起去。 温羡鱼很识趣:“那我只能靠后了。”他又问秦昭里:“晚上有空吗?” “我下午再回你。” 温羡鱼说好,把剥好的橘子放在她面前。 橘子她没动,她不喜欢吃酸,和周青瓷闲聊了一会儿,她看了看时间:“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 温羡鱼把她放在一边的外套递给她:“我送你。” 秦昭里接过去穿上,对周青瓷说:“到了饭点我打你电话。” “嗯。” 两人一起出去了。 温羡鱼走在前面:“你几号开始休年假?” 秦昭里踩着八厘米的高跟,跟他差不多高:“还早。” “今年早一点吧。”他说,不是商量,像通知,“我想和你去旅游。” 温羡鱼喜欢掌控别人。 秦昭里最讨厌被掌控。 “再说吧。” 见她兴致缺缺,温羡鱼没再讨论这个话题:“春节是我去你家,还是你来我家?” “你在你家,我在我家。”她是单眼皮,眼尾稍稍上扬气场就很强,“我们又没结婚,为什么要去对方家里过年?” “你是在暗示我吗?” 她明确地说:“不是。” 温羡鱼一直都知道,秦昭里是朵带刺的花,碰了会扎手,刚好,他就喜欢这种不好攻克的、能激发人征服欲的猎物。 “婚事我已经和我爷爷提过了,他会找时间跟你爷爷谈。” 刚好走到转角,有人撞上来。 温羡鱼拉了秦昭里一把,姜灼提着一袋苹果撞上了他的手臂,袋子掉在地上,一颗苹果滚了出来。 姜灼看了秦昭里一眼,把眼睫垂下去:“对不起。” 温羡鱼掸了掸西装,瞥了一眼他耳后的助听器:“没关系。” 苹果滚到他脚下,他往后退了一步,眉头皱了皱。 姜灼蹲下去捡。 一只手伸过来,把苹果捡走了,他抬头。 秦昭里把苹果递给他。 他愣了一下,接了:“谢谢。” 她说:“不客气。” 他把苹果放回袋子里,起身,让开路。 秦昭里也起身,往转角那头走。 电梯门就在前面。 温羡鱼按了开门键,两人一前一后进去了。 他继续刚刚的话题:“我和家里的长辈希望能早一点完婚,要是你这边没有意见,我就着手准备——” 电梯门关上,声音戛然而止。 姜灼还在愣在原地,后面有人叫他:“哥。” 他呆了几秒,回头:“嗯?” 姜烈戴了顶毛绒绒的帽子,自己推着输液架:“你发什么呆,快点啊,不然赶不上了。” 今天有合唱团来医院表演,苹果是护士长准备的,让姜灼帮忙带过去。 电梯里。 秦昭里在发呆。 “昭里。” “昭里。” 她抬头。 她心不在焉,温羡鱼问:“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我在想事情。” “算了,我和你爷爷谈吧。”温羡鱼把手绢递给她,她刚刚捡了地上的苹果。 她没接:“行啊,你和他谈,反正你温家想娶的是秦氏集团。” 她语气并没有针锋相对,只是说出了事实。 温羡鱼脸色稍稍变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温柔又耐心地解释,“我对你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 这副深情模样装给谁看呢。 秦昭里觉得没意思透了:“把香水味洗干净了再说。” 她直接按了二楼,电梯停下来,她抬脚出去。 温羡鱼急忙拉住她:“是应酬的时候沾上的。” 秦昭里不冷不热地哦了声:“我手机忘了拿,你自己先回去。” 她把手抽走,下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 温羡鱼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拨了个电话:“以后别用香水了。” 合唱团在住院部三楼的大厅表演,这边没有重症患者,也不怕吵闹,来的大多是小孩,嬉嬉笑笑,很是热闹。 大厅里放了几排椅子,姜烈跟姜灼坐在最后一排。 “哥。”姜烈戳了戳姜灼的手臂,“你怎么心神不宁的?” 他回神:“把衣服穿好,你不能感冒。” 姜烈把拉链拉好了。 他继续走神。 突然,后面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他回头,日头和身后的人一起撞进了他的眼睛里。 秦昭里用嘴型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她说完,先走了。 姜灼有点懵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轻手轻脚地跟上去了。 她在三楼的楼梯间等他。 那个楼梯间是不常用的安全出口,没有人路过,就他们两个。 “你不是走了吗?”他慢慢吞吞地朝秦昭里走近。 “又回来了。” 他脚步停下,站在背光的地方,声音很低:“回来干什么?” 秦昭里站的位置刚好有光打进来:“你想听什么答案?” 234:霸总她终于……得手了(二更 秦昭里站的位置刚好有光打进来:“你想听什么答案?” 他不作声。 她说:“回来找你啊。” 他眉间褶皱松开了。 人都容易得寸进尺,尤其是尝了甜头之后。 “你要跟他结婚了吗?” 问完姜灼就后悔了。 不该他问的,他没有过问的资格。 秦昭里回答了,很快回答的:“不会。” 光没照进去,他眼睛却亮了。 “我不会跟他结婚。”秦昭里实话实说,“不过他爷爷看中了我家的钱,我爷爷也看中了他家的钱,两个老人家比较难搞,我目前还没想到退婚的对策,除非我放弃继承家产。” 当初订婚的时候她就反对过,他家老爷子眉头都没动一下,直接让她收拾东西,叫她以后不要姓秦了。 她就是颗壮大秦氏商业版图的棋子,不好用就丢掉,比起血缘,老爷子更看重棋子听不听话。 “是很多钱吗?” 秦昭里笑了笑:“对啊,很多很多。” 这样的话,他没办法承诺,他赚不到那么多钱。 “你妹妹什么时候出院?” “主治医生说还要再观察观察。” 话题切换得很猝不及防:“你晚上一个人住?” 姜灼脸皮薄,不看她,冲着她后面的墙嗯了声。 秦昭里非常直接:“今晚我过去。” 他又冲着墙嗯了声,别扭了一会儿才看她:“晚饭呢?回来吃吗?” 秦昭里说:“我喜欢吃鱼。” “清蒸的可以吗?” “可以。” 他又冲着墙嗯了声。 这么害羞,晚上可怎么办? 秦昭里在脑子里开了一趟高速,脸上面不改色:“你进去吧,我要回去工作了。” 不像别人家的小情人,姜灼一点也不缠人,平时几乎不联系秦昭里,让他进去,他真一句好听的都不说就进去了。 秦昭里踢了踢脚下莫须有的石头,有点不太爽。 姜灼走到门口,回了头。 秦昭里那点不爽瞬间烟消云散,她笑盈盈地问:“干嘛呀?”小情人~ “没什么,开车小心。”他好端端的不知道脸红什么,“那我走了。” “等一下。” 既然小情人不来就她,她便去就他好了。 她上前,把他拉过去,抵在了墙上。 他一动不动地让她把手按在了腰上。 “哪有你这样给人当情人的。”她语气不满,却满眼都是笑,“你都不知道取悦我。” 他睫毛怯生生地抖,低下头,小心地吻她。 最后,秦总被小情人差到不行的吻技取悦到了。 下午,秦昭里推了温羡鱼的邀约。 傍晚,她开车去了麓湖湾,一进小区,先给徐檀兮打了通电话。 “杳杳,我要去姜灼那里,要是温羡鱼问起来,你就说我在你那。” 过了挺久。 循规蹈矩的徐檀兮接受了秦昭里离经叛道的请求:“哦。” 然后电话被挂了。 徐檀兮是不会随便挂人家电话的,一定是戎黎挂的。 秦昭里再一次觉得徐檀兮亏了,找个听话乖巧的男孩子不香吗?干嘛要找戎黎那头狼? 姜灼住十七栋803,秦昭里有钥匙,她按了一下门铃,没等,直接用钥匙开了门。 姜灼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你来了。” 他在等她。 秦昭里把包包丢在了地毯上:“饭做好了吗?” 姜灼去把包包捡起来放好:“做好了。” 她脱了外套,扔在茶几上:“先吃饭。” “我去盛汤。” 姜灼把她的外套捡起来,挂到挂衣架上,然后去厨房盛汤。菜都做好了,只差一道时蔬,他让她先喝汤,他去炒菜了。 叶子菜炒起来很快,一会儿就好。 “你做这么多,我们两个怎么吃得完?” 一桌子菜,六七个人的量。 姜灼把盛好的饭给她,好大一碗:“剩下的我明天吃。” 吃饭的时候,秦昭里提了一嘴:“我把隔壁的房子也买下来了。” 姜灼在剥虾:“不够住吗?” “你妹妹年纪还小,让她撞见了不太好。” 姜灼把虾肉放在干净的碟子里,堆了满满一小蝶。他摘掉手套,把碟子放在秦昭里前面。 秦昭里喜欢吃鱼,也喜欢吃虾。 她的手机响了一声,是徐檀兮发了微信过来。 【姜先生问了我,除了鱼你还爱吃什么】 怪不得一桌都是她喜欢的菜。 忘了问了:“你能吃辣吗?” “能。” 秦昭里看了一眼他被辣出来的眼泪:“下次不用放这么辣。” 但她喜欢。 他嘴上答应:“好。” 饭后,秦昭里看着一桌子的碗碟犯难。 “姜灼。” 姜灼把剩菜放进冰箱里,只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为什么皱眉头了。 “放着我来洗。” “哦。” 秦昭里去沙发坐着。 她喜欢吃辣,不喜欢洗碗,还有,她喜欢猕猴桃。 姜灼把猕猴桃的皮都去掉了,削成小块端给她:“你看电视吗?” 她把鞋子蹬得老远,没骨头在沙发上瘫着:“没电视机。” “我拿我的电脑过来。” 姜灼拿来电脑,问她看什么,她说随便,他就选了一部高评分的电影。 “电脑放那么远干嘛?” “太近了伤眼睛。” 她继续躺着。 他把电脑往前移了一点点,拿了个抱枕给她靠着,然后才去厨房洗碗。 厨房里偶尔有水声。 电脑的声音开得很小,秦昭里看得心不在焉,猕猴桃吃得差不多了,姜灼才从厨房出来。 “洗完了?” “嗯。” 他坐到她身边去。 电影放的什么秦昭里不知道,她没心思看:“我的东西放在了隔壁,我去那边洗漱。” 他在吃剩下的猕猴桃,低声嗯了声。 秦昭里的洗漱用品和衣服下午就让秘书送过来了,隔壁的房子她新买不久,能洗澡,但床还没有添置。 九点,姜烈收到了哥哥姜灼的微信。 他先发了两张图片,然后问:【哪一套更好看?】 姜烈:【睡衣?】 姜灼:【嗯】 姜烈:【哥,你怎么了?】 姜灼:【没什么】 他还是问室友吧。 室友很八卦。 贺超风:【交女朋友了?】 姜灼:【没有】 贺超风:【从实招来】 姜灼没有理。 姜烈回了:【黑色】 秦昭里喜欢浅色。 姜灼没有浅色的睡衣,纠结了很久,他去柜子里找了件白色长袖,正要去洗澡,秦昭里打电话来了。 “喂。” 她说:“我有点事,你先睡。” 他把长袖放回了柜子里:“好。” 秦昭里在隔壁开电话会议,公司海外的订单出了问题,她开会开到了十一点。结束后,她冲了个澡,去姜灼那边。 屋里灯还亮着。 他听见开门声,从沙发上起来:“你忙完了。” 茶几上的电脑开着,放着秦昭里没有看完的那部电影。 “你怎么还没睡?” 他把电影关了:“我不知道你过不过来。” “我过来你也可以先睡啊。” 秦昭里过去坐下,扭了扭脖子。 姜灼把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盖到她腿上:“脖子疼吗?” “肩膀。” 他坐过去一点,犹豫了片刻,把手放到她肩上,轻轻按摩。她刚洗过澡,只穿了睡衣,衣服太薄,他不敢用力。 秦昭里有点累,头栽在他肩上,昏昏欲睡,她伸了个懒腰,贴着他外套里面的白色长袖蹭了蹭:“你的沐浴露好好闻。” 是猕猴桃味的。 她眯了会儿:“我困了。” 姜灼怕她着凉,用毯子裹住她:“去房里睡?” 她眼睛不睁开,头埋在他肩上:“你抱我。” “嗯。” 他抱她去了房间。 “把门关上。” “哦。” 过了一会儿。 “姜灼,把灯关了。” “哦。” 灯关了,没有月色,房间里很黑。 又过了一会儿。 秦昭里的声音彻底没有了睡意:“你会吗?” 男孩子很小声地嗯了声。 “那你来。” ------题外话------ **** 嘘,偷偷地 235:噢,如此虎狼(一更) 月亮躲在云里,他们躲在被子里。 窸窸窣窣之后,衣服丢了一地。 “昭里。” “嗯?” 男孩子支支吾吾:“没有、没有……” 安静了几秒。 秦昭里反应过来了:“你没买?” 他闷在被子里,很小声地喘:“我忘了。” 这个小情人一点觉悟都没有! 秦昭里在被子里踢他:“你去买。” “哦。” 一分钟后,姜灼出门了。 小区外面有便利店,一个来回要十几分钟,他不好意思挑,各种的都拿了一盒。 他跑回来的,床头灯还亮着,秦昭里整个人都在被子里,缩成一团,拱成了一个小山丘。。 姜灼把外套脱了,没有挂到挂衣架上,与她的一起,扔在了地毯上,他轻手轻脚地躺上去。 她翻了个身,往他怀里滚了。 “昭里。” 她睡着了。 她的睡衣都在地毯上,姜灼不敢抱她,手规矩地放在旁边,他侧躺着看了她一会儿,小心靠过去,亲在她额头上。 “晚安。” 黑色的塑料袋丢在了床头柜上,四四方方的盒子露出一角,灯光照在上面。 姜灼关了灯。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秦昭里醒了。 “姜灼。” 姜灼睁开了眼,还有点迷糊:“嗯?” “你怎么回来了不叫我?” 他把她伸到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你刚刚睡着了。” “东西买了吗?” 他又害羞,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买了。” 秦昭里很好奇:“给我看看,我还没见过。” 他红着脸拿给她。 秦昭里就摸到硬硬的盒子,太黑了,她看不清:“你把灯开了。” 姜灼伸手开了灯。 她趴着在瞧那个盒子,被子滑到了胳膊下,她皮肤很白,白得有点晃他的眼睛。 他把被子往上拉,给她盖上。 “我们试试。” 她突然提议。 “嗯。” 他一点一点地,把自己往她那边送。 过了一会儿。 “昭里,灯没关。” 秦昭里手在作乱,顾不上:“不关了,我要看。” 第二天,姜灼没去学校,秦昭里也没上班。 早上九点,一条娱乐消息上了热搜。 温氏天光传媒收购了鼎鸿娱乐,萧既因病暂停活动,并且退出了《风声》剧组。 网友都在给他留言,让他加油,说会等他。 没有一点王邱生的消息,警方守口如瓶,天光传媒也暗中施压,知情者都不敢走漏一点风声。对于王邱生的消失,并没有引起大众的注意,毕竟王邱生不是艺人,网民不会去关注他。 十点,萧既来了看守所。 依照规定,他是不能面见陈微箐的,不过王刚看在他情况特殊,特别通融了一下,给了他十分钟的会面时间,当然,全程必须由警员陪同。 萧既在会见室等了十多分钟,陈微箐进来了。 她瘦了一些,剪了头发。 来之前他想了很多话,人坐到面前了,一句也说不出来。 陈微箐先开了口:“开庭时间已经定了,在三月份。” 萧既嗯了声。 她穿着灰青色的衣服,没有往日那样精致的妆容,两鬓有一些白头发。 “你叔给我请了很厉害的律师,结果不会很坏。” 结果再不坏,也是故意杀人罪,又能好得到哪里去。 陈微箐又说:“里面的人都很好,很照顾我。”她只捡好的说,“也不会无聊,你叔托人给我寄了很多书。” 萧既没接话,只是听着,偶尔会嗯一声,回应她。 “阿齐年后就要结婚了,没有因为我的事受到影响,房子裴家给他们买了。” “他的身体也好了很多,裴家那个女孩子人不错,把他照顾得很好。” 她说这些是想告诉他,她没什么要牵挂的,在里面也不要紧。 她说完这些之后,没再说了,两手放在桌子上,有些局促地握着。 过了好一会儿。 萧既才开口:“我签了新公司,老板是很可靠的人,会帮忙把新闻压下去。” 陈微箐刚刚都忍得很好,他一说话,她眼眶就热了。 “我现在住在金茂的公寓,新公司给我拨了两个助理,照顾我的起居。” 萧既也只说好的。 “我找了个很出名的心理医生,他给我开了很多药,每周四我会去做一次咨询。” 陈微箐点了点头,把脸转到一边,用手擦了一把。 坐在旁边的警员提醒了一句:“时间快到了。” 萧既把语速放快了一点:“我在红水镇租了个房子,那边风景很好,过年我在那边过。” 后面还说了几句,说的都是他的近况。 十分钟到了。 警员过来,给陈微箐戴上了手铐:“走吧。” 她看了萧既好几眼才起身,走到门口。 萧既叫住她:“妈。” 她身体轻微地晃了一下,捂住嘴,没让哭声出来,后背慢慢弯下去。 “我很爱您,您知道吧?” 他很爱他的母亲,即便她让他在孤儿院等了很久,即便她最爱的孩子不是他,即便她经常忽略他,他还是很爱她,他记性太好,记得她给他唱过的摇篮曲,记得她给他讲过的床头故事,记得她给他做过的菜,记得她说过一定会来接他,虽然晚了,可她还是去接他了。 陈微箐回头,眼泪滚下来:“知道……” “请您保重身体。” 陈微箐擦了眼泪,笑着点头:“好。” 萧镇南也来了,在会见室外面等。 萧既出来后,萧镇南问他:“她怎么样,还好吧?” “还好。” “你要是不忙,多给她写点信吧,让她有个盼头。” “嗯。” 萧镇南没说别的,转身走了。 萧既在后面看他,他好像突然老了很多,走路变慢了,背也不直了。 236:戎黎收拾畜生,杳杳查车祸(二更 从看守所出来,萧既给戎黎打了通电话。 “那些畜生是你丢进去的?” 这两天,王邱生之前的“合作伙伴”们陆陆续续都进了监狱,因为各式各样的罪名。 “不然呢?” 这口气,轻飘飘的,有点淡,有点狂。 萧既戴着口罩,低着头,踩着地上的影子:“我也不是徐檀兮的恩人,为什么还帮我?” “就当行善了。” 萧既明知故问:“你是善人吗?” “我不是。”不过他说,“我女朋友是。” 徐檀兮不喜欢人间疾苦。 那他行善积德好了。 “我想见徐檀兮一面。” 戎黎觉得他有点得寸进尺了,回了一个字:“滚。” 电话挂了。 萧既看着手机笑了,他仰起头,看着顶上的日头,眼睛被阳光刺红了:太阳啊太阳,多暖暖那个女孩子,她真的很好很好。 今天的天是个好天,不适合悲春悯秋。 但李大彬忍不住啊。 “哎!” 他叹气:“陈微箐这种的,得判多少年?” 王刚在看案子资料:“萧既跟律师说会出庭作证,王邱生也算死有余辜,虽然法理不容,但还有情理在,法官应该会轻判。” 故意杀人罪,再怎么轻判也要十多年吧。 李大彬吃了一口菠萝包:“哎!” 唐晓钟回来了:“王队,查到破绽了,崔鹤撒了谎,他的不在场证明是假的。” 姚勇金那个案子嫌疑人锁定了崔鹤,他是姚勇金的赌友。 王刚说:“大彬,你和晓钟一起,去把他请来。” 李大彬没时间悲春悯秋了:“好嘞。” 萧既退出了《风声》剧组,祁栽阳找了跟他合作过几次的男演员来救场。 今天片场的氛围有点不太对。 杨幼兰怀疑自己眼花了,她好像看见导演眼睛红了。 “你舅怎么了?”她问洪端端。 洪端端坐在凳子上,裹着一件不是巨星穿不出感觉的军大衣,手里抱着她新买的名牌包,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今天是我舅妈生日。” “你舅妈不是……”去世了吗? 洪端端嗯了声:“我舅妈走了二十多年了,我舅每年都给她过生日。” 祁导也是个痴情人啊。 杨幼兰看她眼睛也有点红:“你又怎么了?” 她很难过的样子,很没有盼头的样子:“萧既不演湘生了。” 杨幼兰安慰:“他是去治病了,你看开点。” 洪端端吸了吸鼻子,她看不开,昨天买了十几个包包都开心不起来。 得再买十几个。 还没开始拍,祁栽阳寻了个没人的地方蹲着,把钱包打开,看着亡妻的照片,抹了一把眼睛。 身后,一个“球”在慢慢靠近:“爷爷。” 是放了寒假的戎关关。 祁栽阳扭头瞥了一眼:“走开。” 戎关关穿着荧光绿的袄子,戴着米黄色的手套和帽子,小步小步地挪过去:“爷爷,你哭了吗?” 哭什么哭! 大男人才不会哭! 小奶娃才哭! 祁栽阳凶巴巴:“没有!” 戎关关用手套捂着脸,不让冷风吹到:“你为什么哭啊?” 好烦! “我没哭!” 戎关关蹲过去,歪着头看:“可是你流眼泪了。” 祁栽阳抹了一把脸,红着眼睛瞪人:“不是眼泪,是下雨了。” “哦。”戎关关把手套摘了,在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张卫生纸,“给你,擦擦雨水。” “……” “爷爷你快点,我手要冻僵了。” “……” 看在白白嫩嫩的手的份上,祁栽阳勉为其难地收了他的卫生纸,揉成团,擦了擦眼角的“雨水”,擦完包住鼻子,正要擤鼻涕—— 这纸不太对:“你是不是擦过鼻涕?” “额……”戎关关想了一下,“嗯。” “……” 眼睛好像被鼻涕糊住了。 祁栽阳用袖子擦了一把,要跳脚:“你是谁家的?!” 戎关关把黄鸭子手套戴上:“徐檀兮家的。”黄鸭子往上面一指,“喏,那是我嫂嫂。” 祁栽阳顺着看过去。 女孩子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面,像是在打电话,她大衣里面穿的是旗袍,领口的盘扣是红色玛瑙,头发披散着,在右耳边别了一只绛红色的发卡,风吹着,发梢摆动,半指长的耳环也轻轻地晃。 她站在那里,亭亭玉立,对祁栽阳点了点头。 祁栽阳看了看徐檀兮,又看了看钱包里亡妻的照片,眼睛一酸:“要是我女儿还在,也这么大了,呜呜呜……” 戎关关站起来,走到祁栽阳后面,拍拍他后背,安慰:“不哭哦。” 祁栽阳背过身去,不让人看:“呜呜呜……” 徐檀兮正在和王刚通电话。 “崔鹤已经招了,他在赌场看到了姚勇金的手表,见财起意之后入室杀人。他的口供和法医那边完全吻合,而且我们在他家里找到了凶器,应该错不了,他就是凶手。” 徐檀兮问道:“手表在他那里吗?” “不在,他说输掉了,问他输给了谁,说不记得。”案子是破了,王刚还是有点拿不准,总觉得哪里不对,“我们也查过了,他跟姚勇金并没有私仇,杀人动机也只能是钱。” “姚勇金的室友呢?” “还没找到,现在确认不了手表到底是万某的,还是姚勇金的。” 目前也确定不了跟徐家车祸有关的是万某还是姚勇金,如果有关,当中又有什么关系。 线索都是断的。 王刚头疼:“有消息我再通知你,凶手是找到了,不过疑点还有很多。” “麻烦您了。” “不客气。” 通话结束后,徐檀兮走下台阶。 戎关关飞奔过去:“徐姐姐你打完电话了?” “嗯。”徐檀兮把他歪掉的帽子扶好,“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个伯伯呢?” “不是爷爷吗?” 徐檀兮牵着他往片场那边走:“你和徐姐姐是同辈,要叫伯伯。” 戎关关苦恼:“可是我已经叫爷爷了。” “没有关系,下次再叫伯伯。” “好。”戎关关第一次来影视城,蹦蹦跳跳很高兴,“那个伯伯他拍戏去了。” “哥哥呢?” “哥哥和一个哥哥走了。” 祁栽阳正在导戏。 他心情不好,他一心情不好,就很暴躁,一暴躁,就喜欢骂人。 “卡!” 祁栽阳把剧本往桌上一摔。 男三的右眼皮开始跳了。 拍的是远景,隔了十几米,祁栽阳拿着喇叭:“你演的什么鬼?” 男三是个演技不够流量来凑的小鲜肉,不敢吭声,老实挨骂。 祁导的嘴,孔雀的胆,巨毒。 “你是来窃听的,不是来偷东西。” “你知道你演得像什么吗?像第一次做贼的小偷,怂里怂气。” “你没上过表演课?学的东西都变成屎拉出来了?” “你怎么不去表演拉屎!” 男三:“……”他要是不坚强,可能都哭出来了。 大家都看出来了,导演心情不好,能把头埋到土里就埋土里,不要吭声,机关枪在头顶,免得撞枪口。 “重来!” 场务打板,重来。 男三挨了骂,更慌了,本来演技就不好,这下更灾难了,没到半分钟,祁栽阳又叫停了。 “你手抖什么?帕金森啊?” “他那妆谁化的?” “刷墙吗?粉涂那么厚。” “我说多少遍了,有偶像包袱就别来演我的戏。” “还不去洗脸!” 男三赶紧去洗脸,化妆师赶紧给其他演员重新化妆,整个片场兵荒马乱。 片场旁边,搭了个临时的休息室,休息室里没别人,一左一右,戎黎和江醒各站一头。 江醒问:“你跟棠光是什么关系?” 他穿戏服,一身军装。 片场摄影机多,戎黎不想暴露脸,戴着口罩,卫衣帽子扣在鸭舌帽外面:“恋人关系。” 江醒挺诧异的:“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题外话------ **** 求个月票~ 237:昭里传杳杳经验,徐伯临的秘密(一更 江醒挺诧异的:“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lyg的老大跟lys的老大搞在了一起,要是曝光了,得多少人睡不着觉。 戎黎背靠桌子,一条腿屈膝,鞋底朝后抵着桌脚,姿态很随意,有点儿慵懒,还有点不好惹。 他回了句:“跟你无关。” 江醒手拿着军装的帽子,转着圈把玩:“我说棠光以前怎么老是关注你们lys,原来是有老相好在那。” 戎黎没接话,他跟江醒不熟,不想聊私人话题。 江醒在打量他。 戎黎以前很低调,虽然没有刻意遮掩,但见过他的人确实不多,江醒只见过他的照片,是几年前的事了,之所以还认得出他,都托了他那张脸的福,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长成那样。 “戎六爷还活着,”江醒兴致勃勃地拖着调子,“这个消息应该值不少钱。” 戎六爷的敌人可不少。 戎黎面不改色,语气淡淡的,没动怒:“江梨亭就是江醒,这个消息应该也值不少钱。” 一个已经隐退,一个将要隐退,半斤八两,谁也不占优势。 江醒懒得跟他闲扯了:“我要跟棠光谈。” 他要跟棠光做个交易,之前已经知会过了。 “跟我谈也一样。” 江醒略做思考:“消息是关于徐伯临的,有兴趣吗?” 戎黎的帽檐压得很低,眼里落了一片阴影:“我会帮你抹掉跑腿人的资料。” “成交。”江醒直接给情报,“祁栽阳的妻子二十多年前车祸去世了,一尸两命,肇事凶手把尸体也带走了,祁栽阳一直在查这个事情,还发出了高额悬赏。去年九月份,有目击证人出现了,我当时接到一个跑腿任务,雇主让我盯着那个目击证人和祁栽阳,并且帮他收集消息。” 显而易见,他的雇主很忌惮那个目击证人。 是做贼心虚。 “那个雇主是徐伯临?” “对,就是他。”江醒把军帽戴上,转身面对镜子,整理身上的军装,“目击证人是假的,为了钱谎称自己看到了车祸现场,不过徐伯临雇我打探消息是真的,这说明了什么不用我说吧。” 说明了徐伯临跟那个案子有关。 交易做完了,散场。 这会儿,徐檀兮正带着戎关关回片场休息室,一路走过去,都是民国建筑。 后面忽然有人喊她:“小姐您好。” 徐檀兮回头:“您好。” 是位身形微胖的女士,她上前来,笑着说:“小孩儿真可爱,我能跟他合个影吗?” 徐檀兮让女士稍等,转头问戎关关:“这位阿姨想和你拍照,可以吗?” 戎关关是第一次有人要跟他合照,很开心:“可以。” 女士拿出手机,蹲下去跟戎关关拍了张照片,拍完了笑问徐檀兮:“这是您儿子吗?”她补上一句,“真可爱。” 戎关关捂着嘴笑。 徐檀兮答道:“不是,这是我弟弟。” “弟弟啊。” 那就是没结婚咯。 女士走到徐檀兮面前,正式地介绍自己:“我是嘉华传媒的经纪人,小姐,您想不想出道啊?”她试图说服,“以您的条件,您一定能红的。” 徐檀兮:“……” 原来不是来和关关合照的。 她礼貌地婉拒了:“不好意思,我已婚了。” 这气质、这样貌,不当艺人多浪费。 可惜了,英年早婚。 女士想了想,还是舍不得错过这个好苗子:“已婚没事儿,隐婚就行了。” 徐檀兮摇了摇头,莞尔笑之。 女士不死心,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徐檀兮:“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您改变主意了,请您务必联系我。” 她谦谦有礼,双手接过。 女士问她贵姓。 她道:“我姓徐。” 女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心里感慨:好难得,这个浮躁的二十一世纪里,还有这样温文尔雅、婉婉有仪的淑女。 等人走远了,戎关关问徐檀兮:“刚刚那个阿姨夸我可爱,是想跟你套近乎吗?” 徐檀兮说了谎:“不是,是我们关关真的可爱。” 戎关关捂着嘴笑得开开心心。 为什么要捂着嘴笑? 因为他长蛀牙了,两颗。 “哥哥!” 戎黎就在前面。 徐檀兮牵着戎关关过去了:“你去见江醒了吗?” “嗯。”他心情好像很好,戴着口罩,笑意从眼里跑出来,“我听到了。” “嗯?” 他视力不好,听力一级:“你说已婚。” 徐檀兮垂首笑着,耳尖稍稍晕红,衬得梅花形状的耳坠颜色更鲜活。 “哥哥,”戎关关挤到两个人中间,“我要尿尿。” 事儿真多。 戎黎同徐檀兮说:“等我一会儿。” 徐檀兮颔首。 “跟上。” “哦。” 戎关关跟在戎黎后面,绿色的衣服、黄色的帽子,像一只长草颜团子的公仔。 剧组就在前面,人很多,有些吵,女演员的旗袍和首饰徐檀兮已经搭好了,没有她的事了,她便没过去,挑了一处树荫下,等戎黎。 日头漏过了树缝,在地上落了一地斑驳,发梢被风撩动,影子在斑驳里穿梭摇摆。 秦昭里发来了微信。 秦昭里:【我昨晚办事了】 徐檀兮问:【办什么事?】 秦昭里:【床上那点事儿】 徐檀兮:“……” 小淑女有被惊吓到。 话题尺度太大,徐檀兮不知道怎么接话,因为害羞,她特地背过身去,发了个表情:【微笑】 秦昭里:【过来人建议:让你家戎黎多学点技术】 徐檀兮正要发表情,手机被戎黎拿去了:“你们女孩子之间,这个也说?” ------题外话------ *** 地狱开正版群了,见置顶评论。二更在一点。 238:私密禁忌话题哟,镜头前表白(二更 徐檀兮正要发表情,手机被戎黎拿去了:“你们女孩子之间,这个也说?” 徐檀兮的脸瞬间红透。 她害羞极了,埋着头看地上,声音很小,被风藏着,只有戎黎听得到:“以前没有说过。” 这是少儿不宜的话题。 戎黎支开戎关关:“关关,自己去玩。” 戎关关有点懵地哦了一声。 戎黎又说:“不要跑远,要在我的视线里。” “好~” 戎关关去跟对面门口的石狮子玩。 把小孩子支走了,戎黎才继续刚刚的话题:“不要跟秦昭里聊这些。” 徐檀兮脸颊热热的,乖乖地点了头。 戎黎戴着口罩,耳朵是红的,他也不好意思,但在她面前,他一向直白大胆:“也不要好奇,”声音低了几个度,“等以后我教你。” 她头埋得更低了,鬓角散落的头发安静地落在肩上,绛红色的发夹做成了花的形象,颜色娇艳欲滴,可人比花娇。 “你、你,” 她羞于开口,启齿了两次也没问出来。 戎黎知道她要问什么:“没有。” 她将碎发别到耳后,又整了整鬓边发夹,看着树影,而不看他。 含羞频整玉搔头。 她方才的模样便是如此。 这个话题再聊下去,她脸都要烫熟,她换了话题:“你和江醒说了什么?” 树下有风,凉凉的,慢慢把戎黎身上的温度降下来:“我答应帮他抹掉跑腿人的资料,他告诉了我一个情报。” 这些徐檀兮都知情:“情报是关于谁的?” “徐伯临。” 戎黎把江醒的话转述了一遍。 徐檀兮听后,沉默了片刻:“肇事逃逸的人会不会是我父亲?” “有可能。” 她蹙眉不语。 戎黎说:“我去帮你查查看,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估计不好查。” “嗯。” 她郁郁不悦,愁绪上了眉梢。 戎黎走过去,伸手环在她腰上,轻轻抱了抱:“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有负罪感,就算是徐伯临作恶,也跟你没有关系。” 片场那边在中场休息。 杨幼兰帮洪端端接了个采访,类似于情侣访谈,洪端端不太乐意,但是没办法,采访的那位记者是杨幼兰的大学同学,人情面在,实在推不掉。 江醒倒没说什么,拉了椅子坐在洪端端旁边,翘着腿等着被采访。 “这是不是你们第一次合作?” 记者的脖子上挂了工作牌,上面有名字:钱爽。 镜头里的洪端端是小仙女,小仙女她穿着旗袍,小仙女也怕冷,旗袍外面裹了军大衣,小仙女微笑:“之前一起去过真人秀,电视剧是第一次合作。” 钱爽坐在镜头外面:“跟男朋友合作与跟其他男演员有什么不一样吗?” 仙女勾了勾耳边碎发,微笑:“没有,一样的。” 这个回答一点爆点都没有。 钱爽眼珠子一转,看向江醒,猛烈地眨巴眼:爆点啊,给我爆点! 江醒半靠半躺着,语气有点蔫儿坏:“那得拍完了吻戏才知道。” 洪端端偷偷瞪了他一眼。 他回给她一个“柔情蜜意”的笑容。 钱爽是他俩的粉头子,无比激动:“有吻戏?!” 江醒看导演:“能说吗?” 镜头外的祁栽阳点头:说吧,尽管说,多说多宣传。 祁栽阳知道两人是假恋爱。 为什么知道? 就洪端端那点演技,还不够他看。 “有那么几场。” 江醒这样回答,话里有几分逗弄人的意思。 逗弄谁? 旁边的洪端端要跳脚。 粉头子也要跳脚,激动的:“能说说尺度吗?” 洪端端清清嗓子:“咳咳。” 不准说! 镜头里的江醒一副“拿她没办法谁让她是我宝贝儿”的表情:“等电影拍完了,去电影院看吧。” 江影帝惧内! 粉头子钱爽默默地在本子上记下了这一点,然后进入下一个环节:“接下来是快问快答,要同时答哦。” 洪端端觉得好无聊。 她仙女微笑。 粉头子问:“第一次心动是什么时候?” 洪端端:“坐他顺风车的时候。” 答案是三个月前就编好的,当时她跟江醒被拍到在酒店,只能谈假恋爱,为了不露馅,杨幼兰绞尽脑汁,写了一万多字的“恋爱过程”,内容涵盖相遇、相知、相爱的整个过程。 洪端端当时惊呆了,觉得杨幼兰应该去当编剧。 在那个故事里,她跟江醒第一次见面是红绿灯路口,她的车抛锚了,在街上拦车拦到了江醒。 是不是好玛丽苏? 江醒的回答是:“她跳广场舞的时候。” 去年九月份,他接了徐伯临的跑腿任务,晚上去监视祁栽阳,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洪端端。 她把自己包成了一个粽子,在祁栽阳家门口的公园里跳广场舞,同手同脚像只鸭子。 他当时觉得,这姑娘可爱死了。 两人回答不一样,钱爽还调侃了句:“端端还跳广场舞啊。” 洪端端偷偷瞪江醒:你怎么回答错了?没背剧本? 江醒笑了笑。 这个小蠢货。 第二个问题:“第一次接吻是在什么地方?” 洪端端“娇羞”回答:“我家门口。” 也是杨幼兰编的。 初吻在交往后的第三天,江醒送她回家。 江醒回答:“化妆间。” 是在四月份的一个慈善晚会上,她化妆的时候睡着了,他把化妆师支开,偷亲了她。 答案又不一样。 洪端端又瞪他。 钱爽那个粉头子不怕事大:“怎么不一样啊,谁记错了?” 江醒很大方地给她爆点:“我偷亲的。” 洪端端:“……”为什么不按剧本来! ------题外话------ *** 我怎么这么花心,我好像又爱上了江醒。 含羞频整玉搔头,出自《绮怀十六首》 239:胸肌色诱,戎黎如此贤惠(一更) 洪端端:“……”为什么不按剧本来! 下一个问题:“谁先表白的?” 洪端端:“他。” 杨幼兰编的一万字的剧本里有这个问题,细致到“表白那天”江醒穿什么衣服都有写。 敬业的她当然背过剧本了。 江醒跟她同时回答:“我。” 这题的答案终于对上了。 钱爽就着这个问题深挖:“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洪端端照剧本来:“三个月前,电影院。” 杨幼兰编的剧本里是这么写的—— 午夜电影结束后,江醒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手捧九十九朵玫瑰花,牵着她的手,与她深情对望,并且温柔地问:端端,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身穿鹅黄色连衣裙、脚穿侧面系带高跟鞋的她喜极而泣,并且点头说:好! 对,杨幼兰还用了感叹号,说这样更能表达“两情相悦”的激动与喜悦。并且,杨幼兰千叮咛万嘱咐,要洪端端务必记清楚那天江醒穿的是什么衣服。 但是—— 江醒不按剧本来:“八月份,在鬼屋。” 当时洪端端接了个真人秀,他让经纪人把他也“塞”进了那个节目,是侦探类别的综艺。那期是在鬼屋拍的,洪端端胆小,怕得不行,他担心她,就一路跟着她,她这个蠢货以为他是“鬼”,尖叫声差点把他喊聋。 快从鬼屋出来的时候,她的摄影师跟丢了,她缩头缩脑的样子太可爱,他没忍住就表白了,好巧不巧,在他表白的时候一只“鬼”从墙上跳出来,洪端端的惊叫声瞬间盖过了他那句“洪端端,老子喜欢你”。 她没听到,他的摄影师倒拍到了,但不是直播,他让后期把那段给剪了。 粉头子钱爽嗅到了一丝猫腻的味道:“答案怎么又不一样啊?” 洪端端看江醒,用眼神控诉他:你怎么又不按剧本来! 江醒回:“是八月份,我表白了她没听到。” 磕到了糖的粉头子内心嗷呜嗷呜。 洪端端继续仙女微笑。 采访结束后,洪端端冲到江醒休息室,气嘟嘟地问:“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跳广场舞?” 江醒在换戏服,也不管她在不在,直接解了身上军装的扣子:“你自己想。” 洪端端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承认:“我没跳过,我们仙女不可能跳广场舞,是你看错了。” 江醒走到她面前,继续解扣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她捂着眼睛,继续控诉他:“我们假恋爱的剧本不是都对好了吗?你怎么还错那么多?”不过还好,他又都圆回来了。 江醒把脱下来的军装扔在椅子上:“我没错。” 她超大声:“你错了。” 江醒烦躁地吹了吹刘海:“蠢货。” “……” 又被骂了。 好气! 洪端端把手拿开,表情超凶:“江醒,你不要人身攻击!” 他军装已经脱了,里面的衬衫解开了三颗扣子。 洪端端眼珠子定住了,盯着他衬衫里面,睫毛扇了扇,人愣愣的。 “还叫我江醒?” 他尾音拖着,不怀好意的调调。 洪端端有点懵:“啊?” “你经纪人不是编了昵称吗?剧本里怎么写的?”他慢条斯理地解开第四颗扣子,眼角的钩子勾着她,是命令的口吻,却带点儿调侃和逗弄,“乖,叫江哥哥。” 洪端端:“……” 她看见了,胸肌…… 脸唰的一下红透了,她掉头,跑掉。 江醒看着她飞快逃窜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有够蠢的啊,洪端端。” 洪端端一口气跑回了自己休息室,冲着经纪人嗷嗷叫:“兰兰,江醒他克我!” 杨幼兰的本名叫杨兰兰。 “江醒把你怎么了?你脸怎么这么红?”不对头啊。 洪端端气呼呼地指控:“他用胸肌色诱我!” 杨幼兰突然灵感来了,觉得“红星cp恋爱剧本”她还能再写一万字。 “那你被色诱到了吗?” 洪端端一本正经的样子:“我们小仙女不沉迷男色。” 你咽口水了,宝贝儿。 春节前一周,徐檀兮很忙,要参加公司年会,还要和下面的高管面谈。 大学放假,戎黎很闲,在家带孩子、买礼物和年货,以及收拾回祥云镇的行李。 门开着,程及自个儿进来了:“干嘛呢?” 桌上有糖,他很自在地往沙发上一坐,剥了颗糖,扔进嘴里。 戎黎没理会他。 戎关关回答说:“哥哥在收拾东西,我们后天回祥云镇。” “别人家都是男主外女主内,搁你家反着来。”程及就喜欢损他,“不错啊戎黎,挺贤惠的。” 戎黎瞥了他一眼:“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程及又剥了一颗糖,吃得悠哉惬意,手臂靠着沙发,支着下巴、瞧着戎黎:“你说我要不要也回祥云镇呢?” 戎黎用看变态的眼神看他。 程及狠狠咬碎糖:“行,不回了,免得你自作多情以为老子是跟着你去的。” 戎黎冷漠眼:难道不是? 程及:…… 手机响了,程及接了个电话:“到家了?” 听这语气就知道手机那头是谁了。 虽然他不承认,但事实就摆在那里,林禾苗出现之后,他身边的莺莺燕燕慢慢地都人间蒸发了。 “我在楼下。” “外卖我给你点好了,放微波炉里热一下再吃。” “不用下来,我现在回去。” 程及挂了电话,回自个儿家去。 戎黎回敬了他一句:“你也挺贤惠的。” 程及:“……” 记仇的狗贼。 阳历二月一号那天是小年夜,早上日头出来了,天很好,小镇年味儿足,处处张灯结彩,人人喜气洋洋。 ------题外话------ **** 过年了,求月票。 二更一点左右,我最近更新都很晚,我建议你们早上看,不要跟着我熬夜,会秃头的~ 240:徐家狗咬狗内乱,小镇年味温暖(二更 小镇年味儿足,处处张灯结彩,人人喜气洋洋。 腊梅开了,水仙花和帖梗海棠也开了,风信子迎风摇摆,把花香摇去了绿瓦红砖之外,摇过了柳树青苔,摇过了小镇的山山水水。 白滇河水清澈,将整个玉骢雪山倒映在水面。 李银娥哼着小曲走过白滇河、走过花桥街、走进竹峦戎村的小巷里,她手里大包小包,曲儿哼得九曲十八弯。 这不过年了嘛,邹进喜把锅碗瓢盆都搬出来,在自家门口洗洗刷刷,瞧见李银娥拎着两袋子菜,问了句:“李婶,怎么买这么多菜,家里有客啊?” 李银娥笑呵呵地说:“小徐和戎黎晚上回来。” 邹进喜诧异:“他俩回来过年?” 李银娥笑出了好几条鱼尾纹:“早上给我打电话了,说晚上七点到。” 邹进喜笑说:“还以为去了大城市就不回来了呢。” 李银娥手上提着一只鸭,鸭子嘎嘎嘎,她笑哈哈:“怎么会,我们小徐可念旧了。” 又闲聊了几句,李银娥说家里灶上还在熬大骨汤,就先回去了。 早上九点,王月兰拎着条鱼打戎黎家门前过,瞧见门开着,她探头过去瞧瞧。 “门怎么开了?”她推开,进去一瞧,“干嘛呢,老太太?” 秋花老太太抱着床棉被在院子里头:“今儿个天好,我把被子抱出来晒晒。” 院子里用电线拉了一条晾衣服的绳子,老太太把被子搭上面,铺开晒着,掸了掸灰。 王月兰说:“你一把年纪就甭折腾了,又没人住。” 老太太前几天又掉了颗牙,笑着说:“戎黎晚上就回来了。” “他要回来了?”还以为再也不回来了呢。 “这不回来过年嘛。” 王月兰的儿子戎小川把头钻进门里:“秋花奶奶,关关他回不回来?” 小孩子不记仇,虽然以前打过架,但戎关关走了,戎小川还是想他的。 缺牙的老太太慈眉善目,缓慢地说:“回,都回。” 王月兰傲娇地哼了一声:“这才去多久就回来,大城市里不好混喏。” 王月兰这个嘴啊,一天不逼逼它就痒。 逼逼完,她回家去拿了块腊肉,挂在了戎黎家门上。 她这人记仇也记恩,戎黎救过她家戎小川,这事儿她还记着。 “笑笑。”秋花老太太在院子喊。 廖招弟在门口答应:“哎。” 她提了半桶水进了戎黎家院子。 老太太心惊胆战地过去帮她:“你肚子不方便,放着我来吧。” 廖招弟的肚子已经显怀了,怀的是双胞胎,肚子比寻常孕妇要大上许多。 因为怀孕,她吃得多了,脸上比刚来祥云镇那会儿胖了些:“没事儿,我没提多少水。” 老太太担心磕着孩子:“我来就行,你去外边晒太阳。” 她把袖子撸起来:“我擦完桌子先。” 老太太见劝不住,就由着她了。祖孙二人一起,在戎黎家屋里忙活打扫。 祥云镇有风俗,过年了要除旧迎新,要扫去地上的尘土,要拂掉梁上的蜘蛛网,要把大红的灯笼挂在门前,来年就能顺顺遂遂、无病无灾。 傍晚六点,徐檀兮和戎黎还没下高速。天快黑了,戎黎看不清,换了徐檀兮开车。 戎黎给李银娥打了通电话。 “喂,戎黎啊。”人老了,讲电话的声音特别大。 戎黎说:“路上堵车了,不用等我们吃饭。” “堵车了?”李银娥问,“你们现在到哪了?” “还在高速上。” “那八点能到不?” “不一定。” 那得晚点做饭啊,李银娥晓得了,大着嗓门嘱咐:“不着急,你们慢慢开,路上注意安全。” “嗯。” 电话挂了,睡了一路的戎关关醒了,因为要系安全带,他是坐着睡的,脖子上套了一只“甜甜圈”枕头。 “哥哥。” 他还没怎么睡醒,有点迷糊。 戎黎应:“嗯?” 他揉揉眼睛,看窗外:“到了吗?” “没有,再睡会儿。” “哦。” 他头一歪,继续睡。 徐檀兮的手机来电话了,戎黎帮她按了接听,是温照芳女士打来的。 “你人在哪?” 徐檀兮没有回答:“请问有事吗?” “你爸让我问问,你晚上过不过来吃饭。” 她语气淡淡,礼貌而冷漠:“不了。” 温照芳也不假意强求,口吻很随意,提道:“刚刚我让司机去给你送年货,他说你家里没人开门,你不在南城吗?” “我在外面。”徐檀兮没说在哪。 温照芳念了句:“怎么过年了还往外跑。” 她说完挂了,起身去了洗手间,按一串号码,接通后,只说了一句话。 “你去查一下,人应该在祥云镇。” 说完,她回了大厅。 佣人从厨房出来,说:“太太,刚刚先生来电话了,说晚上不回来。” 上周他们刚搬了新家,地址还是和风公馆,现在住的别墅比先前差了很多,但这边好的房源早就没有,只剩二手的别墅。 搬新家一周了,徐伯临就回来了一个晚上。 温照芳打了电话过去,语气不悦:“今天小年夜,你也不回来?” 徐伯临在电话里说:“有点事。” 温照芳追问:“什么事?” 那边很敷衍,还很不耐烦:“生意上的事,说了你也不懂。” 徐伯临直接挂了。 徐檀灵从楼上下来:“爸他不回来吗?” 温照芳心不在焉地应了句。 徐檀灵坐过去安慰她:“妈,你别担心了,姐姐休了年假不在公司,爸爸肯定要多操一点心,是在忙工作啦。” “忙工作?”温照芳冷笑,“你知道他上次说忙工作是什么时候吗?” 徐檀灵被问得一愣。 “是二十四年前。”温照芳目光骤然冰冷,“结果忙出个你来。” 徐檀灵眼眶一红:“妈……” 祥云镇的晚上星星很多。 徐檀兮和戎黎他们快九点才到镇上,车还在老远,车灯就照亮了熟悉的脸。 是李银娥和秋花老太太,两人站在路边,来一辆车就探头看一次,见到熟悉的车牌之后,李银娥脸上一喜,冲车里挥手:“小徐!” 也不知道两人在冷风里等了多久,脸都被吹红了。 ------题外话------ *** 王月兰:腊肉拿去!烦人! 241:你跟我睡(两更合并) 也不知道两人在冷风里等了多久,脸都被吹红了。 徐檀兮下车,借着路灯的光,缓缓走上前:“李婶,秋花奶奶。” 车里有暖气,她的外套还在手上拿着。 李银娥搓了搓手,堆了一脸慈爱的笑容:“晚上很冷,赶紧把衣服穿上。” 徐檀兮把大衣穿上。 戎黎去后座把戎关关抱了下来。 他还在睡。 “关关。” “唔……”他不睁眼,趴在戎黎肩上扭来扭去。 戎黎说:“到了。” 他把戎关关放下地。 戎关关打了个哆嗦,醒了瞌睡,揉揉眼睛,刚睡醒,奶声奶气的:“秋花奶奶,银娥婶婶。”他作了个揖,“新年好。” 秋花老太太笑出了牙龈:“新年好,新年好。” 戎关关打了个哈欠,风很大,吹得帽子遮住了他的眼睛。 李银娥帮他把帽子往脑门上推:“都饿了吧,走走走,先去吃饭。” 徐檀兮说:“我去拿一下东西。” 她买的礼物放在了后备箱。 戎黎把她大衣的扣子扣上:“你带关关先进去,东西我拿。” 她说太暗了,担心他看不清。 “我有手电筒。”戎黎催她,“风很大,你快进去。” 李银娥说走吧走吧。 徐檀兮嘱咐戎黎小心些,随后牵着戎关关,沿着狭窄的小巷,往李银娥家里去了。 李银娥走在前头,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她冲院子里喊了声:“老四,人来了。” 李银娥的丈夫在家中排行老四,叫戎必福。 徐檀兮以前没有见过他,不知道怎么称呼合适,李银娥说叫四叔就行。 她喊了声四叔,上前问好:“您好。” 戎必福生得黝黑健壮,样子很憨厚:“外面冷,赶紧进来。” 徐檀兮牵着戎关关进了屋。 堂屋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小伙子,他听见声音,立马站了起来。 李银娥乐呵呵介绍说:“这是我儿子狗蛋。” 戎狗蛋急眼:“妈!” 狗蛋是外号,李银娥的儿子大名叫戎马生,他是马年生的,李银娥就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 戎马生平时都不在家,他在外地上大学,前几天刚回来。他没见过徐檀兮,有点紧张:“你、你好,我叫戎马生。” “你好,我是徐檀兮。” 李银娥平时没少夸徐檀兮,戎马生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可见到真人,还是被惊艳到了,眼睛都看直了。 李银娥一巴掌呼过去:“还看,赶紧起开!” 戎马生脸爆红。 戎黎进来了,徐檀兮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去,递给李银娥:“李婶,新年好。” 李银娥刚刚倒茶洒了水在手上,她擦了擦手,把东西放到桌上:“你买这么东西干嘛,多费钱。” 她嘴上这么念叨着,心里欢喜得很,把徐檀兮买的丝巾围在脖子上,也不会系,随便打了个结,问戎必福:“好看不?” 戎必福憨憨地点头。 李银娥摸了摸丝巾的料子:“这个很贵吧?” 徐檀兮说:“不贵。” 除了丝巾,还有一个包包,徐檀兮特地选了容量大的,可以背着去买菜,另外还有一些营养品和两瓶酒。酒包得很严实,大红的包装看着就很喜庆、很昂贵,李银娥没看出来是啥。 “这是什么呀?” “是用中药泡的酒,喝了对身体好。” 徐檀兮先前住李银娥家的时候,李银娥就经常念叨丈夫,说他血压高还爱喝酒。 这个酒是方盛盛推荐给徐檀兮的,说是好东西。 李银娥把丝巾叠好装回盒子里:“下次不要买这么多东西了,你和戎黎有钱就攒着,趁着年轻多存点钱,以后养孩子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徐檀兮笑着点头。 已经快九点半了,别人家的小年夜饭应该都吃得差不多了,外头不少人家在放烟火。 “我去把菜端出来。”戎必福去厨房张罗了。 “看我,尽说废话。”李银娥把徐檀兮买来的东西收好,“赶紧先吃饭。” 那瓶中药泡的酒也上了桌。 戎必福有酒瘾,让李银娥拿了几个酒盅过来:“戎黎能喝酒吗?” “能喝。” 戎黎开了酒,给戎必福倒了一杯。 戎马生也把杯子放过去,李银娥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没大没小,自己倒!” 李银娥家的酒盅很大,一盅有二两,戎黎喝了三盅酒,戎关关吃了两个红烧狮子头。 饭后,李银娥烧了一盆碳火,泡了壶茶,端了一盘干果糕点出来。电视放着,李银娥拉着徐檀兮围着火盆、磕着瓜子、话着家常,多数时候是李银娥在说,徐檀兮在听。 小坐了一会儿,徐檀兮把搭在脚上的毯子叠好,抚平了,起身放在椅子上:“李婶,我们回去了。” “就回去了?”李银娥把脚从火盆上拿下来,“你等我一下。” 她上屋里,装了两袋子干果出来:“这个你带回去,瓜子和花生是我自个儿炒的,还有芝麻团,关关爱吃,家里来客人了,也可以拿出来摆摆盘。” 徐檀兮没有推辞,接过之后给了戎黎:“谢谢李婶。” 把李银娥给的干果拿回家之后,徐檀兮和戎黎去了隔壁秋花老太太家。戎关关下午睡了很多,不想睡觉,也跟着去了。 秋花老太太听见敲门声,应了句:“来了来了。”她拄着根棍子去开门,“我就猜是你们,快进来。” 戎黎一手提着东西,一手牵着徐檀兮。 戎关关小跑着跟在后面,手里也抱了个礼盒。 老太太边关院门,边冲堂屋里喊:“笑笑,戎黎他们来了,你去装点儿吃的出来。” 廖招弟在屋里应:“好。” 进了堂屋,老太太给戎关关塞了个灌热水的暖手袋:“关关冷不冷啊?” 戎关关抱着热水袋:“冷。” 老太太把碳火的炉子推过去:“赶紧把鞋脱了,脚放上来。” 炉子上面有盖子,盖子外面铺了一件旧衣裳,戎关关把脚放在上面取暖,老太太帮他盖好脚,再去倒茶,一边念叨戎黎和徐檀兮乱花钱,一边笑着把他们买来的东西仔细收好。 其中一大袋是给廖招弟的。 她穿着一件很大的袄子,衣摆遮住了隆起的小腹:“徐姐姐,你怎么给我买这么多东西?” 徐檀兮什么都想给她。 她并没有提戎鹏,不想惹笑笑哭,把袋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一样一样嘱咐她:“这个是孕妇奶粉,你一次泡两勺就可以了。” “这是睡眠枕和侧卧垫,说明书我翻译成中文放在了里面。” “等你肚子再大些,脚可能会水肿,到时可以用这个按摩仪。” “……” 回去的时候,秋花老太太给他们装了一袋家里炸的麻花和馓子:“床单和被套我都洗过了,放在了关关房间的柜子里。” 回到家里,戎黎去铺床。 徐檀兮把行李都拿出来,分类放好。 戎关关坐在沙发上吃麻花。 “关关,困不困?” 他很精神:“不困。” “那睡不睡?” “我能再看一会儿电视吗?” 徐檀兮看了下时间:“只能看二十分钟,可以吗?” “嗯!” 戎关关跑去开电视。 徐檀兮去屋里拿了条毯子,把充好了电的热水袋给戎关关抱着。 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很大,屋外的烟花爆竹把夜幕星河染得五颜六色。 戎黎已经铺好戎关关房间的被子了,徐檀兮进来,拉着他坐下:“你头晕不晕?” 有一点点,他靠过去抱她:“不晕。” “你晚上喝了不少。” “我酒量还可以。” 徐檀兮用手背碰了碰他耳后,他身上的体温有一点点高,是酒的后劲上来了。 “我晚上睡哪儿?”李银娥的丈夫和儿子都在家,徐檀兮不方便住那边。 她的手有点凉,戎黎抓着她两只手往自己衣服里放,“还能睡哪,睡我床上。” “那你睡哪儿?” 他看着她,窗外的火树银花装进了他眼里,漂亮得不像话:“你说呢?” 她不说。 “手还冷吗?” “不冷了。” 戎黎把她抱起来,放到腿上,高度刚刚好,适合接吻。 次日是腊月25,天晴。 徐檀兮一早就跟李银娥出去了,要置办年货。李银娥背了徐檀兮给她买的那个超大容量的包包。 镇上只有一家超市,李银娥说超市里的东西贵,就带徐檀兮去了镇上人开的杂货铺。 徐檀兮要买炖汤用的墨鱼干。 墨鱼干摆在了很显眼的地方,一进店就看得见,李银娥拿起来嗅了嗅,问老板:“这墨鱼干多少钱一斤?” 老板说:“84。” 徐檀兮正要买,李银娥给她使了个眼色,然后把墨鱼放回去,跟老板砍价:“怎么这么贵,我前两天刚买过,你这墨鱼干是金子做的呀,贵这么多。” 老板指了指门口:“便宜的也有,门口那种的55。” “那个太差了,就要这个。”李银娥一口价,“六十,六十我们就要一斤。” 老板说卖不了卖不了:“再加点吧,七十五。” “六十” 老板摆手:“六十我进货都进不到。” 李银娥挽住徐檀兮的手,作势要走:“进不到算了,我们去别家看看。” 老板拿了个塑料袋:“行行行,没赚到钱,就当帮你们批发了一斤。” 怎么可能没赚钱,都是场面话。 李银娥拉徐檀兮过去挑选。 徐檀兮从头到尾目瞪口呆。 买完墨鱼干出来,李银娥对徐檀兮说:“这家店的老板就喜欢开虚价,不过他家的东西不错,你下次来买东西要记住了,在他开的价上砍三分之一就差不多了,他要是不卖,你就走,千万不要留恋。” 徐檀兮乖乖点头:“哦。” 之后去买红酒腊肠,李银娥带着徐檀兮挑了三家店。徐檀兮只与姑姑、昭里一起逛过街,姑姑是目的明确型,买什么、去哪里买在去之前就决定好了,不会精挑细选,昭里更不会,昭里是那种卡一刷全部包下来的性格。 李银娥给她的感觉就像这个小镇,有人情味,有烟火气,有岁月静好、知足常乐的平凡与平静。 “前面有卖对联的。”李银娥过去问:“老爷子,这对联多少钱一副?” 老人家白发苍苍,牙齿只剩了几颗,他伏在桌前,桌子上铺了红纸,他手握毛笔在写对联,写完后放下笔:“七块一副。” 李银娥已经买对联了,她问徐檀兮要哪一副。徐檀兮其实会书法,可以自己写,可是天好冷,她希望老人家能早点卖完,便指了挂在后面最左边的那副。 李银娥掏出一张十块的,放在了桌子上:“给你十块,收好了。” 老人家手有些哆嗦,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色塑料袋,袋子里装的是钱,他手脚不利索,在塑料袋里找零钱。 李银娥提了提两只手里的袋子:“甭找了,没手拿。” 没要零钱,她和徐檀兮拿了对联走了。 那个老人家无儿无女,是镇上的低保户。 “鞭炮要不要买?”李银娥问。 徐檀兮说要买。 “去宋老二家买,他家满一百送洗衣粉。” “好。” 年底街上很热闹,路上人来人往,天上云卷云舒,李银娥陪着徐檀兮走街串巷,背上那个昂贵的包包里装的是柴米油盐。 戎黎没跟着来,红中婶家娶媳妇,他去帮忙铺酒桌了,帮完忙回家,徐檀兮还没回来,戎关关在院子的场上玩跳房子。 戎黎开了把游戏。 死得很快。 他又开了几把,可能最近打得不多,手生了,很不顺手,他给池漾发了微信。 戎黎:【在?】 陪练:【在】 戎黎:【有时间?】 陪练:【有】 戎黎:【上游戏】 陪练:【来了】 他和池漾双排,去g港。 游戏打到中途,他语音问池漾:“四倍镜有没有?” 游戏界面里,池漾的角色一动不动。 “池漾?” 手机顶部弹出来一条微信。 陪练:【六哥,我有事先下了】 行吧,戎黎一个人打。 他换了把枪,朝敌人突突突地乱扫,敌人朝他扔了个手榴弹,他死了。 好烦! 戎黎退游戏,重开。 池漾干嘛去了?用小号去回微博去了。 事情是这样的,赢赢给狗子拜年(徐赢赢)的游戏cp韩狗子1124(韩信东)不是管赢赢给狗子拜年要了照片嘛,她当时给了她妈张归宁女士的素颜照。韩狗子1124又把照片发给了冷桑桑(齐小桑),冷桑桑“手滑”,把照片发到了主播群和网红群。 就这样你手滑来我手滑去,硬是把照片传到了某个游戏大v那里,接着赢赢给狗子拜年就上热搜了。游戏主播圈比较小众,热搜也没在很前面,但池漾的队友都知道他的女神是年赢赢(赢赢给狗子拜年的假名),一听到消息就立马告诉了他。 微博回复热评第一条是: 宫十三少:【我去,辣眼睛!之前还网传年赢赢是大美女,就这?声音肯定也是假的,用了声卡吧】 ying0502小号回复@宫十三少:【这不是她的照片,我见过她本人】 ying0502是池漾的游戏大号,ying0502小号是他的微博小号。 ying0502小号回复@宫十三少:【传闻没错,她本人超级美】 宫十三少回复@ying0502小号:【那你爆照啊】 ying0502小号回复@宫十三少:【她不喜欢露面】 宫十三少回复@ying0502小号:【闭嘴吧,水军】 宫十三少:【漾神,这里有个水军冒充你@ying0502】 池漾:“……” 妈的,想搞死这货。 帝都,gs电子俱乐部。 池漾把鼠标一摔,上楼去。 队里的老幺陈圆圆在后面问:“漾哥,你去干嘛?” 池漾回卧室,打开自己的两台电脑,黑掉那条恶评。 徐赢赢上热搜后的第四个小时,张归宁还在跟富太太们打牌。 张归宁的上家是刘太太,刘太太的是老公是银行高管,她出牌:“四万。” 张归宁把牌堆倒:“糊了。”她今天手气好到爆,“清一色一条龙。” 刘太太估计在心里骂人,嘴上只能微笑,谁让她是贵太太呢。 洗牌的时候,张归宁的下家管太太优雅地摸了摸手上的镯子:“徐二太太,你平时都玩什么游戏啊?” 管太太老公是做建材的,她是今天的c位太太。 张归宁拂了拂只有富太太才穿得起的皮草,贵妇微笑:“我不玩游戏,平时就插插花、品品茗。” 她真不玩游戏,平时也就追追剧买买皮草打打儿子。 管太太把手机点开,给张归宁看:“这不是你吗?” 徐赢赢偷拍的照片里的张女士不仅没化妆,还穿个睡衣翘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 双下巴都拍出来了! 贵妇怎么可以不化妆,怎么可以跷二郎腿,怎么可以有双下巴! 张归宁贵妇微笑:“这不是我。” 刘太太接腔:“是吧,虽然没化妆,但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不承认,死也不承认:“不是。” “是——” 张归宁一掌拍在麻将桌上:“我说不是就不是!” 滴! 麻将桌故障了。 张家武术班第十四代嫡传继承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题外话------ **** 卡文的我来了,两章放一起了哈,今天是顾五千 242:渣男渣女被打脸(一二更合并) 张家武术班第十四代嫡传继承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众位贵太太:“……” 贵太太怎么能粗鲁呢,张归宁温柔地抚摸了两下麻将桌:“只是长得比较像而已。”她把皮草披好,包包背好,“我突然有点不舒服,今天就到这吧。” 她优雅地起身,走人。 管太太在后面说:“我听说徐二太太是武馆出身。” 刘太太搭腔:“是啊。” 管太太明褒暗贬:“这豪迈的气势果然不同凡响啊。” 走到门口的张归宁猛地扭头:“我还没走远呢。” 管太太也不尴尬:“慢走啊徐二太太。” 南城的贵妇圈里,很多人不喜欢张归宁。张归宁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贵气、不够优雅,才总是被嘲笑、被排挤,其实不全是因为这个,张归宁有一样她们很多人都没有的东西——老公的宠爱。 都是不缺钱的人,更知道什么难能可贵。 张归宁从刘太太家出来,给徐仲清打了个电话,她气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老公,我被人偷拍了!” 徐仲清慢半拍:“啊?” “有人偷拍了我,然后放到网上去了!” “哦。”他听明白了,“谁偷拍你了?放网上干嘛?” “肯定是想黑我!”张归宁非常肯定,“我妆都没化,那个黑子把我拍得巨丑。” “照片发给我看看。” 张归宁去网上下载了照片,发给徐仲清。具体网上写的是什么,她没看,也不关心,她只关心自己的丑照! 徐仲清瞅了瞅照片:“不丑啊,不是挺好看的嘛,你看皮肤多好,像刚剥壳的鸡蛋。” 张归宁还是好气,好炸毛:“哪里好看了,双下巴都拍出来了。” 徐仲清赶紧安慰老婆:“老婆你别急,我先找人帮你撤热搜。” 怎么撤? 花钱呗。 “你一定要帮我把这个黑子找出来,我绝饶不了他!”张归宁咬牙切齿! 徐仲清妇唱夫随:“好的,老婆,我也一定不会饶了他!” 徐赢赢昨夜熬夜打游戏了,刚醒,打了个喷嚏:“阿嚏!” 她吸了吸鼻子,抓了把乱糟糟的头发,打着哈欠去拿手机。微信有几条未读,是游戏基友官绾绾发来的。 官绾绾:【赢赢】 官绾绾:【赢赢】 官绾绾:【你睡醒了没?】 官绾绾:【睡醒了回我】 徐赢赢趿着拖鞋,边往浴室走,边回复官绾绾。 徐赢赢:【怎么了?】 官绾绾直接发语音。 官绾绾:【热搜上的照片是谁啊?】 官绾绾跟徐赢赢开过视频,她知道她的长相。 徐赢赢一边挤牙膏,一边语音:【什么热搜?】 官绾绾:【你的热搜啊】 她发了链接给徐赢赢。 徐赢赢把牙刷放下,点开链接大致看了看,网上都在骂她丑、骂她老,也有一些女粉在为她说话。 如果是别的女主播,这种消息肯定是毁灭性的,搁徐赢赢这还好,她不都是宅男粉,有相当一部分的女粉,女粉就没有那么在意女主播的颜值。 官绾绾:【不知道是谁在造谣,拿了一张大妈的照片说那是你】 徐赢赢:【这照片是我发给韩信东的,他管我要照片我就随便给了张】 官绾绾骂韩信东是狗! 官绾绾:【这谁的照片?】 徐赢赢:【我妈】 官绾绾:…… 服了这姐了。 官绾绾:【那你赶紧上微博澄清一下】 官绾绾:【虽然你不靠脸,但游戏圈里还是男生居多,他们大部分是视觉动物】 徐赢赢淡定地刷完了牙,然后发了条微博。 赢赢给狗子拜年:【照片不是本人】 下面的评论不是很友好。 葬爱家族末代族长:【那你倒是发你本人的照片啊】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照片应该不是本人,赢狗子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祝前女友不孕:【兄嘚,你不知道有个玩意儿叫声卡吗?】 祝前男友不举:【管你怎么黑,我就喜欢年赢赢】 放开那条狗子:【你管人家长什么样,游戏打得好不就行了】 我是仙男:【哥们儿,你口味真重!@韩狗子1124】 不服来砍我:【她不是跟韩狗子有一腿嘛,怎么韩狗子还不来辟谣@韩狗子1124】 早上十点,韩信东那只狗子发微博“辟谣”了。 韩狗子1124:【一起打游戏而已,别捆绑】 不服来砍我:【狗子,你是来实锤的吧@韩狗子1124】 他微博这边多是男粉,都在嘲年赢赢的长相。 韩信东“辟谣”没多久,徐赢赢微信找他了。 年赢赢:【照片你流出去的?】 韩信东给徐赢赢的备注是年赢赢。 韩信东:【我只发给了一个人】 年赢赢:【你发给谁了?】 他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 韩信东:【不用这样吧,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人家? 两个字,徐赢赢闻到了绿茶的味道。 韩信东:【你当初把照片发给我的时候,不也没说不能发给别人】 他还有理了。 年赢赢:【肖像权,不懂?】 韩信东:【你不是说不是你本人吗?肖像权也不是你的啊】 韩信东:【还是说这就是你本人?】 自从徐赢赢把张归宁女士的照片发给了韩信东,他嘴脸就变了,两人再也没有组过队,韩信东说话也阴阳怪气。 徐赢赢给官绾绾发了条微信:【绾绾你说得对,韩信东就是个辣鸡】 官绾绾一直都不喜欢韩信东。 官绾绾:【当初要不是你跟他组队打游戏,他怎么可能火得那么快,蹭了你热度还不承认】 徐赢赢在直播圈火得更早,因为韩信东之前是打电竞的,技术还不错,徐赢赢就经常跟他组队,粉丝莫名其妙地就开始磕cp,韩信东也总莫名其妙地说一些含糊暧昧的话,平台看效果不错,顺水推舟地跟着炒了一波。 官绾绾:【赢赢,你快看韩信东的微博,他公开女朋友了】 韩信东应该是为了撇清跟徐赢赢的关系,“辟谣”之后,又发了一条微博。 韩狗子1124:【为了避免误会,我公开,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齐小姐】 韩信东还晒了一张照片,他的新女友没有露脸,但露了个名牌包包。 下面的评论都在猜齐小姐是谁,有眼尖的说这个包包很难买,应该是富二代,顺便嘲了年赢赢一波,也有一部分骂韩信东忘恩负义的。 官绾绾微信问徐赢赢:【这个齐小姐不会是冷桑桑吧,韩信东前一阵子跟她走得很近】 徐赢赢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包上,包上面有个划痕,她刚好认得。 她在房门口喊了一声:“徐红红。” 对面房间的门开了,徐放没好气:“干嘛!” “我上次给你的那个包包,你送给谁了?” “我女朋友。” “叫什么名字?” 徐放就是谈着玩的,不情不愿地招了:“齐小桑。” 徐赢赢猜到了:“网红冷桑桑?” 徐放知道齐小桑的网络用名,不过其他就没关注过。 “你怎么知道的?” 徐赢赢越看越觉得这货蠢:“给你五分钟,跟她断干净。” 徐放觉得她莫名其妙:“多少给个理由啊。” 虽然他不留恋,但分手的时候,女方总要理由啊。 徐赢赢给了理由:“我跟她一个直播平台的,她绿了你。” “卧槽!” 徐放回房间,给齐小桑发微信。 徐放:【分手吧】 齐小桑:【为什么又说分手?】 齐小桑:【到底我哪里让你不满意了?】 徐放发了一个表情包:【要想生活过得去,就得头上带点绿】 齐小桑装蒜:【你什么意思?】 徐放:【你心里没点逼数?】 他又发了个“头上一顶绿帽子、下面配文字坚强点”的表情包。 都说到这个份上,齐小桑也没什么好装的,她故意没让韩信东发她的照片,也不知道这个蠢货是怎么知道的,分明平时根本不关注她,也不关注她的圈子和动态。 既然装不下去了,她得把憋了几个月的恶气出出来。 齐小桑:【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呢?】 齐小桑:【直男癌!】 齐小桑:【神经病!】 齐小桑:【不懂女人不懂爱!】 齐小桑:【地主家的二傻子!】 齐小桑:【你要不是有点钱,瞎子都不会看上你!白瞎了一张脸!】 齐小桑:【老娘忍你很久了!!!】 最后一句,没发送成功,页面弹出来一句—— 【放爷不叫红红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齐小桑:…… 她还没骂够! 徐放这个人在齐小桑这里就只有三个优点:帅,有钱,心大。 他是不会跟女人计较的,也不会把送出去的包包要回去。 徐放的确心挺大的,拉黑了齐小桑之后,他给狐朋狗友王凛然打了通电话:“干嘛呢?” “睡觉啊。” “大白天的睡什么觉,走,出去嗨。” 伤心? 说实话,他都不记得怎么认得齐小桑的,老赵介绍的?东子带来的? 伤心是不可能伤心的。 没走心没走肾伤个屁心,倒是有点伤自尊,不过不要紧,他又没晒过朋友圈,狐朋狗友跟他一样,女友天天换,不是啥大事。 这会儿,徐仲清夫妇正在咖啡馆面见私家侦探,为了找出那个偷拍张归宁的“黑子”。 “这个角度,”侦探戴了帽子、口罩、墨镜,很像个神秘的犯罪分子,他盯着照片观察、推测,“应该是在你对面拍的,而且隔得很近。” “现在的黑子都这么猖狂?都敢跑我家来偷拍我。”张归宁问徐仲清,“老公,你说会不会是哪个看我不顺眼的富太太雇的代拍?” 徐仲清一脸深有同感的表情:“很有可能。” “那你觉得是哪位富太——” 侦探打断了张归宁:“徐太太,这……这好像不是偷拍。” “啊?” 这对夫妻都有点……蠢啊。 侦探高深莫测地撑了撑墨镜:“您回家问问吧,这应该是当着你面拍的。” 张归宁傻了。 她有点懵,再去瞅了瞅微博,刚看到消息的时候,注意力都在丑照上,没关心文案,现在仔细一看,有头绪了。 “老公,”她问徐仲清,“我跟你女儿打架,你帮谁?” 徐仲清毫不犹豫:“当然是帮你。” 热搜本来被徐仲清撤下来了的,但因为韩信东的骚操作,又给升上去了一点。 上午十一点,齐小桑也发了条微博。 冷桑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韩先生@韩狗子1124】 她敢公开是因为她跟韩信东最近互动频繁,积攒了很多cp粉,另外也是因为年赢赢,她讨厌年赢赢,年赢赢一直抢她资源跟粉丝! 阿狸今天可爱吗:【啊啊啊,蹲到糖了,寒冷cp的大旗扛起来】 当代恶臭青年:【韩狗子不是年赢赢的cp吗?】 阿狸今天可爱吗回复@当代恶臭青年:【韩狗子澄清了,只是一起打游戏,拒绝捆绑】 不走心别撩哥:【年赢赢都可以当韩狗子的妈了,傻子都知道该选谁】 人间富贵花:【我们桑桑是白富美本美,别什么人都拿来跟她比】 花花公子参北斗:【为什么都在说长相,赢赢是技术党!要不是赢赢,谁知道韩狗子,蹭了热度还这么嚣张】 昵称想不到了:【对着大妈还能一口一个赢赢,楼上没瞎吧】 王赤赤:【可能人家就喜欢大妈】 ying0502小号:【赢赢超美】 ying0502小号回复@花花公子参北斗:【韩狗子蹭热度】 ying0502小号回复@王赤赤:【滚】 十一点半,徐赢赢接到了平台那边的电话,说她和ct战队这周五的直播被取消了。 “是取消还是换人?” 电话那边支支吾吾:“老大的意思,觉得还是桑桑更合适一点。” 徐赢赢哦了声:“带句话给你老大,我的签约合同到期了,就不续了。” 她挂了电话。 她挂电话没多久,平台官宣了两条微博。 第一条:周五嘉年华和ct战队直播的主播改成了冷桑桑,原因是赢赢给狗子拜年的行程有冲突。 第二条:网游绝代2的代言人最终确定了冷桑桑和韩信东。 这个代言,平台之前找过徐赢赢,底下的评论都在说冷桑桑坐稳了一姐,说徐赢赢彻底凉了。 五分钟后,冷桑桑被打脸了。 事情是这样的,不爱开直播的电竞选手漾神突然开直播了,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不跟技术差只会撒娇的女人打游戏。 立马有粉丝问是不是因为年赢赢。 “是。” 池漾言简意赅地在直播间里回答:“我是年赢赢的粉丝。” ct战队的漾神是什么样的存在? 就一句话,电竞圈的神。 他的游戏id是ying0502,他从来没泄露过真名,但有一次比赛中,队友叫了他一声漾哥,粉丝才知道他名字里有个漾字,自此称呼他为漾神。 中午十二点,张归宁到家了。 她把包一扔:“徐赢赢,快给老娘出来!” 徐赢赢从楼上下来了,耷拉着脑袋:“妈。” 这语气,怎么还委屈上了。 “干嘛?” 徐赢赢平时是个朝天椒,朝天椒很少撒娇的:“网上有人欺负我,他们骂我丑,公司还要换掉我。” 故意的。 该示弱就示弱,再不示弱,张女士能把她埋了。 她绝口不提素颜照的事,把微博上的恶评翻起来,给张归宁看:“你看,都在骂我。” 张归宁一看,气到肝疼:“妈的,这群孙子!”算账的事先搁一边,有人欺负她闺女,这忍不了,“老公,你手机给我。” “哦。” 徐仲清把手机递给老婆。 徐仲清也有微博,还是官方认证了的。 徐氏集团二总v:这是我闺女! 张归宁还发了张全家福,徐赢赢和徐放的脸上都p了花,她自己跟徐仲清露脸了,并且艾特了赢赢给狗子拜年。 很快,徐氏集团公关部点赞了。 ------题外话------ *** 这几个人的恩怨早就铺垫了,包包和素颜照也铺了,你们忘了没…… 243:徐檀兮护短,戎黎整治徐伯临(两更合并) 很快,徐氏集团公关部点赞了。 徐赢赢也转发了那条微博,并配文:【我妈皮肤真好,脸蛋像刚剥壳的鸡蛋】 随后,张归宁又用徐仲清的大号转发了徐赢赢的微博,并配表情包:【天生丽质难自弃】 徐氏集团公关部活跃得像个假号,又来点赞了,点完这边点那边。 行了,这下真相大白了,网上流传的那张照片不是年赢赢本人,是年赢赢他妈——徐氏集团二总的夫人。 这波神反转,引来了一大波吃瓜群众。 【我看到了二总夫人的双下巴哈哈哈哈哈哈】 【攻击年龄和长相的黑子们,打脸疼不?】 【搞了半天,年赢赢还是没露脸】 【我们赢赢不用露脸,我们爱的是她的技术和骚话】 【hd直播,你怕了吗?】 【……】 hd直播怕不怕不知道,张归宁怕了。 因为徐氏集团负责企业形象的陈总刚刚打电话来了。 “二总,”陈总的意思是,“您还是把刚刚发的那条微博删了吧。” 徐仲清不晓得这个陈总是几个意思:“哪条?” “收购hd的那条。” 收购hd? 徐仲清立马去看微博。 是这样的,张归宁不是在气头上嘛,她闺女被直播平台欺负了,她能忍?她这个人,脾气一上来,就容易乱来。就在三分钟前,她又发了一条微博,直接用徐仲清的大号艾特了hd直播。 徐氏集团二总v:【给我闺女道歉,不然收购你@hd直播平台】 脑子一热,就发出去了。 徐氏集团公关部:“……” 这次不敢点赞了。 下面的吃瓜群众看戏看嗨了。 【妈呀,这么刚?】 【二总v587!】 【这浓浓的乡土地主气是怎么回事?】 【hd直播这狗德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踢到钢板了吧】 【口号喊起来:收购!收购!收购!】 【……】 因为这条收购微博,徐仲清五分钟内涨粉六千。 徐仲清不明觉厉,还有点激动。 “二总?”电话那边的陈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您在听吗?” “在听在听。”徐仲清没商业头脑,看不出那条微博有什么不对,他一点都不想删微博,“那是我老婆发的,我怎么能删我老婆的微博。” “……” 陈总放弃跟他沟通,直接打到了徐檀兮那里。 这边,徐伯临打给徐仲清了。 “把微博删了。” 徐仲清不乐意:“为什么要删?咱们徐氏这么怂?” 徐伯临气得不轻,直接爆粗口了:“你懂个屁!你以为做生意是玩吗?你说收购就收购,咱们徐氏是做珠宝的,收购直播平台干嘛?” 徐仲清想也不想:“直播卖珠宝啊。” “……” 徐氏主要做高奢高定,直播卖珠宝? 脑子有屎吧。 “hd直播背后是大公司,”徐伯临没有耐心,语气很冲,“收购哪有那么容易。” 徐仲清真的不是做商人的材料:“多给点钱不就行了。” “你个蠢货!”徐伯临懒得跟这个蠢货解释,解释了他也听不懂,直接命令,“赶紧把微博给我删了!” 这个语气像在训孙子。 徐仲清也火大了:“你凭什么命令我?徐氏是檀兮做主,又不是你!” 他怼完就挂了。 公司和徐伯临都打电话过来了,张归宁就算再不开窍,也整明白点了。 “老公,我是不是闯祸了?” 徐仲清安慰:“没事儿,是他们怂。” 安慰完老婆,他就去厕所给徐檀兮打电话。 “檀兮啊,我闯祸了。” 陈总已经和徐檀兮汇报完问题了:“微博是二婶发的吗?” 徐仲清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是我发的!”他小声解释,“是他们hd瞧不起人在先,停了赢赢的直播,谈得好好的广告代言也给截了,而且说都没说一声。要是他们不道歉,我们不能收购吗?钱从我这里扣也可以啊。”他跟老婆一样,看不得别人看低欺负他闺女。 徐檀兮耐心与他说明:“hd的背后是熊猫传媒,是我小舅舅的死对头,收购的话没那么容易,不是光砸钱就可以,而且收购之后,对于集团来说,也是弊大于利。” 徐仲清好慌:“那怎么办?” “我来解决,不过下次再遇到类似的事情,您让二婶先同我商议一下。” “哦。”徐仲清哦完,“不是你二婶,微博是我发的,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与徐仲清通完电话之后,徐檀兮打给了公司公关部:“把熊猫传媒执行总裁的电话给我。” “好的,小徐总。” 很快号码发过来了。 徐檀兮打过去,接通后,她先自报家门:“您好肖总,我是徐氏集团的负责人,徐檀兮。” 熊猫传媒和温家的天光传媒是对头,这位肖总自然认得徐檀兮。 “小徐总打来是为了收购的事吧。” 是玩笑的语气。 徐檀兮先道歉,态度彬彬有礼:“抱歉,家里人胡闹了,如果给贵公司带来了损失,我们徐氏会全权负责。”致歉完之后,她语气稍稍重了一些,依旧和风细雨,却略带寒意,“不过贵公司旗下的直播平台没有同我堂妹商量,就直接以她行程冲突为由,单方面取消了她的活动和代言,是否有欠考虑?是否有违约责任?” 先礼,后兵。 这位徐大小姐既是来赔罪的,也是来问罪的。 这件事说到底是平台仗势欺人在先,再加上徐氏集团在商圈的地位,熊猫传媒肯定不能树这个敌。 肖总客客气气地赔了礼:“刚刚我还想给您打电话赔罪来着,不过您刚上任不久,我一时找不到您的号码。这件事是我们这边处理不当在先,我代表熊猫传媒向您和您堂妹致歉。” “您客气了。” 各退一步,皆大欢喜。 徐檀兮和熊猫传媒的负责人谈完之后,张归宁打过来了,乖乖认了错,委屈又难过的样子,弄得徐檀兮哭笑不得。 半个小时后,hd直播的官博发了道歉声明,声称是确认行程的职员工作失误,恢复原定计划,周五由赢赢给狗子拜年来做嘉年华直播。另外,由于冷桑桑行程冲突,绝代2的代言人暂定。 原本只是网络主播的问题,现在演变成了两家公司的对弈。对弈结果:熊猫传媒给徐氏低头。 这件事的讨论度很高,热搜挤进了靠前位置,不仅是游戏圈,路人网友也都来围观了。 【行程:都怪我咯】 【hd直播:我这该死的求生欲】 【平台都道歉了,年赢赢的背景不得了啊】 【华夏一百强企业徐氏集团了解一下】 【韩狗子估计哭晕在厕所了,丢了西瓜捡了颗芝麻】 【冷桑桑不是富二代吗,怎么不敢吭声了?】 【……】 富二代? 徐赢赢平时不是个咄咄逼人的人,但齐小桑拿着徐放的钱装富二代有点膈应到她了。 她发了条微博。 赢赢给狗子拜年:【你这个包……】 后面附了三张图,一张是冷桑桑晒的包,一张是她自己以前背那个包的照片,不过没露脸,还有一张是买包的票据和包包的身份卡。下面的评论很热闹。 【天,我都替冷桑桑尴尬】 【快截图,冷桑桑在删炫富的微博!】 【求问,年赢赢的包怎么到了冷桑桑手里?】 【我来爆料了,我跟冷桑桑在一个群里,年赢赢妈妈那张照片就是她发出来的。韩狗子最开始跟年赢赢双排是为了蹭年赢赢的热度,后来他火了,听不得粉丝说他是靠年赢赢火起来的,他还在群里吐槽过年赢赢是大妈,之后转头攀上了“富二代”冷桑桑,他以为冷桑桑是真有钱,给冷桑桑当了几个月的舔狗,不过冷桑桑是个假富二代,我朋友见过年赢赢,她才是真正的白富美。ps:戳我主页,有图有真相】 这条评论很快就被顶上了热评,这位爆料的网友的确有截图,所说的都是真相。 随后韩信东和齐小桑的微博沦陷了,他们一个攀龙附凤一个虚荣拜金,简直是天生一对。 下午两点,韩信东用陌生号码给徐赢赢打了电话。 “喂。” 因为徐赢赢拉黑他了,所以他用了别的号码打:“赢赢,是我。” 徐赢赢听见他的声音就烦:“干嘛?” “我是来道歉的,我不知道冷桑桑是那种人,我也上了她的当,她故意挑拨我跟你之间的关系。” “所以你给我打电话是为了推卸责任?”徐赢赢除了跟他打游戏之外,没怎么私下交流过,以前真不知道这货是个什么德行,“韩信东,你比我想的还要贱。” “赢赢你听我解释,我——” 徐赢赢懒得听:“别再打过来,不然我有的是办法整你。” 她直接挂了,并且拉黑了号码,然后给徐檀兮打了个电话。 “谢谢堂姐。” “不用谢。” “爱你!” 思想古派的徐檀兮有点害羞:“……嗯。” 齐小桑也给徐放打电话了。 他刚刚在外面嗨,现在有点累:“干嘛?” 齐小桑说话有哭腔,楚楚可怜:“放哥,平台现在要封杀我,你帮帮我好不好?” 徐放把他一身潮牌脱下,换上家居的恐龙棉睡衣:“你绿了我,还让我帮你,你他妈以为我是宰相啊。” 她哭着解释,好委屈:“都是那个姓韩的,他故意来撩我,我是喜欢你的,可你总是不理我,我心里难过,才被那个姓韩的骗了。” 徐放:“呵呵。” hd直播要给徐氏面子,已经容不下她了,齐小桑只能低声下气地来求徐放:“放哥,看在我们交往过的份上,你帮我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 徐放觉得她还没睡醒,在做梦:“你要只是骗了我,那还好说,但你跟那个贱男人合起来欺负我姐,还让我妈被人骂,这就不行。” 我哪知道年赢赢是你姐! 齐小桑又气又恨,在心里把年赢赢咒了几百次。 “我以前给你买了不少包对吧。” 齐小桑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些包我要回来也没啥用,待会儿我给你个慈善会的账号,你把包卖了,钱都捐了吧,别给我搞其他心思,我会打电话去查,你要是没捐,我就对你不客气。”他可是公子哥儿,公子哥儿都是不好惹的,“我们家很有钱你知道吧,要整你,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把包吐出来,那等于割齐小桑的肉:“放哥——” 徐放把电话挂了。 挂完他穿着棉睡衣去邀功:“老姐,我刚刚帮你——” 她老姐穿着跟他同款的棉睡衣在楼下告状:“妈,泄露你照片的那个女孩是红红的前女友,我那个包就是红红送给她的。” 没办法,张女士还记着素颜照的仇,为了生存,徐赢赢只能把张女士的怒火转移。 张归宁女士果然跳脚了:“徐红红,你给老娘过来!” 徐放:“……” 手足之情喂了狗! 之后,别墅里传出阵阵嗷叫声,徐放经历了女子单打、男子单打、男女混合双打的酷刑。 徐赢赢卖了平台一个面子,没有跳槽,韩信东和冷桑桑都被解约了,两个人以情侣的身份跳槽去了hd的对家。 插句后话,hd周五不是有嘉年华直播嘛,徐赢赢和ct战队的漾神连麦。 徐赢赢当时没忍住,就问了:“你是我粉丝?” 在游戏战场上狠得一批的漾神扭捏了:“……嗯。” “兄dei,下次一起开黑。” “……” 因为这句兄dei,池漾晚饭都没胃口吃,队友都笑翻了。 这波掉马之后,徐赢赢还是一切照旧,该打游戏打游戏,该说骚话说骚话,不炫富也不卖富二代人设。 腊月二十七,天晴。 徐檀兮给廖招弟添置的婴儿车、婴儿床、玩具、小衣服小鞋子都到了,用货车装来的,满满一车。 廖招弟看着货车哭笑不得:“徐姐姐,真的不用再给我买东西了,再买屋里都要堆不下了。” 徐檀兮想了想:“那我再给你买个屋子。”是很认真的语气。 廖招弟拉着她坐下,坐在太阳底下的长凳上。金色的阳光、黑色的眸,还有女人黝黑淳朴的脸庞。 “鹏哥在的时候跟我说过,他在虹桥医院见过你。”不想让旁边摘菜的老太太听到,廖招弟小声问,“是在火里吗?” 徐檀兮点了点头。 廖招弟眼眶微热:“徐姐姐,你不用弥补我,鹏哥只是做了他身为消防员该做的事情。” 不是施恩,也不用回报。 徐檀兮回家后,廖招弟坐在院子里,仰着头看金色的太阳,两只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轻轻抚摸着,太阳光刺红了她的眼睛。 “宝宝啊,你们爸爸是个消防员。” “是个厉害又伟大的人。” 她曾经想过,如果她将来的孩子也想当消防员,那她一定会反对,会用各种办法阻挠,可就在刚刚,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徐檀兮还是一车一车地给廖招弟买东西,拦都拦不住。 腊月二十八,天晴。 温时遇中午打了电话过来。 “你初几回来?” 徐檀兮说:“我想在这边多待些时日,元宵之后再回去。” 温时遇说了声好,那边在放戏曲,声音很小,他说:“杳杳,新年快乐。” 徐檀兮笑着应:“新年快乐,舅舅。” “温先生。”柯宝力在书房外面喊了声。 温时遇起身,去关了留声机:“我先挂了。” 徐檀兮说:“好。” 温时遇却还是没有先挂,等徐檀兮挂了之后,他才说:“请进。” 柯宝力进来:“温先生,我找到货车司机的家属了,戎先生可能不仅仅只是利用了那次车祸。” 腊月二十九,天晴。 徐檀兮跟着李银娥的女儿戎美丽学剪窗花,戎黎帮忙带戎美丽的两个小孩。 大的那个有五岁,跟戎关关在玩躲猫猫,小的那个只有一岁多,走路还不稳,要人抱着。 李银娥中午有客,在杀鸡,没空抱小孩,只能戎黎抱了。 小孩子认生,不乐意给戎黎抱,扭来扭去,往妈妈那边扑。 “麻麻,麻麻。” 小孩的小名叫啾啾,说话还不太清楚:“麻麻抱,抱啾啾。” 戎美丽哄:“妈妈剪完了再抱啾啾。” 啾啾嘴巴一张,哇哇大哭。 戎黎:“……” 就很烦。 戎黎耐着性子拍了拍小孩的后背:“别哭了。” 啾啾哭得更厉害了。 戎黎好想把他扔掉。 戎美丽只好放下剪刀,把孩子抱过去,一离开戎黎的怀抱,他就不哭了。 “妈,你把摇床搬出来,我放啾啾睡觉。” 李银娥去把小孩睡的木摇床搬出来,特地放在太阳底下:“你去教小徐剪窗花,让戎黎来摇床。” 戎美丽给啾啾脱了衣服,放进摇床里,捂好被子后哄了几句,就去教徐檀兮剪窗花了。 戎黎来摇床。 没摇两下,啾啾又开始哭了。 李银娥在拔鸡毛:“啾啾他认生,你别让他看到你,站远一点摇就可以了。” 徐檀兮听了在笑。 戎黎舔了下牙,忍了。 他站到摇床的床尾去,弯着腰,按照戎美丽说的力度,很机械地左右摇,但他个子高,啾啾还是看得到。 啾啾认生到摇床都只要妈妈和外婆摇。 李银娥就想了个法子:“我去拿根绳子来。” 她拿来绳子,一头绑在了摇床上,绳子大概五米长:“戎黎,你搬个凳子坐这儿来。” 戎黎冷着一张漂亮的脸照做。 李银娥把绳子的另一头给他:“你拉着绳子摇就行了。” 摇床工具人戎黎:“……” 将来他儿子要是也这么龟毛,他估计会打。 这样摇,啾啾果然不哭了。 戎美丽在教徐檀兮剪纸:“这样剪一刀,走一个弧形,然后往下拐。” 徐檀兮看完后照着剪:“是这样吗?” “对。” 两人坐在院子里的旧竹床上,太阳暖融融的,碎金色的光铺在了红色的窗花上。 “再剪这里,不要整个剪下去,留一点头。” 徐檀兮手很巧,学得很快,简单一点的窗花样式她学了两三遍就会了。 小孩睡着了,摇床也不能停,停了就醒,工具人戎黎没有感情地在摇床。 他手机来电了。 “戎关关。”他把戎关关叫过来。 戎关关玩得满头大汗:“哥哥,你叫我。” 戎黎把绳子给他:“帮我摇一下。” 还想玩躲猫猫的戎关关不太乐意。 “我接个电话。” “哦。” 戎黎到院子外面去接了。 电话那边是女人的声音:“六爷。” 戎黎嗯了声。 女人说:“我套过徐伯临的话,他非常谨慎,只要我一提到祁栽阳,他就立马把话题岔开。” 戎黎背着阳光靠墙站着,一只手懒洋洋地揣在兜里:“手表呢?” “徐伯临的手表我都见过,没看见有刻字母的。”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的声音:“子嫣。” 电话挂了。 男人是徐伯临。 女人是乔子嫣。 ------题外话------ **** 还记得乔子嫣吧,怀了徐伯临儿子那个。 我弟小时候就是啾啾这样,摇床都不要我摇,摇睡了还不能停,我只能可怜兮兮地拉根绳子,把我自己摇睡着了,他就醒了…… 244:甜甜蜜蜜早生贵子(一更)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除夕那日,天晴。 院子门口放了一把长凳,戎黎在贴对联。 “正了吗?” 徐檀兮扶着凳子,仰着头看:“再往左边一点点。” 戎黎往左边移了点儿,回头看徐檀兮。 她点头:“可以了。” 戎黎把横批贴上,抚平纸面上的褶皱,红纸的颜色沾了他一手。 他从长凳上下来,徐檀兮把手帕递给他擦手。 隔壁秋花老太太也出来了,捧着一副对联瞧了又瞧:“檀兮啊,哪一张贴右边?” 徐檀兮把卷着的对联打开看看,尾字仄声,是上联,横批从右到左,上联在右。 她把其中一张抽出来:“这一张贴在右边。” 廖招弟凑上去看了眼:“我去搬梯子。” 她大着个肚子不方便,老太太又年事已高。 戎黎说:“给我吧,我来贴。” 小镇的院门都建得很高,他搬了长凳过去。 徐檀兮摇了摇凳子,看放没放稳,等戎黎站上去了,她就在旁边扶着。 “戎黎,”她说,“你帮笑笑把窗花也贴了。” 戎黎在往墙上涂浆糊:“哦。” 秋花老太太笑出了牙龈:“阿黎小时候也这么乖。” 午饭过后,阳光最好,气温也不冷,徐檀兮特地挑这个时间给戎关关洗澡。 过年小孩子都要穿新衣服。 戎关关洗完澡,穿着新衣裳出去“招摇过市”了。 “小栀子姐姐,”他转了个圈,“我的新衣服好看吗?” 毛衣是红色的,喜庆。 棉袄是荧光蓝的,好看,就是不耐脏。 鞋子走起路来会发光,超级炫酷。 小栀子好羡慕他有会发光的鞋:“好好看。”她也转个圈圈,“我的好看吗?” 五六岁的小姑娘扎着羊角辫,穿着粉红色的裙子,笑得天真无邪。 戎关关捂着嘴笑:“也好看。” 晌午过后,徐檀兮去李银娥家包饺子,戎美丽和笑笑也在。 没一会儿,包的饺子就铺满了垫了干净木板的旧竹床。 李银娥洗了一叠硬币出来,往旧竹床一看:“这是谁包的?” 最边上两排饺子可以用遍体鳞伤来形容了。 戎黎不吭声,徐檀兮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戎黎包的。” 戎黎不觉得有问题,味道好就行了,吃得又不是样子。 李银娥坐下一起包:“馅儿放太多了,都撑破了,下锅会煮散。” 戎黎就少放点馅儿。 李银娥又说了:“你这是包馄饨呢?” 戎黎:“……” “哥。”刚好,戎马生拖了把椅子从屋里出来,晃了晃手机,“玩一把?” “我去洗个手。” 戎黎不包饺子了,打游戏去。 戎关关从外面回来了,穿着荧光蓝的棉袄,好fashion,他踮起脚,围着桌子看大家包饺子。 “银娥婶婶,”他是十万个为什么,“为什么饺子里要放硬币?” 李银娥说:“因为吃到了硬币来年就会财源滚滚,赚大钱。” 但是徐姐姐包的没有放,笑笑嫂嫂包的也没有放。 戎关关不懂了:“那为什么不全部都放?大家一起赚大钱不可以吗?” 这可把李银娥问住了,她仔细想了想,有道理啊。 “那我多包几个。” 戎关关笑得像朵花:“那花生呢?也是赚大钱吗?” “花生是健康长寿。” “糖呢?” “甜甜蜜蜜。” 戎关关问题好多:“枣子和栗子呢?” 李银娥瞄了瞄戎黎,又看了看徐檀兮,暗示得简直不要太明显:“早生贵子。” 打游戏的戎黎抬了下头。 戎关关用手指摸了摸桌子上的面粉:“徐姐姐,我也想包。” “我教你。” 徐檀兮带戎关关去洗手,然后教他包饺子,他跟他哥哥一样,包得像形状奇怪的馄饨。 半个小时不到,那边游戏已经打完了四局了。 “那个,”戎马生笑得略尴尬,“哥,我不玩了,手太冷了,我进去烤烤火。” 这段位掉得他心疼啊。 戎马生遁了。 戎黎自个儿玩,新一局,他跳了p城,刚下降落伞,就被别人击毙了。 他习惯性地一脚踹在了桌子脚上。 先是咣了一声,然后嘎吱一下,桌子脚断了,桌上一盆面粉、一托盘饺子、两只装水的碗都掉在地上,面粉洒了,饺子脏了,碗碎了,风一吹,面粉到处飞。 “……” 集体安静。 每个人都接了一头面粉,一下子一起“白了头”。 戎关关抹了一把脸:“哥哥,碗碎了。” 戎黎立马看向徐檀兮:“我没用力。”真没用力,他辩解,“我就很轻地踢了一下。” 李银娥被面粉呛得打了个喷嚏:“这桌子老化了,不抗踢,没事儿,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题外话------ *****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王安石《元日》 朋友的文,男强女强,《顾先生的金丝雀》李不言 二更一点左右 245:戎黎醉酒,念着早生贵子(二更 李银娥被面粉呛得打了个喷嚏:“这桌子老化了,不抗踢,没事儿,碎碎平安,碎碎平安。”她把地上的托盘捡起来,掸了掸头发和衣服上的面粉,“老四,你把屋里那张桌子搬出来。” 戎必福驮了张新桌子出来,廖招弟和戎美丽站远一点,怕身上掸落的面粉弄脏竹床上的饺子。 徐檀兮用帕子给戎关关擦了脸和身上:“先生,你跟我进来一下。” 戎黎吹了吹头发上的面粉,老老实实跟着进屋了。 戎关关觉得他哥哥跟着进屋的样子,跟他闯祸后去认错的样子一模一样。 “哥哥会不会挨骂?” 李银娥在扫地上的碎片:“不会,你徐姐姐才舍不得骂他。” 那眼里可都是心疼呢。 戎马生在楼上房间,堂屋里没别人。 徐檀兮站近一点,轻轻拍掉戎黎衣服上的面粉:“你不是答应过我不拿脚踢东西吗?” 他看她的眼色,脸上是很乖很老实又有点无辜的表情:“我忘了。” 徐檀兮很心软,不忍心再说他,弯下腰去看了看他的腿:“腿疼不疼?” “不疼。” 她踮着脚擦他脸上的面粉。 他乖乖低下头来,在她唇角吻了一下,然后就一动不动地任她摆弄。 年夜饭是徐檀兮做的,做了一桌子菜,还煮了饺子,戎关关吃到了“甜甜蜜蜜”,徐檀兮吃到了“财源滚滚”,戎黎吃到了“早生贵子”,他们都吃到了“健康长寿”。 才八点,屋外就绽开了火树银花,很多人家都在放烟火。 戎关关的心被外面的热闹勾走了,饭吃得心不在焉,频频扭头往外看:“哥哥,咱们家什么时候放烟花?” 戎黎皱着眉把徐檀兮夹给他的胡萝卜吃掉:“吃完饭再放。” 戎关关赶紧扒饭,塞了满满一嘴,把碗里扒空了,他放下筷子:“我吃完了。” “等着。” “哦。” 戎关关爬下桌,去门口看天上的烟火。 徐檀兮吃饭细嚼慢咽,最后一个吃完,戎黎等她放下筷子后起身收拾桌子。 徐檀兮说:“我来收拾,你带关关去院子里放烟火。” “让他等着。” 戎黎把碗收拾好,去厨房了。 徐檀兮去舀灶火,又往火盆里添上新炭。 戎关关在院子里看了好久别人家的烟花,等不及了:“哥哥你好了没?” 他好着急,跑到厨房:“别人家都放完了,哥哥你快点。” 戎黎洗完碗了,帮徐檀兮把火盆端出去:“催什么催,闪开点。” 戎关关往后退,离火盆远远的。 等戎黎都忙完了,才把烟花搬出去,又去厨房找了个打火机:“我要点火了,你们两个都站远一点。” 徐檀兮牵着戎关关站到后面去。 火引子吱了声,一簇烟光冲到天际,砰的一声,炸成千树万树的花。 “哇!” 戎关关嘴巴眼睛都张大了,想飞到天上去,摘一朵烟花,送给徐姐姐。 “徐姐姐,”他把稚嫩的脸庞笑成了花,“新年快乐哦。” 徐檀兮蹲下,掏出一个红包:“关关也新年快乐。” “是压岁钱吗?” 徐檀兮笑着颔首。 戎关关高高兴兴地接了:“谢谢徐姐姐。”他扭头去看戎黎,“哥哥你不给我压岁钱吗?” 戎黎背对着烟火,眼里照样流光溢彩:“你徐姐姐已经给了,她给了等于我给了。” 戎关关冲戎黎:“哼。”哼完,他笑眯眯问徐檀兮,“徐姐姐,我可以出去玩一会儿吗?” 徐檀兮帮他把帽子戴上,荧光蓝的一颗脑袋可可爱爱:“可以,但不能跑远了,就在外面的场子上。” “好~” 等烟火放完了,戎关关揣着装了压岁钱的红包去院子外面玩。 家家户户都在欢庆,漫天的烟花停停歇歇,外面场子上奔跑的孩童笑笑闹闹,落后却美丽的小镇里有一栋栋人间烟火。 戎黎走到徐檀兮面前:“我没有吗?” “嗯?” 他说:“压岁钱。” 徐檀兮笑了笑,又拿出一个红包:“阿黎,新年快乐。” 他笑着接了,打开来看:“为什么是779.9?” “健康长久的意思。” 就知道脸皮薄的她不会装520那种数字。 戎黎用手机给她发了三个号码:“这三个号码你要背下来。” 不是国内的号。 徐檀兮问:“这是谁的电话?” 是帮他管秘密账户的三个人。 戎黎想了想,打了个比方:“类似于提款机的号码。” 徐檀兮听懂了。 隔壁也在放烟火,四季常青的藤蔓从墙的那边爬到了墙的这头,山茶花的花期很长,秋花老太太院子里的山茶花还在开着,在烟火底下开着。 戎黎也穿着跟关关同款的红色毛衣,因为徐檀兮说,过年要穿得喜庆一些。 “我今天吃到了早生贵子。”他突然说起这个。 孩子的话题,徐檀兮每次谈到都会脸红:“你想早点要小孩吗?” 他之前说过,想晚点要。 “不想。”他又改口了,“也有点想。” 如果能生个跟徐檀兮一样温柔可爱的女儿,他觉得也不错,最好不要是男孩,男孩子很皮,摇床还认人。 徐檀兮刚想说都随他,一个电话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戎黎接了:“喂。” 那边说了什么。 戎黎嗯了声:“我现在过去。” 他挂掉电话,对徐檀兮说:“待会儿村里要开会,在李婶家开,四叔让我过去先陪他喝两杯。” 戎必福有酒瘾,但戎马生的酒量太烂。 “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徐檀兮点头,进屋去帮他拿照明的灯:“外边天黑,要注意安全。” “嗯。” 戎黎打着灯出门了。 徐檀兮坐在火盆旁穿针引线,嫁衣她已经绣好了,只剩盖头和鞋子。电视开着,在放春节联欢晚会,电视里欢声笑语,炭火偶尔崩开,发出噼啪轻响。 戎关关玩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十一点左右,戎黎还没回。 戎关关坐在沙发上,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他很打瞌睡,眼皮耷拉着:“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啊?” “哥哥还在开会。”徐檀兮把针线和绣绷收好,“关关困了吗?” 他打着哈欠:“我好困,但是我要守岁。” “我守就可以了,你困了就去睡。” 他撑了一下下,撑不住了:“哦。” 徐檀兮带他回房间睡觉。 他脱了衣服和鞋子往被子里钻,里面是暖的,在他开始打瞌睡的时候,徐檀兮就把暖手袋放在了被子里。 “徐姐姐,我明天可以拿红包里的钱去买玩具枪吗?” 徐檀兮把被子掖好:“可以。” 他撅起嘴,亲了她一口:“爱你哦。” 徐檀兮笑了笑,道了晚安后把灯关了。 她在堂屋又坐了会儿,李银娥打电话来了。 “小徐啊,你睡了没?” “没有。” 李银娥说:“戎黎刚刚出门回家了,我看他走路不稳,像是有点醉了。” 徐檀兮问道:“他喝了很多吗?” “开会之前和我那口子喝了一轮,开完会几个大男人又凑一起喝了几杯,戎黎喝酒老实,倒多少喝多少,一个晚上他也没说话,光喝酒,估计喝了不少。” “我去接他。” 等李银娥挂了电话,徐檀兮穿上大衣,出了院子。 除夕夜没有月亮,但每家每户都亮着灯笼,巷子里处处通明,风声很轻,偶尔有犬吠声。 忽然安静,有个跌跌撞撞的影子从远处行来,慢慢撞进徐檀兮视线里。 她抬首望去。 “先生。” 原本耷拉着脑袋的戎黎抬起头来,然后不走了,提着灯晃晃悠悠地站着:“杳杳,你来接我了吗?” 徐檀兮走过去。 “嗯,来接你了。” 离得近了,能闻到淡淡酒香。 戎黎朝她伸手:“你牵着。” 她牵住他:“醉了吗?” “没有。”他眼里水汽氤氲,脸颊两边透出薄薄的红色,他说,“我今天吃到了早生贵子。” 徐檀兮笑着点了点头:“回家吧。” “哦。” 他让她牵着,走了几步:“我今天吃到了早生贵子。” 醉了呢。 他一醉,就会反反复复地念着一件事情。 ------题外话------ **** 可能年纪大了,我书里烟火气越来越重了。 246:火热的、乱来的除夕夜 他一醉,就会反反复复地念着一件事情。 “我今天吃到了早生贵子。” 第三遍了。 徐檀兮不禁失笑:“知道了。” 戎黎晃悠着手里的手电筒,心情不错,慢慢吞吞跟着她回家。 到了家门口,他停下来,指着自家门口的对联:“这是我贴的。”又指隔壁秋花老太太家的对联,“那也是我贴的。” 徐檀兮笑着嗯了声。 戎黎表情很认真:“我有没有贴得特别好?” 徐檀兮顺着他说:“有。” 他嘴角往上跑了一点,低下头去瞧她,又很认真地问:“我是不是很厉害?” “是。” 他满意了,把眼睛笑成了一弯不圆的月亮。 徐檀兮牵着他进了堂屋,把他特制的手电筒放到一边:“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打水。” 他不坐,拉着她的衣服:“一起去。” 徐檀兮就领着他去了厨房后面的洗手间,他很乖地跟着,就是脚步有点晃荡,走得不太稳,眼神水汽朦胧的,也有点不清明。 徐檀兮把戎关关洗脸用的恐龙小凳子搬过来,放在了浴室的门口旁边:“戎黎,你坐这儿。” 他站着不动,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冷风吹的,脸很红:“要叫阿黎。” 徐檀兮顺着他:“阿黎。” “嗯。” 他坐下了。 徐檀兮蹲下去嘱咐他:“我去装热水,你坐着不要动。” 他点头,一动不动。 她拿了盆去装热水。 “关关呢?”他坐着问。 “睡了。” 他哦了声,反应有点慢半拍,语速也慢了很多:“我也要睡,很困。” 徐檀兮把水端来,再拿了毛巾:“洗了脸再睡。”她搬来另一个凳子,坐在他旁边,“把脸抬起来。” 戎黎把脸抬起来了,抬得很高,这么仰着头,喉结很明显,他应该是口渴了,舔了下唇,喉咙动了动。 “杳杳。” 徐檀兮半弯着腰,在给他擦脸:“嗯?” 他第四遍唠叨了:“我今天吃到了早生贵子。” 徐檀兮给他擦了擦耳朵,耐心又温柔地问:“然后呢?” 他耳朵红红的,伸手拉了拉她,她把头低一点点,他凑上去,到她耳边,低着声说:“我很想跟你睡觉。” 徐檀兮停下手头的动作,灯光落在了戎黎的睫毛上,她的视线落在他脸上。 乖巧又漂亮的脸。 慢慢地,她也红了脸,也像饮了酒,眼里有灼灼的光。 戎黎说完,自己又皱眉:“可是我们还没有结婚,不能做。” 追求、告白、订婚、结婚、洞房、生子,对徐檀兮,要按这个顺序来。 戎黎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发热的脸上:“我们杳杳是淑女,不可以对淑女乱来。” 他把自己说服了,但是……好像还是有点不服:“可我今天吃到了早生贵子。” 徐檀兮俯身,在他眼皮上亲了一口:“可以。” 戎黎闭了下眼,又睁开来:“嗯?” 她把脸转到了另一边去,从头发里露出来的耳尖通红通红的:“该洗脚了。” 戎黎哦了声:“我自己来。” 他洗完之后,徐檀兮去倒水,他从凳子上起来,去洗手池刷牙。 “杳杳,我的牙刷不见了。” 徐檀兮回头看了眼:“在你杯子里。” 他把杯子拿给她看:“不在。” 徐檀兮哭笑不得:“那是我的杯子,你的是旁边那个绿色的。” 戎黎:“哦。” 他找到牙刷,自己接水,自己挤牙膏,自己刷牙,刷完牙后,自己洗脸,随便接了两捧水,往脸上一浇就完事。 徐檀兮拿了干毛巾给他,他擦了一下脸,她把护肤品的瓶子打开,他就往脸上抹,乱七八糟地抹。 洗漱完了,他跟着徐檀兮去堂屋,走着走着:“我今天吃到了早生贵子。” 徐檀兮没有回他,他把声音提高:“徐杳杳,我今天吃到了——” “嘘。”徐檀兮把手按在他唇上,“小声一点,关关在睡觉。” 戎黎安静了,跟着她上了二楼。 一进卧室,他就自己把外套和毛衣脱了,扔在地毯上,然后爬上床,躺下,把被子盖上。 他躺了会儿,又坐起来:“杳杳,我睡衣没换。” 徐檀兮去把衣架上的睡衣拿来:“可以自己穿吗?” “可以。” 她转过身去:“好了叫我。” 窸窸窣窣之后。 “好了。” 戎黎换好了,也躺好了。 他把换下来的衣服都扔在了地毯上,徐檀兮一件一件捡起来,放到前几天新添的床头柜上。 因为她也睡这儿,房里添了不少暖色的家具,窗户上的木板也拆了,换成了她喜欢的浅紫色窗帘。 他躺平了叫她:“杳杳你上来。” 徐檀兮倒了一杯温水过来:“我还没洗漱。” 戎黎坐起来,把水喝光,把杯子给她:“那你快去,我等你。” 她放下杯子,去洗漱了。 戎黎躺下等她。 等她回来,他就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进屋,刚掀开被子,他突然睁开眼睛,伸手去摸枕头下的匕首。 “是我。” 徐檀兮躺下。 他把匕首放回去,手拿出来,身子往她那边挪了挪,抱住她:“我今天吃到了早生贵子。” “嗯。” 他闭上眼,睡了。 午夜十二点,爆竹声响,烟火通明,微弱的火光从窗帘的细缝里漏进来,忽闪忽闪地照在暖色的地毯上。 “晚安,阿黎。” 晚安吻落在戎黎额头,徐檀兮闭上眼,偎进他怀里。 早上七点,戎黎先醒。 徐檀兮睁开眼,他支着下巴在看她,她脸在被子上蹭了蹭,半睡半醒,双眼惺忪。 “早啊。”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戎黎。 戎黎搂着她的腰,让她转过身来:“你昨天说了可以。” 她刚醒,还有点迷糊:“嗯?” “你说可以乱来。” 她愣住,瞌睡全醒。 戎黎喝醉后不会失忆。 他把被子拉高,盖住两个人,被子被拱出一个高高的山丘,山丘在晃动。 过了许久。 “杳杳,”戎黎在喘,“手不要躲。” 他不可以对淑女乱来。 但他可以让他的淑女对他乱来。 大年初一,天晴。 依照祥云镇的风俗,家里的男丁要挨家挨户去拜年,徐檀兮待在家,接待上她家来拜年的村友。 大年初二,阴天。 徐檀兮早饭吃到一半,光光出来了,戎黎一整天没有出门,在家“带猫”。 戎关关不是第一次见光光:“哥哥,徐姐姐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学猫咪叫? 哥哥说:“徐姐姐她生病了。” “哦。” 然后戎关关一整天都很听话。晚上,光光自己睡,戎黎和戎关关一起睡。 半夜,徐檀兮回来了。 大年初三,阴天。 戎关关的二姑姑一家中午会过来,徐檀兮早饭后去街上买菜,戎黎和戎关关也跟着去了。 她要买芝麻酱,步行街没有,就去了老车站那边的店面。店里很拥挤,她一个人进去了,留戎黎和戎关关在外面等。 这条马路上人不多,有个老人家在卖那种会发光的玩具球,大概因为没什么人买,他把球收起来,推着车离开。废旧的柏油路凹凸不平,车轱辘陷进了坑里,车身一抖,玩具球掉了出来,滚得到处都是。 老人家手忙脚乱地在捡,一个球滚到戎关关脚下,老人家问:“小朋友,能帮爷爷捡一下吗?” 戎关关先看了看戎黎,等戎黎点了头,他才去捡球。 戎黎走下台阶,过去帮忙。 有颗球掉得远,戎关关跑去捡,一辆摩托车突然冲过来,戎黎听见声音,迅速做出反应,他往前一扑,抱着戎关关在地上滚了两圈。。 “先生!” 徐檀兮下意识跑过去。 戎黎抱着戎关关擦着摩托车躲开了,这时,不远处的小货车突然加速,朝徐檀兮撞来。 “杳杳!” ------题外话------ **** 今天没有二更,正版验证群在置顶评论里 247:杳杳受伤,戎黎报复(一更) 这时,不远处的小货车突然加速,朝徐檀兮撞来。 “杳杳!” 戎黎喊了她一声。 她神色骤变,迈开脚已经来不及了,直接整个人往旁边扑,滚地后,手脚迅速收回,耳边噌的一声,头发被刮起,货车几乎擦着她的后背开过去。 戎黎跑过去:“杳杳。” 他脸都吓白了。 “棠光。”她说。 戎黎掌心松开,都是冷汗:“有没有伤到?” 棠光摇头,看着货车开走的方向:“车牌被遮住了,对方是故意——” 戎黎没听完:“你手流血了。”他现在顾不上别的,隔着衣服抓住了她的手腕,“先去医院。” 摩托车也跑远了。 棠光看了看卖玩具球的老人,想过去问问情况:“不碍事,小伤。” 她往地上扑的时候,右手掌心摁在一块石头上,石头很锋利,割破了皮,血流了很多。 戎黎从她外套的口袋里拿出手帕,绑住她掌心的伤口:“先去医院。” 棠光抬头看他:“心疼了?” 他眼角有点泛红,不止有心疼,还有隐忍着的怒火:“这是徐檀兮的手。” 可是有人让这只手流血了。 零度负面p型人格除了共情能力差、道德观薄弱、可能存在暴力倾向之外,还有一个性格特征——报复欲强。 他没拉她的手,拉着她的袖子:“戎关关,自己跟上。” “哦。” 戎关关知道哥哥生气了,一句话都不敢说,缩头缩脑地跟着。 镇上没有大医院,只有一家卫生院,抄小路过去只要十多分钟。 去卫生院的路上,棠光问戎黎:“我们来祥云镇的事情有哪些人知道?” 他看着她掌心那条已经被血色洇红了的手帕,一个一个念出来:“温时遇,秦昭里,程及,温照芳一家。” “前面三个可以排除。”棠光说。 后面一家都有可能。 到了卫生院,值班医生看了看伤口,去配药了,让患者先坐一会儿,并安慰家属不用担心,只是皮外伤。 棠光坐下。 戎关关蹲在她右手边:“徐姐姐,你疼不疼啊?” 这点伤算什么,棠光刚想说不疼。 戎黎答:“疼。” 戎关关撅着嘴去吹:“我帮你吹吹。” 他鼓着腮帮子,对着棠光的掌心吹气,吹到腮帮子酸了,他就歇了一下。 戎黎站在另一边:“再吹吹。” 戎关关撅着嘴继续吹气。 棠光转过头去看戎黎,是开玩笑的口吻:“你就不能帮我吹吗?” “我不能。”他神色理智、克制,“我是徐檀兮的未婚夫。” 她眼睛亮得像有泪光在里面闪:“可我也是徐檀兮。”她手掌握紧,结痂的伤口又流出血来,“戎黎,棠光也是徐檀兮。” 本来不疼的,突然觉得好疼啊。 戎黎转过身去,不看她,对进来的医生说:“医生,麻烦您轻一点。” 医生把托盘放下:“心疼女朋友是吧?晓得啦。” 伤口其实挺深的,没打麻药,包扎的过程中,棠光一声没吭。 戎黎在外面等,借了根烟,想到还在卫生院,就没点着。 “哥哥,”戎关关耷拉着脑袋靠墙站着,像罚站一样,站得笔直,“对不起。” 戎黎转着手里的香烟:“对不起什么?” “因为我去捡球,徐姐姐才受伤了。” 他很自责,都快要哭了。 戎黎把他的帽子往他脑袋上一扣,拎着他转了个身,不让他看见自己杀气腾腾的眼睛:“跟你没关系,是坏人犯了错。” 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 他把烟扔了,拨了个电话。 “六爷。” 他还不确定究竟是谁下的手,但他已经忍不住了,要先拿人开两刀:“我要徐伯临一家不得安宁。” 乔子嫣回:“明白。” “先生。” 戎黎抬头。 是棠光出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喊他先生。 “先生先生。” 小女妖总是喊他先生,他是教书先生,镇上的人都这样喊他,她也有样学样:“先生先生。” 学生刚下学,他从学堂出来,看见了她手上缠的白布,随意问道:“手怎么了?” 白布上有血。 她胡乱地把白布缠在了掌心,还打了一个很丑的结:“昨天我去山里玩,遇到一只黑熊精,我打不过他,被他打伤了。” 她穿着白色裙子,裙边是破的,手上的布便是从裙子上扯下来的,也还不会束发髻,就那样披着长发。 她刚修成人形不久,满脸都是稚气:“还好我跑得快,不然就让他吃了,那先生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就你这点道行,还敢往山里跑。”他总是板着一张脸,冷冰冰地训斥她,“不知死活。” 她哼了声:“你嫌我道行低,那便同我双修啊,等我双修了我就很厉害了。” 满嘴都是双修,不学好,尽学些歪门邪道。 他抬起手,指腹落在她后颈,使了力道往下一按。 她立马抱住脖子往后跳:“先生,你干嘛?” 她身上没有其他雄性的气味。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还是冷着脸:“不要随随便便同别的雄性双修,要知羞耻。” 他是先生,教书育人的先生,就当教她一次。 小女妖不服气,哼哼唧唧不开心:“我没有随随便便,我只找了你。”她不知羞地钻到他前面,用手指戳戳他的喉结,“别人我都不想舔,我只想舔你。” 她伸出舌头,去舔他喉结。 他猛地推开她,手里的经书掉在了地上。 “不知羞耻!” 他甩袖就走。 小女妖在后边咋呼地喊:“先生,你尾巴出来了!” 一只小妖而已,一掌就能打死。 但她没犯过杀戒,也没沾过血。 罢了,暂且留她一命,他是神,做神的要大度。 黑熊精是吧? 残害同类,该诛。 上古史书有言:释择神尊戎黎下六重天光,历劫降怪,于西丘山,捻诛妖火焚黑熊精。 诛妖火不烧万物,只焚妖。 后来,释择神尊用诛妖火烧食人怪,小女妖为什么能在火里活那么久?因为她后颈有释择神尊的印记。 大年初三的下午,徐伯临被人拍到陪同一年轻女子进出妇产科。 ------题外话------ **** 啵~ 248:徐家狗咬狗,戎黎求婚(二更) 大年初三的下午,徐伯临被人拍到陪同一年轻女子进出妇产科。 徐伯临晚上十点才回家。 温照芳等在门口:“怀多久了?” 他换鞋:“两个月。” 温照芳拉了拉嘴角,讥笑:“你还想要儿子呢?” 徐伯临不置可否。 两个月还查不出来性别,但乔子嫣做了胎梦,说是儿子。 “徐伯临,”温照芳抱着手,嘲讽,“你可真不要脸。” 徐伯临懒得跟她周旋:“离婚吧。” 啪的一声,温照芳把鞋柜门重重摔上,她双目通红,气得浑身发抖:“要我给小三腾位子,除非我死!” 徐伯临越过她,往屋里走:“那你就耗着。” 温照芳跟在后面,不依不饶:“这都第三个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她年轻时是舞蹈家,是风光无限的温家二小姐,是婚姻把她磨成了疯子,磨成了口出恶言的悍妇。 “我流掉的那个孩子是个女孩,徐檀兮和徐檀灵也是女孩,别做梦了,你这种人一定会断子绝——” 徐伯临转身,一巴掌扇过去:“还想当徐太太就安静一点,像个死人一样把嘴巴闭紧了。” 温照芳捂着脸,尖叫着哭出了声。 大年初四,小雪。 温照芳和徐檀灵找上门,乔子嫣与她二人起了争执,推搡间,乔子嫣滚下了楼梯。徐伯临赶回来时,正好看见一地血。 乔子嫣蜷在地上,抱着肚子:“是她们母女……”她满手血,指着楼梯上的母女二人,“她们推我下来的……” 徐檀灵立马摇头辩解:“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她着急忙慌地跑下楼梯,“爸,不是我和妈妈推的,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她自己故意跳下去!” 徐伯临拿起门口那个花瓶,砸在了徐檀灵头上,当场血流如注。 乔子嫣流产了,徐檀灵破相了。 不过徐伯临不会知道,徐檀灵说的都是真的,乔子嫣是自己跳下去的,怀孕是假,流产也是假,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以作假,只要有钱、有势。 大年初五,大雪。 温照芳被徐伯临家暴住院。 大年初六,大雪。 上午十点,温照芳爆出徐伯临伙同供应商,以原材料涨价为由,转移公司资产。 下午一点,徐伯临被相关部门扣押。 下午四点,徐氏集团官博发布通知,罢黜徐伯临集团总经理的职务。 大年初七,天晴。 戎黎接到了池漾的电话。 “六哥。” 戎黎问什么事。 他沉默片刻:“四月份的车祸另有隐情。” 傍晚六点,最后一缕夕阳没进了山的尽头,乌压压的黑色罩住了整个祥云镇。程及在点外卖的时候接到了戎黎的电话。 “帮我办件事。” 程及懒在沙发上:“爷没空。” “我雇你,跑腿费随你开。” 不是帮忙,是职业雇佣,语气正式得不像他。 程及觉得哪儿不对头:“那么多职业跑腿人,干嘛偏偏雇我?”不做熟人生意是跑腿人很重要的一项职业准则。 戎黎解释,很简明扼要:“只有你在南城。” 看来是出什么事儿了。 程及坐直:“什么任务?” “把徐檀兮的户口本偷出来。” “……” 更古怪了。 就偷户口本这种事,他居然还雇佣职业跑腿人,过于正式,过于突然,过于反常。 程及问:“你想干嘛?” 戎黎回:“想娶她。” 连用正经途径取户口本那点时间都等不及,程及明白了:“戎黎,你是不是犯什么大错了?” 他太了解戎黎了,如果不是出现了绝对危机,戎黎不会这么仓促地对待徐檀兮。 戎黎什么也不说,只让他快点,然后挂了电话,去卧室。 “杳杳。” 风很大,吹掉了窗户上贴的窗花,徐檀兮在关窗:“嗯?” 他从后面抱着她:“嫁衣绣完了吗?” 她点头:“只差盖头了。” “我们结婚吧。” 毫无预兆,他突然这样说。 徐檀兮转过身来,借着灯光看他的脸:“为什么这么突然?” “不突然,早想娶你了。”他把她脖子上的项链解下来,取出上面的戒指,然后单膝跪下,光照进他眼里,把里面的不安、惶恐都照得清清楚楚,“徐檀兮,我们结婚好不好?” 他好像在怕什么,她不知道他到底还怕什么。 如果他想,如果他要,她可以为他摘星辰,何况只是接受他的戒指。 她没有犹豫,点头说:“好。” 戎黎把戒指戴在她无名指上,她掌心的伤还没有全好,他亲了亲她的手掌,又吻她的戒指,最后捧着她的脸,深吻她的唇。 吻得一点也不温柔,暴烈又急切。 “先生,”她轻轻推了推,“你咬疼我了。” 他抱着她,手轻轻拍着她后背,凌乱的呼吸慢慢平缓,他把情绪都压在了眼底:“对不起。” 他又吻她,这次很温柔,轻轻舔着,不敢再用力。 徐檀兮顺从地张着嘴,怎么样都随他。 ------题外话------ **** 顾狗子:戎狗,你怎么还是这么狗! 戎狗子:狗写出来的。 249:领证结婚,戎狗父凭子贵(两更合并) 徐檀兮顺从地张着嘴,怎么样都随他。 他吻了很久。 她趴在他怀里,等呼吸慢慢平缓:“你怎么了?”她抬起头,目光温柔地望着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好像很惴惴不安。。 “没什么事,就是害怕了,怕你再受伤。”他握着她的手,指腹在她掌心的伤口上轻轻地磨,“杳杳,我们在这边领证好不好?” “我的户口本还在南城。” “我让程及去拿了。” 声音低低的,眼神惶恐又迫切,像对着神明在祈求,小心翼翼地。 他问:“先领证可以吗?婚礼后面再补办。” “好。” 神明答应了他。 他笑了,眉头松开。 “徐姐姐。”戎关关在楼下喊,“徐姐姐。” 徐檀兮下楼:“怎么了?” 戎关关抱着他那顶恐龙帽子:“我帽子上的恐龙不小心被扯下来了,你能帮我缝上吗?” 是小孩戴得那种毛线帽子,帽子顶上趴着一只绿色的恐龙公仔。 别的小朋友也都很喜欢他的帽子,都想戴,小琪哥哥和小俊哥哥两个人抢着先戴,不小心就把恐龙拽下来。 “等我一下。” 徐檀兮去屋里拿针线。 戎黎把放在沙发上的恐龙帽子扔开,他坐下:“以后不能叫姐姐,要叫嫂嫂。” 戎关关是个小人精。 他捂着嘴,悄咪咪地问:“哥哥你要娶徐姐姐当我嫂嫂了吗?” “嗯。” “嘻嘻。” 他好高兴啊! 大年初八,天晴。 李银娥找了人看了日子,说这个月初十和下个月十六都是万事皆宜的好日子。 戎黎只说越快越好。 李银娥说不办婚礼的话,要筹办的东西也不多,初十也行。 祥云镇有点落后,这几年县里才有民政局,以前镇上结婚的男女都不打证明,只办酒席,近两年小年轻们才兴领证,通常领证和办酒都一起弄。按照镇上风俗,定了亲的男女在办婚礼之前,要给村里每一户都送上一斤冰糖、一包烟,和一瓶酒,等办酒席那天,每家每户都会回一份喜钱。另外还要给男女双方的长辈量体裁衣,然后再拟聘礼、送礼金、置办五金首饰,但戎黎只领证,不办婚礼,后面在不在镇里办也不确定,李银娥就建议先送冰糖和烟酒,算是向大家知会一声。 下午东西就采办好了,李银娥另外还置办了两床新被子、一套红色的床上用品、十斤喜糖。 大年初九,天晴。 上午,戎黎收到了程及寄过来的户口本。 下午,李银娥和何华英一起,挨家挨户地去送冰糖和烟酒,本来应该是戎黎家里的长辈去送,但他和戎海那边的亲戚老死不相往来,何华英是关关的姑姑,还算得上半个长辈,李银娥算是媒人,两人一起去送喜礼也说的过去。 戎黎和李银娥家的小徐房客定亲了,这是村里人都知道的。 红中婶接过冰糖和烟酒:“不办酒啊?”那岂不是喜钱都收不回来? 李银娥解释:“小徐是城里姑娘,酒席可能在别处办,去国外办也不一定嘞。” 红中婶想了想,点头说:“也是,我看电视上的有钱人也都跑去国外办婚礼。”她打趣,“小徐跟你关系好,没准到时候你还能去国外参加他们的婚礼。”羡慕啊,她哎了声,“我还没坐过飞机呢。” 李银娥乐呵呵夸她家小徐房客。 大年初十,天阴,宜嫁娶。 徐檀兮早上醒来的时候,床帘拉着,屋里还很暗,枕边已经凉了。 “戎黎。” 她喊了一声,没人应她,披着衣服起身,下了楼:“戎黎。” 戎黎不在家里。 她洗漱完,他才从外面回来。 “你去哪了?” “你怎么穿这么点就下来了。”早上打了霜,外头很冷,戎黎把沙发上的毯子披在她身上,“我送关关去李婶家了。” “早饭呢?” “我给他煮了鸡蛋和玉米,还给他买了包子。” 他已经穿戴整齐了。 徐檀兮是第一次见他穿正装,腿很长,领带打得很端正,纯黑色的西装很适合他,看上去像个俊朗的贵公子。 “你几点起的?” 他说:“六点多。” 外面兴许是起风了,他头发上落了一小片碎叶,徐檀兮踮起脚,为他拂掉落叶:“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戎黎看了眼手表:“不早了,还有一个小时民政局就上班。” 他一整晚都没怎么睡。 “我去换衣服。” 徐檀兮把毯子放下,上楼去换衣服,戎黎跟着她上去了。 她把他挡在门口:“不要进来,我要换衣服了。” 他摇头。 好吧,她随他了。 昨天晚上她就把今天要穿的衣服搭好了,这次来祥云镇她没带很多行李,没有白衬衫,但有一件白色的高领内搭,很适合拍证件照。 她化了淡妆,戴了最喜欢的耳环,穿了和戎黎同款的大衣。 到县里民政局的时候,八点不到。 下车之前,徐檀兮问戎黎:“我们做不做婚前检查?” 他找好位子停车:“不做,等回了南城,我们自己去检查。” 他现在只想领证,越快越好。 徐檀兮都听他的。 民政局的大厅门口有接待的工作人员,是位上了年纪的女士,他们一进去,女士就上前询问:“照片带了吗?” 手牵着手,恩恩爱爱一起走,一看就是来领证的。 戎黎说:“没有。” “先去三楼照相,再去二楼左手边的窗口拿登记声明书。” 戎黎说:“谢谢。” 时间还早,照相的地方没有别人。 照相的师傅看见他们进来,把吃到一半的炒粉放下:“来得真早。” 他把相机和灯光弄好,叫新人坐下。 “新郎新娘笑一个。” 新娘笑得很温柔,新郎稍稍侧了一点点头,靠向他的新娘。 咔嚓。 两个人漂亮得不像话。 照相师傅只拍了一张:“照片都不用修,你们是我拍过最好看的一对。” 徐檀兮笑着道谢。 戎黎在桌子上放了一把喜糖。 拿了照片之后,他们去二楼领了登记声明书,填写完签了字之后,交给登记员审查。 他们来得太早,不用排队,整个过程下来,二十分钟都不到。 登记员把钢印盖在证上:“你们是今天的第一对,祝你们百年好合。” 戎黎拿到证,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终于笑了:“谢谢。” 他留下一把喜糖,牵着徐檀兮从民政局出来。 外面风很大,徐檀兮在门口停下,拿出手帕,擦了擦他手心:“你出汗了。” “我紧张。”他盯着手里的两本结婚证,“我们已经结婚了对吗?” “嗯。” 跟做梦一样,他还没有真实感。 “受法律保护吗?” 徐檀兮点头。 他不确定的样子有一点点傻:“还有没有别的手续?” 徐檀兮笑着摇了摇头:“已经拿到证了。” 戎黎不放心,折了回去,问大厅的那位女士:“拿到证就可以了吗?还有没有别的流程?” 女士说:“没有了。” “网上说要宣誓。” 怕出差错,戎黎昨晚查了很久的资料。 女士微笑着解释:“我们这里不用宣誓。” 就像有强迫症的人,明知道自己关了门,还是会怀疑没关,回去确认之后,走到半路,又重新开始怀疑。 戎黎现在就是这个状态:“不宣誓会不会不算数?” “……” 女士耐着性子:“先生,你已经拿到证了。” “那如果证掉了或者坏了呢?” “可以补办。” 戎黎放心了:“谢谢。”他把给女士的喜糖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牵着徐檀兮走了。 女士吃着糖,又重新相信爱情了。 回到车里,戎黎第三遍核对完结婚证上的每个字,然后才收起来,两本一起收起来:“杳杳,我们现在是夫妻了。” “嗯。” 他笑着,眼睛却有点红。 “怎么了?” 他把她拉到怀里抱着:“答应我一件事。” 徐檀兮没有问是什么事:“好。” “不要跟我离婚。” “不会的。”她仰着头亲他的下巴,“我们不会离婚。” 庚子年正月初十的风和太阳都听到了,不能反悔。 之后他们去了一趟超市,昨晚答应了戎关关,要给他买好吃的。 结账的时候,戎黎看了一眼收银台旁边的计生用品。 他没拿。 回镇上的路上,他开着车,看着前面,突然说:“杳杳,我不想避孕。” 昨天晚上他查结婚资料的时候,在网上看到了一句话:孩子是婚姻的纽带。 徐檀兮丹唇微张,脸颊通红,被他的话弄得猝不及防。 戎黎转头看她:“可以吗?” 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答应:“嗯。” 九点半不到,他们就回竹峦戎村了,车刚停在巷子里的空地上,戎关关就跑过来了。 “哥哥。”他叫完哥哥,又绕到副驾驶去,兴冲冲地问徐檀兮:“嫂嫂,给我买好吃的了吗?” “买了。” 徐檀兮怕车门打到他,让他站远一些。 李银娥也过来了:“领到证了没?” 戎黎拎了一袋吃的下来,嗯了声,今天寒风凛凛,他眉眼里春风得意。 李银娥笑说:“便宜你了。”她把徐檀兮拉到一旁,“小徐走,去帮我剥花生。” “哦。” 当然不是剥花生,李银娥同徐檀兮说了很多体己话,叫她不要惯着戎黎,叫她不要太好脾气,说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坦诚,要相互包容。 戎黎听力好,在外面都听得到。 坦诚? 光明磊落的人才敢坦诚,像他这样曾经阴暗过的人,连光都是偷来的。 他在黑暗的缝隙里,偷了徐檀兮这束光,从没打算还回去。 中午要吃面条,寓意顺顺利利。 下午,戎黎带着徐檀兮去送喜糖,李银娥都包好了,每一户十二颗糖、六颗甜枣。 傍晚,他去买了一对红蜡烛。 晚饭后,他发了条朋友圈,晒了结婚证,配文两个字:【已婚】 陪练:【恭喜六哥】 这是池漾。 镇友:【跑腿费结一下】 这是程及。 戎黎微信好友就那么几个。 戎黎洗碗的时候,徐檀兮接到了秦昭里的电话。 “你跟戎黎去领证了?” 徐檀兮还没有告知亲友:“你怎么知道的?” “戎黎晒了朋友圈。” 秦昭里是戎黎除了徐檀兮之外的第三个微信好友。 说实话,看到那两本结婚证秦昭里有点不是滋味,她就像是被骗走了闺女的老丈母娘,有种想打断戎黎狗腿的冲动:“他骗你去的?” 徐檀兮很袒护那只狗子:“没有骗我,是我愿意的。” 不仅骗人,还骗心。 秦昭里更想打断戎黎的狗腿了,恨铁不成钢:“宝贝儿,你才二十四,你们才谈几个月,一年之痒、三年之痒、七年之痒,一个都还没开始痒呢,你就把自己嫁出去了。”老丈母娘接受不了,“这也太快了。” 往日那个与异性说话都要隔几米的小淑女说:“没有很快,我的嫁衣已经绣好了。” 秦昭里想起这茬了,徐檀兮刚和戎黎在一起的时候,就开始绣嫁衣了。 不知道戎黎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把她迷得这样神魂颠倒。 秦昭里没别的说了:“要幸福,不要委曲求全,万一,我是说万一,他让你伤心了,一定告诉我。” 她会找人把戎黎打到半死,然后带走徐檀兮。 “好。” 秦昭里挂了电话。 八点半不到。 “戎关关。” 在看动画片的戎关关扭头:“嗯?” 戎黎说:“去屋里睡觉。” “我还不困。” 戎黎把电视关了:“让你去就去。” 戎关关不情不愿:“哦。” 他去睡觉了。 院子门口挂了红灯笼。 戎黎去把院门关上。 他回屋,蹲在徐檀兮面前:“杳杳。”她手上那本书一页都没有翻动,“头抬起来。” 徐檀兮抬起头,未施粉黛,脸上的红是说给戎黎听的告白。 他亲吻她滚烫的脸:“你愿意吗?” 她点头。 他牵着她,回了房间,把一双红烛点上。 大红的喜被已经铺好了,枕头上绣了比翼双飞的大雁。 他把她放在床上,耳廓发红,眼里是最纯粹直白的欲:“我可能会把你弄哭,不要不舍得,你疼了就咬我。” ------题外话------ **** 顾狗子:狗贼,快放开那个姑娘! 戎狗贼:你愿意吗? 徐姑娘:愿意。 顾狗子:…… 看在我让狗子吃肉的份上,原谅我更得这么晚好不?月底了,月票要投哦。 250:戎黎圆满,糖度满分(一更 他是把徐檀兮弄哭了,但她没有咬他,因为舍不得。 “杳杳。” 窗外的风声很响,她却听不到,一整个世界里都只有戎黎,他的声音、他的手、他的喉结、他发红的眼睛、他滴在她锁骨上的汗。 寒冬腊月,他身上滚烫。 “对不起,再忍忍。” “马上就好。” “马上就好了。” 风越刮越嚣张。 她哭了他就哄,哄完了丝毫不收敛,马上就好全是假话。 戎黎平时很听徐檀兮的话,除了这种时候。 红烛点了一宿。 次日,天晴。 窗帘拉着,太阳只能从中间的缝隙里漏进来一缕金芒。 屋里有点暗,但戎黎看得清楚怀里的人,她眼睫毛动了,大概是因为哭过了,眼角微微泛红。 “早。” 她声音有点哑,说完话,整个人往被子里钻,把脸都藏起来。 戎黎把被子和她一起捞过去:“再睡会儿?” 她缩在他怀里,很乖,不乱动:“不睡了。” “那起来?” 她动了一下,又趴着不动了,声音很小,脸很红,也不敢看他:“不太舒服。” “哪不舒服?” 戎黎想掀开被子看看,她攥着不松手,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 他亲了亲她耳边:“对不起,杳杳。” 她摇了摇头。 他手伸到床头柜,抽了几张纸后,手又放回被子里,帮她弄完:“我去开热水器,你等我一会儿。” “嗯。” 她挡着自己的眼睛,掌心都是红的。 戎黎真的很会,不知道哪里学来的。 他刚穿好衣服,戎关关就在外面叫了:“哥哥。” “哥哥。” 戎关关也不想这么没礼貌地打扰别人睡觉,但是……哥哥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快十点了! 戎关关好饿好饿:“哥哥,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咔。 门开了,戎黎说:“回你房间去。” 歪着头在楼梯下面偷看的戎关关:“啊?” “回你房间去,我叫你出来你再出来。” 从昨天晚上起,他就觉得他哥哥奇奇怪怪的:“为什么呀?” 戎黎下来,只在睡衣外面穿了件外套:“别问。” “哦。” 戎关关不情不愿地回了房。 等戎关关关上了房门,戎黎才去浴室,气温太低了,他特意放了一大盆热水,让热气把温度升高,弄好后才回卧室,把徐檀兮抱出来。 昨夜太晚了,而且晚上天冷,结束后她没有洗澡。 戎黎在洗手台上垫了毛巾,把她放在上面,她坐稳后,推他:“你出去。” 戎黎有时候特别坏,特别直接:“我不想出去。” 徐檀兮恼红着脸瞪了他一眼。 眼睛湿漉漉的,这一眼,似嗔似恼、含羞带怯。 各种乱七八糟不正经的念头都在戎黎的脑子里跑了一遍:“好好好,我出去。” 再不出去,他没法做个人了,身体里那头野兽被她放出来了,要再关回去,不太可能。 徐檀兮穿好鞋,去把浴室门关上:“不用管我,你去给关关买早饭。” 戎黎在门外,又使坏:“叫老公,不叫不去。” 徐檀兮不经逗,脸皮滚烫:“先生!” 他在外面笑:“哦,走了。” 昨天晚上故意磨着她,要她叫了两声老公,她是真脸皮薄,稍微肉麻一点点的话都说不出来。 戎关关十点十分才吃上早饭。 中午,戎黎炖了鸡汤,炖的不是那两只“定亲鸡”,那俩还在李银娥家养着,炖的这只是老母鸡,从秋花老太太家抓来的。 吃饭之前,先吃鸡。 戎关关咬着鸡腿,满嘴油光:“哥哥,这个鸡肉好老,我都咬不动。” 老母鸡当然老了。 这个鸡又不是炖给他吃的,戎黎一点也不温柔地说:“不吃就别吃,少在这挑三拣四。”他转头跟徐檀兮说:“杳杳,别吃鸡肉,你喝汤。” 营养都在汤里,本来就是为了炖汤给她喝,他放了药材。 徐檀兮喝了一碗,戎黎又给她盛,她摇头,把碗推开:“不要了。” 戎黎把碗端起来,用汤匙喂她:“我问了老太太,她说女孩子喝这个很好,可以补身体。” 她体力是真的差,要补。 今儿个晚上,戎关关依旧睡得很早,是哥哥赶他去睡的。 正月十二,天晴。何华英家请客,戎黎带了徐檀兮和戎关关过去。 回来的只有戎黎和徐檀兮,戎关关留在那边小住。 正月十三,天晴。 戎黎和徐檀兮没有出门。 正月十四,天晴。 戎黎和徐檀兮还是没有出门。 正月十五,戎黎开车去了县城何华英家,把戎关关接了回来。 ------题外话------ **** 我觉得此处应该有月票,二更很晚,别跟着我熬夜,你们以后白天看 251:车祸真相,谁是凶手(二更 正月十五,戎黎去县城何华英家把戎关关接了回来。 一进家门,戎关关就抱住了徐檀兮的腰:“嫂嫂,我好想你啊。” 徐檀兮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我也很想你。” 高度刚刚好,戎关关撅着嘴去亲徐檀兮的脸。 戎黎立马把他拎起来,丢得远远的:“不准亲。”他看了徐檀兮一眼,提醒她:“男女有别。” 徐檀兮哭笑不得。 戎关关把被哥哥拎乱了的棉袄拉好:“嫂嫂,什么是男女有别?” 徐檀兮不知道怎么跟一个五岁的孩子解释男女有别。 戎黎解释了:“就是你不能亲你嫂嫂的意思。” 戎关关是十万个为什么:“为什么?” 戎黎有点烦他:“只有我能亲。。” 戎关关不服:“为什么?” “我是她老公。” 哼! 戎关关觉得哥哥无理取闹:“为什么老公才能亲?小栀子姐姐的妈妈也会亲小栀子姐姐。” 啰里啰嗦,烦得要死。戎黎懒得跟他东拉西扯:“不为什么,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看看,看看这个人! 戎关关躲到徐檀兮后面,捂着嘴,悄悄地告状:“嫂嫂,哥哥他好不讲道理哦。” 戎黎的听力一向好得过分。 “敢不敢大声点说?” 戎关关超大声:“我不敢!” 戎黎舔了舔牙,想揍他。 徐檀兮忍俊不禁,她把戎关关挡在后面,转移了话题:“先生,你喜不喜欢吃汤圆?” 戎黎点头:“甜的都喜欢。” 戎关关探出脑袋瓜:“我也喜欢。” 徐檀兮下午买了很多汤圆,元宵十五要吃汤圆,那样才能团团圆圆。 太阳落山,天黑了,小巷两旁的人家点起了灯笼,小镇里的年味儿还很足,元宵十五舞龙舞狮,好不热闹。 外面锣鼓喧天,戎关关等不及了:“嫂嫂,汤圆好了没?” 徐檀兮在厨房应:“还没有。” 吃的还没好,那他先玩,他去屋里拿出两根仙女棒:“哥哥,你先帮我点仙女棒。” “给我。”戎黎把手持的烟花接过去,“去把手套戴上。” “哦。” 戎关关去戴手套了。 这几天经常要点烟花爆竹,戎黎口袋里就有打火机,他把烟花点上,火光吱出来,他在光影的缝隙里看到了温时遇。 戎黎稍微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院门开着,温时遇走进来,他风尘仆仆,眼里沾染到了外头冬夜的寒气。 天上的烟花一朵一朵炸开,红的绿的一簇一簇,元宵节的灯亮了整条小巷,火红色的光下有来来往往热闹的人影,舞龙队就在不远处的人家门口,金色的龙在起伏跳跃,放眼望去,隐约能看到玉骢雪山上葱葱郁郁的重影,正月十五的祥云镇像极了一副热闹的市井画,从夜里而来的温时遇像画里的添色。 隔着几米的距离,他问戎黎:“你和杳杳领证了?” 戎黎手里的烟花掉在了地上,他有很不好的预感,过了很久,才点头:“嗯。” 徐檀兮从厨房出来了。 “小舅舅。” 她看见温时遇很诧异。 温时遇问了她一样的问题:“你和他领证了?” 她颔首。 温时遇站在门口前,外面的灯光和烟花给他周身镀了一层金边,这样温柔朦胧的光影都柔和不了他眼睛里的清冷,深邃的眸像干净但刺骨的冰凌:“戎黎,你跟我出来一下。” 他先转身出去。 戎黎只迟疑了几秒,跟上。 徐檀兮喊了声舅舅,追上去:“是我提议的,你不要责备他。” 她知道,温时遇他生气了,他很少很少生气的。 他回头,目光比夜色寂寥:“杳杳你在屋里,不要出来。” 徐檀兮没有跟着出去。 温时遇和戎黎往僻静的巷子深处去了,那一处光照不进去,天上的烟花一朵一朵,深巷忽明忽暗。 君子温生,温润如玉。 这块玉,这会儿冰凉冰凉的,眉梢的风度和清雅都被隐忍的怒气压住了。 他今早八点拿到了车祸确切的消息,之后的十二个小时,都在赶来的路上,耐心早就用完了,一句客套的场面话都没有。 “去年四月,杳杳随她祖母、姑姑去普渡寺礼佛,在潮汐路上发生了连环车祸,起因是一辆大货车撞到了尾号843的私家车。” 他盯着戎黎的眼睛,脸上有明明灭灭的光,爆竹和锣鼓声杂乱无章,他的声音像三九天里穿来的风:“杳杳坐的那辆车刹车被人动了手脚,为了躲避前面的车辆撞上了护栏。车祸中丧命的受害人一共有四位,大货车司机、杳杳的祖母、姑姑,还有尾号843的车主。” 他停顿片刻:“843的车主是你对吧?” 戎黎没有否认,昏暗的环境里他什么也看不清,眼里都是混乱的黑影。 “当时我查到了你的身份,也查了大货车司机,除了我,锡北国际的人也都在查,但所有的监控都被人黑了。” 至于监控是车祸前被截了,还是车祸后,根本查不到。 “因为大货车司机那里没有查到任何异常,我和警方都把调查重点放在了刹车上。”翩翩君子今日有些咄咄逼人,因为有人碰了他的逆鳞,“在南城刚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利用了那起车祸假死,知道监控是你让人动的手脚,但我不知道,大货车司机是你安排的。” 他和警方都以为是偶然,原来是戎黎把证据伪装成了偶然。 “你知道杳杳的祖母和姑姑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吗?” 戎黎垂着眼皮,一声不吭。 温时遇朝他走近:“刹车失灵后,车卡在了护栏上,大货车方向失控,二次撞上来,杳杳车上三个人,两死一伤。” 只有她一个人活下来了。 但也丢了半条命,在医院住了很久,还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动刹车的人是凶手,大货车司机也是,还有主谋戎黎,是他们相互作用导致了这起连环车祸,就算有弄巧成拙的成分,但谁也不无辜。 温时遇质问他:“戎黎,这些你都知不知情?” 一开始,他不知情:“警方的资料上只写了刹车失灵,也没有监控,我以为只是一条路上的两起车祸。” 那是因为锡北国际的人也在查,温时遇为了不让徐檀兮卷进去,让人在资料上做了部分隐瞒。 “为什么突然带杳杳去领证?”温时遇几乎可以肯定了,“因为你也查到了,你心虚了,你想拿结婚证来当免死金牌,对吗?” 戎黎低着头,睫毛的影子落在眼睑,慌乱地颤动。 大年初七,池漾打了电话过来。 他说:“四月份的车祸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 “为了避开锡北国际那帮人,温时遇在案子的资料上动了手脚,刹车失灵只是车祸的一个成因,受害人致死的真正原因是与大货车第二次相撞。”池漾迟疑了很久,口吻变得凝重了,“六哥,大货车司机是我们的人。” 他们为了策划假死,安排了一辆货车,货车撞了戎黎的车后,方向失控,徐檀兮的刹车又被人破坏了,就是这么多巧合,就像他认识徐檀兮一样,也是因为很多机缘巧合,像命运在捉弄他们。 “你为什么不否认?” 戎黎否认不了。 他初七知道了真相,初十就带徐檀兮去领了证,不是想要免死金牌,他只是想死在徐檀兮身边罢了。 温时遇眼角被风刺红了:“为什么不否认!” 戎黎沉默不语。 温时遇一拳挥在了他脸上,不要一身优雅,他跌跌撞撞,和后退的戎黎一样狼狈。 他低下头,喃了句:“都怪我,我不应该让她跟你在一起。” 他刚知道戎黎的身份时,想过反对,可他家杳杳那时已经陷进去了,他不忍心,以为戎黎只是利用了车祸,如果知道他是主谋…… 晚了。 怎么办,他家杳杳怎么办? 温时遇也慌了。 戎黎擦掉嘴角的血,屈膝,跪下:“小舅舅。” 温时遇目光很冷:“别叫我小舅舅。” 他跪在那里,姿态低到尘埃里:“我求您,不要告诉杳杳。” 252:舅舅让步,危机解除(一更 他跪在那里,姿态低到尘埃里:“我求您,不要告诉杳杳。” 温时遇不说话。 “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辩解苍白又无力。 这种软弱无能的话,这种满怀愧疚的话,这种投降认命的话,遇到徐檀兮之前,他绝对说不出口。 但现在,他把这句话当作了救命的稻草:“我不是故意的。” 他嘱咐过货车司机,只撞他一个人。 温时遇看了一眼他的腿:“起来,别跪我。” 锡北国际戎六爷的腿不好,所以从来不下跪。 “杳杳的病还没有好,如果告诉她,她可能会崩溃。”他还跪着,把自己一身硬骨打断,“你要我怎么做?只要别告诉她,除了让我死,怎么样都行。” 他说中要害了。 温时遇再说不出一句狠话来。 “戎黎。” 徐檀兮打着灯出来了。 温时遇说:“起来。” 戎黎回头看了一眼,立刻站了起来,怕被徐檀兮察觉,他掸了掸膝盖上的尘土。 徐檀兮过来了,看见了他嘴角的血,就知道两人起了冲突。 她站到中间,为戎黎辩解:“是我要领证,我提议的,舅舅你不要怪他,不要打他。” 她以为温时遇是在介意她和戎黎先斩后奏。 温时遇绝口不提车祸的事:“你跟我回南城。” “戎黎呢?” 温时遇说:“他不回去。” 他脾气很好,一向惯着她,很少用这种命令的语气和她说话。 她也很少忤逆他。 “我也不回去。” 如果告诉她,她可能会崩溃。 其实这句话,在温时遇这里,是戎黎的免死金牌。 如果她知道了,她肯定会怪罪自己,有多爱戎黎,就会有多自责。 温时遇也束手无策了,他小心翼翼地,不敢透露太多,试探性地问她:“杳杳,你先跟他分开行不行?” 她语气着急:“为什么?因为我去领证没同你说,你生我气了吗?” 温时遇没办法解释。 徐檀兮其实也察觉到了不寻常:“舅舅你怎么了?” 温时遇不看她。 想帮她,想为她挡,但什么都不敢做,也不敢什么都不做,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很糟糕。 “是不是我还做错什么了?”徐檀兮看出来了,他好像很难过。 他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眼里有星辰烟火、有十五的月亮,把情绪都盖住了:“没有,我们杳杳什么都没有做错,是我错了。” 他要和戎黎一起,做个不坦诚的罪人。 “戎黎,你带她进去。” 徐檀兮问他:“你呢?” 温时遇拂掉肩上风吹来的茶花:“我回去了。” 徐檀兮总觉得他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她不太放心,劝道:“已经很晚了,你别走了。” 温时遇摇了摇头:“我来得匆忙,没有给你备新婚礼物,等你回了南城,我再补给你。”他看了戎黎一眼,转身:“走了。” 戎黎紧握的手松开了,手心全是冷汗。 “舅舅。”徐檀兮喊住温时遇,“路上小心。” 他走在月光里,没有回头,渐行渐远。 徐檀兮站在原地目送,心里忽而有些空落落:“舅舅是不是在生气?我应该先告诉他的。” 戎黎看着她灯笼上绘的那朵君子兰:“跟你没关系,是我的问题。” 他听池漾说过,流霜阁的温先生挚爱君子兰。 竹峦戎村的祠堂在村尾,祠堂里灯火通明,门敞着,温时遇看见了三座塑了金身的佛。 他会读佛经,却不信神佛。 他脚步停下来,看着祠堂里的烛火,站在浓重的夜色里,对着里面的佛深深鞠躬。 请保佑那个姑娘,请保佑她。 柯宝力在巷子外面等,听见脚步声便下了车:“温先生。”他看看四周,只有温先生一个人,“您不带徐小姐回去吗?” 这趟是来带走徐檀兮的。 温时遇摇了摇头:“我怕她哭。” 柯宝力一愣:“啊?” 温时遇不再说话,靠在车门上,用火柴点了根烟。 柯宝力很惊讶,温先生身上居然有香烟,不过火柴不奇怪,温先生喜欢用火柴。 正月十五的月亮很圆,柯宝力心想,如果不是和他一起来了祥云镇,温先生肯定会一个人过元宵,在清清冷冷的屋子里,再放一曲很应景的青衣选段。 “宝力,再帮我查查,得再查点什么出来,不能这样,杳杳会接受不了。” 柯宝力应下了。 晚上的汤圆戎黎没吃几个,徐檀兮看得出来他心神不宁。 戎关关出去看舞龙了,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 “你和舅舅说了什么?” 他看着高处,却没心思赏月,对她撒了谎:“他问我是不是故意骗你领证,我说是。”他把她冰凉的手攥在手里捂着,“我说了很过分的话,是我先惹了他,你别怪他。” 徐檀兮关心他嘴角的伤:“你怎么也不躲?”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疼不疼啊?” “不疼。” 她踮着脚吹了吹:“你也别生我舅舅的气,他只是很疼我而已。” 君子温生,当真是君子。 倘若温时遇有一点私心,他一定能把徐檀兮带走。 “杳杳,”戎黎抱着她,“我们回南城吧,” “什么时候?” 他说:“这两天。” 徐檀兮觉得有些奇怪:“你不是想多待几天吗?” 纸是包不住火的,他要在大火焚身之前,给她多上几道安全锁。 “你很久没去做心理咨询,我不太放心。” 他好像又不安了。 徐檀兮说:“我不要紧,光光和棠光也都很听话。” ------题外话------ **** 更新时间重新调整:一更早上8点半,二更傍晚六点左右。 253:戎黎一怒,必见血(二更 徐檀兮说:“我不要紧,光光和棠光也都很听话。” 戎黎没有过多解释:“也该回去了,学校要开学了。” 她也不问,顺从地点头:“我都听你的。” 她是真乖。 在床上也是,就算哭都不会推开他。 “你怎么什么都听我的。”戎黎抱紧她,“别太惯着我,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就惩罚我,只要不离婚,怎么罚都行。” 她只是笑了笑,安静地窝在他怀里。 夜里十二点。 这几天,因为戎黎,徐檀兮总是睡得很晚。等她睡着后,戎黎下床,睡衣还在地上,他只穿了条睡裤,也不怕冷。腹肌上有道指痕,方才他把徐檀兮弄狠了,她慌忙时抓到的。 他捡起睡衣,随便套上,然后摸到手机,出了房间,拨了通电话。 “冀北,我假死那起车祸,再帮我查查。” 正月十七,戎黎和徐檀兮回了南城。 徐伯临正月十八放出来了,因为举报证据有误。 徐伯临先去了医院,把离婚协议甩在了温照芳脸上,脸上一副厌恶至极的模样:“签字吧,不签字就上诉。” 温照芳冷哼了声,一句话都没说。 等徐伯临走了,徐檀灵才愤愤不平地抱怨:“爸他怎么这样啊!” 她右脸破了相,做了缝合手术,半张脸都被纱布包着,肿得不能看,头发之前被张归宁剪了,哪还有半点女明星的风光靓丽,又丑又狼狈。 “妈,你不要跟他离婚,就一直拖着,看他能怎么着。”她振振有词,气得不行,“咱们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个小三。” “举报的证据是假的。”温照芳坐在病床上,脸上的淤青还没消退,“你知不知道?” 徐檀灵目光闪躲:“我怎么会知道呢?”她眼皮一抬一垂,眼泪就盈出来了,“不过也都怪我,太想帮你了,没有去核实就把证据给了你。” 演员就是演员,眼泪说来就来。 温照芳把离婚协议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目光冷然:“那些证据你是怎么拿到的?” “我在爸的书房里发现的,当时也在气头上,没想那么多。” 温照芳冷笑。 白眼狼就是白眼狼,养不熟。 半个小时之前,乔子嫣来过了,她“流产”后也在虹桥医院住院,穿了一身病号服,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瞧着躺在病床上的温照芳。 温照芳坐直来,把昂贵的外套披在身上,高傲地抬起下巴:“你来干嘛?向我示威?” 一个小三而已,她有她温家二小姐的骄傲。 乔子嫣不算绝顶漂亮,但眼神自信张扬:“知道徐檀灵给你的证据怎么来的吗?”她笑得得意又风情,“我给的。” 徐伯临的确伙同了供应商转移资金,但哪会蠢到留下证据。 她当然也不是要把徐伯临送进去,就是想看这一家三口互咬。 徐檀灵果然没让人失望。 乔子嫣撩了撩头发,手指勾着输液管玩:“我以为她会自己去举报,结果她让你去了。”她嫣然一笑,“借刀杀人啊,借刀杀人。” 老子给女儿破了相,女儿把老子送进去,果然是亲父女,衣冠一脱,都是狡猾的禽兽。 乔子嫣突然觉得温照芳也蛮可怜的,啧了声:“温照芳,你养了一头白眼狼哦。” “你还想干嘛?”温照芳讥讽,“想要徐太太的位置?” “谁稀罕。”乔子嫣抱着手,甩了甩落在肩上的卷发,“等着吧,我要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 她扭着腰出去了,拨了个电话。 “六爷,狗要咬狗了。” 外边太阳正好。 戎黎挂了电话,在等房东太太开门,房东太太穿着厚厚的冬睡衣,一把钥匙一把钥匙的试。 红沙咀是南城的贫民窟,这一带原本是所私立小学,后来学校搬走了,几栋楼就变成了小区,房子有些年头了,楼梯和阳台是开放式,站在楼上阳台能看见底下三五成群的大汉,他们都是附近工地上的工人,不上工的日子就凑一堆打打牌,开开黄腔侃侃大山。 楼下,几个大汉在吆喝。 “老丁,三缺一。” 被叫做老丁的男人四十来岁,穿了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脚下穿了双凉拖,袜子漏在外面,他胡子没刮,叼着根烟邋里邋遢,手里拎着个酒瓶子,边往楼梯上走,敷衍了句:“不来了,老子要睡觉。” 牌桌上的大汉调侃:“大白天的睡什么觉,晚上干嘛去了?” 另一位牌友跟着打趣:“做贼去了,还是和女人鬼混去了?” 老丁回头啐了一口:“滚一边儿去。” 试了几把钥匙都没把门打开的房东太太喏了一声:“他就是丁四。”说完,她喊了声:“丁四,有人找。” 丁四抬头看了眼,随即就扔了酒瓶子,掉头就跑。 阳台上面晾了很多衣服,地上几块斑驳在晃悠,门口旁边堆放了很多生活垃圾,还有几个空的酒瓶子。 戎黎捡了个酒瓶子,在手里掂了掂,眼皮抬了下,酒瓶扔出去的姿势很随意。 接着丁四啊了一声,趴在地上抱着腿大叫,砸中了他小腿的酒瓶子掉到地上,碎了。 他痛得脸发白,在地上滚了两圈,发麻的腿才缓过来,刚要爬起来,后背被人踩住了。 “认得我吗?” 声音懒洋洋的,很好听。 丁四回头,脑门上冒出了豆大的汗,他磕磕巴巴地说:“不、不认得。” 戎黎一脚踩着他,蹲下去,捡了块碎片,用指腹试了试锋利不锋利:“再回答一次,认得吗?” 他把玻璃碎片抵在了丁四的颈动脉上,眼睫毛很密,阳光落在上面能留下一小片阴影。 他有一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有一双杀人不用见血的眼。 像恶魔披着神的皮囊。 丁四一个哆嗦:“认得!” 戎黎握着那块锋利的碎片,在丁四的动脉上来回刮着玩,力道忽轻忽重的:“那天在祥云镇,谁派你来的?” 丁四抹了一把汗,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没谁,是……是偶然。” 戎黎扬起手。 丁四立马抱住脖子,死死闭着眼。半晌后,脖子上没动静,就丝丝冷风穿过去,他打着哆嗦睁开眼,手在这时被拽住,按到地上,他刚要挣扎—— 戎黎握着玻璃,猛地往下扎,眼皮都没眨一下。 “啊啊啊啊啊——” 房东太太被这尖叫声吓得连连后退。 丁四手背上鲜血直冒,戎黎把玻璃扔了,摸到口袋里的手帕,又没用,他把手帕揣回去,用袖子擦掉手上沾到的血,语气不咸不淡的:“刚刚的问题,再回答一次。” 丁四老实了,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是温照芳。”他被吓破了胆,什么都招,“是……是温照芳让我撞人的。” 戎黎当然知道是温照芳,但去警局之前,得先把这混蛋的嘴松一松。 毕竟警察比他温柔太多了,这撬人牙齿的事情,还是他在行。 大年初五,江醒打来电话。 “录音发你了。” 戎黎回:“嗯。” 江醒满肚子怨言,非常不爽:“老子一宿没睡。” 戎黎敷衍地哦了声:“谢了。” 谁要他的谢谢,江醒口气不好:“大过年的,我又是监听又是监视,熬了一天一宿,你两个字就完了?” 戎黎拿出诚意:“你的跑腿人资料我已经帮你抹干净了。” 江醒不满意:“还有呢?” “雇佣金等会儿发给你。” 江醒勉强满意:“以后别找我,我以后不是跑腿人,不接任务。” 戎黎挂了。 大年初三,徐檀兮差点被小货车撞,徐伯临有乔子嫣看着,剩下的嫌疑人还有温照芳和徐檀灵。 戎黎雇了lyg最贵的两个跑腿人,江醒负责监听监视温照芳。 ------题外话------ **** 围脖发了荣耀的图,围脖潇湘书院顾南西 254:狗咬狗之温照芳入狱(一更 挂完江醒的电话之后,戎黎打开了他发过来的录音,是丁四和温照芳的两次通话。 “怎么样了?” “没成。” “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这么没用。” 这是第一段。 应该是丁四在任务失败后,联系了温照芳。 后面还有一次通话,是丁四打给温照芳要钱。 “尾款怎么还没打给我?” 温照芳很愤怒:“事情没办成,你还想要尾款?” 丁四在电话里保证:“早晚给你办妥,你先把钱给我,我急着用。” “给我放安分点,先找个地方躲好,我没通知你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上午十点十一分,警局。 徐檀兮在祥云镇差点被撞,戎黎回南城那天来报了警,嫌疑人是他自己带过来的。 王刚问,你怎么确认的嫌疑人。 戎黎说,他当时在现场,看到了脸。 “没戴口罩?” “戴了,但我认得。” 行吧。 王刚又问:“嫌疑人怎么找到的?” 戎黎一本正经地瞎扯淡:“路上碰到的。” 呵呵。 乱搞! 王刚瞥了一眼丁四手上的伤,明知故问了句:“手怎么了?” 丁四老老实实坐着,缩头缩脑地看了戎黎一眼,也瞎扯淡:“我自己摔的。” 王刚:“啧啧。” 不是戎黎搞的,他王字倒过来写。 戎黎不是大学老师吗?越接触王刚越觉得他这人危险,有危害社会的犯罪分子的气质。 徐医生那样风光霁月的人儿怎么就找了个“犯罪分子”? 王刚暂时停止惋惜,让唐晓钟把丁四带去审讯室,他自个儿跟戎黎去了隔壁旁听。 唐晓钟和王敏两个人一起,一个问,一个记。 “你跟温照芳是什么关系?”唐晓钟问。 丁四的手没包扎,已经不流血了,他把手放在膝盖上,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紧张的,那只受伤的手在发抖:“我以前在温家当过司机。” “说说,她都让你干了什么?” 丁四抬头,看了看顶上的监控,老实地招了:“上个月月底,她给我打电话,让我帮她解决一个人。” 他也不想招。 伤他的那个人说,如果他嘴巴不老实,下次拔光他的牙齿,然后把他的牙齿送去给他老家的儿子,再一次,拔指甲…… 那人,应该是个变态。 唐晓钟立马问:“解决谁?” 丁四不怕死,但怕老家的儿子被变态盯上,所以他招供:“她女儿,徐大小姐。” “继续。” 隔壁。 隔着单向玻璃,王刚忍不住把视线放在丁四手上,那结痂看着怪吓人的,像是用什么利器刺的。 “他的手你弄的?”也就象征性地问一句,不是戎黎他王字倒过来写。 戎黎不作答。 王刚哼了声,觉得戎黎太目无法纪,不过效果很立竿见影:“怪不得这么老实。”他拨了个电话:“大彬,去把温照芳请来。” 丁四吸毒,给温照芳办事纯粹是为了钱。 十点四十九,温照芳被“请”来了,正好,丁四那边也审完了。 唐晓钟复述了一遍丁四的口供,审问的语调很高亢:“买凶杀人,你认不认?” “买凶杀人?”温照芳笑了,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丁四说的?” 这口气,是不想认咯。 “有证人,有汇款记录,还有通话录音。”唐晓钟友情提醒一下,“徐夫人,你现在的口供和态度会直接关系到你在里面蹲几年,我劝你说话慎重。” 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温照芳面不改色:“通话记录我能听听吗?”她的理由是,“说不定是有人冒充我。” 唐晓钟就放了一遍。 通话记录是丁四提供的,不过队长说是戎黎弄来的。 温照芳听完:“就这?”她妆容精致,穿着得体,半点慌张都没有,端的是骄傲又尊贵,“通话里我有说过让他撞人吗?” 唐晓钟懵了一下。 温照芳辩解:“我的意思是让他帮我盯着我女儿。”她神色不慌不忙,“我跟我女儿的确不合,而且我也不满意她那个男朋友,就让丁四去帮我监视她,我只是想知道她的行踪和一举一动,没想到丁四会错了意,居然要对她不利。” 唐晓钟一时找不到漏洞反驳。 温照芳很镇定自若:“他还好意思说是我指示的,我没找他算账就不错了。” 十分钟后,二号审讯室。 丁四听完温照芳的口供录音后,拍了桌子站起来,大骂:“她放屁!”他面红耳赤地梗着脖子指控,“就是她亲口说的!她让我帮她解决碍眼的东西,我说杀人要加钱,她说事成后会给我这个数。” 丁四用手比了个五。 他的账户前几天有五十万的进账。 一号审讯室。 温照芳一概不认,心理素质显然很高,眼皮都不跳一下:“我没说过这种话,他有证据吗?” 二号审讯室。 “没有。”丁四瘫坐到椅子上,“是当面谈的。” 温照芳很狡猾,电话里说得含含糊糊,重要的部分都是面谈的。丁四又是个大老粗,脑子被毒品腐烂了,根本没心眼,除了汇款证明之外,什么证据也没有。 几轮审问下来,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唐晓钟有点挫败:“温照芳还是不认。” 李大彬拍桌:“这么明显还能不认?” “再明显也要讲证据,温照芳肯定是故意留了心眼,录到的通话里都没有她明确的指示。” 温照芳一口咬定,是丁四会错了意。 午饭后,戎关关午睡,戎黎去了趟程及那边。 外头的阳光很好,徐檀兮坐在阳台的吊篮椅上,正在走神,盖在腿上的毯子掉到了地上她也没有察觉,戎黎喊了她一声,她没回神。 他走过去,把毯子捡起来:“怎么了?” “先生。” “嗯?” 她侧着头,睫毛安静地垂着,阳光落在她侧脸,像洒了薄薄的金粉:“我想不通温女士为什么会那么讨厌我。”她有些丧气,很失落,“从我有记忆以来,她从未对我笑过。” 戎黎蹲在她面前,手放在她膝盖上:“你会不会不是她女儿?” “我以前也问过我祖母和姑姑,她们说是亲生的,说温女士生我的时候伤了身子,还患了产后抑郁和狂躁症。”她低下头,抓着毯子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因为很用力,指尖发白,“只因为这个就要置我于死地吗?” “不要难过。”戎黎握着她的手,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低头亲在她指尖上,“杳杳,不要为了那种人难过。” 她手指很凉,他的唇是温热的。 他不想她胡思乱想,勾着她的脖子,与她接吻,刚把她的脸吻红,电话铃声响了。 “喂。” 是王刚打来的。 戎黎没说话,听王刚说完后,沉默下来。 徐檀兮问他怎么了。 他犹豫了片刻:“跟我去警局吗?丁四招供了,说四月份的车祸是他动了刹车。” 因为温照芳不承认自己是主谋,丁四就气急败坏地开始翻旧账了,其中最大的一笔就是徐家四月份的那桩命案。 “那次是温照芳第一次找上我,她知道我没钱买‘货’,说给我五十万。” 丁四是瘾君子,这里的货指的是毒品。 “当时徐大小姐要去普渡寺,温照芳把出发的时间和路线发给了我。我比较懂车,就在刹车上动了点手脚,如果是正常刹车,不会有什么异常,但一旦遇到情况,连续急刹车就会失灵。” 丁四也是被气急了,被惹毛了,一副要跟温照芳鱼死网破的架势。 他一股脑地全招了:“我本来打算在普渡寺的山脚动手,因为那里人少,还没有监控,但车还没到普渡寺就已经发生车祸了。具体是怎么发生车祸的我不知道,不过温照芳以为是我干的,就把尾款给了我,加定金一共五十万,支票的照片我都还留着。”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温照芳特地嘱咐过,车里另外两个人可以不用管,但徐家大小姐一定不能活着回去。” ------题外话------ **** 错别字还没查哈,求个月票~ 255:戎黎护妻,沙发上恩爱(二更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温照芳特地嘱咐过,车里另外两个人可以不用管,但徐家大小姐一定不能活着回去。” 徐檀兮往后退了一步。 戎黎一只手扶在她后腰上,另一只手关掉视频:“杳杳。” 她脸色苍白,手抓着戎黎的衣服,额头出了薄薄一层汗:“先生,我不太舒服。” 戎黎没管那几双盯着他们的眼睛,抱着徐檀兮从警局出来,他把她放在副驾驶,他没有坐进去,弓着身子给她擦汗:“哪里不舒服?” 她没有流眼泪,眼角微微发红:“我有点喘不上气。” 他帮她把安全带系上:“我带你去医院。” 他坐到主驾驶。 徐檀兮伸手,拉住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摇了摇头:“先生。” 去医院没用的,她是心里难受。 她慌张无措地看着戎黎,牙齿把唇咬了一道印:“祖母和姑姑都是我害的。” 这是戎黎最怕的。 丑陋卑鄙的人总有一万个为自己辩解的理由,而善良的人,总是最先自我责怪。 “不是。”戎黎扣着她的手,很坚定地告诉她,“不是的杳杳,不是你。” 她不为自己辩解。 戎黎一遍一遍替她说:不是你,不是你…… 他都在逍遥法外,凭什么她要受罪。这一刻,戎黎突然开始恨自己,厌恶自己。 他为什么没有干干净净地长大,为什么要假死,为什么要弄脏手,为什么要活得那么肮脏阴暗,如果他一身清白,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这样,他遇不到她怎么办? 她趴在他怀里,忽然一动不动。 “怎么了?杳杳。” 她抬起头:“喵。” 徐檀兮躲起来了,光光出来了。黄文珊医生之前说过,她的两个人格会保护她,会替她痛。这是戎黎做不到的,他卑劣地感到了庆幸。 他带她去了心理咨询室,黄文珊说,她心理状态不佳,主人格出现了逃避、焦虑心理,副人格自主意识活跃。 光光在秦昭里家待了两天,第三天的深夜,徐檀兮回来了。当天上午,温老爷子温鸿不请自来。 温鸿已到古稀之年,精神矍铄。 徐檀兮沏了一壶茶,为他斟上一杯。 “外公,请喝茶。” 温鸿是和司机一起来的,司机在外面等,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掠过戎黎:“他是?” 两个字、一个眼神就看得出来,这是一位冷漠并且强势的老人。 徐檀兮和戎黎坐在对面,她回答说:“是我先生。” 温鸿端起茶杯,润了润嗓:“领证了?” “嗯。” 他眉头拧了拧,神色不悦:“怎么也没跟家里说一声,你小舅舅知道吗?” “知道。” 一问一答,对话礼貌又生分。 温鸿对徐檀兮的婚姻和丈夫并没有过问太多,他直接说他今天来的目的:“你妈的事,你收手吧。” 徐檀兮不言。 他继续游说,像个第三方,冷静又平和:“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母女,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游说的措辞,略带命令的口吻,把久居高位的长辈形象发挥得淋漓尽致。 徐檀兮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弯出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戎黎知道,这是她不认同时的小动作。 戎黎可不止不认同,还觉得听得刺耳,听得让人手痒,他没忍住,回怼了一句:“哪有什么筋,两次买凶杀人,有也早抽断了。” 温鸿只是抬了下眼皮,目光扫过戎黎,皱了皱眉后,继续道:“她生你的时候得了病,精神状态一直不好,看在我这个老头子的份上,你松一松手,等这事过去了,我就把她带回温家,不让她再出来。”他口气不容置喙,“檀兮——” 徐檀兮打断了:“这事过不去。” 她教养好,待人礼貌,很少这样寸步不让:“外公,不是我要给她定罪,是法律要给她判刑。” 温鸿不以为然,强势惯了,语气里自有一股势在必得:“只要你不追究,我自然有办法让法律判不了刑。” 帝都温家有权有势,温鸿一辈子端坐在金字塔顶端,眼见的自然都是蝼蚁。 戎黎在徐檀兮开口之前,先捂住了她的耳朵,因为他要说很不君子、很不磊落的话:“你有办法让法律判不了刑,我也有办法让她把牢底坐穿。” 温鸿终于正眼看这个长相出色的年轻人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等气场,绝非凡人。 戎黎答:“徐檀兮的丈夫。” 谈不妥,他这张老脸的面子没人卖。温鸿把茶杯摔在桌上,茶水洒了,他拄着拐杖站起来:“檀兮,你好自为之。” 谈话不欢而散,温鸿走了。 懂礼貌的徐檀兮没有去送长辈出门,还是刚刚那个姿势:“先生。” 戎黎松手:“嗯。” 她心情倒比温鸿来之前还要好一些了:“你捂住了我也听得到。” 戎黎是有办法让温照芳把牢底坐穿,但同样也有顾忌:“如果你想收手——” 毕竟有血缘在。 “我不想收手。”她说,“我其实没有那么大度。” 她眉眼里能藏温柔,也能藏刀锋,她的善良和包容都有底线。 戎黎欣然点头,他认同她,认同她的任何模样:“你也不需要大度,怎么做能让你好受,你就怎么做。”他语气格外的郑重,“杳杳,除了你自己,你不需要对任何人心软,我也一样,你也不用对我大度。” 她只要让自己好受就行。 他希望她能长出盔甲,希望她无坚不摧,不被任何人刺伤。 徐檀兮似懂非懂:“你最近好像怪怪的。” 他说:“我爱你。” “……” 徐檀兮愣了一下,脑子因为他这一句话短暂地放空了一下:“怎么突然说这个?” 放空过后,她脸红如云霞。 “就是突然想说了。”他红着耳朵说,“我爱你。” “我爱你。” “徐檀兮,我爱你。” 他抱着她,不厌其烦地说了好几遍,每说一次,他就吻她一下。 他以前很寡言,不是个爱说甜言蜜语的人。 “我爱你。” 他吻在她眼睛上,她喜欢被亲吻眼睛,他记得她所有的喜好。 “我知道啊。”她眼睫毛会抖,瞳孔潮红潮红的,害羞又顺从地趴在他怀里。 她暂时忘了不开心的事,耳边只有戎黎有点唠叨、有点不熟练的告白:“我爱你。” 黄医生说,她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有复发的倾向,她需要关爱,需要遗忘,需要把注意力转移。 “程及把关关带去店里了。”戎黎说。 她知道啊。 他又说:“他们晚上才回来。” 她也知道啊。 他去把门关上,把窗帘也拉上,然后把她压在沙发上:“在这里试试好不好?我想在这里做。” 徐檀兮目瞪口呆。 戎黎在房事上很大胆,她相反,羞怯被动,他会提很多要求,她会全部答应。 之后她也的确忘了,在短暂的时间里,她脑袋空白,意识恍惚,只有戎黎一声声杳杳,一声声我爱你。 温照芳不爱她不要紧,这世上有一个人很爱她,很爱很爱她。 温鸿刚从麓湖湾出来,温时遇就来了。 “你来得倒是快。” 一碰到徐檀兮的事,温鸿就总是冷嘲热讽。 同样,一碰到徐檀兮的事,温时遇就会竖起满身的刺,礼教和风度都不管:“您要插手我管不了,但请您不要再来找她。” 温鸿冷嗤:“我见我外孙女,现在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了?” 他不作声。 温鸿警告他:“时遇,不要越界了。” 这是他寄予厚望的儿子,如果没有软肋,就完美了。 “还有,”温鸿提醒,“你阿姐这件事我会处理,你最好别过问。” 他反驳:“我会帮杳杳。” 温鸿扬起拐杖,抽在他腿上。 ------题外话------ **** 戎黎真的好狗哦,月初了,求月票 256:一个个收拾,下一个徐檀灵(一更 温鸿扬起拐杖,抽在他腿上。 他身体轻微晃动,后背依旧挺得笔直,半点低头服软的意思都没有。 温鸿怒道:“温家是你在管事,但我还没死。” 他说完就甩袖走了。 柯宝力赶紧上前:“温先生,您的腿……” 温时遇往后退了两步,手扶在车上:“不碍事。” 老爷子刚刚那一下,可没手下留情,柯宝力有点担心温先生的腿。 温时遇赶来得匆忙,大衣忘了拿,唇色被冻得有些发白,微微仰着头,在看楼上。 柯宝力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您不上去吗?” 他摇了摇头,站了许久才离开。 温鸿给温照芳请了位专门打刑事官司的律师,那位律师大名鼎鼎,复姓欧阳,名烨, 徐家车祸案原本是二队的胡表国在跟,后面王刚负责的姚勇金案也牵扯到了这桩旧案,两个案子就合并了。 欧阳烨一进来,胡表国就啧了声。 王刚用手肘捅了捅他:“认得?” 胡表国抱手,头发因为熬夜办案,没剩几根,颇为沧桑:“化成灰都认得。” 欧阳烨上前,伸手:“好久不见,胡队。” 可别见了。 胡表国没跟他握手,回了个敷衍又不失礼貌的假笑:“呵。” 欧阳烨年纪不大,外表挺斯文端正:“我能见见我的当事人吗?” 胡表国继续假笑:“当然。” “麻烦带路。” 胡表国吩咐他的副队:“老龟,你带他去。” 老龟大名叫陈宝贵,他领着欧阳烨去见温照芳了。 胡表国这才跟王刚介绍这位大状:“这货很会钻法律空子,专门给有钱人脱罪,是我老婆的死对头。” 胡表国的老婆是检察官,跟检察官作对的,一般都不是好鸟。 在律师来之前,温照芳拒绝发言,和律师谈完之后,她声称去年四月份给丁四的那五十万和刹车一案无关,并称那笔钱是她委托丁四帮她办另一件事给的佣金。 丁四也的确帮温照芳处理过很多麻烦事,而且有些事还有迹可循,比如为了让徐檀灵星路顺畅,温照芳没少从中周旋。 光有支票的照片要给温照芳定罪基本不可能。 唐晓钟是第五次给丁四录口供:“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证据?” 丁四听说温照芳请了个很厉害的律师就急了:“温照芳那个臭婆娘,每次有重要的事都是她指定地方让我过去面谈,我也没留心眼,哪有什么别的证据,有汇款记录还不够?” 丁四没什么脑子,毒瘾上头的时候更蠢,不然温照芳也不会用他。 唐晓钟说:“汇款记录证明不了她具体指使你做了什么。” “不是还有我这个污点证人吗?” 丁四不懂法律,污点证人还是唐晓钟跟他说的,别的他不懂,只知道只有温照芳被判有罪了,他自个儿才有轻判的可能。 唐晓钟告诉他一个很不利的消息:“温照芳的律师已经提起诉讼了,说你污蔑诽谤他的当事人。” 丁四踹桌:“卧槽!” “而且你有前科、有吸毒史,你的证词在法庭上不一定会被采纳。” 就目前来看,温照芳脱罪的可能性很大。 丁四气得骂粗。 已经二月下旬了,南城这几天连续升温,被残雪压了一个冬天的枝丫终于抽出了新芽。 戎关关下周一开学,徐檀兮带他去买新书包了,秦昭里也在,戎黎就没跟着。 他在程及那边,原本在商量温照芳的案子,商量是搞律师还是添其他犯罪新料,说着说着话题歪了。 “结婚这招都用上了,”程及敢保证,戎黎一定有什么事瞒着徐檀兮,“你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少管我的事。”电脑开着,戎黎在旁边沙发上看何冀北发过来的资料,都是关于温家的。 程及晃着腿,笑得痞里痞气:“我都不能说?” 戎黎一副性冷淡的表情:“我跟你不熟。” 程及一脚过去,踢在他裤腿上:“起开,别坐我家沙发,给你发的那些动作片,我当喂狗了。” 戎黎:“……” 他初十晚上晒了结婚证,程及这个不要脸的看完他朋友圈后,给他发了一堆片子。 程及喂了声:“你看了没?” 戎黎说滚:“没看。” 程及一张俊脸怼过来,说话的调调不怀好意:“没看你脸红什么?” 戎黎表情冷漠:“我没有。” 程及瞥了一眼他的耳朵:“行吧,当我瞎了。”他翘着二郎腿,用脚尖踢戎黎鞋跟,“都跟徐檀兮试过了?” 戎黎把脚拿开,抬了抬眼皮,给了个不耐烦的眼神:别挨老子。 程及往沙发靠背上一躺,双手张开枕在脑后:“你小子尺度不小啊。”他目光从戎黎双腿扫到腹下,表情十足的流氓样,“对了,你那腿能行吗?” 戎黎现在脾气好很多了,搁以前早动手了:“别蹬鼻子上脸,差不多得了。” 程及最近很得寸进尺:“万年老处——” 话没说完,一把水果刀从他脸上擦过去,直接钉在了后面的门上。 他一个鲤鱼打挺:“你他妈别搞我脸啊。”他摸到手机,左照右照。 戎黎接了个电话。 “喂。” 是王刚打来的,他说欧阳烨以当事人精神、身体状态不佳,给温照芳申请了取保候审。 挂完电话,戎黎把笔记本电脑合上:“帮我跑个腿。” 程及笑得很塑料:“我们不熟。” 他们是靠金钱才能维系的塑料镇友关系。 戎黎把卡放在桌上。 程及瞥了一眼:“说说。” “买条人命。” 程及觉得他这是乱来,不吊儿郎当了,表情严肃:“杀人放火不接。” 戎黎剥了颗糖,扔进嘴里:“不需要成功。” “什么意思?” 他说:“装装样子。” 程及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幺蛾子,把桌上的卡拿起来了:“成交。” 大年初三,戎黎雇了lyg最贵的两个职业跑腿人,江醒和程及。江醒负责监视监听温照芳,程及负责徐檀灵。 下面是徐檀灵和她经纪人的一段对话。 “有什么好事吗?你看上去心情很好。”啪的一声,麦婷关上了车门。 微型摄像头就装在保姆车后排的椅子下面。 徐檀灵说话的语调轻快,心情显然很好:“这两天应该会有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准备一下吧,我元宵后复出。” 麦婷吩咐助理开车,然后说:“圈里都知道你姐姐把你换掉了,很多合作方卖她面子,复出恐怕没那么容易。” 徐檀灵势在必得的口吻:“放心,她回不来了。” 麦婷听得稀里糊涂:“什么回不来?” “我家温照芳女士不会让她回来的。” 什么意思? 麦婷心惊了好一阵:“你姐姐不是温女士亲生的吗?” 徐檀灵不以为然地哼了声:“亲生的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要灭口,一次不成,还要再来一次。” 她用了灭口这个词。 麦婷有点难以置信:“温女士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姐姐手里?” “姐姐?”徐檀灵嗤笑了声,“我可没姐姐。” 谈话到此结束。 是夜,一轮弯月,三两星辰。 徐檀灵因为脸上的伤还需要住院,后半夜,医院走廊很安静,风把太平间的哭声吹过来,断断续续。 门被一只戴着医用手套的手推开,病房里亮着一盏床头灯,男人穿着白大褂,面戴口罩,走向床头。 原本侧卧在病床上的徐檀灵突然翻身,看见人影后瞳孔放大:“你——” 才开口,她脖子一麻,被敲晕了。 男人用被子把人一卷,扛着带走了,步伐还挺悠闲。 是编号058职业跑腿人,程及。 ------题外话------ *** 有通知,看围脖 257:母女反目,惊天秘密(二更 风声在耳边呼啸,夜晚的月还抓着冬末的一丝寒凉。 躺在地上的人打了个哆嗦,眼皮慢慢睁开,入目是一片模糊的昏黑。 “醒了?” 男人的声音懒懒散散的,风一吹,好听又危险。 徐檀灵猛地瞪大眼:“你是什么人?” 程及戴了口罩,鸭舌帽的帽檐压得低低的,他抱着手,俯视地上的人:“醒了正好。”他探头看了看楼下,“自己跳下去吧。” 徐檀灵这才发现她在楼顶,她扶着墙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往后一看,高处的风扑面刺来,她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往旁边挪。 “你到底是谁?” 她在瑟瑟发抖。 程及很悠哉悠哉,护栏到腰那么高,他随意地靠着:“职业跑腿人,听说过吗?” 近几年来,职业跑腿人这个名词被越来越多人知晓,徐檀灵没接触过,但也听说过,传闻那是一群只要给钱就敢杀人越货的人。 她手被绑着,尽量离危险的男人远点:“是谁雇你来的?” 程及上前。 她立马后退。 他戴了黑色手套,扯了扯牵在手里的绳子,把她拽了过去:“那不能说,我可是有职业素养的。” 他解开了她手腕上的绳子。 “你的雇主让你做什么?”她还缠着绷带的小脸很苍白,被吓坏了,嘴唇哆嗦,“杀、杀了我?” 程及把绳子往手上一缠,随意打了个结,声音刻意压着,语调是有点随心所欲的:“著名女星因毁容而跳楼自杀。”他慢慢悠悠地念完了一句,抬起眼皮看徐檀灵,“唔,明天的热搜应该是这个。” 徐檀灵瞬间腿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别、别过来。” 他走过去,楼顶没有灯,远处的霓虹只投来一星半点的光,照在他的帽子上,上面有个骷髅头,他眼睛被帽檐的阴影遮住,周身都是昏昏暗色,像从地狱里来。 “是你自己跳?”他温柔地问,“还是要我把你扔下去?” 徐檀灵往后缩,后背抵在了护栏上,她无处可逃:“我我……我可以给钱,你要多少?你要多少都可以。” 给钱啊。 还蛮心动的。 程及挺喜欢钱的,他语气很遗憾呐:“我说了,我可是有职业素养的。” 他抬脚,逼近。 徐檀灵大喊:“谁雇你来的?” 有职业素养的人设不能崩,程及拐了个弯:“你威胁到谁了你不知道吗?” 徐檀灵立马反问:“是不是温照芳?” 就等这句了。 任务完成,该收尾了。 程及心情不错,眼睛眯了眯,笑了:“行了,你现在知道了,可以去死了。” 他一只手把她拽起来,搁在护栏上,按着她的手往下摁。 徐檀灵半个身子悬空,被吓得魂飞魄散,她蹬着腿大声尖叫:“啊啊啊啊——” 突然,哒的一声。 楼梯口传来声音:“谁在那里!” 别急,这是群演。 徐檀灵张嘴呼救:“救——” 程及捂住她的嘴,语气凶狠地警告:“嘴巴闭紧点,不要乱说话,我下次再来取你的命。” 说完,他把人往地上一扔,助跑后跨过两栋楼的间距,跳到了另一栋的楼顶,他回头,以手为枪,冲徐檀灵无声地“嘣”了一下,然后吹吹手指,跑进了黑暗的夜色里。 徐檀灵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及时”赶来的中年男人问她怎么了,她没作声,拨了个电话给经纪人。 “麦姐。” 第二天徐檀灵就出院了,没敢一个人住,和经纪人一起,出门让助理也跟着,绝不让自己落单。 连着好几天,徐檀灵都觉得有人在跟踪她,白天的时候,好像有双眼睛在盯着她,到了晚上,每当她快要睡着了,就能听到声音。她的神经长时间高度紧绷,快要崩溃。 十点她还要去医院复查。 她上车之后,立马紧张兮兮地东张西望。 麦婷也坐进保姆车:“你到底怎么了?” 徐檀灵还在观察车窗外,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她:“有人要杀我。” 麦婷觉得她精神不正常:“谁要杀你?”她根本不信,“别胡思乱想。” “温照芳。”徐檀灵激动地说,“温照芳要杀我!” 温照芳女士挺疼徐檀灵的,就是最近母女俩有点反目的倾向,导火索是徐伯临的那个“小三”,但也不至于要杀人吧。 徐家的人和事麦婷都看不懂,就觉得莫名其妙:“你妈她怎么会——” “她不是我妈!”徐檀灵喊完后,神经兮兮地自言自语,“她知道了,知道是我,她都知道了,她要灭口……” “知道什么?”麦婷完全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 徐檀灵没有回答,蹲下去,把车底查看了一遍,确认车里没藏人之后,催促助理:“快开车!” 助理把车开出了停车场,在主干道没跑多远,发现不对劲。 她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面好像有车跟着我们。” 徐檀灵立马往后看,看到后面的黑色轿车之后,整个人都焦躁不安了:“是温照芳雇的人来了。” 是那个跑腿人来了! 助理超了几辆车,但后面那辆车还是跟着:“怎么办啊,麦姐?” 麦婷思考着要不要报警:“先把车甩开。” 助理连踩了几下油门,后面的车还是紧紧跟着:“越跟越近了。” 这时,后面的车突然加速,眼看着就要撞上来了,徐檀灵崩溃地大喊:“开去警局,快开去警局!” 半小时后,徐檀灵的保姆车停在了警局门口。 乔子嫣的车停在对面,她摘了口罩,拨了个电话:“六爷,鱼上钩了。” 很明显,徐檀灵知道温照芳的把柄,知道很多内情,这一吓就原形毕露了。她知道的太多,太心虚,自然怕被灭口,接下来肯定会自保,会先下手为强,会狗咬狗。 塑料母女情就是这么不经拆。 “我现在可以肯定了,”乔子嫣盯着警局的门口,眼里怒火翻涌,“我母亲的事,这对母女一定都知情。” 徐檀灵不是说了吗,温照芳要灭口。为什么要灭口?肯定是她做了伤天害理的事。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初春的日头暖洋洋的。 戎黎挂了电话,坐到徐檀兮身边:“徐檀灵说,温照芳两次对你不利是要灭口,你有她什么把柄吗?” 戎关关明天就要开学了,徐檀兮在给他包书皮。 她把书放到一边,摇了摇头:“我很小就跟姑姑住了,对她没有很深的印象。” 戎黎问:“那你认不认识乔梁田?” 她想了想,点头:“好像是在我家工作过的人,但是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乔梁田是乔子嫣的妈妈,十三年前无故失踪,到现在都没找到人。”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而且还同时牵扯到了徐檀兮和徐檀灵。 徐檀兮不常在徐家住,对乔梁田的失踪并没有什么印象:“那乔子嫣是故意接近我爸的?” 戎黎说是:“她也是职业跑腿人。” 他和乔子嫣是合作关系,他想搞徐家,乔子嫣想知道她妈妈的下落。 “我怀疑,”戎黎猜测,“乔梁田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还以为温女士只是单纯的不喜欢我。”目前看来不是,里面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戎黎亲亲她的脸,抱了会儿,去拿车钥匙:“你留在家里,我去一趟警局。” 徐檀兮起身跟着他:“我也去。” “你别去了。” 他怕她心里不舒服。 徐檀兮不喜欢稀里糊涂,想去弄明白:“逃避没有用,你不让我去我也会胡思乱想的。” 戎黎纠结了会儿:“那等我一下,我先把关关送去程及那里。” “嗯。” 戎黎去敲了戎关关房间的门,领他去了程及家。 ------题外话------ **** 求月票,可劲儿求~ 258:自称老公,程及定情(一更 程及不在家,在纹身店,戎黎就把戎关关送去店里了。 程及叼着根棒棒糖,站在楼梯口:“戎黎,老子是你保姆吗?”跑完腿还要奶孩子? 戎黎直接把戎关关的恐龙书包和恐龙水壶放下:“中午带他去吃主食,不要给他吃垃圾食品。” 这熟练到理所当然的口吻…… 程及舔了舔牙,把棒棒糖咬碎:“滚吧。” 戎黎抓了把糖,揣兜里,走了。 程及捏着棒棒糖的塑料棒,随意一扔,投进了垃圾桶里:上辈子欠他了。 “程及叔叔,”戎关关歪着个西瓜头,“我想上厕所。” 一楼店里有客人,王小单在忙,程及领戎关关上了二楼,指了扇门:“那间,自己去,不够高就踩凳子上。” 戎关关飞奔过去了。 二楼也有客人,是位女客人,是位身材火辣、长相妖媚的年轻女客人。 二月底的天才十几度,她大衣里头就穿了条布料很少的裙子,好身材一览无余。 女人很自来熟地半躺在沙发上,丝袜下的腿修长又纤细,她下巴朝洗手间的方向抬了抬:“你儿子?” 程及笑笑:“是啊。” 女人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头发:“不碰脖子以下、膝盖以上,是要给你老婆守身如玉啊?” 程及还是笑,风流俊雅,像个多情公子:“是啊。” “那你开什么纹身店。”女人拿了包起身,“关门大吉算了。” 他认真思考的模样:“看来得转行了。” 女人笑得花枝乱颤,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扭着腰肢走到程及面前,仰着下巴朝他抛了个火辣辣的媚眼:“帅哥你真有意思。”她从小巧的手包里掏出张名片,两根手指捏着,插进了程及胸前的口袋里,“离婚了联系我。” 就这时—— “程及。” 是少女闷闷的、不开心的声音。 程及立马把女人推开,动作快得跟条件反射一样。 女人后退的步子有点狼狈,不过她不生气,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你老婆啊?”她笑了笑,“你口味好嫩哦,成年了吗?” 程及一时无语,又怒又窘、想发脾气又有点理亏,像只想龇牙咧嘴但在主人面前不得不放乖的、非常毛躁的狗。 罪魁祸首偏偏还要煽风点火:“小美女,看好你老公哦,他有点勾人。” 说着她还扔了个引人遐想的眼神,然后扭着腰“恋恋不舍”地走了。 “你怎么来了?”程及问。 林禾苗今天有开学考试。 她棉袄里穿着校服,拉链拉到最高,头发扎成马尾,背着双肩书包,是标准的乖巧学生:“我提前交卷了。”她把书包放下,脸皱着,似乎很纠结,“她是谁?” “客人。” 程及这样回答。 “她为什么说你是我老公?” 她目光非常单纯干净,没有一点绮念。 程及不自然地低头,拿杯子:“她瞎扯淡。” 他突然有点渴,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水。 少女认认真真的表情:“她是想泡你吗?” 程及一口水呛进喉咙:“咳咳咳……”他脸被呛红,茶水滚过喉咙,他急躁地擦了一把,“什么泡不泡,谁教你说的这些话?” 她表情木木的,说话一本正经:“她摸你胸口了。” 程及否认:“没摸。” 她咬了下唇:“摸了。” 他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唇上的牙印上:“没摸到,就放了张名片。” 她眼皮耷拉下去,很难过的样子,犹豫了半天:“那你会给她打电话吗?” 语气带着点儿委屈的乞求。 她藏得好,委屈得不明显,失落更多。 程及喝了口水,把喉咙的痒意吞回去,他想摸摸她的头,忍住了:“不会。” 他把口袋里的名片拿出来,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前一秒还皱着脸的小姑娘立马眉目舒展了:“我去倒垃圾。” 像是怕他后悔似的,她拎着垃圾袋就跑了。 真是……好容易满足。 程及摸了摸耳钉,笑了。 倒完垃圾回来,林禾苗捧着物理书坐在沙发上,戎关关坐在旁边,用程及的手机看动画片。 她看不进去书,就抬头看在画纹身图案的程及。 他抬头。 她就立马低头,呆呆的表情,红红的耳垂:“程及,”她问他,“你可以给我纹身吗?” 程及放下笔:“纹哪?” 纸上的图案是星星,他最近疯狂迷恋星星。 林禾苗说:“胸口。” 跟第一次在祥云镇见的时候一样,她想纹身,在胸口的地方。 程及依旧不同意:“不行。” 她才十九。 她是很惋惜的表情:“哦。”惋惜完,她又很坚定,“那我找别人纹。” “更不行。” 为什么要加个更? 程及觉得自己语气有点凶,像个古板不知变通的老家长。 平时林禾苗都很听话,但纹身这件事她很坚持,有点固执:“可是我想纹。” “想纹什么?” 她突然笑了,眼睛很亮:“你的名字。” 她的欢喜和喜欢总是纯粹又直白。 程及听见自己的心跳了,一下一下地砸着胸膛,他伸出手,摸了下她的头,很轻:“等你考上大学,我给你纹。” 等那时候,他就给她所有她想要的一切。 林禾苗开心地点头:“好。” 她不爱笑,一笑就很漂亮,程及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始疯狂迷恋星星了。 因为她喜欢啊。 刚才那位女客人进门就问:“帅哥,有介绍的图案吗?要野一点儿的。” 本该介绍图案的,他却问:“纹哪?” “后背。” 他是这么回答的,用最不正经的语气:“脖子以下,膝盖以上,我这里不纹。”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店里有了这条规矩,这么下去,真要关门大吉了。 十点半,警局。 王刚和胡表国一起,给徐檀灵录口供。 徐檀灵说要报案,说有人要杀她,她要申请警方的保护。 王刚问:“谁要杀你?” 徐檀灵惊魂未定,头上冷汗不停:“温照芳她要杀我。” 王刚追问:“她为什么要杀你?” 徐檀灵右边脸还没拆纱布,两鬓都是冷汗,短发黏着,脸色狼狈又苍白,她几日没睡好,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因为我知道她的把柄。” 最近怎么回事?徐家大房的炸弹一个接一个被引爆。 是谁在点火吗? 王刚短暂地走了一下神,问:“是什么把柄?” ------题外话------ *** 王刚:谁在点火? 顾仙女:戎狗子! 259:命案真相,白莲自食苦果(二更 王刚短暂地走了一下神,问:“是什么把柄?” 徐檀灵犹豫不决了片刻,说:“她两次找人加害徐檀兮。” 胡表国立马问:“你怎么知道的?你也参与了?” “我没参与。” 她当然知道,因为就是她怂恿的。 温照芳以为徐檀兮知道乔梁田那件事,所以稍微一怂恿,她就立马去灭口了。 “我是偶然听到的。”半真半假,她只说对自己有利的。 “温照芳加害徐檀兮,你有证据吗?”胡表国问。 丁四也已经招了,只差实实在在的证据。 “没有。”她势在必得,语气有报复后的痛快,“但我知道温照芳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对! 温照芳下狠手的动机一直没搞明白。 王刚激动了:“是什么?” “十三年前,温照芳狂躁症发作,用刀刺死一个叫乔梁田的保姆,她以为徐檀兮看到了,所以一直以来都想灭口。” 胡表国一戳一个重点:“她以为?什么叫她以为?” “事实上真正看到她杀人的,是我。” 十三年前,徐檀灵十一岁。 “水都倒不好,去死去死去死!” 声音是从温照芳卧室传来的,暴怒又疯狂。 那晚老太太和徐伯临都不在,家里只有温照芳、她,还有徐檀兮。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温照芳卧室门口。 她看见温照芳手里拿着剪刀,一边刺,一边叫人去死,血溅得到处都是,温照芳刺红了眼,面目狰狞。 她吓得往后退,撞到了墙上的挂画。 温照芳回头:“谁!”没看见人,她脸上都是血,拿着剪刀出来了。 门口没有人影,只有一只鞋。 温照芳认得那只鞋,是徐檀兮的。 徐檀灵说:“当时是我穿了徐檀兮的鞋,因为太好看了。” 因为是温时遇送的,她偷穿了。 那时候,她还不懂什么是情爱,只是觉得温家的二公子像九天上的神,那么美好,那么优雅。 可是神他只对徐檀兮好,只给徐檀兮买鞋,只让徐檀兮喊他小舅舅。 胡表国盯着她的眼睛,发出质问:“鞋是你故意留下的?” 徐檀灵立马否认:“不是。” 是。 就是她故意留下来的。 她看着自己紧握的手,辩解说:“我当时太慌张了,逃走的时候不小心落下了一只鞋。” 温照芳和徐伯临对徐檀兮一直不冷不热,但老太太特别特别喜欢徐檀兮,还有姑姑姑父,他们都很宠她。 她当时就心想,机会来了,机会来了…… 徐檀兮听完徐檀灵的口供,眼里涌动的惊涛骇浪久久没有平复。 “怪不得。” 戎黎拉着她手,她掌心都是汗,他知道她藏在平静外表下的情绪,知道她的愤怒、愧疚,还有对人性的失望。 “怪不得什么?” “那一年之后,温女士对我更冷淡了,她和徐檀灵的关系也是在那之后变得亲密了。” 敌人的敌人往往更容易成为一丘之貉,比如温照芳和徐檀灵,因为她们之间有徐檀兮这个催化剂。 “鞋是不小心落下的,”戎黎问的语气很小心,“你信吗?” 徐檀兮摇头:“温女士两次灭口,或许有她推波助澜。” 下午两点,乔子嫣来录了口供。 下午四点,欧阳烨单独会见了温照芳。 “徐檀灵来录了口供。” 温照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录什么口供?” 这个案子比欧阳烨想得要复杂得多:“具体的我不知道,只知道和一件杀人案有关。” 温照芳一听是杀人案,神色就慌张了:“什么杀人案?” “死者叫乔梁田,死者家属叫乔子嫣。” 温照芳脸色骤变。 欧阳烨问她:“都认识吧。” 她晃了一下神,眼神飘忽,回答说:“我只认识乔子嫣,她是徐伯临的小三。” 欧阳烨打过那么多人命官司,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中间的端倪。 他郑重地提醒:“温女士,如果你对我也有所隐瞒,那这个官司我会很难打,我必须知道所有的细节才能提前做准备。” 温照芳神色恍惚:“原来是她。”她喃喃自语,“原来躲在门外的是她。” 原来是她搞错了,那徐檀灵隐藏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突然出卖她?是谁在运筹帷幄?还有乔子嫣,她的资料干干净净,是谁在帮她? 徐檀灵下午去了医院复查,从医院出来,天已经暗了。 麦婷跟着徐檀灵上了保姆车,见她还是一副东张西望、紧张兮兮的样子,安慰说:“放心吧,警察就在后面跟着,那什么跑腿人就算再大胆,也不敢公然挑衅警方。” 徐檀灵态度极差,吼道:“你懂什么!那些跑腿人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他们才不会怕警察。” 麦婷不想说话了,只想撂挑子不干,都什么时候了,还一身公主病,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处境。 她忍着火气,把徐檀灵送回了富星半岛,有警方的人在,她不打算留宿。 “今天早点休息,别胡思乱想。” 徐檀灵心不在焉地嗯了声,频频回头,四处张望。 李大彬和陈宝贵在后面跟着,保护证人。 过了拐角,徐檀灵抬头,看见家门口有人,她脸色变了变,喊了声:“外公。” 是温鸿和他的司机。 温鸿看了眼后面两个警察:“不请我进去坐坐?” 意思很明显,要单独谈谈。 徐檀灵思索过后,开了门:“请进。” 就他们两个人进去了,其他人都在外面,李大彬阻止不了证人见谁,赶紧给局里打了个电话。 徐檀灵去倒了一杯水。 温鸿坐下,把拐杖放在一边,他两鬓斑白,眼窝凹陷,眼尾的褶皱让他看上去更加威严强势:“我为什么来你知道吧?” 徐檀灵把水放下:“知道。” 温鸿没有拐弯抹角:“我不知道你跟警察说了什么,还预备跟他们说什么,这些我都不管,我来只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他端起水杯,泰然自若地喝了一口,“徐伯临自身难保,他保不住你,也不会保你,但要是我女儿进去了,你觉得我还能容得了你?” 不仅是因为父女之情,温鸿会出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忍受不了他温家有这样一页耻辱的黑历史,忍受不了有一个杀人犯的女儿。 徐檀灵被他的威胁激怒了,面红耳赤地顶撞:“是温照芳先想杀我,是她不放过我,她雇职业跑腿人来灭口,我只不过是自保而已。” 温鸿手摸到拐杖,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你确定是她雇的人?” 徐檀灵被问得一愣,过了很久才说她确定。 是不是温照芳不重要了,她现在已经被拖下水了。 温鸿不过问这些过程,他只要达到他的目的就行:“就算是她雇的人,你不是还活着吗?你得为以后想,只要你肯改口供,并且再也不提十三年前的事,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再有人动你分毫。” 如果她不听,温照芳被判刑之后,温鸿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她低头沉默。 温鸿拄着拐杖起身:“你一直都很聪明,好好想想吧。” 温鸿走后,李大彬问证人,是否受到恐吓,可以向警方说明。 徐檀灵说没有,说温鸿只是来安慰她。 她关上门,去房间里打了个电话:“温时遇,能不能跟我见一面?” 温时遇报了个地址。 一个小时后,徐檀灵到了茶楼。 温时遇坐在靠窗的位置,左侧下面是车水马龙的街道,他已经点了一壶茶,大衣外套整齐地搭在椅子上。 徐檀灵一看见他,眼睛就泛酸:“小舅舅。” 温时遇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转而看向她,语气礼貌,却冷漠:“请坐。” 她坐下,痴痴地看他。 他为她倒了一杯茶,窗外月色和霓虹都成了陪衬,敌不过他雅人深致的眉眼:“想说什么?” 她手碰到茶杯,茶是温的:“外公来找过我了,让我改口供。” 他端坐着,谦谦有礼:“所以呢?” ------题外话------ **** 白莲,离我小舅舅远点! 260:舅舅反击,狠虐白莲(一更 他端坐着,谦谦有礼:“所以呢?” “不改口供,外公不会放过我,改了,温照芳出来后也一定不会放过我。”她手捧着茶杯,指尖触着上面的温度,“还有徐檀兮,她肯定也会找我秋后算账。” 这些人都不想她好过,她全都心知肚明:“不会有人庇护我,我改不改口供都是一样的后果。” 她已经把局势看得透透彻彻了,接下来就要在夹缝里谋一条活路。 温时遇看着她说:“我劝你不要改。” 他以前都不正眼看她。 她痴迷他的眼,目光在闪着光,里头映出她迫不及待的野心:“要是我不改口供,我帮徐檀兮把温照芳送进去,你会庇护我吗?” 温时遇不假思索:“不会。” 拒绝得很干脆,一点余地都不留。 徐檀灵冷笑:“那谁都别想痛快了,至少外公还答应了不会让人动我。” 温时遇反问:“你信?” 她不信。 她哼了声,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口吻:“信不信无所谓,反正我已经完了,那我干嘛还要让徐檀兮好过,不如鱼死网破,就让她祖母和姑姑冤死算了。” 她知道,温时遇不可能会让徐檀兮的至亲冤死。 果不其然—— 他松口了:“不用拐弯抹角了,说你的条件。” 徐檀灵立马双眼放光,目光痴缠着他:“你娶我,你庇护我,我帮徐檀兮。” 温时遇拧了拧眉。 她生怕他拒绝,立刻说:“光有口供要定温照芳的罪很难,我还有别的证据,只要你肯娶我,我就告诉你。” 只要温时遇娶了她,温鸿和徐檀兮就算看在温时遇的份上,也不会赶尽杀绝,最重要的是,她可以如愿以偿了。 他没有答应,在沉吟。 良久之后,他开口:“别的证据,”他停顿了一下,语速不紧不慢,“你是指温女士埋尸的地点吗?” 徐檀灵脸色瞬变,难以置信:“你、你怎么会知道?” 这是她最后一张底牌。 他温润的眼里波澜不惊:“你觉得我会毫无准备地来赴约吗?” 徐檀灵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 只见他从身旁的椅子上拿出一个文件袋,放到桌上:“别耍心眼,乖乖上庭作证,等官司结束了,我会把你签到天光传媒,如若不然,”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起身,拿好外套,用那样好听的嗓音说出那么冰冷的话:“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一眼都不想看到你。” 他转身离开。 徐檀灵站起来大吼:“为什么?为什么不看一看我!为什么你只看得到徐檀兮!” 温时遇没有回头,没有看她。 她的情绪在这一刻崩溃,扶着椅子几乎要站不稳,满心的恨和满腔的不甘心都堵在了喉咙,她哽咽地说:“我那么喜欢你,我那么喜欢你……” 温时遇回头了,终于回头了。 “不要拿你自己和她对比,”他眼神冷漠,像三九天的冰,寒得刺骨,“你还不够格。” 他是最温的酒,却有着最灼喉的烈。 徐檀灵爱惨了他这个样子,可是她得不到,连一个施舍的眼神她都得不到,那就毁了吧,谁也别想得到。 “徐檀兮有没有告诉你,温照芳为什么要杀她灭口?” 他脚步停下。 她傲慢又愤恨地看着他,眼里有疯狂的报复欲:“因为我穿了她的鞋,温照芳以为门外的目击证人是她,所以才想杀了她。”她笑,痛快地大笑,笑得面目狰狞,“你还记得那双鞋吗?那双你亲手镶了珍珠的鞋。” “就是因为那双鞋,温照芳才把我认作了她。” 恨吧。 恨你自己,也恨我。 徐檀灵觉得痛快极了,这种玉石俱焚的感觉。 温时遇脸色发白:“你不该告诉我这些。”他那双总是温润清隽的眼睛里有凛凛杀气,“你不该。” 徐檀灵一瞬间僵住了,像有一股寒气从她脚底缠上来,然后扼住了她的咽喉。 这杯最温的酒,不止灼喉,还是穿肠毒药。 温时遇走远后,拨了个电话:“等官司结束,把徐檀灵签进天光传媒。”他扶着过道的墙,指尖发青,在微微颤抖,“我要她生不如死。” 徐檀灵双腿一软,瘫坐在了椅子上,她像缺水的鱼,大口喘息之后,拿起温时遇留在桌上的文件袋。 里面全是她作过的恶,大的小的,一笔一笔。 她颤着手拨了个电话,恨恨咬牙:“麦婷,你敢出卖我。” 麦婷最后给她一句良言:“檀灵,以后多做点好事吧,人只要做了坏事,就很容易被别人抓到把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同样还要送给温鸿。 时间拨回一个小时前。 温鸿从徐檀灵的住处出来,走到停车场,拄着的拐杖停下了。 “温老爷,”戎黎靠在停车场的柱子上面,已经等候多时了,“谈谈?” 温鸿泰然地看着他,这个年轻人气场可真强。 “谈什么?” 戎黎把卫衣的帽子从头上扯下来,光一下子撞进他眼里,迸出火花:“今天下午温照芳和你秘密通话,都说了什么?” ------题外话------ *** 都要善良哦~ 261:戎黎一出手绝杀,舅舅的心事(二更 戎黎把卫衣的帽子从头上扯下来,光一下子撞进他眼里,迸出火花:“今天下午温照芳和你秘密通话,都说了什么?” 温鸿拄着拐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地面:“你消息倒是灵通。” “是要比你灵通。” 贩卖消息可是他的老本行。 戎黎还要赶着回去给徐檀兮做饭,懒得耽误时间,直接说他的目的:“你可以仔细想想,她跟你说了什么,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你想想其他能让她牢底坐穿的事情也行。” 温鸿觉得这年轻人过分狂妄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戎黎简明扼要:“让你卖女求荣的意思。” 温鸿是温照芳最后一张保命符,他要撕了这张符,断温照芳生路。 “要我卖女求荣,你拿什么买?”温鸿语气不屑,“年轻人,你有跟我交易的资格吗?” 戎黎从口袋里掏了部手机出来,是新的,他放在温鸿的车盖上:“看看吧。” 温鸿拿起手机,按亮屏幕,手机不知道被做了什么处理,桌面除了一个文件夹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点开文件,只浏览了几页脸色就变了。 里面是他温家的历史,是一个大家族崛起和繁荣背后最不为人知的肮脏。 本该被人带进棺材里的东西,为什么会在此人手里? 温鸿心里警钟敲起:“你到底是什么人?” 是他低估了,这人绝对是个能一手翻了天的人。 戎黎表情有点不耐烦:“这个问题我不是回答过你吗?”他再回答一次,“我是徐檀兮的丈夫。” 下午,温照芳和温鸿秘密通话,是要处理掉尸骨。温照芳不知道徐檀灵看到了多少,她只能冒险,只能信任温鸿这张保命符。 这不,戎黎撕了她的符。 戎黎是谁? 锡北国际lys的戎六爷,专管情报、贩卖人性。 在高价买卖的市场里,基本没有秘密可言,所以啊,人不能做坏事,在戎黎的领域里,行不正坐不端的人,最好对付。 得到了想要的情报之后,戎黎给温时遇打了一通电话。 “是我,戎黎。”他问,“徐檀灵有没有找你?” 那边嗯了声。 果然不老实,不过也在戎黎的意料之中:“她估计想跟你做交易,不用理她,温鸿已经出卖温照芳了,埋尸的地点在和风公馆徐家老宅。” 那边还是嗯了声。 淡定得过分。 “他们一个是你爹,一个是你姐。”戎黎觉得温时遇吧,看上去对谁都温和有礼,其实是个心冷的,“你没什么想说的?” 温时遇说:“无话可说。” 没有条件,且毫不犹豫,他站到徐檀兮的阵营里。 “谢了。”戎黎挂了电话。 晚上八点,警方带人来了和风公馆的徐家老宅。 大雨将至,没有星辰。 张归宁听见声音后,拉着徐仲清出来看热闹,就瞅见三五个人在前面别墅的院子里挖土。 张归宁十分好奇:“老公,他们挖什么呢?” “难道是……”徐仲清歪头思考,“宝藏?” 看过不少寻宝武侠片的张归宁血液都沸腾了:“走走走,去看看。” 张归宁兴冲冲的,披着只有富太太才穿得起的皮草、拽着老公去看“宝藏”了,刚蹦跶过去,就听见一位同志说:“胡队,挖到了。” 张归宁凑过去看,手电筒刚好打在白森森的头骨上,她吓得一个激灵,啊了一声,躲到徐仲清后面:“老公,骨骨骨头!” 徐仲清双手张开,用不太庞大的身躯把老婆挡住。 “小心点挖。”胡表国吩咐,“别破坏证据了。” 证据? 原来不是宝藏啊。 张归宁踮脚看了看,看到了警车,又想到还关在局子里的温照芳,脑子里的场景瞬间由武侠片变成了悬疑片。 她的热血也沸腾啊:“警察同志,这是人的骨头吗?” 警察同志敷衍:“嗯。” 娘呀! 张归宁震惊:“谁埋在这儿的?” “温照芳。” 爹呀! 张归宁超震惊:“杀人埋尸?” 敷衍的警察同志继续敷衍:“嗯。” 张归宁瞳孔地震:“天呐!”她拍了拍胸口,“老公,最毒妇人心啊!” 徐仲清猛点头:“嗯嗯!” 张归宁三观地震:“凶手就在身边,太危险了!” 徐仲清猛点头:“嗯嗯!” “我以前还老是顶撞她。”回想起来,张归宁一阵后怕,再次拍了拍胸口,“我这是死里逃生啊!” 老婆说什么都对。 徐仲清猛点头:“嗯嗯!” 再联想一下前几天刚听说的刹车事件,张归宁又悲愤又感慨:“人心太险恶了,咱俩能活到现在真是太不容易了。” 徐仲清深有同感:“是的,老婆。” 张归宁抱紧自己:“啧啧啧。” 徐仲清抱紧老婆:“啧啧啧。” “胡队,”陈宝贵又挖到东西了,“这儿有把剪刀。” 张归宁又怕又好奇,抱着徐仲清的胳膊凑过去看剪刀。 戎黎九点半接到了王刚的电话。 “尸体旁边有把剪刀,应该就是凶器,还有只鞋,已经腐烂得差不多了,但上面的珍珠是真品,还保留得很好。”王刚说,“和徐檀灵的口供都都对上了,温照芳这次应该跑不了了。” 戎黎听完只提了个醒:“她可能会用精神病来脱罪。” “差点忘了这事儿。” 这个案子,基本是戎黎推着进行的,王刚真挺佩服他的,料事如神,而且次次都能蛇打七寸,虽然用了些手段,但王刚觉得没什么不好,有时候对待禽兽不需要太做人。 “我跟公诉方那边说一声,让他们做好准备。”王刚说完挂了电话。 戎黎站在小区的路灯下,目光一直望着不远处,身后是一片葱绿的草,草坪中间的木栅栏围了一簇簇花,红的黄的都有,他不认得是什么花,前几日听徐檀兮说,那是小苍兰。 风很大,花被吹得摇摇晃晃,夜里潮气重,湿了花蕊,可怜巴巴的。 戎黎在灯下等徐檀兮,他想过去,徐檀兮不让他跟。温时遇来了,和她在另一簇小苍兰那边。 “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温时遇寻了个理由:“天气有些闷,兜风路过这里。” 徐檀兮其实知道他为什么来,她猜得到徐檀灵会和他说什么。 “祥云镇的朋友给我寄了新茶,上去喝茶吗?”她没有提那双镶了珍珠的鞋。 灯光把温时遇的皮肤照得冷白:“不上去了。”他沉默了良久,“杳杳。” “嗯。” 风把树枝、把小苍兰都吹弯了,但路灯笔直,路灯下的两个人影也笔直。 徐檀兮的气质很像温时遇,连影子都像,安安静静。 不知道怎么问,才能不碰到伤口,温时遇迟疑了很久:“你还好吗?” 徐檀兮说:“还好。” 其实不太好,她已经失眠了好几天。 路灯把最温柔的光放在了温时遇的眼睛里,他说:“不要自责,是恶人做了恶,与你无关。” 她点头:“我知道。” 他们是彼此都很了解彼此的人,所以不用说太多。 “我回去了。” “天快要下大雨,你开车小心。” “嗯。” 温时遇转身走了,背脊不知怎么的,压弯了一些,他走到门口,又折回来了。 徐檀兮问怎么了。 温时遇轻轻抱了她,也算不上抱,只是手环着她,没有碰到她。 “对不起。”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他的声音低得快要听不见,“对不起杳杳。” “舅舅。”徐檀兮把刚刚他说过的话,又说给他听,“不要自责,是恶人做了恶,与你无关。” 可如果不是那双鞋,她不会那么不幸。温时遇重重地说:“对不起。” 那一年,他寻了二十八颗珍珠,只是想给她最好的,可却事与愿违…… 雨将下不下,空气闷闷的。 温时遇已经开车走了,徐檀兮还站在门口:“舅舅他很自责。” 戎黎抱住她,没说话。 他手越收越紧。 她在他耳边温柔抱怨:“你抱得太紧了,我喘不上气。” 他手上力道松了一些。 “你怎么了?” 他不能告诉她他怎么了,只是看着温时遇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题外话------ **** 舅舅的官配是谁? 是我是我! 谢谢狗妹的绝代佳人,谢谢各位仙女的月票,舅舅的官配顾仙女鞠躬致谢 262:檀兮的身世,棠光教训白莲(一更 晚上十一点,柯宝力还没有歇下,酒店服务生已经是第三次来送酒了。 他不放心,去敲了门。 “温先生。” “温先生。” 屋里没人应答。 “我进来了。”柯宝力知会了一声之后,推门进去了。 好重的酒气。 地上全是东倒西歪的酒瓶子,温时遇躺在酒瓶子旁边。 房里没有开空调,有点冷。。 柯宝力上前:“温先生。” “温先生。” 温时遇稍稍动了动。 柯宝力蹲下去扶他:“先生,我扶您去床上睡吧。” 他摇了摇头,自己坐起来,领口的扣子随意地开着,领带不知道丢去了哪里,因为喝得有些多,冷白的皮肤都被酒气染红了。 “宝力。” 柯宝力应道:“怎么了,先生?” 他好像在自言自语:“都怪我。” 柯宝力没有听懂,倾身过去:“您在说什么?” 他眼里水汽很重,眼角一圈红着,他好像没力气了,又趴下,趴在了地毯上,梦呓一般地轻喃着:“都怪我。” “不该去寻珍珠。” “不该给她送鞋。” “不该让她受那么多罪。” “都怪我……怪我……” 后面渐渐没了声音,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他喝了很多很多的酒,柯宝力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不见半点平日里的风雅,很狼狈,也很脆弱,像在自暴自弃地堕落。 “温先生,不怪您。”柯宝力把被子拿来,盖在他身上,壮着胆子絮叨了一句,“不怪您,您那么疼她。” 夜里下了一场大雨,街上的水洼把整座城市颠倒。初春的风还裹挟着一层寒,柳树已经开始抽芽,漂亮的女郎脱下了厚重的棉袄,颜色艳丽的裙摆给车水马龙又添新色。 上午九点,欧阳烨会见了他的当事人。 “什、什么?” 温照芳听完后整个人如遭雷击。 欧阳烨重复了一遍:“警方已经找到了乔梁田的尸骨。” 她太慌张,手铐撞在桌子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是不是徐檀灵说的?是不是她!” 欧阳烨说:“应该不是,她昨天上午录完口供就回去了,尸骨是昨天晚上找到的。” 如果是她上午招了,警方不会等到晚上再去挖,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欧阳烨猜测:“你父亲出卖了你。” 温照芳难以置信:“怎么会是他?他怎么能把自己的女儿往牢里送?”她不相信,用力摇头,嘴里念着,“不可能,不可能……” 欧阳烨专给有钱人打官司,什么豪门肮脏没见过,面上很镇定:“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不是还把自己的女儿往棺材里送吗?” 他一句话激怒了温照芳,她瞋目切齿,大吼:“她不是我女儿,她就是个野种!要不是她,我女儿也不会胎死腹中!”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欧阳烨对当事人无关案件的私事不感兴趣,他言归正传:“温女士,我们的辩护方向要改一下,你认罪吧。” 温照芳愤然大怒:“你叫我认罪?” “稍安勿躁。”欧阳烨不紧不慢地解释给她听,“故意杀人罪已经板上钉钉了,你不认也没用,不如认罪。”他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温女士,你最近状态怎么样?狂躁症和抑郁症有发作过吗?” 温照芳立马听懂了他的意思。 这会儿,大队二队还有检察院的人都坐在一张桌上开会。 王刚提到了精神病。 王大彬嗓门洪亮:“精神病?” 王刚细说:“温照芳十三年前狂躁症还没有痊愈,欧阳烨估计会让温照芳认罪,再从狂躁症下手,而徐家车祸那个案子证据又不足,他肯定会拿疑点利益来钻空子。” 法律不完善,有空子可以钻,而某些律师的嘴,是扯淡的鬼。 陈宝贵摊手:“杀人、埋尸、处理现场,这么完整的一条龙服务,还不能证明她当时精神状态正常吗?” 李大彬说:“我觉得能。” 唐晓钟也说:“我也觉得能。” 胡表国他老婆苗检察官说:“要看法官大人和陪审团觉得能不能。” 欧阳烨那个法律毒瘤啊。 胡表国提醒了一声:“留意一下欧阳烨,他这个人,为了赢官司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检察院申请了加急,温照芳的案子排在了三月下旬开庭。徐檀灵答应了会出庭作证,温时遇按照约定,把她签进了天光。 她和麦婷解约了,暂时没有经纪人。 助理打电话来说:“灵姐,温先生明天会安排新经纪人过来。” 她嗯了声。 不知道为什么,她答应了出庭,但温鸿却没有来找她麻烦。 助理还在说最近的安排,这时,房间里的灯突然灭了,哒的一声,卧室的房门被关上了。 徐檀灵立马从床上站起来:“谁!” 助理喊她:“灵姐?” 房间里没有光线,什么也看不见,她盯着门的方向,脸色开始发白:“谁在那里?” 助理还在喊:“灵姐?” “帮我报——” 警字还没说出口,她的手腕被踢中,手机砸到地上,屏幕瞬间裂了。 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风刮进来。 徐檀灵浑身发抖,脚下后退,目光警戒地四处搜寻:“你、你是谁?” 对方在左后的方向,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是个女声。 “职业跑腿人。” 十分钟后,地上那个裂了屏幕的手机被一只戴了黑色手套的手捡起来:“喂,虹桥医院吗?这里有人溺水了。” 医院那边问在哪里溺水。 还是那道刻意压低的女声:“在浴缸里。” 得留那小白莲一口气,还要出庭作证呢。 八点二十三,棠光回来了,戎黎正在小区门口的路灯下面等她。 她身上穿的衣服不是徐檀兮的,是她自己买的,一身黑色,利索又冷冽,一双腿被包裹在紧身的黑色铅笔裤里头,又长又细,脚下的短靴是很中性的款式,头戴鸭舌帽,皮衣外套里面是一件露腰的打底。 她还真是…… 真是不怕冷。 戎黎把自己外套扔给她:“穿上。” 棠光把他的外套穿上:“在等我?” 戎黎没回,问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你做饭的时候。” 徐檀兮这几天晚上失眠,状态不好,下午听着心理医生推荐的音乐睡着了,深入睡眠后,棠光出来了,她是背着戎黎出去的。 戎黎像个逮到小孩逃学的家长:“去哪儿了?” “去揍人了。” 她前两天醒过一次,知道了徐檀灵那小白莲的德行,不揍那小白莲她手痒,反正是职业跑腿人揍的,是温照芳的锅。 戎黎板着个脸:“你以后要揍谁跟我说,不要自己一个人出去。” 他个子高,棠光仰着头看他,帽檐遮了一片阴影在眼里,她笑着:“担心我啊?” 戎黎纠正:“担心我家徐檀兮。” 她耸了耸肩:“那就是担心我。”反正她也是徐檀兮。 她摸摸露出来的一截小蛮腰:“我饿了,还没吃饭。” 戎黎瞥了一眼她的腰,上前,低着头把她身上的外套拉链拉严实,然后退开,离她远一些,他走在前面:“回去吧,饭做好了。” 他的外套她穿着大了很多,她把袖子卷起来,跟在他后面。 “你会不会随机出来?” 在电梯里,戎黎突然这么问。 棠光说:“檀兮深入睡眠的时候,或者危险的时候我才会出来,不过光光就不一定了,它没什么定性。” 戎黎皱眉。 电梯内壁的金属墙把他漂亮的脸模糊地倒映出来,很烦躁忧愁的样子。 棠光把鸭舌帽拎在了手里,用一根手指顶着帽子转着玩:“你是想问我们会不会在你和檀兮亲热的时候出来?” 他没理,低着头,耳廓上有可疑的红。 “放心吧,只要檀兮的意识不愿意,我们就不会。”棠光瞧着电梯上他的影子,“多重人格是你们现代人的叫法,我和光光才不是普通的副人格,我们是檀兮的一部分,我们服从于她。” 戎黎回头,看着她。他开始有一点相信了,她口中的前世今生。 263:关于备孕,徐伯临被虐(二更 徐伯临回徐氏上班了,虽然温照芳举报的证据有误,但公司财务确实伙同了供应商转移公司资金,徐伯临虽然推脱的一干二净,但监管不力这一条他推卸不掉,所以董事会一致决定,给他做降职处理。 徐仲清不是在财务部挂了个闲职吗,刚好,徐伯临被调去了财务,而且职位在徐仲清之下。 徐仲清是财务的二把手,有自己的办公室,徐伯临也不敲门,直接进来了。 “仲清。” 徐仲清翘着二郎腿坐在老板椅上,胖胖矮矮的一个墩,笑得慈祥和蔼,像喜庆的年画娃娃:“在公司还是叫二总吧。”他问,“大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徐伯临是来问罪的:“财务的部门例会为什么没有叫我?” 财务部又细分成了四个部门,徐伯临管其中一个,也还是个总,但部门例会却没有通知他,他上任之后,也没有人来做交接和汇报。 他就像个摆设。 徐仲清笑眯眯地解释:“是这样的,大哥你这不是刚来嘛,先适应适应,我还找了个有经验的,让他带带你。” 这是要给他下马威呢。 徐伯临冷眼瞧着:“我进公司快三十年,谁还能比我有经验。” “你都进公司这么久了?”徐仲清就问了,“那你会盲敲计算器吗?” “……” 徐伯临的脸色堪比猪肝。 “所以嘛,人各有所长,你当了三十年的总经理,但不是还没干过财务吗?”徐仲清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哥,我给你报了个敲计算器比赛,你先练着,等练会了,拿个奖回来,我就给你升职。” “……” 徐伯临脸色铁青:“仲清——” 徐仲清笑呵呵地打断:“叫二总叫二总,咱们在公司还是要有上班的样子,虽然咱们都是股东,但也不能总搞特权对吧。”他从老板椅上站起来,走到徐伯临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哥,咱以后要好好干,多多为公司创造价值,为小徐总分忧解难,加油!” “……” 徐伯临绿着脸出去了。 人一出去,徐仲清就躺在沙发上哈哈大笑,他赶紧打个电话,跟老婆报喜。 “老婆,我今天好高兴!” 张归宁在牌桌上呢,出了张二筒:“高兴啥啊?” 徐仲清向老婆邀功:“刚刚徐伯临被我怼得像吃了屎。” 张归宁夸了两句不错不错,又叮嘱他:“不要骄傲,下次继续努力。” “好的,老婆,下次我还把他怼到吃屎。”徐仲清还是有一点骄傲,“怪不得他从小就喜欢压我一头,这感觉太爽了。” 张归宁出了张四条:“你也别光顾着怼他,檀兮交给你的任务可别忘了。” 徐仲清拍胸脯保证:“老婆你放心,我一定会盯紧他的。” 做生意不适合他,老被骗,所以这次他接了个特殊任务——间谍。 也就是盯梢了。 张归宁一副“同志辛苦了”的领导口吻:“好好干吧。” “是,老婆。” “那我先打牌了。” “好的,老婆。” 张归宁挂了电话,接着刚刚跟富太太们聊到一半的话题:“我大嫂?”她摸了张牌,掩嘴一笑,好贵气地打了一张六万,“局子里蹲着呢,她老公现在都在我老公底下做事,我侄女身边也没别人了,哪能不跟我老公亲?” 富太太们半信半疑。 徐家大房倒台了,二房……让人看不准啊。 这几天气温上升了,不能再穿只有富太太才穿得起的皮草了,张归宁摸了摸只有富太太才戴得起的翡翠手镯:“你们是不知道,我侄女跟我感情可好了,她就跟我亲闺女一样。” 富太太们以前都唯温照芳马首是瞻,现在嘛……让人看不准啊。 “麻将打累了吧?”张归宁从包里拿出护手霜,挤出一坨,认真地涂抹开来,“要不咱们来拍个照?” 富太太们说好啊好啊。 其中一位超有眼力见的富太太提议:“徐二太太,你站中间吧。” 张归宁捂嘴笑:“那怎么好意思呢。”她拎起她新买的包包,走到中间去,看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茄子!” 一众富太太:“……” 好烦她,可是她好像得势了。 **年二月二十七,张归宁女士第一次站到了南城富太太的c位,这真是个值得铭记的日子啊。 二房得势了,再说说失势的大房。 徐伯临刚在徐仲清那里吃了瘪,一肚子火没发出来,直接去了研发部,也是气急了,没管秘书还在,火冒三丈地吼了句:“乔子嫣。” “你先出去。” 秘书出去了,并把门带上。 办公桌上有个大箱子,乔子嫣在收拾东西:“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徐总经理啊。”她把照片收进箱子里,抬头瞥了徐伯临一眼,“不对,现在不是总经理了。” 徐伯临质问:“你接近我就是为了你妈的案子?” “不然呢?”她笑了笑,拉了椅子坐下,左腿搭在右腿上,米色风衣下的裸色丝袜绷在脚上,往前延伸,是一双玫红色的高跟鞋,“不然还能为了什么?你有什么可图的?图你年纪大还想要儿子?” 徐伯临扯了扯领带,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孩子是你故意流产的?” 乔子嫣笑出了声:“徐伯临,你对你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孩子?”她目光往徐伯临身前一扫,“你硬得起来吗你?” 徐伯临勃然大怒:“你——” “那晚我给你吃了点药,你做了个春梦而已。”乔子嫣看着手指上新涂的指甲油,笑得很明媚,“年纪大了就别做梦了,还想要儿子呢,也不照照镜子。” 徐伯临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冲上去骂了声贱货,扬起手就扇过去。 瞧瞧,衣冠禽兽脱了衣冠是什么玩意? 乔子嫣抬手截住了呼过来的巴掌,眼里魅人的钩子变作了刀子:“知道老娘是什么人吗?就敢跟我动手。” 她站了起来,捏着徐伯临的手腕,往地上一推。 徐伯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涨红了脸,抬头就对上一双狐狸眼睛,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 “老东西。” 扔完话,她把丝袜脱了,扔在徐伯临脸上,又把头发扎起来,露出修长的脖子,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了,又狠又辣:“去打听打听,锡北国际是干什么的。” 徐伯临把脸上的丝袜扯开,勾住了眼镜,被狠狠扔在地上。 “哦对了,”她走过去,用高跟鞋的鞋尖踢了踢徐伯临的腿,“你老婆和女儿不要去捞,不然手给你砍断。” 说完,她一手搬着箱子,一手拨电话,潇洒地走出了办公室。 “六爷,跟你老婆说一声,我辞职不干了。” 徐伯临看着扭腰走远的女人,一脚把地上的眼镜踩碎了。 因为温照芳的案子,徐檀兮最近的精神状态不好,晚上很难入睡,睡着之后又容易梦魇。 学校已经开学了,戎黎请了假,隔两天就陪徐檀兮去一趟心理咨询室。 创伤后应激障碍有复发的倾向,黄文珊给徐檀兮重新开了药。她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戎黎前一阵子问过她,徐檀兮吃的药对怀孕有没有影响。 徐檀兮还没醒,在咨询室内的休息室里睡觉。 黄文珊开完药后,问了戎黎一句:“你和徐小姐结婚了?” “嗯。”戎黎坐在咨询室的沙发上等,目光一直望着休息室门口。 黄文珊客气地说:“恭喜。” “谢谢。” “你们避孕了吗?” “……”戎黎不自然地将目光收回,“没有。” 黄文珊把眼镜摘下:“虽然我开的药和剂量不会对胎儿有致畸影响,但我不建议你们现在要小孩,徐小姐的状态不好,暂时不适合怀胎妊娠。” 戎黎没表态。 黄文珊换了副语气,像开玩笑:“不能等等吗?非要这么急着生吗?” 他皱着眉没说话。 黄文珊知道,他听进去了。 回麓湖湾的路上,戎黎开车。 “我要去趟超市。” 徐檀兮在咨询室睡得很好,精神好了些:“要买什么吗?” 他说:“买避孕套。” ------题外话------ **** 改了一个bug,改成杳杳没吃安眠药,安眠药对胎儿有一定影响 264:验孕,骚气的狗子戎(一更 他说完,徐檀兮低了头,羞红了脸:“你不是想要小孩吗?” “你现在不适合怀孕。” 她小声说:“可你吃到了早生贵子啊。” 戎黎靠边停车:“杳杳。” 她抬起头来。 他说:“你以后不要太顺着我。”他很认真,语气郑重,“我会得寸进尺。” “你不会。” 他纠正:“我会。” 他真会。 她对他越纵容,他就越贪心。 徐檀兮不跟他争论,把头转向窗外,不知是羞还是恼:“你自己一个人去买,我不去。” 戎黎还笑:“不好意思了?” 她不理他。 他把安全带解开:“我喜欢草莓,你有喜欢的口味吗?” “你!”徐檀兮转过头来,红着脸骂他,“你不知羞!” 他承认:“嗯,我不知羞。” 不知羞的他红着耳朵拉着她接了个又湿又欲的吻。 连着下了两天雨才放晴。 三月的第一天,徐檀兮去公司复工,戎黎回学校开课。徐檀兮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一周会抽出一两天去医院坐诊,戎黎带两个专业,一周只有八节课。 周二下午,戎黎没有课,在医院陪徐檀兮,午饭是在医院食堂吃的。 她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 “吃完了?” “嗯。” 戎黎看了看她餐盘里剩的:“再吃几口,你吃得太少了。” “吃不下了。” 她一般不会浪费,就是这几天,有点厌食,不太吃得下饭。 戎黎把她的餐盘端过去,替她吃完:“杳杳。” “嗯?” 他放下筷子,抽了张纸擦手,突然把声音压低:“你来例假了吗?” 徐檀兮稍稍愣了一下:“没有。” 戎黎脸上看着很淡定,其实摸摸就知道了,他耳朵在发热:“你上个月是27号。” 今天已经二号了。 徐檀兮怕别人听到,坐得离他近一些,很小声很小声地说:“有时也会推迟。”像在说悄悄话。 她的月事一直不太准。 戎黎把餐盘拿去归还,然后拉着她出去,走到医院后面花园没人的地方,他才把手放在她小腹上,轻轻揉了揉,目光很新奇:“会不会怀上了?” 她难得露出有点呆愣的表情:“不知道。” 一只蚂蚁爬到了心尖上,戎黎突然觉得有点心痒。 是个女孩就好了…… 后面半个小时,戎黎都在想这个事情。 午休过后,徐檀兮要去抽血,戎黎说先不扎针,他去买验孕棒,她干脆请了假,一起回了麓湖湾。 一回到家,她便拿着东西去了浴室。 戎黎在门口等,其实就过去了一小会儿,可他感觉等了很久很久。 “杳杳,”他把脸往门上凑,“好了吗?” 徐檀兮说没好。 又过了一小会儿…… “好了吗?” 他很急。 徐檀兮打开门,出来了,他问有没有,她摇了摇头。 “给我看看。” 她把验孕棒给了戎黎,上面只有一根红线,她垂着脑袋,丧气得像刚淋了雨的小狗。 戎黎把验孕棒放在一边,腾出手抱她:“你很失落啊?” 她声音闷闷的:“嗯。” 戎黎其实也有点失落,但也有庆幸。 “没怀也好。”他搂着她,觉得她好像又瘦了,腰细得他都不敢用力抱,“先把病养好,等你状态好了我们再要小孩。” 徐檀兮怏怏不乐地点头:“不灵验,你都吃到了早生贵子了。” 好脾气的小淑女难得抱怨一次,怨那早生贵子不灵验。 戎黎直白大胆、且目标明确地安慰她:“没关系,等我们备孕的时候,我会更努力。” “……” 徐檀兮头埋得更低了,她家先生总是好不知羞。 下午,两人在家窝着,没有出门。 半夜,徐檀兮来例假了,她是被痛醒的,不想吵醒戎黎,她轻手轻脚地下床。 她刚穿鞋,戎黎就醒了。 “我去卫生间。” “嗯……” 戎黎坐起来,还有点迷糊,头发乱糟糟的,也不睡了,视线追着她,眼睛半眯半睁着。 徐檀兮在浴室好久没回来。 戎黎下床去找她:“杳杳。” 她在里面低声说:“先生,你进来一下。” 声音弱弱的,很没力气。 门没反锁,戎黎开门进去,看见她蹲在地上,他急忙过去:“怎么了?” 她用手按着小腹,头上出了一层冷汗,唇色发白:“我站不起来。” 戎黎蹲在她旁边,没敢随便动她:“很疼吗?” 她嗯了声,有气无力。 戎黎碰了碰她额头,没有发烧:“我们去医院,嗯?” “不去了,晚上不太方便。” “可是你很疼。” 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声音软软的,像撒娇:“你抱我去躺会儿就好了。” 戎黎动作很轻地把她抱了起来,放到床上,用被子裹严实:“冷不冷?” 她抱着肚子蜷着:“有一点。” 他给她加了床毯子,三月的南城已经不太冷了,他都出汗了,因为着急。 “我去煮红糖水。” 徐檀兮拉住他:“红糖不止疼,热水就可以了。” ------题外话------ **** 仙女许愿:请给我发一个戎狗这样的男朋友。 265:檀兮生病,戎黎失魂(二更 徐檀兮拉住他:“红糖不止疼,热水就可以了。” 他去倒了热水来,把她用被子包着抱起来:“很烫,你慢点喝。” 她手很凉,杯子很烫。她靠在他身上,小口小口地喝着,水见了底,手也捂暖了。 “还要不要?” 徐檀兮摇头。 戎黎把杯子接过去,放到床头柜上,然后扶着她躺下,把被子盖好:“好点了吗?” 还是疼。 徐檀兮点了点头,撒了谎:“好点了。” 戎黎又摸了摸她额头,没发烧,但出汗了。她脸色实在不好看,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戎黎心里揪着,不放心:“暖宫贴你放哪了?”她上次疼的时候,他给她贴过, “在我那边卧室的柜子里。” “等我一会儿,我去拿。” “嗯。” 戎黎去隔壁1702室,拿了暖宫贴回来。 他躺进被子里,等把自己捂暖了,挪到她身边,手伸进去,把暖宫贴给她帖好。 她身上在出汗,但手脚冰凉。 戎黎把她的脚放到自己双脚间,那样捂着:“还很疼吗?” 徐檀兮闭着眼摇了摇头,窝在他怀里蜷着不动:“好很多了。” 戎黎以前受过很多伤,是个不怎么怕疼的,但他看不得徐檀兮疼,她这个样子,让他很心慌,会有种没有安全感的忐忑和害怕。 他手心也都是汗,握着徐檀兮的手:“不要忍着,要是还很疼,就得去医院。” “嗯。”徐檀兮闭着眼睛,抬起头,胡乱在他脖子上亲了下,“很晚了,你快睡。” “要不要我关灯?” “嗯。” 戎黎关了床头灯,躺好后,腾出一只手覆在她腹上,轻轻地、慢慢地揉着。 “以前有这么疼过吗?” 她呼吸很轻很轻,说话没什么力气:“没有。” 以前偶尔也会疼,但没有这样严重过。 戎黎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皱着眉:“是不是我最近做得太多了?” “……” 她不说话,手在被子里,挠了挠他手心。 戎黎还在胡思乱想:“昨天晚上我——” 徐檀兮睁开眼睛了,捂住他的嘴:“睡觉。” “哦。” 戎黎还是觉得可能跟自己有关,因为他有点上瘾了。 他的腿以前动过几次手术,吃了很多药,有一些阿片类的药物会有成瘾性,不过很奇怪,他没什么瘾,也没什么戒断反应,他这具身体好像百毒不侵了。 徐檀兮是唯一让他上了瘾的。 窗外,月亮被云笼着,风停下来,在等雨,夜里好安静好安静,鸟儿睡了,小区的香樟树和小苍兰都乖巧地耷拉着,不摇也不晃。徐檀兮迷迷糊糊到很晚才睡着,戎黎基本没睡,她一直在出冷汗,他隔一段时间给她喂一次热水、换一次衣服。 戎黎躺着不敢乱动,怕惊扰她,半边身子有点发麻,头一次觉得半个晚上这么长,终于等到天亮。 他把她叫醒:“杳杳。 “嗯。” 她没睁开眼睛,蜷着不动,脸色依旧苍白。 戎黎先起来,把灯拉开:“起来了,杳杳。” 她睁了一丝丝眼,有些恍惚:“天亮了吗?” 窗帘没拉开,灯亮着,她分不清白昼,不知道几时了。 戎黎说:“已经七点多了。”他去拿了衣服过来,抱她起来,“你有点低烧,我们去医院。” 凌晨六点多的时候,她开始低烧,戎黎已经给她喂了一次药,她当时半睡半醒,混混沌沌的。 药已经吃了一个小时了,低烧还没退。 徐檀兮洗漱的时候,戎黎给程及打了个电话。 程及还在睡,被吵醒了很大火气:“我还没起呢,你烦不烦!” 戎黎不管他发不发脾气,直接说:“我家钥匙放在了门口的垫子下面,半个小时后你过来叫关关起床,带他去吃早饭,再送他去学校。” 保姆程及:“老子没空。”妈的! “徐檀兮生病了,我得带她去医院。”一句拜托的话都不说,他用拜托口气说了个理由。 程及真心觉得上辈子肯定是欠了他的,他烦躁地踢掉被子,坐起来,抓了一把头发:“严不严重?” “不知道,现在去医院。” 行吧,反正保姆也不止当这一次了:“滚吧滚吧。” 戎黎说:“谢谢。” 塑料关系没必要:“少来。” “谢谢。” 程及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转账吧。” “行。” 叮,到账了。 看在钱的份上,程及就不骂他了,就是有点感慨,爱情这玩意,好像挺玩命的。 戎黎和徐檀兮八点不到就到虹桥医院了,他们来得早,不用排队,直接挂了妇科刘主任的号。 “请进。” 徐檀兮穿得很厚,进来了:“早上好,刘主任。”她没化妆,脸色非常差。 戎黎一言不发地跟着,脸上的表情严肃得像天要塌下来。 刘主任看了看这对小夫妻:“徐医生请坐。” 挂号单上写了,痛经。 刘主任五十多岁,家里的女儿和徐檀兮差不多大:“疼得很厉害吗?” 徐檀兮点了点头。 “之前呢?也这样?” “偶尔会有一点点,但不严重。” 刘主任照常询问:“有血块吗?” 徐檀兮不好意思,对身后的戎黎说:“先生,你出去等我。” 戎黎知道她脸皮薄:“我在门口等你。” “好。” 等戎黎出去了,徐檀兮才回答:“有血块。” 刘主任看了眼门口,觉得小伙子不错,那担心的模样挺难得的。 刘主任继续问诊:“颜色呢?” “比较深。” “房事频繁吗?”刘主任问得比较随意。 “……” 半天没答,刘主任看她低着头,笑了笑:“没事的,不用不好意思。” 她是知道的,徐医生已经领证了,前几天还在医院发了喜糖。 徐檀兮这才红着脸,点了点头:“嗯。” 刘主任看她羞怯的模样就知道了,具体的没再问,她问了几个饮食方面的问题。 徐檀兮一一作答后,说:“我最近在吃药。” 她报了几个药名,说自己在看心理医生。 刘主任很诧异:“你这两天胃口怎么样?” “不太好,有些厌食。” “睡眠呢?” 徐檀兮都如实回答:“很差。” 这是心病。 刘主任有数了:“应该跟你最近的状态有关,另外吃药也会有一些影响。”她打开电脑,“先抽个血,有些检查经期不方便做,等过几天再来做复诊检查。” “好,谢谢。” “不用客气。” 血检的结果不到一个小时就出来了,其他都正常,低烧是因为感冒。 刘主任说可能有宫寒,让过几天再来复诊,另外开了一些口服的止痛药,吊了两瓶水,到了下午徐檀兮才好些,不那么疼了。 戎黎私底下问徐檀兮,是不是和房事有关系,她以前也不会痛得这么厉害。 她红着脸,用手指点了点他皱着眉头:“没说和那个有关,你不要乱想,只是有点感冒了,然后最近没怎么睡好。” 她最近一直在失眠,睡着后会梦魇。车祸的事她心理还没放下,精神状态很差。 她输液的那只手很冰,戎黎轻轻握着,他一宿没睡,也没胃口进食,脸色比她好不到哪里去,眉宇蹙着,眼里压着很多情绪。 “杳杳,你不要生病。”他语气有种无能为力的苍白,“我不是医生,你病了我什么也做不了。” 他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总是害怕失去。 周六,徐檀兮去刘主任那里复诊,该做的检查都做了,没有别的问题,刘主任给她开了一些调理宫寒的中药。 戎黎除了去上课,其他时间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题外话------ 仙女许愿:我要月票,我要戎狗子梦里来找我谈恋爱 266:宠幸小娇夫,奸情被撞破(一更 “昭里。” “昭里。” 温羡鱼喊了两声。 秦昭里才抬头:“嗯?” 他把切好的牛排放到她面前:“很忙吗?看你一直在看手机。” 她喝了一口水,面不改色:“忙啊。”忙着宠幸她的小娇夫。 手机放在桌子上,屏幕还没暗下去,上面的聊天记录满了一屏。 秦昭里:【我晚上过去】 姜灼:【我妹妹在家】 秦昭里:【我们睡隔壁801】 姜灼:【去外面可以吗?】 秦昭里:【怕你妹妹发现我们的奸情?】 姜灼:【嗯】 秦昭里:【发现就发现】 秦昭里:【我不管,我不想去酒店】 秦昭里:【麓湖湾的隔音没那么差】 以上是刚刚的聊天的记录,这会儿新消息又来了。 姜灼发了个问号过来。 秦昭里拿起手机,回:【就算我们晚上弄出声音,你妹妹也听不到】 姜灼:“……” “别光顾着工作。”一块切好了的鹅肝放到了秦昭里的盘子上,温羡鱼说,“你尝尝,味道还不错。” 秦昭里没动那块鹅肝:“我不喜欢鹅肝。” 温羡鱼抿了一口红酒,聊得随意:“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家常菜,你会做吗?” 他笑了笑:“我可以学啊。” 啧,还挺能装的。 手机屏幕又亮了,秦昭里看了一眼消息。 姜灼:【嗯】 这个嗯,回复的是秦昭里说不想去酒店。 姜灼:【你几点过来?】 秦昭里回:【七点左右】 她把餐叉放下,又发一条过去:【要给我做饭】 姜灼:【好】 餐桌上一直看手机是很不礼貌行为,但对面坐的是温羡鱼,秦昭里就另当别论了。 没办法,她对着他那张脸吃不下饭。 温羡鱼另起话题说:“我要在南城这边待两三个月。” 秦昭里兴致缺缺:“所以呢?” 他一身正装,斯文俊秀,家教良好却总有股优越感:“你要不要收留我?” 秦昭里一秒都没犹豫,拒绝:“不要。” 温羡鱼习惯了她的直截了当,不仅没生气,反倒笑了:“有你这么对未婚夫的吗?” 未婚夫? 很快就不是了。 秦昭里懒得接话,手机往屏幕又亮了,来了一条好友申请,备注的是:你未婚夫的女朋友。 这个备注成功地引起了秦昭里的注意和兴趣。 她点了通过。 smm:【你好啊,秦总】 秦昭里:【你是?】 smm:【你未婚夫的女朋友】 难道是沈湘君? 秦昭里:【你的意思是说我未婚夫出轨咯?话不能乱说,有证据吗?】 那边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温羡鱼,他躺在床上,没穿上衣。 沈湘君小姐这么坐不住吗? 秦昭里兴趣来了,陪她玩玩:【就我未婚夫一个人,能说明什么?】 过了几秒,那边发来了合照,这次的照片里温羡鱼露了脸,而女方只露了一个光裸的肩膀。 秦昭里有点失望啊:【就这?】 秦昭里:【有没有高清无码现场版啊?】 那边没再发过来,这就怂了?没劲! “和谁聊呢?”温羡鱼问。 秦昭里把手机放下,顺口回了句:“你女朋友啊。” 他表情僵住了。 秦昭里欣赏完对面的变脸,笑着打住:“开玩笑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他神情无奈,故作生气:“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 秦昭里没再说什么,用餐巾擦了擦手。 “你吃好了?” “嗯。” 温羡鱼放下刀叉,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他打开盒子,推过去:“喜欢吗?” 是一对价格不菲的耳环,就是不知道沈湘君小姐有没有收到同款。 秦昭里被上面的钻石扎了眼:“还不错。”就是有点碍眼。 这时温羡鱼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起身说:“我接个电话。” 秦昭里哦了声,温羡鱼离座,去外面走廊接。 侍应生过来添水。 “这位先生,”秦昭里不大正经的语气,“有女朋友吗?” 侍应生结结巴巴地说有。 秦昭里把耳环拿出来,盒子留下:“拿去送给你女朋友吧。” 温羡鱼人没回来,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有急事要先走。 当然急了,可是大事儿呢。 秦昭里心情不错,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然后拨了通电话给她家老爷子:“爷爷,你看新闻了吗?羡鱼惹上事儿了。” 温羡鱼主要管理温家的地产和百货生意,就在半个小时之前,有新闻爆出温氏旗下的小区发生了墙体塌落事件,造成了一死两伤。 秦昭里挂电话没多久,徐檀兮就打来了。 “昭里。” 她认了:“我干的。” 他家老爷子能容忍孙女婿出轨,但容忍不了孙女婿无能。 “墙体塌落是因为采用了劣质材料,温羡鱼没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想着封口,他也不想想,这次只是小面积塌落,如果下次整栋楼塌了会造成多少伤亡。” 徐檀兮问:“是谁在材料上动了手?” “你大舅舅,而且温羡鱼也知情。” 下午,温氏的股价就跌了。 傍晚六点左右。 姜灼敲了敲姜烈的房门。 “进来。” 他推门进去:“饭已经做好了,我去兼职了。” 姜烈把书放下,病愈后气色好了很多:“哥你晚上几点回来?” 他回答得不自然,目光还有点闪躲:“不回来了。” “那你住哪儿?” 他不擅长撒谎,还没开口脸就先红了:“有通宵表演,明天早上回来。” “哦。” 姜烈从房间出来了。 姜灼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一个背包,一把吉他:“晚上要把门窗锁好,有哪里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 姜烈坐到餐桌上:“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好了。” 她移植术后恢复得很好,也没有出现排斥反应,已经可以正常上学了。 姜灼把吉他背上:“那我走了。” “把垃圾带下去。” 姜灼说好,把客厅的垃圾带上了,他关上门后,拎着垃圾去了隔壁,给秦昭里做饭。 差不多七点,姜灼做好饭了,秦昭里还没回来。 他等了挺久,打了电话过去,那边喂了声,他问:“饭做好了,你快到了吗?” 秦昭里在开车:“快到小区门口了。” “嗯。” 姜灼挂了电话。对了,垃圾还没扔。 他脱下围裙,去扔垃圾,扔完后,去大门口等着。 门卫老许见他频频往外看,露出了慈父一般的神情:“小伙子,等女朋友啊?” 他像被踩中了尾巴的狗:“没有!” 他扭头走了,老许在后面哈哈大笑。 今晚的夜色有点迷人啊。 姜灼懊恼地跑着进了十七栋,电梯刚好在一楼,他上去,到了八楼后下来,下来之后在门口磨蹭,目光时不时望向电梯门。 叮。 电梯开了。 姜灼立马抬头。 秦昭里从里面走出来,嘴上挂着笑:“在等我啊?” 他头撇开,嘴硬:“没等,我刚刚下去扔垃圾了。” 秦昭里上前,拉着他卫衣的领口,迫使他低头,她下巴一抬就亲住他了,唇贴着唇,命令的语气,勾人的调调:“重新回答。” 她亲人的时候不喜欢闭眼,喜欢直勾勾地看他。 姜灼的魂都被她勾走了:“嗯,在等你。” 秦昭里抬起手,挂在他脖子上,把他往下一拉,她凑上去吻住了他。他边后退,她边深吻,咚的一声,他被按在了801室的门上。 她接吻的风格跟她行事的风格一样,是进攻型。 姜灼嘴被她堵着,腰上缠了一双四处作乱的手,缠得他浑身起火,他低着头,不躲不避,随她摆弄,嘴里含含糊糊地提醒:“先……先进屋。” 秦昭里没管,继续亲她的。 对面的门这时开了。 姜烈瞪大了眼:“哥?” 糟糕,被逮了个正着。 ------题外话------ ** 啵~ 267:姜灼表白,戎黎被嫌弃(二更) “哥?” 糟糕,被逮了个正着。 秦昭里淡定地把伸进姜灼衣服里的手拿出来,整理整理头发,擦了擦吻花掉的口红,转头对少女笑了笑:“你好,我是秦昭里。” 姜烈愣愣的:“你好。” 秦昭里把接吻的时候丢在地上的包包捡起来,然后面不改色地用指腹擦掉姜灼唇上的液体和口红:“我在屋里等你。” 说完,她进屋,并且关上801的门。 姜灼愣在原地,温度从唇上开始升高,很快就要把他烧着。 少女故作镇定:“哥,你跟我进来。” “哦。” 他跟着妹妹回了803。 姜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家内向害羞的哥哥居然也会跟女人在走廊上吻得难舍难分。。 “你不是说有通宵表演吗?” 姜灼目光左躲右躲,低着头,红着耳朵。 姜烈正好看到了他后颈的“小草莓”,突然就好气,有种自己家的花被别人连盆端走了的感觉。 “你要通宵给秦总表演什么?” “……”姜灼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小孩子不要乱问。” “哦。”姜烈无情地戳穿,“表演少儿不宜的事情是吧?” “……” 就……就无话可说。 对面沙发上的少女坐得笔直,表情严肃,突然像个家长:“你跟秦总是什么关系?” 姜灼诧异:“你认识她?” “医院的人都认识她。” 财经新闻上也有,秦昭里有两个身份——虹桥医院的股东,还有秦氏集团的少东,哪一个都是沉甸甸、金灿灿的。 姜灼放弃抵抗,承认了:“就是你看到的那种关系。” “你们……”少女自己先羞红了脸,“你们通宵表演过吗?” 通宵这个词应该被纠正的。 姜灼没纠正:“……嗯。” “!” 好羞耻!好震惊! 十五岁的少女稳住心态,拿出家长的阵势:“那你知不知道秦总有未婚夫?” “知道。” 这是明知故犯! “知道你还跟她——”姜烈不好意思说尺度太大的词,想了一下措辞,“知道你还跟她通宵?她这是出轨!” 姜灼否认得很快,语气还有点急:“不是,她跟她未婚夫不熟。” 姜烈不了解秦昭里,但作为妹妹,她优先考虑的当然是自家哥哥,然而很明显,她哥已经被灌迷魂汤了。 她要理智,要镇静:“她说不熟你就信了?不熟会订婚吗?”她哥哥这么内敛,她有理由怀疑,“哥,是不是她诱惑你的?” 姜灼摇头,一副心甘情愿的表情:“是我勾引她的。” “……” 出息了出息了,跟女孩子说话都会不好意思的家伙居然会勾引人了。 姜烈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对了,秦昭里住对面。 “这个房子,”姜烈想到了一种可能,“是不是她的?” 姜灼不作声。 她住进来之前,他说这个房子是租的,说医药费是娱乐城的老板借的。 “你老实回答我,房子是不是秦总的?” 他支吾了很久,点头:“嗯。” 果然,她又连累她哥哥了,她手紧紧抓着校服的衣摆:“我的医药费呢?” 他又不作声。 她知道了,眼睛一下就红了:“是不是因为要给我治病,你才跟她在一起的?” 姜灼毫不犹豫地说:“不是,顺序错了,我是因为喜欢她,才去找她的。” 他其实早就找好了路子,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卖肾、卖眼睛、卖所有能卖的东西,可为什么最后卖的是他的人? 因为对象是秦昭里。 “那她喜欢你吗?”姜烈知道的,即便她哥哥这样解释,也不能否认他是因为她才走到了这样被动的地步,她满怀感激,也心里愧疚,“她对你好不好?她喜不喜欢你?” 不知道喜不喜欢。 他不敢问:“她……她喜欢我的身体。” “哥!”姜烈又气又心疼,“你跟她分了吧,我们再想办法把钱还给她。” 她的哥哥是个死心眼,如果陷进去了,会出不来的,可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站得好高好高,她怕他会掉下来,会摔伤。 “阿烈,”他已经陷进去了,“我很喜欢她。” 姜烈鼻子一酸:“可是她以后要嫁给别人,我听医院的护士姐姐说过,秦家特别有钱,秦总的爷爷很看门第,秦总的未婚夫是帝都温家的长孙,别人都说他们是门当户对的金童玉女,他们去当金童玉女了,你怎么办?” “我没想过以后。” 他眼里的失落藏都藏不住。 姜烈突然好难过,她哥哥第一次有喜欢的人,她抽了张纸,擤掉鼻涕:“那你现在想。”她不管了,“你要是真喜欢她,那就去抢。” 姜灼不接话。 他有抢的资格吗?他要拿什么抢? “哥。”姜烈说,“你也很好啊。”她鼓励他,“你是未来的音乐家,你比温家的长孙年轻多了,你还有秦总喜欢的肉体。” “……” 和姜烈谈完之后,姜灼回了秦昭里那边。 餐桌上的饭菜还没动,她换了身家居服,坐在沙发上:“你吃过了吗?” “没有。” “那先吃饭。” “嗯。” 姜灼去盛饭。 桌上,秦昭里问他:“你跟你妹妹说了什么?” 姜灼戳着碗里的饭,抬头偷偷看她:“照实说了。” 她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她怎么说?” “让我跟你分了。” 她眼皮一抬,眼神就冷了:“所以你要跟我分了吗?”她不给他回答的时间,语气根本不容置喙,“想都别想,我们合同有半年,还没到期。” 是不是她也舍不得? 他突然有了勇气,目光变得直白又滚烫:“我说我喜欢你。” “嗒。” 汤匙掉地上了。 这一次,是她先移开了视线:“姜灼,你违约了。” 她们在一起之前,她定过两条规定,要忠诚,还有不要爱上她。 姜灼不做任何辩解:“是,我违约了,一开始就违约了。” 他们很合拍,这一点秦昭里从来没怀疑过,可是她还没有做好不顾一切的准备,她甚至连自己的婚事都还做不了主。 她沉默了很久,放下筷子:“你这样我会很难办。” “秦昭里。” 姜灼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这样郑重。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拉住她的小拇指:“我可不可以违约?可不可以喜欢你?” “如果我解除不掉婚约呢?” 她家老爷子是什么样的人,没人会比她更清楚,他冷血、残忍、不择手段。 姜灼勾着她的手指,慢慢牵住、握紧:“我不需要名分。” 真是个傻子。 “姜灼,不要把你自己弄得那么卑微。”她没有那么好,不值得。 “我会慢慢强大,我会变得富有。”可现在的他一无所有,“你能不能等等我?” 他的目光太灼热,里面有他生命里所有的滚烫。 秦昭里不敢接。 她把手抽出来:“我去檀兮那边,你自己冷静一下。”她也需要冷静一下,她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没敢回头,她几乎是逃出去的。 姜灼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目光一点一点凉下去。 门铃响后,是徐檀兮开的门。 “你怎么过来了?” 秦昭里一副没精打采的表情:“你家吃饭了吗?” “还没有。” 她不像有胃口的样子:“介不介意给我加双筷子?” 徐檀兮回头说:“戎黎,你多盛一碗饭。” 秦昭里进屋,直奔餐桌,神色恹恹地扫了一眼桌上的菜。 看着就不好吃,没有姜灼做的好吃。 徐檀兮见她提不起劲,问她:“你怎么了?” 秦昭里拿起筷子,戳碗里的饭:“没什么,就是有点烦。” “谁烦你了?” 谁烦她了? 也不能怪姜灼,他就是……有点好骗。 秦昭里回:“我自个儿。” 徐檀兮给她夹了一个鸡腿。 她咬了一口,好嫌弃:“好硬。”她不想吃了,“戎老师你做的?” 戎黎没搭理她。 烦躁中的秦昭里就是个炮仗:“厨艺有待提高啊,戎老师。” 不过也是,戎黎是什么身份秦昭里是知道的,大佬下厨,能吃就不错了。 戎黎不好客,态度冷淡:“你可以不吃。” 不敢回家,也不知道自个儿在心虚什么,秦昭里夹起鸡腿重新咬了一口:“勉强还能下嘴吧。” 268:床下吵架,床头恩爱(二更 不敢回家,也不知道自个儿在心虚什么,秦昭里夹起鸡腿重新咬了一口:“勉强还能下嘴吧。” 戎关关嚼着鸡腿,也觉得有点硬。 饭吃到一半,秦昭里接了个电话。 “干嘛?”她语气不耐烦。 是温羡鱼:“你在哪?” 秦昭里本来就不爽,这货还来撞枪口,胸口揣的爆竹被点炸了:“我在哪跟你有关吗?需要向你汇报吗?” 她平时也冷漠,但这么平白无故地发脾气是头一回。 温羡鱼也是人人捧着的贵公子,有他的傲气,语气也不太好:“你怎么了?谁得罪你了?” “你管我怎么了。” 秦昭里直接把电话挂掉了,挂完之后用力戳碗里的鸡腿。 戎关关扒着饭吃,安静如鸡。 徐檀兮的手机放在了茶几上,屏幕亮了,是温羡鱼发了微信过来。 【昭里在你那里?】 徐檀兮在用餐,没有看手机。 秦昭里又接了个电话。 “喂。” 是她家老爷子,秦延君:“回来一趟。” 是命令。 秦昭里彻底没了胃口:“有什么事吗?” 秦延君在电话里说:“我刚刚跟温家谈过了,你跟羡鱼的婚事也该办了。” 语气机械、冷漠、没有感情。 秦昭里扯了扯嘴角,笑了:“好啊,你办啊,你嫁过去。” 她很少忤逆秦延君。 电话那头丢来五个字:“给我滚回来。” 电话挂断了。 秦延君有三个弟弟,那三房子嗣都多,如果秦昭里不听话,能代替她的人还有一箩筐。亲孙女又怎么样,她只是比别人多了优先权,但从来都不是秦延君唯一的选择,她不能忤逆他,从吃什么到穿什么,从交什么朋友到和谁结婚,她都没有选择权。 甚至秦延君最讨厌她,他觉得是她的母亲让他失去了唯一的儿子。 秦昭里低着头,挑着碗里的饭粒:“檀兮,如果我今晚不回去,你说我们家老爷子会不会明天就让我下岗?” 徐檀兮总是很善解人意:“不要顾虑那么多,昭里,你就选你想要的。” 她想要的? 小时候,她想要漂亮的裙子,想要去游乐园,后来想要一起玩耍的朋友,想要和别人一样上学放学,再后来想要自由自在的闲暇时间,想要选择的权利。 全部落空之后,她就再也不妄想了。 她能要吗? 她盯着自己碗里:“戎老师,土豆丝切得好厚。”她吃了一口,“没姜灼做的好吃。” 戎黎给徐檀兮添了一勺汤:“那你回去吃他做的。” 言外之意:好走不送。 秦昭里一副很勉强、不是自愿的表情:“这是你赶我的。” 她放下筷子走了。 徐檀兮说:“昭里应该很喜欢姜先生。” 戎黎不予评价,给戎关关夹了一筷子青菜。 不爱吃青菜的戎关关撇了撇嘴。 秦昭里回了十七栋。 门一开,坐在沙发上发愣的人立马站了起来,眼神呆了一下,突然发亮。 像留守奶猫看见了归家的主人,欣喜里头夹杂着丝丝硬撑着不肯显露的委屈。 心脏被猫爪子下面软乎乎的肉垫拍了一下,说不出来的滋味,秦昭里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你不吃饭在干嘛?” 姜灼走到她面前,眼里藏不住的惊喜,蜷缩的手指泄露了无措:“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她回来有理由,很正当的理由:“戎黎做的饭太难吃,我就回来吃个饭。” 对,她就只是回来吃个饭。 “昭里。” 姜灼欲言又止,整个目光里都是她。 秦昭里被他看得心头发紧,她撇开眼:“刚刚的话我当你没说过。” 他快要说出口的千言万语全部被她堵住了。 她在逃避。 他咬字很重,偏要说:“我喜欢你。” 秦昭里:“……” 他带着赌气的情绪:“你可以当我没说过。” 秦昭里:“……” 得,他有脾气了。 后面,一整顿饭的时间,姜灼都没有再跟秦昭里说话,没有给她挑鱼刺,没有给她剥虾,也忍着不看她。 因为被某人当成了空气,秦昭里很烦躁,一烦躁她就丢三落四。 她在浴室喊:“姜灼,帮我拿一下睡衣。” 原本坐在客厅的姜灼起身,路过浴室,去卧室:“我去睡了。” 秦昭里:“……” 他要反了! 秦昭里裹了条浴巾出去,气呼呼地去了卧室。 “喂。” 姜灼背对着她,脸都不给她看一眼。 她走过去,扯了扯被子:“别背对着我。” 他还背对着她。 她把浴巾扔在地上,光着钻进被子里,没睡人的那一边也是暖的。 她怕冷,姜灼每次都会先帮她把躺的地方睡暖。 她往他那边贴,语气虽不满,但娇娇软软的:“有你这么伺候金主的小情人吗?你快给我转过来。” 姜灼转过身来,眼睛闭着,就是不看她。 “生气了?” 他不说话。 生气也是应该的,秦昭里感觉自己像个欺骗了良家妇男感情的渣女,渣女她完全没有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打算,她钻进他怀里,用没穿衣裳的身子去蹭他,用冰冰凉凉的手去戳他。 他还不睁眼,眼皮在抖,很不经逗地脸红了,想凶又凶不起来:“你干嘛?” 秦昭里手往下:“你气你的,我弄我的。” “……” 他想推开她,伸手却发现她没穿衣服,他立马把手缩回去,眼皮抖得更厉害了:“我今天不想,我要睡觉。” 秦昭里像个霸王硬上弓的嫖客:“但是我想。” 她真是…… 姜灼干脆不睁眼,躺尸。 秦昭里手伸进去,乱弄。 没一会儿,他就喘了,眼睛睁开:“秦昭里。” 他眼神有点热。 秦昭里笑盈盈的:“干嘛?” 他扣住她的手,按在了床上:“待会儿我说的话,你就都当没听见。” 说什么? 他翻身伏在她身上,眼里盛满了光,把春意漾了出来,他吻她的额头:“我喜欢你。” 吻她的眼睛:“我喜欢你。” 吻她的唇:“我喜欢你。” “……” 吻一处就说一次。 秦昭里眼神软了,心也软了,五脏六腑和骨头全部都软了。 姜灼头一回不听她的,头一回乱来,头一回“恃宠而骄”,头一回从卧室到浴室…… 次日,秦昭里傍晚才回繁庭公馆的老宅。 秦延君在客厅看报纸,没抬头:“昨晚去哪了?” 她站过去:“檀兮那里。” 秦延君放下报纸,把老花镜摘掉,双眼苍老混浊却依旧犀利:“日子看好了,六月八号。” 又是这样,直接通知。 秦昭里把手机里的照片打开,放到秦延君面前。 他扫了一眼:“你曝光羡鱼公司的事情,就是因为这个?” “就?”秦昭里笑了声,把秦延君的冷漠也学了个十足,“爷爷,在你看来这不是个事儿吗?” 秦延君冷着脸,不置可否。 他比温鸿还要年长几岁,满头白发、皱纹横生,可苍老并没有磨去他的冷硬和尖锐。 秦昭里把手机拿回去,“行,就当这不是个事儿。”反正也没抱希望,她的目标很明确,“爷爷,你不觉得这件事就应该被曝光吗?趁着楼还没塌。不管是为了长远,还是口碑,温羡鱼都处理错了,他眼界太低,没有大局观,缺少一个企业家该有的魄力。” 秦延君在她说完之后,评价了一句:“他是不如时遇。” 一开始他中意的就是温时遇,但温时遇拒绝联姻。 秦延君是修炼了多年的老狐狸,哪能不知道秦昭里的伎俩:“目前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 这种话秦昭里以前能忍受,跟着姜灼过了寻常人的日子之后,她就听不得这么刺耳的话了:“爷爷,你是在选商品吗?还是卖商品?” 秦延君对她的冷言冷语置若罔闻:“把五月底的时间空出来,你要筹备婚礼。” 秦昭里声调拔高:“我不想嫁给他。” 秦延君眼皮都没抬一下:“你还没有跟我说不的资本。” 温羡鱼的事最后是温鸿出面解决了,温家并不知道这件事跟秦昭里有关,温羡鱼挨了温鸿一顿打,秦延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秦昭里也明白了,要毁了这桩婚事没那么容易。 ------题外话------ *** 顾·花开富贵·狗子:早安,十一月。 269:重大转机,第三个凶手(二更 阳春三月,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今日,天晴。 “王队。”唐晓钟从外面回来,“崔鹤死了。” 王刚刚刚还和胡表国开会说到了崔鹤,这死讯来得真巧:“死了?怎么死的?” 外面太阳大,唐晓钟热出了一身汗,他把外套脱了:“病死的,癌症晚期。” “这个走向……”李大彬摸了摸故意没刮的胡子,“通常都会有大案子。” 王刚问李大彬:“万某有消息了吗?” 李大彬摊手:“一点消息都没有,身份不明,而且没有照片,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只知道这个万某是死者姚勇金的室友,并且有可能是那块失踪手表的主人,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这个案子已经和徐家车祸案合并调查了,还专门成立了调查小组,由胡表国和王刚负责。 “这条路行不通,我们就推翻重来。。”胡表国拿了支笔,在玻璃白板上画了时间线和人物关系,开始分析,“徐家车祸案还有两个疑点。” 第一个:“丁四受温照芳所托,破坏了刹车,但丁四人在普渡寺,他还没动手,车祸已经发生了,这就说明,这个案子不是一个人所为。” 胡表国继续:“引起车祸的司机当场就死了,是醉驾,当时我们查过他,身份、人际关系、财务状况都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一开始我们以为是偶然事件,把侦查重点放在了刹车上。”他在货车司机后面打上一个问号,“现在我觉得要再查查。” 王刚手里转着笔:“那起事故不是有四个死者吗?”徐家两个,大货车司机,王刚问,“还有一个是谁?” “锡北国际的戎六爷,lys电子的老总,戎黎。”胡表国补充说明,“当时车毁人亡,掉进江里了,尸体没有打捞到,所有证据都表明只是单纯的意外。” 王刚突然坐直了:“叫什么?” “戎黎。” “哪两个字?” 胡表国在白板上写“戎黎”二字。 王刚扭头问李大彬:“大彬,徐医生老公名字怎么写?” “好像容易的容,离开的离。” 同音不同字? 王刚咬了咬笔头。 胡表国接着往下:“这个戎六爷我们也查了,但锡北国际的人,知道吧,他们真是本事通天,身份证号、籍贯、dna、血型,甚至容貌,都有可能作假。”胡表国喝了口水,“而且这个戎六爷很神秘,见过他的人都是锡北国际的高层。” 王刚啧了声:“这群人无法无天啊。” 锡北国际他也听过,据说锡北国际分化成五个分部之后,就只做正经生意。 正经? 要是真正经他把王字倒过来写。 胡表国也很烦这群人:“不仅无法无天,还个个光鲜亮丽呢,帝都那边没少头疼,但就是抓不到他们乱搞的证据。”他言归正传,继续说案子,“锡北国际自己的人也在查,但目前没有任何动静,两个当事人都没了,又没证据,所以这条路也给堵死了。” 这个案子,是胡表国几年来经手的案子里头最难办的一个,参与人太多,而且各个都不简单。 “另外还有一个疑点。”胡表国把徐檀兮的照片贴到玻璃白板上,“幸存者,也就是徐医生,在现场见过一个戴手表的男人,这个男人是谁?是目击证人?还是第三个凶手?目前还不知道。” 温照芳是第一个,货车司机是第二个。 “姚勇金和这起事故里的当事人都不认识,我觉得手表更有可能是他的室友万某的。姚勇金得到手表之后,就被崔鹤杀了,崔鹤杀完人说是为了财。”胡表国抱着手,提了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一个癌症晚期的人,会为了财杀人吗?” 很明显,不会。 一个将死的人,是最好用的棋子。 王刚说:“晓钟,去查一下崔鹤的家人。” 戎黎今天有课,徐檀兮在医院坐诊,上午不忙,看诊的病人不多。 十点左右,有陌生号码来电。 徐檀兮接了电话:“你好。” “光光。” 是傅潮生。 他每次都用不同的号码打过来,每次都喊光光。 徐檀兮也懒得纠正了,应了他一声。 傅潮生说:“刚刚有个你认识的人来雇我们lyg的跑腿人。” 徐檀兮问是谁。 三月的南城温度偏高,她在米黄色的雪纺长裙外面套了件浅色的针织马甲,领口系一条细细长长的丝巾,耳坠与丝巾一个颜色,鞋跟不高,露出白皙的脚踝,白大褂的袖子挽在手腕上,皮肤偏冷白,腕上有只翠绿的镯子。 这一身很适合春天。 “她用了假名字,还故意兜了很多弯弯绕绕,我查了很久才查到雇主,是徐檀灵。”傅潮生说,“她要雇最顶级的跑腿人,买一个人的行踪。” 走廊里有风,徐檀兮倚墙而立,手不刻意地压着衣摆:“哪个人?” “姓万,是徐家以前的司机。” 徐家之前有好几个司机,徐檀兮鲜少在那边住,没有什么很深的印象。 徐檀灵既然要买卖消息,为什么不去lys? “任务接不接?”傅潮生问。 徐檀兮略作思考:“接。” “好。” 她等傅潮生挂了电话,才转身回诊室,走到转角,有人撞过来,她往旁边靠了靠,还是被撞到了肩,对方手里的药掉在了地上,他道了句歉后,蹲下去捡。 是位男士,戴着口罩和帽子,看手背的皮肤,并不年轻。 徐檀兮拂了拂裙摆,把滚到远处的一盒消炎药捡起来,递给对方。 他抬头,似乎愣了一下:“谢谢。”接过后他立马低头,把几盒药胡乱塞进塑料袋里,然后匆匆忙忙离开。 他一米七左右,眉心有一颗痣。 徐檀兮的手机这时候响了。 “徐医生,201病床的患者突然心率失常,有抽搐症状,主治医生还在手术室,您能不能过来看一下?” “好,我现在过去。” 270:戎黎送生日礼,温照芳亲生女儿(二更 201病床的患者术后感染,被推进了icu,是个小女孩,才七岁。 即便早就见惯了生老病死,徐檀兮还是做不到心如止水,一整个下午都愁眉不展。 “0078。” “0078。” 安然在门口喊了两次,才有人进来。 只进来了一位女士,一位很漂亮的女士,她额头饱满,眼窝深,鼻梁高挺,五官很立体,单看会略显硬朗,但组合在一起,异域风就很浓,尤其是眼睛,大而有神,瞳孔不是常见的黑色,像淡色的琥珀。 她穿的裙子裹胸包臀,风情又美艳,头发很长,染了不太明显的酒红色。 她身上有股不好惹的野性。 “你好。”徐檀兮说。 漂亮的女士站在两米之外,手指缠着发梢,目光懒懒的,在徐檀兮身上上下打量:“徐檀兮医生?” 徐檀兮稍作点头:“请问是谁看诊?” 通常都是家长带着小孩来她这里看诊。 女士指了指自己:“我。” 徐檀兮礼貌提醒:“这里是小儿外科。” “小儿外科啊。”她笑了笑,气质张扬,眉眼更添妖艳,“抱歉,我走错了。” 她撩了撩头发,转身出去。 安然觉得这位女士奇奇怪怪的:“外面那么多小孩,还能走错?门上小儿外科四个字没看见吗?怎么什么人都有。” 走廊里,回荡着高跟鞋踩地的声音,太阳从正对面的窗户照进来,光落在女人的头发上,把原本不明显的酒红色显了出来。 “嗯,见到她了。” “比照片里还漂亮。” 说了两句,她挂了电话,回头看了看:“他可真会藏啊。” 戎黎四点就没课了,去接徐檀兮之前,先去了趟程及店里。 店里没客人,王小单在整货:“戎哥。” 戎黎点了点头。 王小单觉得他变化好大,以前的他绝对绝对不可能穿粉色的卫衣。 肯定是徐檀兮买的。 王小单说:“新到了几种口味的糖果,你要不要尝尝?” 穿粉色的戎黎依旧是冷冰冰的,寡言又淡漠的样子:“我不喜欢吃甜。” 你喜欢。 王小单早就看出来,也不戳穿:“试试呗,吃完给点意见,我好进货。” 戎黎“勉为其难”地嗯了声,走到散装柜前面,每种都“勉为其难”地吃一颗。 一共吃了十颗。 他把糖纸扔进垃圾桶:“草莓味的最好吃。” 他的口味一如既往。 王小单是个善解人意的小伙子,积极配合他的演出:“软的好吃还是硬的好吃?” “硬的。” 戎黎又剥了一颗草莓味的硬糖,放进嘴里,咬碎的那一瞬间,他眼睛眯了眯。 像晒着太阳的猫,好惬意。 “还进了几种杏仁酥,戎哥要不要也试试?”在祥云镇的时候他看见过,戎哥偷偷吃杏仁酥,一个人一天就吃了一盒。 戎黎嗯了声,又“勉为其难”地每种吃了一块。 他指最甜的那一款:“进这个吧。” 王小单说好。 “小孩吗你?”程及从楼上下来,“吃个糖还要人哄。” 戎黎纠正他:“我是在试吃。” 听你鬼扯。 “当我瞎呢。”程及受不了他这副吃个糖还要藏藏掖掖的样子,“爱吃糖怎么了?爱吃糖判刑吗?” 除了徐檀兮,戎黎从来不会明目张胆地喜欢什么,这是早些年养成的习惯,在他看来,喜欢就是弱点,弱点就要藏着。 “谁说我爱吃糖了?” 你倒是把家里各个角落的糖收起来再说。 程及走上前,手迅速伸进他口袋,摸了一把:“那这是什么?” 他裤兜里全是糖。 戎黎觉得程及有病,居然把手伸进来,他把程及的手狠狠拽出来:“这是戎关关的。”他表情非常嫌弃,一把推开程及,眼神又凶又野,“离我远点,别碰我。” 程及就喜欢看他被惹毛的样子。 “啧啧,你偶像包袱还挺重啊。”他饶他一马,“来干嘛?” “上去说。” 戎黎先上去,程及跟着上楼了。 “下周徐檀兮生日。”戎黎坐下,腿搭在茶几上。 程及在对面坐下,二郎腿跷着:“所以呢?” “我要送她礼物。” “所以呢?” 戎黎把卡放茶几上,他认识的人里头,程及这个渣男是最懂女人的。 旁边就有pos机,这张卡是免密的。 程及把pos机拿过来,按好数字,刷卡的动作自然又熟练:“送花送钱送首饰。” 他刷了八千,是镇友价。 戎黎不满意:“很俗。” “女人就喜欢俗的。” 送钱就算了,戎黎说:“我们家是徐檀兮管钱。” 程及再刷一笔,丹凤眼笑得更多情了:“如果你觉得这种的物质,那你也可以送点有心意的。” 戎黎在这方面实践为零。 “比如?” 程及两根手指夹着银行卡,把卡转着圈翻了个面:“给她做个小东西之类的。”他举个实例,“蛋糕也可以。” 戎黎觉得很老套。 “还有没有?” 程及又刷一笔,侧脸对着戎黎,露出了耳后纹的那个火焰:“女人都是感性的动物,你可以写个亲笔信。” 当然,第二第三点程及自己也没做过,他跟女人玩都是直接送钱。 戎黎还是不满意:“很肉麻。” 程及一副“你懂什么爷是过来人”的表情:“大部分女人都喜欢肉麻的。” 可是他家徐檀兮是“古墓派”,戎黎觉得程及说的都太花哨了:“还有吗?” 有啊,刷卡。 刷完后,程及接着传授:“投其所好咯,她喜欢什么你就送什么。” 戎黎想了想:“徐檀兮喜欢我。” 真他妈……自信。 程及超想看他被徐檀兮打击的样子,他正儿八经地建议戎黎:“那还不简单,绑个蝴蝶结把你自己送给她不就得了。” 戎黎在认真地思考可行性。 程及笑得一脸坏气,觉得这个大佬纯得一塌糊涂啊,动作片要教,送礼物要教,关键是不论怎么教,他还都照着学。 “要是不管用,砸你招牌。”戎黎说完,接了个电话,“喂。” 池漾打来的:“六哥,警方又开始查那件事了。” 戎黎皱了下眉:“把尾巴切干净。” “早就切干净了。” 戎黎起身,走到一边:“切干净了?那温时遇当初怎么查到的?” 用一般人不会用的野路子。 货车司机人没了,货车司机一家池漾当初也都安排好了,温时遇估计挖了人家祖宗十八代,挖到了货车司机的父亲跟lys的渊源。 “我正要跟你说温时遇。”池漾说,“他也帮着遮掩了。” 温时遇和戎黎有同一个目的,不想让徐檀兮伤神伤心。 “还有件事七哥让我告诉你,官鹤山和路华浓可能察觉到什么了。” 戎黎眼神骤然阴沉。 三月十六号,温照芳会见了律师。 欧阳烨以为是跟案子有关:“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 温照芳最近“状态不好”、“狂躁症复发”,脸色憔悴了不少,没了当初的贵气,人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能不能帮我做件事?”她补充,“私事。” 欧阳烨撑了撑眼镜:“温女士,我只是你的律师。” “开庭之前,我不能见别人。”她难得语气恳求,“拜托了。” 也不光是因为不能见别人,还因为她现在众叛亲离、无人可依。 “什么事?” 温照芳说:“找个人帮我去红山墓地烧点纸。” 欧阳烨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纯粹是好奇:“烧给谁?” 对面的温照芳声音突然低下去:“我女儿。”她老了很多,棱角被磨平了很多,提到女儿,眼眶微微红了,“明天是她的祭日。” 明天是三月十七,是徐檀兮生辰。 ------题外话------ **** 有月票的,可以投一个哈 271:杳杳的生日,那人的祭日(二更 明天是三月十七,是徐檀兮生辰。 十六号的晚上,戎黎不在家。 徐檀兮给他打电话:“今晚不回来了吗?” “嗯。”戎黎说,“明天就回去。” 他说要在临市住一晚,因为学校竞赛的事。 “你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好。” 徐檀兮等戎黎先挂电话。 “杳杳。”程及说要投其所好,戎黎问徐檀兮,“你最喜欢的,是我吗?” 他人在外面,风声很大。。 电话那头的姑娘轻声应着:“嗯。” 他笑了。 就知道是这样。 挂了电话之后,戎黎回了佛堂,脚步颠簸,他弯腰揉了揉膝盖,然后缓慢地跪在稻杆编织的蒲团上,拿起毛笔,继续伏案抄写。 他不会写毛笔字,宣纸上的字体都花了,有些丑。 佛堂外面,小沙弥在吃糯米团子。 “师父,”他蹲在师父旁边,“里面那位施主的腿好像受伤了。” 老僧在菩提树下,用小锄头刨土:“不用管他。” “哦。”小沙弥吃着糯米团子,天真好奇地问,“师父,你在种什么呀?” 老僧说:“种因。” 种的分明是石头啊。 小沙弥又问:“石头也能开花吗?” 老僧说:“能结果。” 小沙弥一脸懵逼:“师父,我经念得少,你不要骗我。” 老僧哈哈大笑,掬了一捧土,把“因”埋下了。 待一段时间,就能结出果了。 三月十七号零点,徐檀兮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 戎黎:【杳杳】 戎黎:【生日快乐】 转账:【52000】 为什么是三个零? 因为单日单笔限额…… 就很烦,戎黎觉得程及说的全是瞎扯淡。 三月十七号,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早上七点,正在睡梦之中的徐放突然听见咚的一声巨响,随后,有人大喊。 “地震了!” 徐放一个鲤鱼打挺,拿起裤子就往外跑,跑到楼梯,突然停脚? 顶着一头“鸡窝”,抬头四望:“不震了? “瞌睡醒了?”他妈张归宁女士正抱着手,靠在他卧室门边的墙上? “醒了就去刷牙。” 被耍了…… 徐放抓了一把头发? 咆哮:“妈!” 张归宁女士甩了他一个后脑勺? 端着贵妇的姿态,去敲另一扇门:“徐赢赢,起来了。” 里面没反应。 张归宁捶门:“起来了!” 徐赢赢翻了个身:“我再睡会儿。” 门外? 张女士嗓音洪亮。 “老公? 她游戏账号的密码多少来着?” 徐赢赢用得最多的那个游戏号,是用她爸的电话号码注册的,而他爸是个老婆奴。 “老婆? 我这就去给你查。” “……” 徐赢赢烦躁地把眼罩扯掉? 摸到手机看了一眼:“才七点!”她凌晨三点睡的! 张归宁在外面催:“去收拾收拾? 穿素点? 今天要去扫墓。” 早上八点半? 徐檀兮把戎关关送到了幼儿园。 进去之前? 戎关关在徐檀兮脸上亲了一口:“嫂嫂,生日快乐。” 徐檀兮半蹲着,摸摸他的头:“谢谢。” 他把背包拿下来,从里面掏出来一个手工娃娃:“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是他亲手做的,在手工课上老师还表扬了他。 徐檀兮细细看了看? 眉眼染上笑意:“很漂亮? 我很喜欢。” 戎关关听到夸赞很开心? 摇头晃脑蹦蹦跶跶:“那我进去了。” “嗯。” 他进去了? 在门口咻地扭头:“嫂嫂,”两只白嫩的手举到头上,比了个大大的心? “爱你哟。” 徐檀兮笑着挥了挥手,眼里装满了三月温柔的日头,她看了看手里的手工娃娃。 眼睛粘歪了,很可爱。 她将包包上系的丝巾解下来,把手工娃娃包好,仔细放进包里。 上午九点,徐檀兮回到家里。 戎黎回来过,桌上有玫瑰,很大一捧。 她用指尖碰了碰花蕊上的露水,然后打给戎黎:“先生,你几点回来?” 她没有问他是不是回来过,也没有问他又去了哪里。 “十点左右。”戎黎说,“在家等我。” 今天不是周末,徐檀兮请了一天假:“我会等你,你慢慢开车,不用赶时间。” “好。” 通话结束后,她去卧室换衣服,看到梳妆台上有个礼盒,她走过去,打开来看,里面有一对耳环,还有一条项链。 链子是玫瑰金色,项链坠子与耳坠都是粉色珍珠,珍珠旁边镶了一圈钻石。 钱、花、首饰。 不太像她家先生的作风,估计是程先生教的。 镜子里映着她的脸,粉面桃花、笑意清浅,她把项链和耳环戴上,回到客厅,将桌上的花插进花瓶里,包装纸里掉出来一张卡片,卡片上有一行字。 “杳杳, 生日快乐。 ——戎黎” 上午九点半,《风声》剧组在影视城有三场戏,工作人员和演员都到了,从来不迟到的导演人还没来。 场务问副导:“导演怎么还没来?” 具体的副导也不知道:“今天会晚点,祁导家里有事。” 杨幼兰从外面回来:“你舅家里咋了?” 洪端端已经换好戏服了,旗袍和首饰都是徐檀兮提前让人送过来的,今日穿的是深紫色,头发低盘在颈后,耳鬓留了两缕碎发,深色系把她五官的俏皮压住了,多出几分韵味和风情来。 她坐在梳妆镜前,两手支着下巴,无精打采:“今天是我舅妈的祭日。” 杨幼兰电话来了,她去外面接。 “洪端端。” 江醒进来了。 洪端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他:“我今天心情不好,你不要来气我。” 江醒一身军绿,头发全部梳到脑后,额头露出来,五官很抗打。 分明很周正的一张脸,可怎么瞧都像个反派。 他语气颇不爽:“我哪有经常气你。” “你有。” 行吧。 你说什么是什么呗。 江醒拉了把椅子过来,放在离洪端端不远不近的地方,他坐下。 洪端端扭头看他:“你干嘛?” “什么干嘛?” “坐这里干嘛?” 他半真半假,像玩笑,又挺认真:“陪你啊。” 洪端端觉得他是沉迷假男朋友的人设不可自拔,她是人间清醒:“不用你陪。” 他耸了耸肩,一副他乐意的表情:“你管我。” “你——” 他突然坐直,身体靠近她。 她愣住。 他把耳机给她戴上了,椅子拉近一点,他往椅背上一靠,把另一只戴上:“不是心情不好吗?安静点。” 她干巴巴地:“哦。” 耳机里在放歌,是一首很轻柔的情歌。 洪端端没听过:“谁的歌?” “我的。”他说,“还没发。” 歌词有点…… 洪端端眨巴眨巴眼,很好奇:“你是不是有暗恋的人?” 目光撞了个正着。 江醒立马别过脸去,很不自然地嗯了声,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大喘了一口气。 然后…… 没有然后了。 半天后,江醒把头扭回来,也不知道是急还是气,耳朵有点红:“你怎么不问是谁?” 洪端端一副“跟我没关系”的表情:“我为什么要问?” “……” 有种吞了枪子的感觉。 江醒把手机声音调大。 洪端端说:“太大声了。” 他继续调。 “江醒。” 洪端端去扯耳机。 他按住她的手,说了一句话,然后松手,扯掉耳机走了。 “喂。”洪端端掏了掏耳朵,“你刚刚说了什么?” 说喜欢你。 江醒回头:“蠢货。” 洪端端:“……” 好气! 九点四十,红山墓地。 徐放早上七点就起来了,困得他双眼冒泪花,他打着哈欠:“爸,这谁的墓地啊?” 徐仲清在烧纸:“不知道。” 因为要来墓地,徐放难得穿得正儿八经乖乖巧巧:“咱们年年来烧纸,谁的墓地都不知道,说得过去吗?” 徐仲清点了一把香:“你奶奶说,是她亏欠过的人。” 272:绑上蝴蝶结把自己送给杳杳(一更 徐仲清点了一把香:“你奶奶说,是她亏欠过的人。” 徐放擦了一把困出来的眼泪:“那怎么就我们来?大伯一家从来没来过。” 老太太也没说过啊。 徐仲清就猜测了:“一定是因为我靠谱,你奶奶就只信任我。” 张归宁无情地揭穿:“是看你傻吧。” 往年老太太都会来,徐放也不敢乱问,今年就他们一家,他就问了:“墓碑上怎么也不刻字,男的还是女的?” 立的是无字碑,上面没有任何信息,每年来祭拜的时候,老太太都一言不发。 徐仲清头脑简单,也没有好奇心,给儿子女儿一人三炷香:“别管他男女,作揖就是了。” 徐放作完揖,开始天马行空了:“会不会是烈士之类的?”他的想象力是从张归宁那里继承来的,“我看电视上那些卧底啊,缉毒警啊,牺牲后都不刻字,怕坏人会去报复家属。” 张归宁颇为认同地点头:“嗯,有可能。”她扭头对儿子说,“快,给烈士磕几个头。” 徐放:“……” 九点五十左右下的山。 走到半山腰,张归宁隐约听见声音:“老公,你有没有听见哭声?” 徐仲清脚步放慢,竖起耳朵来听:“听见了。” 是有哭声。 张归宁抱紧自己:“有没有觉得有点阴森?” 徐仲清抱紧老婆:“有。” 张归宁抬头看了看天:“刚刚还有太阳,怎么说阴就阴了。” 她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但很怕鬼。 徐仲清拍了拍她的手,安抚:“老婆别怕,我会保护你。”他回头吩咐,“赢赢,前面开路,红红,后面垫底。” 红红和赢赢:“……” 工具人徐赢赢到前面去开路,工具人徐放到后面去垫底。 越往下走,哭声越清晰。 张归宁疑神疑鬼,东张西望:“谁在哭啊?” 走在最前面的徐赢赢下巴一抬:“喏,下面。” 哦,是人在哭啊。 红山墓地的墓是一排一个高度,远远看过去像梯田。 祁栽阳妻子的墓在过道左边的最里面,他坐在地上,在坟前。 “苓仪,你怎么也不来我梦里。”他端着酒,浇在地上,“是不是还在怪我?” 一把年纪的大男人哭得眼眶红肿。 “你带女儿来看看我。”他伸手,抚摸着冰凉的墓碑,“再不来,我都要老了,到时你就认不出我了。” 墓碑上有照片,照片里的女子笑容温柔。 徐放认出来了。 “是祁栽阳导演。” 张归宁探头探脑地看:“我想起来了,咱们去年好像也遇到了他。 徐仲清猜想:“那应该是他太太的墓。” 祁栽阳太太的事,张归宁也听富太太们说过:“不是说尸体没找到吗?” “可能是衣冠冢吧。” 张归宁看了眼趴在墓碑上的祁栽阳:“也怪可怜的。” 一家人没驻留,往山下走,有对年轻的夫妻走在他们前面,刚祭拜完,对生死颇有感慨。 妻子问丈夫:“老公,你爱我吗?” 丈夫毫不犹豫:“当然了。” 妻子又问丈夫:“是爱你自己多,还是爱我多?” “爱你多。” “那如果我先走了,你怎么办?” 丈夫想了想:“我会好好活着。” “你不是更爱我吗?” “是啊,那也要好好活着。” 妻子没再说什么,挽住了丈夫的手,夫妻俩一同下了山。 乌云散开,太阳又出来。 张归宁耳力好,把前面那对夫妻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她感触颇多,转头问徐仲清:“老公,你爱我不?” 徐仲清挠头:“老婆,我又犯什么错了吗?” 本来还想甜蜜一把的张归宁:“……” 中年夫妻的悲哀啊。 上午十点十分,徐檀兮接到戎黎的电话。 “有个快递,你帮我收一下。” “好。” 没过几分钟,快递员就打来了。 “喂,您好。” “是徐檀兮小姐吗?” “我是。” “有您的快递。” 徐檀兮问:“送到麓湖湾了吗?” 快递员说:“对,已经到楼下了。” 她能猜到一点,应该是戎黎在准备什么惊喜,要不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呢? “请您稍等,我现在下去拿。” 快递员说不用下去:“上面写了详细地址,我们帮你送上去吧,是超大件。” 徐檀兮说好,道了谢。 没一会儿,门铃响了,她去开门。 一共来了三位快递员,一位走在前面,两位在后面抬箱子。 前面那位问道:“徐小姐是吗?” 徐檀兮颔首说是。 “有点重,我们帮你抬进去吧。” 她把门全部打开,站到一旁:“麻烦了。” 两个快递员把箱子抬进去,屋里有淡淡的玫瑰香。 徐檀兮去倒了三杯茶,放在托盘里,又往托盘里放了几个袋装的小面包。 她没有刻意去邀请,只是把托盘放在了玄关的鞋柜上,让客人随意。 东西放好后,年轻的快递员递过来一张单子和一支笔:“麻烦在这里签一下字。” 徐檀兮签上自己的名字:“谢谢。” “不用客气。” 三人离开了,鞋柜上的杯子空了,小面包少了三个。 徐檀兮把杯子收好,然后给戎黎发消息。 徐檀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戎黎:【快了】 徐檀兮:【快递收到了,你买了什么?】 戎黎:【送你的礼物】 徐檀兮放下手机,去拿剪刀,她沿着缝隙把胶带剪开,才剪到一半,里面的“东西”猛地一下窜出来了,几乎同时,一捧红色的花瓣抛向空中。 是戎黎。 ——戴着红色蝴蝶结头箍的戎黎。 他别扭地按照台本来:“生日快乐,杳杳。” 徐檀兮:“……”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题外话------ **** 顾仙女:尴尬癌都要犯了。 戎狗子:只要我不尴尬,尴尬就追不上我。 273:戎黎献身,餐桌play(二更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她愣愣的,半天不说话,戎黎顾不上别扭了,有点羞恼:“这是什么表情?你不喜欢?” 她一脸看见太阳从西边出来的表情。 太阳从西边出来,会欢喜吗?显然不会,戎黎就没在她脸上看见欢喜。 他有被打击到:“不是你说最喜欢我的吗?” 投其所好投了寂寞! 徐檀兮这才回过神来,强迫自己把目光从他头顶的蝴蝶结上移开:“程先生教你的?” 她戴了,他送的耳环和项链。 他其实不怎么会挑首饰,就捡贵的买,不过还好她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很严肃,“你不喜欢吗?” 徐檀兮立刻否认:“没有不喜欢。” 戎黎觉得她在说谎:“你的表情一点都不惊喜。” 确切地说,有惊,就是没喜。 她很配合,故意把眼睛睁大一些,拍了一下手,一片玫瑰花瓣从她头顶上飘下来:“哇!好棒!” “……” 空气再次安静了。 她的演技真的好差,所以,爱会消失吗? 戎黎掸掉自己肩上的花瓣,还有她身上的:“程及那个狗东——” 戴着婚戒的手指按在了他唇上,她浅笑盈盈地看着他:“戎老师,不可以骂人。” 戎黎不仅想骂人,还想揍人。 她刚刚太吃惊了,现在才缓过来,踮着脚用手指戳了戳他头顶的蝴蝶结:“没有不喜欢,只是很意外。”她眼波流转,笑得明媚,“原来我们家先生这么单纯。” 本来只是别扭,被她这么一说,他觉得有点丢人:“不准笑我。” 她用手挡住小半张脸,笑容还是从眼睛里跑出来了,她很少这样狡辩:“我没笑。” 戎黎捉着她的手,拿开来,看她嘴角弯弯,他板着脸去吻她。 吻得有点过分。 她脑子热热的,手腕上传来凉意,咔哒一声,扣住了。 她稍稍推开他,低头看了看。 “这也是送我的礼物吗?” 戎黎舔了下唇:“嗯。” 是手表。 他握着她手,教她怎么用:“这里有个开关,用的时候按两下,十二点的方向对准别人。” 原来是武器。 外表看上去和普通的手表没什么区别,很小巧大方的款式,表盘里面镶了粉色的钻。 徐檀兮觉得很新奇,手指轻轻碰了碰那个开关:“按两下会有东西出来吗?” “嗯。” “什么?” “麻醉针。”戎黎说,“表盘的容量很小,只能用三次。” 这是她今天从他这里收到的第五件礼物。 “也是程先生教你的吗?” 戎黎嗯了声,有点不想承认:“他说女孩子喜欢有心意的东西,最好是亲手做的。” 徐檀兮诧异:“这是你做的吗?” “嗯。” 一个字,尾音翘着,有点不明显的……小骄傲。 他以前学过一点机械,还改装过手电筒和打火机,打火机他玩了没多久,被程及坑去了。 他不炫耀,就摆出一副等着被夸的表情。 徐檀兮懂了,踮起脚,唇贴在他耳边,怯生生地喊他老公。 “你好厉害。” 戎黎的魂,飘走了…… 他摘掉头上的蝴蝶结,从盒子走出来:“徐檀兮,该你收礼了。” 徐檀兮没反应过来:“嗯?” 他抱她去了卧室。 他的第四份礼物是他自己。 像一场盛大的献祭,他要把身体和灵魂祭给神明。 外面艳阳高照,窗帘紧闭,房间里有些昏暗。 “杳杳。” “我腿疼。” 她伸手去摸他的膝盖。 戎黎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身上:“你来弄。” 最后结果呢? 祭品居然是蛊师扮演的,他被束着双手,用好听的嗓音诱惑神明,再将她拉下神坛。 戎黎觉得程及出的主意也不是那么馊。 徐檀兮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手机调了振动,知道她今日生日的人不多,有四个未接,温时遇、秦昭里、周青瓷,还有一个是张归宁打来的。 她一一回了电话。 秦昭里说她不在南城,生日礼物后天给她。周青瓷说看见了一条裙子,觉得很适合她,明天能到。张归宁问她有没有吃长寿面,还说买了条丝巾,刚刚她在睡觉,戎黎帮着收了。 温时遇说:杳杳,生辰快乐。 凌晨的时候,温时遇也发了微信过来,和往年一样,生辰礼物是一笔慈善捐款,以她的名义。 徐檀兮以前问过他,为什么是捐款,温时遇说,他不信报应,但信功德。 回完电话,徐檀兮穿上衣服,去了客厅。戎黎在厨房,她闻到了鸡蛋和奶油的香气。 “你在做蛋糕吗?” “嗯。” 他盯着烤箱,在思考这次鸡蛋的量是不是又放多了。 徐檀兮走过去,看了一眼垃圾桶里倒掉的实验品:“很香。” 显然,过程不太顺利。 “刚刚张女士来过,她送的东西我放卧室的抽屉里了。” 徐檀兮嗯了声,不急着去拆礼物,站在门口看他做蛋糕。 期间,徐放发了条微信过来。 徐放:【堂姐,生日快乐!】 徐放:【礼物我让我妈一起送过去了】 他还连发了四个表情包:【小心心都给你】【真是个可爱又漂亮的女孩子】【给你一个超大的么么哒】【我不在线的时候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徐檀兮失笑,回:【谢谢】以及,微笑表情包。 奶油已经打好了,戎黎手上沾了一手,他洗干净手,用手指勾了一点点,喂到她嘴边。 她舔掉了,戎黎心窝被羽毛挠了下。 “甜吗?” “嗯。” 他在她唇上尝了一下,是很甜,他很喜欢的那种、会让人发腻的甜。 “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她低着头,有点害羞:“已经晚上了。” 戎黎没吃午餐,她吃了,在餐桌上。 她问:“关关呢?” 戎黎说:“在程及家。” “我去接他。” “换件衣服再去。” “……嗯。” 她身上的家居服领口有一点点低,盖不住锁骨。路过客厅那张餐桌时,她一眼都不敢看,脸通红通红的。 等门关上,戎黎才弯下腰,用力按了按膝盖。 晚饭和平常一样,只是多了一碗长寿面和一个蛋糕。面和蛋糕的味道都很一般,但徐檀兮很开心,戎关关也很开心,跑着调唱了很久的生日歌。 和平时有一点不一样的是,戎黎在浴室待了很久,还有,徐檀兮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一封信。 他不太会表达,也写不出肉麻的话,满满一页只有一句话——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程及出了很多主意,他不知道徐檀兮会更喜欢哪个,所以全部别扭却真诚地照做了。 徐檀兮把信叠好,用手帕包着,又去把压在嫁衣下面的梳妆匣拿出来,她打开匣子,把信放进去,里面都装的都是祖母和姑姑留给她的东西,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锁好后,她把木匣放好,躺回床上。 戎黎回来了,刚躺下,她靠过去,抱住他:“阿黎。” “嗯。” 喜欢她喊他先生,也喜欢她喊他阿黎。 “我很喜欢。” 她眼里满是欢喜。 戎黎侧着身子,支着下巴看她:“喜欢哪个?” 她仰起头亲他:“全部。”她笑着,很满足的样子,目光里好像有全世界,“全部都喜欢。” 那他就不找程及算账了。 他笑了笑,钻进被子里。 徐檀兮被吓了一跳,红着脸喊他:“戎黎。” “别动。” 她没再动了。 被子里很暗,戎黎摸到了她脚踝上那条用来定位的铂金链子,他用指纹解开,把玉石串在细细的链子上,再给她戴上。 徐檀兮看不到,脚踝凉凉的。 “你给我戴了什么?” 戎黎从被子里出来:“平安扣。”他说,“我知道你爱美,就要了最好看的一枚。” 徐檀兮坐起来,埋头去看。 铂金链子上串了个小小的平安扣,是白色的玉,指甲盖那么大,细细薄薄的。 “你去普渡寺了?” “嗯,昨天去的。” ------题外话------ 抱歉,又更晚了,有点卡文。 前阵子我爬墙爱上了温时遇,今天我又移情别恋了,我爱戎狗,戎狗爱我! 274:杳杳哄夫,昭里护短(一更) “嗯,昨天去的。” 她着急问道:“那你抄了多久的经书?” “没多久。”戎黎说,“寺里的老僧见我腿不好,网开一面了。” 她不信,掀开被子去看他的腿。 下午他说腿疼,她以为是他想要她主动,才故意那样说,原来是真疼,怪不得在浴室待了那么久。 她把手覆在他膝盖上,那里还是肿的,淤血没散,青了很大一片:“你不是不信吗?” 掌心下的皮肤在发烫,她眼眶热了。 他说:“现在信了。” 她跟他说过,她姑姑曾经为她求过一枚,去年车祸的时候,那枚平安扣碎了。 或许善良可爱的人真的能得到庇佑,所以在佛堂的时候,他没敢提自己,甚至会下意识低头,怕一身罪过会惹怒神灵。 “是不是很疼?”徐檀兮怕弄疼他,不敢用力,轻轻地按摩他膝盖旁边的穴位,“要不要吃止疼药?” 戎黎下午吃过止疼药了,刚刚也吃了,他撒谎:“不用吃药,我在浴室热敷过,已经没那么疼了。” 她俯身凑近,笨拙地吹着他发烫的膝盖,头发从她耳边滑落,轻轻扫过他的皮肤。 又软又痒。 也不知道是止疼药起了作用,还是她起了作用,好像不那么疼了,他扶着她的腰,把她捞进怀里,她生怕撞到他的腿,连忙小心翼翼地往后挪。 “心疼了?” “嗯。”她声音闷闷的,很心疼。 戎黎抱着她躺下:“那说点好听的哄哄我。” 她还是害羞,红着脸在他耳边小声地说。 次日,天晴,杏雨梨云,春色芳菲。 秦昭里回南城了,她约徐檀兮和周青瓷在天方娱乐城小聚。都是女孩子,徐檀兮没让戎黎跟着。 晚上八点,娱乐城里正是热闹时候,迪厅里人很多,动感的音乐刺破耳膜、割断神经,使人在喧嚣里发狂。 今晚的dj是姜灼。 场子里很热,他穿着一件黑色短袖,只戴了一只耳机,右手在混音台上,左手高高抬起,随着音乐在控场。 气氛热到爆炸,他头上的汗流得很凶。 像床上的他,性感得一塌糊涂。 这里太多眼睛了,秦昭里突然很想把他藏起来:“有没有很酷?” “确实。”周青瓷是公众人物,卡座的位置故意选得很偏,她鸭舌帽没摘,半张脸都藏在昏暗的阴影里,“有送他出道的打算吗?” 秦昭里想也不想:“没有,娱乐圈太乱了,不适合他,他主修大提琴,将来是要当音乐家的。” 语气别提多骄傲。 周青瓷哪能看不出来,她这是走心了。 “你呢?” “什么?” 周青瓷故意调侃:“想当音乐家夫人吗?” 她嘴硬:“大总裁不香吗?” 估计没小娇夫香。 周青瓷笑了笑,没戳穿她。 “徐小姐。” 迪厅的经理亲自端了壶茶过来:“您的茶。”他把茶壶放下,态度很恭敬,“请您慢用。” 徐檀兮道了声谢谢。 “你来酒吧喝茶,”秦昭里喝了口酒,拖着三分醉意的调子,“杳杳,说不过去啊。” 徐檀兮倒了杯茶,凑近轻嗅,小饮一口:“我酒量不好。” 秦昭里拆穿她:“是你家那位不让喝吧?” 她低眉浅笑,没有否认,迪厅里很吵,她安静地喝着茶。 秦昭里和周青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徐檀兮话少,多数时候只是听着,偶尔被问到,才会应上几句。 隔壁卡座也是女孩子,聊天的声音很大。 “那个dj不错。” 这句话被秦昭里听到了,她抬了抬眼皮。 说dj不错的那个女孩年纪不大,穿了一身名牌,五官应该动过,漂亮是漂亮,就是缺了那么点味道。 女孩的同伴问:“有兴趣。” “有点儿。” 同伴说:“对他有兴趣的人不少,不过我听说他有金主了。” “谁啊?” “这就不清楚了。” 女孩盯着正在打碟的姜灼看,方才没注意,这才看见他耳朵后面有东西:“他耳朵上戴的是什么?” 另一个同伴说:“助听器吧。” 女孩摇了摇杯子里的酒,兴致勃勃:“居然还是个残疾人,我还没玩过残疾人呢。” 咚的一声。 是酒杯底座砸在桌子上的声音。 “骂谁残疾人呢?”秦昭里站了起来,嘴角挂着笑,有几分漫不经心,看不出来生气。 但徐檀兮知道,她生气了。 女孩在隔壁卡座,看不清人,她言语挑衅:“你谁啊?” 秦昭里下巴一抬,指姜灼:“他金主。” 女孩还太年轻,不知道天高地厚,意味深长地哦了声:“残疾人玩起来过瘾吗?” 一口一个残疾人,这是缺少社会的毒打。 秦昭里伸手去拿酒杯。 周青瓷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头:“人多眼杂。”她的身份不适合在公众场合下大动干戈。 “口罩有吗?”她问。 周青瓷犹豫了几秒,从口袋里摸了副没戴过的给她。 她说:“忍不了。” 她戴上口罩,拿起啤酒瓶,走过去,直接砸在了女孩头上。 ------题外话------ *** 早呀 275:昭里姜灼曝光(二更) 她戴上口罩,拿起啤酒瓶,走过去,直接砸在了女孩头上。 酒瓶子碎了。 女孩惨叫了声,手摸到后脑勺,出血了,但不多,就见了点红。 她猛地站起来,顿时头晕目眩,身子晃了晃,手按着后脑勺:“你谁啊!” 音乐突然停下了。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秦昭里看了眼姜灼,“他金主。” 女孩的同伴抽了两张纸给她。 她用纸按着出血的地方,一双双眼睛望过来,她丢了脸,颜面扫了地,气得牙齿哆嗦:“你竟敢打我,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啧啧,还是太年轻了。 秦昭里把手里的破酒瓶子扔了:“不知道啊,要不把你爸叫过来,我也认识认识?” 这么多人看着,这架子已经端出来了,总不能收回去,女孩仰着下巴,拿出趾高气扬的态度:“我爸就在这儿谈生意,等他过来,要你们好看!” 她爸的确在这里谈生意,一个电话之后,人就来了。 男人中年,秃顶,穿着做工精良的西装,后面还跟着两个秘书,一个下属。 “怎么了宝贝儿,谁欺负你了?” 女孩把擦了血的卫生纸给他看,气呼呼地告状:“这三个疯子用酒瓶砸我!” 周青瓷看徐檀兮:我没砸啊。 徐檀兮表情老实:我也没有。 男人火冒三丈:“你们几个——” 火……灭了。 因为他认出了徐檀兮:“小徐总?” 徐檀兮没戴口罩,点了点头,她认得这个人,是徐氏的一个供应商。 供应商回头就给了宝贝女儿一巴掌:“道歉!” 宝贝女儿被打懵了:“……” 徐檀兮也有点懵:“……” 最后,以女孩道歉收尾。 所以说,出门在外不能太狂,会被打脸。 徐檀兮和周青瓷九点不到就回去了,秦昭里开了个包间,姜灼兼职结束后过去找她。 “来了。” 秦昭里放下手机。 姜灼坐过去:“你怎么能动手?” 这话秦昭里不乐意听:“我怎么就不能动手?” “被别人知道是你,你会很难做。”姜灼听经理说了,她是为了给他出头才打了人。 “我戴着口罩,没人知道是我。” 姜灼还是担心:“你之前点过我陪酒,已经有很多传闻了。” 如果被传出去,别人肯定会对她指指点点,他无关紧要,成为不了别人的话题,可是她不一样,她生来尊贵,不应该受这些。 秦昭里一脸的无所谓:“没事儿,我打过招呼,他们就算知道你有金主,也不敢乱嚼我的舌根。”她不想谈这个,她还有很重要的事,“你还生我气吗?” 姜灼不看她,看自己的手:“我没生你的气。” 秦昭里觉得他还在生气:“那你怎么老说你忙,你都一周没跟我睡觉了。” “……” 姜灼脸爆红,又羞又恼,憋了半天,冲她凶了句:“你就只想跟我睡觉吗?”其实没什么底气,像被惹毛后虚张声势的猫。 秦昭里当然不会承认她只想着睡觉,虽然她的确挺想:“没有啊,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嘛。” 这话都不算在哄人。 不过姜灼已经被哄好了,语气乖了很多:“下个月要跟导师去演奏会,最近都在练习。” “哦。” 她哦完:“你抱我。” 她穿着昂贵漂亮的裙子,姜灼犹豫了:“我身上出汗了,脏。” “不管。” 她其实一点也不大总裁,就是个小姑娘,跟所有这个年纪的姑娘一样,喜欢撒娇,也很黏人。 姜灼张开手,把她整个抱进怀里:“怎么了?不开心吗?”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更喜欢撒娇。 她揪着他的衣服哼哼:“超不爽,刚刚那女的骂你,我没发挥好,打得不过瘾。” 她才打了一下,应该换个角度,那样瓶子才不容易碎。 姜灼猜得到别人会骂他什么:“你不介意吗?我的耳朵。” 他的耳朵是天生的,右耳完全没有听力,左耳听力低下,需要借靠助听器,聋子也好,残疾人也好,他听过太多,已经习惯了。 听不得这些刺耳流言的,以前只有姜烈,现在多了个她。 “介意什么?”秦昭里拉着他的衣领,把他拽过去,她仰起头,亲了亲他耳朵,“你耳朵怎么了?你耳朵很敏感啊,我每次亲你都——” 姜灼把她嘴巴堵上了,舌尖喂给她,和平时不一样,他吻得很野蛮。 没一会儿秦昭里身子就软了,趴在他怀里喘气:“不错,会主动了。”她换了个姿势,坐到他腿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我喜欢。” 他也喜欢,喜欢她双眼迷离在他身下的样子,喜欢她拿着酒瓶大打出手的样子,喜欢她撒娇,喜欢她高傲,喜欢她维护他。 他们九点半走的。 等他们走后,那个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那人张望了两眼,进去了。 服务生五分钟后过来收拾,见门开着:“阿行,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在家养伤吗?” 阿行前段时间被人捅了。 他从包间里出来:“我找孙经理有点事。” “孙经理不在这,你去迪厅那边看看。” 他没去迪厅,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拨了通电话:“刘记者,我有个独家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刘记者问是关于谁的。 他说:“秦氏集团的少东家,秦昭里。” ------题外话------ **** 仙女为什么还会来大姨妈,为什么还会痛经…… 276:杳杳被曝养情人,肾好的戎黎(一更 南城大学的校园里有一片梧桐,枝叶繁茂,绿茵掩映,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树缝漏下的斑驳里穿梭。 十点十分,戎黎下完课,张归宁的电话打过来了。 “小容啊。” “有什么事吗?”戎黎语气挺礼貌客气的。 张归宁支支吾吾,旁敲侧击得很明显:“你跟檀兮最近处得怎么样?” 戎黎剥了颗糖,放进嘴里,用牙齿碾碎,吃甜食能让他心情和耐心变好:“挺好的。” 答完之后,他安静地等着张女士的后文。 又是一番支吾纠结之后,张归来才敲到边鼓上:“檀兮她一个女孩子管那么大公司也不容易,而且生意场嘛,免不了要喝酒应酬,逢场作戏也是常有的事,你千万要看开,要相信她。” 戎黎舔了舔牙,咬过糖的牙是甜的:“相信她什么?” 张归宁女士语气挺着急:“檀兮不可能在外面养小情人,你千万别被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报道影响了。” 嘎嘣。 又一颗糖被咬碎。。 哦,徐檀兮被爆出了养小情人。 她不是公众人物,但也算富庶一方,热搜的位置不前不后,二十多名,标题很简单明了——徐氏集团老总和她的小情人。 这种霸道总裁和小情人的桃色新闻向来不缺观众,网民都很热情,虽然不知道是谁的瓜,先吃了再说。 【哪个徐氏集团?做珠宝的那个?】 【看不清脸,差评】 【老太婆不敢露脸吧】 【科普:徐氏集团现任老总是上任老总的长孙女,今年二十五,肤白貌美大长腿,气不气?】 【我好像知道了不得了的事,还记得之前跟萧既传过绯闻的那位徐姓大佬吗?】 【大家都别乱说话,律师函马上就要来了】 【相信我,顶多半个小时,热搜就没了】 【这家是大佬,换一家喷】 【从男明星到小奶狗,有钱真好】 【……】 “堂姐夫。” 低头看手机的戎黎抬了下眼皮。 徐放从教室冲出来? 一把握住戎黎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一定要相信我堂姐,她是个品德高尚的女孩子。” “手。” “啊?” 戎黎语气嫌弃:“松开。” “哦。” 徐放拿开自己的手? 不经意瞥到戎黎的手:“我一朋友说? 指甲上的月牙饱满说明肾好。” 所以他是在夸他肾好? 戎黎一直觉得徐檀兮这个堂弟蠢得有点过分? 他目光随意那么扫了一眼,哦,还肾虚。 “回去上课? 少玩点手机。” 徐放条件反射一样:“好的? 堂姐夫。” 学渣对老师的惧怕仿佛刻进了基因里。 戎黎上午没有课了,他的车停在了校门口,他还没走到那里? 徐檀兮的电话打来了。 “先生? 你看新闻了吗?” “看了。”沿路种了梧桐? 早春的风扑面吹来还有些凉? 戎黎走在树荫下面? “怎么回事?” 徐檀兮说话温声细语:“昨晚上? 因为有人骂姜先生,昭里气不过打了人,我和青瓷也在场,她们两人不方便露面,都戴了口罩? 我没有戴? 别人就认出了我? 三人成虎? 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我冲冠一怒为蓝颜。” 就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去娱乐城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也就是说,”戎黎刚刚吃过糖,嘴里还有草莓的味儿? “你给秦昭里背了锅?” 徐檀兮似乎怕他生气,语气很温软:“我已经在撤热搜了,你生气了吗?” 戎黎踩碎了地上的树影和落叶:“没生气。” 他挂了电话。 是没生气,但吃醋。 他打给了秦昭里。 “是我,戎黎。” 秦昭里当然知道他为什么打过来,立马拿出了对待甲方爸爸的态度:“戎老师,这都是误会。” 戎黎也不是来找她问责的:“查了吗?谁曝光给媒体的?” “查了。” “发给我。” 秦昭里也没问他会怎么着人家,把曝光人的身份信息发过去了。 是昨晚那女孩的同伴。 热搜撤得很快,没到半个小时就找不到那篇“桃色新闻”了。 网民再一次感叹:资本家是爸爸! 温羡鱼这几月都待在南城的分公司,时贸大厦下面十层,是百货商城,上面十层是员工办公的地方。 温羡鱼的办公室在18楼。 秘书在外面敲门:“小温总。” “进来。” 他今日戴的眼镜有链子,金色的,依旧很斯文,就是多了几分风流。 秘书领着人进去了。 温羡鱼停下手头的事:“就是你?”他起身,走到沙发旁,“给刘记者打的电话。” 阿行的全名叫邹行,实际年纪已经快三十了,但年纪大的少爷不吃香,不好接客,他对外声称是二十六。 “是我是我。”他手在裤子上擦了一把,然后递过去,“小温总你好,我叫邹行。” 温羡鱼自然不会跟他这种人握手,直接无视掉,他坐下:“视频你还发给谁了?” 邹行也坐下,一身的腱子肉:“除了刘记者我没发给别人,都在我手机里存着呢。” 他早就准备好了微型摄像头,在娱乐城守了好几天,昨晚终于逮到机会了。 他上个月就被娱乐城辞掉了,身上的刀伤还没好,他敢肯定是秦昭里找人干的。 当初姜灼还没认识秦昭里的时候,娱乐城很多富婆都对姜灼另眼相看,比如他的常客黄女士。就是因为姜灼,黄女士对他的兴趣越来越淡,他气不过,就找人教训了姜灼,想让他在天方娱乐城待不下去,偏偏秦昭里跑来英雄救美,还挨了一刀,他自己身上这刀,就是秦昭里还他的。 他被天方辞掉之后,南城没有一家夜总会要他,他在这个城市待不下去了,走之前想出口恶气,所以把偷拍的视频卖给了媒体,结果一点报道都没有。 今早,温羡鱼的秘书找到他,他这才明白,刘记者把视频转手给了秦昭里这位豪门未婚夫。 阿行摸不准他的态度,心想豪门肯定好面子,估计不会让新闻爆出来:“小温总你是想让我——” 温羡鱼双腿交叠,端正坐着:“把视频都删了。” 语气很冷,眼神杀人。 这是什么意思,未婚妻在外面金屋藏娇他还要忍吗?还是不相信? 阿行立马辩解:“您不相信吗?您可以把娱乐城的谭经理叫来问问,很多人都看到过,秦总点了好几次那个小白脸的台。这些视频都是真的,您可以拿去鉴定,我亲眼看见他们两个偷情。” 偷情。 真刺耳的两个字。 温羡鱼眼神愈发阴沉:“我说是假的,它就是假的。”他填了张支票,放到邹行面前,“把视频删了。” 打发走邹行之后,温羡鱼就砸了办公室。 他盯着视频里吻得缠绵的两人,眼里烧起了一股火:“好你个秦昭里,居然给我戴了顶帽子。” 他拳头握紧,眼眶殷红:“把那个野男人的信息发给我。” 一小时后,温羡鱼的车停在了麓湖湾的大门口。 怪不得秦昭里动不动就来找徐檀兮,原来养情人的金屋子盖在了这里。 小区的门开了,有人走出来,温羡鱼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突然收紧。 “哥。” 少女追出来:“你书忘拿了。” “你别跑,慢点儿。”姜烈做过移植手术,不能剧烈运动,姜灼折回去拿书。 温羡鱼推开车门,脚已经迈出去了,咬了咬牙,又回了车里。 晚上十点二十四。 秦昭里把平板放下,去开门:“你怎么来了?” 温羡鱼喝了酒,一身酒气,他进屋,把门关上,转身就拽住了秦昭里得手,把她按在墙上。 她推开他:“你他妈发什么疯!” 温羡鱼被推得踉跄了两步,他冷笑了声,扯掉领带:“你是我未婚妻,你说我发什么疯?” 他眼睛里,有来势汹汹的欲望和野心。 秦昭里立马去开门,手却被他抓住了,他用力一扯,把她摔到地上,后背磕在了茶几的桌角,她整个背都麻了,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他压住了身体。 277:昭里要反杀,杳杳要助攻(二更 她整个背都麻了,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他压住了身体。 “温羡鱼!” 她眼角发红,三个字,被她用牙齿碾碎。 温羡鱼顿时僵住。 他在她眼里看到了厌恶,可是她凭什么厌恶呢?她身上早就打了他温家的标签不是吗? 他压着她的腿,手上使劲,把她摁在地上,摁在他身下:“你这具身体早晚是我的,提前享用一下怎么了?” 秦昭里把脸上落的一缕头发吹开:“你早晚都要死,那你怎么不提前去死?” 即便是这个时候,她也丝毫不示弱,眼里只有玉石俱焚,没有惧怕惶恐。 这才是她,生来骄傲,一身硬骨。 征服欲和野心大概都是融进了男人基因里的东西,比如现在,她越反抗,他就越兴奋。 “祸害遗千年,”他捏住她的下颚,另一只手滑到她腰上,“没听过吗?” 她还是不示弱,眼神凌厉:“我的脾气你应该也知道一点,你要是再继续下去,我以我去世的父母起誓,一定整死你。” 得有多厌恶他,才能说出这么狠的话。 “那就试试。” 温羡鱼俯身,把唇压在她脖子上,手摸到皮带—— “你敢脱裤子,老娘就阉了你。”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摸到的刀,她把刀尖抵在他腹上,“妈的,滚下去!” 温羡鱼手停下,笑了。 厉害啊,秦昭里。 腹下刺痛,他酒醒了八分,翻了身,从地毯上坐起来,把掉在地上的眼镜捡起来,戴好,整理西装,然后站起来。 “喝多了,抱歉。” 语气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 秦昭里从地上爬起来,抬起手,把水果刀扎进他后肩:“手滑了,抱歉。” 她也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如果不是杀人犯法,她会弄死他。 她把刀拔出来:“滚。” 十点三十九,温羡鱼从七栋出来,西装在手上拿着,白衬衫被血弄红了一大片,他头发凌乱,狼狈至极。 秘书赶紧下车:“小温总。”秘书战战兢兢地问,“您、您怎么受伤了?” 温羡鱼看了眼后肩,拉开门上车:“去医院。” 秘书不敢多问,到前面去开车,他偷偷看了一眼后视镜,坐在后座的人阴着脸,打了个电话。 “秦爷爷,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下。”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刚好是农历十六,是满月的日子。 诗人最爱这样的静夜了,能吟出满页纸的愁思。 迷迷糊糊间,有双手伸到了腰上,姜灼睁开眼,把放在床头柜上的助听器戴上:“昭里。” 也不知道是几点。 秦昭里嗯了声,往他怀里钻。 姜灼摸了摸她的脸,很凉:“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她软绵绵在他怀里扭:“因为想你了呀。” 姜灼把她搂紧。 她身体突然僵硬,倒抽了一口气。 姜灼瞬间睡意全无:“怎么了?” 她侧躺着,一动不动:“没什么,你抱得太紧了。” 他立马松手,坐起来,把灯开了,紧张兮兮地去掀被子:“给我看看。” 秦昭里支起下巴,目光逗着他:“看什么?” “后背。” 他刚刚抱她的时候,只碰到了她后背,没有很用力,但是弄疼了她。 她可能受伤了。 他借着灯光看她的脸,她脸色不太好,嘴上却笑着:“那你求我。” 他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毫不犹豫:“我求你。” 秦昭里很吃这一套,立马乖乖趴好。 “看吧,随便看。” 姜灼动作轻缓地把她衣服掀上去,她皮肤白,拳头大小的淤青特别明显。 他看得心疼:“怎么弄的?” 秦昭里扯了个谎:“来的路上太黑了,摔了一跤。” 他把温热的手掌覆在她后背的伤处,没有动她,只是那样用皮肤轻轻贴着,她身体很凉,温度从他手上渡到她身上:“下次你想见我就跟我说,我会去找你。” 本来没什么,他一哄,她眼睛就有点酸:“姜灼。” “嗯。” 她趴着看他:“如果我爷爷给你一个亿,让你离开我,你怎么办?” 当然了,秦延君不会给一个亿的,她在秦延君那里不值这么多。 姜灼没有当玩笑话,而是仔细思考之后,回答她:“我会收下那一个亿,然后拿来给你。” 秦昭里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乖。” “家里没有药,去医院好不好?”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揉,怕越揉越严重。 “不去。”她有点累了,趴着不想动,“不要紧,没伤到骨头,你给我吹吹,吹吹就好了。” 姜灼在吹吹和去医院之间纠结不定,看她眼皮越来越重,他撑着身子俯下去,对着淤青的地方耐心地吹着。 风凉凉的,化作一根羽毛,搔着秦昭里的神经和心脏。 “我困了。”她伸手拉了拉他的睡衣,“你抱着我睡。” 姜灼把她的衣服拉好,躺下抱住她,盖好被子。 “昭里。” “嗯。”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问她:“你后背的伤,”他手放在后背,用掌心盖着,“是因为我吗?” 温羡鱼可能知道什么了,他不捅破窗户纸,说明了一件事,他不打算退婚。 秦昭里继续扯谎:“是啊,要不是来见你,我也不会摔跤。” 姜灼还是很不安:“如果我让你很为难……” 她抬起脸:“怎么,要我放弃你吗?” 影视剧里不都这样演嘛? 他摇头,说了一句他认为很自私的话:“可不可以坚持一下?别轻易放弃我。” 怎么不按剧本来? 秦昭里捏捏他的脸,眼里盛了十六的月光:“不得了了,我家小情人学会得寸进尺了。” “不可以吗?” 他小心翼翼地看她,因为不确定,期盼的目光里还带着不安。 他是很内敛的人,若不是很喜欢,不会这样乞怜。秦昭里从来没遇到过像他这样的人,这样纯粹,看向她的目光里,只有原原本本的她,没有任何目的和野心。 她想任性一回。 “可以。”灯没关,她眼里凝着光,“姜灼,那天你问我的问题,我再重新回答一次。” 她看着他,专注而郑重:“你可以违约,也可以喜欢我。” 秦氏集团,她不要了…… 他皱了一晚上的眉头松开,终于笑了。 第二天是周末。 秦昭里起床后直接去了徐檀兮那边,戎黎还在做早饭,她把徐檀兮拉到阳台。 “杳杳,能不能给我弄个药?” “什么药?” “让人管不住下半身的药。” 徐檀兮猜得到这个药是要给谁吃的:“你要做什么?” “温羡鱼可能知道姜灼的存在了,我不能坐以待毙。” 原本她打算在商场上打压温羡鱼,好让她家老爷子去悔婚,现在她等不及了,温羡鱼比她想象得还要卑劣。 徐檀兮想了一下,语气认真:“我觉得你可以从沈湘君身上下手,除了你之外,她应该是最希望解除婚约的人。” “只要有同一个目的,就可以成为盟友。” 秦昭里呀了一声,作出惊讶状:“我们杳杳学坏了,谁教的啊?” 谁教的? 戎老师咯。 三月二十一号,秦延君七十八岁大寿,原本没打算大办,临时起意的。 但即便是临时起意,秦家的排面依旧不简单,来了很多商界、政界有头有脸的人。 寿宴是在秦家老宅办的,因为时间赶,也没什么花样,摆了十二桌,旁边再放两排长桌,上面摆放各种甜品、水果和酒水。秦家的园子够大,桌子与桌子之间隔着很宽松的距离,方便宾客走动,开席之前,没几个人落座,都在相互“嘘寒问暖”。 徐仲清夫妇在应酬。 徐赢赢避开张归宁的视线,拿了一块甜点,提着裙子坐到徐檀兮旁边:“姐夫,你怎么还戴个口罩啊?” 戎黎胡诌了个理由:“感冒了。” 人多眼杂,他怕宾客里有锡北国际的人。 徐放把凳子放到徐檀兮和徐赢赢之间,他硬是挤进去了,也不管他亲姐的白眼,就要挨着堂姐坐。 “戴着好,省得招桃花。”他语气好绿茶呢。 ------题外话------ **** 晚安宝贝们 278:杳杳身世,戎黎起疑(一更) “戴着好,省得招桃花。”他语气好绿茶呢。 徐檀兮看向他。 徐·钮祜禄·绿茶立马告状:“堂姐,你是不知道,每次下课都有人管姐夫要微信。” 他拈花惹草、招蜂引蝶、不守夫道!配不上品德高尚、温柔优雅、高风亮节的堂姐! 戎黎穿着一身正装,他身形挺拔,个子又高,把正装穿出了一股子禁欲感,黑色口罩遮住他的脸,只露出眼睛,他用眼尾扫了徐放一眼:“别瞎扯淡。” 话才刚落—— “容老师?” 桃花来了。 是林家的小千金,穿着一身碎金色的露背晚礼服:“真的是你啊,容老师。” 有点眼熟,但戎黎不记得:“你是哪位?” 林家千金:“……” 徐放都替她尴尬:“林菲菲,你学生。” “没什么印象。” 管戎黎要过微信的林菲菲同学:“……” 多么漂亮的一张脸,即便戴着口罩都封印不了他的颜值,只可惜,长了张嘴。 林菲菲无中生友:“我朋友在叫我,失陪了。” 林菲菲一走,徐·钮祜禄·绿茶上线:“堂姐,那个林菲菲——” 戎黎一个眼神过去。 徐放立马抬头,装模作样地吟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徐赢赢骂他抽风。 开席还没那么快,戎黎拉着徐檀兮去了别墅后面。 “别听你堂弟瞎扯,没有的事。” 徐放说,有很多女学生管他要微信。 徐檀兮话里混着笑:“没有吗?” 好吧。 “有。”戎黎解释,“但我没给过。” 徐檀兮没有不开心,语气和平常一样:“她们不知道你已婚吗?” “应该知道。”他当众说过好几次。 “哦。” 哦? 戎黎原本还担心她生气,这一通解释下来,反倒自己有点气不顺了:“徐檀兮,你都不吃一下醋的啊?” 已经吃过了。 徐檀兮挽住他的手:“我们回去吧,快开席了。” 月亮像孤寂的诗人用笔画上去的,月亮下的美人也像行走在画里。 她穿着月白色的旗袍,两鬓的头发编成了蓬松的两股,在颈后扎成低马尾,额头和耳边都留了碎发,烫成弧度随意的卷。耳环是红色的珠子,她妆化得淡,在双眼皮的眼尾描了一点点红。 她在旗袍的外面搭了一件米色的披风,裹着肩半挽在手上,鞋跟不高,铂金链子贴着白皙的脚踝,链子上串的平安扣在走动时微微摇晃,玉质莹白,像揉小了的月亮。 纤腰楚楚,婉婉动人。 “你冷不冷?” 她的外套放在了椅子上,身上穿得薄,戎黎摸了摸她的手,跟冰块似的。 “有一点。” 他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想脱给她。 “不要。”她鼻头被冻红了一些,“不好看。” 戎黎发现了,他家这个是真爱美,天还没热起来,她就穿起了旗袍,柜子里添了很多新衣,大多是裙子。 两人刚走到别墅前面,迎面而来的男人突然停下脚步,目光定住。 “苓仪。” 他神情怔愣恍惚,目光炯炯地盯着徐檀兮。 徐檀兮认得他,是洪端端的父亲洪景元,他是艺人,徐檀兮在电视里见过他。 洪景元的妹妹是祁栽阳导演的妻子,祁栽阳第一次见她也失了态。 她猜到苓仪是谁了:“洪先生,您认错人了。” “徐医生。” 声音很欢快。 洪端端拎着裙子跑过来,淡紫色的纱裙,仙气又少女:“你也来了。” 徐檀兮对她点了点头。 她挽住洪景元,介绍说:“爸,这是徐医生,我跟你提过,那位跟我长得很像的医生姐姐。” 洪景元还呆呆地看着徐檀兮,喃了句:“真的很像。”他把目光挪开,收拾好情绪,“不好意思徐小姐,刚刚失礼了。” “没关系。” “堂姐。”徐放在喊徐檀兮。 她对洪家父女点了点头,和戎黎先过去了。 等人走了,洪景元问:“端端,她叫什么名字?” “徐医生吗?”洪端端说,“她叫檀兮,檀香的檀,归去来兮的兮。” 洪景元远远望着:“是南城人吗?” “对啊,南城徐家。” 还没开席,宾客们都在忙着寒暄应酬,园子里灯火通明,很是热闹。 徐檀兮发现戎黎在走神。 “先生。” 他收回目光,看向她。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什么。”他把她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取下来,“把外套穿上。” 徐檀兮是很爱美的淑女:“别人也不穿。” 这种晚宴,女士们都会穿晚礼服,甚少有裹得严实的。 “别人又不是我老婆。”给她披衣服的时候,戎黎低声念叨了句,“要注意保暖,你宫寒的药都还没吃完。” 好吧。 徐檀兮勉为其难地穿上了外套。 徐赢赢姐弟俩正在打游戏。 就听见徐放在嚷嚷:“姐,快来扶我!” “别嚷嚷。” 他急:“快点!” “来了。”徐赢赢舔了包才去, 来晚了,徐放好气:“我死了!” 徐赢赢觉得他是“死有余辜”,那么近的距离都炸不死敌人。 这一把没进决赛圈,而且打得憋屈,徐赢赢手机一撂:“你真够菜的,带都带不动。” 徐放最讨厌别人骂他菜了:“分明是你辣鸡。” 徐赢赢把礼服的裙摆一撂,拖地的粉色礼裙里面穿了条秋裤:“别跟我说话,菜鸡。” 徐菜鸡梗着脖子反驳:“我没有,我不菜!” “徐红红,你已经五岁了,要敢于面对。” 徐放气到要去世,口不择言:“老子哪里菜了,堂姐夫那才叫菜好吧。” 比徐菜鸡还菜的戎黎:“……” 徐檀兮抿着唇在笑,徐放这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大实话。 这时,戎黎突然起身,徐放立马条件反射地抱头。 “我去趟洗手间。” “嗯。” 徐放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戎黎没有去洗手间,江醒在门口打电话,他过去找他。 “040。” 040是江醒的职业跑腿人编号。 江醒挂了电话,抬头:“叫名字。” 戎黎走过去:“帮我跑个腿。” “你不是知道我金盆洗手了吗?资料还是你给我抹掉的。” ------题外话------ **** 床前求月票,疑是求月票。举头求月票,低头求月票。 ——六重天光的顾仙女著。 279:验DNA,被大佬表白(二更 “你不是知道我金盆洗手了吗?资料还是你给我抹掉的。” 言外之意:起开,别找我。 “任务很简单。”戎黎说。 江醒抱着手:“不干。” 他不急不忙,似胸有成竹:“你是在给徐伯临跑腿的时候,看上了祁栽阳的外甥女?” 这都知道,怪不得说lys的人都是狗鼻子。 被拿住了软肋,江醒有点不爽:“直说,别拐弯抹角。” 戎黎戴着口罩,一身正装也盖不住他骨子里随心所欲的那股野劲儿:“这次还是跟祁栽阳有关。” 如果是别人,江醒肯定不会插手,但祁栽阳是洪端端她舅:“任务内容是什么?” 为什么找江醒? 没有为什么,正好他今天在而已。 戎黎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怎么方便怎么来,他言简意赅:“我要祁栽阳的dna。” 江醒接过很多类似的任务,一般来说,拿dna不是验血缘,就是验犯罪。 “你要他dna干嘛?” 戎黎表情淡漠,叫人看不出情绪:“不要过问雇主的事。” “还雇主,”江醒抬着眼皮,冷冰冰地瞧着他,“我答应接了吗?”他当然不爽了,这是强买强卖。 “接不接随你。”戎黎语气淡淡的,“我可以让别人接,没准会跟你一样,跑腿的时候,顺带把人家外甥女一并惦记上。” 草(一种植物)。 江醒以前没跟戎黎打过交道,只听过他的传闻,传闻还是美化了,他比传闻的阴险多了。 机关算尽的狐狸精。 “祁栽阳和b组去仝河拍戏了,东西过几天给你。” 狐狸精生了一双眼型乖巧的杏眼,披着谪仙的皮囊,干妖精的事:“合作愉快。” 江醒一点都不愉快。 他还可以更不愉快。 秦家的游泳池旁边站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因为长相出色,看着格外登对。 “端端,下周我生日,你来不?” 说话的是洪端端的发小,南城靳家的小孙子,靳齐。 洪端端怕冷,礼服外面裹着外套:“没通告的话就去。” 她身后,有一男士歪歪扭扭地撞过来。 靳齐伸手,把她拉过去,对那男士冷脸:“你没长眼睛啊。” 那位男士明显喝了酒,道了歉后,晃晃悠悠地走了。 “洪端端。” 这一声,连名带姓、字正腔圆,字与字之间还略有停顿。 很像班主任来逮调皮捣蛋的坏学生。 洪端端身体比脑子快,立马把手从靳齐的手里抽出来。 靳齐抬头看看:“你是?” 江醒走过来,把洪端端拉到自己那边,冰刀子一样的眼神刮在靳齐脸上:“她男朋友。” 靳齐打量:“萧既?” “……”妈的,江醒磨了下后槽牙,“不是。” 有故事啊。 靳齐不八卦别人的私事:“我朋友还在等我,我先过去,回头给你电话。” 洪端端笑得很甜:“好。” 等靳齐走了,江醒问:“他是谁?” 风有点大,洪端端打了个哆嗦:“我发小。” 江醒把她拉到右手边,挡住从左面吹来的风,他脸色跟风一样冷:“他不看电视吗?连我都不认识。” 不认识他就算了,偏偏要提萧既。 洪端端在男女之事上是张白纸,缺根筋,这么浓的醋酸味她没闻出来:“人家住国外,不认识也正常。” 江醒走到前面,挡住她的路:“萧既为什么是你男朋友?” 提到萧既,洪端端就一脸的欢喜:“我是萧既的老婆粉啊,我朋友都知道。” 而且她不止一次公开表明,她的理想型是萧既。 江醒不喜欢打没有准备的仗,就拿职业跑腿来说,他要么不接任务,但只要接了,就不容许出任何差错。 本来想再忍忍、再等等。 “他哪里好了?”醋意上头,他忍不了,等不了,语气带了情绪,“为什么喜欢他?” 他这个样子很严肃,有点像洪端端以前很怕的一个班主任。 在班主任面前,她一向很老实巴交:“他哪里都好啊,去年我被私生饭绑上车,还是他救了我。” 江醒脸上的表情……很像走在路上突然被超大的金元宝砸中,一开始是惊诧,晕头转向,然后怀疑,不敢相信,最后庆幸,果然,他才是天选之子。 “他救的你?”江醒心情一扫刚才的阴郁,口气带着逗弄,“谁跟你说的啊?” 洪端端觉得这个假男朋友管得好多:“我问了工作人员,当时停车场里除了我,只有他在。” “我也在。”他冷不丁地说。 洪端端脑子没跟上:“啊?” 江醒想撬开她漂亮的脑袋瓜,但舍不得,就用手指戳了戳她的包子脸。 她不胖,但脸是肉肉的,一戳一个涡,很软乎。 他把语速放慢,好让她思维跟上:“那个私生饭是个女的,车牌r4518。” 她有时候太神经大条,没有危机意识。 那次就是,她一个人去停车场取车,那个私生也有点本事,把监控搞坏了,还设了禁止通行的路障,用药把她迷晕后,拖上了一辆车。 信息量太大,洪端端还有点晕头转向:“你为什么在那?” “跟着你去的。” “那你为什么跟着我?” 为什么跟着她? 他闲的。 洪端端思前想后,想到了一种可能,她表情一言难尽:“江醒,你也是私生饭吗?” “……” 这姑娘,不能跟她兜圈子,江醒捧着她的脸,亲了下去。 她愣住,伸手要推开,却犹豫了下。就这几秒的犹豫,在江醒心尖上放了一把火,蜻蜓点水的吻已经灭不了火,他张嘴咬了她一口,然后伸出舌尖,舔了舔他咬过的地方,把自己和她的呼吸弄得乱七八糟。 “你怎么这么蠢,”他退开一些,“我都围着你转了一年了。”萧既的代言也抢了,情侣装也穿了,她的综艺和电视剧他也全去报到了。 洪端端呆呆的,本能一样,舔了一下被吻过的唇。 这一下,把江醒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痒又勾了出来,他搂住她的腰,把她捞进怀里,低头就压住了她的唇,厮磨着:“洪端端,我喜欢你。” 她的冤家说喜欢她。 有什么在脑子里炸开,把她炸晕了、烧着了。等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拽着他的衣服,她烫手似的,一把推开他,红着脸炸毛:“你讨厌,你把我口红亲花了!” 被亲软了的嗓音没有一点威慑力。 “亲花了也漂亮。”江醒把恼羞成怒的小姑娘拉回身边,不管她怎么瞪,也不松手,用手指抹掉她唇上花了的口红,“回去好好想想,不用给我答复,也别躲着我,让我追就行。” ------题外话------ **** 最近状态好差,想断更 280:一招反杀,两方被啪啪打脸 “回去好好想想,不用给我答复,也别躲着我,让我追就行。” 洪端端愣愣地看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空白,她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你老是骂我蠢。” 就是蠢啊,不然怎么看不出来他喜欢她。 江醒认栽,软着调子投降:“对不起,我以后不骂了。” 但是他刚刚亲了她! “哼。” 洪端端推开他,傲娇地甩头走了。 小仙女是想亲就能亲的吗?! 等走远了,小仙女立马泄气了,拍了拍胸脯,深呼吸,用冰凉的手捂在脸上降温,再深呼吸。 好热。 她把外套脱掉,给经纪人打了个电话:“兰兰,”她好苦恼,“江醒他说喜欢我。” 杨幼兰反应了几秒:“那你喜欢他吗?” 她哼哼唧唧,很不满意:“他好讨厌,把我口红都弄花了。。” 亲了? 亲了! 发展轨迹有点出乎意料啊:“口红是重点吗?” 洪端端长得好看,虽然有点小作,但性子可爱耿直,追求者从来没断过,别说亲到她,以前有个霸王硬上弓的抱了她一下,然后被她用限量款的包包打到对方爹妈都不认识了,打完之后,她巨心疼包。 可是这次呢?洪端端的重点是:“我今天忘带口红了,不能补。” 杨幼兰无言以对。 挂了电话之后,洪端端还在苦恼:江醒救了她呀,理想型要改吗? 可是他好烦,总是气她,还把她口红弄花了! 她舔了舔唇,脸又开始发热,她用冰凉的手捂着脸,抬头望天:哎,好苦恼! 今晚的月亮只有一弯小小的牙儿,躲在一朵云后面? 朦朦胧胧的,欲语还休的,像豆蔻枝头上怯生生的嫩芽。 沈湘君今晚也来了? 随她兄长一起。 温羡鱼在与宾客应酬? 她直接走到他面前:“你跟秦昭里的婚期提前了?” 温羡鱼对宾客说了声失陪? 再看向她时,已经换了副脸色:“谁跟你说的?” 她今晚有点不依不饶:“是还是不是?” 温羡鱼不否认。 她化着精致漂亮的妆,穿着昂贵得体的礼服? 她是帝都沈家的千金? 她也是天之骄女,也有她的野心。 “换个地方,我有话跟你说。” 她跟温羡鱼是怎么搞上的? 最开始是酒后乱性? 两个人很合拍? 也很有默契? 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床上之友。然后? 她跟以前的男伴断干净了? 他和秦昭里订婚了。 她把自己弄得越来越不体面。 温羡鱼脸色不悦? 语气很敷衍:“结束再说。” 说完,他抬脚就走。 沈湘君拉住了他。 他回头,满眼寒霜:“沈小姐,众目睽睽,注意分寸。” “分寸?”沈湘君松开手? 把肩上稍微滑落的外披西装整理好? “你上我床的时候怎么不注意分寸?” 温羡鱼走近两步? 站到她的左侧? 压低身体,靠近她耳边:“不是你愿意的吗?说得好像我欠了你似的。” 是她愿意的,是她犯贱。 “能不能别跟秦昭里结婚?”她示弱了? 语气带了央求。 温羡鱼只说了四个字:“别妨碍我。” 他说完后,又换回那副斯文儒雅的模样,拿着酒杯和人谈笑风生。 别妨碍是吧? 沈湘君打了个电话:“要我怎么做?” 七点二十,离开席还有段时间。秦延君作为东道主,带着孙女和准孙女婿在接待宾客。 中途,托酒的男侍应一时不慎,泼了秦昭里半杯酒。 侍应立马道歉:“对不起,秦小姐。” 她不悦地皱了皱眉:“没事。”她今晚刚好穿了件白裙子,红酒洇湿了裙摆,颜色染得十分明显,“爷爷,我去换身衣服。” 她先失陪了。 温羡鱼随老爷子一道,继续应酬,一轮下来,侍应给他添了几次酒,他没注意,每次添酒都是同一个人。 他喝了不少,身体发热,有点头晕。 秦昭里去了好一会儿,人没回来,电话过来了,她质问温羡鱼:“改了婚期为什么不通知我?” 温羡鱼头有些发昏,他捏了捏眉心:“我跟你爷爷临时商议的,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婚礼从六月改到了四月,秦昭里是从老管家那里得知的。 “我们谈谈。” “你在哪?” 秦昭里说:“我房间。” 温羡鱼跟秦延君打了声招呼,去了楼上秦昭里的房间。 他敲门:“昭里。” 秦昭里在里面说:“我在换衣服,你进来等我一下。” 他推门进去,随手带上门,路过浴室时,脚步停留了几秒。 浴室里有水声。 他坐了一会儿,觉得口干舌燥,扯松了领带,把桌上的水喝了。 大概七点四十左右,温家老爷子温鸿到场,温照和与温时遇也一道来了。 与相熟的友人寒暄过后,温家人去了徐檀兮那一桌落座。 徐檀兮在戎黎耳边说了声:“小舅舅旁边那位,是我大舅舅。” 戎黎是第一次见温照和,五十多岁的人,没一点精气神,双眼浮肿。 他倒是听过不少这位温家长子的桃色传闻,用词多半是酒池肉林、声色犬马。 “你就是容离吧?”温照和伸出手,“幸会。” 戎黎握了一下,松开,没有与之交谈。 温鸿的目光在戎黎身上停留了片刻,也没说什么,转头问长子:“羡鱼呢?” 温照和说:“他跟着秦伯父在应酬。”他拿了杯酒,自顾自地喝起来,“多认识点人也好,有了人脉,以后也能多帮帮时遇。” 话里夹枪带棍的。 很明显,温照和看不惯私生子出身却手握大权的温时遇。 温时遇习以为常,没有搭话。 徐檀兮把一碟没动过的蛋糕放到了他前面。 他转头,笑了笑:“谢谢。” “不客气。” 徐仲清一家跟温家不亲不疏,坐一桌也没话说。 温照和挑起了话题:“容先生在哪儿高就啊?” 戎黎不咸不淡地应付着:“南城大学。” “还是学生?” 看着是很年轻。温照和成日泡在酒色里,不管事也不问事,对外甥女这位新婚丈夫没多少了解。 戎黎态度不冷不热,他说:“我是老师。” 这么年轻的老师啊。 温照和再次打量戎黎,不仅年轻,还貌美呢。 “容先生是哪里人?” 徐檀兮这时起身,戎黎立马跟着站起来。 她低声说:“我去洗手间。” “我陪你。” 他还在和长辈说话,这样离席不妥当,徐檀兮摇了摇头:“我很快回来。” 戎黎替她把外套腰间的带子系好。 她双手放在身前,转身朝别墅走去,脚踝上的平安扣随着走动而摇晃。 戎黎把目光收回来,回答了温照和刚刚的问题:“小地方的人。” 此刻,云散开,月牙弯弯,露出了角。 二楼的卧室里,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昭里。” “昭里。” “……” 含糊不清的呢喃里,夹杂着浓重的欲望。 沈湘君看着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声音像被酒精浸泡过,娇媚软绵:“羡鱼,你看看我是谁?” 他依旧喊昭里。 她手抓着床单,力道慢慢收紧。 别墅外面,宾客们在觥筹交错间推杯换盏。 离开席还有五分钟,寿星公向众位宾客致谢,说了一番场面话之后,他当众宣布。 “温秦两家结秦晋之好,四月八号在长河岛举办婚礼,到时还请各位赏光来喝杯喜酒。” 宾客都道恭喜恭喜。 秦延君笑容满面,正要吩咐侍应开席上菜,秦昭里从屋里出来了,她换了一身红色礼服,是很张扬艳丽的颜色。 她面向一众客人,鞠躬致歉:“不好意思,我爷爷喝多了,跟大家开玩笑呢。” 一句话,掷地有声,打得秦延君脸啪啪响,他脸色顿时犹如锅底,颜面扫地的除了他,还有温鸿。 宾客们鸦雀无声过后,开始议论纷纷。 就在这时,秦昭里接了个电话,不知是这边太吵,还是那边声音太小,她听不清。 “你说什么?” “大声点,我听不清。” 那边说了什么。 她还是听不清,干脆开了免提,这下听清了,不止她听清了,秦延君和宾客们也都听清了。 “温少爷和沈家小姐在、在你房间……”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嘛呢?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干嘛。 “哇哦!”徐赢赢舀了一口奶油到嘴里,兴奋地吃瓜,“抓奸在床呢。” 281:杳杳失踪,戎黎暴揍某大佬(一更) “哇哦!”徐赢赢舀了一口奶油到嘴里,兴奋地吃瓜,“抓奸在床呢。” 戏还在继续。 秦昭里挂了电话,脸上是“痛苦不堪”的表情,眼眶里闪着泪花,向宾客致歉,声音几度哽咽:“抱歉,失礼了。” 电视剧里,捉完奸的原配都会伤心离场。 秦昭里掩面低头,正要离场,一只手落在了她肩膀上,从外人的视角来看,秦延君是在安慰她。 “你干的好事!” 老爷子故意压低声音,只有秦昭里听得到。果然,瞒不过这只老狐狸。 不过当着众人的面,这一闷棍,秦延君只能受着。 秦昭里拿出一脸惊愕不解的表情:“爷爷,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秦延君在她肩上拍了三下,强忍着怒火,对宾客说:“各位先用餐,我失陪一下。。” “昭里,你跟我进来。” 秦延君先进屋了,戏要做足,秦昭里红着眼眶跟了进去。 温鸿父子随后,也离席了。 主人一走,宾客们都在议论纷纷。 戎黎突然起身。 “姐夫,”第一道菜上来了,徐赢赢夹了一筷子,“你也去抓奸啊。” 戎黎置若罔闻,转头看向温时遇,神色慌乱:“杳杳手机打不通。” 温时遇闻言,立马起身。 他们在秦家的别墅里找到了徐檀兮的手机,但人不在。她的脚链里有定位,位置在迅速移动,离秦家越来越远。 戎黎从别墅出来,穿过满园宾客,越走越快? 四周都是灯,月光下面,他和影子一样漆黑。 徐放打了个哆嗦? 觉得好冷。 “堂姐夫? ”徐赢赢问了句? “你去哪啊?” 戎黎像没听到,走出了别墅。车停在了十米之外的路边,他用手机打光? 摸索着过去? 走到中途,被人拦住了路。 是四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在他们后面? 还有个人。 “戎六爷? ”男人踩着一地灯光走过来? “好久不见。” 戎黎看不清? 但认得声音。 手机突然响了? 他接了。 “六哥。”池漾说? “官鹤山去南城了。” 拦路的是戎黎的老对头,锡北国际四爷,官鹤山。 戎黎摘掉口罩,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因为他看不清? 没扔准:“把人给我送回来? 少一根头发我都弄死你。” 官鹤山怎么可能只是来吃酒的? 他来者不善。 “把谁送回来?” 他不承认,反问回去。 他这人长了一张跟性格极其不相符的脸,他面相憨厚? 笑起来挺像个慈善家,的确,他对外的身份就是个慈善家。 假慈善家笑得虚伪:“谁惹我们六爷不高兴,发这么大火。” 谁惹他不高兴? “你惹老子不高兴。”他解开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因为盛怒,锁骨周边的皮肤隐隐透着红,他扯掉领带,一端缠在手上,目光捕捉住模糊的轮廓,抬脚就踹开了挡在官鹤山前面的男人。 官鹤山一时愣住。 等他回神后,猛地后退,可是来不及,戎黎一脚踹在他小腿上,他当即腿一软,左边膝盖跪在了地上,抬头正要骂娘,戎黎用领带勒住了他的脖子。 妈的。 一年没见,他还是这么能打。 官鹤山挣扎两下,脖子又被狠狠一勒,带着杀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把徐檀兮还给我。” 就是这个声音,噩梦一样的声音。 官鹤山狠狠呛了一口冷风:“咳咳咳……徐檀兮是谁?” 戎黎不想听他废话,领带绕在手上:“我让你把人还给我。” 官鹤山呼吸不上来,头上青筋暴起:“你——” 他用力一勒。 官鹤山整个人往后仰,胸腔缺氧,直翻白眼:“戎……黎,你他妈……他妈有病!” 愣住的保镖们这才上前。 戎黎眼皮抬起:“滚开。” 四人定住,几乎是本能。 不是他们胆小,是他们见过戎六爷踩着残肢的样子。 “知道我有病就别激怒我。”戎黎手上的力道松了松,让人能说话,“徐檀兮是不是你抓的?” 官鹤山大口喘息:“徐檀兮是谁?”这个名字他有印象,“你那个老婆?” 戎黎不仅活着,还娶了个老婆。 官鹤山拿到这消息的时候,差点笑岔过去,连喜好都从来不暴露的戎六爷居然娶了个老婆。 “不是我,我刚来。” 他的表情不像有假,戎黎换了个问题:“你怎么找来的?谁给你透的消息?” “不知道,有人给我电脑里发了你在南城的照片。”他脖子被勒住,回个头差点没断气,“戎黎,你他妈牛逼,居然玩假死。” 戎黎抓着领带的手指松开,给了对方三秒钟喘气时间,然后一脚踹在他后背,把他踩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 “我再问最后一遍,”他的眼神要杀人,“徐檀兮是不是你抓的?” 即便夜里看不清,他也能轻易一击致命。 这才是戎黎,他可以为徐檀兮收起利爪,也能为了她,露出獠牙。 “不是老子。”官鹤山扭头咆哮,“是路华浓那个婆娘!” 娘的,次次都这样,次次都被戎黎踩在脚底下,明的玩不过他,暗的玩不过他,狠的玩不过他,阴的也玩不过他。 如果人类跟兽类一样有天敌的话,他官鹤山的天敌一定是戎黎。 “你要是敢骗我,” 戎黎没往下说,用手机照明,撂下人走了。 官鹤山从地上坐起来,看着戎黎的后背,他的天敌好像也有天敌了。 “四爷!” 保镖这才上前搀扶:“四爷你怎么样了?” 他快死了! 官鹤山爬起来,一脚踹过去:“四你妈!”这都是什么废物,官鹤山想撕了这几个废物保镖,“老子挨打你们都不出手,你们是死人吗?” 不是死人,就是怕而已。 锡北国际有很多人都怕戎黎,因为他掌管的是消息和秘密,也是人性,除了无亲无故无爹无妈的人,没有哪个人会没有秘密,也没有哪个人会没有软肋。 本来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但戎黎从来不遵守别人的规矩。 “蠢货!蠢货!蠢货!”官鹤山一脚踹一个,“还不给我去查!” 保镖抱着被踹麻了的腿:“查、查什么?” 官鹤山再踹一脚,直接把人踹倒在地:“查戎黎他老婆!” 话刚说完—— “不用查了。” 官鹤山回头,光线有点暗,他看得不太清楚:“温先生?” 是流霜阁的温先生。 他从对面走来,地上的影子修长挺拔,走近后,他说:“戎黎的妻子是我外甥女。” 温润君子,眉梢却带了煞。 官鹤山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是你那个宝贝外甥女啊。” 很多人都知道,温先生最疼外甥女。 他嗯了声:“知道就好。” 他没有说一句警告的话,但每个字都像在警告。 温时遇离开之后,官鹤山一脚踹翻了垃圾桶。妈的,这一个一个的,都把脚蹬他脸上。 时间拨回到一刻钟之前。 徐檀兮在别墅的大厅碰上了从楼上下来的秦昭里。 “你怎么过来了?” “我去洗手间。”徐檀兮上前,小声询问,“还顺利吗?” 秦昭里回头瞥了眼楼上,心情甚好:“当然了,我想办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外面,秦延君已经开始致辞了。 秦昭里说:“到我出场了,我先出去。” 徐檀兮颔首,待秦昭里出去后,她拨了一通电话:“姜先生,你能过来接昭里吗?” 依照秦延君的脾性,秦昭里今晚可能要被逐出家门了。 徐檀兮在电话里解释了缘由。 “谢谢。”姜灼说。 “不客气。” 电话挂断之后,徐檀兮往洗手间走。 后面有人喊她:“前面的小姐。” 282:肚子里有你儿子了(二更 后面有人喊她:“前面的小姐。” 徐檀兮回头。 是一位风情又美艳的女士,有点面熟,好像在哪见过。 女士走上前,礼服的裙摆很短,光裸的两条腿又长又细,头发随意披着,染了不明显的酒红色。 “洗手间怎么走?”她问徐檀兮。 徐檀兮正好也要去洗手间:“请随我来。” 她想起来了,她在医院见过她,是那位走错了诊室的病人。 外面快开席了,别墅一楼没有其他人,房子占地很大,一楼的洗手间在走廊尽头,徐檀兮走在前面,没有与后面的女士交谈,快到的时候,迎面过来一个男人。 他停在徐檀兮面前。 “徐檀兮小姐是吗?” 徐檀兮稍作打量,不是认识的人,她往后退一步,隔着安全的距离:“你是何人?” “我是谁不重要,麻烦你跟我走一趟。。” 男人上前,手伸过来。 好不讲理的人。 徐檀兮右手挡在身前,手腕上的手表转了个方向,她按下按钮。 手表里的麻醉针射出来。 男人没做防备,被针头射中了肩膀,他直接拔掉,再度伸手去拽徐檀兮,脚一迈出去,药效上来了,身子晃了晃,倒下了。 徐檀兮立刻给戎黎打电话,可号码还没按出去,后颈被人用力一敲。 咣。 手机砸在了地上。 锡北国际没分家之前,掌权的是三爷陆鹰,也是他把集团分成了五个分部,分别为lyg物流(主营职业跑腿)、lys电子(主营情报)、lyh华娱(主营酒吧)、lyn酒店(主营酒店和高级会所)、lyd化工(主营“化工外贸”)。 五个分部明面上各不干涉,背地里尔虞我诈。 路华浓三十三岁,曾经是陆鹰的情人,陆鹰过世之后,她接手了lyn。 “性子还挺烈。” 她蹲下来,看着躺在地上的徐檀兮。 样貌是不错? 但样貌好的女人戎黎见得多了去了,为什么偏偏选这个呢? 她还以为戎黎不会爱上任何人。 这时,走廊转角又走出来一个男人:“路姐? 都安排好了。” 路华浓嗯了声。 “这玩意? ”她用手指勾了勾徐檀兮脚踝上的链子? 链子上面除了一枚平安扣,还有个方形吊坠,“好像是定位器。” 她跟了陆鹰好几年? 这种稀奇玩意没少见。 她勾着链子往外扯? 勒红了脚踝也没扯下来,这不是普通的铂金链子,中间有根线? 一般的外力根本弄不断。 她抬头? 笑着问身边的男人:“要不把她的腿砍了?” 男人递过去一把匕首。 路华浓这个人? 用官四爷的话说? 是个病娇? 乱来得很。 前厅突然有脚步声。 是秦延君和温鸿等人进来抓奸了? 他们直接去了二楼。 秦家的佣人正等在秦昭里卧室的门口,不敢离开,更不敢进去,见有人来了,立马上前。 “董事长。” 屋里暧昧的声音还没有停。 秦延君脸色好不精彩:“把门打开。” 佣人开了门。 沈湘君还在床上? 见人闯进来? 尖叫了一声? 她立刻抱紧身上的男人? 把自己的身体藏住,急忙喊:“羡鱼。” “羡鱼。” 温羡鱼身上盖着被子,两条腿在外面? 脸还埋在沈湘君胸口。 “羡鱼,你爷爷来了!” 他动作陡然僵硬,身体一抖,结束了。他缓了缓,愣愣地抬起头来,意识终于清醒一些了,晃了晃脑袋后,这才回头。 一个烟灰缸朝他砸过来。 温鸿脸都气白了:“混账东西!” 烟灰缸刚好砸中了温羡鱼的脑门,血流到脸上,他彻底清醒了:“爷、爷爷?” 怎么回事? 他低头一看,傻了。 “昭里。”他想要解释。 秦昭里满脸哭相,跑了出去。 “穿好衣服给我出来。”温鸿留了一句话,甩袖出去。 秦延君看了一眼桌上的杯子,没说什么,也出去了。 屋里云消雨停,气味还没散。 温羡鱼掀了被子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套上,一开口,嗓音还是哑的:“你为什么在这?” 沈湘君披着被子坐起来,脸上的妆都花了,有点狼狈,但神色还算冷静:“睡都睡完了,问这个问题有意思吗?” 温羡鱼一巴掌扇过去。 他怒不可遏:“沈湘君,你可真贱。” 沈湘君用手背碰了碰火辣辣的脸颊,她笑了:“那不好意思了,你可能得娶我这个贱人。” 她扯掉被子,当着他的面把内衣穿上。 温羡鱼脸都绿了:“等会儿再找你算账!” 他系上皮带,收拾好出去。 温鸿父子在外面等。 “爷爷。” 温鸿扬起手,一巴掌掴下去,气得牙齿都在抖:“我温家的老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温照和纵使有心偏袒,这个时候也不敢拉。 温羡鱼挨了一巴掌,脸上立马起了红印子,刚在酒色里打过滚,衬衫不整,头发凌乱,他试图解释:“这中间肯定有什么——” 温鸿不想听他狡辩,一拐杖抡在他腿上:“还不给我闭嘴!” 温羡鱼抱着腿痛得五官扭曲。 秦家祖孙二人也在,但一直没发话。 温鸿走到秦延君面前,弯腰致歉:“实在抱歉,都是我管教无方,我代羡鱼给您和昭里陪个不是。” “这门亲事,”秦延君寒着脸,思忖片刻,“我看就这么算了吧。” 秦昭里可是秦氏集团的继承人。 温照和急了:“怎么能算了,两家已经——” 温鸿抬了下眼,打断:“就照秦董事长的意思办吧。”他再次道,“抱歉。” 温羡鱼不愿意退婚,上前拉住秦昭里的手臂:“昭里,你听我解释。” 秦昭里甩开他的手,满脸痛色和失望:“你还是去给沈小姐解释吧。” 刚刚,沈湘君小姐出来了。 走廊里同时响起声音,像钢头敲地的声音。 沈湘君脸色瞬间慌乱:“哥。” 温秦两家的人都回了头。 男人手里拿着导盲杖,慢慢走过来,他皮肤很白,脸上带几分病容,长相也偏柔弱清俊,像戏文里孱弱的贵公子。他身后还跟着一人,应该是助理。 助理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他停下来,抬头,眼镜下的瞳孔无神:“温爷爷,秦爷爷。”他鞠躬道歉,态度有礼,“舍妹不懂事,给两位添麻烦了。” 是沈家的少爷,沈清越。 七年前,他大病了一场,治愈之后,身子骨就弱了,时常需要坐轮椅,一年当中可能有半年卧床不起,眼睛也是那时候坏的,没有完全丧失视力,但看不清东西了,医生也查不出缘由。 在帝都,最为人称道的,除了流霜阁温文尔雅的温先生,就剩这位弱柳扶风的沈公子了。 沈家在帝都也是大户。 温鸿自然不会嘴上得罪,语气客气:“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家这混账东西也有责任,等回了帝都,我再登门向令尊请罪。” “温爷爷言重了。”周旋完,沈清越看向门口,因为视力不好,视线聚焦得很慢:“湘君,你随我来。” 沈湘君似乎很怕他,一言不发地跟着。 温羡鱼追过去了,在楼梯口拉住了沈湘君:“我有话问你。” 沈湘君看了看兄长。 沈清越则看了二人一眼,没说什么,先行下楼了,他应该也能看见一些,下楼的时候没用导盲杖。 “是不是你搞的鬼?”温羡鱼目光要吃人。 沈湘君甩开他的手:“是。” 果然是被算计了。 温羡鱼抬手要动粗。 沈湘君反握住,冲他一笑,妩媚勾人:“别动粗啊,你刚刚没戴套,没准肚子里有你儿子了。” “沈湘君!” 沈湘君也冷了脸:“刚刚在床上不叫,现在叫什么。” 283:病娇属性,戎黎自己折桃花(一更 沈湘君也冷了脸:“刚刚在床上不叫,现在叫什么。” “啪,啪,啪!” 两人回头。 秦昭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靠着墙一副瞧好戏的样子,她鼓完掌,冲沈湘君竖起大拇指,她是由衷地佩服:“沈小姐,优秀啊。” 沈湘君商业互吹:“秦小姐也不差。” 撇开从温羡鱼这条咸鱼身上沾到的腥味之外,沈湘君其实也还不错。 “我先回去,”她对温羡鱼说,“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留下话,她先走了。 温羡鱼站在原地,面如土色。 沈湘君已经点了一把火,作为盟友,秦昭里当然要再添一把柴。 演了一晚上的伤心欲绝,她脸都有点僵了:“恭喜啊。” 好幸灾乐祸的语气。 温羡鱼又不蠢,不可能还察觉不出来,视线牢牢盯着她:“恭喜什么?” “你可能要当爹了。” 他咬了咬牙:“今天的事也有你的份吧?” 秦昭里点头,大大方方地承认:“除了女人是你自己睡的,其他的都是我代劳的。” 是胜利者的口吻,在嘲笑他,在愚弄他。 “为了麓湖湾的那个男人?” 秦昭里纠正:“为了我自己。” 就算没有姜灼,她也不可能嫁给一个给自己头上种了一片大草原的男人。 谁叫她不喜欢绿色呢。 她把话摊开来讲,脸上有毫不掩饰的厌恶:“温羡鱼,我不喜欢你,也不想嫁给你。” 她的话像把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开人的遮羞布。 温羡鱼在她转身之际,抓住了她的手:“你以为跟我退了婚,就能跟那个小白脸在一起吗?”他冷言讥讽,“别痴心妄想了,你们不可能。” 这朵带刺的玫瑰,不仅扎了他的手,还让他尝足了嫉妒的滋味。 秦昭里用力甩开他的手:“关你屁事!” 在宾客散场之前,秦延君宣布了解除婚约,然后寿宴草草收场。今天之后,上流社会无聊的人们又多了一桩茶余饭后的谈资。 已过八点,街上霓虹璀璨,沧江大道上,黑色的宾利疾驰而过,带起了一阵风,一阵寒风。 主驾驶上的男人缩头缩脑,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先、先生。” 戎黎坐在副驾驶,月色皎洁,他眼里冰冰凉凉的:“再开快点。” 男人是被抓来开车的,姓许。 小许后背一片冰凉,头上大片冷汗:“前面限速。” “不用管。” 你是爸爸! 你说了算! 小许抹了一把冷汗,心里无比哀怨:我怎么这么倒霉! 十分钟前,他拎了袋烧烤,走在回家的路上,美滋滋地给老婆打电话。 “老婆,我买了烧烤,马上就到家。” 突然,前面走过来个人,把一束光打到他脸上。 他抬手挡住光,眯着眼睛问:“你谁啊?” 这条路有点暗。 对方的脸藏在昏暗里:“会不会开车?” 小许觉得此人莫名其妙:“跟你有关吗?” 对方上前,抽出他塑料袋里的酒瓶子,往路灯上重重一敲,酒瓶子碎了。 小许看清这人的脸了,的确有恃美行凶的资本。 眼睛像天狼星。 人像狼。 啤酒溅得到处都是,小许看了一眼那个破裂后露出尖锐刺角的瓶子,他立马扔了烧烤,双手投降:“大大大哥,钱钱钱都给你。” 戎黎身上还是那一身黑色正装,与夜色相融,眼睛像深井,静得可怕。 “会不会开车?”耐心用光,比第一遍问的时候,杀气更重。 小许重重点头:“会。” 戎黎把车钥匙抛过去:“上车。” 小许愣愣地接着:“啊?” “别耽误时间,”宾利停在旁边,他先上车,“我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是怂,是条件反射:“是,大哥!” 徐檀兮的位置一直在变动,绕了几圈后,离机场越来越近。 戎黎打给了王刚。 “是我,戎黎。”车窗没关,风把他的声音吹到失真,“我需要帮助。” 他是个很讨厌麻烦的人,也很讨厌欠人情。 王刚立马问:“出什么事了?” “徐檀兮被人绑架了。” 王刚震惊:“绑架?” 绑架徐檀兮?不要命了? 戎黎神色看上去依旧镇定,但耳后的冷汗、掌心的指甲印、早就痛得麻木却还微微轻颤的腿,都在泄露他的情绪。 再凶猛的野兽,也有柔软的肋骨。 “绑匪往机场去了,别让他们把徐檀兮带上飞机。” “我立刻去安排。” 通话刚结束,有陌生的号码打进来。 戎黎接了。 “你老婆脚上的链子是定位器吧?” 语气像在谈论天气。 戎黎隐忍着情绪,握着手机的指尖泛出血色:“你要是敢动她——” “怎么取下来?我弄不断。”路华浓在那边笑问,“要不把她脚砍了?” “你要我做什么?” 一秒都没思考,他投降得太快。 无往不胜的戎黎、无坚不摧的戎黎,堕落了,为了一个女人。 “别紧张。”她兴致勃勃,还有跃跃欲试,“我没想干嘛,就想请你老婆去我那喝杯茶。” “别动她。”这一句是警告。 “只要别动她。”这一句是让步。 戎黎啊戎黎,你也有今天。 “那别跟着,我们帝都见。” 路华浓说完挂了电话,吩咐主驾驶的人:“去码头。” 面包车调转了方向。 “客人”早就醒了,被绑着手脚、封了嘴巴、遮住了眼睛。 她不闹不吵,安静镇定得过分。 “戎黎好像很喜欢你。”路华浓手里拿着把匕首,把弄着,“他刚刚的语气好像在求我。” 嗯,不爽。 她咬开塑料袋,拿出注射器,把针头推进徐檀兮的皮肤里。 “客人”又睡了。 路华浓曾经向戎黎抛过橄榄枝。 当时她问:“你想不想要整个锡北国际?” 他们都在她的场子里,别人抽药,戎黎抽烟,敷衍地嗯了声。 她抛出诱饵:“我可以帮你。” 包厢里烟雾缭绕的,他懒洋洋地坐在角落里,四周昏黑,他眼里泼了夜的颜色,是很浓重的黑。 “我不跟女人玩。”他这样说。 她坐过去,手放在他胸口,指尖似有若无地撩动:“不想试试吗?你会喜欢的。” 锡北国际都知道,戎六爷不爱美色。 他用夹着烟的手,把她手拿开,吐了一口烟圈:“别碰爷,嫌脏。” 他叼着烟,把外套脱了,扔她身上。 曾经的戎黎是天上月,是海底冰。 她想要他,想占为己有,想让他低下高贵的头颅,做世间低俗的男人。 结果呢? 他去别人那里低头了。 ------题外话------ **** 顾狗摔了两张十块的:陪我一晚。 戎狗把脸上的钱吹掉:过夜是另外的价钱。 284:吻到了,他的仙女(二更 lyg物流和lys电子都接到了通知。 傅潮生下了一道命令:“发出紧急通知,除了有任务在身的,其余所有跑腿人全部回总部待命。” 玻璃窗上的倒影很清晰,唇红齿白、剑眉星目,是很干净俊秀的一张脸,像古时候纵马恣意的少年郎。 如果表情不那么凶的话。 裴文是傅潮生明面上的助理:“是。” 裴文打了个电话,吩咐下去。 “把那个坏女人的照片贴上去。” 像头刚成年、要狠狠撕裂猎物的猛兽,他已经开始龇牙了,可他到底才十九岁,骂女人还只会骂坏女人。 裴文把坏女人路华浓的照片贴到靶子上。 傅潮生用飞镖把她射成了马蜂窝,射成了马蜂窝之后,他又去路华浓的酒店和会所捣了点“乱”,大的动作没搞,目前还不能轻举妄动。 lys电子顶楼。 何冀北也下了一道命令:“派人去路华浓的酒店和会所盯着,还有机场、车站、码头。” “我去安排。”高柔理出办公室之前,问了一声,“六爷要回来了吗?” 何冀北有一双很深邃的眼睛:“别问。” 她不再问,出去了。 何冀北不喜欢别人越界,她给他当了六年的秘书,是除他自己之外最了解他的人。 程及也问了戎黎这个问题。 “你要回去?” “嗯。” 戎黎在车上,车应该开得很快,掠起风,凶猛地灌进手机收音的小孔里,程及在手机的另一头甚至能听到回音。 “你这一趟回去,等于白‘死’了。” 戎黎知道:“徐檀兮在那,我没得选。” 程及一时没说话,摸到了沙发下面的烟盒,抽出来一根后去找打火机。 林禾苗有鼻炎,闻到烟味会打喷嚏。 有点理解戎黎为什么会戒烟了,程及把咬进了嘴里的烟扔了。 戎黎假死的时候,程及问过:“流了那么多血才爬上来,就这么撒手了?” 那时候的戎黎回答:“年纪大了,得惜命。” 所以找了个远离腥风血雨的小镇隐居。 他原本打算没名没姓地活到老死。 程及故意拿话呛他:“你当初还跟我说,年纪大了要惜命。” 现在他说他要回去。 “是啊,惜命。” 徐檀兮可不就是他的命嘛。 “你到码头了?”程及问。 “快了。” 他说:“明天我去找你。” 戎黎很干脆地拒绝:“别来了。” 他好笑:“我难得不收你钱,你怎么还不领情了?” “你家里有人等你,”他声音被风吹碎了,轻得有种脆弱感,“别掺和了。” 程及突然觉得,那个说戎黎是零度负面人格的心理医生专业不过关。 戎黎那颗裹着钢刀和利刺的心脏里面,有柔软的地方,只是藏得很深而已,一般人看不到,甚至戎黎自己也看不到。 “戎黎,”程及半开玩笑地问,“其实你很喜欢我吧?” 他以为戎黎会骂他有病。 戎黎回答:“嗯。” 程及笑了:“喜欢我哪里?” 戎黎是个很嘴硬的人,骨头也硬,这种话他绝对不会说第二次:“你以前帮我上过一次药,很温柔。” 他用了温柔这个词,来形容程及。 妈的。 程及不仅胃被他酸到了,眼睛都被他酸到了:“然后你就心动了?” 他声音低低的:“那时候觉得你很像我母亲。” “……” 程及把眼泪憋回去:“儿子,注意安全。” 戎黎挂了电话。 程及去敲了林禾苗房间的门。 “请进。” 她坐在书桌上,桌上放着很多程及不认得的天文模型。 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坐女孩子的床不礼貌,程及靠着她书桌站着:“明天我要去一趟帝都。” 她放下手里的模型:“要去多久?” “说不准。” 她比在祥云镇的时候胖了一点点,脸上没那么瘦了,目光也没那么空了,像长在春天枝头上的一颗果子,慢慢结出了娇艳的颜色。 “危险吗?”她没问他去做什么。 “不危险,我就去看个戏。”除了她,程及没有别的后顾之忧,“你能照顾自己吗?” “能。” 程及突然懂了,懂戎黎为什么会不顾一切。 “林禾苗。” “嗯?” 他笑着,像个讨要糖果的男孩子:“给我抱一下呗。” “好。” 林禾苗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手穿过他双臂,攀到他后背,把他整个人抱住。 没被暖过的人最受不了这种抱法。 程及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她却仰起了脸,踮着脚把唇印到了他唇上。 凉凉的、少女的吻,干净得像冬天的第一捧雪。 只亲了一下,她离开他的唇,抬头去看他,似乎怕他生气,有点小心翼翼。 “没让你亲我。”程及伸手,终于摸到了她的头。 见他没生气,她才笑了:“这是我梦里,可以亲。” 程及笑了笑。 不是啊,这是他梦里。 小姑娘很会见机行事,看他没生气,又凑上来了,像只啄木鸟,在他唇上啄来啄去,吻得可爱又生涩。 程及没有躲,甚至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他笑问:“是谁把你教坏了?” 她更过分了,伸出舌头去舔他:“我自学的。”她眼里好多星星,很漂亮的目光,“你说你不跟好女孩玩,所以我要学坏一点。” 程及看得出来,这个小姑娘真的把他当成一整个世界了。 他搂着她的腰,把她拉远一些:“禾苗,我很脏的。”他第一次跟她说他的过往,“我以前还小的时候,被人关在笼子里,被人玩弄,被人转手买卖。” 那时候,没有人拿他当人。 他其实也很喜欢戎黎,在他最脏的时候,是戎黎伸手拉了他。 如果有下辈子,他愿意给戎黎当母亲。 “我真的很脏。” 他说的时候,眼眶有点红。 怀里的女孩子眼眶也很红,固执贴近他,固执地仰头吻他:“程及,我都亲干净了,现在不脏了。” 他不应该把她也弄脏,可是他好想要她。 他抱紧她。 这个姑娘是他第二个喜欢的人,戎黎是第一个。 “等我回来。” 林禾苗闭上眼,趴在他怀里:“嗯,等你回来。” 有人等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幸福到可以让程及忘了他曾经的不堪。 佛祖啊,原谅他,他就贪心这一回。 **** 不止程及,江醒也得到了帝都那边的通知,不过他已经不当职业跑腿人了,不用去总部。 他现在不想搞事业,只想谈恋爱。 “喂。” 江醒坐在屋顶:“怎么了?心情不好?” 洪端端趴在她粉红色的床上,声音闷闷不乐的:“我听赢赢说,徐医生不见了,我很担心她。” 戎黎老婆被人截了。 这事儿江醒知道:“你很喜欢徐檀兮?” “嗯,她跟我长得很像,我们是老乡。” 春天的夜风还是有点凉,江醒眼睛里的温度却是热的:“老乡?” 洪端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们都是来自天庭的仙女。” 江醒被她逗笑:“不用担心,徐檀兮仙女座下有只很厉害的凶兽。” 你也有一只。 洪端端跟他聊完才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她立马从床上坐起来,变成高冷的仙女:“这么晚你打电话来干嘛?” “追你。” 面红耳赤洪仙女:“……” 仙女又趴回床上,钻进被子里,把滚烫的脸藏起来,声音小得跟做贼一样:“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女孩子都喜欢问这个问题。 小仙女也是女孩子。 江醒声音好温柔,不像平时他跟别人说话的样子:“前年九月,你在你舅舅小区跳广场舞。” 洪端端回忆了一下自己跳广场舞的样子,觉得他品味好独特。 “那你怎么老是欺负我?” 他老骂她小蠢货,还弄花她口红。 江醒难得有点窘迫别扭:“为了让你记住我。” 洪端端捶枕头:“江醒,你是小学生吗?” 跟她小学那个划三八线、揪她辫子的男同学一样幼稚。 “我小学没毕业。”江醒故意拖着调,逗弄他的小姑娘,“你没看过我的百度资料啊。” 她没看过…… 她转移话题:“你在外面吗?有风。” “没,在跑步。” 大晚上还跑步,影帝的自我修养好棒,不像某位花瓶女演员,只想着吃和睡,以及买包。 花瓶女演员:“那你跑吧,我要睡了。” 影帝今天拿的是温柔男主的本子:“晚安,小仙女。” 洪仙女捂住通红的脸,躲在被子里深呼吸,但平静不下来,所以她去买了两个包,等胸口的小鹿安静了,又去查了江醒的百度百科。 查完,她很难过。 江醒在孤儿院待到了五岁,后来被一位老人家领养,没有人知道那位老人家什么时候过世的,江醒是自己长大的,一个人,孑然一身,吃了多少苦也不会有人知道,不会有人关心。 他会喜欢洪端端不只是因为她裹成企鹅跳广场舞的样子很可爱,也因为她身上有被家人宠爱着长大的干净与善良,那是江醒渴望却没有的东西。 他坐在屋顶上,点了根烟来抽。 跑步? 骗人的,他正坐在仙女家的屋顶上,像个痴汉一样偷窥。 想把仙女从天上拉下来,占为己有,不知道会不会触犯天条。嗯,罚他好了。 ------题外话------ **** 他从地狱里来,这个他不只是戎黎,还有程及、江醒。 戎黎和程及真的好好磕。 285:戎六爷霸气回京,大佬齐聚(一更 温家在南城有房产,坐落在城北的富人区。 温羡鱼正跪在大厅里。 “爷爷,求您帮帮我,我想娶秦昭里。”他衬衫上还有口红印。 脑子还没清醒,还在做梦呢。 温鸿冷着脸,疾言厉色:“你今晚干的好事已经传出去了,就算秦家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家也不会就这么算了,沈湘君虽然只是沈家的养女,但脸面这个东西,你不要,人家还要。” 温照和比他儿子还急:“那怎么办?难不成要让羡鱼娶那个沈家千金?” 这怎么成! 沈老爷的大儿子没有生育能力,沈湘君虽然是沈家的千金,但并没有血缘关系,是从远亲那里领养过来的,她自然也不会有沈家的股份。 秦昭里就不一样了,秦昭里是秦延君唯一的亲孙女。 “到底怎么回事?”温鸿总觉得事有蹊跷,“今晚这样的场合,你怎么好端端的犯糊涂?” 温羡鱼低下头:“我喝多了。” 温鸿把手里的茶杯一摔:“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若不是长孙这般无用,他也断不会让次子掌家。 所有男人都一样,不论老少,他们更喜欢外面的女人,但却不会更喜欢外面女人生的孩子。 “时遇呢?”温鸿问长子。 温照和说:“他回帝都了。” 老爷子瞬间不悦:“谁让他回去了?” “好像是檀兮出了什么事。”具体的不知道,他没打探,也不关心。 温鸿重重叹了口气,眼里的情绪复杂。 这会儿,秦家同样不太平。 寿宴结束,宾客散场,偌大的别墅除了两个老佣人,只有祖孙二人。 房子太大,说话甚至有回音。 “羡鱼的事你最好处理干净,温家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家庭。” 秦延君知道他这个孙女不是省油的灯,温羡鱼能在她卧室发生那样的事,她不可能不知情。 不过,他也不会过分责怪,温羡鱼的确还是少了点魄力和智慧,不太够格。 秦昭里坐在对面,姿势规矩:“您放心,不会连累到您和秦家。” 秦延君没再提这事儿,他有他的打算:“你的婚事我会另作安排,你也别瞎折腾,有些事不该你来做主。” 是警告的语气。 “您还要联姻吗?我一个人也可以做得很好,就算不靠别人,我也能让秦氏壮大。” 秦延君不置一词。 “爷爷,我求您了。”秦昭里是那么骄傲的人,从小到大从来没求过什么,“婚事让我自己做主,就这一件事,其他的我全部答应您。” 秦延君冷笑:“让你自己做主,”他讥讽,“找那种穷学生?” 从他嘴里出来的穷学生刺耳极了,带着恶意、轻视。 秦昭里手压在裙摆上,不自觉地用了力:“您调查我?” 他不置可否,直接命令:“和他断了。” 他总是这样,干涉她所有的事情,给她的永远只有冷冰冰的命令,就好像她真的只是一颗没有温度的棋子。 “断了之后呢?”秦昭里笑了,嘲笑他迂腐和专制,“再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把我卖过去?” 卖这个字激怒到了秦延君,他拿到茶盖就朝秦昭里扔过去,她也不躲,被砸到了肩膀。 “你可以作践你自己,但别降低了我秦家的身价。”他高高在上,“一个一无所有的聋子,有什么资格进我秦家的大门。” 其实被看不起的除了姜灼,还有秦昭里自己。 她的母亲也是听力障碍者。 她站了起来,挺直后背,高傲地抬起头:“他不用进你秦家的大门,我出去。” 秦延君怒视:“出去了就别再回来,别用秦家的东西,别说是我秦延君的孙女。” 她一定会回来的,会回来求他,贫贱这个东西,尝尝鲜可以,尝完人就清醒了。 秦家不需要糊涂的人。 秦昭里毫不犹豫地把耳环和项链摘下来,放在桌子上,一并放下的还有一张卡。 “明天我会去公司辞职,卡里的钱是秦家的,都还您,剩下没有还的资产是我该得的,我管理秦氏将近十年,工资您总该给我。” 她有她的骄傲,也有她的不让步,不是她的她不要,是她的,她也绝对不客气。 她放下东西就走。 秦延君怒红了眼,骂她混账:“你今天要是出了这个门,我百年之后,秦家的资产就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秦昭里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鞠了个躬:“爷爷,请不要去为难他,他是我珍惜的人。” 还有:“请您保重身体。” 她转身离开,毅然决然。 屋里,坐得笔直的老人弯下了后背。当年,她的父亲也是这样,头都不回一次。 “咳咳咳咳咳……” 别墅里好安静,咳嗽声反复回荡。 外面居然下起了绵绵小雨,风穿过秦昭里礼服的裙摆,凉凉的,刮得皮肤有点痛。 天空很黑,昏沉的雨幕里有个笔直的影子,他站在门前的灯下,撑一把黑色雨伞。 秦昭里隔着雨雾看他:“你怎么来了?” 姜灼上前,把从家里带来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我来接你啊。” 伞朝她倾斜,他肩头立马潮湿了。 “我跟我爷爷闹掰了。”秦昭里笑着跟他说的,怕他难过,“姜灼,我现在变成穷光蛋了。” 他张开手,轻轻抱住她,在她耳边重重地许诺:“我会努力赚钱,我会养你。” 骗他的。 她怎么可能需要他养,她可是秦昭里,是不戴王冠也可以当女王的秦昭里。 “我以为你会劝我回去。”毕竟她的小情人懂事又善良。 姜灼说:“我不想。”雨滴坠在他睫毛上,瞳孔很潮湿,却很清亮,“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也没有资本,但——” 秦昭里打断:“你有。”她纠正他,“我秦昭里喜欢你,这就是你的资本。” 他抱紧她,红着眼笑了。 这个女孩子为了他放弃了一座金屋,他发誓,要赔给她一个造金屋的人。 戎黎坐船去了临市,再转飞机飞帝都,是和路华浓一样的路线,不过他没有步步紧逼,上飞机之前,他给何冀北打了一通电话。 “不用拦,给路华浓放行。” 何冀北不解:“不直接抢吗?”他跟戎黎一样,是个讨厌麻烦喜欢简单暴力的,“路华浓那边有我们自己的人,未必抢不过她。” 五个分部里,lyg物流是武力值最强的,但他们lys电子的眼线可埋得到处都是。 戎黎没打算直接抢:“我不止要人,我还要路华浓脱一层皮。” 路华浓这么大阵仗,目的不可能只是徐檀兮。 “去帮我查件事。” 凌晨五点,路华浓到了帝都,下飞机后,走机场特殊通道,她的人已经在那里等了。 “路姐。” 男人叫陈渊,是路华浓的左膀右臂,他三十多岁,身材健硕,个子很高,长了一张丝毫没有记忆点的脸。 路华浓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徐檀兮带上车。 她问陈渊:“货到了吗?” “到了,进了四号仓库。” 她沿着通道往里走:“上家呢?” 陈渊跟在后面,隔着不远不近:“已经通知了,下午三点交货。” “盯紧一点。” “是。” 出了机场,路华浓上了一辆七座的suv,徐檀兮还没醒。 她拨了个号,很久才通。 “官四爷。”语气带笑,挺客气。 不过官鹤山很不客气:“你还敢给我打电话?” 官鹤山平日装慈善家的时候,也挺假模假样,但他实际是个大老粗,说话很不讲究。 他直接开骂:“你个臭婆娘,想抓戎黎他老婆就自己抓,别他妈不要脸地拉我当挡箭牌。” 路华浓赔笑:“四爷别气,我这不是来道歉了吗?” 官鹤山哼了声,完全没消气:“你跪下来道歉都没用。”臭婆娘! 路华浓懒得跟他瞎扯,直接抛出诱饵:“戎黎他老婆在我这里,四爷要不要也分一杯羹?” 官鹤山觉得这个女人好欠:“戎黎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你还想分他的羹,我看你是在想屁吃。” “……” 这个匹夫! “你就说想不想?” 官鹤山想了下,勉为其难:“说来听听。” 南城昨夜下雨了,帝都没有,今天依旧是大晴天,万里无云,风也不大,不过气温比南城低上许多,街上路人还穿着冬衣,路边枝丫还没长新芽,这里生活节奏很快,就连行人的脚步也比别处匆忙,尤其是机场。 早上七点四十八。 小甲和小乙刚下飞机,蹲在机场外面的广场上吃早饭,舟车劳顿,两个姑娘都没化妆。 小甲嗦着粉:“街上怎么这么多车?”妈呀,“还是清一色的名车。” 这似曾相识的场面。 小乙是个网文重度患者:“这是哪个大佬出动了吧。” 小甲也是重度:“估计是来机场抓小娇妻的。” 带球跑的情节立马浮现在脑海。 “脑子里有画面了。”有bgm了! 小乙一口咬断了米粉:“出来了出来了!” 最前面那辆车里下来一个人,一身西装,气宇轩昂。隔得挺远,脸看不太清,但那腿、那腰腹、那周身的气质错不了。 “草,好帅。”小甲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我还以为是老头子。” 现实生活里的大总裁……嗯,老头子居多。 继续吃瓜。 只见那霸道总裁……啊呸,只见那气宇轩昂的男人走在前面,后面跟了七八个同样身穿西装的男人,还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穿得很少年的男孩子。 小乙顿时觉得手里的汤粉不香了:“妈呀,言情小说现场。”好激动! 让我们来看看,小娇妻在哪。 “出来了……卧槽!” 小甲小乙目瞪口呆。 是小娇夫!身穿正装、戴着口罩的小娇夫! 何冀北上前,喊了一声:“六哥。” 池漾戴着帽子:“六哥。” 后面几个男人,不论年龄大小,全部跟着喊六哥。 戎黎没有行李,整夜没合眼,眼睑下倦色很浓,瞳孔像笼了一层灰色的雾:“查到了吗?” 何冀北说:“查到了。” “去车上说。” 何冀北把池漾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戴在戎黎头上。 戎黎压了压帽檐,走在前面,一行人陆续上了车。 小甲啊啊啊:“天啊,我死了!” 小乙也啊啊啊:“我也死了!” 小甲说的是戎黎:“穿西装好欲,那个身高和身材,绝了。”原谅被霸道总裁爱上我洗脑的脑补少女,“戴帽子那里好酥。” “我觉得我可以写一百万字了。”小乙发出了来自灵魂的疑问,“谁是攻啊?” “我觉得是互攻!” 不止这两个姑娘心态激荡,跟何冀北一起过来的人里头也有一个心情激动的。 夏大金刚进lys核心内部还没满一年,他没见过前任老大,只听过他的传说。 “刚刚那位就是六爷?” 戎六爷过去一年都没消息,但关于他的传闻从来没断过,听说六爷是几位爷里头最会玩的,这个玩包括所有,玩人玩计玩心玩命。 不到二十岁就拿下了最吸金的lys,魄力可想而知。 听说官四爷都找人扎六爷的小人了,也没把他送走。 同事周强:“嗯。” “看上去好年轻。”虽然戴着口罩。 周强跟何冀北好几年了,知道的多一点:“好像跟七爷是一年的。” 不该问的,他们这行最忌嘴碎,但夏大金实在好奇:“六爷不是……死了吗?” 周强面上一派淡定:“是啊。” “那怎么?”怎么又活了? “诈尸了。” 夏大金:“……” ------题外话------ **** 顾求票:狗子,排面不小啊。 戎求票:项上人头九位数,了解一下。 286:戎黎反击,拿第一滴血(二更 何冀北中途秘密下车,去了警局。 下车前,他问戎黎:“六哥,为什么要让警方介入?我们自己也可以解决,警方的人如果掺和进来,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戎黎目光阴阴沉沉:“自己解决?”他把担惊受怕全压在眉眼里面,面上丝毫不表露,“怎么解决?” 烧杀抢掠。 有很多办法,不用何冀北明说,反正lys从来不守规则。 戎黎盯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我已经结婚了。” 所以? “从良了。” 何冀北:“……” 从良倒是没从良,只是不到万不得已,戎黎不会再做徐檀兮不喜欢的事情。 何冀北觉得匪夷所思,比谁都乱来的戎六爷,居然学会了本分。 是徐檀兮吧,渡了这个狂徒。 lys有负二楼,戎黎以前不太露面,都是直接走负二楼的通道,这次他走了一楼。 路华浓不就是想让人知道他没死吗。 进去之前,他把帽子摘了,扔给池漾:“去做自己的事情,不用跟着我。” 他脸上没有表露出来任何情绪,只是走路走得很慢,衬衫的领口被汗浸湿。 要仔细看,才能发现他指甲的月牙上有血迹。 他手臂上有伤,为了保持冷静。 池漾把帽子戴上,没跟着进去,周强和夏大金他们几个面面相觑后,没敢跟得太近。 六爷不喜欢高调。 所以兄弟们离远点,别搞得跟黑社会似的,大家都是文明的“商人”。 不过,就因为兄弟们离得远,前台的姑娘没注意,盯住了戎黎。 姑娘姓王,就称呼为小王吧。 戎黎刚走到专用电梯那边,小王就拦住了他:“这位先生。” lys的前台,当然是很漂亮的姑娘,毕竟是门面。 门面小王气质态度都很好:“您要上楼吗?” 戎黎回:“嗯。” 他还戴着口罩。 小王温声告知:“这部电梯需要输入指纹,并非员工公用。”是核心高层专用电梯。 “我知道。”声音很淡,很冷漠。 知道你还来用。 小王端着职业笑容:“员工电梯在那——” 戎黎把指腹按在了电梯的识别钮上。 叮的一声。 电梯开了,里面刚好有人。 是高柔理秘书,她急步出来,叫了声:“六爷。” 另外还有两个男人,相继走出来。 “六爷。” “六爷。” 两人都低下了头,态度很恭敬。 六爷? 小王愣住了。 整个帝都,没有第二位六爷。 “路华浓联系你们了吗?”戎黎问。 高柔理穿着职业套装,个子很高,称不上漂亮,却是很舒服的长相:“还没有。” 戎黎直接进了电梯。 高柔理和那两个男人也跟着进去了,电梯门合上之后,戎黎才摘掉口罩。 小王魂不附体地回了前台。 她推了推同事小李,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刚刚那位,是六爷。” 小李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咱们六爷。” 六爷以前很少露面,行踪诡秘,小王以前只见过一回,还隔了很远。 小李一次都没见过。 “你在做梦吧。”小李摇醒她,“六爷都去世一年了。” 小王魂还有点飘:“真的是他,我没听错,高秘书,还有周总曾总都喊他六爷。” 脸是没看到,那双眼睛…… 像一弯漂亮又锋利的刀,有种致命的迷人, “嘘。”小李突然严肃,把声音压低,“员工守则第一条忘了?” lys电子员工守则第一条:别乱说话,要像个死人一样安静。 不夸张。 有一种闻风丧胆,叫锡北国际戎六爷。 lys大楼的35到38层不对外开放,是信息交易的核心内部。戎黎一进去,整个办公室全部安静了。 他只说了一句话,不冷不淡,不喜不怒:“我回来了。” 他回来了。 戎六爷回归了。 不知是谁激动地喊了声:“六爷!” 戎黎眼神都没给一个,直接进了何冀北的办公室。 众人:“……” 六爷还是这么的……薄情寡义。 戎黎让高柔理联系了路华浓。 路华浓似乎一直在等他的电话:“到帝都了?” “说吧,想干嘛?” 腿在发颤。 他也没感觉到疼,麻木了,虽然极力忍着,但身体里的那头兽开始不受控。 从良…… 再拖下去,良不了了。 “别紧张,不干嘛。”路华浓语气挺悠哉惬意,“请帖我让人给你送过去了,下午三点,lyn酒店,不见不散。” 戎黎没有异议,只有一个要求:“让我跟徐檀兮通话。” “人还晕着呢。” 给她打了麻药是吧。 他记下了。 “开视频,我要见她。” 路华浓挺配合,挂了电话发视频过来,镜头里只有徐檀兮,她躺在一张床上,眼睛紧闭,脚上除了定位的铂金链子之外,还戴了一个黑色的脚环。 怪不得定位不了,那边用了屏蔽仪。 戎黎伸手,碰了碰屏幕里的脸:“杳杳。”他指腹有血,红白交映,“等我,马上去接你。” 那边镜头转了。 路华浓的脸挡住了徐檀兮:“以前没看出来,我们六爷居然还是个情种。” 戎黎收回手,神色恢复如常:“如果她身上有伤,过后我都会讨回去。”他加了四个字,淡淡的调子,“说到做到。” 他的警告一向有用。 因为他从来不讲空话。 路华浓邀请了帝都所有的权贵,要把徐檀兮拍卖出去,在下午三点。 下午两点二十。 路华浓和她的一个心腹通了电话。 “还有半个小时船就到了。” 心腹叫魏如风,五十多岁,给路华浓做事之前是三爷陆鹰的人。 路华浓吩咐:“不要大意。” 魏如风叫她放心,说他出马绝对不会出岔子。 “路姐。” 陈渊从外面进来:“都安排好了。” 路华浓挂掉魏如风的电话:“lys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任何动静。” 戎黎这么配合? 这徐檀兮不得了啊,竟把戎六爷治得如此服帖。 “宾客都到了吗?”路华浓问。 陈渊说:“lyg物流的人没到。” “一个都没到?” 陈渊说是。 棠光以前还没失踪的时候,就老是跟他们lyn作对,傅潮生也是,三天两头找事。 路华浓很谨慎:“去查一下傅潮生人在哪。” 套房外面,手下来敲门。 “路姐,拍卖品都准备妥当了。” 傅潮生在哪? 北鳞港口。 距离海岸数千米的水面上,一艘轮船在快速前行。 今天风有点大,拍起了数米高的海浪,日头落在水面上,把光又反射回去,照得海面波光粼粼,浪花就在潋滟的光里荡来荡去。 忽然,船上水手大喊:“有情况,返航,快返航!” 喊的是英文。 远处,若隐若现地,有六艘船。 ——是警方的船。 砰的一声,返航的那艘船被枪击中了。 “围起来,”是警察,拿着喇叭在喊,“一个也别放了。” 这群文物走私犯! 紧接着,六艘船分开行驶,两面包抄。 人抓得差不多了,站在甲板上的少年说:“我走了。” 来接他的船到了。 “喂,少年!”问话的是重案组的副队长,张中洋,“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回头,额头上有道疤,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漂亮,他说:“我叫傅爸爸。” “……” 傅爸爸乘坐小船走了。 “副队,”重案组的孙维看着少年和少年的伙伴,“他们不是lyg的职业跑腿人吗?” “是啊。” “为什么会帮我们?” lyg里可没什么好人。 不止lyg,lys也出动了。 上午,何冀北来了一趟警局,并且带来了一个情报。 重案组的队长宁科完全不相信何冀北,甚至觉得他是在谋划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我怎么知道你的情报是真是假?” 何冀北有严重的强迫症,他把宁科桌上的烟灰缸摆到两堆文件的正中间:“就算是假的,对你们也没有坏处。” 宁科还是没法相信他:“为什么举报自己的同事?”宁科把烟掐了,“你可别跟我说是为了正义。” 锡北国际这群人有个屁正义! “怎么就不能是为了正义?”何冀北一张脸常年没表情,“宁警官,我们lys电子都是正经的生意人,尤其是我们老大。” 正经? 呵呵。 宁科做梦都想把这群人收了:“你不是老大吗?” 何冀北说:“我上面还有人。” “戎黎?”宁科当然知道这号人物,“他不是死了吗?” 何冀北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沉稳又镇定:“是死了,但诈尸了。” “……” 老子信你个鬼! 何冀北走之前,摆正了宁科办公桌上的两堆文件,一左一右,完全对称。 人走后,宁科纠结了半天:“出警!” 被捕的那一船人是路华浓的上家。当然,只抓人不够,捉贼还要捉赃。 ------题外话------ **** first blood 287:锡北国际倾巢而出,戎黎二杀(一更 被捕的那一船人是路华浓的上家。当然,只抓人不够,捉贼还要捉赃。 魏如风怕生变故,特意让人在岸边接应,交易时间只剩十分钟了。 “船到了没?” 把守的弟兄说:“还没呢。” 魏如风交代:“好好盯着。” 刚交代完—— “风哥!” “风哥!” 守仓库的弟兄急急忙忙跑过来。 魏如风眼皮直跳:“怎么了?” “四号仓库起火了。” 魏如风拔腿就往四号仓库跑,只是没跑几步,拦路来了一伙人,打头的人魏如风认得。 “傅潮生,你要干嘛?” 就在刚刚,路华浓让他小心lyg的人,尤其是傅潮生。 少年他轻轻松松的口气:“我要打你。” 下午三点,拍卖正式开始。 拍卖厅安排在了酒店四楼的会议室,受邀前来的都是帝都的权贵,各行各业的人都有。 上拍卖台之前,路华浓问陈渊:“戎六爷到了吗?” “还没有。” 路华浓看了眼手表,三点零一了。 “先开始。” 陈渊整了整领带,走上拍卖台,他刚拿起话筒,大厅后面的门被推开了。 路华浓笑了:“来了呢。” 所有人的视线都望过去,是身穿正装的戎黎和何冀北。 戎黎掌权的时候过于低调,见过他正脸的人不多,但多少还是有一些,认出他的人脑子里第一想法都是一样的——妈呀,见鬼了! 他没戴口罩,一张过分漂亮的脸尤其引人注目,尤其引女士注目。 注目他的某位女士:“那是谁啊?” 身边的男伴告诉她:“是lys电子的人。” 女士所有目光全在戎黎脸上,难掩惊艳之色:“我知道是lys的人,我是说何七爷身边的人是谁?” 拍卖厅里,几乎聚集了整个帝都金字塔上面的人。 lyd化工的总部在国外,顾五爷没来,只来了一个代表,lyg物流一个都没到,其他三个分部的高层人员来了不少。 有人道:“是戎六爷。” 是死而复生的戎六爷。 “哼!” ——是官四爷好响的一声哼。 官四爷心想:年轻长得帅了不起啊!谁还没年轻过,老子称霸帝都的时候,你他妈还在吃奶! “哼!” 官鹤山是真的很讨厌戎黎,做梦都盼着他死!做梦都想把他踩在脚下! 戎黎和何冀北直接走到第一排——官鹤山的旁边,坐下了。 “哼!” 官鹤山想掐死戎黎! 路华浓给了陈渊一个手势,竞拍正式开始。第一件拍品是一颗尚未切割的钻石,起拍价是五十万。 “五十五万。” “六十万。” “……” 陆陆续续有人叫价。 路华浓也坐在第一排,最靠近前门口的位置,她侧坐着,看着戎黎的侧颜,打了个电话。 她说:“戏开场了。”这出戏叫做,“狸猫换太子。” 电话那边的人会意,去换“太子”了。 第四件拍品是一只玉镯,起拍价是八十万。 第一个叫价的人出了八十五万。 何冀北接了通电话,俯身到戎黎耳边,低声说:“傅潮生到了,我去接应他。” “嗯。” 何冀北起身,离场了。 第四件拍品继续拍卖。 温时遇举了牌子:“一百万。” 后面一位男士举牌:“一百一十万。” 温时遇再举牌:“一百五十万。” “一百六十万。”这次是位女士。 “两百万。” 现场的女士心想:声音着实好听,一把唱戏的好嗓子, “两百一十万。”这次举牌的越通集团的执行董事,是玉石收藏家。 温时遇再度举牌,嗓音淡淡:“五百万。” “……” 太高了,这块玉不值这个价。 温先生爱玉,这是众所周知的,那位执行董事停止举牌了。 这块玉最终由温时遇拍下了,他抬头朝戎黎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手心有汗,他心道:稍安勿躁。 戎黎自有他的计划。 第五件拍品是一只青花瓷,起拍价是八十万。 “九十万。” “一百万。” “……” 今天酒店之内不接待其他客人,只有受邀客人,并且所有的监控全部关闭了,所有通道也都有人守着。 两声闷哼,几乎是同时响起,随后倒下两个人。 放倒这两个人的,一个是从二楼上来,一个是从四楼下来,在三楼楼梯碰面了。 江醒(江梨亭)编号040:“真巧啊,058。” 程及编号058:“不巧,040。” 两人穿着差不多,都是一身黑,口罩、帽子、手套一应俱全,还戴了特殊材质的眼镜。 职业跑腿人的装备都是一级的,可不是玩玩的。 两人难得有默契,一个看楼下,一个盯楼上,防止被突袭。 江醒先问:“谁雇的你?” 程及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我跟戎黎的传闻你没听过?” 江醒没听过:“什么传闻?” 地上倒下那个有挣扎的迹象,程及过去,有技巧地一脚踹在他后颈,送他沉睡了。 “传了有好几年了。”程及不要脸地说,“都说戎黎不近女色是因为我。” 早几年各路人马都赶着给戎黎送女人,试图用女人迷惑他,或者监视他,但都失败了。 戎黎不近女色,也丝毫不怜香惜玉,送去他那里的女人都没捞到什么好下场。除了lys电子内部的几个心腹人员,只有程及出入他家里。 所以,大家就猜测,戎六爷可能好男色。然后大家就开始送男人。 戎六爷还是不要。 好吧,大家懂了,戎六爷有主了,是lyg的程及。 江醒心里回了一句:瞎几把扯淡。 程及扯淡完,回问:“你呢,又是谁雇的你?” 江醒面不改色:“我女朋友跟徐檀兮是老乡。”都是天庭来的仙女。 好吧,也是瞎几把扯淡。 程及伸手:“合作愉快。” 江醒握住:“合作愉快。” 这是lyg物流两个大佬跑腿人第一次合作,以前没有过,也是,一般人一次请不起这两尊大佛。 这时,有人来了。 程及看了一眼过道,路华浓这次拿出了血本啊,人真多。 “我左边,你右边。” 江醒言简意赅:“成。” 两人走出去,直接开打。 路华浓的人立马用对讲机求援通知:“三楼有情况,三楼有情况。” 把守的人就都去三楼了。 戎黎说的,找人的同时,要先调虎离山。 然后…… 当然是偷梁换柱咯。 人都去了三楼,关着“徐檀兮”的笼子在四楼,傅潮生把笼子上的布拉下来。 “果然。”徐檀兮不在这里。 笼子里是只猫。 哦,路华浓要狸猫换太子啊,怪不得人都去三楼了,四楼这边的守卫很松。 不过,松就对了,正中下怀。 何冀北在门口断后,催促说:“没时间了,快把东西放进去。” “哦。” 傅潮生撬了锁,把猫偷出来,把准备好的东西放进去。 第八件拍品的时候,路华浓接到电话了:“路姐,果然有人来截太子。” 太子代指徐檀兮。 笼子里是猫,太子在另外的地方。 路华浓问:“谁?” 电话那边汇报说:“程及和江梨亭。” 顶级的两位跑腿人都请来了,大手笔啊。 路华浓预料到了,她侧头看了看戎黎,同身边的男伴耳语了一句:“戎黎啊戎黎,就知道他不会老实。” 戎黎也接到了电话,是程及打来的:“笼子里假的,房间里也是假的。” 路华浓根本没打算拍卖徐檀兮,笼子里放了只猫,她预判到了戎黎会去截人,所以又设了个幌子,酒店房间里还有一个假的徐檀兮。 程及把假徐檀兮嘴上的胶布撕掉:“人在哪?” 假徐檀兮用力摇头,一副害怕得不得了的样子:“我、我是被抓来的,什么都不知道。” 徐檀兮在哪?路华浓还想干什么?到底是谁中了谁的计呢? 三点四十,最后一件拍品抬上来了,是一个罩了黑布的笼子。 陈渊拿着话筒说:“最后这件有点特别,可能价值连城,也可能一文不值。”他卖了个关子,“规则是等竞拍成功之后,再公开拍品。” 这样的拍卖规则还是头一回见。 底下有人问了:“竞拍价是多少?” 陈渊说:“一块钱。” 有意思。 大家兴致都被勾出来了,一双双眼睛全部盯着那个笼子,在猜测:里面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呢?还是一文不值的废品呢? 拍槌敲了一下,陈渊说:“开始竞拍。” 有人叫价:“一万。” 又有人叫价:“五万。” “十万。” “十五万。” “……” 陆陆续续有人举牌子,大家都兴致勃勃,花钱买个开心也都愿意。 有人举牌:“五十五万。” 官鹤山举牌了:“一百万。” 戎黎举牌,是今晚第一次举牌:“五百万。” 草!(一株植物) 吓退了一堆凑热闹的富商们,价开这么高,这还玩个屁啊。 众人都歇了心思。 官鹤山没有,大家都知道,他最喜欢跟戎黎对着干,他举牌:“六百万。” 戎黎声音淡淡的:“一千万。” 草泥马!(一只动物) 官鹤山翻了个白眼:“一千一百万。” “两千万。” 一万头草泥马!(成群结队的动物) 官鹤山深呼吸,在想要不要继续放血。 早上,路华浓那个婆娘打电话给他,问他想不想分戎黎的一杯羹。 路华浓是这样说的:“笼子里是戎黎的老婆,你尽管抬价,越高越好,事后交易金额我分你一半。” 听着像天上掉馅饼。 官鹤山不喜欢用脑,虽然不聪明,但还没没蠢到极点:“要是戎黎到最后不要老婆了呢?我岂不是要倒贴钱?” “怎么可能不要。”路华浓循循善诱,“四爷你想想,戎黎好不容易假死隐退了,为了他老婆他可是回来了,多少人想要他性命,如果不是在乎那个女人,他会愿意前功尽弃吗?” 有道理。 官鹤山还是犹豫:“万一戎黎就是不想花钱呢?他那个强盗,更喜欢白抢。” 万一戎黎不拍,他岂不是又要被这婆娘坑一笔? 路华浓说:“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四爷你把徐檀兮拍下来了,还怕拿捏不了戎黎吗?那可是他的死穴。” 也是,到时候让戎黎跪着唱征服! 这么一想,官鹤山决定继续拍, 他举牌:“两千五百万。” 戎黎说:“三千万。” “三千五百万。” “五千万。” 一个老婆而已,值这么多? 五千万可以买多少女人,官鹤山咬咬牙:“五千五百万。” 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大家都一个想法:戎六爷和官四爷都疯了,再价值连城的宝贝,也不至于花五千万,何况笼子里还有可能只是一件废品,玩玩兴趣还可以,这么一掷千金就失策了。 安静了好一会儿,没人举牌,官鹤山立马扭头去看戎黎:快举啊,你丫的! 好戏要开始了,戎黎把领带扯下来,打架的时候不要带领带,容易被敌人勒住喉咙。 他把领带扔在何冀北坐过的椅子上:“恭喜官四爷,东西归你了。” 官鹤山:“……” 真不要老婆了?就很突然。 陈渊问还有没有人竞拍,没人应答,开玩笑,五千五百万啊,可不是小数目。 陈渊用拍槌敲了三声:“咚!咚!咚!”敲完后,“成交。” 官鹤山的眼皮开始狂跳,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扭头看路华浓那个婆娘,那个婆娘在笑,他又扭头看戎黎,戎黎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官鹤山顿时有种被坑了的感觉,还是被两人混合双坑。 陈渊放下拍槌,去把黑布拉下来,所有目光紧紧盯着布下面的笼子。 ------题外话------ **** 顾求票:为我锡北国际戎六爷打电话! 288:戎黎棠光联手,团灭渣渣(二更) 陈渊放下拍槌,去把黑布拉下来,所有目光紧紧盯着布下面的笼子。 黑布掉地,笼子里面是一只青铜鼎。 官鹤山懵逼。 怎么会是青铜鼎? 路华浓脸色骤变,中计了! 时间掐得刚刚好,魏如风的电话打过来了:“路总,四号仓库着火,我们的东西被人截了。” 四号仓库里放的是一批文物,这只青铜鼎就是其中的一样,她的敌人、竞争对手都在盯着这批文物,包括lys、lyh、lyd,她需要转移这些人的视线,本想借徐檀兮的势,把东西运出去,也想试探一下戎黎能为了徐檀兮做到什么地步,还想让所有盯着lys的人看看,看看还活着的戎黎。 本是一箭三雕之计…… 路华浓问:“谁截的?” 魏如风说:“傅潮生。” “我还特地让你防着那帮跑腿人。”还特地去查了没有到场的傅潮生,可跑腿人的行踪是最难摸的。 路华浓气到咬牙:“东西丢了你现在才来告诉我,刚刚是死了吗?” 从四号仓库到酒店,开再快的车也要半个小时以上,傅潮生应该早就把东西截下来,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了酒店。 魏如风应该是受了伤,吐字艰难:“lyg的人把我们绑在了码头,不让我联系你,刚刚才……” 刚刚才让他报信。 路华浓从座位上站起来:“废物!”她立刻挂掉了电话。 且不说lys和戎黎,傅潮生、程及、江梨亭全部都出动了,一个徐檀兮,到底有什么能耐,居然惊动了整个lyg。 “陈渊,你收尾。”路华浓留下一句,转头就走。 这时,后门被踢开。 宁科拿着枪进来:“警察,全部举起手来!” 赃物找到了,就在笼子里——那只青铜鼎。 官鹤山气得跳起来:“臭婆娘,你他妈又坑老子!” 这只青铜鼎官鹤山也认得。 大厅里一片混乱,路华浓看也没看一眼,直接从前门离开。这一轮博弈她输了,但她还有最后一张牌。 戎黎起身去追,何冀北跟上。 戎黎说:“你留下收尾。”路华浓肯定会跟他谈判,一个人就够了。 何冀北:“小心。” 戎黎看了眼定位,快步去追。路华浓的人紧随其后,追到了四楼的走廊尽头,戎黎突然站住,转身。 “我现在没空应付你们。”他眼底含着束光,泛着冷意,“滚远点。” 陈渊是个笑面虎,不慌不忙,似乎胜券在握:“六爷,您是要去见徐小姐吧?” 徐檀兮是戎黎的雷,踩不得。他从口袋里摸出个打火机来,戒烟有半年了,昨天没忍住,抽了一盒。 嗒。 打火机被点着了,他松手,那簇幽蓝的火掉到了地毯上,毛绒地毯瞬间烧着,火蔓延出一条长长的线。 他抬起眼皮,把火光映进去:“谁越过这条线,我就上lyg买谁的命。” 说完后,他直接转身,拐进了楼梯。 地毯上的火还没灭,顺着易燃的毛绒越铺越大。 “渊哥,”陈渊手下一个弟兄明显被戎黎的警告镇住了,“怎么办?戎六爷他——” 陈渊直接给了他一巴掌:“这就怕了?窝囊废!” 不止那一个,有十几个人都犹豫了,不想死,不想与戎六爷为敌。 “要是路姐的事情搞砸了,”陈渊眼风扫过去,“你以为你们能逃得掉?” 逃不掉。 最毒妇人心这句话,放在路华浓身上很贴切。 陈渊第一个迈过地毯上的火。 “等等。” 声音从后面来。 众人回头,是流霜阁的温先生,他带了人来,来给戎黎断后。 “温先生,”陈渊客客气气地跟他说话,“这是我们锡北国际内部的事,还请您不要插手。” “路华浓没跟你们说?”那他再说一遍,目光凛凛,“徐檀兮是我外甥女。” 陈渊一行人被拦下了。 路华浓屏蔽了徐檀兮身上的定位,戎黎就让眼线把新的定位器安在了路华浓的耳环里。 人在楼顶。 “来得真快。”旁边有驾直升机,路华浓在等他,笑盈盈地喊,“戎六爷。” 他走上前,目光落在徐檀兮身上。 她双手被绑着,嘴上有胶带,一只手被铐在了楼顶的护栏上,路华浓正用枪抵着她的头。 她还穿着昨夜的那身旗袍,额前的头发都乱了,脸被冻得发白,眼神却很平静,她对戎黎摇了摇头,告诉他自己无碍。 “把她放了。” 他目光始终看着徐檀兮。 路华浓指腹摩挲着枪身,笑得怡然自得:“这哪行啊,她可是我最后的保命符。” “别浪费时间,直接说你的条件。” “戎六爷就是爽快。”路华浓收了笑,“帮我收尾,栽赃也好,杀人灭口也好,把我从这批文物里摘出去。” 戎黎眼神懒懒的,像头养精蓄锐的狮子:“警察不是傻子。” “可你戎六爷无所不能啊。”她游刃有余,不慌不忙,“让何冀北去办,把事情都推到官鹤山头上,这批文物他本来就插过手,要让他一个人担下,对你来说就是一个电话的事。” lys有一张强大的情报网,那张网里有很多人,他们都有就算杀人越货也要守住的秘密。 别人的软肋就是最好的武器,官鹤山当初想要lys也不奇怪,谁都想要。 路华浓放下手机,用脚踢到戎黎那边:“打完电话再给我录一个‘认罪’的录音,详细一点,最好人证物证都有,认哪一桩随你,应该有很多。” 她想过今日之举可能败北,所以留了徐檀兮这张底牌。 她怎么可能真拿去拍卖,徐檀兮贵着呢,官鹤山还出不起那个价。 “虽然我也很想相信你,但我们这类人,不能谈信任。”她笑问,“对吧戎六爷?” 戎黎低眸看了一眼地上:“行,就照你说的做。” 养精蓄锐的狮子要醒了。 他蹲下,伸手去捡手机。 路华浓得逞地笑了。 然而下一秒,她手腕突然被抓住,原本绑在人质手上的绳子松垮垮地掉在地上。 几乎同时,戎黎开了枪。 枪里面当然不是子弹,是麻醉针,路华浓不是给徐檀兮用了药吗,这一枪是还她的。 路华浓大惊失色:“徐——” 不是哦。 是棠光。 她捏着路华浓的手,用力一扭,一个回旋低跳,踢掉她手里的枪。 形势瞬间逆转。 棠光把嘴上的胶带撕了,嘴角破了皮,她舔掉血:“你应该把我两只手都铐起来。” 就这条绳子,也想绑住她? “练过啊?” 路华浓手被扭在身后,肩上的药效开始起效,她脚下晃了晃,挣扎了两下,浑身无力,她扭头冷笑:“还以为你只是个拿绣花针的大小姐。” 又失算了。 一环一环,全部输了。 棠光捏着她的手,抵着她的后背用力一压,让她跪在地上:“不是哦。” 她笑了笑,用脚压制住路华浓,伸手捡起那把枪,动作熟练地把子弹推上膛,然后抵在路华浓脑袋上。 “戎黎,手机给我。” 戎黎捡起地上的手机,默契地开了录音。 棠光另一只手还被铐着,只能用脚踢咯,她踢了踢路华浓的腿:“乖,我们来录个认罪录音,详细一点,最好人证物证都有,认哪一桩随你,应该有很多。” 这是路华浓刚刚的原话。 “你到底是谁?” “你姑奶奶。”棠光一脚踢在路华浓的腰上,十分没耐心,“快点!” 路华浓也是个骨头硬的,即便双膝跪地,她依旧抬着高傲的头颅,身体摇摇晃晃,她咬破了舌尖,保持着清醒:“你敢杀人吗?” 嘴好硬啊。 想把她一口牙打碎。 “要不要试试?” 棠光摸了摸手枪的板机,戎黎抓住了她那只手。 “别乱来。” 以前都是别人劝戎六爷别乱来,倒是头一回他劝别人别乱来。 棠光回头,吹了吹乱糟糟的头发,冲他笑了下:“我吓她的。”枪口一转,她用手枪的握把将人敲晕,动作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路华浓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 棠光扔了枪,一只手还被铐着,她站在风里,看着戎黎:“重新认识一下。”她唇上有血,眉眼带笑,像古时的女将军,一身戾气、意气风发,“你好啊戎六爷,我是lyg棠光。” ------题外话------ **** 你好啊戎六爷,我是顾氏财团大总裁顾仙女 289:完美收尾,打扫战场(一更) “你好啊戎六爷,我是lyg棠光。” 武力爆表。 这才是棠光,lyg棠光,她总在徐檀兮需要她的时候出来。 戎黎是第一次产生这种想法:徐檀兮身体里还好有个棠光。 “你有没有哪里受伤?”他伸出手,碰了一指尖的空气,又收了回去。 “没受伤。”棠光蹲下,搜了路华浓的身,她找到钥匙,把手铐解开,“你再不来,我就自己逃了。” 戎黎不怀疑,她有这个本事。 她活动活动手腕:“如果刚刚没把路华浓制住,你会照她说的做吗?” “没有如果,预备方案我没准备十个,也准备了八九个。” 他昨晚一个晚上没睡,抽了一包烟,想了各种方案,以及所有可能出现的变故。 他要的是万无一失,不能有任何如果。 对面一栋楼上,突然有人喊:“六哥。” 是池漾,他带着几个职业跑腿人趴在楼顶上“潜伏”。 戎黎没看一眼:“都撤了。” 工具人池漾:“哦。” na成功,nb撤退。 要说手段和城府,棠光还真没见过能和戎黎比肩的人,这样的人,如果稍微有点野心的话…… “戎黎,你想不想要锡北国际?”只要他说想,她就—— “我想要徐檀兮。”戎黎这样回答。 他想要什么,棠光都会给:“好啊,给你。” 她看了他一会儿,闭上眼睛,让意识放空,片刻后,她身体晃动,戎黎伸手扶她。 她睁开眼。 “先生。” 眉眼如春,温润清雅,是徐檀兮。 戎黎终于可以抱她了,他张开手,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进怀里。 “先生。” “嗯?” 她仰着头看他,眼睛红了,叫了他之后,却不说话。 她的眼神里有种无力感。 “怎么了杳杳?” 她摇头,用力抱紧他。 “哪里不舒服吗?”戎黎摸了摸她的头,“你发烧了。” 他顿时慌神。 “不要紧。”徐檀兮把头埋在他衣服里,这样,他就看不到她眼睛里快要藏不住的东西。 楼梯里传来脚步声。 戎黎把外套脱下来,盖住徐檀兮大半张脸,他树敌太多,不想暴露她。 是宁科带着人上来了,他看到地上有枪,看到路华浓躺着一动不动,他立马盯住戎黎:“她死了?” 戎黎稍微侧身,挡住徐檀兮:“打晕了。” 说实话,宁科到现在都还有点摸不着头脑:“戎先生,这个案子还有几个疑问需要你解答一下,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妻子身体不舒服,我要先送她去医院。” 宁科朝徐檀兮看了一眼:“老邢,‘护送’一下。” 老邢,监视一下。 老邢明白,喊了一个兄弟一起。 戎黎把徐檀兮的脸遮好,抱着她下楼了。 楼梯间里聚了不少人,有lys的,也有lyg的,都想瞧一瞧让戎六爷大动干戈的人是何模样,不过没瞧着,戎六爷藏得严严实实。 等人走远了,夏大金才忍不住跟周强八卦:“那个就是六爷的女人?” “嗯。” “没看到脸。”夏大金看到脚踝了,“不过腿好细。”还很白。 周强一个手肘顶过去:“闭嘴吧你。” 闭不上啊:“听说六爷就是为了她回来的。” 周强其实是夏大金的上司,两个人玩得好,平时经常口无遮拦。这会儿,周强突然上司上身:“你听谁说的?” 夏大金立马闭嘴,绝不出卖好兄弟。 “lys的员工守则不记得了?” 夏大金记得:要像死人一样安静。 周强跟他说认真的:“老大的私事,不要乱嚼舌根。” 夏大金下属上身:“好的!” 宁科把路华浓带走了,张中洋留在拍卖厅排查,接触到那个笼子的人都有可能是同伙。 官鹤山为了笼子里的青铜鼎,把价格提到五千五百万,他是妥妥的嫌疑人一号。 “官四爷,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官鹤山突然抱住肚子:“哎呀!”他倒地,“肚子好痛。” 张中洋:“……” 官鹤山躺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然后“抽搐”,紧接着“奄奄一息”,气若游丝:“快……快送我去医院……” 他朝远方伸手,眼一翻,“晕”过去了。 张中洋:“……” 这货很有可能是装的,张中洋想踹一脚试试,但估计会被告屈打成招。 他打消踹人的念头:“顺子,抬去医院。” 顺子的大名叫冯六顺。 官四爷被抬走了,他的座位后面坐了一对父女。 女孩突然问父亲:“爸,你跟lys的戎六爷熟吗?” 这位父亲是个富商:“我怎么会跟那种人熟。” 女孩立马追问,眼睛亮亮的:“哪种人?” “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富商明显不想多谈,并且很警惕,“你问他干嘛?” 女孩一副娇羞情动的模样:“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富商一秒拉下脸:“赶紧死了那条心,你要是敢去招惹他,我们就断绝父女关系,” 女孩:“……” 戎黎给帝都富商们留下的心理阴影已经超过了断绝父女关系带来的伤痛。 “沈先生。” 有人在拍卖厅外面喊:“沈先生。” 只见坐在角落里的男人拿起放在一旁的导盲杖,慢慢起身,慢慢走到门口。 “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张中洋已经盘问过了:“可以。” 在帝都,用导盲杖的沈先生就只有一位——沈家公子沈清越。 帝都第五人民医院。 急诊室里人多眼杂,戎黎直接开了一间病房,徐檀兮已经看完诊了,打了退烧针后,医生又过来给她输液。 因为高烧,徐檀兮一直出冷汗,人有些昏昏沉沉。 戎黎担心得不行:“烧怎么还不退?” 急诊的医生看了一下手表:“退烧针才打了两分钟。”又不是神丹妙药。 “戎先生。”老邢和同事在门口,没进去,“可以跟我们去警局了吗?” 戎黎放心不下徐檀兮。 徐檀兮伸手推了推他:“你去吧。” 戎黎蹲在病床前,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我很快回来。” “嗯。” 戎黎起身,叫了声:“程及。” 程及在沙发上剥橘子:“等你回来我再走。” 比起徐檀兮的风寒,程及更担心戎黎的腿,他刚刚看见他一瘸一拐了。 内科的诊室和住院部隔了一栋楼。 女医生戴着口罩和听诊器:“麻烦回避一下,我要给患者做个检查。” 冯六顺和同事把官鹤山抬上病床,然后出去了。 女医生撑了撑厚厚的近视眼镜,走过去,拉上帘子,把口罩取拿下来:“四爷。” 是一张整得相当漂亮的脸。 官鹤山脑子里都是水,为什么能稳坐lyh?因为他有纪佳这个军师。 纪佳毕业于名牌大学法律系,智商高于140,跟官鹤山是远亲。 纪佳对外一律称自己十八岁,嗯,十年前也称十八岁,总之,年龄是谜,不要问,问就是十八岁。 原本躺着呻吟的官鹤山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路华浓那个婆娘坑我,你赶紧给我想想办法。” “事情的经过我已经了解过了。”纪佳不苟言笑,有高三班主任的气质,“你知不知道笼子里是文物?” 官鹤山冤枉得不得了:“我哪知道,我以为里面是戎黎她老婆。”他气得不得了,“路华浓那个死不要脸的,居然拖我下水。” 纪佳寻思会儿,有主意了:“照我说的做。” 她俯身,在官鹤山耳边说了她的对策。 官鹤山一听,喜上眉梢:“果然是纪秘书。”他非常满意,“等我出来给你打钱。” “四爷,”前一秒还不苟言笑的人,下一秒超激动超振奋,“你在拍卖会上有没有看到程及?” 这副花痴样! “没看到。” 纪佳脸上的笑瞬间垮掉:“我还以为他也回来了。”她哎了声,“枉费我特地从江北赶回——” 噢,说漏嘴了。 官鹤山死亡凝视。 她上午说,怕路华浓坑他,要赶回来给他出谋划策。 这是什么狗屁军师! ------题外话------ **** 早安,仙女们 290:杳杳知晓真相,小女妖要双修(二更 这是什么狗屁军师! 狗屁军师直接无视他,把帘子拉开,冲门口说:“可以进来了。” 冯六顺和同事进来了。 “医生,查出什么问题了吗?” 纪佳端坐在办公桌前,低着头,厚重的眼镜砸在鼻梁上:“是胃肠痉挛。” “啊?” “应该是因为太紧张,不过现在已经缓解了,问题不大。” 冯六顺只抓住了问题不大:“那人可以带走吗?” “可以。” “谢谢医生。” 冯六顺把官鹤山带走了,来医院之前还奄奄一息,走得时候如沐春风。 没多久,一个头发很少的中年男人拿着保温杯进来了:“你谁啊?在我办公室干嘛?” 纪佳淡定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我是实习医生,走错了。” 戎黎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程及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打游戏。 “退烧了吗?” 程及关掉游戏:“还有点低烧,医生刚刚来看过。。”他往戎黎腿上扫了一眼,“你要不要去挂个号?” “不用。” 戎黎推门进去了。 徐檀兮还在睡,额头出了很多汗,手放在被子外面,手指蜷着,微微挣扎。 她好像在噩梦里。 戎黎坐到床边,把她唤醒:“杳杳。” 她睡得浅,听见声音就醒过来了,人还有些恍惚,呆呆地盯着看了他一会儿:“回来了。” 因为发烧,声音好哑。 戎黎给她擦了擦汗:“是不是很难受?”他起身,“我去叫医生来。” 徐檀兮伸手拉住了他:“我刚刚做梦了,梦见了祖母和姑姑。” 戎黎坐回去:“然后呢?” 然后啊。 祖母和姑姑说,不会原谅戎黎,她就一直求一直求,祖母和姑姑又说:杳杳啊,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你怎么能…… 她摇了摇头:“我醒了,没有然后。” 戎黎没有再问,她眼睛红了,应该是个不好的梦。 “先生,”她睡到床边? 挪出位置,“你也躺上来。” 他躺上去。 她把手伸进被子里,摸到他膝盖旁边的穴位? 轻轻地按:“很疼吧。” 嗯? 很疼。 晚上? 徐檀兮又做那个梦了。 梦里的村庄、山峦都是白色的,被厚厚的雪盖住。 小女妖道行浅,很怕冷? 穿着厚厚的袄子? 堵在书生家门口:“先生,要怎么样你才能喜欢我?” 书生赶着去学堂教书。 “让开。” “哦。” 小女妖一路跟着书生,蹦蹦跳跳的? 下了雪她很开心? 尾巴从衣服里钻出来? 把地上的雪花扫来扫去。 “先生? 你快看我的尾巴。” 书生好不知情趣? 冷着一张俊脸:“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妖?收起来。” “哦。” 今天书生教孩子们三字经。 小女妖厚脸皮地跟进了学堂? 坐在最后一排,跟着一群小萝卜头们,摇头晃脑地念三字经。 书生问小萝卜头谁学会了。 小女妖立马举手:“先生,我会我会。”她站起来,把头一摇? “人之初? 性本善? 性相近? 习相远——” 她还没念完。 “出去。”书生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衫,修长的手指捧着书。 “哼。” 小女妖气呼呼地走了! 臭教书先生,她再也不来了! 好吧? 她坚持了三天。 第四天,她气冲冲地跑去书生家质问:“村头的刘寡妇奶奶给你介绍了姑娘是不是!” 他握着毛笔在写字,没抬头。 小女妖好气,出去揉了个雪球,跑进来,砸在他脚上:“她有我漂亮吗?” 他抬头:“出去。” 好无情! “负心汉!” 负心汉是小女妖跟村里一个被丈夫抛弃的村妇学的。 村妇的丈夫看上外面的狐狸精了。 小女妖亮出她的猫爪子,冲着空气抓了两把:“我要去咬她!” 她扭头就走,要去咬狐狸精。 书生伏案,给纸上的猫画了尖尖的牙齿:“咬一口就拔一颗牙。” 已经走到了门口小女妖顿时化作一缕烟。 书生握笔的手突然停顿,一滴墨瞬间在宣纸上化开。 小女妖变到了他怀里,抱住他的脖子,张嘴咬上去。 是好重的一口哦,咬他喉结。 “我咬了。”她撒手,把牙龇出来,“你拔啊!” 哒。 笔掉地上了。 书生猛地起身,把她摔在了地上。 “哎呀,屁股好痛!” “……” 从被咬的喉结开始,到耳尖,全部红透。 可能这次把小女妖摔狠了吧,她五天没来。 第六天,她没忍住,爬了书生家的窗户。 “你跟不跟我双修?” 她坐在窗户上晃脚丫。 书生过来,关窗。 她跳下窗,现出尾巴,高傲地竖起来:“那我去跟小黑双修了,等我神功大成,我就来吃掉你。” 她头一甩,要走,可后颈被拉住—— “别总想着歪门邪道,好好修炼。” “哼!” 她用尾巴去打他的手,可惜毛茸茸、软绵绵的尾巴打不疼人。 突然,她后颈被一根手指点了一下。 前一秒还炸毛得不要不要的猫咪立刻顺毛了,扭头笑得很甜:“先生,你摸我了哦。” 啪! 窗被关上了。 小女妖:“……” 她骂了两句负心汉,走了。回家的山路上,突然跳出来一只山鸡。 山鸡变成了大汉,盯着她,眼神像在盯一块肉。 “好嫩的小妖。” 她怕怕地后退,故意装得很凶:“别过来,我很厉害的。” “那正好,大补。” 她拔腿就跑。 “小妖哪里逃——” 就在山鸡精的手快要抓住小女妖后领时,一道灵光从她后颈迸出,山鸡精被震出了几十米高,然后砰的一声,灰飞烟灭了。 小女妖一路飞奔,跑回了书生家。 “先生先生!” 他家的门好像永远都不会锁。 她一推就开了:“刚刚有只妖怪要吃了我。” 他在看书,没理她。 这天晚上,小女妖赖着不走,说外面有鸡要吃她,她搬了椅子坐到书生旁边。 “先生,我能看看你的尾巴吗?” 书生当她是空气。 小女妖趴在桌子上,借着烛火看先生翻书的手指。 好漂亮。 想咬一口。 她舍不得咬,抱着他的竹简咬:“先生,你是狐狸。” “我是猫。” “你跟我生的小崽子会不会是狸猫啊?” “你三条尾巴,我一条——” 书生抬手一点,把她幻成了猫型,又一拂袖,将她扫出门了。 门外的小女妖:“喵!” “杳杳。” 床上的人睁开眼,声音弱弱地:“喵……” 戎黎抬着的手僵在了半空。 早上何冀北过来,带来了两个消息。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光光很听话,在病房里输液,戎黎跟何冀北在病房外面。 何冀北说:“官鹤山成了污点证人,指证了lyn的人。” 戎黎心不在焉,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在看病房里。 这是好消息,坏消息是:“路华浓没认罪,她的左膀右臂担了罪,lyn的产业被封了将近一半。”何冀北盯着墙上禁烟的图标,为什么不画在正中间?看得他很烦躁,“整件事情善后做得很干净,我怀疑路华浓幕后有人。” “先生。” 徐檀兮醒了。 戎黎立马推门进去。 何冀北走到禁烟图标面前,伸出手,用指甲刮了刮,但刮不掉。他回头,病房门没关,他看见六哥抱着他老婆。 “终于退烧了。” 下午,警察过来给徐檀兮做笔录,戎黎要立案,告路华浓非法绑架。 路华浓当然不承认,说自己只是为爱痴狂,嫉妒徐檀兮,除了强行带她来帝都,并没有做出伤害她的举动。 戎黎这边律师说:“对方没有索要钱财,软禁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徐小姐身上也没有伤痕,情节不严重,可能构不成绑架,但构成了非法拘禁。” 戎黎说了一句:“让她坐牢,越久越好。” 291:怀了就生下来(一更 徐檀兮在医院住了两天,第三天早上出院,去了戎黎在帝都的家里,房子很偏,是个独栋的别墅,从市中心开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 那栋别墅依山傍水,方圆几里都没有人烟。 是个很奇怪、又很适合戎黎的房子,窗户只在客厅,所有房间里都没有窗。房子已经打扫过了,空荡荡的,没几件家具,装修色调很冷,不是黑就是灰,是个一点烟火气都没有的房子。 门全是指纹锁。 戎黎握着徐檀兮的手,把指纹输进去。 “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回南城?” 戎黎去把客厅的窗帘拉开:“你想什么时候回去?” 南面是很大的落地窗,窗户玻璃是单向可视,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能看见外面的山山水水、葱葱绿绿。 徐檀兮今天有点黏戎黎,走到哪都抱着他:“我想早一点。” 戎黎背靠着落地窗,阳光萦绕在他周围,是暖暖的杏色:“明天?” “好。” 她搂住他的脖子,仰着头去吻他。 她性子内敛,很少这样主动,似乎有点急切,她甚至去扯他的衣服。 戎黎把她抱起来,双手托着她的腰:“想要吗?” 她点了点头,怯怯垂眸,脸颊一点一点晕红, 这是头一回,她这样大胆,眼睛好像藏了什么东西,让她看上去迫切又不安。 戎黎没有放她下来,让她把腿环在他腰上,就那样抱她去了卧室,门没关,里面没有窗户,很暗,只有一缕从客厅漏进去的光。 等把被子扯乱之后,戎黎才想起来:“没有套。” 徐檀兮把脸埋在他怀里,小声细语。 “不用。” 戎黎的耳朵红了:“会怀孕。” 她把手伸出被子里,绕到他背后,抓着被角,轻轻地、慢慢地往上拉,直到被子把她和戎黎都盖住。 戎黎笑着吻她:“怀了就生下来。” “嗯……” 怯怯的、怯怯的声音在他耳边荡啊荡,荡啊荡……她一直在哭,戎黎问她哭什么,她只是一声声喊他,其余什么也不说,她抓着他,像快要溺水的人,害怕、慌张、挣扎。 本来上午十点戎黎有个会要开,九点半的时候,他还在床上。 何冀北打了电话过来,戎黎压着声音接了:“我不去。” 五秒不到,他挂断了。 他刚躺回去,一双怎么捂都有点凉的手抱住了他。 “谁啊?” 徐檀兮声音有点哑。 戎黎转过身去,怀里的姑娘穿着他的睡衣:“我吵醒你了?” “我没有睡着。” 戎黎说:“是何冀北。” 外头日头正好,房间里昏昏暗暗。 “先生,”女孩子的眼角红了一些,像早春的第一枝桃花,“我是不是妨碍你工作了?” “没有。”戎黎并不想工作,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身上,想做更放肆的事情,“现在公司何冀北做主,我不去也可以。” 徐檀兮把手拿开,放到身后去:“别人会笑你的。” “笑我什么?” 她脸红红的,找了句文绉绉的诗来念:“从此君王不早朝。” 戎黎用手指碰着她脸上滚烫的云霞,他喜欢她在他身上羞答答的样子。 他也不是君王,他是俗人,免不了俗,也不想免俗:“让他们笑,我乐意。” 他还想要继续。 徐檀兮把他的手按住:“你去吧,把我也捎上。” lys电子。 叮。 高层专用的电梯开了,池漾从里面走出来,戴着口罩,卫衣的帽子扣着,他正低着头在打电话。 “漾哥,”是他队友小野,“管哥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管哥是战队的经理。 池漾用头和肩膀抵着手机,他把卫衣外面羽绒服的拉链拉上“已经在路上了。” “那你帮我带杯珍珠奶茶。” 他嗯了声,挂断了。 一楼大厅占地很大,靠窗位置放了几把沙发和桌子,是休息区域。 有两个人已经在那里坐了好一会儿。 前台的姑娘上去询问。 “您好。”她姓王,微笑着,“请问您是?” 女孩子戴着耳机在打游戏,男孩子染了个有点蓝的头发,他很年轻,穿衣服很大胆,荧光绿的外套特别吸引眼球,脚下踩着一双大红色的球鞋。 青春又骚气的搭配。 “我等人。” 是徐放。 “是等我们公司的职员吗?” 他握着手机,在打消消乐:“是啊。” 前台小王觉着这二人行为怪异,心想:不会商业间谍吧? 她试问:“需不需要我帮您上去叫一下?” 徐放坐没坐相,一副二世祖的懒散模样:“不用,他马上就到。” 小王仍然怀疑,便问:“请问您等的是?” “戎黎。” 这小王就没办法上去叫人了,上不去,也不敢随意打电话过去。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女孩子开口了,声音不大:“房子里有人。” 池漾脚步定住了。 和徐放一起来的,是徐赢赢,因为公众场合,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有没有八倍镜?” 池漾的脚挪不动了,愣愣地转了身,然后盯着看。 一把游戏打完,徐赢赢起身去了前台:“请问厕所在哪?” 小王虽然怀疑她是间谍,但仍然很热情地指了路:“前面左拐,再一直往里走。” “谢谢。” 徐赢赢直走,左拐。 后面有脚步声。 她回头,后面的男孩子立马低头,沿着墙去了男厕。 等徐赢赢上完厕所出来,那个男孩子也出来了。 她坐回位子,继续打游戏。 过了有十多分钟吧。 “池总。”小王热心地去问池总是不是有什么需要。 池漾就坐在徐赢赢后面,他用眼神警告了小王一眼:“走开。” 小王:“……” 好吧,她回前台。 徐放坐徐赢赢对面,一抬头就能看见她后面坐的人:“姐,你后面有个变态,一直在看你。” ------题外话------ **** 还有一更,在两个小时之后 292:年度大戏:我被变态惦记上(二更 “姐,你后面有个变态,一直在看你。” 徐赢赢回头。 池漾立马抬头,看屋顶。 他戴着口罩,长什么样看不见,挺清瘦、挺高,徐赢赢没怎么在意:“说不定是看你。” 徐放抖了抖鸡皮疙瘩,抱紧自己。 又等了十多分钟,这期间徐放抬了数次头,对面的男孩子的确一直在看他那边。 天!他已经迷人到这种地步了吗? 要不要去跟前台的妹子搭搭话?这样对方就知道他是直的了,行吧。 徐放起身。 “堂姐!” 正好,徐檀兮从那部高层专用电梯出来了,她和戎黎没有走正门,直接把车开去负二楼,再乘电梯上来。 她走过去,脸上戴了口罩:“等很久了吧?” 徐放看见堂姐很兴奋,暂时忘了那个“看上他的变态”:“没有,就等了一会儿。” 拍卖会上有个富家千金晒了照片,照片里戎黎被偷拍了,徐赢赢正好认得那个富家千金,这才知道了她这个堂姐夫还有个那么大的马甲。 张归宁担心失踪的徐檀兮,所以让他们兄妹来帝都探望了,他们到的时候徐檀兮已经出门了,就干脆来了lys汇合。 最主要的是徐放想见识见识。 “堂姐夫,能不能带我上去看看?”他听说过,锡北国际的五个分部都有很了不起的副业。 lys有条规则——除了核心高层人员,其他人都不能上三十五及以上楼层。 戎黎一向不遵守规则:“跟着我。” 徐放跟上。 然后,他发现那个“看上他的变态”也进电梯了! 天!那个变态是有多喜欢他…… 徐放怪不自在的,他尽量离远点,站到他姐的后面去。他要脸,打算等会儿私下再跟堂姐夫说。 还看! 他瞪了“变态”一眼。 电梯直接上了三十八层,半分钟不到,电梯门一开,徐放就眼花了,三十八层其实是两层楼打通了,墙上全是电子屏,各种闪动的数据让人眼花缭乱。 看着就好牛批的样子。 徐放顿时觉得开酒吧不香了,他贫瘠了多年的心脏突然开出了梦想的花朵。 “堂姐夫,你这儿还缺人吗?” “不缺。” 居然一秒都不思考。 徐放无视他的拒绝:“你看我怎么样?”有没有当大佬的气质? 戎黎看了看他:“多读点书。” “……” 所以他是被嫌弃了? 何冀北从旁边的会议室出来:“还以为你不来了。” 如果你仔细观察的话,你会发现,以地上那条线为界,两边是完全对称的。 戎黎问:“会议开始了吗?” 何冀北说:“刚开始。” “池漾。” 突然被戎黎点到名的池漾:“啊?” “你带他们逛逛。” “哦。”他看了徐赢赢一眼,立马低头。 站在徐赢赢后面的徐放:“……” 所以,这个“看上他的变态”还是个有身份的人。 他这该死的魅力。 “等我一会儿。”戎黎把徐檀兮的口罩往上拉了一点,将她的脸遮严实,“很快。” “嗯。” 戎黎跟何冀北去了会议室。 两位老大一走,原本埋头工作、心无杂念的一众员工全部停下了手头事,齐刷刷地看向徐檀兮。 这种感觉怎么说,就是好神奇,六爷居然也会娶老婆。 池漾眼皮一抬,扫过去。 众人继续埋头工作。 “哥们儿,”徐放假装很大方,“你也是lys的?” “嗯。”池漾把口罩摘了,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略带匪气的脸。 徐放假装很随意:“你刚刚干嘛盯着我看啊?” 谁盯你了。 池漾随便找了个理由:“你外套挺好看。” 呵。 徐放不揭穿他。 池漾把人先领去了带餐饮的茶水间。 人一走,办公室就热闹了。 “气质很温柔啊。” “原来六爷喜欢这样的。” “不像普通人家的姑娘,肯定是大户人家,看气质就知道了。” “她手上那个镯子,值这个数。” “她腰好细。” “……” 会议室里。 戎黎只提了一个议题:“我不会在帝都久待,lys继续由冀北掌管,有什么事直接向他汇报,关于我和我妻子的私人信息,一律封锁,不管用什么手段。” 三十八层有很多高科技电子产品,有自主研发的,也有国外进来的,大部分因为制作成本的问题,都还没有普及,市面上看不到。 徐放指着一台一面墙那么大的电子屏幕:“这个可以用来打游戏吗?” 池漾在走神。 “兄弟。” “啊?” “这台设备,可以连接游戏吗?” “可以。” 徐放星星眼地看着徐檀兮:“堂姐,你能不能让姐夫给我也整一台?” “我帮你问问看。” “谢堂姐。” 徐赢赢在另一头,踮着脚在打量墙上全触屏的游戏机。 突然,她衣服被拉了一下。 她回头。 池漾手里拿了一瓶酸奶:“你喝吗?” 徐赢赢很喜欢这个牌子的酸奶,是国外的牌子,国内买不到,她在直播的时候说过。 “不喝,谢谢。” 她先走开了。 池漾挠了挠头,把酸奶揣回兜里,兜里放酸奶是他这两年养成的习惯。 队友的电话打过来:“漾哥,你不是在路上吗,怎么没回来?” “突然有事。” “什么事啊?” “大事。”他把电话挂了。 戎黎只在会议室里待了十几分钟。 “酒店订的哪一家?”他问徐放。 “浮生大酒店。” 那是lyn旗下的,是路华浓的地盘。 戎黎说:“换一家。” 徐放不知道lyn和lys之间的恩怨:“为什么要换?” “那家不太平。” 换酒店之前,戎黎先带他们去吃午饭,直接走的负二楼。 池漾也下楼了。 戎黎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让徐檀兮先坐进去:“没事的话,”他对池漾说,“你也一起。” 池漾下来之前管何冀北要了车钥匙:“我下午有比赛。” 徐放瞄了他一眼,神色复杂地上了车。 他实在没忍住,凑到前面,小声跟戎黎说了句:“姐夫,那个姓池的好像看上我了。” 戎黎和徐檀兮:“……” 谁给他的自信? 徐放还在苦恼:“我没有鄙视他的意思,但我是直的,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不认识的人也就算了,姐夫你跟他关系不错,我都不好直接——” 有人敲了车窗。 徐放扭头就看见了那个“看上他的变态”。 天!这么喜欢他吗?居然紧追不舍! 池漾叫了声:“徐赢赢。” 徐放:“……” 草! 草泥马! 他想去死一死! 池漾弯着腰,看车窗里的徐赢赢:“可以跟你说两句话吗?” 徐放气得把徐赢赢瞪了好几眼。 徐赢赢下车,走远一点:“你怎么知道我叫徐赢赢?” 他答非所问:“我叫池漾。” 徐赢赢反应了几秒:“漾神?” “嗯。” 怪不得,声音很熟悉。 “我好像没在网上露过面。”徐赢赢跟他一起打过游戏,但还不到网友的关系。 池漾是黑客,要弄到她的照片太容易。 他撒了谎:“你爸爸发过微博,我猜的。” “哦。”徐赢赢是个直女,脑子里只有游戏,“回头一起排位。” 池漾说好。 他好像笑了,不明显。 他的长相是不良校霸的那一挂,匪里匪气,平时打游戏的时候很彪悍,也很毒舌,还有点直男。 没有网上说得那么难相处啊,徐赢赢回了车里。 徐放头一甩:“哼!”奸夫**! 徐赢赢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等车开走了,池漾还站在原地。 他给战队经理打了个电话:“下午的比赛我能不去吗?” “可以,头打掉。” 池漾烦躁地上了另一辆车,不想去,想跟徐赢赢走。 ------题外话------ *** 徐放:奸夫**! 293:戎黎引诱,杳杳沉沦(一更 戎黎的别墅依山而建,山叫西半山,是座荒山。把徐放和徐赢赢送到酒店之后,戎黎栽徐檀兮回了西半山。大门是人脸识别,车直接开去了车库。 车库里有好几辆车,都是清一色的黑色,应该很久没开过,都落了灰。 戎黎把车停下。 徐檀兮解开安全带:“池漾是不是以前就认识赢赢了?” “嗯。” 她没急着下车,问戎黎:“那他心仪她吗?” “应该是。”戎黎不是很清楚,知道一点点,“他是因为你堂妹才去当了电竞选手。” 徐赢赢进主播圈进得早,两年前直播的时候,粉丝问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她说喜欢会打游戏的。 池漾就拿了个世界冠军回来。 “下车吧。”戎黎说。 “等一下。” 徐檀兮坐在车里,环顾这个车库,戎黎住的这个房子很奇怪,她之前说不上来,刚刚发现了。 “为什么没有大门?” 只能从车库的入口进,上楼的楼梯在车库里面,隐蔽性很强,但因为门窗都不通,十分压抑。 “我知道很多人的秘密。”戎黎语气像在讨论今天要吃什么,“他们当中不少人想要我的命。” 他的车、他的房子,他去过的地方、用过的东西,都要留个心眼。他在南城的身份,还有徐檀兮的身份,也需要打点,路华浓人还在牢里,官鹤山那里好办。 所以一开始他不愿意领养戎关关,因为跟着他,就注定了以后不会风平浪静。 徐檀兮双手放于膝盖,压着裙摆,目光安静地望着戎黎,眼睛里映出的轮廓像一纸精致漂亮的剪影。 “如果不遇到我,你是不是会一直待在祥云镇,一直隐姓埋名?” 戎黎说:“应该会去流浪。” 去世界的各个角落,做一缕风,到处飘,是徐檀兮让他停了下来。 她扇子一样的眼睫毛垂下去:“这么说,是我连累先生了。” “说反了。”戎黎纠正,“是我把你拉了进来。” 她没说话,拉了拉他的手,他顺着力道靠近,让她刚刚好能亲到。她没有闭眼睛,亲得很耐心,一下一下的,很轻很轻。 戎黎吃糖了,她伸出舌头去舔甜甜的草莓味。 她这两天很主动,主动得不太寻常。 “杳杳,”戎黎退开一些,“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 戎黎细细地看她:“不可以撒谎。” 她扬起头,吻他的眼睛。 美人计吗?戎黎最怕这个了。 他直接把人抱起来,让她双腿分开坐到他身上,比起浅尝辄止的吻,他还是更喜欢暴烈一点的。 为什么今天要穿裙子?裙子跟车很配。 她手攥着裙摆,戎黎握住后,带着放到了自己腹上。 她眼里雾气蒙蒙,像含了一朵淋了水的桃花,满园的春色也不及她眼角的一点点红。 “先生。” 她气息微微带喘,挣脱着要把手拿开:“回屋里。” 戎黎按着她的手:“在这。” 裙摆原本到脚踝那么长,因为坐在他身上,裙子乱了,露出纤细白皙的小腿,她用腿轻轻踢他。 “不好。” 她是个保守的小古董。 戎黎瘾上来了,想作恶:“我想在这。”他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刻意引诱,“好不好?” 他是妖精。 她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妖精诱她去见了红尘,带她去尝了情欲。 她忘记矜持,丢掉了厚厚一本清规。 她答应了:“好。” 帝都的三月还有点冷,车厢里温度很高,车库里没有窗,四面八方的灯把玻璃上缠绕的影子弄碎。 她叫了声先生。 戎黎停下来:“磕到你了?” 她轻轻嗯了声。 戎黎手伸到后面,摸了摸她后背被方向盘磕到的那处:“疼吗?” 她摇了摇头。 他把她抱起来,往上面放了一点:“不要往后躲,抱紧我。” 车窗凝了一层水雾,迷糊了窗上的影子。 他们下午没出门,晚饭在家里吃的。 晚上,徐檀兮又做噩梦了,枕头湿了,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杳杳。” 她从梦里醒过来,睫毛上还覆着一层没有干的水雾。 床头灯开着,她双眼泛红。 “怎么哭了?”戎黎拍了拍她后背,用指尖拂过她的眼睛,“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摇头,攥着他的衣服,很用力:“做了噩梦,梦见你被人抓走了。” 梦里,他被一只手拖走了,她想要去救他,可她两条腿动不了,她回头,看见了抱着她双腿的姑姑和祖母。 夜里很安静,耳边只有戎黎的声音。 “梦都是假的。” 梦是大脑给的信号。 “先生。” “嗯。” 她安静了,不说话。 第二天没能回南城,因为棠光出来了,和之前不一样的是,她这次出来得毫无预兆,不是在徐檀兮入睡的时候,也没有遇到危险。 徐檀兮只是晃了个神,意识就沉下去了。 ------题外话------ **** 快看!天上有火车在飞! 294:棠光戎黎合作,锡北国际重新洗牌(二更 徐檀兮只是晃了个神,意识就沉下去了。 棠光把徐檀兮吃到一半的早饭吃完,放下筷子:“我去一趟lyg。” 戎黎光听语气就知道不是徐檀兮:“我跟你一起去。” “你跟着太引人注目,我约了何冀北,你到时跟他一起过来。”她暂时还不想暴露棠光和徐檀兮之间的关系。 戎黎同意了,没有跟她一道出门。 棠光是以徐檀兮的身份从戎黎家出来的,她开戎黎的车,穿徐檀兮风格的裙子,戴着口罩,没有刻意掩人耳目。她绕了市区半圈,找了个地方停车,接着下车,走进一条巷子。 不到半分钟,一辆黑色沃尔沃停在了她车的后面,沃尔沃上面走下来一个男人,悄无声息地跟进了巷子。 巷子很长,空无一人,男人直线走到最里面,才发现是死胡同。 “喂。” 声音在后面,他立马回头。 棠光站在太阳和阴影交界的地方,光把她的裙摆分割成一明一暗两个颜色。 她抱着手,口罩遮住了容貌,一双漂亮的柳叶眼似笑非笑,明明很温柔,却又像要干坏事的样子。 “谁派你来的?” 应该是戎黎某个对手。 男人没回答,从堆放在墙边的废弃物里捡起一根木棍,他换了一头拿着,把有钉子的那头朝向棠光。 “要动手啊?” 她皱了皱眉,有点烦。 徐檀兮的裙子很漂亮呢,不想弄脏。 男人举起木棍,毫不犹豫地朝她挥过去,她手稍稍提了提裙摆,踮脚起跳,一个回旋踢踹在木棍上。 咣的一声,棍子断了。那一脚的力道很大,震得男人手都麻了,他整个人愣住。 大家都以为戎六爷金屋藏娇藏得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谁知道是个女霸王。 “回去告诉你主人,”棠光把裙摆放下,弯着腰抚平上面的皱褶,她故意掐了个娇滴滴的声音,“不要有下次哦。” 说完,她优雅地从巷子里走出来,没管停在路边的车,她走进商场,买完她需要的行头,随后去了女厕。 再出来,她一身中性风,戴着墨镜,利索又飒爽。 没有开戎黎的车,她招了辆出租,司机师傅问她去哪,她报了地址,拿出钱包,抽出一叠现金。 “能让我来开吗?” 当然能!给钱的是爸爸! 司机师傅乐呵呵地接了钱。 棠光开车跟戎黎是一个风格——拿命开,坐在后面的“儿子”差点吐了。 不到二十分钟,车就开到了lyg物流的门口。棠光下车,留了两张小费,道了声谢。 司机师傅把涌到喉咙的胃液吞下去,从车窗里探出脑袋,仰着头看了看lyg的招牌:原来是大佬啊,怪不得开车带风。 棠光直接上了顶楼,和lys差不多,lyg的顶楼也不对普通员工开放。她在路上已经跟傅潮生打过电话了,大家都知道她要来,在顶楼等着。 电梯门开—— “老大!” 男人生得虎背熊腰,他假名景老三,真名没人知道,职业跑腿人编号071,三年前跑任务的时候腿受了伤,之后就转了幕后。 那次如果不是棠光赶过去,就不止瘸一条腿了。 “棠姐。” “棠姐。” 叫姐的两个男人都比棠光年纪大,一个34,一个49,没办法,lyg是用武力说话,不用年纪说话,跑腿人编号分别是016、081,真名不祥,平时就叫老赵、大海。 在lyg用真名的人不多,毕竟退休之后还想好好过个晚年。棠光基本不露面,平时都是傅潮生代她出面,见过她脸的一只手数得过来。 “光光。”傅潮生是lyg里年纪最小的,除了棠光,他最喜欢红豆包,“你吃包子吗?” 他捧着一袋子包子,全部是红豆馅的。 棠光拿了一个:“进来,开个小会儿。” 她摘掉口罩,叼着包子进了办公室。 景老三伸手去纸袋里拿包子,被傅潮生抽了手背,景老三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棠光走到会议桌的最前面,拉开椅子坐下,她把鸭舌帽摘了,在桌上找了支笔,把头发一缠,随意盘着,鬓边有一缕没盘起来,被她撩到耳后:“最近有没有接到跟戎黎有关的跑腿任务?” 老赵说:“有,特别多,他们都想知道戎六爷藏着的女人是谁。” 徐檀兮跟戎黎的关系目前只有锡北国际高层几个人知道,lys那边最近在封口。 不过纸还是包不住火,不少人知道戎黎是为了个女人才回来的,他的那些敌人、竞争对手都想挖出这个人,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挑衅lys。 “潮生,你挑几个信得过的、身手好的跑腿人暗中保护戎黎的弟弟。” 傅潮生说:“戎黎前天跟我提了,已经在安排人。”他还雇了人保护徐檀兮。 “另外还有件事。”棠光说到一半,手机响了,她把口罩戴上,“我下去接两个人。” 戎黎和何冀北来了。 棠光把人领进来:“请坐。” 景老三一看,不淡定了:“老大,你什么时候跟他们这么熟了?” lyg除了傅潮生、程及、江梨亭之外,没人知道棠光和徐檀兮是同一个人,lys也只有池漾和何冀北知道。 棠光没打算暴露,知道的人越少越太平。 她没解释为什么跟lys的人这么熟。 “光光,”傅潮生啃着包子问,“你把他们叫来干嘛?” 戎黎坐姿随意,一股子不好惹的散漫劲儿:“谈合并。” 老赵问:“什么合并?” 棠光一双长腿懒懒地伸着:“我们lyg物流和他们lys电子,两个分部合并。” ------题外话------ **** 抱歉,更晚了 最近在修出版稿,时间好不够用 295:幕后大佬浮出,杳杳病情恶化(一更 棠光一双长腿懒懒地伸着:“我们lyg物流和他们lys电子,两个分部合并。” “合并是什么意思?”老赵立马抓住了重点,“谁管理谁?哪边向哪边汇报?” 大海姓杜,真假不知道,他接了话:“不管哪边管事,底下的人都会不服。” 锡北国际是战斗王国,都是硬骨头,谁也不服谁。 话少、不爱动脑的傅潮生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不服就把他治服。” 他当初代管lyg,下面的人也不服,收拾几顿就好了。 “没必要。”戎黎说,“不用谁管理谁,做加法的目的是想让那些不安分的人收敛起来,两个分部相互合作,但独立运营。” 他只是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但那股游刃有余的野劲儿给人一种“哇,这就是大佬”的感觉。 老赵其实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戎黎,lyg上一任老大说的对,戎黎是天生的领导人,有与生俱来的王者气。 景老三抖着那条已经瘸了的腿:“可以是可以。”可问题是,“我们lyg为什么要跟你lys合作?我们有利益共同体吗?” 有啊,徐檀兮。 棠光面不改色地瞎扯淡:“没有。” 景老三心里更愿意lyg自己占山为王:“那我们为什么要合并?”独自美丽不香吗? “大概因为,”棠光用下巴指了指戎黎,笑得像个颠倒众生的山大王,“我暗恋他。” “……” 全场安静。 美色误人啊,啧啧。 “潮生,”棠光没打算再商量,直接表态,“你去拟合同,下午发消息。” 傅潮生叼着包子去办了。 景老三他们几个其实有点不愿意,但没办法,棠光不喜欢有反骨的人,在她手底下做事,绝对服从是最基本的。 事情谈完了,戎黎和何冀北也不逗留。 “一起回去?”棠光问。 戎黎说:“人多眼杂,分开走。” 棠光把人送到电梯:“回见。” 在lyg众人眼里,自家老大这是被人灌了迷魂汤。 电梯门关上之后,景老三忍不住了:“老大,你真暗恋戎六爷?” 棠光往武器室那边走:“现在明了。” 景老三陷入了深思:其实仔细想来,也不是无迹可寻,这几年老大暗中帮了lys不少,以前还猜测是不是在进行什么特殊战略,原来是想多了,只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而已。 戎六爷那张脸……真的跟他牛批哄哄的履历很不相符,以前他们私底下还调侃过,说要是哪天戎六爷倒台了,估计要被这样那样。 原来自家老大也想对戎六爷这样那样。 关键是人家有主了。 景老三也不是多有道德的人,他就是觉得他们lys的老大没必要单相思,要什么美男没有,多少都没问题。 他真心实意地建议:“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老大,你可别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棠光回头,眼风一扫:“嘴还闭不上了你?” 景老三闭嘴了。 下午两点,lyg物流和lys电子一前一后发了声明,合并的消息一出来,不止锡北国际内部,很多跟lyg、lys有过业务往来的权贵们也都惊掉了双眼。 尤其是戎六爷的敌人们,又要睡不安稳了,以前还能雇雇跑腿人,保护保护自己、谋害谋害戎六爷,现在呢,还是苟且吧。 不到半晌,合并的消息就传遍了帝都。 两点十几分的时候,官四爷还在自家的场子里跟女人们玩得不亦乐乎。 “四爷。” 来人叫李道观,是lyh的四把手,他脚步匆匆,火急火燎:“四爷。” 他没敲门就冲进包厢里。 包厢里的姑娘们都脱得差不多了,淡定地在跳舞。 官鹤山在给一个白嫩漂亮的小姑娘涂指甲油,跟个老变态似的。 老变态被扰了兴致,十分暴躁:“大白天的,还让不让人消停?” 别看四爷成日花天酒地,其实锡北国际里整人法子最多的就是这位爷,他进锡北国际之前,是个屠夫,最擅长开膛破肚、扒皮抽筋。 他虽然蠢了点,但手段狠辣,下面敢动歪脑筋的人真没几个。 李道观就很怕他,亲眼见过他把叛徒片成渣的样子,他缩头缩脑地说:“大事不好了,四爷。” 官鹤山对着姑娘家涂了红指甲的脚吹了吹:“最好是大事,不然抽你。” 李道观说:“lyg物流和lys电子合并了。” 官鹤山虎躯一震,把指甲油震花了:“你说什么?” “合、合并了。” 官鹤山一把把坐在他身上的女人推开:“棠光回来了?”傅潮生只听棠光的,不可能自作主张。 李道观支支吾吾,说不知道。 官鹤山抓了瓶指甲油,用力砸过去:“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吃,饭桶!屎桶!” 李道观不敢动,脑袋被砸中了,红色的指甲油像粘稠的血液一样,从眼皮上流下来。 “纪秘书呢?”官鹤山让女人们都滚出去,“纪秘书哪去了?” 李道观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了:“不知道……” 官鹤山左右动动脖子:“给老子死过来。” 李道观上前。 “趴下。” 他趴下。 官鹤山把皮鞋脱了,按着人抽。 不止官四爷,顾五爷也收到了消息。 “五爷。” 此处是医院,帝都第五人民医院。 本该在国外的顾五爷从病房里出来,嗓音低沉:“小点声。” 他把病房门带上,动作小心翼翼。 他其实长了一张很英俊的脸,是混血,瞳孔像深海的颜色,轮廓硬朗,眼神深邃。但从来不会有人去评价顾五爷的长相,他是个气场盖过了容貌的男人。 楚未压低声音:“棠光和戎黎合作了。” 他嗯了声,态度事不关己。 楚未小心请示:“那我们?” “他们要相互咬,就让他们咬,咬死一个少一个。” 这时,病房里传来女人的声音。 “少泽。” 少泽…… 五爷大名顾起。 他为了病房里那位,名字都不要了, “以后没我允许,不准来医院。” 他说完,回了病房。 楚未还在门外,听见那个他无比熟悉的声音变了调:“头还疼不疼?” 外面的人怎么形容顾五爷,两个字,言简意赅——变态。 变态也有轻声细语的时候。 “不疼。”女人声音无力,还在病着,“是谁来了?” “不认得的人,他走错路了。” 楚未想到了那位戎六爷,败给女人的戎六爷,五爷似乎也在走他的老路。 有种要完蛋了的感觉。 ***** “叩、叩、叩。” 敲门声,三下。 屋里的人说:“进来。” 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走进了书房,叫了声先生:“lyg物流和lys电子合并了。” “先生”手里捧着一本书,一本纸页泛黄的书:“把路华浓弄出来。” 这时,门外女孩子叫了句:“哥。” 屋里的人道:“什么事?” “温家的人来了。” 温家人上沈家提亲来了。 “先生”起身出了书房,那本泛黄的书放在了桌上,窗外一缕阳光铺在上面。 《轮回》 这是书的名字。 温羡鱼和沈湘君订婚了,在三月二十六号。 “檀兮呢?”温鸿落座后,问温时遇,“她怎么还没到?” 温时遇回:“她身体不舒服,在养病。” 温鸿神色不悦:“又是养病,也不知道换个理由。” 温时遇起身。 宾客都在,温鸿压低声音:“你去哪?” 温时遇对宾客说了声失陪,没回答温鸿,直接出了大厅,屋外的月色正好,地上的影子温柔。 路过的宾客喊他温先生。 他颔首回应后,走到一旁,拨了通讯录的第一个号码。 “杳杳。” 那边应:“还是我,棠光。” 徐檀兮的意识已经沉睡两天了,这两天,她睡的时间很多,大都在梦里,醒的时候大部分是棠光出来,光光只是偶尔出现。 因为她状态太不好,不适合舟车劳顿,回南城的时间又推了两天。 戎黎给心理医生打了电话。 黄文珊问:“徐小姐最后一次意识清醒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 “很依赖我。”戎黎背对窗户,眼睛灰暗,像蒙了尘,“她最近睡不好,而且经常做噩梦。” “她有没有受过什么刺激?” “有被人绑架过。” 黄文珊又问:“绑匪对她做了什么吗?” ------题外话------ **** 独孤求票:早安,仙女 296:戎黎发怒,单杀路华浓(二更) 黄文珊又问:“绑匪对她做了什么吗?” 戎黎也问过,徐檀兮说没有,说什么也没发生。 黄文珊建议:“最好尽快带徐小姐回来复诊。” 戎黎挂掉电话。 “光光。” 光光坐在地毯上吃蛋糕:“喵。” 它很乖,只要给吃的就行,能听懂人话,现在也会穿衣服,但它不喜欢水,而且怕冷。 戎黎走过去,抽了张纸,擦掉它嘴角的奶油:“可以乖乖待在家里吗?” 它点头。 徐檀兮被路华浓绑去的时候,脚踝弄破了皮,结痂之后有一点痒,光光不肯穿袜子,要光着脚,戎黎便把窗户都关上,开了暖气。那条定位的链子损坏了一点,他买了一条更漂亮的。 光光很喜欢,自己能抱着脚玩一天。。 “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它喵了声。 出门前,戎黎先打给了傅潮生:“找几个女跑腿人过来。” 他不放心光光一个人在家,等跑腿人过来之后他才出门,去了医院。 路华浓人在医院,因为急性肾衰竭,律师给她申请了取保候审,至于为什么得了急性肾衰竭,查不到,但猜得到。 这个女人狠起来连自己都搞。 何冀北提前到了医院,已经打点好了。 “只有五分钟时间。” 何冀北在外面守着,戎黎推门进去。 “来了。” 路华浓好像在等他,披着外套坐在病床上。 戎黎走上前:“你对徐檀兮做了什么?” 窗外暮色正浓,仲春的黄昏冷意刺骨,像他的眼睛。 她脸色苍白,但洋洋得意:“没做什么。” 戎黎走到桌子旁,拿了支圆珠笔,按一下,响一声,他低着头,看笔尖。 “我会打女人? ”他眼皮一抬,像蓄势待发的雄狮,“别逼我动手。” 路华浓很识趣:“就跟她讲了个故事。” “车祸的事?” 路华浓打了响指:“bingo!”她唇色惨青? 却笑得得意? “我看你好像挺喜欢她的? 就帮你试试咯,看看你们是不是情比金坚。” 戎黎今天会找过来,就说明她赢了? 战场的英雄却输给了女儿腰? 可惜又可笑。 “一边是血亲之仇,一边是夫妻情分,不知道徐檀兮——” 啪。 戎黎把笔折断了。 一支笔能干嘛? 能捅穿动脉。 路华浓收了笑:“想跟我一起坐牢吗?” 他抽掉笔芯? 扔了短的那一截? 用指腹刮了刮另外一截的断口? 塑料够硬? 很尖锐:“想送你去投胎。” 他一脚踩在病床上? 左手摁住路华浓的肩? 右手握着断笔,找准颈动脉,用力扎下去。 路华浓顺势倒下,两只手立马握住笔尖,掌心瞬间被刺破? 鲜红的血液渗出指缝? 滴在下巴上? 一滴、一滴汇成一滩? 顺着她的下颚流到喉咙。 这是她第一次离戎黎这么近,近到她能看见他染红的瞳孔里有自己的影子。 锋利的笔尖离她的动脉越来越近,直到尖锐的断口刺进皮肤里? 殷红的血珠冒出来,她双手因为用力,青筋鼓着,手背上扎着针,血液在回流,输液管绷得紧紧的。 咣! 输液架倒了。 何冀北听到声音立马冲进来:“六哥!” 他跑过去拉戎黎。 戎黎回头,眼角早就通红:“滚开!” “不可以,警察在外面。” 这句没用。 笔尖已经刺进了肉里,血涌出来,戎黎理智全无,满身杀气。 “徐檀兮!” 他动作僵住。 何冀北汗都出来了:“六哥,徐檀兮还在等你。” 徐檀兮三个字,在戎黎这里,等同于千军万马。 他理智被拉回来,慢慢松手,眼底的血丝渐渐褪去:“别让我逮到机会。” 他把那半支沾了血的笔带走了。 路华浓躺在病床上,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疯子! 六点多戎黎才回西半山的别墅,外面的天泼了大片大片的橘红色,红的热烈,红的凄凉。 一开门,戎黎就看见了徐檀兮,她环着双膝,坐在玄关的台阶上,身上的毯子在她抬头的时候,掉在了地上。 “你去哪里了?”她仰着头,眼睛里盛了夕阳,目光柔软。 戎黎走过去,蹲下来:“去忙公事了。” 她蹙着眉抱怨:“怎么不把我也带去?” 戎黎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黏他了。 她怕她自己会松手。 他托着她的腿,像抱小孩一样把她抱起来,放到玄关的柜子上:“想我了?” “嗯。” 她低头就能吻他。 他仰着脸,给她吻。 温热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他额头、鼻梁,还有脸颊,她闻到了,他身上有很淡的血腥味,还有清洗过后洗手液留下的香气,是橘子味。 “先生,我们歇息吧。” “困了吗?” 徐檀兮摇头,指尖摸着他的眉骨,她红了脸,说着很古板又大胆的话:“我想同你行房。” 这几天,她把以前不敢做、不会做的事全部做了个遍,把礼教规矩通通扔掉,在他身上放肆,拉着他纵情,不管不顾地、自杀式地。 “我把你教坏了。”他把她放在高处,让自己仰望。 她说不是,她说:“我本来就很坏。” 她很坏,很自私。 她抬起腿,环在他腰上:“行房好不好?” “好。” 戎黎把她抱起来,往卧室里走。 不要清醒,不要结束……不要看戎黎的脸。 月色朦胧,她又哭了,又做噩梦了。 翌日,戎黎带她回了南城。 三月二十九号,温照芳的案子开庭。 徐檀兮起得很早。 “你别去了。”她精神状态不好,戎黎不想她再接触任何跟这个案子有关的事情。 “要去。”她眼神淡淡的、凉凉的,“戎黎,我也是当事人。” 他被她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上午十点开庭。 上庭之前,温照芳问律师:“你有没有把握?” 欧阳烨回了两个字:“放心。” 徐檀兮和戎黎坐在旁听席的第二排,乔子嫣在后面,温家人来了,徐家人也都来了。 温照芳上来就认罪,只认杀害了乔梁田,不认去年的车祸案,她痛哭流涕,诚心悔过。 欧阳烨的辩护方向是狂躁症,主张被告温照芳是在无法控制自主行为能力的情况下杀害了乔梁田。 第一位证人是温照芳的保姆,说她状态不好,时常失控。 欧阳烨站起来:“法官大人,请允许我传召我方二号证人上庭。” 法官说:“允许。” 二号证人被带上了证人席。 欧阳烨走上前,提问:“金先生,请问你和我的当事人是什么关系?” 证人回答:“我之前是温女士的心理医生。” “能说一下我的当事人患了什么病吗?” “温女士有多年的狂躁症史。” 欧阳烨的问题都有目的导向:“我的当事人发病的时候,都有什么症状?” 证人说:“情绪暴烈,伴有精神病性症状的躁狂举动。” “发病的时候有控制和辩认自己行为以及结果的能力吗?” 证人给了他想要的答案:“没有。” 欧阳烨继续提问:“金先生给我的当事人提供了多久的心理治疗?” “从二十五年前到十三年前,一共十二年。” 徐檀兮出生那年温照芳就患了病。 “也就是说,十三年前你还在给我的当事人提供治疗?” “是。” “为什么后面不继续了。” 因为症状没有好转,温女士就换掉了他,去国外疗养了一段时间,病情才得到控制。 这是他们已经说好了的答案,只要照着这个说,温女士和温家就会给他享之不尽的荣华。 证人手垂下,握紧:“因为温女士当时病情已经好转,不需要心理治疗。” 欧阳烨脸色当场变了。 温照芳站了起来,情绪激动地大喊:“你胡说八道!我当时分明没好!” 证人低下头,不与人对视。 “证人,我再问你一遍。”欧阳烨提了提嗓音,在人看不到得视线里,用目光警告,“我的当事人十三年前为什么和你结束了医患关系?” 证人抬头,看了一眼旁听席的戎黎,然后斩钉截铁地回答:“因为当事人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 297:温照芳领盒饭,下一个徐檀灵(一更) “因为当事人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 温照芳拍案大叫:“你胡说!”她急红了眼,试图从被告席冲出来,身后的警员把她按回去,她挣扎着大吼大叫,“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分明答应了上庭给我作——” 欧阳烨喝止:“温女士!”他冷着脸警告,“请你冷静。” 王刚坐在旁听席,差点没鼓掌叫好:“这一波反水,太棒了。” 温照芳最近特地装病、还有刚刚认罪都是为了钻法律空子,想拿精神问题脱罪,现在法律空子被堵住了,她就只能自食恶果了。 王刚用手指戳了戳前面的戎黎:“你做的?”应该不是用什么正当手段,身为人民的公仆他不应该这么兴奋的,应该教训戎黎好好做人。 戎黎没有心思回答,全部注意力都在徐檀兮身上,从开庭到现在,她没有给过他一个眼神。 他突然不敢牵她的手了。 庭审还在继续。 公诉方是位女检察官,姓叶:“法官大人,请允许我传召我方一号证人上庭。” 法官允许。 一号证人徐檀灵上庭了,在作证之前,先宣誓证词属实。 宣誓完毕之后,叶检察官上前提问:“证人,请问你和被告是什么关系?” 徐檀灵往被告席看了一眼:“母女。” 温照芳在冷笑。 “十三年前乔梁田遇害的那个晚上,你在哪里?” 她说:“在家里。” 叶检察官又问:“你当时看到了什么?” “我本来在做作业,听到我妈房里有声音,她房门没锁,我在外面看见她拿着剪刀,在捅家里的保姆。”徐檀灵面露惧色,“我当时很害怕,逃跑的时候撞到了墙上的画,还落下了一只鞋。” 叶检察官继续:“请问你还记得那只鞋吗?” “记得。”她抬头看徐檀兮,“那是我姐姐的鞋,因为我太喜欢,所以偷穿了。” “还有没有看到别的?” 她一五一十,全部供认:“看到我妈拖着尸体去埋,埋在了家里的院子里,当时我年纪小,不敢告诉任何人。” 她会来作证不是因为良心不安,是没得选,她要是不来,戎黎和温时遇都不会放过她。 叶检察官提问完毕,后面又传召了二号证人丁四上庭。 丁四说温照芳指使他破坏刹车,还指使他去祥云镇谋害亲生女儿,并且提供了他与温照芳往来的汇款记录。 被告律师辩解说,他的当事人只是雇佣了丁四去监视,并没有指使他杀人,没有直接证据,疑点利益应该归于被告。 温照芳已经认了杀害乔梁田的罪名,这个无话可辩,证人又反水了,精神疾病也没得打,官司输定了,后面欧阳烨就只能走过场。 公诉方做最后陈词:“被告在杀害乔梁田之后,把尸体埋在了别墅的院子内,并第一时间清理了现场,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如果被告当时不具备控制和辩认自己行为以及结果的能力,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陪审员们面面相觑。 叶检察官继续:“被告温女士指使丁四先生破坏刹车、谋害长女徐檀兮,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有杀人动机。” 叶检察官抬手示意了一下,书记员把证物呈堂。 “十三年前,被告杀害乔梁田并埋尸的过程被二女徐檀灵目睹,当时徐二小姐逃跑的时候留下了一只鞋。” 等法官大人看完,证物又传到了陪审团那边,叶检察官才接着说:“就是这只鞋,从埋尸的地方挖出来的。” “徐二小姐当时是偷穿了徐家大小姐的鞋,被告误以为目击证人是徐大小姐,所以才会买通丁四在刹车上动手脚,又买通他去祥云镇撞人,目的就是为了杀人灭口。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被告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还不知悔改,试图利用证人、利用精神疾病来脱罪。” 叶检察官提了提嗓音:“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请考虑被告的态度,严判凶手。” 温照芳的官司输了,从证人反水那刻起欧阳烨就知道这桩官司没得打了。 被告故意杀害乔梁田罪名成立,间接故意杀害庐砚秋、徐叔澜罪名成立,且情节严重,判处温照芳无期徒刑。 温照芳开始还吵闹,后面宣判的时候她就安静了。 法官敲了法槌,接着散庭,监狱那边的人过来给她戴上手铐。 “你再等等。”温鸿在旁听席说,“我会再找人帮你上诉。” 有点好笑。 温照芳笑了:“埋尸地点不是你泄露出去的吗,你怎么还好意思假惺惺地装慈父。” 温鸿哑口无言。 在家族繁荣和骨肉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两件事,一件是投胎在了温家。”温照芳的目光望过去,“一件是嫁给了徐伯临。” 徐伯临面无表情,甚至有点释然和解脱。 路过旁听席的时候,温照芳喊道:“徐檀兮。” 徐檀兮端坐着,双手规矩地压在裙摆上。 “过去十二年我都没动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动了灭口的心思吗?” 徐檀兮问她为什么。 反正是无期徒刑,温照芳光脚的也不用怕穿鞋的了:“车祸那次是因为我在我房里发现了目击证人的另一只鞋,谁放的呢?” 那只鞋上还有鸡血。 温照芳看着徐檀兮说:“我当时以为是你,毕竟那是你的鞋,我一直以为目击证人就是你。”她目光一转,盯住徐檀灵:“你可真是只白眼狼啊。” 徐檀灵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姐,别听她胡说八道,她故意拉我下水!” 这个反应温照芳料到了,狗急了还要跳墙呢,她继续,扯狗的尾巴:“祥云镇那次我又是因为什么动了灭口的心思呢?” 徐檀灵吼她闭嘴。 温照芳笑得更畅快了:“是徐檀灵跟我说,她遭殃了,徐伯临也遭殃了,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了,她还叫我不要怕,说我反正也没什么把柄在你手里。” 现在想想,徐檀灵故意提把柄的事,不就是在暗示她杀人灭口吗?厉害了,从头到尾借别人的刀,自己不脏手。 徐檀灵不承认:“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徐檀兮有数就行了。温照芳冷笑了笑,头也不回地跟着监狱的人走了。 “我没有!”徐檀灵还在辩解,“你不要相信她,她是故意挑拨离间的。” 如果是这样,那温女士成功了。 徐檀兮站起来,眉目端方,不骄不躁:“徐檀灵,你的好日子,”她眼里是温柔刀,“到头了。” 徐檀灵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 ------题外话------ **** 独孤求票:庐砚秋、徐叔澜是祖母和姑姑的名字。 298:东窗事发,主人格沉睡(二更) 法院门前有一段台阶,很长很长。 下台阶之前,徐檀兮说:“戎黎,你先回家,我和小舅舅去一趟老宅。” 为什么不叫他先生? 他开始变得多疑,连她的一句话、一个词都会下意识地去揣测,然后过度剖析,然后如履薄冰。 “我能不能一起去?” 他最近用得最多的词语是能不能、好不好、可以不可以……全部是不确定的疑问句式,是战战兢兢的试探。 徐檀兮摇了摇头,没说其他的。 戎黎更不敢说其他的。 见过路华浓之后,他就告诫自己,要服从、要听话、要毫无怨言、要任徐檀兮处置。他其实很卑鄙,知道徐檀兮容易心软,所以打算做个绝对的弱者。 “我在家等你。” “嗯。” 他犹豫地、小心地问:“你……会回来吗?”语气里有很明显的祈求,还带着一点脆弱的无助感。 果然,徐檀兮心软了。 “会的。”她说,“我走了。” 她同温时遇一起走了。 戎黎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台阶太长了,害他动了很多次冲上去的念头。 “戎黎。” 是萧既。 他从法院出来:“你这表情,”他听助理说过,徐家的案子今天开庭,“官司输了?” 戎黎看着台阶下面,心不在焉:“嗯,输了。” 萧既的母亲陈微箐女士也是今天开庭,结果不错,只判了六年。 “徐檀兮呢?”他看看四周,没见到徐檀兮。 戎黎低头,看地上自己的影子:“走了。” 走了,把他丢下了。 柯宝力在开车,徐檀兮和温时遇坐在后面。 太阳很烈,灼烧着眼睛。 徐檀兮把窗户关上,被太阳直视过的眼眶很干涩:“舅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货车司机是戎黎安排的。”她看着窗外街边的银杏,“元宵节那天你来祥云镇找我,是因为这件事吗?” 终于,东窗事发了。 “嗯,那时候知道的。” 她看着温时遇的眼睛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温时遇没有半刻犹豫:“因为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她眼睛里一片荒芜,空空荡荡的,“我都知道了,还装作不知道,就是我的错。” “杳杳。”温时遇看着她,眼神温柔又坚定,“不要钻死胡同,跟你没有关系。” “那跟谁有关系?该怪谁?怪戎黎吗?”她眼里的光一下子暗掉了,“可他不是故意的。” “杳杳——” 她像听不到他说话,低着头,无力地自言自语:“可祖母和姑姑没了,” 像有两只手在拉扯她,一边在责怪,一边在开脱,快要把她撕开。 温时遇试图把她拽回来:“杳杳,你听我说——” “是我的错。”她仰头看着日头,光把眼睛灼红,她嘴里喃着,“我的错……” 她说一遍,温时遇就纠正一遍,她没哭,他红了眼,一遍一遍说不是她的错,可她听不进去,也走不出来。 怎么能不是她的错呢?她不认错,戎黎怎么办? 车停下,她自己下车,晃晃悠悠地走进了老太太生前的房间。 她上前,跪到遗像前面。 “祖母,姑姑。” 喊完之后,她又沉默,沉默了很久,她弯下腰,磕头。 “不要来找戎黎。” 她没起来,就那样,用额头碰着冰凉的地面,这样就看不到照片了。 “不要怪他。” “对不起。” “对不起。” “……” 眼泪滴在蒲团上,她从白日跪到了夜幕,温时遇一直陪着,也从白日到夜幕,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陪她跪。 夕阳走后,漫天星河来了,小区里好热闹,有谁在放音乐,是一首撕心裂肺的情歌。 戎黎听见开门声,立刻抬头。 钥匙还没抽出来,徐檀兮站在门口:“你坐这儿干嘛?” 他坐在玄关的台阶上:“等你。” 徐檀兮把门关上,钥匙放在柜子上,她走过去,朝他伸手:“地上这么凉,怎么也不拿东西垫一下。” 她哭过了,眼睛很红。 戎黎拉住她的手,站起来,抱住她:“对不起。” “对不起杳杳。” 晚上,光光出来了,第二天,醒来的是棠光。 之后的一周,棠光和光光出来得很频繁,徐檀兮清醒的次数越来越少,时间越来越短,她也睡不着,醒着的时候总是黏着戎黎,吵着要与他行房。 戎黎每天都带她去看心理医生,效果不是很明显,但至少黄文珊有办法让她睡着。 “情况不太好。”徐檀兮在旁边休息室里睡觉,虽然隔音好,黄文珊还是不由自主地把声音压低了,“徐小姐的人格意识在变弱。” 再这样下去,主人格可能会彻底消失。 “我刚刚和她聊了一会儿,像‘我不好’、‘我的错’、‘不应该这样’,这一类的负面句式出现了很多次。”黄文珊说,“这是她在自我厌弃,有抑郁症的倾向。” 戎黎坐在对面:“我该怎么做?” “得把结解开。” 黄文珊看了对面一眼。 他鞋带打了死结,脸色冷白,黑眼圈明显,眼神很颓,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上有烟头烫伤的结痂。 黄文珊觉得,他也有必要做个心理咨询。 “容先生,虽然不能用医学解释,但我一直觉得徐小姐的病因是你。医院大火那次,从火里走出来的应该不是棠光,如果是她,她自己不可能不知道,我觉得是记忆短暂相融之后的徐小姐,也就是你之前说的,徐小姐那个时候共享过棠光的记忆。” 戎黎问:“抱歉,我可以抽根烟吗?” “可以。” 她记得容先生戒了烟的。 戎黎点了一支烟,用受伤的手指夹着,他抽得狠,烟雾吐出来的时候却慢慢悠悠,这是最呛喉伤肺的抽法。 很丧。 但迷人。 黄文珊继续:“光光这个人格就是那时候出现的,棠光说她第一次跟镜子里的光光对话是在医院,说明是先有了前世的‘戎黎’,然后才出现了光光。之后心理医生做了催眠,把两个副人格压了下去,直到徐小姐在祥云镇遇到容先生你,副人格才开始重新活跃。” 其实都是有规律的,副人格的出现、沉寂、活跃都不是无迹可寻,把时间轴串起来就会发现,中心点好像在绕着戎黎。 “棠光第一次出现是六年前,容先生,我其实怀疑徐小姐六年前就见过你。” 戎黎抽了一张纸,把烟灰抖落在上面:“我印象里没有。” “也许是她单方面地见过你,当然,这些都没有医学根据,是我的猜测。不知道容先生你信不信徐小姐说的前世今生,说来惭愧,我这个主治都有点混淆了。” 说实话,是有点离谱了,接触徐檀兮之后,黄文珊不止一次怀疑自己的专业能力。 “言归正传,我想说的是,不要低估了你对徐小姐的影响,我开的药应该没有容先生你管用。” 徐檀兮一觉睡到了黄昏,戎黎抱她上车她都没有醒。 天快黑了,远处的天像寂寞的画家用红色颜料泼的一张画,黑色打底,留白很少,色调热烈又凄凉,很美,美得让人心生落寞。 戎黎给徐檀兮盖上毯子,叫了个代驾,回了麓湖湾。 “杳杳。” “杳杳。” 他叫不醒她,只好把她从车里抱出来。戎关关在程及那边,客厅里没开灯,昏昏暗暗的。 他看得不太清楚,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沙发上,盖好毯子后,起身去开灯。 手被拉住了。 “杳杳。” 她说:“是棠光。” 戎黎蹲下来,昏黑的光线里她的轮廓像一道模糊的剪影,虚幻得仿佛随时要化成烟雾。 他慢慢靠近,吻了一下她的脸,凉凉的,真实的。 她推开他:“你怎么能亲棠光?” “我亲的是徐檀兮。” 开门的时候她就醒了,睫毛不会装睡,出卖了她,她的眼睛也不会骗人,戎黎一眼就认得出来。 “你怎么能戳穿我?”她生气了,踢掉毯子,红了眼,“棠光才可以,她才可以心安理得地跟你在一起,徐檀兮不行。” 她眨了眨眼,泪滚下来,砸在了戎黎手背上,温度烫人。 “戎黎,”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眼泪流得很凶,“我很难受。” 戎黎想抱她,抬起了手,又不敢碰:“哪里难受?” 她摇头,说不知道。 别哭啊,别哭,她一哭,他就想给她递刀。 他把僵了半天的手收回去,往后退:“我走,我走好不好?” ------题外话------ **** 上一章温照芳指使的的人是丁四哈,我把名字搞错了 299:见点血,让她心软(一更) 他把僵了半天的手收回去,往后退:“我走,我走好不好?” 徐檀兮沉默了很久很久。 “嗯。” 戎黎起身,一声不吭地转过身去。 徐檀兮看着他走,眼泪流得更凶,却没有开口叫他。 就几步路的距离,他走了很久,到了门口才回头:“杳杳,”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只说了一句最没用的,“别哭了。” 她流着泪说好。 他后退一步,站到门外面,目光正对着她,抬手拉了一下门把,厚重的门慢慢合上。之后他在过道里站了很久,久到膝盖开始发麻,他才转身。 咔哒。 是开门的声音。 她后悔了吗?舍不得了吗? 戎黎脚步停下来。 “戎黎。” 他回头,用眼神祈求: 徐檀兮,不要赶我…… “外面很冷。”她眼睛湿润,哭过后的嗓音带着重重的鼻音,“先生,不要走远了。” 他喜欢她喊他先生,要他命都可以。 “好,不走远,我去程及那里。” “等一下。” 徐檀兮进屋,去把外套拿来,走上前去,双手递给他。她有好多话想说,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她踮起脚,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不要生病。” “嗯。” 戎黎接过外套。 徐檀兮折回屋里,把门关上。他看着渐渐合上的门,垂下睫毛,把眼睛里的红遮住。 他穿上外套,站了一会儿才走,没上电梯,他进了楼梯间,打了一通电话给秦昭里。 “能帮我照顾一下徐檀兮吗?” 秦昭里问:“她在哪?” “家里。” 她没多问:“我现在过去。” “谢谢。” 戎黎挂断电话,摸到口袋里的烟,抽出来了一根,发现没有打火机,原本放打火机的口袋里装满了糖。 打火机被她拿走了。 戎黎折断烟,扔到垃圾桶里,然后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 秦昭里从戎黎那里拿了钥匙,她进来的时候,徐檀兮一动不动蜷在沙发上。 “杳杳。”秦昭里走过去。 她转过身来:“戎黎叫你来的吗?” “嗯。”秦昭里把掉在地上的毯子捡起来,盖到徐檀兮身上,“你们怎么了?” 徐檀兮摇了摇头,不愿意说话。 秦昭里的手机震了几下,是戎黎发了微信过来。 戎黎:【她还没吃饭】 戎黎:【我叫了外卖,让她吃了饭再睡】 戎黎:【麻烦了】 林禾苗在学校,程及晚饭点的外卖,戎黎过来的时候他才刚开动。 程及扔了双筷子给他:“你怎么了?” 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 戎黎去酒柜里拿了瓶酒,没拿酒杯,他直接把酒倒在了喝水的杯子里,十几万一瓶的酒,他跟喝白开水似的。 祖宗啊你! 程及把他没动的那双筷子捡回去,撕掉包装袋,掰开了再放到他面前:“到底怎么了?” “程及,”他声音有点示弱,像在求助,“帮我跑个腿吧。” 以前的戎黎骨头硬,程及没见过他这副脆弱的样子。 “跑什么腿?” “帮我把结婚证偷来。” 他语气低落,不是在开玩笑。 程及把筷子放下,拿来个杯子,给自己倒上酒:“偷结婚证干嘛?” 戎黎低着头,看杯子里的红色液体:“我怕徐檀兮跟我离婚。” “她要真想跟你离婚,偷结婚证也没用。”程及把他自己吃了两口的粥推过去,“先吃饭,等会儿去帮你偷。” 戎黎没动筷,只倒酒。 喝水的杯子容量大,一瓶红酒倒了几次就到底了。 程及把他的杯子抢过去:“行了,别喝了,你这么灌,白瞎我一瓶好酒。” 戎黎喝酒不上脸,喝了那么多,只红了眼睛,脸色还是苍白的。 程及腿长,伸过来踢戎黎的凳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至少说出来,一起想办法总比你憋着好。” 戎黎沉默了一阵,“徐檀兮的祖母和姑姑是我害死的。” 这个案子程及知道一点:“不是温照芳吗?” “徐檀兮坐的那辆车刹车失灵后,卡在了护栏上,然后被货车撞了。” 程及越听越糊涂:“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辆货车是我雇的。” 货车? 程及立马联想到了:“你假死的那辆?” “嗯。” 那完了。 程及觉得匪夷所思:“你和徐檀兮一开始没查过?” 如果一开始他们知道还有这一层恩怨,就不可能会在一起,可是怎么会不知道呢,两个都是那么谨慎的人。 “锡北国际的人一直在查,温时遇不知道假死是我安排的,把重点放在了刹车上,他为了让徐檀兮避开锡北国际的人,在资料里做了部分隐瞒,我一开始没查到。”戎黎想抽烟,剥了颗糖放进嘴里。“徐檀兮当时精神状态不好,温时遇想尽办法让她避开、远离,结果她避开了锡北国际,却碰上了我。” 很多的弄巧成拙,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程及听完给不出任何建议:“除非还有别的隐情,不然,” 不然无解。 爱情再怎么重,也重不过两个至亲的生命,要毫无芥蒂基本不可能。 “如果徐檀兮不原谅你——” 戎黎打断:“她不需要原谅我,她可以一直怪我。” 程及换种问法:“如果她要跟你离婚,你怎么办?”这不是偷结婚证就能解决的问题。 戎黎说:“她很容易心软。” “所以呢?” 他突然盯着那个空酒瓶:“我见点血的话,她应该会舍不得。” 程及表情严肃:“戎黎,别开玩笑。” 他语气认真:“没开玩笑。” ------题外话------ **** 我觉得不虐啊……他们依旧相爱 300:没怀上,不育?(二更) 徐檀兮胃口不好,晚饭只吃了几口,九点不到就歇下了,秦昭里在客厅守着,将近十一点的时候,徐檀兮起来了一次。 卧室的门没锁,秦昭里开门进去。 徐檀兮刚躺下,整个人都蜷在被子里。 秦昭里发现枕头湿了,把被子掀开:“杳杳。” 她出了很多汗,眼角是湿的。 秦昭里蹲在床边,把床头灯打开:“你怎么哭了?” 她不说话,两鬓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脸色很苍白。 秦昭里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倒没发烧,摸着有点凉。秦昭里掖了掖被角:“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戎黎欺负你了?” 徐檀兮睁开眼睛,瞳孔上蒙着一层湿漉漉的水雾:“我来月事了。” “很疼吗?”秦昭里知道她有时会痛经,“我带你去医院。”她起身,想去拿衣服。。 徐檀兮拉住她,摇了摇头。 “不去医院?”见她脸色不好,秦昭里很着急,“那家里有没有药?” 徐檀兮蜷在被子里,抱着缩成一团,她闭着眼,被打湿的睫毛颤动着,她自言自语:“为什么没怀孕?” 秦昭里听得模糊,凑近问:“什么?” 她迷迷糊糊,没睁眼,嘴里念着:“为什么没怀上孩子?” 如果有了孩子,就有不分开的理由了。 “为什么还没怀上……” 秦昭里听到她说孩子,一知半解,拍了拍她后背,安慰说:“你和戎黎还年轻,不用着急,以后再怀。” 为什么突然提到孩子? 秦昭里不知道徐檀兮最近发生了什么,她不肯说,病情越来越严重,秦昭里猜想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而且肯定跟戎黎有关。 她突然睁开眼? 目光茫然:“会有以后吗?” 秦昭里点头:“会有。” 十一点三十六,戎黎接到电话。 秦昭里言简意赅:“你过来一下,杳杳发烧了。” 戎黎猛然起身? 膝盖撞到了桌脚? 咚的一声? 他眉头狠狠皱了一下。 戎关关醒了,拱了拱被子,迷迷瞪瞪地叫了声:“哥哥。” “睡你的。” “哦? 哥哥晚安。” 戎黎拿了外套? 瘸着腿走了。 秦昭里开了门在客厅等。 没过一会儿,戎黎跑了进来,她问:“你和杳杳吵架了?” 戎黎说:“没有。” 他直接往卧室走。 秦昭里看了一眼他的腿? 没多问:“我去开车。” 她拿了车钥匙? 先出门了? 有点烦? 她家徐杳杳找了个敌人多的大佬也就算了? 腿还不好? 而且身体…… 卧室里只开了床头灯,光线昏黄,徐檀兮缩在被子里,把脸都盖住了。 戎黎把被子掀开一角:“杳杳。” “杳杳。” 她睫毛动了动,眼皮没睁开。 戎黎拿了条毯子过来? 掀开被子裹住她? 然后把她抱起来。 她睁开眼:“不是杳杳? 我是棠光。” 戎黎稳稳地抱着她? 有点暗,他看不太清,走得很慢? 他轻声应她:“嗯,你是棠光。” 不能戳穿她,她会生气,会赶他走。 秦昭里开车,十二点左右到了虹桥医院。 急诊医生给徐檀兮看过之后,开了输液的药,她有点风寒,还有轻微的肺炎,最主要是心理问题,她神经太紧绷,精神状态差到了极点,而且失眠很久,营养不良,又赶上生理期,身体自然会吃不消。 打完止痛针后,徐檀兮睡着了。 秦昭里说话声很小:“戎老师,能不能谈谈?” 戎黎嗯了声。 两人出来,在病房外面。 秦昭里找了位置坐下:“你爱我家杳杳吗?” 这是娘家人惯用的开场白。 “嗯。”戎黎站得远,在病房门口的位置,他侧着身,隔几秒往病房里看一眼。 秦昭里又问他:“有多爱?” 戎黎靠在旁边的墙上,重心放在左腿上,被桌脚撞到的右腿放松地往前伸了伸。 骨头里有点疼。 他直说:“你想说什么?” 秦昭里言归正传,说正经的:“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去治,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不用学电视里为爱成全的那一套。” 戎黎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这些话其实不该秦昭里来说,最好是男性长辈来说,但温时遇也不在,徐伯临就算了。 秦昭里尽量说得放松随意:“不育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不要讳疾忌医。” “谁跟你说我不育了?” 难道不是? “杳杳刚刚哭了,嘴里一直念着为什么没有怀孕。”秦昭里疑惑,“不是孩子的问题吗?” 戎黎安排货车假死的事情徐檀兮谁也没透露,连秦昭里都没说。 “跟孩子没有关系。”戎黎看着病房里,侧脸的轮廓被灯映在墙上,骨相流畅,“是我的问题。” 怪不得她最近那样主动,原来是想要孩子,她怕自己会松手,想多要一个筹码。 感情的事冷暖自知,秦昭里没有追根究底,就提醒了句:“不管什么问题,不要轻易分手,杳杳她很爱你。” “我和徐檀兮不会分手。”戎黎这样说。 秦昭里没再说什么,走到一边去给姜灼打电话,说她今晚不回家。 戎黎回了病房,蹲到床边,他怕惊扰徐檀兮,把呼吸放轻,看了她一会儿,小心地凑过去,在她嘴角轻吻了一下。 她立刻睁开眼睛。 戎黎愣住。 她问:“我是谁?” 这是送命题。 不能说棠光,因为他亲了。 他跟做错了事一样,抬起眼皮看了她好几次,边后退边说:“你是徐檀兮。” 他正后退着,脖子被抱住了。 徐檀兮把他拉过去,让他低下头,她仰起下巴,唇碰到了他的。 戎黎一动不动,有点僵硬。 她主动,勾住他的舌尖用力地吻,吻完后推开他:“不是想吻你,是我嘴里很苦。” 戎黎呆住了几秒:“哦。”他蹲着靠过去,手肘撑在病床上,“还苦吗?” “嗯。” 他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咬碎了俯身,继续吻她。 她眼睛又红了,又有两只手来拉扯她,一边提醒她清醒,一边让她不要管了,两边扯得她很难受,脑子里乱七八糟,留恋、矛盾、愧疚,还有自我厌弃,各种情绪都在拉扯她的神经。 她推开戎黎,转头不看他:“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戎黎盯着她侧脸看了一会儿,没说什么,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他起身。 走到门口,他回头:“杳杳。” 她背对着他。 “要不要我去自首?” 她手抓着被子,用力攥紧了。 病房里很安静,戎黎的的声音很轻:“等我把罪赎清了,你就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不好。”她突然坐起来,带着哭腔凶他,“不准去。” “你会跟我离婚吗?” 她没有回答。 戎黎站在门口,病房里光线不够,他只看得清楚她,她瘦了好多,因为瘦了,不怎么穿她喜欢的旗袍了,头发也是乱的,眉毛没有描,脸色苍白,眼睛哭红了。 她平时很爱美。 戎黎不知道怎么办:“不要折磨你自己,你可以打我、骂我。”可他家的小淑女不会打人骂人,“你要我怎么做?” 徐檀兮沉默了会儿,说:“我们暂时分开。” “不分。” “先生,”她眉眼温柔,像江南三四月的雨,“不要逼我,让我缓缓。” 戎黎妥协了:“好。” 她坐在病床上,目光安静地看着他,嘱咐说:“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抽烟。” “嗯。” “要去五叔公那里看腿,要做按摩,要敷药。” 她知道他腿又疼了,他刚刚蹲着后退的时候,右腿趔趄了一小步。 “嗯。”戎黎说,“那你不要生病。” 她点头:“你不要走得太远。” “我就在程及家。”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温柔的眉眼严肃起来:“不可以去自首,你保证。” 301:车祸的转机,手表的主人(一更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温柔的眉眼严肃起来:“不可以去自首,你保证。” “我保证。” 戎黎本来就没打算真去自首,他知道她舍不得,故意让她心软。 “那个案子还有疑点,我去找证据,等我找到了再来找你。” 理智来讲,他和徐檀兮暂时分开是对的,他们对彼此的影响太大,会左右判断力。 徐檀兮隔着距离凝望他,像隔了一汀江南烟雨,望不真切:“要是找不到呢?” 那块手表的主人也有可能只是目击证人。 戎黎没有犹豫,斩钉截铁地说:“找不到也来找你。” 徐檀兮回了一个字:“好。” 然后她躺下,背过身去:“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她是真的很不会撒谎。 戎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我走了。” “嗯。” 戎黎关上门,走了。 过了一会儿,门又被推开,徐檀兮立马坐起来,眼睛被光撞了一下,突然明亮,看到人后,光又暗回去了。 进来的是秦昭里:“你看到我很失望啊?”哎,嫁出去的闺蜜泼出去的水啊。 “没有。” 徐檀兮躺回去,腹痛已经好一些了,没有睡意,人也恹恹的:“戎黎走了吗?” 秦昭里说:“走了。” 其实没走,在楼下,戎黎让她不要说。 四月的晚上有点冷,月色也凉,医院后面有个凉亭,凉亭四周开着不知名的小花,正逢春日,花开得正艳。隔着几米距离,还栽了几颗樱花树,南城的樱花开得晚,只有几朵俏生生地立在枝头。远处一盏路灯,昏昏沉沉的光模糊了夜色,落了一缕明亮在樱花枝头,风一吹,能看得见摇曳的粉色。已经是深夜,亭子四周除了花影树影,还有一个人影。 凉亭的左边是住院部,戎黎坐的位置能看到徐檀兮病房的窗户,窗帘半开着,月光偷偷地钻进去。 忽然听见脚步声,他回头。 “她睡着了。” 温时遇走进来,拿出一条手帕,擦了擦椅子,然后端正坐下:“我找你。” 戎黎看着他把手帕折好,放回口袋。 手帕上绣了君子兰,徐檀兮最喜欢的君子兰。 温时遇稍稍抬头,望着远处窗户,樱花的影子掉在眼睛里,轮廓有点模糊,不灿烂,却开得温柔:“去年,在盛天酒店,职业跑腿人从我这里截走了一个监控视频,你知不知道视频现在谁手里?” 那个视频拍到了潮汐路的车祸,拍到了徐檀兮,但是是岔路口的视角,主干道的监控都被黑了,只拍到了徐檀兮。 “知道。”戎黎说,“视频在我那。” 当初程及截了视频,然后转手卖给了他,就是因为那个视频,他当时还怀疑过徐檀兮。 但那个视频里,没有什么具体可用信息,唯一值得推敲的是徐檀兮的神情。 像受了什么打击。 温时遇说:“把那个给杳杳。” 戎黎也不是没考虑过,但他有顾虑:“她精神状态不好,我怕会刺激到她。” 之前徐檀兮提过催眠治疗,想把车祸那段记忆找回来,但黄文珊否定了,说可能会再次引发创伤后应激障碍。 戎黎也不同意,不想徐檀兮冒险。 温时遇一年前也这样想,但那时候徐檀兮还没遇上戎黎,如今要另当别论。 “现在对她影响最大的人是你,如果你不能从这个案子里摘出来,她好不了。” 戎黎看着徐檀兮的窗,侧脸的轮廓被夜色模糊:“如果我摘不出来呢?” 徐檀兮忘掉的那段记忆,并不一定对他有利。 他没有把握,想做点什么,又不敢乱来,万一错了一步…… 他一步都不能错。 “不是还有个人在车祸现场出现过吗,那个手表的主人,他就是你的机会。”地上的影子清风霁月,温时遇的眉眼忽然凌厉,“他是凶手最好,如果不是,”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温时遇才是最清醒的那一个:“他必须是。” 四月九号,小雨蒙蒙,被雨水浸过的嫩芽钻出了枝头。 南城监狱。 会见室里有人喊:“丁四,到你了。” 一名狱警领着丁四进来了。 会见室里另外还有两名狱警,他们守在电话旁边,服刑的犯人每月有两次打亲情电话的机会,监狱不会专门安排人去监听,太费人力物力,但犯人打电话的时候狱警会在场。 丁四在监狱表现不错,和狱警们能说上一两句话:“两位同志辛苦了。” 一狱警招手催促:“后面还有人排队呢,别磨蹭。” “好嘞。” 丁四迅速地拨了一通电话:“哥,是我。” 狱警们在聊天,偶尔会听上一两句,确保犯人不会动歪心思。 丁四声音洪亮,在和家里的“兄长”通电话:“我在这儿挺好的,教导员们都很好,很照顾我。” “对了,我最近在学做糕点,里面有师傅教,等我出去就不怕找不到工作了。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改造,出去了认真做人。” 电话那边说了什么,丁四嗯嗯啊啊地应着,快结束的时候,他说:“天热了,我想添点夏天用的东西,给我打点生活费吧,这个月还没打呢。” 十分钟到,狱警让丁四挂电话。 潮汐路。 一辆私家车停在路边,主驾驶上的人打开车门,走到江边,他把手上的手表摘下来,隔着表盘的玻璃摩挲着上面的两个字母,随后他把手表扔进了江里,再拨了一通电话。 “我给你发了个账户,你往里面打五十万。” 四月十二号,天晴,枝头嫩芽开出了花,街上的路人褪下冬装,春色里女郎的裙摆在舞动。 四点左右,戎黎接到了帝都的电话。 “六哥,手表的主人查到了。” “是谁?” 池漾说:“徐檀灵。” 戎黎起身,拿了车钥匙出门。 六点半,徐檀灵从电视台回来,她最近应该过得不如意,脸色憔悴,神色萎靡。 天色有点暗,她刚开门,一束白光就照进她眼睛里,光线很强,刺得人眼睛很痛,她伸手挡了一下:“谁?” 屋里有人,坐在沙发上。 徐檀灵没关门,摸索着去开了灯,这才看清沙发上的人:“你怎么进来的?” 是戎黎,不请自来。他把手电筒放下,光束打在窗户上,他坐得随意,懒洋洋地靠着沙发,双腿搭在茶几上:“爬进来的。” 徐檀灵看了一眼窗户,没敢太靠近,故意站在门口:“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找我也没用。” “我还没问,你就说不知道。”戎黎把腿从茶几上放下来,被压在他鞋下的几张照片露出来,“这手表是你订做的?” 她看也没看照片里的手表:“你不是都查到了吗?” 戎黎眼皮抬得漫不经心,像只在打盹的狮子:“给谁的?” 那块手表是从国外一个高端品牌那里订做的,客户信息都查得到,订做人是徐檀灵。 但那是块男士手表。 “是给温时遇的,里面的字母是他的表字缩写。”徐檀灵一点都不慌张,“不过没送出去,我自己用了。” 自己用了? 棠光当时醒来过,抓住了那只戴着手表的手,是男人的手。 戎黎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手电筒的光刚好打在他垂放着的右手上,手指很长,漂亮得过分:“那块手表的主人在潮汐路的车祸现场出现过。” 徐檀灵眼里闪过慌色:“出现过又怎么样?我是去过现场,徐檀兮当时向我求救来着,但我没管。”她往后退了一步,退到门外去,“见死不救不犯法吧?” ------题外话------ 二更在十点左右 302:凶手出来,车祸真相出来(二更) 她往后退了一步,退到门外去,“见死不救不犯法吧?” 话音刚落,脚步声起。 “见死不救是不犯法。”洪亮的声音从走廊传来,中气十足,“但故意杀人犯法。” 是警察。 徐檀灵脸色骤变:“什么故意杀人?” 王刚走上前,亮出警察证,撂下抓嫌疑人常用的开场白:“徐檀灵小姐,现在怀疑你和一起车祸杀人案有关,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日后都会作为呈堂证供。” 她只惊慌了几秒,然后神色恢复如常,她面不改色,辩解说:“不是我,你们抓错人了。” “是不是带回去审审就知道了。”王刚把手铐扔给后面的李大彬,“带走。” 李大彬把人拷上。 王刚扒着门,探一个头进去,但头发有点少,有点秃啊:“戎老师,下次别爬窗,私闯民宅犯法。” 戎黎拿起手电筒,淡定得去关上窗,擦掉指纹:“你该去审徐檀灵了。” 这人!王刚想教他做人。 警局,徐檀灵由王刚和胡表国亲自审。 “这块手表是你订做的?” 徐檀灵淡定得不得了:“是。” 也不知道是心理素质过硬,还是有别的原因,毕竟徐檀灵还是一位演技不差的演员。 王刚指着照片里的手表:“jz有没有什么特别含义?” “那是谨之两个字的缩写,是温时遇的表字。” 听着好像没什么问题,王刚继续:“徐檀兮在车祸现场看见过这块手表,说明一下吧,徐小姐。” 徐檀灵稍稍错愕了一下,反问了一句:“她不是不记得车祸的事吗?怎么知道这块手表?” 看到手表的是棠光,棠光出来了几秒,就看到一只手。 王刚拿出办案的气势:“你不用知道,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 “原本手表是给温时遇的,他不要,我就自己戴了。”徐檀灵微微后仰,后背靠着椅子,是很放松的姿态,“很不巧,那天我也去了潮汐路,还路过了车祸现场。” “你在车祸现场看到了什么?” 嫌疑犯出乎意料的配合,说得很具体,也很流畅:“徐檀兮坐的那辆车卡在了护栏上,她让我救她,让我把祖母和姑姑带下车,我没有理她,然后一辆大货车撞了上去,车子起火了,但徐檀兮命很大,居然没死,还从车里爬了出来。没爬多远她就倒下了,我不确定她死没死,让司机下车去看看,可是司机害怕,他不敢去,我就说,只要他去帮我确认,手表就归他。”她歇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结果徐檀兮还没死,还抓住了司机的手,不过就醒了几秒,然后晕死过去了。” 抓住司机手的是棠光。 细节都对上了,有前有后,天衣无缝,说明要么是真话,要么是半真半假的话。 王刚不觉得徐檀灵是个老实的:“这就是全部?” 她挑眉反问:“不然呢?” 胡表国提了个问题:“那名司机叫什么?身高年龄多少,有什么面部特征?” “万河东,四十多岁,一米七左右,面部特征,”她想了想,指自己眉心,“这儿有颗痣。” “这就对了。”胡表国盯着嫌疑人,不放过她脸上一点蛛丝马迹,“万河东有个室友,叫姚勇金,姚勇金偷了万河东一块手表,然后被杀了,杀姚勇金的是一个叫崔鹤的赌徒,崔鹤杀了人,把手表拿走了,然后他也死了,现在手表下落不明。” 徐檀灵眼皮抖动,喉咙吞咽。 慌了呢。 胡表国提了提嗓音,目光逼视:“你指使万河东杀了人,万河东用手表威胁你,并且索要钱财,你们没有谈妥,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已经身患癌症的崔鹤去杀万河东灭口,不料手表被偷,崔鹤又没见过万河东,于是认错了人,错杀了万河东的室友姚勇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姚勇金崔鹤。”徐檀灵手指下意识握紧,身体前倾,“警察同志,说话要讲证据。” 确实,还没证据。 胡表国问:“手表现在在哪?” 徐檀灵很快回答:“我不知道,你应该去问万河东。” “还有个问题,”胡表国继续提问,“你为什么要让万河东下车去确认徐檀兮有没有死?” 只有杀了人的人才会去确认吧。 徐檀灵往后靠,身体又放松了:“她死了我好提前庆祝啊,毕竟我那么讨厌她。” 胡表国顺着她的话说:“对啊,毕竟你那么讨厌她,然后你看见她没死,就让万河东去杀了她。” 徐檀灵笑出了声:“编故事也要有个根据,你们如果不信我说的,可以去问万河东,我知道他在哪。” 王刚不淡定了,他们警方找这位万某找了有几个月了。 “他在哪?” 徐檀灵爽快地说:“章明路,荷塘北,万乐园四栋,401。” 晚上七点四十三,万家灯火和满城霓虹都亮了。 叮咚。 门铃响了一声,男人趿着拖鞋去开门:“谁啊?” 王刚打量了一眼:“警察。” 四十五岁上下,一米七左右,眉心有痣。 对上了。 万河东推开人就跑。 李大彬眼疾手快,一脚把他拌倒,王刚立马抓住他的手,往后一扭,拷上手铐:“跑什么,做贼心虚啊?” 八点二十七分,王刚和胡表国审了万河东。 “这块手表见过吧?” 万河东眼神闪躲,不看照片上的手表。 王刚也不急,先诈一诈他:“徐檀灵已经都招了,我劝你老实说话,争取减刑。” 他立马瞪大眼睛:“都是徐檀灵指使我的,她才是主谋!” 靠,这就诈出来了? 办案多年的直觉告诉王刚:有鬼,没鬼王字倒着写。 胡表国和王刚交换了个眼神:的确,有鬼。 王刚抱着手,一副“全在本队长掌控之中”的表情:“共同犯罪也有主犯从犯的区别,说吧,坦白从宽。” 万河东还真坦白了:“是她让我开车去撞大小姐的车。” 万河东的地址是徐檀灵给的,结果被这么爽快地卖了? 啊,有点奇怪啊。 两位队长对视一眼,决定顺着嫌犯的思路来。 “说具体点。” 万河东就一五一十,说得无比具体:“当时潮汐路发生了连环车祸,大小姐的车为了避开前面的车,撞到了护栏上,她当时还有意识,老夫人也有意识,她们在喊救命,前面那辆车上的人晕过去了,徐檀灵说不会有人看到,让我开车撞上去,我不敢,她就把手表摘下来给我,说那块表值五百万。” 那块表镶了钻,的确值五百万,看来徐檀灵对温时遇是真爱。 胡表国对案件目前的走向有点看不透,感觉两位嫌疑人的供词都有真有假。 这样才难办。 “然后你就撞了?”胡表国抓到了细节问题,“你就不怕前面那辆车上有行车记录仪?不怕有监控?” 万河东把放在桌子上的水喝了,脑门在冒汗:“徐檀灵说她都事先安排好了,绝对不会被拍到。” 事先安排好了? 到底还事先安排了什么? 万河东继续招供:“我本来还在犹豫,然后方向失控的大货车开过来了。” 对了,还有大货车。 当时的车检报告和尸检报告都证明了受害者的死因是:车辆二次被撞,引发了起火,最后爆炸。 王刚心急,忘了要诈嫌犯了,问道:“大货车也撞上去了?” 万河东摇头:“没有,错开了,我看到大货车翻了车,而且车身起火了,司机应该没得救,我就想大家肯定以为是大货车撞的,所以我就——” 胡表国把话接过去:“所以你就谋财害命,开车撞了上去,致使汽车着火爆炸,两死一伤。” ------题外话------ **** 徐檀灵怎么会知道万某的行踪? 我前面铺垫过哈,应该猜得到是谁在推着案子走吧 303:幕后推手,徐家父女狗咬狗(一更 “所以你就谋财害命,开车撞了上去,致使汽车着火爆炸,两死一伤。” 万河东不否认,只是一再强调:“是徐檀灵指使的,她是主犯。”另外,万河东补充,“她还想灭口,因为手表被偷了,我才逃过一劫。” “你是逃过一劫了,但姚勇金死了。”至于为什么会被灭口,王刚用脚指头都想得到,肯定是钱没谈妥。 给万河东录完口供,王刚又让人把徐檀灵带过来了,并复述了一下万河东指认她的口供。 “万河东说我指使他撞人?”徐檀灵终于不再淡定了,“他污蔑我!” 怎么回事?这俩不是一伙的? 王刚顺着她的话往下提问:“你没指使他?” 徐檀灵不假思索:“我只是没救徐檀兮她们。” 胡表国这时候把万河东提供的证据甩出来:“既然你没作恶,为什么给万河东封口费?” 徐檀灵看了一眼照片,显然难以置信:“万河东说的?” 胡表国把照片摊开:“昨天下午四点,你和万河东在万乐园小区的麻将馆里碰过面,你还给了他一袋美金作为封口费,麻将馆的监控都拍到了,还要狡辩?” 徐檀灵装不下去了,推翻了自己一开始的口供:“那钱不是我给的,是徐伯临让我给的。” 啊,剧情又出现了新转机。 胡表国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怎么又牵扯上徐伯临了?”来吧,相互咬吧! 徐檀灵表情恍然大悟:“怪不得叫我去送钱,原来是要嫁祸给我。” 嫁祸这词用得妙。 “你的意思是,”胡表国喝了一口水,润润喉,“指使万河东撞人的是徐伯临?” 嫌疑人二号,出现了。 嫌疑人一号拍案怒吼:“就是他,他才是凶手!” 这是什么走向,狗咬狗? “昨天上午徐伯临找过我,说会把他名下的股份全部转给我,条件是让我帮他做一件事。” 胡表国问:“什么事?” 徐檀灵不像第一次录口供那么镇定,她情绪激昂,就是不知道是真的气愤还是演技。 “他知道徐檀兮还在查那块手表,担心事情会败露,就想让我帮他盖过去,我下午跟万河东见面就是为了串通口供,钱也是他让我带过去的,说是给万河东的封口费。” 这里有两个问题。 第一个:“他怎么知道徐檀兮还在查那块手表?” “我不清楚,他没说怎么知道的。” 第二个问题,胡表国问:“为什么他非要找你帮他掩盖罪行?” 徐檀灵说:“因为手表。” 胡表国立马提问了:“手表到底是谁的?” “手表是我订做的,温时遇不要,我就送给徐伯临当生日礼物了,戴着手表去车祸现场的人不是我,是他。”徐檀灵越说越气愤,“就是因为手表是我订的,他才来找我串通口供,但他跟我说的是伪装成见死不救的目击证人,不是真的认罪。” 结果万河东直接把罪名全部推给了她。 她语气很笃定:“一定是徐伯临和万河东串通好的,故意引我上套,他们要把杀人的罪名嫁祸给我。” 王刚问了句重点:“你说他们嫁祸你,那你有留证据吗?” 徐檀灵脸色一垮:“没有。” “那怎么能证明你没有说谎?”就目前来看,王刚更怀疑嫌疑人一号,“手表是登记在你名下的,钱是你给万河东的,万河东指认的人也是你,你说他们嫁祸你,你自己信吗?” 徐檀灵似乎无话可说,沉默了半天:“我上当了。”她表情好像是真慌了,“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快去查徐伯临,他才是凶手!” 胡表国和王刚对视了一眼。 徐檀灵急忙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杀人动机,但徐伯临有。” 胡表国立马问:“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去年四月份,他从律师那里得知老太太立了遗嘱,要把所有股份都留给徐檀兮,因为这个他才动了杀心,这是我亲耳听到的。” 也是因为这个,她去温照芳那里添了一把火,放了一只鞋。 徐檀灵第二次口供录完已经快九点半了。 王刚把打瞌睡的唐晓钟摇醒:“去把徐伯临请来。” 唐晓钟看了一下时间:“很晚了,要不先下班,明天再去?” 王刚捶他:“案子没破下什么班,快去。” “……” 每次碰上案子就没日没夜,怪不得你老婆要跟你离婚! 十点五十六,徐伯临被带到了警局。 当被告知自己被徐檀灵指认之后,他露出了很荒唐、很不解的表情:“你们这么晚把我叫来,就是让我来听故事的?” 呵,这个更淡定。 “万河东我认识,以前在我家当过司机,除此之外,我跟他没有任何来往。”徐伯临面不改色地说,“手表的事更是无稽之谈,我听都没听过。” 根据徐檀灵的口供,十一号徐伯临找过她串供。 “十一号一整天你都去了哪里?”胡表国问,“有没有人作证?” 徐伯临淡定地摇头:“上午去爬山了,下午去钓鱼,没有人作证。”他不急不忙,反将一军,“警察同志,不应该是我去证明我没罪,而是应该你们拿出证据证明我有罪,如果证明不了,就请尽快放了我。” 这口气狂的,不是真无辜就是胸有成竹。 徐伯临被暂时扣留了,如果一直没有证据,二十四小时后就得放人。 两位刑侦队长都在思考人生,一个蹲警局门口左边,一个蹲右边,一人叼着一根烟。 王刚扭头:“老胡,你觉得犯人是谁?” 胡表国熟练地吐了个烟圈:“给我整晕了。” “我也晕了。”王刚摸了一把快秃掉的脑袋,“从我电脑里收到手表订做人登记证明开始,我就晕了。” ------题外话------ ******* 这对父女为什么会狗咬狗,谁在推动,我后面会用倒叙的方式去写。别急 304:杳杳幕后boss,渣爹已跳坑(一更 “我也晕了。”王刚摸了一把快秃掉的脑袋,“从我电脑里收到手表订做人登记证明开始,我就晕了。” 今天下午五点,王刚的电脑被人远程控制了,屏幕里自动弹出来一张英文的、某品牌的手表订做登记表。 时间倒回到三天前,也就是四月九号。 那天徐二总心情特别好,在茶水间泡个咖啡还要哼个歌,手舞足蹈,好不快活。 同事老蒋看他摇头晃脑,就问了:“二总,有什么好事发生吗?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徐仲清泡了一杯进口咖啡:“我跟你说,我侄女婿可厉害了,本事通天呢。” 老蒋泡了一杯普通的速溶咖啡:“怎么厉害了?” 徐仲清表情开始骄傲了:“警察查我们徐家那个案子也快有一年了,凶手还没落网——” 老蒋插了句嘴:“不是说……”他看看四周,把声音放小点儿,“不是说是徐总的夫人让人破坏了刹车吗?” 徐仲清边搅着咖啡:“凶手可能不止一个,刹车破坏了之后,车被二次撞——” 老蒋等不及:“谁撞的啊?” “你别打岔,我刚刚不是说警察查了一年都没进展吗,我那个本事通天的侄女婿查到线索了。”本事通天四个字必须强调。 老蒋激动得好像中了彩票:“什么线索?” 这演技……好夸张。 徐仲清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门口:“我侄女快晕过去的时候睁了一下眼,看到了一块手表,我那个本事通天的侄女婿就快要查到手表的主人了。” 老蒋竖起大拇指:“你侄女婿太牛了。” 你不要这么浮夸! 徐仲清表情更浮夸:“那当然了,嘿嘿。” 两人继续喝咖啡、聊八卦,直到门口的影子消失。 徐仲清立马放下咖啡,跑到门口张望了几眼:“应该都听到了吧?” 老蒋把脑袋左边的一绺头发横跨整个头顶捋到右边,这样看上去就没那么秃了:“咱们嗓音这么大,徐总他又不聋。” 徐仲清这下放心了。 老蒋搓搓两根手指:“二总,奖金。” “少不了你的。” 徐仲清赶紧给“上线”打了个电话,汇报一下进展:“檀兮啊,叔都给你办好了。” 徐伯临先回了一趟家,把保险柜里的手表取出来,随后开车去了潮汐路,车刚停下,丁四的电话从监狱打来。 他东拉西扯了一堆,才说重点:“天热了,我想添点夏天用的东西,给我打点生活费吧,这个月还没打呢。” 每个月一笔,是封口费。 丁四是温照芳的爪牙,也是他的,这人有点麻烦,胃口又大,要尽快想办法解决掉。 徐伯临拉开车门,走到江边,把那块手表扔进江里,然后拨了一通电话。 “我给你发了个账户,你往里面打五十万。” 四月十号,天阴,早上飘了点雨,风一吹,像起了漫天的雾。 早上十点,徐放发了一条朋友圈。 放爷不叫红红:lyg与lys合并,六爷的排场,堂姐夫带我飞~@戎黎 这条朋友圈仅对徐伯临可见,当然了,他不知道仅对他可见。 这条朋友圈在向徐伯临传递四个信息:一,戎黎是戎六爷;二,lyg和lys现在都归戎黎管;三,戎黎要查到手表的主人轻而易举;四,戎黎可能已经知晓了“徐檀灵”曾向lyg买过万河东的行踪。 徐伯临立马以徐檀灵之名取消了跑腿任务。 就在他夜不能寐的当天晚上,消失了几个月的万河东主动联系他了。 “徐总最近睡得还好吧?” “你又想干嘛?” 万河东说:“最后一次,给了钱我就再也不出现。” 这种话他说了不止一次,徐伯临早就不信了。 “你不给的话,”他威胁说,“小徐总应该也很乐意代劳吧。” 言外之意是:你不给钱,我就把事情捅到徐檀兮那里。 手表虽然已经扔了,但徐伯临不确定万河东手里还有没有其他证据,他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见面谈。” 万河东回了句:“等我电话。” 说完,他就挂断了。 徐伯临焦虑地抽了半包烟,然后给徐檀灵打了一通电话。 “想不想要我手里的股份?” 手表是徐檀灵一年前送给他的,戎黎就算查也是查到徐檀灵头上,他因此特意留了个心眼,买万河东消息的时候故意留了徐檀灵的名字,本来就不是真的去买消息,要买消息大可以去lys,他选择lyg其实是想私下联系跑腿人,想买万河东的性命,只是计划没赶上变化,lys和lyg突然合并了,更荒唐的是戎黎,他居然是戎六爷,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戎六爷。 潮汐路的车祸案必须有个了断,不然以lyg和lys的能耐,要挖出点什么只是时间问题。 四月十一号,朗朗晴空,万里无云。 上午九点,徐伯临和徐檀灵在一家保密性很好的茶馆碰了面。 徐檀灵斟了两杯茶水,端一杯到对面:“爸,喝茶。” 徐伯临不是来喝茶的,他很急迫:“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具体怎么和万河东串供,他昨晚在电话里已经大致说了一遍。 “你真的只是路过了车祸现场?”徐檀灵心眼多、疑心重,也没那么好糊弄。 徐伯临强调:“不只是路过,我还见死不救了。” 他当然不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那块手表既然已经暴露了,就得认下一部分的罪,比如——见死不救。 至于后面的部分,最好被带进棺材里。 “你没做别的?”徐檀灵目光探究,还在怀疑。 徐伯临顿时拉下脸:“我还能做什么?”为了打消她的疑虑,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你妈的下场你也看见了,如果让你姐姐查到是我见死不救,她一定会报复我,会把我赶出公司,而且戎黎一直在查手表的事,这件事瞒不了多久,早晚会被查出来,我就想有个了断,要不是因为手表是你订做的,我也不会来找你,如果你怕被报复,也可以拒绝。” 徐檀灵想了想:“那个司机呢?你确定他能守口如瓶?” 包间里没有监控,徐伯临什么都敢说:“等事情过去之后,我会想办法让他再也开不了口。” 她心动了:“如果我照做了,股份什么时候给我?” “你从警局出来之后。” “给我多少?” 徐伯临沉默了几秒:“一半。” 他在徐氏总共持股百分之十,一半也就是百分之五,而徐檀兮单个人的持股比例就超过了三分之二。 百分之五显得有点少了。 徐檀灵坐地起价:“那可不行,我可是冒着被报复的风险帮你认罪。”她开价,“全部。” 徐伯临脸色当场变了。 徐檀灵也不急,她晓之以理:“爸,我可是你亲女儿,你和姐姐不合,股份你早晚不也得给我,放我这和放你那其实也没多大区别,你是我亲爸,我还能不管你吗?而且我也没有管理公司的才能,就算股份给我了,我也会继续让你当代理股东。” 徐伯临没得选,只能同意。 上午十一点左右,他和万河东碰面了,在潮汐路的江边。 他把串供的计划说了一遍,而且特地强调:只认手表和见死不救的部分,绝对不能提撞车的那部分。 “你就不怕你大女儿以后会想起来?”万河东戴了口罩和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她得过创伤后应激障碍,一直在做心理治疗,不会想起来。”徐伯临直接抛出诱饵,“只要你照我说的做,我就一次性给你五千万,另外也会安排你出国。” 万河东这几年没少勒索徐伯临,胆子已经练大了:“给我五千万,给你二女儿多少钱?” 五千万还不满足? 徐伯临冷哼:“这就不关你的事了。” 万河东好像很有把握:“你不妨告诉我,也许我能给你更好的主意。” “给了她股份。” “全部?” 徐伯临没作声。 “那可是一笔巨款。”万河东丝毫不掩饰他眼里的贪婪,“你只要把给你二女儿的股份给我一半,我能帮你把这件事彻底解决了。” ------题外话------ ** 为什么杳杳是幕后,我后面会写,倒叙哈倒叙,注意看时间点,只要跟着节奏来,都看得懂的 305:亲子鉴定出来,杳杳身世(一更) 万河东丝毫不掩饰他眼里的贪婪,“你只要把给你二女儿的股份给我一半,我能帮你把这件事彻底解决了。” 徐伯临动摇了:“怎么解决?” “我帮你指认你二女儿,把撞车杀人的事情都推到她头上,毕竟是两条人命,谁也说不准以后会不会再查出点什么,要想一劳永逸,还是得有人把你指使我撞车杀人的罪名顶替下来,正好那块手表是你二女儿订做的,再加上我的口供,要定她的罪也不难。”万河东继续抛诱饵,“而且股份你不用一次给我,一年转给我百分之一就行,很划算吧。” 股份不用一次给,这个诱惑太大了,只要日后把人解决掉了,那后面就不用给了,对徐伯临来说,既能一劳永逸,又能保住股份。 “把事情捅出来了,你就不怕坐牢吗?” 万河东用八个字表明了他的决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句话,徐伯临认同。 “徐总,我们说说具体怎么操作吧。”万河东想了想,“最好能制造点证据出来。” 徐伯临立马顺着他的思路想到了对策:“明天我会让檀灵带一笔钱过去,我就跟她说是给你定金,你想办法拍视频,后面可以当成指认她的证据。” 万河东又问:“警方那边呢?我自己去自首?” 徐伯临说不用:“我到时会把你的地址给檀灵,她以为你跟她是一路的,肯定会告诉警方。” “然后我就把你杀人的罪名都推到她头上?” 其实确切地说,是徐伯临指使他杀人的罪名,这里面有个主从犯关系,但徐伯临一心想要脱罪,并没有注意到这段话里的模糊概念和引导性。 他迫不及待:“嗯,就这么办,等结案了,我先转你百分之一的股份。”另外,他提醒万河东,“做笔录的时候不要大意,别让警方看出来问题。” 万河东笑了:“这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脱罪。” 下午四点,徐檀灵和万河东约在了万乐园的麻将馆。 徐檀灵带来了一袋美金:“这是定金,我爸让我给的,剩下的等事成之后再付清。” 万河东拉开拉链,拿出来两沓,随意翻了翻,再放回去:“对一下口供吧,徐二小姐。” 他们对的是见死不救的口供。 四月十二号的傍晚,徐檀灵被警方拘留,她坦白,说自己见死不救,并给了万河东一块手表,让他下车查看。 另外,徐檀灵还提供了万河东的地址。 然而,万河东的口供却跟徐檀灵不一致,他供认不讳,招认说是徐檀灵指使他开车撞了受害人车辆,并且把现场的所有细节都说出来了,另外还提供了徐檀灵在麻将馆给他封口费的监控视频。 紧接着徐檀灵声称是徐伯临陷害她,但徐伯临矢口否认,警方没有证据,最多能扣留他二十四小时。 现在是四月十三号晚上十点五十。 胡表国看了看手表:“时间到了,得放人了。” 王刚不想放:“就这么放了?” 虽然证人和证物都指向徐檀灵,但王刚更怀疑徐伯临,他很相信徐檀灵说的那个杀人动机。 胡表国耸耸肩:“不然呢?” 只有徐檀灵一个人的口供,属于孤证,再加上她自己就是嫌疑人,她的证词就算到了法庭,被采用的可能性也很小。 目前证据不足,只能放了徐伯临。 李大彬去把徐伯临带来了。 徐伯临一副儒商的模样:“两位队长辛苦了。” 王刚皮笑肉不笑:“不辛苦。” 徐伯临抚平西装上的褶皱:“我女儿就拜托两位了。” 王刚好笑了:“拜托我们什么?是还她一个公道,还是让她伏法啊?” 徐伯临神色自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案子的事我插不了手,也不该我插手,我的意思我女儿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头,希望两位队长在生活上多照料一下。” 你女儿说你杀人,你还在这装慈父。 好假。 王刚回了个职业假笑:“放心,会给她好吃好喝。” “我还有公事,就先告辞了。” “不送。” 呵,不送,下次去接你回来。 温时遇今天回了一趟帝都,晚上才赶回南城,他不放心徐檀兮,这几日都在两头奔波,他到医院时,已经过了十一点。 戎黎在病房外面打电话,等他挂断后,温时遇才出声:“怎么样了?” 戎黎说:“都在按计划进行。” 他们站的位置离病房很近,温时遇把声音压低:“我问的是杳杳。” “吃了安眠药,已经睡着了。”旁边座椅上有个文件袋,戎黎拿起来,递给温时遇,“给你看个东西。” 温时遇接过去,打开。 是江醒刚刚送过来的亲子鉴定。 啪,文件袋掉在了地上。 温时遇整个人失了魂。 戎黎把文件袋捡起来:“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是知情者。” 连温时遇都不知道,徐家瞒得够严的。 “到底怎么回事?”温时遇脸色发白,他把所有情绪都压在眼底,声音微颤,“杳杳怎么会是祁栽阳的女儿?” 晚上下了雨。 温时遇手里的伞还在滴水,那是一把黑色的直骨伞,伞柄上挂了两颗红豆大小的玉珠子,玉珠子坠在伞布上,布上开了一朵君子兰。 一朵雨打过的君子兰。 戎黎看着那朵花,眼底似暮色沉沉:“具体发生了什么还不清楚,徐伯临曾经雇过跑腿人去打探祁栽阳妻子的案件,我怀疑那件案子也是出自他的手。” 温时遇立马有了猜测:“如果是这样,徐家老太太应该是知情者。” 难怪老太太把所有股份都留给了长孙女,原来是赎罪。 居然是赎罪。 温时遇拄着伞,后背弯了,身体的重量压在了伞上:“暂时不要告诉杳杳,给她时间缓缓。” 最爱的亲人变成了仇人,她要怎么办? 戎黎看着他,目光像沙漠里的星子,亮得灼人:“你好像也需要时间缓缓。” 温时遇把伞靠放在墙边:“你不用这么防备,我是杳杳的舅舅,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不会有什么不一样。”他上前几步,走到门口,手握在门把上,开门之前,他回头,请求,“你能不能五分钟后再进来?” 戎黎没有说话,退后几步,坐在了椅子上。 等他家小淑女病好了,他要让她给他的伞也绣花,要两朵君子兰。 温时遇轻轻关上病房的门,走到病床前,弯下腰,低声唤徐檀兮:“杳杳。” 她吃了安眠药,睡得很熟。 他伸出手,隔着空气,碰了碰她紧蹙的眉头,指尖只触到一片冰凉。 戎黎在外面,把口袋里的糖数了一遍,又一遍,数到第六遍的时候,温时遇出来了。 他拿起他的伞,对戎黎说:“谢谢。” 还有:“好好爱她。” 戎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放在椅子上,没说什么,回了病房。 温时遇带走了那颗糖。 已经夜深,雨也停了,医院门前的那条路很安静,灯下偶尔有匆匆人影掠过,只有一个影子,他慢慢悠悠、晃晃荡荡。 “杳杳不是温女士所生,”温时遇质问他的父亲温鸿,“您知不知道?” 温鸿在电话那头讥讽:“知道又怎么样?” 对啊,他能怎么样,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表露。 他笑,嘲笑自己,也嘲笑命运:“原来您知道。”他脚步停下,影子被路灯压成了佝偻的一团,“您居然知道。” “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温鸿挂断了电话。 温时遇扶着路灯,慢慢蹲下。 “温先生!”柯宝力下车跑过来,赶紧伸手去扶,“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坐在地上,看着手里那颗糖:“宝力。” “先生您说。” 他像丢了魂,嘴里呢喃:“好不公平。” 柯宝力听不懂:“什么好不公平?” 他红了眼,把头靠在路灯上,那把绣了君子兰的雨伞安静地躺在他怀里:“没什么……” 人这一辈子也不长,还有来生。 他其实所求不多,能说出口足矣,有太多话他这辈子都不可以跟她说,只能告诉满园君子兰。 ------题外话------ **** 舅舅,你还有我,我永远是你的……顾!求!票! 306:戎黎见未来岳父(二更 他其实所求不多,能说出口足矣,有太多话他这辈子都不可以跟她说,只能告诉满园君子兰。 他拄着伞站起来。 柯宝力扶着他:“温先生,我去给您挂个号吧。” 他摇了摇头,把戎黎给的那颗糖吃了,然后将伞撑开,没有下雨,天雾蒙蒙的,他走在灯下,影子模糊。 糖很甜,是草莓味。 四月十四号,小雨,春天的雨下得不凶,断断续续,总是很缠绵。 南城监狱。 女狱警把温照芳带进了会见室。 她坐下,抬头隔着玻璃看戎黎:“你来看笑话?” 戎黎神色冷淡,没那个闲情逸致:“我对你的笑话不感兴趣。” “那你来干嘛?” 他问:“你不准备上诉了?” 温照芳还是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打量他,当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他眼睫毛不算长,但很密,垂下来的时候会落下阴影,他有一双漂亮的、让人看不透的杏眼,双眼皮的弧度很小,向内弯,是很乖巧的眼型,但看着人的时候,攻击性就出来了。 温照芳也是进了监狱之后,才彻底想明白她是怎么进来的,都是托了眼前这个男人的“福”。 他是个极其危险的人。 她防备地看着他:“跟你没有关系。” “有关系。”戎黎不喜欢废话,直截了当地表明了立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温照芳摸不透他的底,也不知道他的目的:“你指的是?” “徐伯临。” 她已经进监狱了,下一个轮到徐伯临了吗? “你又在打什么算盘?” 他语气轻描淡写,像在闲谈:“我想送他进监狱,让你们夫妻团聚。”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温照芳还是没搞清楚来这趟的目的。 戎黎从口袋里抽出来一张照片,往前坐了点儿,他把照片贴在玻璃上,用两根手指抵着。 “丁四是徐伯临的人。”他说。 照片里有丁四,还有徐伯临。 温照芳盯着那张照片,神色慢慢由惊讶变成愤恨。 怪不得丁四那么容易就把她供了出来。 戎黎把照片随意一折,放回口袋:“如果你想让徐伯临在牢里待得久更一点,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徐伯临奸诈狡猾,而且还心狠手辣,就得让戎黎这种会玩的人去玩死他,温照芳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合作:“你还想知道什么?” 戎黎问:“你知不知徐檀兮的身世?” 温照芳诧异:“你是怎么知道的?” 谈到徐檀兮的事,他耐心就不是那么好,神色急切:“是我在问你。” 温照芳迟疑了几秒,说:“我不知道她的生母是谁,只知道是徐伯临外面的女人生的。” “谁说的?徐伯临还是徐家老太太?” “是老太太,是她把徐檀兮抱回来的,她还说不管怎么说都是徐家的血脉,让我当成自己的孩子抚养。”温照芳眼里还有恨,“当时我的孩子也快出生了,也是个女孩,因为突然冒出来个私生女,我情绪失控,孩子没有保住。” 所以她才那么讨厌徐檀兮。 戎黎冷冰冰地说了一句:“徐檀兮不是私生女。” 温照芳立马问:“什么意思?” 他起身,走了。 从监狱出来,他打了个电话给何冀北。 “查到什么了吗?” 何冀北说:“什么都查不到,二十五年前,虹桥医院发生过一场火灾,所有的医疗记录都被火烧掉了,所有的妇产科医生我也都查了,能查得到的都没有问题,查不到不是不在世就是移民了。” 所有证据都被抹得一干二净,徐家老太太做了一次天衣无缝的包庇。 人性真的是最不能深究的东西。 雨下得很小,更像雾气,戎黎没有带伞,把卫衣的帽子往头上一扣。他上车之后,一边开车,一边找江醒的号码。 江醒那边很吵:“干嘛?” 戎黎问他:“祁栽阳导演人在哪?” “你要把亲子鉴定的事告诉他?” “嗯。” 江醒报了个地址。 一个小时后,戎黎到了片场,他又给江醒打了个电话。 江醒不太友好:“又干嘛?”他只想安静地隐退好吗? “我进不去。” 祁栽阳拍戏的地方不对外开放,只准演员和工作人员进去。 江醒不太想管,但又没办法,徐檀兮和洪端端不仅是来自天庭的老乡,还是表姐妹。 他好不容易隐退了,结果又要跟戎六爷做连襟。 真他母亲的烦人。 “等着。”江醒挂了电话。 戎黎在影视城c区入口的地方等,那附近有很多人,有蹲点的记者,有追星的粉丝,还有等待机会的路人演员。 “先生,你好。” 戎黎回头。 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士,穿着很讲究,手上戴的手表价格不菲:“请问你想当艺人吗?” 这位男士不是别人,是江醒的经纪人,巩帆。 戎黎态度有点冷漠:“不想。” 巩帆看上了他的脸,以及他的身材:“以你的条件,我觉得要红不难。” 气质也好,可以走神秘禁欲风,做爱豆和模特都可以。 演技差没事儿,不会唱歌跳舞没事儿,没有镜头感不会摆pose都没事儿,只要人设立得好—— 他还是那句:“不想。” 巩帆尴尬得把刚掏出来的经纪人名片塞回口袋,心想:哎,好可惜。 这时,一个白白嫩嫩的胖小伙跑过来:“容先生是吗?” 戎黎嗯了声。 小伙介绍自己:“是江哥让我来接你的,我是他的助理,我姓左。” 戎黎礼貌地点了个头。 为什么小左一眼就找到了自己要接的人?那是因为江醒说:个高,长相扎眼的那个。 小左跟门口的工作人员解释了几句,工作人员就放行了。 小左这才发现经纪人也在:“帆哥。” 巩帆嗯啊了声,也进去了。他把小左拉过去,小声问:“你跟他认识?” 小左摇头,说:“容先生是江哥的朋友。” 走在前面的戎黎:“不是。” 巩帆:“啊?” 说话声挺小的,他怎么还听得到? 听力很好的戎黎:“不是朋友,我跟他不熟。” ------题外话------ *** 戎黎:我跟你不熟 江醒:你只跟你老婆熟 307:杳杳见生父,生母之死的真相(一更 听力很好的戎黎:“不是朋友,我跟他不熟。” 好吧,巩帆觉得他也可以走冷漠傲娇人设。 好可惜,不能骗去出道。 小左把戎黎领到了江醒的保姆车前。 戎黎看了江醒一眼,问小左:“祁栽阳导演在哪?” 哦,不是来找江哥的。 “我带你过去。。。” 戎黎道了声谢。 等人走了,巩帆上了保姆车:“江醒,那个,”他用下巴指了指戎黎那个方向,“不是你朋友?” 江醒待会儿还有戏,身上穿着戏服,车门没关,他懒洋洋地窝在座椅上晒太阳:“不是,我跟他不熟。” 巩帆摸摸下巴,十分惋惜:“那张脸不出道有点可惜。” 戎六爷出道? 那整个锡北国际都得乱套。 江醒把军帽盖脸上,闭目养神:“人家不靠脸吃饭。” 戎六爷靠拳头和脑子吃饭。 祁栽阳拍完了一场才回休息室,戎黎已经在那等他了。 他进去先拿了瓶水:“你找我?” 戎黎原本坐着,他起身:“你好,我是戎黎。” 祁栽阳灌了两口水:“我知道啊,檀兮带你来过片场。” 戎黎话少,也不习惯找话题,什么也没说,他把带来的文件袋放下。 “这什么?” 祁栽阳把文件袋拿起来,打开,抽出来看了看。 看完后人僵住了,纸张掉在了地上。 二十五年前的春天,祁栽阳导的第一部电影入围了青花电影节的最佳导演。 在颁奖开始之前,他给妻子洪苓仪打了通电话。 “你聚会结束了?” 洪苓仪很爱笑,笑起来很甜:“嗯,在回家的路上。” 三月底是预产期,祁栽阳把家里的车都装上了专门的孕妇安全带。 他在电话那边叮嘱:“你让老秦慢点开车。” 洪苓仪笑着应:“知道了。” 车已经开得很慢了,连从车窗刮进来的风都是轻轻柔柔的。 “要是没拿奖,也不要失落,等下次拿奖的时候,带我一起去。” “不相信你老公啊?” 那时候的祁栽阳还很年轻,意气风发。 洪苓仪笑了笑:“颁奖快开始了,你赶紧进去吧。” “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好。” 挂了电话之后,洪苓仪用手机打开颁奖晚会的直播,导演的奖项在后半段,她昏昏欲睡时,才听到颁奖嘉宾念道:“最佳导演奖的得主是——” 得主是:“《寄生》祁栽阳。” 她对着手机笑得很灿烂。 主驾驶的老秦说了声恭喜。 她道:“谢谢。” 屏幕里丈夫穿着正式的西装,大方地走上领奖台:“大家好,我是祁栽阳。” 她给他写了获奖感言的,放在了他口袋里,他肯定没背,只说三句:“谢谢评委,谢谢观众,谢谢我的妻子。” 手机里的尾音被一声巨响淹没,车窗震碎,玻璃飞溅出去。 醉驾的徐伯临终于醒酒了。 他坐在主驾驶里愣了很久,才抖着手推开了车门,前面那辆车的车尾整个凹陷进去,横在了马路上,他看见殷红的血从主驾驶的车门底下滴下来,他慌了神,脚步趔趄地走过去,车窗全碎了,车主的脸血肉模糊,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摸到车主的脖子...... 他猛地缩回去。 没有呼吸了。 “救......救......” 呼救声从后面传来,徐伯临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车座上倒了个人,人还在动,他双腿发抖,慢慢移步过去,刚伸出手,车门就开了,一只血淋淋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个孕妇,她一只手抱着肚子,额头在流血:“救救......我的孩子......” 她说完,手垂了下去,然后一动不动。 徐伯临把手伸进车里,摸到她还有呼吸。这时,远处忽然传来声音,还有车灯打过来,离他越来越近。 这是他常走的一段路,他知道这段路上没有监控。 他没有时间思考,跑到主驾驶,用手帕包着手,把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拿出来,然后回到后面,抱起还没断气的孕妇,放进了自己那辆车的后备箱,随后迅速开走。 他不敢去陌生的地方,就把车开回了家,他知道这个点家里没有人,他去花房拿了一把铁锹,把孕妇抱到了后面的院子里。他不知道孕妇有没有断气,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把事情处理干净,这个孕妇看到了他的脸,他必须处理干净。 他听见声音,猛地回头。 是庐砚秋提前回来了。 庐砚秋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脸色煞白:“怎么回事?” 徐伯临扔掉铁锹:“妈。” 他抓住庐砚秋的袖子,手上还有没干的血,脸上全是汗。 他很慌张,呼吸声很大:“妈,我不是故意的,我喝了酒,撞到了她的车,你帮帮我,帮帮我。” 庐砚秋没作声,拿出手机。 徐伯临立马抓住她的手:“你干什么!” 她说:“报警。” 徐伯临怒吼:“不准报警!”他整个眼眶都红了,求着说,“妈,我不想坐牢。” 庐砚秋沉默了很久很久。 “有没有人看到?”她问。 徐伯临立马摇头:“没有。” 就在庐砚秋迟疑的时候,脚被人抓住了。 是那孕妇,她还没死。 她脸上都是血,一只手抱着肚子:“孩、孩子......” 庐砚秋当机立断:“先送医院。” 徐伯临激动地喊:“不行!别人会知道的,不能送医院!” 庐砚秋没管他,直接打了通电话:“贺主任,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当时徐伯临的妻子温照芳也在孕期,贺主任就是负责给她产检的妇产科医生。 最后孩子保住了,孕妇因为头部受伤,死在了手术台上。已经是奇迹了,那个孩子能活着。 当天深夜,孩子被庐砚秋抱回了徐家,那天是三月十七号。 温照芳已经回来了,徐伯临不在,他去处理尸体了。温照芳盯着庐砚秋手里的孩子:“妈,这是谁的孩子?” 庐砚秋在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伯临的,是个女孩。” 温照芳脸色瞬间变了,她扶着沙发,抱着八个月的肚子站起来,脖子上的青筋隐隐凸起:“是哪个贱女人生的?” 庐砚秋冷了脸:“你不用知道,我已经打发了,她不会来碍你的眼。” 温照芳咬着牙在发抖:“您要收留这个孽种?” “不是孽种。”庐砚秋板着脸纠正,“是我徐家的骨血,你就当是你女儿,当亲生的养。” “骨血?”温照芳冷笑,“外面女人生的,她也配?” 她突然冲上去,用力掐住孩子的脖子。 “照芳!” 庐砚秋大吼一声,连忙去推她的手:“你快松手,快松手!” 孩子在哭,声音越来越弱。 温照芳面目狰狞,嘴里一遍一遍骂着孽种,庐砚秋上了年纪,哪里推得动她,直到孩子没了声音,她才松手,整个人力气卸掉,缓缓倒下,血从她双腿间流出来,越流越多。 “我的孩子......” “照芳!” 庐砚秋放下孩子,去叫救护车。 突然,孩子的哭声又响了。 温照芳流产了,庐砚秋给“外面女人”生的女儿取名檀兮,对外声称是儿媳所生,对她疼爱有加。 “檀兮......” 祁栽阳红着眼睛叫了一声。 外面天色已经昏黄,是傍晚时分,徐檀兮把书放下,因为还在病床上,她不方便起身。 “您怎么来了?” 祁栽阳把脸转到一边,擦了一把眼泪,他极力压着哭腔,肩膀都在抖:“我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 他的女儿已经长这么大了,亭亭玉立,文质彬彬。 “有劳您了。” 她还在生病。 不可以相认,不可以提她的身世。 他脚上还穿着拍戏时候穿的凉拖,袜子上在来的路上沾到了土,因为熬夜剪片,身上的外套皱巴巴的,头也没洗,胡子也没刮。 他应该洗个澡再来的。 不知道说什么,怕说错,他憋了很久,憋到眼睛发热、鼻子发酸,才憋出一句:“你身体好点了吗?” 308:祁导宠女儿,父女相认(二更 “你身体好点了吗?” 她说:“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祁栽阳低头,吸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我给你带了汤,也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我就炖了......” 炖了你妈妈最爱喝的。 他又哽咽了:“我就随便炖了点,下次......下次再炖你喜欢的。”他把保温汤壶放下,故意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搓搓手,“这天儿真冷,给我冻感冒了,鼻子都不通气。” 他用帕子擤了一把鼻涕:“好好保重身体,我先回去。。。” 他说完扭头就走。 徐檀兮叫住他:“祁导。” 他回头,脸上挂着两行泪。 他是演技最差的导演,演个路人都不会。 徐檀兮看着他,眼眸湿润,试探地、小心地问:“是您吗?” 祁栽阳抹掉泪,用力点头:“是我,是爸爸......” 爸爸。 徐檀兮从来没有这样亲昵地喊过徐伯临。 她很聪慧,她曾经几次被祁家人错认,她认得一个父亲看女儿的眼神,不是徐伯临看她那样,是徐仲清看徐赢赢那样。 她记得有次徐赢赢生病,徐仲清也是这样,流着泪给她炖汤。 “我,”她张嘴,喉咙像被堵住了,“我......喜欢萝卜排骨汤。” 祁栽阳忍不住,被眼泪糊了一脸:“嗯,爸爸记住了,明天给你炖萝卜排骨汤。” 戎黎就在病房外面。 祁栽阳是哭着出来的,五十多岁的人,蹲在墙边,哭得像个孩子:“檀兮她......她认出我了,呜呜呜......” 戎黎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蹲下,问了声:“您抽烟吗?” 祁栽阳抽抽搭搭地说:“抽。”他手伸出来,向戎黎讨烟。 戎黎摸摸口袋,这才想起来:“我没有烟,前几天戒了。” 祁栽阳捂住脸,哭到崩溃:“我也没有,在家里呜呜呜呜呜呜......” 戎黎很不习惯安慰人,尤其是长辈,话又不能说得太重,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来:“我有糖,吃吗?”他补充,“檀兮买的。” 祁栽阳手伸过去:“吃呜呜呜......” “......” 戎黎给了他一颗糖。 他蹲在墙边哭了十多分钟才依依不舍地走了,他说要去买排骨和萝卜,明天给他闺女炖汤,说着又开始哭了。 戎黎回了病房。 徐檀兮呆呆地坐在病床上:“先生。” “嗯。”他把厚外套给她披上。 “是徐伯临吗?” 她知道江醒曾经接过徐伯临的跑腿任务,徐伯临在打探祁栽阳妻子的车祸案。 戎黎仔细观察着她的情绪:“应该是,还没有找到证据。” 她很平静,目光像深海:“我祖母和姑姑知情吗?” 这是她最在意的。 戎黎怕说错话,小心作答:“你姑姑应该不知情。” 庐砚秋把痕迹抹得那么干净,不可能会告诉别人,即便是自己的女儿。 徐叔澜是个女君子,做不出包庇的事,她应该和温照芳、温鸿一样,以为徐檀兮是外面的女人生下的私生女。 徐檀兮又问:“那祖母呢?” 戎黎沉默不语。 她平静的目光终于起了波澜,混乱而又汹涌:“你告诉我,我想知道。” 戎黎握住她的手,都四月了,她手还冰凉冰凉的。 他握紧,用脸贴着她的手背:“她把证据都处理掉了。” 徐檀兮心想,她好厉害,不会做噩梦吗?梦醒后不会想掐死她吗?怎么还能做到对她疼爱有加? 徐檀兮仰着脸,湿漉的眼睛看着戎黎:“先生,你说为什么人性可以这么坏?” 戎黎抱住她:“对不起杳杳。” 她乖乖的不动,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你对不起什么?” 怀里的她好瘦好小一团,他想把她藏起来,不让这个世界伤害她。 “我失策了,不该让你这么快知道。” 她太聪明,即便什么都不说,她也能依据一点细枝末节推出全貌。 徐檀兮摇头:“我没事,也不会有事,坏人还在逍遥法外,我不会倒下。” 就是有一点累。 她闭上眼睛,把头靠在戎黎肩上:“如果我倒下了,你就扶着我。” 戎黎抱紧她,手轻轻地拍拍她后背:“不要难过,杳杳,你还有我,还有小舅舅,还有真正爱你的家人。” 她嗯了声,声音低低的,没有力气:“我想去一趟老宅。” “等你病好了再去。” 她摇头:“现在就想去。” 戎黎给她穿了很多衣服,带她去了和风公馆。 她把庐砚秋的遗照放倒在桌上,没有上香,她跪在徐叔澜的遗照前面,磕了三个头。 “姑姑,谢谢您的养恩,檀兮不孝,可能要很久才会再来看您。”要等她不那么记恨。 戎黎一言不发,看着跪在蒲团上的她,心疼得红了眼。 “我走了。” 她起身,让戎黎牵着离开。 那栋房子她打算过给徐仲清,不想再踏进来,等以后她不那么怨恨了,她再去姑姑的坟前看她。 309:杳杳恢复记忆,收拾徐伯临(一更 那夜,徐檀兮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她梦见了一个她看不清脸的女子,女人的肚子很大,笑得很温柔。 她梦见了姑姑,姑姑教她念三字经,教她唐诗宋词,教她写毛笔字。 她还梦见了庐砚秋,庐砚秋问她冷不冷,要不要暖手的炉子,她用力推开她,炉子掉在了地上,砰的一下,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很刺眼,她伸手挡住眼睛,等再睁开时,她一个人站在了街上,回头看见了一辆着火的车,庐砚秋坐在车里看她。 梦里,她回到了那次车祸现场,潮汐路靠江,风很大。她已经恢复了记忆,车祸的一幕幕在梦境里一遍一遍地重复。。。 时间往回倒。 四月六号的晚上,她和戎黎约定好暂时分开。 四月七号的上午,她看了戎黎给她的那个视频,她可以确定了,戴着手表的那个人一定是她认识的人,甚至可能是至亲。 很及时地,温时遇查到了黄建博医生的行踪,黄建博就是那位给她做过心理治疗、干预她记忆的心理医生。 他人还在国外,电脑被控制了,视频关不掉,他很慌张。 徐檀兮心平气和地开口:“我不是来追责的,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什、什么问题?” 她问:“除了我二叔二婶,你还收了谁的钱?” 黄建博支支吾吾了一番,选择坦白:“是您的父亲,徐伯临先生。”他希望能被从宽处理,所以知无不言,“他让我把你车祸的记忆彻底清楚干净,说一定不能让你再想起来。” 果然如此,徐仲清夫妇头脑简单,容易被利用,也没有那么大的神通,把黄建博藏这么久。 那时候,她受了刺激,成日梦魇,因为副人格的关系记忆开始紊乱,还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身为心理医生的黄建博,如果要对她做什么,很轻而易举。 徐仲清夫妇让黄建博根据她梦里的胡话,在医院大火那次事件中加了一个**救美的“容离”,徐伯临则要她彻底把车祸的事情忘干净。就这样,所有涌动的河水都被压在了冰面底下,她认错了“容离”,去了祥云镇。 四月七号的下午,她背着戎黎和温时遇,去黄文珊那里做催眠治疗。 “我要找回车祸的那段记忆。” 黄文珊很担忧:“徐小姐,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做催眠治疗。” 徐檀兮之所以会忘记,其实说白了是大脑在自我保护。 她态度很坚持:“黄医生,我没有那么脆弱。” 她想知道徐伯临费尽心机想要抹掉的记忆是什么。 催眠做了四次。 最后一次是在四月八号的上午,这一次成功了,她全部想起来了,车祸现场还有医院大火,就像张归宁说的那样,没有那个救美的**,她是自己走出来的,大火里,她短暂地共享了棠光的一段记忆,是“前世”的记忆,“前世”里也有那么一场火,来救她的人是一个叫戎黎的教书先生,她因此混淆了现实的火和“前世”的火,黄建博借此篡改了她的记忆。 下午,她从傅潮生那里拿到了万河东的地址,万河东人还在南城,戎黎陪她一起去了万乐园。 万河东一开门,神情就慌了:“大、大小姐。” 徐檀兮进去,没有说一句废话,她开门见山:“我都想起来了,是徐伯临让你开车撞上来的。”而戎黎雇的那辆大货车错开了。 万河东用力扯了一把门,拔腿就跑,不用戎黎动手,乔子嫣一脚把万河东踢回了原位。 乔子嫣就是傅潮生挑选来保护徐檀兮的职业跑腿人,她在女跑腿人里,身手排得进前五。 她的一脚,要了万河东半条老命。 万河东抱着肚子在地上哀嚎。 徐檀兮站在门口,耐心地等他安静下来:“要是你能帮我指认徐伯临,我可以考虑饶你一马。” 万河东立马爬起来:“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做!” 徐檀兮神色淡淡,淡雅从容在眉眼盈盈处,她温声细语地威胁:“不要动什么歪心思,徐伯临是什么为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杀人灭口的事,他做得不少。” 万河东当然知道,姚勇金出事的前一天,他就发现有人在盯着他,他当晚就离开了,偷了他手表的姚勇金被误杀,成了他的替死鬼。 万河东满脸愤慨:“大小姐你放心,我一定照你的吩咐做。” 光证词还不够。 徐檀兮问道:“你手里有证据吗?” 他摇头:“手表已经被徐伯临拿回去了,我没有别的证据。” 那就要制造出证据。 四月九号,徐仲清“给”了徐伯临一点内部消息,关于手表的。 四月十号,徐放也“给”了徐伯临一点内部消息,关于戎黎和lyg、lys的。 四月十一号,徐伯临找徐檀灵串供,以股份为诱饵,想让她认下见死不救的罪名。而万河东提议把撞车杀人的罪一起推给徐檀灵。 四月十二号,徐檀灵被逮捕。 四月十五号,祁栽阳炖了萝卜排骨汤来医院,但徐檀兮没喝到,她从老宅回来之后,就一直昏睡不醒。 310:杳杳是团宠,江醒哄老婆(二更 四月十五号,祁栽阳炖了萝卜排骨汤来医院,但徐檀兮没喝到,她从老宅回来之后,就一直昏睡不醒。 “杳杳。” “杳杳。” 她醒不过来,还在梦里。 戎黎守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一遍一遍喊她:“杳杳。” “杳杳。。。” 她没有睁开眼,额头上全是汗,她在挣扎,手紧紧攥着戎黎的手。 梦里姑姑跟她说:“杳杳,你没有做错。” 她问姑姑:“那是谁错了?” 姑姑说:“是恶人。” 姑姑还说:“以后不用来看姑姑了,姑姑要走了,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然后姑姑就不见了。 她哭着喊,可没人应她,四周雾蒙蒙的,她也看不清自己到底在哪里,然后她听见一个声音,从远处来。 是祁栽阳的声音,他说:“是我,是爸爸啊......” 她伸出手去,眼前的影像像沙一样,慢慢散开了,最后拼凑成了戎黎的脸。 戎黎说:“对不起杳杳,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是的,不是他的错。 徐檀兮猛地睁开眼,看见了他。 戎黎。 她坐起来:“先生。”声音又干又哑。 戎黎擦掉她脸上的眼泪,抱住她:“杳杳。” 他很狼狈,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皱巴巴,黑眼圈和胡渣也都出来了。 “我睡了多久?” 他抱得很紧:“你睡了两天。” 两天的话,那今天是十七号。 “杳杳。”神经紧绷了太久,突然放松下来,他声音没有力气,“你吓死我了。” 整整两天,他真的连自己埋哪儿都想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徐檀兮靠在他怀里,伸手去摸他的脸、他的眉头、眼睛,“对不起,没有早一点想起来,害你自责了那么久。” 他拿开她的手,把脸埋在她肩上,不想让她看见他发红的眼睛:“我没有关系,我只要你好好的。” 时间是良药,她总会好的。 她很庆幸,庆幸她不是徐伯临的女儿,庆幸戎黎与这个人命案子无关。 她做催眠治疗的那几天,戎黎都有去,偷偷地,藏在她睡着后的床边,每次她醒来,第一个看见的总是他。 她恢复记忆的那天也是,睁开眼就看见了他,红着眼睛的他。她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抱抱他。 “戎黎,不是大货车撞的。” “跟你没关系。” 戎黎让她抱着,不说话,她没哭,他倒哭了。 她睡着的时候,他摸着她脚踝上的平安扣,一遍一遍祈求里面的神明。 神明啊神明,请让我替她,替她受所有的罪。 他是从泥潭里爬出来的人,他见过那么多黑暗的人性,他早就不相信神明了,但他还是双手合十地祈求了,奉上他所有的虔诚。 他不贪心,只求她平安。 “你这两天是不是都没睡?” “嗯。” 他哪里睡得着。 徐檀兮往旁边挪一点,空出位置:“你躺下睡会儿。” “祁导还在外面,他也两天没睡。”戎黎说,“祁家和洪家的人都来了。” 她往门口看了两眼:“我去洗漱一下。” “我抱你去。” 她摇摇头,抬动腿后才发现没力气,戎黎把输液袋从架子上取下来:“你拿着这个。” 徐檀兮抬着手拿着,戎黎抱她去了病房的浴室。 洗漱完之后,徐檀兮让戎黎把外面的人请进来,但只有祁栽阳进来了,手上拎着一壶汤。 徐檀兮望了望门口。 祁栽阳解释说:“他们不进来,等你身体好点了他们再来。” 其实是祁栽阳不让他们进来的,怕她会不自在。 徐檀兮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她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她手在被子里,抓着戎黎的手,手指不安地动了动,想了半天:“我饿了。” 就说了这么一句。 徐檀兮有点懊恼。 不过祁栽阳很开心,开心得都要哭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炖了萝卜排骨汤。” 祁栽阳把汤壶放下,想拧开,但慌慌张张,手一直打滑,拧不开的样子有点傻。 病房里有干净的碗,戎黎走过去,拧开汤壶,倒出来小半碗。 “她很长时间没有进食,只能喝一点点。” 祁栽阳愣愣地哦了声。 戎黎端着汤碗,拉了椅子坐下:“你手没力气,我喂你。” 徐檀兮脸皮薄:“我自己——” 一勺汤已经喂到她嘴边了。 她看见祁栽阳眼神期待,只好张了嘴。 祁栽阳立马问:“好喝吗?” 其实她尝不出来,嘴里很苦,她点头说:“很好喝。” 戎黎一勺一勺地喂着。 祁栽阳看得直抹泪。 徐檀兮把汤碗推开一些,伸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条干净的手帕,双手握着递给祁栽阳,她没有说什么,但眼神柔软,胜过千言万语。 祁栽阳接过手帕,没舍得拿来擦眼泪,就攥在手里,嘿嘿嘿地傻笑。 等徐檀兮把汤喝完了,祁栽阳才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小心翼翼地靠近病床,指着照片里的一个老人说:“这是你爷爷。” 他又指另一个:“这是奶奶。” 那是一张全家福,照片里有很多人。 徐檀兮低着头,看着里面的人,四月的日头在她的目光里渐渐温柔。 祁栽阳一个一个指给她看:“这是外公和外婆。” “这是舅舅舅妈。” “这个是二爷爷。” “这是你堂叔。” “这是他们家的龙凤胎。” “......” 他一路介绍下来:“人太多了,你现在认不全,以后再慢慢认。” 他其实想说的是:你还有很多家人,很多关心爱护你的人。 徐檀兮懂的,懂他想说什么,点了点头:“嗯,好。” 照片里的那一大家子,有一半这会儿都在医院花园的亭子里。 祁栽阳的母亲叫任玲花,是个很时髦新潮的老太太,平时出门都要画眉的。这几天任玲花没有心情画眉,她憔悴得不得了,正在哭。 “呜呜呜呜......” 旁边的老头子是她老公:“别哭了。” 任玲花忍不住,眼泪它不要钱:“我难过呜呜呜......” “回家再哭。”这么多人看着呢。 祁长庚是导演,虽然退休了,但还是半个公众人物。 任玲花哭得不能自已:“徐家人肯定对她很不好,尤其是那个徐伯临呜呜呜......还有那个温照芳呜呜呜......我孙女肯定吃了好多苦呜呜呜......” 祁长庚看不下去:“你把口罩戴上再哭,会有记者拍到。” 是这样的,任玲花是个名人,虽然已经退休了,但她爱玩微博,有不少粉丝,她没退休前也是外交部响当当的人物。 响当当的任玲花哭得像个幼儿园小朋友:“拍到就拍到,外交官就不能哭不能伤心吗呜呜呜......” 祁长庚掏出个口罩塞给她。 任玲花不要。 祁长庚又掏了个手绢给她。 她拿过去,擤了一把鼻涕:“呜呜呜......” 祁长庚:“......” 就很没办法。 旁边还有两位老人家,是徐檀兮的外公外婆。 “你有照片吗?” 洪正则七十有五了,两鬓斑白,身体很硬朗。他和妻子孟满慈都是搞学术的,已经退休了。 孟满慈把手机掏出来,找到祁栽阳发给她的照片,给老头子看:“这个。” 洪正则把老花眼镜戴上,端远了看:“像她妈妈。”他摸了摸屏幕,“你问问栽阳有没有外孙女婿的电话。” “我已经要到号码了。” “那你问问,除了萝卜排骨汤她还喜欢吃什么。” “喜欢吃鱼、秋葵、鸡蛋羹。”孟满慈说着鼻子发酸,“还有土豆烧肉。” 洪正则上了年纪,老是忘事,他打开手机的备忘录,因为不太会打字,就用手写键盘,在屏幕上手写道:外孙女喜欢鱼、秋葵、鸡蛋羹、土豆烧肉。 外公外婆旁边坐的是舅舅舅妈。 洪景元和妻子祁培林都是活跃在荧屏上的公众人物,两人都戴着口罩。 祁培林说:“媒体那边你去打个招呼,让他们别乱写。” 这两天他们来医院来得勤,没准被拍到了。 “已经打过招呼了。” 祁培林凑近,嗅了嗅:“你又抽烟了?” “嗯,抽了几根。”洪景元戒烟两年,这两天又抽上了。 要是平时,祁培林肯定要说他一顿。 她后背靠着凉亭,腿伸着,脚下是一双黑色短靴,她戴着墨镜,突然来了句:“要不要找几个人把徐伯临埋了?” 她是话少路子野的性子。 洪景元平时是个循规蹈矩的老干部,这次难得没说她胡来,瞥了她一眼:“后面再说。” 凉亭南边,坐了祁栽阳二叔一家。 二叔家的龙凤胎才四岁,女孩是姐姐,小名叫晴天,男孩是弟弟,小名大风,因为他们出生那天天气晴朗风很大,所以一个叫晴天,一个叫大风。 大风是个安静的孩子,穿着小皮鞋坐得端端正正,晴天很活泼,在凉亭的椅子上爬上爬下。 “妈妈,”晴天问妈妈,“大爷爷家的姐姐为什么一直在睡觉?” 妈妈说:“因为生病了。” 晴天又问:“那以后会好吗?” “会的。” 晴天生了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那我可以天天来看她吗?” 大风奶声奶气、一本正经:“姐姐又不想上幼儿园。” 晴天:“......” 这个弟弟好烦。 妈妈说:“不可以哦,你要上学。” 晴天不跟妈妈和弟弟玩了,她跑去爸爸那里:“爸爸,病房里的那个好看的哥哥是谁啊?” 爸爸纠正:“不是哥哥,你要叫姐夫。” 晴天乖巧又懂事地改了口:“那个好看的姐夫是谁啊?” 爸爸答不上来,看爷爷。 爷爷想了一下:“是姐夫。” 晴天爬到爷爷腿上去:“今天早上我看到姐夫哭鼻子了。” 爷爷说大人不叫哭鼻子。 晴天问爷爷那叫什么? 爷爷说:叫眼睛里进沙子。 洪端端眼睛里也进沙子了,江醒带她去了后面的喷泉池,那里人少。 她坐在石板凳上,眼睛红红的。 江醒侧着身子,弯腰看她:“还很难过?” 她吸吸鼻子:“嗯。” 她很难过,为徐檀兮,也为家人。 “别难过了。”江醒哄她,“我给你买包行不行?” 洪端端鼻子不通气,声音闷闷的:“很难过,买包也好不了。” “那我给你讲个笑话?” 他的眼睛很有辨识度,尤其是看她的时候,总像在逗她。 “江醒,你很闲吗?” 这两天,她一有空就往医院跑,他总在她忙完的时候出现,然后送她来医院。 “很忙啊。”他说话的调调像在开玩笑,目光却很认真,“忙着哄你啊。” 啊。 他好会哦。 洪端端赶紧把头扭开,看别的地方,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那你讲吧。” 他手揣在兜里,两条大长腿懒洋洋地往前伸着,语调慢慢悠悠:“从前有个傻子,他暗恋一个女孩子,很想跟她在一起,然后他就跟女孩子的偶像换了酒店房间,故意把自己脱光,还雇了狗仔,等女孩子来敲门的时候,他不要脸地叫了声宝贝儿,最后他暗恋的女孩子更讨厌他了。” 洪端端:“......” 311:不要哭,会被禽兽欺负(一更) 洪端端:“......” 这是去年的事,她花了好多钱才带资进了萧既的剧组。为了跟偶像近距离接触,她抱着剧本去敲了偶像的门,打算以探讨演技为由,跟偶像聊聊诗词歌赋和人生哲学,让偶像看到她的努力抱负,以及积极向上。 结果开门的是江醒,不仅叫她宝贝儿,浴袍的带子还不系,狗仔眼疾手快,给他拍了一组美人出浴图,很不幸,她也在出浴图里。 第二天,他们“热恋”的消息就上了头条,两边的经纪人没得办法,就让他们假恋爱了。 当时洪端端还觉得奇怪,怎么就敲错了门?怎么刚好还被拍到了? “原来是你算计我?” 江醒一点都不知悔改,还笑:“我是在追你。” “你——”洪端端要被他气死了,像只河豚,气呼呼地瞪他,“江醒,你是猪吗?” “生气了?”他把脸凑过去,“那不难过了?” 他这是在哄她吗? 他一定是在气她! 洪端端甩给他一个后脑勺:“哼!”不理他了! 江醒隔着口罩戳她气鼓鼓的脸:“宝贝儿。。。” 洪端端扭头瞪回去:“谁是你宝贝儿!我们是假男女朋友,假的!” 这姑娘。 怎么奶凶奶凶的。 江醒笑:“行吧,假女朋友,要不要我再给你讲笑话?” 洪端端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要。” “从前有个傻子——” 这人! 她伸手捂住他的嘴,像只炸了毛的猫,手指隔着口罩在他脸上挠了挠。 跟挠痒痒似的,又没挠准地方。 只会让人更痒。 江醒拿开她的手:“从前有个傻子,他很喜欢你,你眼睛一红,他就想欺负你。” 她呆住,心脏在乱动,她没有动。 江醒还抓着她的手,她人挺瘦的,但戳哪里都是软软的,他戳戳她的手背,然后低头,隔着口罩把吻落在她手上:“以后不要哭,会被禽兽欺负。” 他是在骂自己禽兽吗? 洪端端把手抽走,哼了哼:“禽兽。”她戴着粉色的口罩,耳朵也粉红粉红的。 江醒看着她弯弯的眼睛:“笑了呢。” 没笑! 她把嘴角压下去,左看看右看看:“你有没有雇狗仔?” “没有。”江醒手撑在石板凳上,腿往前伸,身体稍稍后仰,“我买了通稿。” “什么通稿?” 他笑得坏坏的:“江醒和洪端端如胶似漆不会分手。”网上一堆人盼他们分手,分他母亲的。 洪端端:“......” 下午三点十三。 来扫墓的一对夫妻频频抬头。 女人忍不住好奇:“上面怎么那么多人?也不像出殡。” 男人说:“好像还有警察。” “警察来墓地干嘛?” “还能干嘛?开馆验尸。” 忽然阴风阵阵,女人打了个冷颤:“造孽啊。” “造孽啊。” 后面一句是张归宁女士说的。 棺材已经被抬上来了,徐仲清遮住她的眼睛:“老婆你别看了。” 张归宁推开,眼眶有点红:“我想想就心里犯堵,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这座无字墓碑下面葬的是谁。 棺材撬开,祁栽阳疯了似的扑上去:“苓仪!” **大喊:“快拉住他。” 两个警察赶紧拽住他,他挣脱不开,坐到地上,手摸了到棺材,一遍一遍喊:“苓仪,苓仪......” 他来迟了,让她等了二十五年。 她不是以前的模样,棺木里只有一副森森白骨。 洪景元蹲下来,红着眼说了一句:“妹妹,我们来接你回家了。” 老一辈的人说,在外面过世的人,魂也会在外面,他们不认得回家的路,要家人去叫,这样魂才能回去。 “苓仪。” “苓仪。” “......” 无字的墓碑躺在冰凉的地上。 她有名有姓,她是祁栽阳的妻子,叫洪苓仪。 三点三十七,徐伯临就接到了通知。 “徐总。” 对方是他安排在警方的眼线。 “洪苓仪的尸骨被找到了。” 咚! 办公桌的杯子被打翻了,茶水溅到了徐伯临身上。 尸体是庐砚秋处理的,徐伯临也是到今天才知道,居然还留了尸骨。 次日,天晴,有微风。 春风吹过树叶,荡过湖泊,刮起柳絮,穿梭在路人的衣摆间。 丁四在南城男子监狱服刑,上午九点到九点半是运动时间,各栋楼的服刑人员都在一个运动场上,没有运动器材,就一块空地,四周用铁网围着,狱警和教导员们随意站着,有的在聊天,有的在抽烟。 丁四原本在运动场的中间,被几个慢跑的囚犯推推搡搡地挤到了角落,他这才发现不对。 “你们要干嘛?” 三四个人冲他围过来,为首的那个男的脖子上有大片纹身,脸上还有一道很长的伤疤,横亘在右边脸上,看上去凶狠恶煞。 丁四心慌,忙往后退。 刀疤男步步紧逼,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根削尖了的牙刷柄,他一把摁住丁四的肩膀,把尖利的牙刷柄抵到他肚子上。 丁四募地僵住,舌头打结:“我跟你们无冤无仇,谁、谁派你们来的?” 刀疤男手上使劲,嘴上在笑:“你猜。” 丁四用手挡在肚子上,立马大喊:“别过来,别过来!” 狱警很快过来了。 “你们几个,”狱警敲了敲**,眼神警告,“围在一起干嘛?” 刀疤男把牙刷柄收回袖子里,“哥俩好”地碰了碰丁四的头,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你要是敢乱说话......”他警告到一半,扭头,冲狱警咧嘴笑了笑,“没干嘛,跟我兄弟叙旧呢。” 狱警看向丁四,他看了看刀疤男,点个头,他根本不敢乱说话,会被报复。 狱警让他们都散开,不要围在一起。 等刀疤男走了,丁四一屁股坐到地上,后背全是冷汗。刀疤男也没走远,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伸出手,对着丁四抹了一下脖子。 这是这个月第四次,丁四被人“针对围攻”。 下午四点左右,温照芳的律师提交了二审的上诉材料。 当天晚上,丁四翻供了,说指使他破坏刹车的不止有温照芳,也有徐伯临,还说徐伯临要杀他灭口。 戎黎的手机响了,他去病房外面接。 “喂。” 电话那边的人说:“六爷,事情办妥了。” “嗯。” 他挂断,回病房。 “你要不要回家睡?”徐檀兮坐在病床上,精神比昨天好了一些,她说,“这个床太小了。” 戎黎不想回家,把病房门关上:“我一个人睡不着。” 徐檀兮躺下,往旁边挪,留出一大半的位子。 戎黎脱了外套,掀开被子躺进去,把她抱进怀里,手能摸到她后背的骨头:“抱起来好瘦。”他不敢用力,轻一点抱着,“你要多吃点饭。” 她说:“好。”躺了一会儿,她问,“关关呢?” “在程及家。” “我有些想他。” 戎黎这几天都在医院照顾她,顾不上戎关关,直接扔给了程及,徐檀兮有好些天没见到戎关关了。 戎黎说:“我明天带他过来。” “嗯。” 他有些欲言又止,犹豫思忖了片刻,问她:“杳杳,你去过红山墓地吗?” “没有。” “你妈妈葬在那里,庐砚秋每年会带你二叔一家去祭拜。” 徐伯临应该不知道那里,如果他知道,不可能会留着尸骨。 她声音低落:“我一次都没去过。” “她不敢带你去。”戎黎斟酌着该怎么说,“昨天下午,祁导带人去了墓地。” 徐檀兮抬头,灯光撞进眼睛里,湿润的眸子像粼粼湖面:“应该带我一起去。” 她昨天去做心理治疗了,下午一直在睡,今天上午做身体检查。祁栽阳的意思是不要告诉她,让她安心养病。 戎黎拍拍她后背,轻声安抚:“你身体还没好,等以后再去看她。” 她嗯了声,手抱紧戎黎,脸贴着他胸口,她喜欢这个姿势,能听到他的心跳,能让她有还活着的感觉。 她最近变得越来越依赖他了。 晚上很安静,她耳边只有他的声音,温柔而有力,像黄文珊医生经常给她放那首大提琴曲。 “法医把尸骨带走了,等dna出来,就能起诉徐伯临。” “还有没有别的证据?” “庐砚秋全都处理掉了。” 而且时间太久,很难找到关键性的人证和物证。 庐砚秋这个人很矛盾,为了给自己的儿子脱罪,她可以什么都做,为了赎罪,她又留下了洪苓仪的尸骨,甚至每年都去祭拜。 “如果当时徐伯临第一时间把我妈妈送去医院,她会不会......” 徐檀兮没有往下说。 因为没有如果。 312:医院陪床,制裁徐伯临(二更) 因为没有如果。 “徐伯临心狠手辣,不可能会留后患,当年应该是庐砚秋留下了我,万河东开车撞上来的时候,也是她抱住了我。”徐檀兮思绪很乱,心口像压着一块石头,“我不知道我是该恨她,还是该谢她。” 戎黎怕她会哭,去亲她的眼睛:“没有该不该,你愿意恨就恨,愿意谢就谢,不要把任何情绪强加给自己,顺其自然就好,不过我希望你忘掉,记都不要去记她。” 他有私心,洪苓仪能不能沉冤得雪、徐伯临会不会恶人恶报,比起徐檀兮,都没有那么重要,如果真的要去恨,让祁家人、洪家人去恨好了,他只要徐檀兮安然无虞。 “先生,”她仰着头看他,“你困吗?” “不困。。。”他没心思睡,怕她做噩梦。 她说:“我也不困。” 戎黎在想,要怎么哄她睡。 一只凉凉的手从他衣服下面钻进去,怯怯地触碰他。 “我脑子里停不下来,老是想车祸的事情,想徐家的事情。”她靠近他一些,“你能不能让我不要想?” 她目光干净,勾人而不自知。 戎黎的体温从她手指碰到的那一处开始发烫,他捧着她的脸,俯身吻住。 “先生。” “别动。”他声音像一条缠人的线,拽着她往下坠,耳边的声音像从幽谷里传来的迷惑。 春色正浓,樱花开了满街,粉**白的花蕊被夜色渡了一层水光。 莲茎刺惹香腮损,一缕艳痕红隐隐。 十九号上午九点左右,徐伯临刚到公司门口,警方的人就来了。 **直接亮出逮捕令:“徐伯临先生,现在怀疑你与两起杀人案有关,请跟我们走一趟。” 咔嚓。 手铐拷上,人带走。 九点五十六,警局。 **审,胡表国记。 “徐先生,”**不急,慢慢来,“我们一桩一桩来。” 徐伯临面色不改,泰然自若。 **先抛出问题:“你认不认识丁四?” 他回答很快:“不认识。” 不老实啊。 **把照片扔出来:“上来就撒谎,看来是我没提醒你。”行吧,他提醒,“你现在的态度、口供的真实性会直接关系到你的量刑,我建议你——坦白从宽。” 照片里,徐伯临和丁四在车上接头。 徐伯临很理所当然的口气:“我每天要忙那么多事,不记得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也很正常。” “无关紧要?”**语调拔高,“无关紧要的人会指认你收买他?” 徐伯临神色错愕片刻,又恢复到平静,他捡起桌上的照片,端着又看了看:“哦,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脸上一派正色,煞有其事,“他以前给我前妻当过司机,我撞见过他跟我前妻有往来,所以就请他帮我办了几次事。”他和温照芳已经走完了离婚手续。 这张嘴啊,真是会扯,人话鬼话真话假话张口就来。 “办什么事?” “还能什么事,帮我盯着我前妻。”他说,“我们夫妻两个不合,我雇个人盯她也不是什么大罪吧。” 他只要承认他雇了丁四,就能解释他跟丁四之间的财务往来,只要没有切实的证据,丁四帮他做的其他事他就可以不认。 狡猾、不要脸至极。 “丁四已经招供了,破坏刹车是他向温照芳提议的,而他又是受你指使,还有祥云镇那次,你也下达了指令,让他直接撞死徐檀兮。”畜生!禽兽! **想打人。 徐伯临面带愠色,语速却不紧不慢:“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有证据吗?” 没有。 他做事谨慎,不可能会留下关键性证据,他就是仗着丁四手里没有直接证据,才敢这么猖狂。 **憋屈得不行,忍着想打人的冲动继续:“二十五年前,沧海路发生一起车祸,肇事车辆逃逸,受害车辆的司机当场死亡,车上还有一位身怀六甲的孕妇,现场留下了血迹,但孕妇不知所踪。” 徐伯临镇定地把话接过去:“这件案子我也听说过,那名孕妇是某位著名导演的妻子。” **把亲子鉴定推过去:“这是令千金和那位著名导演的亲子鉴定,也就是说,孕妇让你带走了,孩子还被你家收养了。” 徐伯临目瞪口呆,作惊讶状:“怎么可能?” **:“......” 妈的,这玩意怎么不去拿小金人? **拉下脸,冷着表情:“当年你违规驾驶,撞到了前面的车辆,之后你下车去查看,发现司机已经咽气,但孕妇还活着,而且还看到了你的脸,你看见路上没人,也没有监控,就带走了重伤的孕妇,因为救治不及时,孕妇丧命,孩子活了下来,徐檀兮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搞了几十年刑侦,**见过的禽兽不少,徐伯临算得上是禽兽中的极品,他把人性的恶演绎得淋漓尽致。 徐伯临露出一脸荒唐至极的表情:“王队长,你可真会编故事。” 还没完呢。 **把红山墓地的照片推过去:“孕妇去世之后,”他停顿了一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你的母亲徐老太太处理了尸体。老太太因为良心不安,厚葬了孕妇,不管是墓地还是棺木都选了最好的,甚至每年都会带二房一家去祭拜,而且老太太一直心怀愧疚,为了弥补徐檀兮,不仅对她宠爱有加,还立了遗嘱,要把名下所有财产全部留给她。” 徐伯临神色焦躁,略显不耐烦:“编完了吗?” “还不承认?”**继续,“尸骨保存得很完整,dna结果过几天就能出来,你这个禽兽——” 不对。 **改口:“说你是禽兽都侮辱了禽兽,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母亲为了帮你脱罪,昧着良心给你善后,你倒好,就因为一点家产,借你前妻的手,指使丁四去破坏刹车,不仅如此,你还担心光破坏刹车不能车毁人亡,就一路跟着,趁机二次下手,车上不仅有徐檀兮,还有你的亲生母亲和妹妹,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混账居然还下去得手。” 为了利益,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放过,这世上一定没有报应,要是有,徐伯临早就被雷劈死了。 徐伯临笃定警方没有证据,一点都不慌张:“编完了该我说了。” **倒要听听,他怎么鬼扯。 他开始圆了:“二十五年前,我母亲在路上遇到了一名浑身是血的孕妇,她出于好心,把孕妇送去了医院,孕妇因为受伤太严重,死在了手术台,但孩子很幸运,被抢救过来了。” “你他妈胡扯。”**抓住他话里的漏洞,“路上遇到重伤的孕妇你们不报警?不仅私自送去医院,还把医院的诊疗记录全都毁了。”**义正辞严,“你们这是在毁灭证据。” 所以呢? 二十五年前,没有监控,没有行车记录仪,也没有目击证人,指纹血迹什么的,都被时间冲干净了。 徐伯临不慌不忙:“是我不让我妈报警的,我看见孕妇受伤很严重,想着可能救不过来,要是报警了,我和我妈就会成为嫌疑犯。另外,医院的记录是不是我们毁的,是发生了火灾,那是天灾。” **:“......”有被气到。 徐伯临继续:“我妈心底善良,收养了那个孩子,为了给她最好的,甚至对外说那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前妻还因为这个小产了。”他坐直了,提了提嗓音,强调说,“我们一家并不知道那名孕妇的身份,也不知道檀兮是祁栽阳导演的女儿,至于墓地的那具女尸,这个我不知道,应该是我妈处理的。” 313:戎狗和老丈人的较量(一更) “至于墓地的那具女尸,这个我不知道,应该是我妈处理的。” 庐砚秋已经不在世,死无对证,他圆得完完整整,天衣无缝。 太憋屈了! **摔了笔,站起来:“你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他这暴脾气,忍不了了,“老子——” 胡表国拉住他:“不能打人,打人就成严刑逼供了。” **隔空挥拳。 胡表国把他拉到一边,自己上前,一脚把徐伯临踹下了椅子:“反正你也不会招供,严刑逼供不存在。” 他抬脚,再踹一脚。 **震惊! 徐伯临被踹得脸色铁青:“暴打还没有定罪的嫌疑人是犯法的,我要告你们!” 胡表国左右动动脖子,扭扭手腕:“去,现在就去。” 他拽住徐伯临的衣领,一拳打下去。 徐伯临抱着头,大喊大叫。 审讯室外面的李大彬听见声音冲了进来,就看见胡表国把徐伯临按在地上打,他赶紧上去拖:“胡队胡队!” 不能打! 要打也要私下偷偷打! 胡表国无所谓:“反正我要被处分,等我打完了再拖我。” 李大彬想了想,松手,去把监控遮住。 **差点拍手叫好。 最后,徐伯临挨了一顿揍,胡表国也受了处分,他被暂时革职,不能再接触这个案子。 **跟祁栽阳私下认得,上午十点多,两人通了电话。 “不管是二十五年的案子,还是徐家的车祸案,都还没有关键性证据,全部是证人口供,没有证物佐证,很难定罪。”这是**的原话。 现实就是这样,并不是所有的冤屈都能真相大白。 祁栽阳挂掉电话,抖了抖烟灰:“你听说过职业跑腿人吗?” 医院里面禁烟,他蹲在大门外面的台阶上抽。 戎黎站在台阶下面:“嗯。” “只要给钱什么任务都接?” 戎黎知道他要干嘛:“杀人放火不接。” 祁栽阳幽幽地叹了一句:“不杀人啊。”他吐了一口烟圈,歪着头,“那把人搞残废接不接?把人搞生不如死接不接?” 他想搞徐伯临。 这要是别人,戎黎肯定不管,但这是他岳父。 “别乱来。” 这句话,戎黎以前经常听到。 因为他经常乱来。 祁栽阳把烟头丢到脚底下,踩扁:“杀了四个人都能逍遥法外,我乱来怎么了?老天和监狱都不收,总得有人去收吧。” 在岳父面前,戎黎尽量装得安分守己,表情略老实:“要相信法律。”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五好公民呢。 这个女婿才不是省油的灯,祁栽阳一眼看穿:“你自己相信吗?” 不相信。 戎黎连人都不相信,怎么会信法律。 他不会劝人,就还是那句:“别乱来。” 祁栽阳没听进去,自顾自地说了句:“徐伯临有可能会无罪释放。” “不会。”戎黎说,“无期徒刑起步,我保证。” 他语气挺淡的,有股子胜券在握的随意。 祁栽阳得重新认识一下他这位女婿了:“容女婿,”他拿出老丈人的气势,“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无期徒刑起步这种话,可不是什么人都敢随便说的。 容女婿说:“教书的。”虽然已经很久没回学校。 祁栽阳哼了声:“骗鬼吧你。” 算了,管他干什么的,闺女喜欢就成。 就一点,祁栽阳必须强调:“我希望我闺女以后能平平安安,就这一个要求,能做到吗?” 戎黎原本懒洋洋地站在太阳里,就忽然站直了:“能。” 祁栽阳觉得他态度还不错,虽然脸长得招桃花了一点:“那就行,我管你做什么的,只要——” 话还没说完呢。 一女孩蹑手蹑脚地走过来,挺没眼力见儿地插了句嘴:“你好。”女孩很大胆,含羞带怯地望着戎黎,“可不可以加一下微信?” 被当成空气的祁栽阳:“......” 就很气,居然有人当着他的面撬他闺女的墙角。 戎黎刚要拒绝,祁栽阳抢先说了:“你加我女婿干嘛?” 女婿? 还以为是父子,这就尴尬了。 女孩不自在地拉了拉衣摆,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我是微商......” 她绝对不会承认她是被美色迷惑的。 “微商啊。”祁栽阳就问了,“卖什么的?” 这个人怎么这样子...... 女孩只能瞎扯淡了:“保健品。” “哦。”这个哦就很兴致勃勃,“卖不**宝?我给我女婿来两瓶。” 戎黎:“......” 他肾很好。 他用不着。 但他没作声。 女孩扫了他一眼,拔腿跑了。 戎黎:“......” 脸色就很精彩了。 祁栽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很不满地说:“少在外面拈花惹草。” 他没有。 算了,别跟岳父顶嘴。 戎黎顶了顶后槽牙,没吭声。 祁栽阳仔细打量他的脸,越看越不放心:“平平安安之外再加一条,你得一辈子只爱我女儿一个,能做到吗?” “......” 就很幼稚。 祁栽阳看他不回答,特严肃地把嗓音提高了,脸也拉更长了:“能吗?” 不能就换一个,下一个更乖。 戎黎低头,别扭:“能。” 祁栽阳觉得不够:“你保证。” 戎黎表情像工具人:“我保证。” 祁栽阳觉得他一点都不诚恳,这样他怎么放心把女儿交给他。 这个女婿虽然也会心疼老婆心疼得掉眼泪,但是,在产房外面心疼老婆心疼得抹眼泪的男人少吗?也不少,祁栽阳手底下一个副导演就是,他老婆生孩子的时候,他哭成狗,他老婆做手术的时候,他也哭成狗,然而完全不影响日后吵架、出轨、离婚、争孩子的抚养权。 综上,男人的眼泪它也不值钱。 祁栽阳觉得要来点更狠的、更有保障的:“你发誓,做不到你就肾不好。” 戎黎:“......” 比戎关关还难搞。 他不觉得这些事情需要靠嘴说。 显然老丈人不这样觉得,他大声催促:“你快发誓!”一副“你不发誓,我就让你妻离子散”的表情。 祁栽阳是除戎关关之外第二个让戎黎头疼的人,区别是戎关关可以打,祁栽阳只能供着。 这是杳杳的亲爹。 是他祖宗。 戎黎碾了碾地上的石子,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如果做不到一辈子只爱徐檀兮,我就肾不好。” 这还差不多。 祁栽阳头一甩:“哼。” 老丈人看女婿啊,那是百般不顺眼,越看越不顺眼。 然后老丈人和女婿一起回了住院部,两人一前一后,隔五米远,女婿在后,老丈人在前。 这会儿,戎关关在病房里陪徐檀兮。 原本戎关关在画画的,他画了个太阳,涂颜色涂到一半,扭头:“嫂嫂。” 徐檀兮在绣手帕:“嗯。” 这几天都是程及在带他。 程及把他“打扮”得很“酷帅”,身上穿着小风衣,脚下蹬着小靴子,脖子上挂着十字架项链:“我给你讲个笑话听,好不好?” 哥哥说,要哄嫂嫂开心。 “好啊。”徐檀兮把绣到一半的帕子收到抽屉里。 戎关关爬到病床上去,乖巧地坐好,开始讲笑话了:“从前有两只饺子,他们结婚了,新郎喝完喜酒去送客人,回到房间发现新娘子不见了,床上睡了一颗肉丸子。”戎关关讲到一半,跟徐檀兮互动,“嫂嫂你知道新娘子去哪里了吗?” 徐檀兮摇头,很配合地问:“去哪里了?” 戎关关眉毛扭来扭去,好不生动:“新郎也问,新娘子去哪了呢?然后肉丸子说:是我呀,我就是新娘子,我脱了衣服就变成肉丸子了。” 徐檀兮:“......”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戎关关小手拽着自己酷帅的小风衣,表情不安:“不好笑吗?” 他眼珠子一转,泪珠子就冒出来了。 徐檀兮有些无措:“没有不好笑,我们关关讲得很好。” 她弯了弯嘴角,想笑一笑—— 小团子猛地往她怀里一扎:“嫂嫂,你不要生病呜呜呜呜呜......” 是害怕了。 班里刘晨晨的妈妈也生病住院了,刘晨晨好多天都见不到他妈妈,昨天刘晨晨没有来幼儿园,陈老师说他去见他妈妈。 戎关关还听到陈老师和邹老师说悄悄话,她们说刘晨晨的妈妈去天上了。 戎关关哭得好大声,鼻涕泡都出来了。 徐檀兮被他哭得心软成泥,拿来帕子给他擦眼泪:“不哭了,嫂嫂已经吃过药了,很快就会好。” 小脑袋抬起来,泪眼婆娑:“真的吗?” 徐檀兮又给他擦鼻涕:“嗯。” 戎关关还是好悲伤:“呜呜呜呜呜......” “别哭别哭。” “呜呜呜呜呜......” 小家伙哭得可怜,徐檀兮有些着急:“嫂嫂用苹果给关关雕个兔子好不好?” 他泪汪汪的眼睛定了定,打了个嗝:“好。” 水果刀在抽屉里,怕小孩子会碰到,徐檀兮特意收起来了,她拿出水果刀和一个苹果。 “关关,嫂嫂手里有刀,你坐远一些。” “好。” 戎关关爬下病床,去搬了椅子过来坐,他眼睛红红的,坐在椅子上,像只乖巧的兔子。 徐檀兮手很巧,没一会儿便把苹果雕成了兔子。她把水果刀擦干净放回抽屉,然后抽了一张湿巾,擦掉戎关关手上画画沾上的颜料,再把苹果给他。 “像不像兔子?” “哇,好像。”戎关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嫂嫂你好厉害!” 徐檀兮笑了笑,也夸了他一句:“关关也很厉害,还会讲笑话。” 戎关关抱着苹果不舍得吃:“是程及叔叔教的,程及叔叔超会哄女孩子。” 程及不太会带小孩。 外面只有十几度,他给戎关关穿的外套很薄。 徐檀兮把枕边的毯子盖到戎关关的腿上:“关关怎么不吃?” 戎关关摸摸兔子的耳朵:“太好看了,我舍不得吃掉。” 他还有点流鼻涕。 徐檀兮把他口袋里擦过鼻涕的卫生纸扔掉,换上新的,然后扣好他小风衣的扣子:“没关系,你吃吧,吃完我再给你削。” 戎关关欢欢喜喜:“好~” 他一口咬掉了兔子的头。 真香。 祁栽阳接了个电话走了,戎黎在病房外面。 他给程及打了电话。 程及店里有客人,在忙:“干嘛?” “关关才多大,你就教他讲成人段子。” 程及觉得他莫名其妙:“什么成人段子?” “饺子,肉丸子。” “成人你妹。”都结婚了,冷笑话了还不能脱衣服? 程及挂掉了。 戎黎:“......” 半个小时后,程及忙完打过来了。 “嫌老子带不好你自己带啊。” “我给了钱。” 言外之意是:给了钱,可以差评。 程及又挂了。 半分钟后,戎黎收到了一条转账信息和一条语音。 “戎关关的东西还在我家,快点收拾走。” 又来一条。 “再给你带娃,老子就是你孙子。” 314:团宠杳杳,外公护短(二更) 戎黎回了个语音:“下午我要带徐檀兮去看心理医生。” 程及:“所以?” “再帮我带一下午。” 今天周日,幼儿园不上学,戎关关没地方去。 程及回了戎黎一个动态的表情包:【狗王今天狗了吗】 程及继续:【**】【**】 程及:【一坨屎】【一坨屎】 程及:【狗头】【狗头】 戎黎找到系统的微笑表情,发过去。 聊天页面里弹出来一句:【程爷带狗子上分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戎黎:“......” 他觉得程及幼稚得像条喜欢撒欢而且嘚瑟的狗。 戎黎重新发了个好友验证过去,被程狗拒绝了,无所谓,他打算下午直接把戎关关丢过去。 手机屏幕暗掉,他抬头,眼神瞬间寒冬:“你来干嘛?” 温鸿说:“探病。”他直接伸手敲了门,“檀兮,是我。” 里面徐檀兮回:“请进。” 温鸿把司机留在了外面,拄着拐杖进去了。 戎黎也进去了。 戎关关在画画,扭头看了看,哥哥没作声,哥哥不高兴,他懂了,不用叫人。 温鸿寒暄了一句:“身体好点了吗?” 徐檀兮回道:“已经没有大碍了。”她问,“您喝水吗?” 温鸿说不用。 她还是很礼貌,只是目光淡薄,态度疏远客套。 寒暄过后,温鸿开口:“你父亲,”他又改了口,“徐伯临做的那些事,我也听说了。” 怕不是听说的吧。 不过有眼线也正常。 徐檀兮不兜圈子了:“您是为了温女士来的吧?” 自然不是来探病的。 以前关系没捅破的时候,相处得就不冷不热,现在亲子鉴定都出来了,没必要再假意地嘘寒问暖。 温鸿就直说了:“律师会帮她做减刑辩护,我希望你不要阻挠。” 徐檀兮神色淡然自若:“您是在警告还是拜托?” 警告的话,她不接受。 温鸿眼皮落下,又抬起来,思忖了几秒:“是拜托。” 她颔首,回复:“我不会阻挠您,我的目标是徐伯临。” 柳眉弯弯,眸光粼粼。 温文尔雅,锋芒暗藏。 她的确很像温时遇,是一杯呛喉的温酒。 温鸿听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我会让我这边的律师配合你。” 徐檀兮没有接话,点到为止。 温鸿今天过来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我以前以为你是徐家的私生女,所以一直不太喜欢你,但不管怎么说,你也叫了我二十几年外公,如果你愿意的话——” “抱歉,打断了您的话。”她彬彬有礼地拒绝,“温老先生,我不愿意。” 本来也没什么祖孙情,没必要继续戴着假面。 温照芳也是杀害姑姑的**之一,她没有那般大度,做不到一笑泯恩仇,不以牙还牙已经是她最大的宽容。 温鸿似乎料准了她会是这个态度,顺着往下说:“也好,以后你和时遇也尽量别联系了,免得旁人说闲话。” 这才是他的第二个目的,他希望徐檀兮能和温时遇划清界限。 温鸿补充道:“毕竟没有血缘关系。” 徐檀兮眉头蹙起。 戎黎上前逐客:“你可以滚了。” 温鸿脸色青了,但也没再说什么,该说的都说了,他拄着拐杖出去,临走之际给徐檀兮留了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杳杳。” 戎黎坐到床边,担忧地看了看她,怕她情绪低落。 小淑女发脾气了,恨恨地说:“他好讨厌!” 骂人都不会。 戎黎笑了:“那要不要我帮你教训他?” 徐檀兮认真想了,还是摇了摇头:“我跟小舅舅不可能不往来,要是我们和***关系闹得太僵,会让小舅舅难做。” 戎黎有点酸:“你很喜欢你小舅舅?” “嗯。”徐檀兮目光纯粹,反问,“你不喜欢吗?” 戎黎不说话。 徐檀兮看他不回答,以为他不喜欢,就很严肃地跟他说:“那也要尊敬他,他是长辈。” 戎黎:“......” 想把刚刚那句录下来,放给温时遇长辈听。 “有客人来了。” “嗯?”徐檀兮望向门口。 戎黎听力好:“病房外面有人,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温鸿提温照芳的时候人就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还不敲门。 徐檀兮朝门口温声问道:“请问谁在外面?” 太阳从窗户漏进来,戎关关搬了一把椅子和一个凳子,在太阳底下画太阳,他扭头看门口,圆圆的脸上有日头,也像个小太阳。 外边的客人似乎很迟疑犹豫,敲了敲门后,又等了一阵,才推门进来。 “是我。” 是位老人家。 她眼眶微红,两鬓斑白,眼角有岁月留下的皱纹:“我是......” 老人哽咽着,话说不出口。 祁栽阳把那张全家福留给了徐檀兮,她在全家福里看过这位老人,看过很多次,既熟悉,又陌生。 是外婆。 喉咙像被堵住了,她一时喊不出来,害怕会伤害到老人家,她先点了点头,当作问候,然后说:“关关,这是外婆。” 戎关关立马甜甜地喊:“外婆~” 算是代她喊了。 孟满慈鼻子一酸,红着眼答应:“哎。” 她小步小步地上了前,态度太过小心,竟有些战战兢兢。 戎黎去倒水:“戎关关,把椅子搬过来。” “哦。” 戎关关把画画的本子拿开,吃力地抱起椅子,放到孟满慈的后面,然后咧开一个憨憨的笑:“外婆您坐。” 孟满慈笑了笑:“谢谢。” “不用谢~”他躲到哥哥后面去。 戎黎把水端来:“您喝水。” 孟满慈连忙放下饭盒和汤壶,接过杯子,也道了声谢。 戎黎说不用客气,态度很礼貌。 水是温的,孟满慈很快喝完了,她很紧张,重了两层的纸杯被她无意捏变了形。 她不知道开场白该说什么,杯子被她从左手换到右手:“我听栽阳说,医院的饭菜太清淡了。” 老人家表达疼爱的方式很简单——塞零花钱,还有做饭。 “我做了几个家常菜,”老人眼角的皱纹很深,“你们吃饭了吗?” 其实吃了的,医院的午饭很早,徐檀兮说:“还没有吃。” 孟满慈把饭盒拿在手里,她年轻时是美人,迟暮后,眉眼温润慈善:“那要不要尝尝?” 徐檀兮点头:“好。” 戎黎又使唤弟弟了:“戎关关,把饭桌搬过来。” “嗯!” 又可以吃饭了,戎关关兴高采烈地去把折叠起来的小饭桌搬来。 戎黎把桌子摆好,抽屉里有一次性的碗筷,他拿了四人份的出来。 孟满慈把饭菜放好。 她用了一个很大的饭盒装,量很多,有四道菜,蒜蓉秋葵、肉沫蒸蛋、红烧鱼,还有土豆烧肉。 另外还有一壶汤,萝卜排骨汤。 徐檀兮眼角有些红,却笑着:“您吃了吗?” “我在家吃了。”孟满慈把盘子往徐檀兮面前推,“老头子也来了,他出去了一趟,待会儿就过来,你们先吃饭。” 徐檀兮应了声,给戎关关先盛了一碗汤。 戎关关好高兴呀:“好香哦。” 孟满慈也盛了一碗汤,放到徐檀兮面前,笑着对戎关关说:“那多吃一点。” “嗯!”小团子嘴很甜,“谢谢外婆。” 孟满慈笑得眼角皱纹深深。 她家老头子也来,人干嘛去了? 找人“理论”去了。 “温老先生。” 温鸿回头:“你是?” 洪正则穿得很朴素,神情板正:“我是檀兮的外公。” 温鸿知道是谁了。 半导体领域的泰斗人物,洪老先生。 温鸿客客气气的:“洪老先生有事吗?” “有事。”老爷子身体硬朗,说话声如洪钟,“你刚刚在病房说的话,我无意听了几句。” 温鸿心里不悦,面上却不表露。洪正则虽然只是个学者,但他桃李满天下,人脉很广,得罪不得。 洪正则双手背在后背,上了年纪,背有点驼:“我是个搞学术的,不懂你们商人弯弯绕绕的那一套,你有什么目的我也看不出来,我就只看得出来你对我外孙女很不友好。” 他强调了“很”这个字。 温鸿赔了个笑:“您误会了。” 洪正则是个直性子,不会他笑里藏刀那一套,他有刀就直接亮出来,不藏着掖着。 他单刀直入:“那你就当我误会了。”他不是笑面虎,就直接冷脸,“我洪家虽然比不上你***大业大,但我这个老头子出了家门也还说得上几句话。我就这么一个外孙女,还是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我们全家捧着还来不及,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倚老卖老。” 315:杳杳爷爷出马,气晕温鸿(三更) “我们全家捧着还来不及,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倚老卖老。” 话说得太不客气,温鸿面子挂不住,顿时变了脸:“洪老先生,您说话过分了。” “哦,是吗?”洪正则道歉,但毫无诚意,“那真是对不住了。” 温鸿脸上一阵红一阵青。 洪正则就当着他的面,拨了一通电话,并且开了免提,声音调到最大:“老祁,你孙女被人欺负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贼洪亮。 “是哪个不长眼的?” 祁长庚是霸道总裁的鼻祖,他的狂拽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 洪正则一般不背后说人坏话,他都当面说:“温鸿。” 温鸿:“......” “这龟孙子!”祁长庚不知道开了免提,当然,知道他也骂。 温鸿:“......” “回头再跟你说,我先去跟那龟孙子理论。”祁长庚挂了电话。 洪正则老花眼,把手机拉远了,找到洪景元的电话,并且打开免提。 “景元,你外甥女被人欺负了。” 温鸿:“......” 洪景元问:“谁啊?” 洪正则瞥了温鸿一眼:“温鸿。” 温鸿:“......” 还不够,洪正则就当着他的面,把所有亲情号拨了个遍,全部通知完之后,没事人一样背着手走了。 没过一会儿,祁长庚电话过来了。 温鸿硬着头皮接了。 “是温老先生?”祁长庚先自报家门,“我是祁长庚,拍电影的那个。”再假意客套一下,“电话是我秘书给我找的,也不知道找没找对。” 温鸿心里冷笑:“祁导有事吗?” 那就不打太极了,祁长庚直接问:“我听说你欺负我孙女了?” 温鸿解释:“是洪老误会了。” “哦,那你就当他误会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老东西欺负人。 这祁长庚忍不了:“我祁家虽然比不上你***大业大,但我这个老头子出了家门也还说得上几句话。” 温鸿:“......” 和洪正则一模一样的怼人句式。 这里提一下,祁长庚和洪正则是老同学,他们俩的儿子也是老同学,两家都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分别娶了对方家的女儿,两家铁得像一家,说话做事是一个风格,出了名的护短。 “我就长话短说了。”祁长庚说话语速很快,“我们祁家是导电影的,你们温家是卖电影的,这中间的关系不用我说吧,你要是还想让你们天光传媒的艺人混电影圈,以后就对我孙女客气点,要不然,”他职业假笑,“呵呵,我就把你***发家史拍成电影,让别人看看你们温家是怎么挖到的第一桶金。” ***发家史不光荣,在上流圈子不是什么秘密。 祁长庚说完就挂。 温鸿从头到尾话都没怎么说上,脸面被别人踩得稀巴烂,他血压蹭蹭往上,直冲天灵盖,脑袋一晕,身体晃悠。 “董事长!”司机老汪连忙去搀扶。 温鸿扶着后颈,缓了缓。 手机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温鸿没接,对方挂断之后,又有来电。 这次是温时遇。 温鸿接了。 他连父亲都没喊一声,上来便质问:“您和檀兮说了什么?” 祁家洪家人袒护徐檀兮也就算了,连他***的胳膊肘也要往外拐,温鸿气极,眼睛发红:“连你也要来教训我?” 他不像平时那样温和有礼,一碰到徐檀兮的事,他就一步都不让:“父亲,以后去找她之前,请您先三思。” 什么谦谦君子,这分明是只刺猬。 温鸿冷笑了声,出言警告:“如果还想吃我***饭,在我面前提她,你最好也三思而行。” 温时遇回道:“不止三思,六思九思都思完了。”而思完的结果是,他毫不犹豫,“父亲,我选她。” 温鸿血液都僵住了。 流霜阁的君子温生,不是清酒,是毒药。 他郑重而决然:“所以,请您不要逼我做选择。” 他表完态度,将电话挂断。 温鸿眼白一翻,手机掉地,人往后栽。 “董事长!” “董事长!” 司机大喊:“医生!医生!” 别急,只是气晕了。 急诊室的医生是这么说的。 且说回“理论”完回病房的洪正则。 他轻轻推开门,先探个头进去:“吃饭呢。” 四双眼睛同时看向他。 孟满慈说他:“你鬼鬼祟祟干嘛?” “我没鬼鬼祟祟。” 洪正则背着手进去了,眼睛上下左右地看,看似不经意,其实是为了不显尴尬地看看外孙女。 徐檀兮放下筷子,她坐在病床上,不方便起身,就行了欠身礼,随后向戎关关介绍:“关关,这是外公。” 戎关关站起来,鞠了个躬:“外公好。” 洪正则连说三个好。 戎黎放下筷子去倒水。 洪正则摆手:“不用管我,你们吃你们吃。” vip病房里有沙发,他过去坐下,从自个儿口袋里拿出一张报纸,摊开来,看报。 老花镜都没戴,看什么报,装模作样! 孟满慈懒得戳穿他,转头问徐檀兮:“菜咸不咸?” 洪正则竖起耳朵听。 “不咸,刚刚好。” 他外孙女说话温声细语的,听着哪儿哪儿都舒坦。 洪正则假装翻了一页报纸,顺带身体挪过去,坐近一点,好听得更清楚。 孟满慈用勺子把土豆捣碎,沾上汤舀到徐檀兮碗里:“这土豆是你外公自己种的,家里还有很多,你要是喜欢吃,就让小容上家里来拿。” 外孙女喜欢把土豆捣碎了沾汤吃。 这是孟满慈刚刚发现的。 徐檀兮柳眉弯弯,笑得浅浅:“好。” “苍北路,家属院。”洪正则冷不丁来了一句。 徐檀兮和戎黎都抬头看过去。 洪正则假装看报纸:“地址。” “嗯。” 这是徐檀兮应的。 “嗯。” 这是戎黎。 洪正则觉得外孙女很乖巧,外孙女婿也乖巧。 孟满慈把一块剔好了刺的鱼肉放到戎黎饭上。 他愣了一下。 孟满慈看他筷子顿住:“你不喜欢吃鱼肚子吗?”她看见他几次夹的都是鱼肚子上的肉。 戎黎盯着碗里那块鱼:“没有。”他说,“喜欢。” 他埋头吃饭,眼眶热了一下。 他喜欢吃鱼肚子,以前只有徐檀兮知道,现在徐檀兮的家人也知道了。 饭后,孟满慈和徐檀兮在削苹果,戎关关在比谁削得苹果皮长。 洪正则和戎黎各坐在沙发一边。 “小容啊。” 小容坐端正。 洪正则问他:“你有微信吗?” 戎黎回:“有。” 洪正则把报纸放下,手机掏出来:“你扫一下我。” “好。” 戎黎扫了洪正则的微信。 微信名:往事随风。 洪正则给他备注了孙女婿之后,转头对老伴说:“老孟,你手机给我。” 孟满慈把手机给他。 他拿来给戎黎扫二维码。 微信名:花开富贵。 戎黎:“......” 然后洪正则把他拉进了家庭群。 群名:天上人间。 端端来自天庭哦:【姐夫来了!】 端端来自天庭哦:【嗷呜】gif 洪景元:【来了】 祁大仙女:【扭胯欢迎】gif 祁大仙女是洪端端他妈,祁培林。 容离:【微笑】jpg 戎黎暂时不想他们知道锡北国际的事情,就用了假名。 洪景元:【把檀兮拉进来】 容离邀徐檀兮加入了群聊。 洪景元:【檀兮】 端端来自天庭哦:【姐姐!】 端端来自天庭哦:【给你小心心】gif 祁老二:【鲜花】jpg 这是祁栽阳的二叔,祁长龄。 容离:【她在削苹果】 洪景元:【嗯】 往事随风:【儿子,你说话怎么这么死板,就不能带个表情?】【微笑】jpg 洪景元:【好的,爸】【微笑】jpg 放荡不羁:【小容,我加你微信了,快同意我】 放荡不羁是祁长庚的微信名。 冰若ぢ幽雪:【还有我还有我】 冰若ぢ幽雪:【嗷呜】gif 冰若ぢ幽雪是任玲花的微信名。 戎黎退出聊天界面,去点了同意,点完又弹出来几条好友申请,他全部通过,他的好友数刷新了历史记录,破二了。 316:杳杳和家人双向宠溺,端端江醒拍吻戏(一更) 徐檀兮削完苹果了。 她把群聊的消息记录从头看到尾,然后才回复。 徐檀兮:【微笑】jpg 端端来自天庭哦:【姐!!】 端端来自天庭哦:【给你买个包】gif 洪景元:【檀兮】【微笑】jpg 端端来自天庭哦:【给你买条gai】gif 冰若ぢ幽雪:【檀兮】【害羞】jpg 端端来自天庭哦:【姐姐的乳名叫杳杳,是不是超好听!】 冰若ぢ幽雪:【超好听!!】 任玲花是群里的捧场王。 栽一朵太阳花:【杳杳,要好好休息,早日康复】【心】jpg 栽一朵太阳花是祁栽阳的微信昵称。 祁老二:【杳杳,要好好休息,早日康复】【心】jpg 往事随风:【杳杳,要好好休息,早日康复】【心】jpg 端端来自天庭哦:【对你的爱辣么多】gif 祁大仙女:【楼上,不要破坏队形】 端端来自天庭哦:【好的】【微笑】jpg 祁大仙女:【杳杳,要好好休息,早日康复】【心】jpg ...... 后面全是这一句话,大家在刷屏。 徐檀兮把群昵称改成了杳杳。 徐杳杳:【好】【微笑】jpg 端端来自天庭哦:【这是什么绝世仙女啊】gif 栽一朵太阳花:【洪端端,还在聊天,快点儿!到你了!】 端端来自天庭哦:【哦】 祁大仙女:【她演技有进步吗?】 栽一朵太阳花:【一如既往地差】 祁大仙女:【感情淡了】gif 栽一朵太阳花:【这场是吻戏】 洪景元:【跟谁拍?】 栽一朵太阳花:【她那个假男朋友】 冰若ぢ幽雪:【我们端端出息了】 冰若ぢ幽雪:【优秀优秀】gif 冰若ぢ幽雪:【儿砸,给我要一张江醒的签名!】【害羞】jpg 祁栽阳:“......” 有个追星的老妈真的让他很困扰。 来,我们来说说拍吻戏的那些事儿。 “舅舅。” 一坨洪端端探头探脑地蹦跶过来了。 “舅舅~” 祁栽阳没感情:“叫导演。” “好的。”洪端端蹲过去,眨巴眨巴眼睛,“导演,吻戏能不能用替身啊?” 跟江醒拍吻戏...... 她怂。 祁栽阳在调摄像机,没瞅她一眼,整个就是一冷漠的静态表情包:“不能。” 洪端端笑得超可爱,她打商量:“那能不能借个位?” 祁栽阳摆摆手:“你可以跪安了。” “舅舅~” 她故意黏糊糊地撒娇,祁栽阳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洪端端。” 洪端端脖子一缩。 声音在她后面,有点儿危险:“过来。” 洪端端不知道自个儿心虚啥,就是很心虚,她往后缩,像只乌龟:“不过去。” “过来。” “我不!” 就算是只小白兔,小白兔被大灰狼吃掉之前,也会奋力反抗! 江醒被她气笑了:“祁导,能不能给我十分钟,我跟女演员先对一下戏。” 祁栽阳非常大方爽快:“给你十五分钟,慢慢亲。” “......” 洪端端震惊,这是亲生舅舅吗?是亲上加亲的亲生姑父吗? 江醒直接把人拎去了临时搭建的休息室,洪端端全程缩成球,江醒托着她的腿,把她放在了椅子上。 他一只手撑在椅背上:“想用替身?” 想。 洪端端不敢说话,眼睫毛像只惊慌的蝶,扑腾得飞快。 江醒弯下腰,与她对视:“你还想我吻谁啊,洪端端?” 他眼神给人很强的压迫感,又很矛盾,有点受伤的委屈。 洪端端看不得,看得心慌。 她怂唧唧地说:“没有谁。” “为什么想借位?”还是那个眼神,想吃了她又很怜惜她的大灰狼的眼神,“不喜欢我亲你?” 洪端端彻底败下阵来,如果她有兔耳朵,此时一定耷拉下来了。 “不是,人太多了。” 她很害羞。 江醒饶有兴趣地哦了声,抓到的重点是:“喜欢我亲你啊。” 洪端端:“......” 她怎么会承认呢,她不承认:“我没有,你乱说。” 不能逼。 逼急了兔子会蹦走。 江醒退一步,拉了把椅子坐下,把军装外面的大衣脱下,搭在椅子上:“洪演员,我们来对戏吧。” 洪演员不想。 江演员拿过影帝,洪演员演技超烂。 洪演员对不过...... “这场戏,是你强吻我,强吻会吗?”江醒扫了她一眼,“看你的样子也不像会。” 他引诱的调调太会了,仿佛拿了块带肉的骨头,举高了手,对一只狗子说:旺财,吃不到吧,蹦起来你也吃不到。 汪财是一条有尊严的狗。 洪端端秒上钩:“谁说的!” “会是吧。”江醒低下头,把脸送过去,“亲吧。” “......” 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洪演员就知道她玩不过江演员。 他手撑着椅子,身体前倾,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睫毛偶尔掀动两下,像一把软毛的刷子。 洪端端的小心脏被刷得好痒,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眼睛里面有钩子,能把她从乌龟壳里钩出来。 她慢吞吞地靠近一点点:“你闭上眼睛。” 江醒没闭上,目光牢得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闭上眼睛了还叫强吗?” 这是对戏。 是对戏。 洪端端心里默念完,仰起头,朝他的脸靠过去。 越近他瞳孔里的影子就越清楚,是慌乱紧张的她,是面色桃红的她,是一只心脏疯狂蹦跶的兔子。 他眼里那把钩子钻出来,缠住了她的心脏。 她张着嘴,呼吸急促凌乱:“江醒。” “嗯?” 一个字,温柔又耐心,带着浓浓的引诱。 怪不得江醒的粉丝都说他会用声音和眼神开车,洪端端晕车了。 “江醒,我不会......” 江醒撑着椅子起身,抬起她的下巴吻下去。 她愣了一下,闭上了的眼睛,慌张扑腾的睫翼慢慢安静下来。 他吻得很温柔,耐心地勾着她回应。 “没事,”他贴着她的唇,轻轻地吮,“我会带着你。” 她傻傻地点了头。 “张嘴。” “哦。” 江醒笑着继续,心里想着,她这么蠢,一定要保护好啊,外面的骗子那么多。 直到化妆师来给洪端端补妆,她才懊恼地踢了桌子。 好烦,他又把她的口红弄花了! 开拍之前,江醒去跟祁栽阳打招呼:“祁导,改一下戏,我来主导。” 这场戏原本是洪端端主导。 祁栽阳不太想改:“改戏了还有那个意思吗?” 江醒把军帽戴上,摸了摸腰间的枪:“放心,我能演出你要的意思。” 很自信,甚至有点狂妄。 但江醒他有资本,他是老天追着给饭吃的演员。 祁栽阳同意了改戏,但他有个条件:“给我签几张签名照。” 任玲花女士是江醒的奶奶粉。 江醒说要多少都可以,见面都可以。 见面? 想见家长啊,没门!祁栽阳给了个白眼:“赶紧去准备!” 洪端端很紧张,她第一次拍这种戏。 江醒把她带到她待会儿应该站的位置,摸了摸她梳得很漂亮的发髻:“等会儿你就亲我一下,然后闭上眼睛,剩下的我来。” 她脱掉了自己的外套,身上穿的是旗袍,是她整部戏中颜色最张扬艳丽的一套戏服,连耳坠都是大胆明丽的红色。 她点头:“嗯。”好像没那么紧张了。 江醒凑近,低声问她:“想几遍过?” 她怯怯地、不好意思地说:“一遍。” 江醒笑了笑,语气宠溺:“好,江哥哥带你一遍过。” 这是来自影帝的自信。 镜头、演员准备就绪。 祁栽阳喊:“action!” 洪端端演的是一位艳丽貌美的舞女。 江醒演隐忍负重的军官。 “你真的没有喜欢过我?”舞女上前两步,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抬起,落在了军官的腰上,指尖似有若无地撩拨,“南坊那么多男人想要我,你不想吗?” “裴小姐,”他抓住她的手,从身上拿开,“请自重。” “自重?” 她嫣然一笑,拉住他的领带,踮起脚,把唇贴上去。 他睁着眼,目光里有一瞬的慌乱,手握紧,又松开,反复几次之后,伸手搂住她,重重吻下去。 他自始至终都睁着眼,犹豫、决然、挣扎、还有沉沦,各种情绪全部在眼神里。 军官爱过舞女,但他选择了国家。 这一场戏,江醒用一个眼神,把这条隐晦的感情线演出来了。 影帝就是影帝,很会抓心,祁栽阳很满意:“ok,过!” 洪端端腿一软。 江醒把她捞回去,让她靠着自己:“洪端端,答应我件事呗。” 她还在戏里,目光迷离:“嗯?” 江醒用指腹擦去她唇角花掉的口红:“不要跟别人演吻戏。” 她哼哼。 她本来就没跟别人演过啊。 江醒的后半句是:“你驾驭不了,演技太差。” “......” 虽然这是事实,但是—— 洪端端一把推开他,超生气:“江醒,你讨厌!” 她重重哼了声,跑掉了。 江醒笑得十分开怀。 助理小左过来送水,十分不解:“江哥,你干嘛要捉弄端端。”您老人家不是喜欢她吗? 江醒唇上还有她的口红,他舔了一下,完全不介意:“因为她超可爱。” 小左:“......” 您老变态! 徐檀兮和黄文珊约了下午两点半,现在是一点三十六分。 孟满慈把戎黎叫到病房外面:“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戎黎说:“您问。” 孟满慈有点不好开口,支吾了一番才问:“你和杳杳办婚礼了吗?” 似乎商量好了一样,他们都开始喊徐檀兮杳杳。 戎黎最近的穿衣风格都乖了很多,身上的野性收敛得差不多了,连帽的灰色外套让他看上去像个刚出校门的学生:“没有,只领了证。” 孟满慈斟酌了一下:“那以后会补办吗?” “会。” 孟满慈眼神明显亮了一下:“那我得开始准备了。”她问戎黎,“你们老家那边结婚要打几床被子?” 戎黎表情茫然。 孟满慈笑了笑:“以前杳杳妈妈结婚,我给她打了八床。” 还有二十八双拖鞋。 这些都是要娘家准备的,一般都是手工做,得提前开始张罗。 这是芳林县的风俗,洪家老家就在芳林县。 孟满慈想着年轻一辈可能不知道这些,嘱咐戎黎:“你回头问问你那边的长辈,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风俗。” 戎黎难得表情有点懵:“哦。” 谈完,孟满慈回病房,看了一眼还在假装看报纸的老头子。 “杳杳,我们回去了。” 徐檀兮待会儿要去心理医生那里,手背上的针已经取掉了,她起身去帮孟满慈收拾饭盒。 孟满慈摆手,不让她碰:“我来收,你去坐着。” 徐檀兮去找了袋子,把柜子上的半串香蕉装上,是昨天秦昭里买来的,果肉很软,洪正则喜欢吃。 她装好递给孟满慈。 孟满慈没有推辞,笑着接了:“下次想吃什么菜,你就发微信给我。” “好。” 孟满慈拎上香蕉和饭盒:“老洪,走了。” 洪正则把报纸折起来,放回外套的口袋里,走过去,把老伴手里的香蕉接过去自己拿着。 两位都七十多了,走路慢,背有些驼。 徐檀兮跟着出了病房。 他们摆手,让她别送。 她颔首,轻声喊道:“外公,外婆,”她欠身行礼,“慢走。” 317:给先生下一窝狐狸崽(二更) 她颔首,轻声喊道:“外公,外婆,”她欠身行礼,“慢走。” 两位老人脚步停下。 孟满慈眼泪一下就冲出来了,不想给孩子看见,她忍着没回头。 老爷子回头了,摆摆手:“你进去吧,我们走了。” 徐檀兮颔首,但没有进去,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等下了楼,孟满慈才拿出帕子抹眼泪:“徐家小姐把她教得很好。。。” 婉婉有仪,举止大方,有林下之风。 徐叔澜一定是位通透又有风骨的女子。 “是好事,你哭什么。”洪正则抱着半串香蕉,对抹泪的孟满慈说,“你可别在杳杳跟前哭。” 孟满慈红着眼睛瞥了他一眼:“还用你说。” 洪正则回头瞅了瞅,也不知道瞅什么,瞅完整个人神采飞扬,嘴里哼起来:“我是一个兵,爱国爱人民,革命战争考验了我,立场更坚定,嘿!嘿!嘿!枪杆握得紧......” 这老头,心情好的时候就爱哼这几句。 病房里,徐檀兮已经换好出门的衣服了,戎黎在帮戎关关收拾书包。 徐檀兮和戎关关一大一小坐在病床上等,他把画本和水彩笔乱七八糟地塞进儿童书包里。 “先生。” 戎黎回头:“嗯。” 徐檀兮笑吟吟地说:“我很开心。” 眉眼都是弯弯的,她很多天没这样笑过了。 戎关关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关关也很开心。” 徐檀兮乖巧地坐着,因为心情好,晃悠着腿:“外婆做的菜很好吃。” 戎关关也晃悠腿:“关关也觉得好吃。” 一大一小两只都在笑,暖得像两个小太阳。 大的说:“我喜欢我的家人们。” 小的跟着说:“关关也喜欢。” 戎黎走过去,用手掌盖住戎关关的眼睛,他弯下腰,亲了亲徐檀兮的脸:“我也喜欢。” 徐檀兮眼睛笑成了月牙:“我喜欢他们都开始叫我杳杳。” 戎关关推开哥哥的手:“我喜欢排骨!” 戎黎又盖住小孩子的眼睛,去亲心爱的姑娘:“我喜欢你外婆给我夹的鱼。” 春天的太阳太暖了,像家人的手掌。 戎黎带徐檀兮去心理医生那里之前,先去了程及店里。戎关关背着恐龙小书包,跟着哥哥嫂嫂。 店里没客人,王小单在玩游戏,听见开门的风铃声抬了头:“戎哥,嫂子。” 戎黎用脚抵着门,让徐檀兮和戎关关先进去,门口的风铃挂得很高,徐檀兮站直了也碰不到,戎黎还是下意识地抬起手,护在她头顶。 徐檀兮牵着戎关关进去了:“店里忙吗?” 王小单说:“不忙。”他继续打游戏。 程及开店就是开着玩的,没认真选址,这一带的客流不多,程及亏不亏不知道,付了高额店租的戎黎亏了很多。 戎黎去拿了两个甜品,一个给了戎关关:“你上楼,去程及那里。” “哦。”戎关关挥挥手,“哥哥嫂嫂再见。” 哥哥没理。 只有嫂嫂会回应他:“关关再见。” 戎关关端着个甜品噔噔噔地上楼了。 戎黎拎了个甜品,牵着徐檀兮走了。 “程及叔叔。” “程及叔叔。” 戎关关蹦跶着就上来了:“戎关关来了!” 程及原本在睡觉,瞬间被吵醒,他外套脱了放在一边,身上就穿了件黑色衬衫,领口一颗扣子没扣,耳后那个火焰状的纹身沿着脖子往下延伸,耳钉只戴了一只,也是黑色的,他抓了抓头发,看那一团:“谁送你来的?” 戎关关把书包放下,找地方坐:“我哥哥。” 放下孩子就走? 程及扯了扯领口,气不顺:“他人呢?” 戎关关拆了甜品,吃了好大一口,鼓着腮帮子说:“楼下。” 程及起身下楼。 楼下没别人。 他问王小单:“戎黎人呢?” 王小单说:“走了。” 程及推门出去,头顶能碰到门口挂的风铃,他路过时,风铃被撞得叮当脆响。 出去之后,程及就看见个开远了的车影。 这戎黎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程及笑骂了句:“狗东西。” 他回了二楼。 戎关关蹲在沙发和茶几中间,在吃甜品。程及想着要不要把这小胖墩扔出去?他可都放话了,再帮戎黎带娃就是孙子。 戎关关的脑袋瓜抬起来,嘴角沾到了奶油:“程及叔叔,你吃不吃?” 程及抽了两张纸,捏成一团丢给他:“自己吃吧。” “好的。” 戎关关用纸擦了擦嘴,继续吃他的。 程及坐下:“我跟你哥差不多大,你干嘛喊我叔?” 戎关关把甜品上面的樱桃舀下来一口吃掉:“因为你以前的头发是白的。” 程及拨弄了两下他前阵子刚染的栗色短发:“那是染的。” 戎关关第一次见程及的时候,程及染了个奶奶灰。 不过没多久,他就换发色了。 戎关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头发搞成五颜六色,懵懵的表情:“程及叔叔,你是想要我叫你哥哥吗?” 程及腿往前一伸,背往后靠,很大爷的坐姿:“叫爷爷吧。”他心情大好,“那样你哥就是我孙子了。” 拥有幼儿园文凭的戎关关:“你是在骂我哥哥吗?” “不是。” “你是。” “不是。” “是。” “......” 现在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这么难骗? 行吧。 程及笑得像个坏叔叔:“不叫扔你出去。” 戎关关把最后一口甜品吃掉:“我自己下去。”他要去找吃的。 他勇敢地站起来—— “哎呀。”他动不了了,“程及叔叔,我卡住了,你快拉我一把。” “......” 徐檀兮最近的睡眠质量不太好,每次治疗结束后,黄文珊都会想办法让她睡一觉。 她又梦到了,西丘的小女妖。 她没有名字,她是一只白灵猫,百里山峦的小妖们都叫她小白。小白有个最好的朋友叫小黑,小黑是一只没有一根杂毛的折耳猫。 小白又来小黑这里数落村里那个教书的书生了。 “你不知道他多讨厌,每次都赶我走,还不让我去学堂,说我教坏小孩子,我哪里教坏他们了,我只教他们爬了树掏了鸟窝。” 哼! 小白嘴里叼了根草,她气呼呼地把草咬碎:“我给他暖被窝,他还嫌我掉毛!” “掉毛怎么了?他自己不掉吗?臭狐狸!” 好气! “他真是太讨厌了!” 小黑趴在太阳底下,懒洋洋地摇着猫尾巴,恹恹地接腔:“哦,他太讨厌了。” 小白坐在树上,裙子底下两条腿晃啊晃,风吹得她好舒服,她两个耳朵露出来,耸啊耸。 小白叹了叹气:“可他也好厉害。” 太阳从树缝里漏出来,风吹动叶子,漏下来的斑驳也跟着晃悠。 她伸手去抓,抓住了一把光:“他读过好多书,他还会作诗,还会画画,还会修房顶,还会给小马接生。” 她突然笑起来,咯咯咯地笑:“以后我给他生的小狐狸崽也会这么厉害,嘻嘻。” 小黑不说话,用爪子刨土。 太阳突然被一团乌黑遮住。 树上的小女妖抬头:“咦,天怎么黑了?” 小黑说:“是伏羲河里的河妖上来吃小孩了。”小黑钻到它的窝里去,它的窝在一个洞里,“小白,你快躲到窝里来,不然风会把你卷走的。” 她幻成原形,跳下了树,团成一团窝在小黑旁边:“伏羲河真的有吃人的妖怪吗?” “对啊,我以前听山里的大妖说,伏羲河里的食人怪法力高强,连天光上的神明都收不住他。” 小白摇摇尾巴。 天暗了一阵,远处忽然有火光。 小白探头去看:“怎么起火了?”它幻成人形,跑到洞口张望,“那好像是学堂的方向。” 突然想到什么,她拔腿就跑。 小黑喊她:“小白,你去哪?” 她回头:“我要去找先生。” 318:释择神尊戎黎动情救猫(三更) 她回头:“我要去找先生。” 村庄就在山脚,她一会儿功夫就下山了,村民们都围在学堂外,你一言我一语,半空中浓烟滚滚,整个学堂都被大火笼罩。 小女妖在人群里没有找到教书先生,她急坏了,抓住人问:“先生呢?先生在哪?” 背着孩童的村妇不知她问的是谁:“哪个先生?” 村里有好几位先生。 小女妖急忙说:“这个学堂的教书先生。” 村妇知道是谁了,她摇头:“没看到。” 小女妖又抓了几个人问,他们都说没看到教书先生,她担心极了,在人群里团团转,眼泪都转出来了。。。 她高声喊:“先生,先生......” 没人应她,村民都只顾着瞧热闹,她寻遍了整个村落都没寻到人。 先生可能在学堂里。 她变成原身,跳到楼顶,猛地扎进了火里。 “小白!” 她没听到,小黑猫在叫她。 学堂里到处都是烟,她捂着口鼻一间一间屋子找。 “先生。” “先生。” 那火好像长了眼睛似的,跟着她移动,她裙摆被烧着了,尾巴露出来。 顿时,火焰凝成团,朝她砸过去。 学堂外面,人群还没散去。 “这火好奇怪。”一村民突然说。 有人问了:“怎么奇怪了?” “火这么大,屋子却都好好的。” 是啊。 好生奇怪,这火烧的是什么呢?怎么连屋顶的茅草都好端端的。 有人忍不住好奇,稍稍靠近,伸手去碰火焰。 “别碰。” 是村长老人家,他让大家退后:“这火有古怪,大家都离远点。” 如果有人去碰了火,就会发现,火光不是烫的。 这是诛妖火,只焚妖,不烧万物,偏偏一只小猫妖跑进了火里。 火焰在空中流窜,一团一团涌向她,在即将碰到她时,又突然绕开。 “先生,咳咳......” 烟太大了,她快要看不见,摸索着进了他传道授课的那间屋子,他不在,案桌上放着他的竹简。 她走过去,把竹简抱起来。好奇怪啊,怎么是凉,分明火那么烫。 她回头,看见一团团火围着她,蠢蠢欲动,像要把她吞噬。 烟熏红了她的眼睛,熏哑了她的嗓子,她扶着桌子往外走:“你在哪啊,先生。” 她身子晃晃悠悠,倒下了。 “先生......” 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火光铺天盖地涌向她。突然,一道光从她后颈印记破开,瞬间笼住她。 戎黎摸了摸灼烫的后颈。 这蠢笨的小妖。 他捻了个诀,进了火里,踢开西边一间屋子的门,走过去。 围绕着她的火慢慢散开,她躺在地上,手里还抱着竹简,脸被诛妖火烤得通红。 他蹲下:“醒醒。” 她睁开眼睛,快要断气的样子:“先生......” 戎黎问:“站得起来吗?” 她摇头。 “你是来救我的吗?” 戎黎没回答:“冒犯了。” 他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和那卷竹简一样,他身上也是凉凉的。 小女妖往他怀里拱,烟好浓,她有点看不清他的脸:“刚刚我找你的时候,问别人你在哪里,才发现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大家都叫他先生,没有人叫他的名字,也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 “先生,”小女妖哑着嗓子问,“你有名字吗?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沉默了一阵。 “戎黎。”他说。 释择神尊,戎黎。 诛妖火认主,方才还翻涌流窜的火光此时都匍匐在了他脚下。 火光散开,小女妖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她没去过天光,不知道天光上的神灵是什么模样。 一定没有他丰神俊朗。 “戎黎,等我好了,给你生小狐狸......” 小女妖头一歪,晕了。 徐檀兮睁开了眼睛。 “杳杳。” 已经黄昏了,屋里很暗,台灯照在戎黎脸上,他坐在床边,眉眼温柔地看着她。 徐檀兮坐起来,抱住他。 戎黎弯着腰没动:“怎么了?”他手心罩在她头上,轻轻拍了拍,“做噩梦了吗?” 她摇头:“是好梦。” 戎黎抱了一会儿:“回家吗?” “嗯。” 她先去了一趟洗手间,水龙头开着,水有些凉,她在想刚才梦里的事,神情恍惚了一下,抬头就在镜子里看到了棠光。 催眠治疗之后,棠光有时候会这样抽离出来,短暂地与她共享身体和意识。 徐檀兮说:“我又看到了你的记忆。” 棠光说:“那是你自己的记忆。” 她和光光原本就是徐檀兮的记忆,记忆被剥离大脑,演变成了副人格。 信吗? 徐檀兮有点信了。 温照芳二审开庭的时间定在了五月初,和二十五年前的车祸案一起审理,因为徐伯临是两起案件的嫌疑人,而且案子存在因果关联,警方特意申请了合并审理。 原本没有这么快开庭,是祁栽阳要求的,徐伯临也想早点上庭,案子的关注度又过高,法庭多方面考虑之后,鉴于原、被告方庭审资料已经准备完毕,同意了提前审理。 开庭那天,天朗气清。 祁家人和洪家人都来了,戎黎也在,唯独徐檀兮没有出现在旁听席,徐伯临开始发慌了。 温照芳是一号被告,上来就痛哭流涕,认罪悔过。 欧阳烨为她做减刑辩护:“二十五年前,我当事人的婆婆,也就是徐家车祸案的受害人之一庐砚秋,抱回来一个孩子,并声称孩子是我当事人的丈夫徐伯临先生的私生女。当时,我的当事人正怀胎八个月,因为突如其来的打击,她当场流产。就是因为这件事,我的当事人患上了精神性狂躁症。” 欧阳烨稍作停顿:“徐家车祸案的幸存者徐檀兮,就是当年被抱回徐家的那个孩子。” 319:杳杳绝杀,徐伯临死期(三更合并) 欧阳烨稍作停顿:“徐家车祸案的幸存者徐檀兮,就是当年被抱回徐家的那个孩子。” 徐伯临和温照芳都下意识回头,但徐檀兮并不在庭上。。。 欧阳烨继续:“庐砚秋要求我的当事人把丈夫的私生女养在膝下,还要她对外声称是亲生,我的当事人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不仅要面对出轨的丈夫,还要面对证明她婚姻失败的那个孩子,所以她崩溃了,她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当事人对二号被告徐伯临先生的私生女徐檀兮小姐产生了难以消解的怨恨。” 欧阳烨抑扬顿挫,情绪激动:“日复一日的精神折磨导致我的当事人狂躁症状加重,接受了长达十二年的心理治疗,甚至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下面,是温照芳的“认罪环节”和“悔过环节”。 欧阳烨是名厉害的律师,也是名厉害的演员,说到煽情处时,他一脸痛色,眼眶微红:“十三年前我的当事人因为情绪失控,失手杀害了照顾她的保姆乔梁田女士,在这里我代我的当事人向受害人家属道歉。”他对着旁听席的乔子嫣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 乔子嫣用鼻腔哼了声。 真假。 为了减刑,装模作样。 欧阳烨继续以情动人:“虽然受害人家属没有提出任何赔偿要求,但我的当事人非常想弥补、想赎罪,等案件结束会把赔偿给到受害人家属,如果家属不肯收下,我的当事人会以受害人乔梁田女士的名义把钱捐赠出去,希望以此赎罪。” 感情牌很有用,法官和人民陪审员的神色都明显有松动。 公诉方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欧阳烨继续:“受害人庐砚秋在世时对徐檀兮小姐疼爱有加,甚至立了遗嘱要把所有家产都留给她,我的当事人当然会不平,会愤恨,会理所当然地觉得这些本应该属于她那个死去的孩子。怨恨和负面情绪越积越多,直到去年四月,我的当事人爆发了,她雇佣了丁四去破坏刹车,但我的当事人并不是想闹出人命,她只是想排解一下恨意,想教训一下自私的婆婆和丈夫的私生女,却没想到一个刹车问题会葬送两条人命。” 蓄意杀人被他避重就轻地说成了无意杀人。 某些律师的嘴啊,人间的鬼。 “我的当事人也十分后悔痛苦,精神一度崩溃,甚至想过自杀赎罪,可就是这时候,丁四翻供了。原来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他就是,”欧阳烨停顿了一下,转身,指向被告席上的徐伯临,“他就是二号被告徐伯临。” 乔梁田的案子没什么可辩的,只能认罪和悔过,欧阳烨要辩的是徐家的车祸案, “法官大人,请允许我传召我方证人丁四出庭。” 法官允许,书记员传召证人上庭。 询问、核对完证人身份并且宣誓之后,欧阳烨提问:“证人丁四,请问破坏刹车这个主意是我当事人最先提出来的吗?” 丁四回答:“是我向她提议的。” 欧阳烨面向人民陪审员:“我的当事人只是想给一点教训,丁四却提议破坏刹车,本来我的当事人就心有怨恨,这种情况下,要被怂恿太容易了。”他先把陪审员们的情绪带进去,然后才继续提问丁四,“请问证人,你为什么会给出破坏刹车这样的提议?你是专业的驾驶员,不可能不知道破坏刹车的危险性,是什么原因?或者说是谁指使你怂恿我的当事人?” 丁四很配合地坦白了:“是有人指使我这么做的。” “那个人是谁,他在不在庭上?请你指出来。” 丁四看向被告席的徐伯临:“是二号被告徐伯临。” 徐伯临和他的律师郭学益都相当镇定。 欧阳烨又提问证人:“除了破坏刹车,他还有没有指使过你做其他事情?” “去年年底,徐檀兮去祥云镇过年,温照芳和徐伯临都让我找机会杀了她,徐伯临还说如果事情败露,可以把事情全部推给温照芳,因为温照芳也想对徐檀兮不利,她是最好的挡箭牌。” 欧阳烨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法官大人,我问完了。” 法官问被告徐伯临的律师有没有异议。 郭学益站起来,提问证人:“请问证人,你为什么会突然翻供?” 丁四恨恨地说:“因为我在监狱受到了威胁,徐伯临他想杀我灭口,我害怕了,所以决定说出真相。” 郭学益顺着他的话,拆话:“就是说有人威胁你?让你翻供?” 公诉方是检察院的周唐如检察官,她提出异议:“法官大人,被告的辩护律师误导证人,丁四受到了威胁,但并非威胁他翻供,而是怕他翻供才做出了威胁举动。” 法官采纳,并警告:“辩护律师,请注意你的言论。” 郭学益换了个不那么犀利的问法:“证人,是不是有人威胁你?” 丁四点头:“是。” 郭学益不紧不慢地拆证词:“你是从何得知是我的当事人在威胁你?” “只有他跟我有仇,不是他还能谁?” “也就是说,你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的当事人威胁了你。” 丁四哑口无言。 “那我是不是可以做出假设?”郭学益开始诱导性假设,“假设威胁你的另有其人,目的也是为了让你改口,从而说出对我当事人不利的言论,这样一来,受益人是谁呢?” 风向逆转,不仅把徐伯临摘出去了,还抛出了徐伯临有可能被某个受益人陷害的前言。 再一次感叹,某些律师的嘴,人间的鬼。 丁四急了,梗着脖子说:“不是,就是徐伯临。” 郭学益不慌不忙:“好,就假设是我的当事人当初指使你破坏了刹车,那么在你已经入狱的情况下,还去威胁你,让你产生危机感,让你反咬一口,试问会有这么蠢的人吗?赶着上去自爆。” 审判员和人民陪审员的反应偏向了徐伯临。 郭学益总结:“假设根本不成立,我的当事人也没有指使你怂恿一号被告温照芳,而做出破坏刹车的举动。” 丁四哪里说得过律师,只会吼:“他有,就是他让我破坏刹车的!他给我转过账!” “我当事人给你转的钱是让你监视他的妻子温照芳女士,原本只是夫妻不合,可没想到有心人会利用这一点来构陷我的当事人。”最后,郭学益做出关键性质疑,“证人,你怎么能证明不是你受到了他人威胁而来诬陷我的当事人?你又怎么能证明我的当事人指使过你?你都不能证明。” 郭学益拆完证词,面向法官和陪审员:“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证人丁四有过两次前科,采纳他的证词之前,还请考虑证人的品行问题。” 完美拆招。 这里提一下郭学益,他是刑事案件的常胜将军,一张巧嘴打遍天下。 温照芳和徐家车祸案先告一段落。 公诉方的检察官周唐如起身,她辩护方向的第一个重点是二十五年前的肇事逃逸案。 “二号被告徐伯临先生两次对徐檀兮小姐痛下杀手,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这么容不下她?就算不是原配所生,也一起生活了二十五年。” 徐伯临的律师郭学益反驳:“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徐伯临先生并没有两次痛下杀手,这莫须有的罪名还没有定论,公诉人以此做出的任何推断都是不成立的。” 法官敲槌,警示公诉人。 周唐如只是先抛出案件的因果而已,她并不着急:“这里有两份亲子鉴定。” 书记员把鉴定报告呈堂。 周唐如发言:“第一份是徐檀兮小姐和祁栽阳先生的亲子关系鉴定,结果证明两人是父女关系,也就是说,徐檀兮小姐并不是二号被告徐伯临先生的私生女。而祁栽阳先生,是二十五年前一桩肇事逃逸案的受害人家属。” 案子很复杂,周唐如故意把语速放慢:“上个月十七号,警方在徐家墓地挖出了一具女尸,徐家似乎想隐藏什么,墓碑上没有任何刻字。法医从尸体上提取到了dna,从而确认了这具女尸的身份。” 周唐如说明了人物关系之后,才慢慢引出案件:“二十五年前,沧海路发生一起车祸,肇事司机逃逸,被撞车辆上有两位受害人,司机和一名孕妇,司机当场死亡,孕妇却不知所踪。” 照片都通过放映的方式呈堂。 周唐如继续:“徐家墓地里的女尸正是当年失踪的那名孕妇,也就是祁栽阳先生的妻子洪苓仪女士,dna鉴定结果表明,徐檀兮小姐和肇事逃逸案的受害人洪苓仪女士是母女关系。”她抛出问题,“车祸逃逸案的受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徐家呢?” 徐伯临是这个案子目前唯一的嫌疑人。 铺垫的差不多了,周唐如开始还原案件:“二号被告徐伯临当年违规驾驶,造成了受害车辆的驾驶司机当场死亡,因为孕妇看到了他的脸,他便将重伤的孕妇带离了案发现场,很幸运的是,孕妇腹中的孩子活了下来,而孕妇是怎么身亡的,是抢救不及时?还是被人灭口?就不得而知了。” “徐伯临的母亲庐砚秋女士良心未泯,收养了幸存下来的孩子,并对儿媳,也就是一号被告温照芳女士声称那是徐伯临的私生女。就这样,徐檀兮小姐在徐家生活了二十五年,庐砚秋女士因为良心不安,对她疼爱有加,并立遗嘱把所有股份留给她,而二号被告徐伯临先生一直记着当年的案子,他怕罪行暴露,也不甘母亲将所有财产留给了一个外人,是以几次对徐檀兮小姐痛下杀手,一次是在祥云镇,另一次正是徐家那起两死一伤的车祸案。” 公诉方发言完毕,周唐如坐下。 紧接着,郭学益起身为徐伯临辩护:“在我发言之前,我必须先声明一个问题,公诉人刚才所有的发言,没有任何佐证,也就是说,都是推论。” 他就死抓着没有证据这一条。 他开始辩护:“二十五年前,我的当事人徐伯临先生和母亲庐砚秋女士在沧海路上遇到了一名身受重伤的孕妇,也就是肇事逃逸案的受害人洪苓仪女士。孕妇曾向我的当事人求救,我的当事人因为于心不忍,将孕妇送去了医院,所幸孩子保住了,但不幸的是孕妇因为重伤,抢救无效。” 和公诉方说的,完全是两个版本。 郭学益继续:“我的当事人和庐砚秋女士也都是寻常人,遇到这种大事也会慌张,会恐惧。一个孕妇重伤身亡,如果报警会是什么样的结果?那我的当事人和庐砚秋女士肯定会成为第一嫌疑人,而且二十五年前的侦破条件有限,如果找不到真凶,我的当事人也许会蒙受不白之冤,所以我的当事人和庐砚秋女士没有选择报警,而是厚葬了这位孕妇,并且收养了她的孩子徐檀兮小姐。” 发言完毕,郭学益淡定地坐回去,和徐伯临交换了一个眼神。 周唐如起身:“法官大人,请允许我传召我方一号证人。” 法官允许。 证人上庭,并宣誓所言属实。 周唐如提问:“证人,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和二号被告人徐伯临是什么关系?” 证人是徐仲清。 “我叫徐仲清,是徐伯临的弟弟,庐砚秋的儿子。” “请问你知道红山墓地的无字碑是给谁立的吗?知道下面埋葬的是车祸逃逸案的受害人吗?” 徐仲清回答:“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 周唐如问:“你之前去祭拜过吗?可曾听庐砚秋女士或者二号被告徐伯临先生说起过洪苓仪女士?” “我们一家每年都会去祭拜,我听我妈说过,说无字碑下面埋得是她亏欠过的人。” “只是你们一家?徐伯临一家可曾去过?” 徐仲清照实说:“每年都是我妈和我们一家去祭拜。” 周唐如总结一下:“被告徐伯临先生当年肇事逃逸,他的母亲庐砚秋女士为了袒护被告,私下处理了尸体,并且没有告知过被告,所以庐砚秋女士才会只带着二房一家去祭拜,并且声称那是她亏欠过的人,因为她明知道凶手是谁,却选择了包庇凶手,也正是因此,庐砚秋女士对受害人的女儿徐檀兮小姐格外偏爱,都是为了弥补,为了赎罪。”总结完,周唐如说,“法官大人,我问完了。” 法官问二号被告律师,对证人证词是否有异议。 郭学益上前:“证人,庐砚秋女士除了说过无字碑下面葬的是她亏欠过的人之外,还说过其他的吗?提过二十五年前的肇事逃逸案吗?” 徐仲清有点懵,不知道律师想干嘛,他如实说:“没有,只说了是亏欠的人。” 郭学益特地强调了一下:“亏欠过的人。”他又开始拆证词了,“当初庐砚秋女士和徐伯临先生因为害怕会被怀疑问责,选择了私下处理尸体,而没有报警,没有让洪苓仪女士沉冤得雪,所以庐砚秋才会说那是她亏欠过的人,才会格外偏宠受害人的女儿。” 再一次,感叹:某律师的嘴,人间的鬼。 的确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人民陪审员们面面相觑。 周唐如继续为死者辩护:“法官大人,我申请传召我方二号证人。” 法官允许。 证人走上证人席,周唐如先说明一下:“我方的二号证人身份有点特殊,她不仅是二号被告徐伯临先生的亲生女儿,也是徐家车祸案件的第三位被告人。” 在此之前,徐檀灵一直坐在被告席上。 这个案子情况特殊,周唐如也是徐檀灵的辩护人,因为公诉方起诉的是徐伯临,他与徐檀灵存在一个关系:一个人获罪,另一个就清白。 周唐如站在证人席的旁边:“请先允许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先和大家简单说明一下。” 她简单明了地概述:“徐家车祸案不止有一位凶手,车祸的起因是一辆大货车撞到了一辆私家车,私家车坠江,货车方向失控,引发了连环车祸,除了大货车司机、坠江的车主、徐家两位受害人之外,并无其他人身亡。” “受害人庐砚秋、徐叔澜、以及幸存者徐檀兮当时乘坐的车经过了这条路,并且她们所乘坐的车辆被丁四破坏了刹车,前面的车辆为了躲避大货车也出现了短暂的方向失控,就是为了避开碰撞,两位受害人所乘坐的车辆因为刹车失灵撞上了护栏,痕检部门对车辆进行过痕迹检查,法医也做了尸检,检查报告证明庐砚秋女士和徐叔澜女士两位受害人真正的死因不是因为轿车撞到了护栏,而是车辆二次被撞,导致车尾起火,发生爆炸。” 简述完案件的来龙去脉之后,周唐如抛出问题了:“第二次撞车的人是谁?是那辆失控的大货车吗?还是另有其人?” 很明显,这是一起多人参与的故意谋杀案。 “受害车辆上一共有三个人,庐砚秋女士和其女徐叔澜女士当场死亡,只有徐檀兮小姐幸存下来,并且在她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有一只手向她伸过来,似乎是想确认她是否还有呼吸,而那只手的主人手上戴了一只男士手表,手表的表盘里,刻有jz两个字母。” 周唐如继续:“四月十二号,警方匿名收到一张手表的定制登记表,登记表上表明了这块手表的定制人是三号被告徐檀灵小姐。” 证据这时呈堂。 周唐如等法官和陪审员看完之后才接着说:“当天,三号被告徐檀灵就在警方做了一份笔录,声称她和她的司机万河东先生路过了案发现场,并且听到了徐檀兮小姐在呼救,但她选择了见死不救,并且还说她看见是方向失控的大货车撞了上去,才导致了受害人乘坐的车辆发生爆炸,而徐檀兮小姐从车上爬了下来,被告徐檀灵女士把手表给了司机万河东,并且让他下去确认徐檀兮小姐还有没有呼吸。” “这是当时三号被告徐檀灵小姐在警方做的第一份笔录,并且她告知了警方万河东的地址,然而万河东的口供却跟她不一致,万河东指认了她,说大货车没有撞上受害人乘坐的车辆,而是万河东本人受了徐檀灵小姐的指使,开车撞上去了,为了那块价值五百万的手表。就是因为万河东的口供,三号被告,也就是证人徐檀灵小姐决定说出真正的真相。” 这是所有的前因。 周唐如开始提问证人:“徐檀灵小姐,你当初真的有路过车祸现场吗?” 徐檀灵说:“我没有,我根本不知道潮汐路发生了车祸,那块手表是我订做的,我把手表送给了我的父亲徐伯临,就是因为手表的定制人是我,所以他想把撞车杀人的罪名推给我。” 周唐如有目的性地提问:“那你为什么会在警局录那样一份口供?” “十一号上午,徐伯临找到我,说会把徐氏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给我,但条件是让我帮他顶替见死不救的罪名,他说怕被徐檀兮报复,所以让我去顶替,而且我再三问过他,是不是只是见死不救了,他说是,说没有做别的,还说司机万河东会配合我一起录口供,所以我才答应了他。”徐檀灵情绪很激动,“当天下午我就去跟万河东对了口供,说好了只承认见死不救,可是万河东却没有照着说好的口供说,而是把撞人的罪名全部推给了我。” 周唐如把重点拎出来:“万河东的地址是你给警方的?” “对,地址是徐伯临告诉我的,也是他让我给警方的。” “如果证人徐檀灵小姐真的指使了万河东撞人,她还会把司机的地址供出来吗?这是一个疑问。”周唐如面对法官说完,又面向证人,“第二个疑问,证人,你当时和万河东串供的时候,是不是还带去了一袋现金?” 徐檀灵死死盯着被告席上镇定自若的徐伯临:“对,也是徐伯临让我带过去的,说那是给万河东的定金。” “既然是定金,被告徐伯临为什么不自己给?而是让证人徐檀灵小姐带过去,碰面的地点甚至选了有监控的麻将馆。”周唐如做出合理假设,“就好像故意在制造证据,制造徐檀灵小姐拿钱封口司机的证据,以便被告徐伯临把罪名推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周唐如停顿了片刻,“法官大人,我问完了。” 法官问二号被告人律师是否需要提问证人。 郭学益没有提问徐檀灵,他直接反驳公诉方:“刚才公诉人用了一个词语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就好像。” 郭学益最擅长偷换概念,避重就轻,以及拆证词。 “就好像是怎样怎样……”他看向周唐如,“两条人命,一旦我的当事人被定罪,最少也是二十年的牢狱之灾,不该慎重吗?就用一个‘就好像’来给我的当事人定罪,未免太没有说服力。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我的当事人做过那些事情,全是片面之词,根本没有任何实证。而且受害车辆里坐的是我当事人的亲生母亲和亲生妹妹,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可能去残害自己的亲人,这种丧心病狂的罪名有多大不用我来说,而这样大的罪名,就凭‘就好像’来定罪,那未免太过草率。” 周唐如反驳:“一个人的证词你可以说是片面之词,但不仅徐檀灵小姐指认了被告徐伯临,还有丁四也指认了被告。” 郭学益不紧不慢地:“这个问题我刚才就已经说明了,丁四受人胁迫改了口供,证人徐檀灵也是二次改了口供,是不是也是受了胁迫呢?受了谁的胁迫?谁是受益者?” 跟他最开始抛出的“受益人”对上了。 巧舌如簧,天衣无缝,公诉方无话反驳。 徐伯临笑了。 下面,是郭学益的反击环节:“法官大人,我申请传召我方证人万河东。” 法官允许。 万河东上庭之后,郭学益先让他介绍了一下自己,并且宣誓,然后才开始提问:“万河东先生,去年四月你是否去过潮汐路的车祸现场?” 万河东回答:“去过。” “和谁一起去的?” “徐檀灵。” “你当时看到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万河东的证词与在警方说得差不多:“徐檀兮小姐的车被卡在了护栏上,她和老太太在车上向我们求助,我想下去救人,徐檀灵不让,还给了我一只手表,就是表盘上刻了字母的那只,她让我开车撞上去,说这条路上的监控都被处理过,还说前面车辆上的人晕过去了,没人会看到,那只手表值五百万,我心动了,正好失控的大货车开了过来,就在快要撞到大小姐的时候,大货车错开了,我就想着大货车也起火了,司机肯定活不了,到时候可以说是大货车撞的,所以我就开车撞上去了,但老太太抱住了大小姐,大小姐从车上爬了下来,没爬多久晕倒了,我就戴着手表下去了,想看看她死没死。” 证词说得很顺溜,跟背过了似的。 郭学益提问:“徐檀灵小姐当初是不是找过你串供?” “是。”万河东说,“她说手表被警方查到了,必须把见死不救的罪名认下来,不然会一直查下去,还允诺了会给我钱,让我配合她,串供的那天她先付了一部分定金。” 郭学益游刃有余:“既然你收了钱,又为什么会没有真正配合她?” “因为我怕她会杀我灭口,去年我跟一个叫姚勇金的合租,姚勇金偷了我的那块字母手表,然后就被人杀了,他是被误杀的,凶手真正想杀的人是我,我怕死,所以决定说出真相。” 后面郭学益代他说了:“真相就是徐檀灵因为嫉妒徐檀兮小姐受家人宠爱,并且即将继承徐家的万贯家财,她心有不甘,而且野心勃勃,从继母温照芳那里得知刹车被破坏之后,决定痛下杀手,只要没了第一顺位继承人,她作为大房唯一的女儿,就有继承权了。” 徐檀灵从被告席上站起来,面红耳赤地说:“我没有,不是我!是徐伯临指使万河东诬陷我的!” 郭学益没有理会她的辩驳,继续为徐伯临辩护:“杀人动机有了,证人万河东也有了,证物有手表的制定人登记表和封口万河东的那一袋钱,这是一条完整的证据链,徐家车祸案的第二个凶手就是徐檀灵。” 徐檀灵整个人都懵了。 “法官大人,我问完了。”郭学益坐回去。 徐伯临放心地勾了勾嘴角,觉得稳操胜券了。 周唐如起身,向证人万河东提问:“证人,刚才所说的,就是全部吗?” 万河东沉默。 周唐如上前,声音提高:“证人,请问还有什么隐情吗?” 万河东低头不作声,过了很久,他抬头,说:“有。” 一个字,徐伯临和郭学益脸色都变了。 万河东斩钉截铁地当场翻供:“刚才所有证词都是徐伯临让我说的,真正跟我串供的不是徐檀灵,是被告徐伯临。” 形势瞬间逆转。 郭学益看向徐伯临,他神色错愕,明显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后面的发展,不在徐伯临和郭学益的辩护计划当中。 周唐如问证人:“他是怎么指使你的?具体又指使你做了哪些事情?” 万河东说:“十一号上午,徐伯临找到我,让我跟徐檀灵串供,认下见死不救的罪名,但他后来又反悔了,他舍不得股份,所以让我指认徐檀灵,还说会让徐檀灵带着钱去跟我串供,叫我找个有监控的地方,到时候把罪名推给徐檀灵就有证据了,并且他承诺会给我百分之五的徐家股份,我照他说的做了,表面上和徐檀灵串供,实际上把开车撞人的罪名推给她。” 徐伯临终于暴走了,站起来大吼:“你胡说八道!”分明是你提议把罪名推给徐檀灵! 法官敲了法槌:“被告,请你安静。” 郭学益把徐伯临拉回去,脑子里飞快地在想对策。 周唐如继续:“那真相是怎样?究竟撞车杀人的是谁?” 万河东说:“我刚刚污蔑徐檀灵的供词大部分是真的,现场的情况就是我说的那样,就两点我没说真话,而是照徐伯临的指示说了假话。” “哪两点?” “第一点,指使我撞人的不是徐檀灵,是徐伯临。”万河东看向徐伯临,脸上的神色让人看不透,“第二点,我没有开车撞人,我因为害怕,不肯撞,是徐伯临自己开车撞上去的,戴着手表下车去确认徐檀兮小姐有没有咽气的也是他,我只是目击证人,那块手表是他给我的封口费,而且他怕我说出去,几次想杀害我,姚勇金就是代我死的,姚勇金被杀了之后,手表被徐伯临安排的人拿走了,这次他又找到我,让我帮他嫁祸徐檀灵,我怕我帮了这次之后,他会再次找人杀我灭口,所以我就假意答应他,决定在庭上把真相说出来。” 万河东语气很愤慨:“而且不止丁四被他收买了,连环车祸里还有其他车主也被他收买了,他怕丁四不成功,破坏刹车之后,不仅丁四在普渡寺那条路上等着,还有另外一辆车在潮汐路等着,就是大小姐她们前面的那辆车。大货车是这件谋杀案里的意外,因为大货车突然失控,真正被收买的那个车主正好借了这个机会,去靠近大小姐的车,而大小姐的车刹车又有问题,所以才会撞到护栏上,之后被收买了的那个车主故意假装受伤晕倒,装作只是连环车祸里被大货车磕碰到的普通车辆。” 周唐如代大家问出了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伯临指使我撞人之前,他跟我说了,说那条路的监控有问题,前面车辆里的人也‘晕倒’了,还说他都安排好了,如果不是他动了手脚,他不可能那么肯定。”万河东指认完徐伯临,立马强调,“但我还是没有撞,是徐伯临自己开车撞的。” 戎黎倒是很意外,原来除了池漾之外,徐伯临也打过监控的主意。 徐伯临这下彻底慌了,一个劲地吼:“他撒谎,他撒谎!” 祁栽阳看了戎黎一眼,想起了他之前的保证,无期徒刑起步,今天徐伯临要完蛋了。 ------题外话------ **** 上章改了个地方,亲子鉴定不由欧阳烨呈堂 我写了一整场官司,因为是外行,全靠查资料,如有bug,请温柔地温柔地指出。 接下来,杳杳出场。 320:庭上厮杀,渣渣被一网打尽(一更 今天徐伯临要完蛋了。 徐伯临在庭上大喊:“他撒谎!不是我开的车,不是我!” 法官敲了法槌:“肃静!” 徐伯临还欲喧哗,郭学益拉住他,用眼神制止。。。之后,郭学益以证人证言前后不一致提议暂停,公诉方持反对意见,法官和陪审员商议之后,驳回暂停提议,审理继续。 法官问二号被告律师,对证人证词是否有异议。 郭学益起身,提出异议:“首先,有一件事我要先声明一下,证人万河东的室友姚勇金是被一个叫崔鹤的赌徒所杀,崔鹤因为身患癌症,已经去世,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我的当事人指使崔鹤杀人,所以证人万河东所说的杀他灭口根本就不成立。” 推翻了这个大前提之后,郭学益向证人提问:“证人,你为什么在警局的时候不说出你所谓的真相,而非要等到庭上再来翻供,是中途受到了谁的胁迫才临时改了证词吗?” 万河东语气坚定:“没有任何人胁迫我,是我自己太害怕,犹豫不定,拖到现在才把真相说出来。” 看来证人准备做得很足。 郭学益没有再继续提问证人,他换了个辩护方向:“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发现一个规律了没有?丁四翻供,三号被告徐檀灵也翻供,现在证人万河东先生又翻供,就跟约好了似的,就跟有人在操控似的。证人的证词都这么随意吗?想翻就翻,想改就改?如果是这样,证人说的话还有什么可信度。” 一番言论,把三位证人的证词都否定了。连身为检察官的周唐如都不得不佩服郭学益的临场应变能力。 郭学益继续:“而且非常不巧,指控我当事人杀人的证明全部都是人证,没有任何物证能证明我的当事人和这两起案件有直接关系,疑点利益归于被告,希望法官大人和陪审员在审判的时候能考虑这一点。” 周唐如这时候说话了:“谁说没有物证?” 此话一出来,庭上顿时鸦雀无声。 整场官司下来,这是郭学益头一回彻底懵住了。 形势再次逆转,游刃有余的变成了周唐如。 她拿出证物:“这是证人万河东和徐伯临的谈话录音,录音中,徐伯临亲口承认了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同时可以证明证人万河东的证词属实。” 郭学益立马质疑证据。 周唐如解释录音并没有侵害到被告徐伯临的合法权益,也不是通过违反法律禁止性规定的方法获得,并且录音没有做过剪辑,是真实的原始凭证。 法官和陪审员短暂商议之后,允许证据呈堂。 郭学益这时看向徐伯临,而徐伯临一脸错愕,显然还不知道录音的内容。 周唐如提议:“法官大人,请允许我当庭播放。” 法官和陪审员确定证据能作为认定事实之后,允许当庭播放。 接着书记员播放了录音。 先出来的是徐伯临的声音:“明天我会让檀灵带一笔钱过去,我就跟她说是给你定金,你想办法拍视频,后面可以当成指认她的证据。” 徐伯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万河东坑了。 接着是万河东的声音:“警方那边呢?我自己去自首?” “不用,我到时会把你的地址给檀灵,她以为你跟她是一路的,肯定会告诉警方。” “然后我就把你杀人的罪名都推到她头上?” “嗯,就这么办,等结案了,我先转你百分之一的股份。做笔录的时候不要大意,别让警方看出来问题。” 录音到这里结束,前后不到两分钟。 徐伯临彻底方寸大乱:“我没有杀人,不是我撞的,是万河东!开车的是万河东!” 周唐如立马提问:“徐伯临先生,你不是没去过案发现场吗?怎么现在信誓旦旦地说是证人开的车?” 徐伯临傻住了。 郭学益皱了皱眉,万河东翻供和突然出现的这个证据都不在他的预设范围之内,现在的形势对他非常不利。 周唐如乘胜追击:“法官大人,我方还有最后一位证人,请允许传召她上庭。”她申请让万河东继续留在庭上,以便证人对质。 法官允许。 证人上庭,最后一位证人是徐檀兮。 原本懒着骨头坐着的戎黎挺直了后背,坐直来,目光紧紧地跟着徐檀兮。 洪家和祁家的两位老太太在徐檀兮出现的那一秒,哭肿了的眼睛又潮湿了。 “请先介绍一下你自己。” 她站在证人席,声音平静,淡淡的,低低的:“我是徐檀兮。” 周唐如补充:“证人徐檀兮,是二十五年前肇事逃逸案受害人洪苓仪的女儿,也是去年徐家车祸案的幸存者,同时还是案件的目击证人。”介绍完,周唐如问,“徐小姐,请问你当时在现场看到了什么?” 徐檀兮往旁听席看了一眼。 戎黎回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说:“撞车杀人的是徐伯临,是他开的车。” 徐伯临立马大吼:“你撒谎!”分明是万河东! 法官敲槌:“肃静!” 徐伯临死死咬着牙,愤愤地瞪着徐檀兮。 徐檀兮眼里泛起了盈盈泪光:“我和祖母、姑姑乘坐的车卡在了护栏上,姑姑在主驾驶,当时已经晕过去了,祖母和我都还有意识,因为腿受伤,动不了,手机也不知道掉在了哪里,徐伯临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她停顿了很久,目光凄凄,声音有很轻微的哽咽:“我和祖母还以为是救星来了,就向他求救,可是他却没有动,不知道和司机万河东先生说了什么,说完他们换了位置,在大货车错开之后,就开车撞了上来。祖母庐砚秋女士第一时间抱住了我,车起火之后,只有我还有意识,我爬了出去,但因为受伤严重,倒在了地上,然后有人走过来,向我伸手,我看到了一只手表。” 徐檀兮停下来。 周唐如趁这个时间,提问万河东:“二号被告当时和你说了什么?” 万河东说:“他让我开车撞上去,说撞了就把手表给我,还说不会有监控,前面车辆的人也晕过去了,但我还是不敢,他就跟我换了位置,自己开车。” 郭学益起身:“我有问题。” 法官同意他提问。 “案子一开始,公诉人就告诉了大家,幸存者徐檀兮小姐只看到了一只手表,现在她又说自己看到了撞车的凶手,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徐檀兮回答:“车祸发生之后,我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忘记了现场的事情,只隐约记得手表,最近做了催眠治疗,才把事情想起来。” 徐檀兮说完,周唐如立马提供了证据:“这一份徐檀兮小姐的心理医生下的诊断书,可以证明徐小姐的确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还有一份是徐小姐最近接受心理催眠的治疗记录。” 周唐如把两份证据呈堂。 法官问二号被告律师还有没有异议。 “我还有两个问题。”郭学益走到徐檀兮面前,“徐檀兮小姐,请问你在上庭之前知不知道自己是洪苓仪女士的亲生女儿?” 她答:“知道。” 郭学益又问:“知不知二十五年前的那桩肇事逃逸案?” “知道。” “那你是不是也怀疑凶手是我的当事人?”郭学益并没有给徐檀兮回答的时间,他提高语调,咄咄逼人,“你觉得是我的当事人撞了你的亲生母亲,所以你想为母报仇,和万河东串通一气,陷害我的当事人。” 周唐如反驳:“法官大人,被告在混淆视听。”她面向郭学益,“我方已经提供了明确的证据,可以证明就是徐伯临撞车杀人,哪来的串通一气,被告律师,请不要对我的证人进行无端的揣测和诽谤。” 郭学益没有继续。 周唐如的辩护还没结束,她还有最后一张王牌:“另外,我这里还有一份证据,可以证明被告徐伯临是徐家车祸案的真凶。” 证据呈堂,是黄建博和徐檀兮的视频对话。 播放完毕后。 周唐如发言:“证人徐檀兮小姐之所以会忘记车祸现场的事,不仅是因为创伤后应激障碍,更是因为被告徐伯临买通了徐小姐当时的心理医生黄建博。黄建博催眠了她的记忆,让她忘记了自己所看到的真相。被告徐伯临之所以会收买黄建博,之所以会指使丁四去祥云镇谋害徐小姐,都是因为徐小姐亲眼看到了他撞车杀人的全过程,他想要灭口,想要遮掩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所以两次三番加害徐小姐。” 徐伯临站起来反驳:“不是我开的车,是万河东!” 他一直在反复强调这个点,然而没有人相信他的话。 连续两个证人、两份证据出来,事情成定局了,郭学益不作声,也没得辩,这场官司打到这里,已经输了。 后面温照芳的律师做结案陈词的时候,直接把矛头对准徐伯临,声称不管是破坏刹车还是指使丁四谋害徐檀兮,都不是温照芳一人所为,当中有徐伯临怂恿利用的成分。 郭学益结案陈词的重点放在了二十五年前的肇事逃逸案,强调了那件案子没有任何直接证据,疑点利益应该归于他的当事人。 最后,公诉方结案陈词。 “二十五年前,因为被告徐伯临违规驾驶,两条人命丧生,庐砚秋女士出于私心,把所有证据都清理掉了,让受害人不能沉冤得雪。时隔多年,被告徐伯临不仅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为了股份和财产杀害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并且嫁祸给自己的亲生女儿,人证物证都有,又是两条人命,再加上因为手表而被误杀的姚勇金,两起案子,一共五条人命,被告徐伯临简直丧心病狂。” 旁听席上,祁栽阳红着眼,握紧了拳头。 先是人情,接着是法理,周唐如继续陈词:“徐家车祸案已有明确的证据链表明是徐伯临所为,而肇事逃逸案又与这件案子有因果关联,虽然尚且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肇事逃逸的是被告徐伯临,但从庐砚秋女士对徐檀兮小姐的种种弥补行为都可以间接指明凶手就是徐伯临。” 结案陈词结束,法官和人民陪审员合议,因为案件复杂,合议结果三个小时之后才出来。 法官当庭宣判:被告徐伯临交通肇事逃逸罪不成立,被告徐伯临故意杀害庐砚秋、徐叔澜罪名成立,两名受害人与被告有亲缘关系,但被告徐伯临不仅毫无悔改表现,还试图诬陷他人,犯罪情节极其恶劣严重,判处被告徐伯临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被告温照芳故意杀害乔梁田罪名成立,故意杀害庐砚秋、徐叔澜罪名成立,但受害人致死原因是二次被撞,属于杀人未遂,念在有悔过表现,且有受人挑唆的因素,判处十六年有期徒刑。 被告徐檀灵在刑事侦查中,做出虚假证明,判处拘役六个月缓刑六个月。 另外,丁四维持原判,判处八年有期徒刑,证人万河东存在妨碍案件侦办行为,会单独立案起诉。 ------题外话------ **** 不知道有没有bug,查了很久的资料,求个月票~ 321:家人团宠,戎黎独宠,治愈杳杳(二更) 法槌敲响,法官宣布散庭。 这个结果不好也不坏,在徐檀兮预料之中,徐伯临是被判了重刑,但他肇事逃逸致人死亡的罪名没有成立,因为证据不足。。。 “杳杳。” 这是戎黎。 “杳杳。” 这是祁栽阳。 “杳杳。” 这是任玲花。 “杳杳。” 这是孟满慈。 “……” 一个一个都围着她,一副一副担心得不得了的表情。 “我没事。” 她眼里有泪花。 分明他们自己也很难过,还要想办法让她不难过,怪不得黄文珊医生总说,再好的药也比不上身边的人,有时候一个眼神、一句话,在不经意的时候,治愈了一个人。 万河东被法警带走了,走到门口他回头,看了徐檀兮一眼。 徐伯临还在庭上大吼大叫。 “徐檀兮她撒谎!” “不是我开的车!不是我!” 他起身,往旁听席冲:“开车的人是万河东,他和徐檀兮串通好了,他们是一伙的!” 法警把他按回位子上,勒令他老实点。 老实? 都判死缓了,老实不就是等死吗? 徐伯临手脚乱舞,冲着法官大喊:“我不服,我要上诉,我要上诉!” 法官瞥了他一眼,走了。 随后,徐伯临被法警拖走了,法庭上安静了。 戎黎拉住徐檀兮的手:“回家?” “嗯。” 任玲花往前探头:“杳杳。” 她眼睛超红超肿,案子审了一上午,她就哭了一上午。 心疼孙女,心疼儿子,心疼过世的儿媳妇,心疼得想把徐伯临捶死。 她犹犹豫豫地:“你晚上要不要来家里吃饭?” 家里。 这是一个好治愈人的词语。 徐檀兮颔首:“嗯。” 戎黎说:“我先带她回家休息,晚点再过去。” 任玲花眼睛肿着,一笑就挤成一条缝:“好的。” 这是任玲花第一次这么近看孙女婿:好俊呐! 戎黎开车,徐檀兮坐在副驾驶,因为今天要开庭的关系,她昨晚睡得很不好,车在马路上稳稳地、缓慢地行驶,她在昏昏欲睡,半梦半醒。 潮汐路中段有一座桥,桥下面是汹涌的江水,去年的车祸就发生在桥上。 车身卡在护栏上,有小半部分已经悬空,她腿受伤了,动不了,她嗅到了很重的血腥气,是姑姑的血,姑姑脸上都是血。 当时天才刚亮,外面只有风声,手机不知道掉在了车的哪个角落里,她想呼救,透过窗户,看见了一个人。 “父亲。” 她以为是救星。 庐砚秋也以为是救星:“伯临。”庐砚秋后颈受了伤,一块车玻璃扎进去了,血流得厉害,她拼了命地喊,“你快来,快把杳杳抱出去。” 徐伯临停在十米之外的地方,他坐在车里,一动不动。 庐砚秋失血过多,无力地催促:“快点啊!” 就在这时候,方向失控的大货车开过来,擦着车身而过,险些撞上。 徐伯临还是一动不动。 “伯临,你……” 庐砚秋知道了,他不是来救人的。 他与车上的司机耳语了几句,接着司机踩了油门,加速撞上去。 庐砚秋一把抱住徐檀兮。 “咣!” 一声巨响,车身剧烈摇晃,所幸有护栏卡着,没有坠江,但车尾严重损坏,半个车身悬空,摇摇欲坠,下面是滚滚江水,徐檀兮闻到汽油的味道,车着火了。 温热的液体滴到了她脸上,是庐砚秋的血。 她被抱着压在下面,浑身都是血,右臂和右腿失去了知觉,已经感知不到痛,意识模模糊糊。 她努力睁开眼睛,吃力地抬手推了推庐砚秋。 “祖母。” “祖母。” 声音很弱,气若游丝。 “姑姑。” “姑姑。” 主驾驶上的徐叔澜早就没有意识了。 压在她身上的庐砚秋动了动:“杳杳。”血从她后颈涌出来,大片大片地晕染在衣服上,“快爬出去。” 车会爆炸。 “快,爬出去才能救……” 徐檀兮眼睛上都是血,看不清,耳边庐砚秋的呼吸越来越弱。 她伸手,推开车门,爬了出去,她忍着痛站起来,想去找前面车辆上的人求救。 “砰。” 车爆炸,巨大的冲力压向她,她倒下了。 徐伯临下车,慢慢走近,伸出手去,就在快要碰到她时,她眼睫缓缓掀开,几秒后又合上了。 远处有车灯,徐伯临和前面车辆里的车主对视了一眼,这个是他的人,所以不会有行车记录仪,接着车主又“晕”过去了,徐伯临看了一眼躺在血泊里的徐檀兮。 应该活不成了吧。 他回了自己车上。 “开车。” 万河东犹豫:“徐总,大小姐她——” 徐伯临把手表摘下来:“还想要多少,开个价。” 车开走了。 桥上浓烟滚滚,火越烧越大。风声很重,过了很久,地上的人忽然睁开眼,挣扎着爬起来,她满身都是血,一瘸一拐,摇摇欲坠。 她往岔路口走,想去求救,走着走着,回了眸,看着徐伯临远去的车影,目光凄凄,愤怒怨恨。 主干道的监控都故障了,岔路口的摄像头只拍到了这一幕,便是后来戎黎得到的那个视频。 她最后还是倒下了,再醒来,是半个月后,在重症监护室里。 “杳杳。” 戎黎在唤她。 她睁开眼,一时没有回神。 车停在了麓湖湾的车库里,戎黎说:“到了。” 她侧着头看他,眼角红红的:“戎黎,我说了谎。” 徐伯临是主谋,但开车的是万河东。万河东很狡猾,把他从案子里摘出来是他开出的合作条件。 这个案子里还有一个被徐伯临收买过的车主,但人在去年就过世了,证据都被清理掉了。天网不恢恢,疏而有漏,并不是所有的沉冤都能得雪。 有时候,正义是打不过恶人的。 “徐伯临是罪有应得。”戎黎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你没有说谎,也不要跟任何人说你说了谎。” 如果不这样,恶人还要继续逍遥法外。 徐檀兮为人太磊落,连撒谎都会不安,若是她点头,戎黎可以用更直接、更暴力、更残忍血腥的方式解决掉徐伯临,悄无声息地。 但她选择了法律。 他解开安全带,身体靠向她那边:“杳杳,你都不问我吗?” “问你什么?” “货车司机。” 那起事故一共四个死者,徐家两个,货车司机,还有坠江假死的戎黎。 徐檀兮便问:“他是坏人吗?” 戎黎点头:“算是。” 她又问:“他生病了吗?” “嗯。” 他挑了一个将死的坏人,来撞自己,货车方向失控是意外,但徐檀兮那辆车出事是徐伯临蓄谋。 徐檀兮并不意外:“跟我想得差不多。”她声音好温柔,“先生,我很了解你的。” 这个世上有好人,有坏人。 还有像戎黎这样的人。 ------题外话------ **** 对不起,太卡文,这么晚才更。 天网不恢恢,疏而有漏,有点过于写实了…… 晚安,宝贝儿们 322:戎黎不育还是杳杳不孕(一更) 饭后,徐檀兮午休了两个小时,三点多就起身了。 戎黎在阳台打游戏,看见她走到客厅,他立马退掉了游戏。。。 她已经穿戴整齐了,碎花连衣裙的外面搭了浅绿色的针织马甲,袖子和裙摆都是荷叶边的设计,很有清新感,耳坠是明黄色,和碎花裙上的小花是同一色系,坠子有红豆那么大,是黄龙玉雕的,走动的时候轻轻晃动,像春天枝头上第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两人结婚之后,徐檀兮住戎黎这边,他这套房子有三间房,一间主卧,一间儿童房,另外一间改成了她的衣帽间。 戎黎跟着她去了衣帽间。 “怎么就起了,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 她在选搭配衣服的包包:“不睡了,要准备礼物。” 戎黎看了一眼她的脚踝,眉头皱起来:“只是去吃个饭而已。” 徐檀兮选了一个黄色的包,很小,只能装卡和口红,她在包链上系了一条小巧的彩带。 她把包包背上,转过来看着戎黎:“送礼这件事,如果心诚,不止收礼的人,送礼的人也会很开心。” 她应该很开心,她开心的时候,衣服会穿很明亮的颜色。 很漂亮。 可戎黎觉得太漂亮了,出去肯定会有男的看她,他不爽,但他忍着:“你是我老婆,你说什么都对。” “……” 他还是没忍住:“你不冷吗?”他再次看她的脚踝。 她裙子里面的打底跟肤色一样,看着很薄。 今天外面只有十八度。 直男戎当然不会知道什么叫光腿神器。 “我穿了打底裤。”真的,徐檀兮的眼神干净纯粹,没有一点邪念,“这个很厚,你摸摸。” 戎黎满脑子邪念:“不摸,摸了你就出不了门。” “……”徐檀兮羞得面红耳赤,“你不知羞!” 戎黎把她按在镜子上,很不知羞地吻了一顿。 出门前,徐檀兮化了个很淡的妆,戎黎游戏打得一如既往地菜,三十分钟内,挂了四次,落地成盒一次,被队友骂了两次。 四点出门。 徐檀兮想给祁栽阳买戒烟糖,祁栽阳之前抽烟被徐檀兮看到了,她没说什么,但打了个喷嚏,那之后祁栽阳就开始戒烟了。 戎黎的糖店里没有戒烟糖,他们去了万福路一家三层楼的糖品商城。 来糖品商城就不可能只买戒烟糖,她家里有两个嗜甜的人。 散装柜旁边的塑料盒子里,装了一点试吃的糖果,徐檀兮剥了一颗给戎黎。 “好不好吃?” 戎黎点头:“嗯。” 徐檀兮一边往袋子里装,一边说:“糖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你以后每天只能吃几颗。” 戎黎靠着柜子看她:“吃糖也有瘾,我要是忍不住呢?” 徐檀兮在思考。 他脸凑过去一些:“那你就来亲我。” 徐檀兮推了他一把,没用力,用眼神瞪他,可含羞带怯的,没什么威慑力,她小声说:“别人会听到。” 小淑女有规矩,在外面不可以有辱斯文,亲热的话、亲热的事,都只能在家里说和做。 不像不知羞的戎黎。 突然,传来奶气的童音:“咯!” 戎黎和徐檀兮回头。 是个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奶娃娃,一岁左右,笑起来露出几颗乳牙:“咯咯!” 她扎了一个朝天辫,辫子上吊着两个小“红灯笼”球,手里拿着奶嘴,脖子上还戴着小鸭子的围兜,冲着戎黎笑嘻嘻:“咯咯咯!” 像只欢腾的小鸭子。 孩子的妈妈是位很年轻的女士,她抱着小孩往上掂了掂:“不好意思啊,小孩子闹腾。” 徐檀兮温婉地笑了笑:“她很可爱。” 可爱的小朋友拿着奶嘴冲戎黎挥手:“咯咯咯咯咯!” 应该是像只欢腾的小鸡。 “她喊哥哥呢。”应该是初为人母,女士还有些羞涩,眉眼柔和,“刚会说话,还说得不清楚。” 小孩子似乎很喜欢戎黎,嘿嘿直笑:“咯咯咯咯咯咯……” 戎黎难得地对陌生人弯了弯嘴角。 散装柜旁边有那种塑料的魔法棒玩具,上面有个球,球里装着糖果。 他拿了一根,给小孩儿。 店员犹犹豫豫地上前:“不好意思,这个是非卖品。” 戎黎指了指散装柜下面贴的字:“这里写了,消费满一千元,送魔法棒。”他又指了下徐檀兮给他试吃过的那个糖,“这个糖,我买十斤。” 那个糖进口的,超贵。 店员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好的,我这就给您装。”她拿了两个大袋子,脸上继续挂着甜美的笑容,“客人,需要店里帮忙送货吗?” 戎黎嗯了声:“需要。” 店员继续甜美:“好的,这就给您安排。” 年轻女士傻眼:“这怎么好意思。”她赶紧哄小孩,“囡囡,快还给哥哥。” 一千块才送呢,不便宜。 小孩儿不松手,小手乱挥,魔法棒的小球里装了硬糖,晃得哒哒作响,她兴高采烈地喊:“咯咯!咯咯!” “囡囡,快松手。” “不用还。”徐檀兮站着的地方有阳光打过来,地上的影子也亭亭玉立,“是送给她的。” 年轻女士忙摇头:“不行不行,哪能让你们买这么多糖。” “本来也要买的。”太阳把她耳朵热红了,她说了个谎,“是喜糖。” 这样说,女士就没有负担了。 “原来是买喜糖啊。”女士笑着说,“恭喜恭喜。”好登对的两个人。 戎黎嘴角又弯了弯。 徐檀兮笑得浅浅的:“谢谢。” 知书达理,温文尔雅。 原来真有这样子的女孩。 女士握着小孩的手,摇了摇魔法棒,也说谢谢。 奶娃娃很高兴,蹬着小短腿,在妈妈怀里扑腾:“咯咯!” 女士教她:“叫姐姐。” “咯咯!” “姐姐。” “咯咯!” “姐姐。” “咯咯咯咯!” 女士失笑:“这孩子。” 因为小孩子可爱,店员送了她一根彩虹棒棒糖。 女士买完东西结账离开,远远的还能听到奶声奶气的“咯咯咯咯”。 徐檀兮望着小孩的方向,眉眼清雅,眼里笑意盈盈。 戎黎结完账,过来牵她走:“这么喜欢小孩?” 她点头:“嗯。” 她一直都很喜欢小孩。 “那我们以后可以多生几个。”说完,戎黎觉得不妥,又改口,“还是不要生太多,生小孩很危险。”而且辛苦。 他推开店门,牵着徐檀兮出去了。 外头风和日丽,微风习习,徐檀兮身上穿着薄款的长风衣,和戎黎是同款。 她靠着他,很小声地说:“我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 车停在前面街上,要步行百来米。 徐檀兮越说声音越小:“前段时间,” 前段时间他们做得很勤,而且没有做措施。 她脸颊有浅浅的红透出来:“这样都没有怀孕,可能是我身体有问题。” 她车祸后动过几次大手术,身体底子不好。 街边栽种了两排梧桐,太阳把细细碎碎的金光铺在梧桐叶上。 戎黎牵着徐檀兮走在树下,他高她一个头,他走在外侧,地上他的影子把她的遮得严严实实:“别乱想,我们才结婚多久。” 徐檀兮还是忍不住乱想:“要是真有问题呢?” “你想治就治。” 不生也好,她可以不用受罪。 徐檀兮紧紧皱着眉:“要是治不好呢?” “我们还有戎关关啊。”戎黎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下,“别胡思乱想,顺其自然就行。” 她嗯了声,不想这个问题了,踩着梧桐叶,离他远一些。 光天化日,亲亲有辱斯文。 戎黎:“……” 行吧。 不亲了,戎黎就牵着她,也没搂她的腰,走了一段,他突然问:“万一有问题的是我,你会不会嫌弃我?”毕竟她那么喜欢小孩儿。 她不犹豫地摇头:“不会,我们有关关。” 所以,这根本不是个问题。 戎黎这样想。 两人走得慢,路过一个公交站牌。 戎黎突然停下来:“杳杳。” “嗯?” “你能不能买个冰激凌给我?”戎黎抬了抬下巴,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店门,“那里就有卖,很近。” 怎么突然想吃冰激凌? 徐檀兮说好,给他买:“你跟我一起去吗?” 她的包包很小,装不下钱包。 戎黎把自己的钱包给她:“我在这里等你。” “哦。” 徐檀兮去买冰激凌了。 等她走远,戎黎往前迈了一步,站到公交站牌前,看了看徐檀兮那边,确定她不会看过来之后,他拿出手机,对着拍了一张。 站牌后面是广告。 ——南城科博男子医院,专治不育,男人的天堂。 ------题外话------ **** 戎黎总让我在不经意间爱上他,比如——他看男科的时候。 程·求票·及:“哈哈哈哈哈哈。” 二更晚上八点半左右 323:哦,戎黎的硬件……(二更) ——南城科博男子医院,专治不育,男人的天堂。 拍完 后,他假装非常“自然”地去看公交路线,再假装非常“自然”地拍了一张站牌上的站点信息,再假装非常“自然”地看了看四周,看上去就像是来找车的,再假装非常“自然”地很遗憾,因为没有想坐的车,最后假装非常“自然”地回原地,乖巧地等老婆。 嗯,天衣无缝。 徐檀兮买冰激凌回来了。 戎黎把冰激凌接过去,假装非常“自然”地问:“你买了什么味道的?” “草莓味的。”因为天气还有点凉,徐檀兮买了小杯的,装冰激凌的杯子做成了红酒杯的形状,拿着不凉手。 戎黎用勺子舀了一勺,喂到她嘴边,她刚张嘴,他想起来了:“你不能吃。”他把勺子拿开,“你例假快来了。” 戎关关学校每个月的第二个周五有家长茶话会,戎黎从来不记得。徐檀兮每个月几号例假,他记得一清二楚。。 果然,老婆是亲生的,弟弟是可以打的。 徐檀兮脸皮薄,一说这个就脸红,戎黎手拿了冰激凌,她习惯性拉着他的衣服走,小声地抗议了一下:“吃一点点不要紧。” “那给你吃三勺。” “嗯。” 因为晚上要和家人吃饭,她心情很好,下午笑了很多次。 戎黎喂了她一勺冰激凌,很凉,凉得她把眼睛弯起来了。 车就停在前面不远的路口,有个漂亮的女孩迎面走过来,她裙子的领口开得很低,鞋带松了,她蹲下去。 旁边的男士下意识地往女孩胸口看。 女孩连忙用手捂住。 戎黎很自然地转了个身,面向徐檀兮,倒着走了几步。 他问徐檀兮:“你冷不冷?”她的外套很薄,裙子也很薄。 徐檀兮说:“不冷。” 女孩系完 鞋带? 起身路过了戎黎和徐檀兮。 戎黎转回身去。 等离得远了,女孩才回头,看了戎黎一眼? 笑了笑? 继续路过。 戎黎又喂了徐檀兮一口冰激凌? 然后自己吃一口,吃冰激凌的时候,他咬了咬勺子:“站牌那里有个男的一直盯着你看? 很烦。” 徐檀兮回头? 假装不经意,看了一下:“他看的好像是你。” 戎黎看过去,目光一对上? 男孩子立马扭头。 戎黎:“……” 就很莫名其妙。 此时? 站在公交站牌旁边的男孩子心里在想:上天果然是公平的? 给了他出色的外貌? 所以不再给他其他优秀的硬件。 男孩看了一眼广告:南城科博男子医院? 专治不育? 男人的天堂。 祁栽阳的父母住在广陵公馆,是个很老的别墅区,祁栽阳和祁培林偶尔会过去,平时就两个老人住。 今儿个别墅里特别热闹,洪正则一家都来了? 祁长龄一家也都来了。 电视放着? 晴天和大风在看动画片? 任玲花正在客厅里忙活。 洪端端坐在沙发上啃苹果:“外婆。” 任玲花穿着小碎花的马甲? 回了个头:“嗯?” “太夸张了。” 任玲花手里拿着个粉色气球,电视墙后面拉了一条横幅:【爱心】【爱心】欢迎杳杳回家【爱心】【爱心】 横幅的两边粘着粉色气球。 任玲花本来想用气球贴个love,但地方不够宽。现在的程度? 任玲花一点都不觉得夸张:“有吗?” 洪端端猛点头:“有。” 任玲花问自个儿闺女:“有吗?” 祁培林原本在看剧本,抬了个头:“有。” 任玲花是个非常时髦的老太太,老花镜的边框是藏青色,跟脖子上的波点丝巾一个色系:“那不要气球?” 洪端端指了指墙上那条粉色的横幅:“横幅也很夸张。” 横幅是任玲花网购订做的,早就做好了,就等着孙女回来的这天挂上。 “没有啊,多有爱。”她一点都不觉得夸张,“我还让客服加了四颗爱心。” 祁栽阳从厨房出来,身上穿着任玲花的围裙,围裙上印着江醒的脸,而且是高清九宫格。 洪端端捂住眼睛,没眼看。 任玲花是江醒的超级奶奶粉,不止围裙,抱枕上印的是江醒的头像、杯子上印的是江醒的q版头像。 祁栽阳说正经的:“妈,赶紧把横幅撤了。” “为什么呀?”任玲花年轻的时候是个小可爱,现在是个老可爱,“我觉得很温暖啊。” 这是老太太表达爱的方式。 上次江醒的电影上映,老太太去电影院包场拉横幅,横幅内容如下: 【爱心】醒醒电影大麦!嗷呜!!!【爱心】 祁栽阳头疼:“你这么夸张,会让杳杳有负担。” 任玲花一脸无辜:“不夸张啊。” 祁长庚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柄锅铲:“你妈原本还想在门外用气球拼个爱心,我拉住了。” 任玲花凝视:“去炒你的菜。” 祁长庚摸摸鼻子,回厨房了。 祁栽阳跟老母亲讲道理:“您自个儿想想,要是你突然冒出来一堆奇奇怪怪的亲戚,还要拉横幅欢迎你,你会不会觉得很尴尬?” 任玲花扶了扶老花镜:“不会,我会觉得超有爱。” 祁栽阳:“……” 任玲花退休之前是外交官,反应很快:“你是说我奇奇怪怪吗?”别看外交官同志平时笑嘻嘻,严肃起来气场超强的,“祁长庚,你儿子他说我奇怪,简直要反了天了。” 祁栽阳:“……” 老人家有时候就是比小孩子还让人头大。 任玲花看了看她精心订做的横幅,问亲家母:“拉横幅真的很奇怪吗?” 孟满慈手里拿着一本外文刊物:“有点。” “那横幅不拉,只贴气球呢?” “还行。” 好吧。 任玲花把横幅取下来,不想让孙女觉得她是个奇怪的老太太。 厨房。 祁长庚在洗菜,问过来搭把手的儿子:“除了肉,你女婿还喜欢吃什么?” 祁栽阳想了想:“好像没有。” 徐檀兮住院的时候,祁栽阳跟戎黎一起吃过几次饭:“他肉食主义,基本不吃蔬菜。” 这不行啊,要营养均衡。 祁长庚决定再炒个空心菜。 祁栽阳补充:“对了,他夜盲。”有一次晚上,他看见戎黎往墙上撞了。 祁长庚决定再炒个胡萝卜。 324:戎黎也有家人疼,关关的cp(一更 祁长庚决定再炒个胡萝卜。 祁栽阳洗完 胡萝卜之后,去打了个电话:“杳杳,你大概几点到?” “已经在路上了,半个小时能到。” 他闺女说话的声音好温柔。 祁栽阳嘴角快上天:“饭还没开始做,不用赶,开车开慢点。” “好。” 祁栽阳又嘱咐:“天快黑了,别让戎黎开车。” 徐檀兮说话语速慢,耐心很好:“他没有开车,是我在开。” “那就好。”祁栽阳不舍得挂,但闺女在开车,边开车边打电话不安全,“那我挂了?” “嗯。” 徐檀兮等长辈先挂。。 祁栽阳磨蹭了一会儿才挂掉电话,然后去把卧室的落地灯搬出来。 六点四十七,门铃响了。 祁栽阳把手里的空心菜扔下了,从厨房出来:“是杳杳来了,我去开门。” 任玲花默念:要端庄,要端庄,要端庄…… 她趿着拖鞋跑出去,像只欢快的蝴蝶:“儿砸,我跟你一起去。” 洪端端也跟着去了。 屋里,晴天扭头问妈妈:“妈妈,他们去干嘛?” 晴天的妈妈叫佟芷怡,是名童话作家,爱笑,很温柔:“去接杳杳姐姐。” “我也要去。” 晴天噔噔噔地往外跑。 大风有点近视,戴着眼镜在看动画片,偶尔抬头看向玄关。 徐檀兮和戎黎带着戎关关在门口等。 “来了。”祁栽阳跑着出来了。 后面跟着任玲花:“嘿嘿。”要端庄。 后面还跟着晴天:“嘻嘻。”她看到戎关关有点害羞,往任玲花后面躲。 祁栽阳把院门打开。 车停在了外面,徐檀兮进门,落落大方地喊:“爸,奶奶。” 戎黎在后面,跟着喊人:“爸,奶奶。” 戎关关戴着顶小青蛙的帽子,他把揣在兜里的手手拿出来:“伯伯,奶奶。” 都好乖。 任玲花想哭,忍住:“哎!”要端庄。 祁栽阳让开路? 红着眼睛笑:“快进来。” 戎黎拎着东西进去了。 夕阳已经落了,天有点昏黑,院子里却很亮。别墅是两层的小楼房? 房子外面种了绿萝? 藤蔓沿着墙壁爬到了屋顶? 地上用鹅卵石铺了一条蜿蜒的小路,路两边栽了几棵金钱松,松树下放着一个个落地灯? 都亮着? 灯下树影摇晃、人影重重。远处,万家灯火都亮了。 祁栽阳家里没有那么多落地灯,有些是他从邻居家借的。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重不重?给我拎着。” 光线很亮? 戎黎能看得清路:“不重。” 祁栽阳把东西接过去:“都买的什么呀?” 任玲花牵着晴天? 欢欢喜喜地走在前面? 落地灯把一大一小两个影子投在后面。 徐檀兮看着地上的影子? 回答说:“是礼物。” 祁栽阳拎着东西上了台阶? 身上穿着印了江醒头像的围裙,因为出来得急,手上还戴着洗菜洗碗的那种塑胶手套,一点也没有在片场发飙骂人的样子,他走到台阶上面? 回头说:“关关? 小心台阶。” 戎关关帽子上是只绿油油的青蛙:“嗯? 好。” 任玲花最先进屋? 开心得像过年:“杳杳来了!” 祁长庚给她一个眼神:要端庄,别那么热情,会让孙女有负担。 任玲花端庄地站好:哦。 祁栽阳拎了东西先进去? 徐檀兮跟在后面,看见孟满慈等在玄关。 她叫了声:“外婆。” “快进来。”孟满慈问,“外边冷吗?” “不冷。” 屋里开着灯,大家都在客厅等。 徐檀兮进了屋,先叫人:“舅舅,舅妈。”都是她在照片上看过很多次的面孔,并不陌生,“外公,爷爷,二爷爷。” 戎黎和戎关关跟着叫人。 没有轰轰烈烈的认亲场面,就很寻常,祁长庚很寻常地应了,洪景元很寻常地点了点头。 顶多是转过脸去的时候,热了下眼眶,但回过头来时,又只是笑着。 晴天的爸爸妈妈也在,徐檀兮上前问好,本以为会叫不出口,可进来之后,嗅到厨房的烟火之后,看到桌上的草莓和糖果之后,很自然、又很自在地融入了这个寻常百姓家。 “还有两个素菜,”祁长庚说,“我炒完 就可以吃饭了。” 他又回厨房了。 洪景元和祁培林继续说剧本。 洪正则问老伴,草莓洗没洗,孟满慈说洗了。 大风问爷爷,为什么圣天恐龙的蛋变异了,祁长龄答不上来。 戎关关说:“因为图霸恐龙把圣天恐龙的蛋偷去了,还在蛋里注射了变异药水。” “哦。” 原来如此,大风撑了撑眼镜。 大风有点先天性近视,平时不戴眼镜,看电视的时候才会戴。 “姐,”洪端端招手,“坐我这儿来。” 徐檀兮坐过去,戎黎和戎关关也坐过去,徐檀兮把戎关关的帽子取下来。 大大小小的一家子围着电视机,电视上在放《恐龙大作战》。 “妈妈。” “嗯?” 大风问妈妈:“我可以吃一颗糖吗?” 大风有蛀牙,佟芷怡最近在给他戒糖,她笑着点头:“只能吃一颗哦。” “好。” 佟芷怡给了大风一颗糖,然后把装糖的果盘推到了戎黎面前。 戎黎有两个秘密,夜盲和爱吃糖。 现在这家人好像都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恐龙大作战》放完 了,片尾曲响起来。 祁长庚端了汤出来:“可以吃饭了。” 祁栽阳拿了碗筷出来。 徐檀兮刚要起身去帮忙,任玲花说:“坐着坐着,咱们家都是男人干活。” 洪端端跟着一唱一和:“就是就是,我们仙女不用干活。” 徐檀兮仙女坐回去了。 戎黎很自觉地起了身,去帮祁栽阳摆筷子。 饭桌上,祁长庚问戎黎:“能喝酒吗?” 戎黎说:“能。” 祁长庚给他拿了个酒杯。 喝的是二锅头。 祁长庚和洪正则年纪都大了,平时老婆子管着,都不让喝酒,今天高兴,自然要喝上几杯。 徐檀兮盛了一碗汤给戎关关。 戎关关说:“谢谢。” 晴天挨着戎关关坐。 晴天好像很喜欢关关哥哥,都不调皮了,乖乖坐着。 徐檀兮又拿来一只碗,孟满慈接过去:“我来盛,你先吃。” 孟满慈给徐檀兮那碗舀了很多肉,接着又盛了一碗给戎黎,肉也多。 徐檀兮说谢谢。 戎黎也说谢谢,接着一盘胡萝卜端到了他面前。 任玲花用公筷给他夹了一筷子:“多吃点,补充维生素a。” 戎黎看了看碗里的胡萝卜:“哦。” 任玲花又把一盘肉换到他面前,然后转头:“端端,你姐姐都结婚了,你什么时候带醒醒回来?” 洪端端啃着排骨:“他是假男朋友。” “假的没事,也带回来。” “带回来干嘛?” 任玲花女士相当开明:“把他变成真的呀。”到时她一定要拉横幅庆祝。 晴天问了一句:“奶奶,怎么变成真的呀?” 这就有点少儿不宜了。 任玲花给洪端端扔了个“你懂的”的眼神,然后给晴天夹个鸡腿:“来,吃个鸡腿。” “小容啊。” 戎黎抬头看过去。 洪正则问:“你家里人都在祥云镇那边吗?”他也没听祁栽阳说过外孙女婿家里那边的事。 事实上,祁栽阳也不知道。 戎黎放下筷子,回答长辈的话:“我母亲过世了,家里边没有其他人。” 他在考虑,要不要说戎海的事。 任玲花接了话:“那以后过年过节你们就来这边过。” 孟满慈说:“去我那边也行。” 戎黎表情难得有点愣:“哦。” 关于他家里的事,没有再往下说,桌上的人也都不再问,只是一直给他夹菜。 325:醉酒的戎狗要去治不育(二更) 这顿晚饭吃了很久。 女眷们下了桌,男士们还在喝酒。。。 桌子上已经空了好几个酒瓶子了,徐檀兮有些担心:“外公和爷爷能喝这么多酒吗?” 孟满慈说:“没事儿,也就这一次,让他们喝吧。” 徐檀兮削完一个苹果,切好了放在盘子里,然后去把带来的礼物拿过来。 “这是给爷爷和外公的。” 这两个礼盒最大,里面装的是保温杯和茶叶,包装得很精致。 孟满慈打开来看了看,眼里欢喜,嘴上却说:“干嘛花这么多钱。” 徐檀兮说:“没花很多钱,茶叶是我在祥云镇的时候自己做的。” 她在礼盒里放了一罐黑茶、两罐花茶,另外还有一罐蜂蜜,蜂蜜是李银娥给她寄的,她尝过,是很好的蜂蜜。 她又拿出来两个盒子,一个放到任玲花面前,一个放到孟满慈面前。 任玲花打开来:“哇!” 盒子里是叠放整齐的一条手帕和一条丝巾。 任玲花用手摸了摸手帕上的花纹:“这是你绣的吗?” 徐檀兮颔首。 她给这个家里每位女士都送了一条,晴天也有。 任玲花喜欢得不得了,戴着让祁培林给她拍照,拍了九宫格。 洪端端也拍了照,还晒了微博。 洪端端v:我姐绣的~ 下面的回复刷得很快。 热评的第一条是江醒。 江醒v:“洪端端。” 热评的第二条是一个昵称叫美美子的网友。 美美子:“我姐姐只会吃饭和放屁。” 热评的第三条也是江醒。 江醒v:“出来。” 如此肆无忌惮地撒糖,江影帝这是把微博当私聊了? 小花是来自天庭的仙女:“啊啊啊啊啊啊!” 我磕的西皮发糖了吗:“按着头吃狗粮,我醒哥就是优秀@江醒v” 专业黑洪端端五百年:“不喜欢洪端端!没演技还三天两头上热搜!江醒,你再这样会失去我的!@江醒v” 更多资源戳我头像:“噢,要幽会了。” 顾狗子给大家拜年了:“所以江醒是去洪端端家了吗?后续啊,求后续!” 大大大川子:“每天一问:江醒和洪端端什么时候分手?@江醒v @洪端端v” 江醒v回复@大大大川子:“我买那么多营销号还没看到?【网页链接】” 链接点开,是营销号文章:江醒和洪端端如胶似漆,不会分手。 cp黑粉们:“……” 洪端端刷了一会儿微博,悄咪咪地去了阳台,她东张西望之后,把窗帘拉开一点点,眯着眼睛往外瞄。 电话突然响了。 洪端端做贼似的四下看了看,然后偷偷摸摸地接了:“喂。” 声音小得像地下党接头。 江醒说:“我在你家外面,你出来一会儿行不行?”声音很犯规,比外面夜色还撩人,“就五分钟,嗯?” 洪端端按着小心脏:“你等我一下。” 她把电话挂掉,深呼吸,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路过客厅,走进厨房:“我去扔垃圾了。” 洪景元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她假装很自然地拎着袋垃圾出门了。 就她那演技,洪景元一眼看破。 院子里有好几盏落地灯,光线很亮,她一出门就看见了倚在门口的江醒,月亮在他后面,在他身上渡了一层柔光。他听见声音,抬头望进来。 洪端端拎着垃圾走过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江醒把口罩摘了,脸上还带着妆,应该是刚结束工作:“下午拍戏的时候,听到你舅舅打电话了。” 洪端端拉开院门,走了出来,天上的月色笼着地上的美人:“你来干嘛呀?” 语气像抱怨,但声线娇娇软软的。 江醒说:“见你啊。” 她脸羞红,低着头看地上他颀长的影子。 他说:“我明天要去横水。” “哦。” 风很温顺。 小姑娘垂着脑袋,也很温顺。 地上的影子在移动,江醒靠近了一步:“得去半个月。” “哦。” 洪端端探出一小步,用鞋尖去够地上的影子。 江醒朝她又走了一步。 她脚够到了,他的影子。 “别一直低着头。”离得很近,江醒的声音跟风一起绕进她耳朵里,“我特地来看你的。” 洪端端抬头。 他吻就落下来了,落在她额头,只轻轻碰了一下:“半个月好不好?半个月后给我答复。” 她眼睫毛颤了颤,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嗯。” 仙女要下凡了。 她觉得不是仙女的错,都是月亮惹的祸,因为月色太迷人,所以她才神魂颠倒,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脸越离越近。 快碰到她唇的时候,江醒停下了。 不是不想亲,老丈人在窗户那儿看着呢。 他接过她手里的垃圾袋:“我走了。” 摆了摆手,他转身,可没走几步,小姑娘急急地喊他。 “江醒。” 他回头:“嗯?” 她手攥着衣摆,很纠结的样子:“没什么,你慢走。” 慢走不了了。 江醒折了回去,手绕过她的腰,把她拉进怀里,低头吻住。 她乖得不行,让他亲了很久。 松开手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喘,江醒压低身子,声音落在她耳边:“代我向你爸问好。” 他冲窗户那边点了个头,走了。 洪端端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好烫。她深呼吸了几下,迈出脚,走到门前的路上,往远处看了看。 江醒已经走了。 半个月啊。 好久呢。 她转身,看见了站在窗前死亡凝视的父亲大人。 “……” 都怪月亮,惹了祸。 她蹑手蹑脚地回屋,走到客厅,继续假装很自然:“我扔垃圾回来了。” 洪景元坐在沙发上,没搭理她。 祁培林正用手机在看洪端端演的电视剧,看得她尴尬癌都犯了:“看看你女儿演的。” 洪景元瞥都不瞥一眼:“演技太差,没眼看。” 洪端端:“……” 是亲生的哦。 祁培林看得窝火:“很多人都在骂她。” 洪景元扫了一眼弹幕:“手机给我。” 祁培林把手机给他,他开始发弹幕。 “没有带资进组,导演钦点的。” “因为她话题度高,有流量。” “除了演技差,没别的缺点。” “她外公是导演,舅舅是导演,爸爸是天王,妈妈是天后,她需要金主?” “她自己就是金主。” “……” 发了有十几条,最后一条是:“江醒是狗崽子。” 发送完,洪景元回了酒桌,老爷子们还在喝酒,他没怎么喝,他晚上的飞机,明天要拍戏。 窗帘半开着,远处是万家灯火,近处是灯光里老人的皱纹。 徐檀兮陪着孟满慈在话家常。 任玲花在洗手间给老姐妹们打电话。 “春花,你刷朋友圈了没?” 春花说刷到了。 任玲花开始炫耀了:“有没有看到我发的手帕和丝巾?” 春花说看到了。 “好看吧,我孙女送的。”语气骄傲的哟,“外面可买不到,上面那花是我孙女自己绣的,她手可巧了,不仅会绣花,还会做茶叶。” “……” 唠了几分钟,她换个人打。 “明丽,你看我朋友圈了吗?” 明丽说看到了,问她丝巾手帕哪儿买的。 任玲花笑得像朵花:“不是买的,我孙女送的。” “对啊,可孝顺了,还特别能干,她是医生呢,年纪轻轻就当上主刀医生。” “……” 跟明丽聊完,她又打给了艳娇。 “艳娇,你快看我朋友圈。” “看到手帕了没?” 她笑得皱纹都生动了:“我孙女送的。” “好看吧,我孙女自己绣的,她不仅会绣花,还会做生意,一个人管一个好大的公司呢。” “……” 任玲花把所有的好友都打了一遍,挨个炫耀。 这是家里的老小孩,家里还有三个小小孩,在玩捉迷藏。 戎关关蒙着自己的眼睛:“藏好吗?” 晴天和大风都不回答,戎关关就说:“我数三下。” “一。” 大风躲到窗帘后面。 “二。” 晴天钻到了餐桌下面。 “三。”戎关关松开手,“我来了。” 晴天的脚还在外面。 戎关关一下就看到了,他走过去,蹲下,戳戳晴天的脚,歪着头去看:“晴天,我抓到你了。” 晴天爬出来,掸掸裙子上的灰:“关关哥哥好厉害。” 戎关关捂着嘴笑:“我再去找大风。” 晴天穿着公主裙屁颠屁颠地跟着:“我知道他藏在哪里。” “哪里?” “窗帘后面。” 窗帘后面的大风:“……” 戎关关跑过去,把窗帘掀开:“抓到你了。” 晴天一脸崇拜:“关关哥哥好厉害。” 大风:“……” 八点,墙上的钟声响了。 “容离。”祁栽阳两手撑在桌子上,摇头晃脑的,“你醉了没?” 戎黎坐得笔直:“没有。” 祁栽阳竖起两根手指,问戎黎是几,戎黎说是二,祁栽阳嘿嘿笑:“答对了,你没醉,我也没醉。”他把杯子里的半杯酒喝光,开始哭,“呜呜呜……徐伯临那个畜生呜呜呜……” 桌上,酒瓶子东倒西歪。 戎黎头点了点,在打瞌睡。 祁长庚和祁长龄两兄弟在唠嗑。 “长龄,”祁长庚打了个嗝,他喝酒上脸,两颊通红,“给你哥把酒满上。” 祁长龄摸到空酒瓶子,倒了一杯空气:“满上了。” 祁长庚端起来,一口“喝”掉:“长龄啊。” “听着呢。” 祁长庚拍大腿:“哥今天高兴啊。” 祁长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空气,并且一口干了,说话大着舌头:“弟也替你高兴。” 哥俩继续唠,空气是一杯一杯“喝”下去。 这一家都是酒量差的,算戎黎好点,但戎黎太老实,谁给他倒酒他都喝,倒多少喝多少。 戎黎脑袋继续一点一点。 洪正则喝多了就打电话,他打给老伴:“老孟。” 孟满慈没接,坐在沙发问了句:“你打我手机干嘛?” 洪正则把手机拉远,看着屏幕:“老孟同志怎么不接我电话?” 他重新拨。 孟满慈无语,接了。 “老孟,”洪正则有点耳背,说话嗓门亮,“我有外孙女了。” 他说完挂掉,又给儿子打。 洪景元就坐在他旁边,有点无奈地接了。 “景元,我有外孙女了。” 给儿子打完,洪正则再给孙女打。 “端端,我有外孙女了。” 洪端端去跟奶奶说,说爷爷喝醉了。 孟满慈把任玲花叫来,说都喝醉了。 任玲花说反正房间够,今晚都别回去了,让祁培林上楼去铺床。 徐檀兮走到饭桌。 “戎黎。” 戎黎回头,眼里含着一汪水汽:“嗯?” 徐檀兮弯着腰跟他说话:“醉了吗?” 他脸不红,耳朵有点红:“没有。”他站起来,念了一句,“专治不育,男人的天堂。” ------题外话------ *** 脑子卡到爆炸 326:要亲要抱要哄还要……(一更 他站起来,念了一句,“专治不育,男人的天堂。” 徐檀兮:“……”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戎黎更大声一点,念得很一本正经:“专治不育,男人的天堂。。。” 他走路晃晃悠悠的,徐檀兮扶着他:“你念的什么?” 程及说他喝醉了很难搞,但徐檀兮觉得他一喝醉酒就特别乖,不吵不闹,问什么答什么。 他回答说:“是广告词,公交站牌上的广告词。” 她大概能猜到一些了:“我带你上楼。” 他把手抽走,不让她扶,要她牵着:“我们不回家吗?” “不回去,今天住这儿。” “哦。”他走不了直线,肩膀摇摇晃晃,嘴里念念有词,还是那句,“专治不育,男人的天堂。” 他喝多了就喜欢反复念叨一件事,每次都是。 徐檀兮怕被家里人听到,小声哄:“好了好了,不念了。” 他歪着头看她,很不解的表情:“为什么?” 徐檀兮耐心地同他解释:“你没有生病,不用治。” 他醉醺醺的,脑子一根筋:“可是我还没有去看过。” 徐檀兮温声细语地哄:“我就是医生啊,我知道。” “哦。” 他醉眼迷离,眸中有一整个江南烟雨,没了平日里难驯的野性,像个少年,干净纯粹的少年,有点幼稚,有点乖巧,而且唠唠叨叨、喋喋不休。 “专治不育,男人的天堂。” “专治不育,男人的天堂。” 他反反复复念个不停。 屋里醉了五个人,大家都在忙,徐檀兮怕人听到,悄悄地说:“嘘,小声一点。” 戎黎眼里一汪水汽,盖住了平时的戾气,漂亮的不像话:“为什么要小声点?” “会被听到。” “哦。”那他小声点,“专治不育,男人的天堂。” “专治不育,男人的天堂。” 正在收拾碗筷的孟满慈转头看过去:“他说什么?” “没什么。”徐檀兮赶紧牵着戎黎上楼。 他不肯走,要回答孟满慈的问题,他重新再念一次:“专治不育,男人的天堂。” 徐檀兮:“……” 孟满慈手里的筷子掉了:“小容他……” 徐檀兮赶紧解释:“他喝醉了会念广告词。” 孟满慈半信半疑,愁容满面。 房间在二楼东面,是采光最好的一间,里面重新装修过,门上还挂了个粉色的牌子,牌子写着——杳杳的房间。 是任玲花布置的,床单和摆件都是可爱的仙女风。 徐檀兮牵着戎黎进屋,她把门关上,带他去床上坐着。他特别乖,坐得很端正,除了脑袋会摇晃。 “杳杳。” 徐檀兮弯着腰看他:“嗯?” 他两只手都牵着她,因为心情好,手晃啊晃的:“我喜欢你的家人。” “嗯,我知道。” 他头抬着,眼睛接住了光,瞳孔漂亮又明亮,他嘴里不停,说了很多很多话:“我喜欢外面的落地灯,喜欢你爷爷做的胡萝卜,虽然很难吃。我喜欢你外婆给我夹的鱼,喜欢你奶奶给我夹的肉,喜欢你外公叫我小容,喜欢桌上那个彩色的盘子,喜欢你舅妈洗的草莓。” “我不喜欢打打杀杀,不喜欢算计,不喜欢那些一直找我麻烦的人,不喜欢锡北国际,不喜欢冬天的晚上,不喜欢街上的人,不喜欢乞讨的小孩子,不喜欢人贩子,不喜欢戎海,不喜欢伏羲河,不喜欢安眠药,不喜欢窗上钉着的木板,不喜欢枕头下面的匕首。” 遇到徐檀兮之前,他一整个世界都是暗的。 他笑了:“我喜欢这里,好喜欢这里。” 徐檀兮眼眶湿润,她再弯下一点腰,亲亲他的眼睛:“那我们今天住这里好不好?” 他眨了眨眼,用力点头:“好。”他抱住她,把脸贴在她肚子上,满足地蹭着,“妈妈去世之后,就没有人疼阿黎了。” 徐檀兮摸了摸他的头发,他有一身硬骨,头发却软软的:“现在有了,现在有很多人会疼阿黎。” 戎黎抬起头,满含期盼地看着她:“你呢?” “我也会。” 他抓着她腰间的衣服,有时候他很像关关,会看眼色,会小心翼翼,很怕被抛弃:“那你不要嫌弃我。” “嫌弃你什么?” 他皱了皱眉:“我可能不育。” 徐檀兮哭笑不得。 他又开始念叨了:“专治不育,男人的天堂。” 徐檀兮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伸出去拉被子:“别念了,要睡觉了。” 他自己把鞋蹬了,蹬完想起来:“我还没洗澡。” 他这个样子怎么洗。 “不洗了。” 他不肯:“很脏。” 徐檀兮哄:“那我倒水来给你擦。” 他想了想,点头:“我还要刷牙,不刷牙会蛀牙,蛀牙了不能吃糖。” 又乖又可爱。 徐檀兮摸摸他的脸:“好,我把牙刷也拿来。” 睡觉还要脱衣服。 他自己脱,脱到只剩一条内裤,然后躺下,把被子盖好:“你现在要去倒水吗?” “嗯。” 徐檀兮起身。 他拉住她:“你不能去,你还没吻我。” 她坐到床边,俯身吻了吻他的唇,他噘着嘴,特别配合。 “阿黎。” “嗯?” 醉意盖住了他眼里历经过寒霜的孤傲和冷意,眼睛变得干干净净。 她的阿黎如果能像别人一样顺顺遂遂地长大,一定也会长成阳光温暖的模样,像沼泽地里的烈阳,光芒万丈,像穿堂而过的风,不羁又潇洒。 徐檀兮把吻落在他眼皮上:“晚安。” 他闭着眼:“杳杳晚安。” 她在床边守了一会儿才出去,打开门看见孟满慈在门口。 “小容睡了吗?” 她关上门出来:“嗯,睡了,我去倒点水来给他洗一下。” “衣服和洗漱用品你舅妈放在了你房间的柜子里,都提前洗过,可以直接用。”孟满慈叮嘱完又说,“今晚关关跟我睡,你也去洗漱一下,早点休息。” “好。” 孟满慈欲言又止:“小容他的身体……” 莫不是不育? 徐檀兮忙摇头,热着脸解释:“没有的事,他身体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孟满慈从兜里拿出来一个盒子,塞到徐檀兮手里,“这镯子是外婆的嫁妆,本来应该由你妈妈给你的。” 镯子传了好几代,是上好的玉,装镯子的盒子上面还有个存折本子。 徐檀兮只收了镯子,她把存折放回孟满慈手里:“外婆,我有钱花。” 孟满慈和洪正则做了大半辈子的学术研究,几十年清廉,也就攒了这么一笔。 “你有钱花那是你的,这是外公和外婆给的,也没多少钱,你不要有负担,安心收着。”孟满慈把存折本子塞到她手里,“以后和小容好好过日子,外婆不盼别的,也不用大富大贵,平平安安的就好。” 徐檀兮点头应允。 “我去看看你外公吐了没。” 孟满慈生怕她再把钱退回,赶紧走了。 徐檀兮看着厚厚的折子,眼睛酸酸的。 她把存折和镯子收好,去打水来,给戎黎擦了脸,刷了牙。他很配合,也不闹,就是吞了不少刷牙水。 她刚哄着他躺下,有人来敲门,她去开门。 是任玲花过来了,端着托盘,托盘里有一杯水和一袋药。 “小容睡了吗?” “睡了。” 任玲花说:“这是解酒药,味道有一点苦,你哄着他多少喝点,喝了明天不会头疼。” 徐檀兮接过托盘:“好,谢谢奶奶。” 任玲花爱哭,又红了眼睛:“一家人不用谢。” 她吸了吸鼻子走了。 徐檀兮回屋,把药拿出来,这才发现装药的纸袋子里还有一张卡,卡的后面贴了心形的便签纸。 任玲花的字写得很漂亮,是非常标准的幼圆体。 “杳杳: 密码是你的生日, 爱你! 【爱心】【爱心】” 徐檀兮笑了笑,把卡和便签纸都妥善收好,然后叫醒戎黎。 “阿黎。” “嗯……” 他侧着睡,喜欢缩成一团,动了动,没睁开眼。 药是罐装的,徐檀兮把瓶口拧开:“起来喝药了。” 戎黎磨蹭了一会儿,坐起来,眼皮子耷拉,迷迷糊糊地问:“治不育的吗?” ------题外话------ **** 因为天气变冷,晚上码字手冻僵,所以现在都是白天更哈,不卡文的话,一更下午两点左右,二更八点半左右,卡文的话我就评论区通知哈 今天是可爱的戎狗求月票 327:事后迷惑行为(二更 “治不育的吗?” 徐檀兮:“……” 她耐着性子解释:“不是,是解酒的。” 他哦了声:“我没醉。” 徐檀兮忍俊不禁,依着他说:“嗯,没醉。”她哄他,“喝一点好不好?” “好。” 徐檀兮把瓶口喂他到嘴边,他喝了一口,皱着脸推开:“好苦。” 她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再喝一点。” 他就再喝一口,就一口,喝完后看着她,等她亲。 她又亲了一下,他才喝下一口。 总共才几十毫升,他分了十几次喝,最后一口喝完,他念出声:“专治不育,男人的天堂。” “……” 广告词念得好溜,那家医院是不是可以给代言费了。。 徐檀兮不禁失笑。 她把温水端过来,喂给他喝了:“可以了,睡吧。” 他躺下,闭上眼睛,没过几秒,又睁开眼睛,坐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晚安。” 他又躺下了,合上眼皮咕哝了一句:“好苦啊。” 徐檀兮把杯子放下,坐在床边,借着灯光看他的脸。 过了几分钟,洪景元过来了,送了一套别墅。随后祁培林也过来了,送了一辆车。 最后是祁栽阳,他咚咚咚地敲门。 孟满慈来拉他走:“别敲了,他们睡了。” 他不走,蹲在门口,继续敲门:“我要见杳杳。” 这醉鬼! 孟满慈头疼不已。 房门这时开了,徐檀兮过来问:“怎么了?” 孟满慈瞥了一眼蹲地上的人:“耍酒疯呢,非要过来。” 徐檀兮蹲下去,像哄小孩:“怎么还不睡啊?” 祁栽阳抱着膝盖,抬着头:“杳杳。” “嗯。” 他抬起手,捂住脸,开始哭:“你受苦了呜呜呜……” 徐檀兮安慰说:“没有受苦,徐家姑姑对我很好。” 他哭得更伤心了:“才一个人对你好呜呜呜……” 徐檀兮不禁红了眼:“不是的,徐家老太太待我也好,还有我姑丈,还有姑丈家里人。” 祁栽阳停住两秒,又继续悲痛:“可是没有我呜呜呜……” 徐檀兮把随身放的手帕拿出来,放到他抱着膝盖的那只手里:“以后有。” 他用力点头:“嗯!以后爸疼你,爸攒了好多钱,都给你花呜呜呜……” 徐檀兮小心翼翼地伸手,轻轻抱了一下,拍拍他后背:“不哭了,先去睡觉好不好?” “好呜呜呜……” 他用袖子摸了一把泪,把帕子揣兜里,拍了拍兜口,扶着墙自己走了。 孟满慈嘱咐徐檀兮早点睡,随后也下楼了。 九点四十多,徐檀兮房里的灯暗了,被子晒过,软绵绵的,有很好闻的味道。 十一点,祁培林起来喝水,看见孟满慈一个人在餐桌上坐着。 客厅的灯都关了,就餐厅亮着一盏光线很暗的灯。 祁培林走过去:“妈,怎么还没睡呢?” 孟满慈手里握着保温杯:“还不困,你先去睡吧。” 祁培林拉开椅子坐下:“在想杳杳的事?” 孟满慈摇了摇头,问道:“景元赶上飞机了吗?” “已经登机了。”祁培林坐下陪她聊几句。“改姓的事你们和杳杳提了没?” 两家的老人都希望徐檀兮能改姓。 “还没有,这事儿不能急,要看杳杳想不想改。”孟满慈满面愁容,“徐家姑姑你见没见过?” 祁培林说:“几年前在慈善晚会上见过一次。”现在想想,“杳杳的性子很像她。” 林下风致,优雅端庄。 都是难得一见的女君子。 “多亏了她,把杳杳教得这么好。”孟满慈叹了叹气:要是人还在就好了。 祁培林劝道:“杳杳已经回来了,以后慢慢都会好,您别胡思乱想。” 孟满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你快去睡吧,明天还要工作。” “您也早点休息。” “我喝完这杯水就睡。” 祁培林起身回屋。 孟满慈想到什么,叫住她:“培林,你有没有相熟的医生?” “那要看什么科。” 孟满慈犹豫了一阵,有些不自在地说:“男科。” “男科没有。”祁培林顺道问了一嘴,“谁要看男科啊?” 男人都要面子,孟满慈自然不能说是戎黎,便扯了个谎:“一个朋友的儿子。” 这天夜里,孟满慈辗转反侧。 次日,天气晴朗,无风无云,五月的太阳晒得人很舒服,颜色也好看,黄灿灿的光从窗帘的缝隙偷偷钻进屋子里,铺一层金光,把昏暗赶走。 徐檀兮醒来的时候,戎黎已经起身了,她坐起来,看见他从浴室里出来,也不怕冷,只穿了条睡裤,头发还在滴水。 本来还打瞌睡的,这下她睡意醒了:“你洗澡了?” “嗯。”戎黎俯身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下,手绕过她,伸到后面把上衣拿过来,“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已经很晚了,我该起来了。” 她起身。 戎黎把上衣套上,跟着她进了浴室。 她刷牙的时候,一直从镜子里看他,等她刷完牙,他才问:“干嘛一直看我?” 徐檀兮想了想,尽量委婉:“你想去医院检查吗?” 戎黎把水龙头打开,在调水温:“检查什么?” 她纠结了很久,小声说:“不育。” 戎黎很快否定:“没有的事。” “那你昨天晚上怎么一直念叨?” 他去把毛巾拿来,低着头用水打湿,除了睫毛颤得不正常之外,一切都很正常:“有吗?可能昨晚喝得太多,说了什么我没印象。” 五分钟之前,他给程及发了微信。 戎黎:【如果你做了一件很蠢的事,你会怎么办?】 程及:【有多蠢?】 戎黎:【想毁尸灭迹那种程度】 程及:【那就毁尸灭迹咯,把知道的人都灭口】 戎黎:【不能灭口】 程及:【那就装失忆】 程及:【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328:戎黎掉马,浴室亲昵(一更) 徐檀兮洗完脸:“一点都不记得了?” 戎黎把毛巾给她,装失忆:“嗯,不记得。” 她擦了擦水,看着镜子里:“广告词也不记得了吗?” 戎黎不看镜子,抽了两张纸,装模作样地擦台面上的水:“什么广告词?” 他打定了主意,要装死到底。。。 徐檀兮摇了摇头:“没什么。”她很自然地换了个话题,“帮我把衣服拿来。” “哦。” 戎黎出去后,松了一口气,然后去帮徐檀兮拿衣服,眉间压了一早上的烦躁慢慢消退。 “给。” 徐檀兮接过衣服:“你先出去,我换下衣服。” 戎黎出去等。 徐檀兮把门关上,在里面换衣服,戎黎在外面回程及的微信。 程及:【管用吗?】 戎黎:【还行】 程及:【你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戎黎:【我没做】 戎黎:【我怎么可能做蠢事】 程及:【你真狗】 后面是十几个狗头的系统表情。 程及:【转账吧】 戎黎觉得他再狗也不可能有程及狗,他点开转账界面,徐檀兮在浴室里问他:“你头疼不疼?” 他低着头在操作手机:“不疼。” “奶奶给的解酒药很管用。”徐檀兮很随意地提了一下,“那药苦不苦?” 戎黎转了一万给程及:“很苦。” 徐檀兮说话的调调里混着点儿笑,小淑女也会调侃人了:“你不是不记得吗?” 以为已经翻篇了的戎黎:“……” 不仅没翻篇,他还翻船了。 他给程及发了一条微信:【不管用,把钱退回来!!!】 发完这句,他又找到狗头的表情发过去,聊天页面自动回复了一句:【程爷带狗子上分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他用舌尖顶了顶后槽牙,手机扔旁边柜子上,去敲浴室的门:“徐檀兮,出来。” 好凶啊。 徐檀兮在里面笑。 他用力敲门:“你出来。” 她打开门,笑盈盈的脸露出来:“叫我干嘛?” 他简直像条被踩到了尾巴的大狗,眼神炸得不得了:“把我昨天的蠢样子忘掉。” 徐檀兮偏偏不,非要逗他:“不蠢啊,我觉得很可爱。” 他深呼吸,气息都是滚烫的:“快忘掉。” 她目光在他身上移动,很好奇的样子:“你在公交站牌——” 戎黎堵住她的嘴,吮着她唇舌往狠了亲。 他一只手绕过她的腰到后面,打开浴室的门,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腰,把她抱进了浴室,脚一伸,踢上门,唇上没有松开,他推着她抵到了洗手台上,手空下来,摸到她裙子两侧的拉链。 徐檀兮有点站不住,抓着他的衣服,轻轻推了推:“已经很晚了。” 他把她换下来的睡衣铺在洗手台上,把她抱起来,放上去。 原本只是想堵住她的嘴,现在不是,他还想做点别的。 八点四十二,戎黎和徐檀兮一起下了楼。 洪正则和祁长庚在对弈,祁长龄观棋。餐桌上坐了三只小朋友,孟满慈和任玲花在给小孩盛早饭。 徐檀兮下来,孟满慈仰首笑了笑:“起来了。” “嗯。” 戎黎跟在她后面,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任玲花给戎关关盛了一碗炒粉:“杳杳你洗澡了?怎么头发也不擦干。” 她低着头嗯了声,耳尖悄悄地红。 戎黎走过去牵她的手,被她甩开了,他摸了摸鼻子,自知理亏,表情更加“本分老实”了。 戎关关端端正正地坐着,拿着筷子乖巧等饭:“哥哥嫂嫂早。” 晴天坐在旁边,笑得很甜:“姐姐姐夫早。” 大风一如既往地高冷:“姐姐姐夫早。” 徐檀兮声音有一点点沙哑:“早啊。” 戎黎去给她倒水。 孟满慈把温在锅里的炒粉和白粥端出来:“过来吃早饭。” 徐檀兮坐下:“我爸他们呢?” 戎黎挨着她坐下,一副乖得不能再乖的样子。 他现在有多乖,刚刚在浴室就有多狠、多重。 “工作去了。”孟满慈盛了两碗米粉放在桌上,“粉是你外公炒的,尝尝看。” 任玲花在剥鸡蛋,剥好了放到盘子里。 徐檀兮吃相很斯文,小口小口的。 孟满慈又给她盛了一小碗白粥,夹了半颗蛋放到她碗里:“味道还可以吗?” 洪正则拿起一颗棋子,竖起了耳朵,装作在思考棋局的样子。 徐檀兮说:“味道很好。” 洪正则露出了大杀四方的笑容,他轻轻松松落子,用运筹帷幄的姿态下了一步臭棋。 炒米粉里放了肉丝、白菜丝、青菜,还有胡萝卜丝。 配菜是祁长庚切的。 戎关关把肉丝挑出来吃,把胡萝卜都拨到一边:“外婆,我不想吃胡萝卜。” 他跟哥哥一样,不喜欢吃胡萝卜。 孟满慈笑得慈爱:“挑给你哥哥,他要多吃点胡萝卜。” 戎黎:“……” 他想拒绝,但他不敢。 晴天也说不要胡萝卜,最后胡萝卜都进了戎黎碗里。 对此,祁长庚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相信,只要功夫下的深,夜盲治标又治根。最后他赢了这局棋,输了棋的洪正则哼了两句:我是一个兵,爱国爱人民,革命战争考验了我,立场更坚定…… 佟芷怡夫妇昨晚回了自己家,老人小孩在这边留宿了。晴天和大风念得是私立幼儿园,和戎关关不是一个学校,早饭过后,祁长龄送姐弟两个去学校。 晴天好舍不得戎关关,走的时候泪眼婆娑。 戎关关的书包也收拾好了,徐檀兮他们该回去了。 任玲花从厨房出来:“杳杳,平时你们自己做饭吗?” 徐檀兮点头,说会做晚饭。 “谁做饭?”任玲花用眼尾的余光瞥戎黎。 戎黎说:“我做。” 这就对嘛。 任玲花把手上的水擦在围裙上:“我后院种了不少蔬菜,你们要不要带点回去?” 徐檀兮说好。 任玲花退休之后没事干,不仅种了菜,还养了鸡,反正家里院子大。她拿了个大塑料盒,往里面铺上米,再放上土鸡蛋。 “我养了好几只母鸡,鸡蛋吃不完,你们别上外面买了,吃完了我再给你们送。”装完鸡蛋,任玲花特别嘱咐,“尤其是关关,他在长身体,最好每天给他煮一个蛋。” 孙女婿戎黎:“哦。” 这个时节有的蔬菜任玲花都种了,每样她都摘了一袋,把后备箱给塞满了。 因为任玲花问徐檀兮睡得好不好时,徐檀兮说枕头很舒服,任玲花就把枕头也给他们捎上了。 车停在院子外面,几个老人家都挤门口站着。 早上的晨露还没有被风干,铺在树叶上,白茫茫的一层,像老人家两鬓斑白的发。 他们像天底下所有普通的老人一样,皱纹很深,后背佝偻,拄着拐杖送不常归家的儿孙出门,眼里不舍、满怀惆怅。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心里酸酸的,徐檀兮笑着道别,“我们回去了。” 任玲花嘱咐:“慢点开车。”她上前,握住徐檀兮的手,声音有点哽咽,“以后常回来。” “好。” 老人手背上的皮肤松弛,薄薄的一层皮盖着青筋和血肉,指尖的温度很凉。 太阳却很暖。 徐檀兮欠身行了晚辈礼:“早上天凉,您记得多添件衣服。” 任玲花含着泪花点头,脖子上戴着她昨日送的丝巾。 戎黎拉开车门。 戎关关坐到后面去,关上车门后,他扒着车窗说:“爷爷奶奶再见,外公外婆再见。” 老人们挥手,看着车开远。 徐檀兮坐在车里回头,慢慢地,看不清他们脸上的皱纹了。 ------题外话------ **** 看评论区通知 329:檀兮改名,戎黎补肾(二更) 五月六号,徐伯临向二审人民法院提交了上诉状。 五月八号,洪苓仪的骨灰重新下葬。。。 祁栽阳拖了又拖,等到七号才给徐檀兮打电话。 “杳杳。”他在电话里欲言又止,“墓碑上要刻家人的名字。” 他反复斟酌,问得很小心:“你的名字要怎么刻?” 徐檀兮思忖了片刻,回复说:“祁杳杳。”她说,“刻祁杳杳。” 祁栽阳明显声音轻快了:“好。” 八号那天,天气很好。 孟满慈哭得厉害,洪景元夫妻两个扶着她。洪正则让她别哭,说哭了苓仪会走得不安心。 祁栽阳站在离墓碑最近的地方:“苓仪,这是我们的女儿,杳杳。”他稍作停顿,“这是女婿,戎黎。” 徐檀兮跪下,磕头:“妈妈,我是杳杳。” 戎黎也跟着磕头。 女婿,戎黎。 墓碑上留的是他的真名。 祁长庚当时多看了几眼,但没说什么。 回去的路上,大家乘坐同一辆大巴,是任玲花问了一嘴:“容离的名字是不是刻错了?” 戎黎和徐檀兮坐在后面,他回答:“没刻错。” 不是容离吗?任玲花纳闷。 戎黎这个名字祁长庚听说过,他直截了当地问:“你是哪个戎黎?” 不止祁长庚听过这个名字,祁栽阳和洪景元也都听过。 戎黎回道:“锡北国际戎黎。” 果然是帝都戎六爷。 本来还以为只是同音撞名了,祁长庚虽然没有同锡北国际打过交道,但只要接触过帝都的上流圈子,就不可能不知道这号人物。 外界是怎么传他的呢? 心狠手辣、麻木不仁、刀口舔血、无恶不作、城府极深……总之,没有一个好词。 之前祁长庚还觉得孙女婿挺老实本分,老实个屁!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他在杳杳那里听话得跟倒插门了似的,总不能轰出去吧。 祁长庚表情很严肃凝重,很勉为其难:“我们家杳杳,你要多费心了。” 他给了个眼神:人要是少了一根汗毛,你就原!地!去!世! 戎黎重重点头:“您放心。” 放心个屁! 祁栽阳一点也不放心,要不是老父亲还在车里,他就上去打人了,他原本以为戎黎顶多是有点人脉和小钱,没想到是从血雨腥风里趟来的。 平时还挺会装! 祁栽阳越看这女婿越不顺眼! 任玲花不知道锡北国际,她很好奇,但大家好像都知道的样子,她小声地问祁培林:“小戎不是大学老师吗?怎么又是什么国际的?” 祁培林也不好说实话,怕老太太担心,想糊弄过去:“可能是副业吧。” “那个国际是干什么的?”听起来很牛气的样子。 祁培林一本正经地瞎扯淡:“是个培训机构。” “培训什么?” “大概……培训怎么当一个好老师吧。” 任玲花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心想:能办培训班的老师一定是非常杰出的老师。 任玲花看这个孙女婿是越看越顺眼,她脑子里已经开始脑补长着戎黎那张俊脸的小曾孙了。 之后,徐檀兮改名的事情很顺理成章。 她的户口不用迁,领证的时候,戎黎已经把她的户口迁出了徐家。檀兮这个名字是庐砚秋取的,乳名杳杳是徐叔澜所取。她取了杳杳二字,更名为祁杳杳。 祁长庚托了关系,改名后的户口本和身份证很快就下来了,戎黎另外还去改了结婚证上的名字。 徐檀兮的病情好转了很多,但睡眠质量依旧很不好,她经常做梦,醒来之后大部分时候又不记得自己梦了什么。催眠治疗之后,棠光和光光的出现规律打乱了,她们两个偶尔会出现,徐檀兮一周会去看两次心理医生,精神状态好的时候,也会去医院坐诊。 戎黎已经去学校销假了,这个学期他带的课更少,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陪徐檀兮。 这日晚饭过后,戎关关去自己房间玩乐高了,徐檀兮在绣手帕。 戎黎拿着手机坐过去:“杳杳。” “嗯?” 她把针平放好,抬头听他说话。 “你外婆怎么老是转发一些奇奇怪怪的文章?” “什么奇奇怪怪的文章?” 戎黎把手机给她看。 孟满慈第六条朋友圈还是两年前,晒的是自己种的菜,可就是这最近一周,她连续发了五条,还都是转发。 第一条:【六十岁老汉老来得子,原来是经常喝这味汤】 第二条:【讳疾忌医,终身后悔】 第三条:【经常做这些事,强身又补气】 第四条:【关注男性健康,幸福一家人】 第五条:【一年两次体检的必要】 徐檀兮看了又看,觉着奇怪,:“这些我都没刷到过。” 戎黎明白了,表情很一言难尽:“这几条都是仅对我可见。” 徐檀兮:“……” 意图太明显,都不用揣测。 她忍着不笑,可眼角不由自主地弯成了月牙:“你上次喝醉酒,一直念广告词,外婆她听到了,应该是误会了。” 说曹操,曹操到。 门铃这时响了,徐檀兮把绣绷收好,起身去开门,戎黎也跟着去了玄关。 来的正是孟满慈。 徐檀兮叫了声外婆,戎黎也叫了声,他闷声闷气,看墙不看人。 “您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徐檀兮往走廊看了看,没有别人,孟满慈一个人上来的。 “白天你们要忙,我故意挑了晚上过来。”孟满慈没进屋,她把保温汤壶给了徐檀兮,“我给你们炖了点汤,里面加了几味药材,方子我让人瞧过,是补身体的。” 徐檀兮把汤壶给戎黎拿着:“您进来坐会儿,我去泡茶。” “不用不用,培林还在下面等我,她晚上还有工作,马上得回去。”孟满慈瞧了戎黎一眼,“汤你们趁热喝,我回去了。” “我送送您。” “不用送。” 徐檀兮执意把人送到了楼下。 孟满慈上车之前,望了望戎黎:“小戎,那个汤,”她很委婉,“你多喝点。” “……” 戎黎想到了老太太朋友圈的那篇文章:【六十岁老汉老来得子,原来是经常喝这味汤】 ------题外话------ **** 用肾某宝,他好我也好~ 杳杳以后会用祁杳杳这个名字,身份证、户口本、对外都是祁杳杳。 但我在描述的时候、旁白的时候,不会改主角名字,不然我通篇用祁杳杳来旁白感觉很奇怪。 330:戎黎看男科,被程及逮个正着(一更 孟满慈走之后戎黎就一直板着个脸,不高兴。 徐檀兮见他闷闷不乐,问他:“要不要我跟外婆解释一下?” 他心情不好,坐就没坐相,脚踢着茶几:“不要。”省得越描越黑。 “不要踢了。”徐檀兮说,“脚会疼。” 他坐直来。 她起身:“我去给你盛汤。” 他立马拉住她,不让走:“我不喝。” “外婆专门给你炖的。” “我身体很好。。”他语气不爽,“我又不是六十岁老汉,也不用老来得子,干嘛喝那玩意。” 徐檀兮不这么想,她觉得那只是补汤而已:“身体好也可以喝,你就当是营养品。”她温声细语的,哄着劝着,“不可以浪费,这是老人家的心意。” 戎黎不情不愿地嗯了声。 徐檀兮去厨房盛汤了,他去敲戎关关的门:“出来。” 戎关关正在玩乐高,不想出去:“叫我干嘛?” “喝汤。” 喝汤? 戎关关立马把乐高扔一边:“来了~” 汤的味道还不错,虽然放了中药。徐檀兮特意打电话问了孟满慈小孩儿能不能喝,孟满慈说可以,但不要多喝,戎关关很喜欢,吵着还要,但徐檀兮只给他喝了一小碗。 戎黎搅着碗里的汤,不太想喝:“明天上午我要去趟学校。” 徐檀兮应:“哦。” 他解释:“不是代课,有点其他的事。” “哦。” 她没有问,抬头看了他一下。 他埋头,“老实”地喝汤。 他现在对徐檀兮的服从程度,已经由千依百顺变成了条件反射。 反正就是很奇怪。 当然,除了床上,那是他唯一乱来、不听话的时候。 次日上午,戎黎去了科博男子医院,口罩、墨镜、帽子他全部戴着,左顾右盼、东张西望,像一个贼。 这家医院只看男科,口碑还不错,不是小作坊,是家大医院。 戎黎挂了个号。 坐诊医生是个秃了顶的中年男医生,眼镜的镜片很厚,皮鞋擦得很亮,姓孙。 “先生是一个人来的吗?” 戎黎坐下,口罩墨镜帽子全都不摘:“嗯。” 孙医生觉得他有点古怪,打量了一番,就觉得……腿挺长啊。 孙医生扶了扶眼镜,开始问诊:“平时——” 不等孙医生问完,戎黎回答:“都正常。” “那——” “都正常。” “……” 这人真是! 孙医生职业微笑,尽量消除“患者”的抵制心理:“先生,你这样我没办法下诊断,不用不好意思,这里也没别人。” 谁他妈不好意思了。 戎黎:“哦。” 就很烦! 孙医生还是很负责任的,虽然对面的人一副要“炸掉医院干掉他”的表情,但他还是顶着压力、硬着头皮问了一系列的细节问题。 戎黎非常不耐烦,但也都回答了,总之,他摆在脸上的态度就是—— 最好别问!问就是全部正常! 之后孙医生安排他做了个检查,从头到尾他都冷着双眼睛,眼神传递出一个信息——谁敢碰老子一下老子搞他全家。 行吧,医护人员不碰他,就给了他一个取精杯…… 大概九点左右,他跟徐檀兮通了电话,哄着她叫老公。 十一点左右,他拿到结果,从医院出来,看完之后撕碎,扔进垃圾桶里,毁尸灭迹。 然而,老天跟他过不去。 “戎黎。” 一辆十分骚包的车停在了戎黎旁边。 戎黎:“……” 简直晴天霹雳。 事先声明,程及真的只是路过,他一眼就认出了戎黎,不用看脸,戎黎那一身犯罪分子的气质,他隔了几百米都能认出来。 戎黎嘴硬:“我不是戎黎。”他还故意压低了声音。 程及也不管违规不违规,车停路边,他下来:“好吧,戎狗。” 戎黎背过身去,咬了咬牙:“你认错人了。” 程及偏偏凑过去:“你化成灰老子都认识你。” 戎黎:“……”你他妈化成灰吧! 程及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医院,表情先是诧异,然后开始幸灾乐祸:“你来看男科啊?” 戎黎想杀人灭口。 戎黎说:“我路过。” 程及把他帽子摘了,帽檐朝后,戴在自己头上,他抱着手,痞到不行:“你刚刚要是没装作不认识我,没准我还能信。”他眼神贼坏,在戎黎身上扫啊扫,最后落在戎黎腹下,“你那玩意故障了?” 戎黎把口罩摘了,一张俊脸冰冻三尺:“我正常得很。” “是吗?”程及明显不信,眼神更不怀好意了。 要是以前,戎黎早动手了。 但现在他娶妻“从良”了。 他忍了,去垃圾桶里捡回来一块他刚刚扔掉的碎纸片,然后狠狠扔给程及。 ……子活性正常。 少了一个字,但不影响阅读。 程及看完,眼睛一眯,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可能有十几年没笑得这么开怀过了。 戎黎想让他原地去世:“够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够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及停不下来,腰都笑弯。 戎黎忍无可忍,一脚踹在他腿上,掐住他的脖子:“你他妈去死!” 真不是闹着玩。 戎黎掐得很用力。 程及也不反抗,反而伸手去把戎黎的墨镜摘了。 戎黎眼睛里什么野劲儿狠劲儿都没有,戾气杀气也没有,只有挫败、丢脸,和恼羞成怒,这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 也许他的零度负面人格真的被徐檀兮治愈了,就算没治愈,也至少被压制住了。 程及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有鲜活气儿的戎黎,说句很找虐的实话,感觉挺好,以前的戎黎的确没有弱点,很无坚不摧,但没有喜怒哀乐,不像个活着的人。 程及把他的墨镜架到了自己头顶,双手举起来,投降:“好好好,我不笑了,不笑了。” 戎黎这才松手,狠狠地说:“不准告诉徐檀兮。” 程及左右动了动脖子,笑得春风得意:“那你就拿出点诚意来啊。” 好喜欢这样的戎黎。 想逗。 程及恶趣味地想着。 戎黎舔了舔牙,再气也得忍着,他拿出手机,给程及转账。 程及手机提示音响了,他也没看:“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干嘛来看男科?” 戎黎不想跟他在马路上扯淡,直接上了他的车,车门关得很响:“我结婚好几个月了,还没小孩。” 程及进了主驾驶,也不发动车子,手肘撑着方向盘,掌心支着下巴,瞧着戎黎:“你们也太着急了吧,才几个月。” 戎黎表情极其烦躁:“徐檀兮喜欢小孩,我也没做过婚前检查,这次就当补上。” 程及是常规思想:“要检查一起来啊。” “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 程及一直觉得自己挺懂男女关系的,尤其是戎黎和徐檀兮小两口的事,毕竟戎黎看片都是他给挑的。 戎黎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神色突然认真:“要有问题,只能是我有问题。” 程及好像懂了。 虹桥医院。 徐檀兮轻声敲了敲门。 三声过后,办公室里面的人说:“请进。” 她推门进去:“刘主任。” 刘主任是妇科的科室主任:“徐医生请坐。”待徐檀兮坐下之后,刘主任说,“检查结果出来了,没什么问题。” 因为是来看诊,徐檀兮没有穿白大褂:“都正常吗?” “嗯,都正常。”刘主任安慰说,“你也不用着急,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想怀反而越怀不上,跟心态和当时的状态也有关吧,平常心就好。” 徐檀兮颔首,礼貌地道了谢:“麻烦您了。” “客气什么。”刘主任随意问了句,“怎么没和容先生一起来?” 徐檀兮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刘主任建议她暂时避孕,为了保险起见,最好彻底康复之后再考虑要小孩。 徐檀兮也是这个打算。 前一段时间,她怕会和戎黎分手,所以任性而为了。其实没怀孕更好,虽然她服用过的药物不会对胎儿有致畸影响,但她的病还没好,精神状态差,睡眠也差,这样的身体状况很不适合怀孕。 331:杳杳身份曝光,是大佬啊(二更 刚从刘主任办公室出来,徐檀兮的手机便响了,是祁栽阳打来的。 她走到安静的地方去接:“爸。。。” 祁栽阳电话里问:“杳杳你在医院不?” “在医院。” 祁栽阳说:“我刚好路过,买了个蛋糕,你在不在办公室?我给你送过去。” 自然不是路过,他是特地挤出时间来给闺女送蛋糕的。 “你在哪?” 徐檀兮之前喜欢用尊称您,祁栽阳觉得不够亲近,不让她那么客气。 祁栽阳拎着蛋糕站在外面风口:“我在一号门诊的大门口外面。” 徐檀兮往楼下走:“我去你那里。” 祁栽阳说好,又说:“我不赶时间,你忙完了再过来。” “没有在忙。”她温声细语,“我现在过去。” “好。” 祁栽阳拎着蛋糕,蹲在路边上等了一会儿,看见徐檀兮从门诊大楼出来,他站起来,用力挥手。 “杳杳!” 徐檀兮穿着长裙,从台阶上走下来。 祁栽阳端平了蛋糕跑过去,他戴着口罩,笑意都堆在眼角,把蛋糕捧着给徐檀兮:“蛋糕给你,我听戎黎说你喜欢吃这家的。” 徐檀兮双手接过:“你要不要也尝尝?街对面有咖啡厅,可以小坐一会儿。” 祁栽阳是忙里抽闲过来的,没时间久待:“不坐了,要回去拍戏。”蛋糕送到了他就走人,挥了挥手,“那我走了。” 徐檀兮跟着过去,把长辈送到车旁,她嘱咐:“慢点开车。” 在闺女面前,祁栽阳就是朵灿烂的太阳花:“好。” 先前洪景元和媒体打过招呼,不要乱写祁、洪两家的私事,但还是有只认独家不给面子的狗仔。 下午,祁栽阳医院私会“新女友”,对方疑似“怀孕”的新闻就出来,而且跟滚雪球似的,滚得又快又大。 洪端端妆化到一半,提着裙子满片场找人:“舅舅,舅舅!” 祁栽阳正在跟剧组的男主角讲戏:“你嚷嚷什么呀?” 洪端端好着急,把手机给祁栽阳看:“你和姐姐被狗仔拍了。” 那个狗仔还有点分寸,知道给徐檀兮的脸打马赛克,毕竟徐檀兮不是公众人物,有隐私权和肖像权。 徐家的案子没有公开审理,徐檀兮和祁家的关系外界还不知道,一个年轻女孩和一个中年导演一起被拍,舆论的方向会怎么倒,很明显。 网友的评论非常不好听,非常恶意。 陈666小姐:【新女友身上这条裙子要八万多,看来很受宠啊】 麻辣烫不加粉丝:【打马赛克干嘛?不会是素人吧】 一朵小阔爱:【祁导都能当这女的他爸了】 花花世界花花公子:【只要有钱,女朋友永远二十】 村口那条狗子:【在哪私会不好,偏在医院私会,是堕胎呢?还是产检呢?】 狗妹用户:【能不能不要恶意这么大,难道就不能是朋友?或者是朋友的女儿?】 大郎起来喝药:【反正我不会跟朋友的女儿单独见面】 后面还有很多评论,负面的居多,而且很奇怪,攻击祁栽阳的很少,都在攻击他的“新女友”,这个世界对女性的恶意似乎更大。 祁栽阳直接让人发了律师函,不仅狗仔,诽谤污蔑的人全部发,并且第一时间发了微博辟谣。 祁栽阳v:“这是我女儿,亲生的!” 紧接着洪端端也发了全家聚会的照片,不过没让家里人都露脸,只让几个混圈子的露了面,并且特地把徐檀兮框了出来。 洪端端v:“这是我表姐,不要造谣!” 接着,江醒、洪景元、祁培林、祁长庚、任玲花全部发了微博,且队形统一。 江醒v:“我女朋友表姐,不要造谣!” 洪景元v:“这是我外甥女,不要造谣!” 祁培林v:“这是我外甥女,不要造谣!” 祁长庚v:“这是我孙女,不要造谣!” 冰若ぢ幽雪:“这是我孙女,不要造谣!” 冰若ぢ幽雪是任玲花的微博,她有五十多万粉,曾被网友评为“最可爱外交官”。 天王天后导演顶流全部发声了,这估计是近几年来娱乐圈阵仗最大的一次,这个架势怎么可能不上热搜,都热爆了,就连徐檀兮那条裙子都跟着上了热搜。 江醒的粉丝最有效率,第一时间出来控评回评,风向瞬间逆转,之前恶意揣测的喷子们大部分都收敛了,但也有小部分还在无脑黑。 花样年华你干啥:【原来是长公主殿下,得罪了得罪了】 来自天庭的仙女:【气质没的说,求正面照】 狗富贵,勿相汪:【喷子们,打脸疼不?】 周悦己21:【一男一女就是谈恋爱,有钱有势就是包养,去医院就是流产堕胎,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恶意】 天冷了加件秋裤:【先曝光,再上热搜,再辟谣,再接着上热搜,最后出道,这熟悉的配方】 小贱兮兮:【既然是亲生的,那倒是把亲子鉴定也晒出来啊?】 江醒家的龟龟@回复小贱兮兮:【你个脑残算老几,凭什么晒给你看?你还小贱,我看你是大贱铁贱银贱人贱合一!】 祁栽阳公开女儿之后,就有知情人士爆料,说祁导的女儿是虹桥医院小儿外科的徐姓医生。又有知情人士爆料,说虹桥医院小儿外科的徐姓医生不仅是虹桥医院的大股东,还是南城徐家的大小姐、徐氏集团的老总。 为什么祁导的女儿会是徐家的大小姐呢? 万能的网友抽丝剥茧,挖出了徐氏集团前任总经理徐伯临入狱的消息,以及祁栽阳妻子二十五年前车祸的新闻。万能的网友就推测了,徐伯临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案子进了监狱,徐家大小姐极有可能就是当初祁导妻子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不得不说,有记忆的互联网有时候真的无所不能、无孔不入。 还有网友罗列出了徐檀兮之前上过的热搜,一次是跟影帝萧既,那次阵仗很大,并且热搜被资本家撤得一干二净,另外还有一次是包养小情人的桃色新闻,热搜撤得也很快。 六月温州:【祁导家这位千金是资本家大佬啊】 星光不是星辰:【所以是徐氏集团的前任总经理当年撞了祁导的妻子,还偷偷养了人家的女儿?好大一个瓜啊!】 我是一只沙雕你信吗:【不要给我发律师函哦,我就来吃一下瓜】 徐檀兮的身份被网友基本挖得差不多了。 次日早上九点,徐氏集团官博发了一条声明。 徐氏集团v:现任董事长祁女士将其在徐氏集团股份所得的全部收益捐赠给四方基金会,捐赠款将用于贫困儿童教育支出、医疗支出,徐氏集团法务部和方文律师事务所会全程监督,捐赠自今日起开始生效。@方文律师事务所v@四方基金会v 接着律师事务所和基金会都转发并且回复了。 大棋鱼塘管理员:【股份所得收益全部捐了?这得多少钱?】 顾总没秃真没秃:【徐家千金其实是祁家千金,因为隔着仇,所以不想要徐家的财产,这算是实锤了吧?别的不说,这个魄力我服】 哥哥你好欲:【希望律师事务所能监督严格一点,现在的基金会……】 人在江湖飘:【做戏吧?】 爱我你怕了吗@回复人在江湖飘:【你做一个试试看?】 年轻人耗子尾汁@回复人在江湖飘:【喷子!】 声明出来不到一小时,秦昭里电话打来了。 “这么多钱,你就一口气捐了?” 徐檀兮不怎么在意:“徐家的钱我不太想要。” 秦昭里打趣:“随你咯,反正你老公不差钱。” 上次徐檀兮被绑,秦昭里就知道了戎黎和锡北国际的关系。 “你在家吗?”徐檀兮问。 秦昭里说:“我出门了。” “中午有空吗?一起吃午饭,我有事同你说。” “行,约在哪儿?” ------题外话------ **** 围脖留言到底是用“引号”还是【方括号】啊?我懵了 332:昭里被棒打鸳鸯(一更 “行,约在哪儿?” 徐檀兮报了一个地址。 又闲聊了几句,秦昭里才挂电话,询问进来送咖啡的女秘书:“你们张总还没到?” 女秘书放下咖啡,解释:“张总刚刚打电话来,说有事耽搁了,要晚点到。” 秦昭里没说什么,看了眼时间,继续等。 会客室和总经理办公室是相连的,女秘书叫乔容,她的办公桌就在外面门口的位置。 一共两个秘书,另外一个叫楚子涵。 楚子涵抬了抬下巴,示意会客室:“还没走呢?” 乔容压低声音说:“对啊,都等了快两个小时了。” 楚子涵取笑道:“怎么这么不识趣,居然还在那傻等。” “不傻等能怎么着?除了我们张总,南城还有谁会接她的简历。” 南城商圈就那么大,秦昭里这阵子处处碰壁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张总真会聘用她吗?” “怎么可能。。”乔容说,“秦家老爷子都放话了,聘用她就是跟秦氏为敌,谁会给自己树敌。秦家老爷子也是够狠的,对自己亲孙女一点都不手软。” “那张总干嘛还让人在这等?他不是今天不来公司吗?” 楚子涵新来不久不知道,乔容说:“张总之前在秦氏手头吃了多少憋,记得有次张总迟到,秦昭里直接拒而不见,张总这次故意让她坐冷板凳呢。” “谁让秦昭里平时太傲——”话没说话,楚子涵余光瞥到了人影,猛地站起来,“小、小温总。” 也不知道温羡鱼听到了多少,他面上神色不改,对两位秘书点了点,随后进了会客室。 门开后,秦昭里抬头。 温羡鱼走进来:“别等了。” 咖啡太甜,秦昭里只喝了一口,她放下杯子:“你怎么在这?” “我谈合作。” 他八点多的时候就看见她进来了,他谈完事了她居然还在。 被耍了都不知道。 温羡鱼有点生气:“张道恒今天不会来,也不会录用你,别在这傻等了。” 秦昭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习以为常:“谁跟你说的?” “你爷爷在商圈放了话你不知道?”温羡鱼停顿了片刻,语气稍微放软,“南城不会有公司录用你,张道恒在国外出差,根本就不在南城。” 秦昭里也知道张道恒不会那么老实,就是没想到他这么孙子。 她拿了包起身:“谢谢相告。” 温羡鱼在她错身而过时,拉住了她:“昭里。” “有事说事,”秦昭里把手拿开,语气很冷漠,“别动手动脚。” 他手垂下,握了握,蹙着眉在犹豫,然后似下定决心,抬头看向她的眼睛:“你回来,我们重新开始,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秦昭里把头发别到耳后,她的五官偏英气,这么瞧着人的时候,自有一股子气场:“那沈湘君呢?” 他想也不想:“我会跟她解除婚约。” 秦昭里笑了,眼睛里兜着一层寒霜:“我挺同情沈湘君的,居然吊在了你这棵歪脖子树上。”她懒得跟他胡扯,说话毫不客气,“温羡鱼,你搞搞清楚,不是你甩了我,是我不稀罕你,别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搞得像我对不起你似的。” “难道你甘心?”他不甘心,他意难平,胸腔里积了一把火,“离开了秦家你就只能在底层,不会有出头的机会。” “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秦昭里抬脚就走。 温羡鱼叫住她:“昭里。”他走到前面,挡住她的路,眼里有隐忍,也有服软,“是我错了,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秦昭里没作声,就冷冷地看着他。 她这个人,要是冷漠起来,就算温羡鱼现在把心脏剖出来,她都不会多看一眼。 “我喜欢你,”他语气带着恳切,“我真喜欢你。” 他抬起手,想碰她的脸。 秦昭里往后退,拉开距离:“别装深情了,你不喜欢我,你只是不甘心,只是占有欲作祟,虚荣心作祟。” 温羡鱼手僵住。 秦昭里还算客气:“温先生,最后再给你个忠告,对你现在的未婚妻忠诚一点。” 说完她先走了。 温羡鱼手垂下去,笑了声,也不知道笑谁。 秦昭里下楼后,给姜灼打了通电话。 “在上课吗?” “没有,在打球。”他刚刚运动过,还有一点点喘。 听见他的声音,秦昭里心情瞬间好了:“我想见你。” “那我去找你。” “不用。”她拉开车门,坐到主驾驶,“我去你学校。” “好。” 如果他有尾巴,此时一定摇起来了。 秦昭里是第一次去他学校:“我开车,先挂了。” “嗯。” 电话挂断之后,姜灼把篮球扔给室友:“我先走了。” 才打了一会儿,贺超风拍了两下球,没尽兴:“不是没课吗,干嘛去啊?” 姜灼把扔在草坪上的卫衣捡起来套上,嘴角翘着:“我女朋友要过来。” 贺超风手里的球溜掉了:“卧槽,你真有女朋友?” “嗯。” 姜灼拧开水瓶,把剩下的半瓶水喝掉。 球场四周有不少偷看他的姑娘,胆大的会塞纸条送水,胆小的就假装散步,绕着球场来来回回地走。 姜灼不是那种一眼让人惊艳的长相,但就是很奇怪,喜欢他的女孩子一箩筐接一箩筐,从高中生到女教师,跨度大得惊人。 贺超风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以前追过同专业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子喜欢姜灼,贺超风没追上,后来两人还成了哥们儿,当然不是他愿意的,人家女孩子为了追姜灼,一口一个哥的叫,盛情难却啊,然后就成了哥们了,他问过那女孩儿,喜欢姜灼什么,女孩说她喜欢姜灼鼻子上的痣。 你说瞎几把扯不扯淡? 总之,姜灼的桃花运不是一般的旺,但大学两年,贺超风也没见他身边有过姑娘。 贺超风有点半信半疑:“哪个学校的?” 姜灼其实不是个喜欢和别人说私事的人,但贺超风问到秦昭里,他就想多说点:“她已经毕业工作了,不过为了我辞职了。” “姐弟恋?” “嗯。”他眼睛弯了弯,把空瓶子往前一扔,投进了垃圾桶里。 贺超风去捡球:“行啊你,居然找了个姐姐。” 姜灼瞥了他一眼,纠正:“是女朋友。” 贺超风贱兮兮地问:“大你几岁?” 姜灼没理他,走了。 他回寝室洗了个澡,收拾好之后,去校门口等秦昭里。 中途,他接了个陌生号码的电话:“喂,你好。” 对方说:“我是昭里的爷爷。” 姜灼出来的急,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路口的风吹过来,凉凉的。 没等他回复,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到他面前:“姜先生,这边请。” 姜灼挂了电话,跟着过去了。 秦延君的车就停在路边,男人把姜灼领过去:“董事长。” 车窗降下来。 秦延君坐在车里,没有下来,目光通过窗口射出来:“我就长话短说了,你要多少?” 姜灼后背挺直,不卑不亢:“我不要钱。” 秦延君一点也不意外,他久居高位,对什么都势在必得:“你要我孙女?”他没有咄咄逼人,很平静的语气,“你觉得你要得起吗?” 他才二十岁,是做什么都敢义无反顾的年纪,但也是一无所有、空有骄傲的年纪。 秦延君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哪个地方最柔弱、最不堪一击:“你现在住的房子是我孙女的,你妹妹的医药费也是我孙女付的,你还在读书,没有任何经济能力,你能给她什么?” 车外面的男孩子始终站得笔直,眼睛里像燃着一把灭不掉的火:“那您有问过她想要什么吗?” 秦延君笑了:“年轻人,生活不是写诗,问想要什么没有任何意义,你要问需要什么。”他心平气和,但字字都戳到人脊梁上,“你们需要生活,昭里需要工作,需要一个让她发光发热地方,而不是跟你窝在一百平米的房子里庸庸碌碌、柴米油盐。” 333:求婚(二更 “而不是跟你窝在一百平米的房子里庸庸碌碌、柴米油盐。” 姜灼没有接话。。。 秦延君看着他,目光如炬:“你可以平凡,我孙女秦昭里不可以。” 他倒没反驳,可眼神也不妥协,坦坦荡荡,一腔孤勇。 到底还是年轻,不知道天高地厚,秦延君言尽于此:“好好想想,想好了再来告诉我你要什么。” 他说完就把车窗关上了。 姜灼的确在思考,他要什么不用想,他要秦昭里,他在想的是,他要怎么要。 秦延君的车已经开走了。 姜灼的手机这时候响了一声,他点开,收到一条视频。 “不傻等能怎么着?除了我们张总,南城还有谁会接她的简历。” “张总真会聘用她吗?” “怎么可能,秦家老爷子都放话了,聘用她就是跟秦氏为敌,谁会给自己树敌。” “那张总干嘛还让人在这等?他不是今天不来公司吗?” “张总之前在秦氏手头吃了多少憋,记得有次张总迟到,秦昭里直接拒而不见,张总这次故意让她坐冷板凳呢。” 姜灼认得这个号码,是温羡鱼。 “姜灼。” 他脑子空了一下,本能地回头。 秦昭里从对面跑过来,冲向他,一把抱住。 “你站这儿干嘛?” 姜灼把手机的屏幕按掉,因为不安而摇摇坠坠的心脏安静下来:“我在等你。”他也不管路人的打量,亲了亲她的脸,“面试是不是不顺利?” “嗯。”秦昭里抱怨说,“碰到个孙子。” 姜灼不清楚她说的“孙子”是指温羡鱼还是视频里提到的那个张总。 他没有问,只是道歉:“对不起。” 秦昭里从他怀里退出来:“你对不起什么?” 他露出自责又心疼的表情:“你在外面受了委屈。” 他有点丧,像打架打输了的狗,蔫头耷脑的。 他头发还是湿的,秦昭里踮着脚把滴到他眼皮上的一滴水擦掉:“要说对不起也是那孙子说,难道我在外面被狗咬了一口,你也要说对不起?” “嗯。”他一本正经地点头,“我应该帮你挡住。” “……” 秦昭里捏捏他的脸:“你是不是傻啊?” 他皮肤白,一碰就红,他也不躲,还低着头让她捏脸:“刚刚你爷爷来过了。” 他声音闷闷不乐。 秦昭里用指甲盖都能想到秦延君来干嘛:“让你离开我?” “嗯。” 她拉着他的手,边往校门口走:“他还说了什么?” 观光校车从旁边来来往往,姜灼怕刮到她,把她带到里侧,小心护着:“说你需要发光发热,而不是庸庸碌碌。” 不愧是老狐狸,用词真棒。 秦昭里在绿化草坪旁边找了个椅子坐下,今天太阳好,草坪上都是学生,大多是情侣,穿得青春洋溢,秦昭里不同,她上午面试,穿了一身职业装,妆容精致,自信又张扬,路过的男同学都忍不住侧目。 姜灼不动声色地站到秦昭里前面,把她挡住。 秦昭里闲聊似的:“那你动摇了吗?” “没有。”他站在她面前,站得很正很乖,身形挺拔,只有头低着,“可是我怕你后悔。” 秦昭里很满意他的坦白,她不喜欢猜来猜去:“要是我后悔了,你打算怎么办?” 他表情很受伤,眼睫毛耷着:“如果你想走——” 秦昭里打断:“你就把我狠狠摔在床上,让我下不了床。” “……” 路过一男生惊恐地瞪大了眼。 姜灼顿时面红耳赤。 秦昭里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裙子到膝盖,她懒懒伸着腿,很放松的姿态:“听见没有?” 姜灼看了一眼她的腿,把外套脱下,默默地盖住她膝盖下面:“嗯,听见了。” 秦昭里:“……” 明明是很严肃的话题,氛围怎么变成了这样? 她严肃起来,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姜灼坐过去。 太阳从左边打过来,有点刺眼,她往他身上靠,让他挡住光,她眯了眯,即便逆着光,眼里也很明亮:“我不会后悔,我秦昭里做事,要么不做,做了就不后悔。再说我为什么要后悔,鱼和熊掌能兼得就兼得,不能兼得就选自己更想要的,以前没有对比不知道,现在有了,比起秦氏集团,”她抬头看他,光刺进眼睛里,“我更想要你。” 姜灼抬起手,有点傻地挡在她额头上:“除了我,你还想要什么?” 秦昭里想了想:“一日三餐,七情六欲。” 她是很通透的人,知道自己要什么。 姜灼皱着的眉松开,终于有了点笑意:“我不会动摇,我很自私,会一直死死抓着你,你等我两年。” 等两年? 秦昭里问:“等你荣归故里?” 他有点不好意思,但毫不退却地说:“不是,等我到法定年纪。” 等他满了二十二周岁,他就能娶她了,现在他还太年轻,不能用“再棒打鸳鸯我就带她去领证”这种话来反驳秦延君。 这是秦昭里听过最好听的情话。 她笑得明媚:“好啊。” ------题外话------ **** 我是亲妈~ 334:姜灼反击,秦老爷子完败(一更 她笑得明媚:“好啊。” 两年后就结婚。。。 姜灼拉住她的手,悄悄用小手指去钩她的手指,大拇指盖章。 嗯,约定好了。 他转开脸,偷偷地笑。 秦昭里捏了捏他的手:“你不要再胡思乱想,工作的事我早想过了,找不到合适的就创业,创业失败了就等你养我,反正现在我还是富婆,等我花完你差不多也毕业了,到时你赚钱给我花,我再去搞事业,能爬上金字塔就爬,爬不上去我就在下面躺着,最近发现躺着也挺舒坦的。” 人各有各的活法,她向来不喜欢怨天尤人,她做任何事,都会有很明确的规划,在她做选择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这个选择背后的取舍。 她已经要了姜灼,所以没打算再贪心。 他重重点头,傻气又认真地说,以后会把赚的钱都给她,然后他叹了口气。 “你干嘛叹气?” 姜灼又叹了一口气,很挫败:“刚刚跟你爷爷理论没发挥好。” 秦昭里摸摸他的头:“那下次好好发挥。” 他声音闷闷的:“嗯。” 她拉着他起身:“你带我逛逛,我还是第一次来南音。” “好。” 南音的全称是南城音乐学院,这所学校占地面积不大,是国内顶尖的音乐学府。建筑是欧式风格,有很强的艺术和浪漫色彩。 沿着校门直走,最先看到的蜂巢形状的游泳馆,然后是田径场,田径场旁边是篮球场。 贺超风投完一个三分球,然后大喊:“姜灼!” 瞬间好多人往姜灼那边看。 姜灼:“……” 秦昭里有点轻微的近视,平时不戴眼镜,看向远处时会习惯性地眯眼睛:“那是谁啊?” 姜灼说:“我室友。” “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他点头:“我想带你见我朋友。” 秦昭里挽着他的手过去了。 因为是上午,球场上打球的人不多,但姜灼的三个室友都在,还有几个是他同专业的,都是二十出头的男孩子,看到好看的异性总忍不住多看几眼,也没有恶意,就想瞧瞧姜灼的女朋友是哪路仙女。 原来是御姐那路的。 贺超风冲姜灼挤眉弄眼:“不介绍介绍?” 姜灼牵着秦昭里,大方地介绍:“这是我女朋友,秦昭里。” 早知道就穿年轻一点了。 秦昭里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装,即便她已经尽量友好,举手投足间还是有强大的气场往外漏,她笑了笑:“你们好,我是姜灼的女朋友。” 室友们的内心:哇哦! 篮球场上男孩子多,姜灼没逗留很久,带秦昭里先走了。 他带她去了南音的表演中心和排练场,逛了有半个多小时。 快十一点半了,秦昭里说:“我得走了。” 姜灼牵着她,走在栽满了落叶乔木的路边,地上铺了一地叶子和斑驳:“你不跟我一起吃午饭吗?” “我跟杳杳约好了。” “那我送你。” “我开车来的,送到门口就行。” “好。” 姜灼把秦昭里送到了校门口,因为秦昭里那辆车比较高调,惹来不少注目。 “走了。” 上车之前,秦昭里亲了亲他。 他脸红地站着,看她的车开远。来来往往的路人有意无意地打量他,打量他耳后的助听器。 他转身往学校走,边拨了一通电话。 “你好,我是姜灼。” 秦延君问:“想好了?要多少?” 他说:“我要秦昭里。” 那边沉默了。 刚刚没发挥好,这次姜灼说得更认真:“您不要给我钱,您给了我都会照收,但我不会跟昭里分手,我会把那个钱都拿去给昭里创业。” 那边还是沉默。 姜灼继续说:“您是她爷爷,也是她唯一的亲人,但我觉得您好像一点也不了解她,您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不知道她缺什么,也不信任她。” 他没有咄咄逼人,说得很平静。 “需要她发光发热的人是您,不是她自己,她很优秀,很独立,有自己的想法,如果她想要发光发热,即使不靠您,她一样可以做到,如果您不阻挠的话。” 谈到秦昭里,他语气骄傲又笃定。 他年轻而不莽撞,有自己的坚持和态度。 “您说的生活,我们正在努力过着,我现在的确还只是个一穷二白的学生,我不会向您允诺将来会怎么样,因为就算我允诺了您也不会信,但我可以答应您一件事。” 他很郑重,也很坚定,即便对方不一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允诺说:“昭里最近很爱笑,如果有一天,她跟我在一起过得不好、不开心,您可以再来找我。” “我说完了。”他还不忘说,“谢谢您听我说完。” 秦延君只回了他四个字:“不知好歹。” 姜灼没有反驳,这次该说的都说了,他觉得已经发挥好了,最后他说:“您还要给我钱吗?我可以把账户给您。” 秦延君:“……” “如果不给,那我挂了。” 姜灼礼貌地等了五秒,然后挂断,挂断之后,他给那个号码发了一张秦昭里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笑得很开怀。 那是秦延君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题外话------ *** 秦延君:不识好歹! 姜灼:再棒打鸳鸯,我让你当曾爷爷! 335:杳杳昭里强强联合(二更 秦昭里和徐檀兮约在世贸路的一家中餐厅,她们订了十二点的位子,秦昭里十一点五十二到的,徐檀兮来得比她早。 位子靠窗,秦昭里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等很久了没?” 徐檀兮把菜单放到她面前:“没有,我也刚来。。。” 她翻着菜单:“戎黎过来吗?” “他不过来。” 徐檀兮已经点了两个菜,秦昭里再加了两个,点完按了服务铃。 徐檀兮给她倒了一杯茶水:“你找工作顺利吗?” “不顺利,”秦昭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南城商圈敢得罪我家老爷子的不多,我自己又得罪过不少人。”墙倒众人推,很正常。 “那你有其他打算吗?” “老爷子手伸不到的地方有是有,但我不想跟姜灼异地,实在不行的话,会考虑自己开公司。”她手里头还有点钱,但不是很多。 “昭里,”徐檀兮问道,“你要不要考虑来徐氏?” 秦昭里没有立马回答,问回去:“你想帮我啊?” “不是,是我需要你的帮助。”她解释说,“我的病还没有好,公司的事兼顾不来,而且我对经营公司没什么兴趣,我更喜欢当医生。” 秦昭里玩笑:“你可以让戎黎帮你。” “他更愿意当老师。”戎黎的原话是:不想太忙,不然没时间做饭。 秦昭里哪能不知道自个儿闺蜜什么打算,徐檀兮这是要给她解燃眉之急。就算戎黎不接手,徐檀兮要找接手的人也很容易,像徐氏这样的大公司,只要把橄榄枝抛出去,根本不缺找上门的职业经纪人。 但肥水不流外人田。 秦昭里问:“是协助管理还是?” “全权委托。” 秦昭里想了想:“ok。” “不用这么快答应。”徐檀兮替她考虑得更多,“如果你想开公司,我可以帮你。” 开公司的话,秦昭里资金还不够,虽然只要她开口,徐檀兮肯定金山银山都会给她,但她还是想自力更生。 “先攒钱吧。”她笑着逗闷子,“我可是很贵的,确定要雇我吗?” 徐檀兮点头:“嗯。” 服务员把菜端上来了。 秦昭里把桌上的餐巾布垫在膝盖上:“捐款的事,你和基金会拟年限了吗?” 徐檀兮对服务生道了声谢谢,随后再回答秦昭里:“暂时只拟了三年,股份还在我手里,我仍然有决策权,但股份所得的分红会直接汇进四方基金会,三年后再看监察结果,如果基金会没有运营问题,后面再拟长约。” 徐氏算是家族企业,徐檀兮持股超过了三分之二,每年的股份分红是一个天文数字。 “小股东们不抗议吗?” “抗议啊,他们说我以后不拿钱,肯定不会对公司上心,会损害他们的利益。” 但抗议无效,徐檀兮捐的不是股份,是个人所得,就算她一分钱不要,她也依旧是徐氏最大的股东,拥有最高决策权。 对此,公司上下声音很多。 动筷子之前,秦昭里说:“交给我,我来帮你堵住他们的嘴。” 徐檀兮完全相信她:“好。” 秦昭里三个字,在商圈,是王牌一样的存在。 菜全部上齐了,后面是进餐时间。 食不言。 饭后,两人一起往停车场走。 秦昭里想起来一件事:“我辞职之后,医院的事务,我家老爷子让谁来接手了?” 秦氏在虹桥医院也有股份,之前是秦昭里在管。 徐檀兮说:“没有让人来接手,你的位子还空着,目前是你爷爷在代管。” “估计他也在头疼,秦家旁系不少,但要挑个有能力又好掌控的也不容易,挑好了之后还要过继之类的,老爷子虽然不待见我,但他骨子里很在乎‘正不正统’。”秦昭里是真看不透她家老爷子,“也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百年之后他又带不走秦氏。” 秦昭里手机响了。 她脚步放慢,接了电话:“喂。” 不知那头说了什么。 她神色骤变:“我现在过去。” 徐檀兮问:“怎么了?” “秦延君去找姜烈了。” 打电话给秦昭里的是姜烈的主治医生。 二十分钟前,姜烈被同桌送来了医院。 “烈烈,”姜烈的同桌是个很文静的女孩子,“还是给你哥哥打个电话吧。” 姜烈坐在急诊室的病床上:“不用不用,我没什么事,别给我哥打电话。” “我不放心。” 姜烈中午跑了几步,心口开始犯疼,喘不上气来,医生刚刚给她输了氧,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她不想打扰她哥哥上课:“医生都说没事儿了,不用告诉我哥,我休息休息就好。” 她刚躺下,穿着中山装的老人拄着拐杖过来。 “你是姜烈?” “我是。”她从病床上坐起来,“请问您是?” 对方说:“我是秦昭里的爷爷。” 姜烈局促不安地看着老人:“您是来拆散我哥跟昭里姐的吗?” “你哥哥——” 姜烈身子往后一倒。 同桌大喊:“烈烈!” 秦延君愣住了。 秦昭里到医院的时候,姜烈还在昏迷,姜灼人在路上,她在病房门口见到了秦延君。 “爷爷。” 秦延君一个人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拐杖放在一旁。 秦昭里走过去,眼眶通红:“那孩子做过心脏移植手术,你怎么能来找她?” ------题外话------ *** 卡文得不行,本来想断更……想想使不得 336:好喜欢好喜欢你~(一更 秦昭里走过去,眼眶通红:“那孩子做过心脏移植手术,你怎么能来找她?” 秦延君默不作声。 “我爸和我妈还不够吗?”秦昭里说话哽咽,“爷爷,当我求你了,放过我们行不行?” 她打小就不爱哭。。。 秦延君没怎么见她笑过,也没怎么见她哭过,他一个老头子,不会养孩子,一下没留神她就自己长大了,不爱哭也不爱笑,跟他不亲也不熟。 依照他的脾气,他是不会解释的:“我没说什么。” 秦昭里也不再说什么,只留了一句话:“她要是有事,我不会原谅你。” 她进了病房,把门关上。 秦延君在外边的椅子上坐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董事长。”秘书过来,“您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秦延君摸到拐杖,拄着起身:“走吧。” 姜灼赶过来了,和秦延君刚好在电梯口碰上。 秦延君当没看见,进了电梯。 姜灼跟着进去:“秦爷爷。”他立在一旁,态度不骄不躁,语气稍微带着恳求,“如果您仍然心里难平,一定要做点什么,能不能冲着我来?我妹妹身体不好,昭里是您的亲孙女,请不要动她们。” 他说完下了电梯。 “董事长,您——” 秦延君抬了抬眼皮,秘书立马把话咽了回去。 然后电梯门合上。 姜灼去了病房,开门就听见秦昭里叫他。 “姜灼。” 她声音带了哭腔。 她其实只是个小姑娘,没有那么坚不可摧,也会害怕,也会六神无主,在亲近的人面前会笑会闹,还会掉眼泪。 姜灼走上前,先抱了抱她:“别担心,阿烈没事,我去问过医生了。” 秦昭里眼睛红红地看着他:“对不起。” 姜灼亲了亲她眼角:“你又没做错什么,不用道歉。”声音变了,不那么温柔了,“还不起来?” 亲兄妹就是亲兄妹,一眼看破。 姜烈睁开眼,坐起来,老实巴交地低头道歉:“对不起昭里姐,我是装的。” 秦昭里明显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后,问姜烈:“那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哪里不舒服。”姜烈没想把事情闹这么大,很自责,“对不起,害你们担心了。” 她只想把棒打鸳鸯的人吓走,结果棒打鸳鸯的人把主治医生找来了,主治医生把家属找来了。 秦昭里松了一口气:“你人没事就好,下次要再装晕,你就偷偷给我发个信息,不然会被你吓死。” “好。”姜烈怕秦昭里误会,解释说,“昭里姐,你爷爷没跟我说什么,他还没来得及说,我就‘晕’过去了。”她有点不确定,迟疑了一下,“我觉得你爷爷也不是很坏的人,我听见他帮我喊医生了。” 姜烈像她哥哥,恩怨分明。 等姜烈睡下后,姜灼拉着秦昭里出了病房:“昭里,你要不要给你爷爷打个电话?” “打电话给他干嘛?” “我刚刚来的时候,看见你爷爷的秘书了,他手里拿的好像是检查报告。”姜灼也不确定,只是猜测,“你爷爷可能身体不舒服,应该不是专门来找姜烈麻烦的。” 秦昭里也不管走廊有没有人,抱着姜灼的腰:“你们兄妹两个怎么回事啊,怎么都帮他说话?” “因为他是你爷爷啊。”因为是在医院,他说话声音很小,“你只有他一个亲人,他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你不可能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你虽然选择了我,可也不用跟你爷爷断得一干二净,我不想你以后遗憾。” 他真的很了解她。 二十岁的男孩子,后背和手掌已经宽厚了,不是小孩子,可以护着喜欢的女孩子,可以为她挡风遮雨。 “姜灼。” “嗯。” 秦昭里抬着头看他,眼睛泪汪汪的、亮亮的:“你怎么这么好啊,我可喜欢你了。” 姜灼被她表白得不好意思,红着脸小声回应:“我也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 秦昭里拉不下脸给秦延君打电话,她打给了秦延君的秘书。 “方秘书,我爷爷来医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方秘书说是:“董事长最近视力不太好。” 秦昭里沉默了一下。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血压太高,引发了眼底的动脉病变。” 姜灼猜对了,秦延君来医院是来看病,他之前查过姜灼的资料,所以认出了姜烈。 秦昭里问:“要不要紧?” 方秘书说:“要按时吃降血压的药。” “方秘书,”秦昭里拜托他,“麻烦你多帮我看着一点。” “好的,秦小姐。” 秦昭里又给家里的保姆打了电话,让她按时提醒秦延君吃药,还给司机打了电话,但就是没给秦延君打电话。 方秘书又接了通电话,挂断后去敲了秦延君书房的门。 “进来。” 方秘书推门进去,老爷子戴着老花镜在看文件,方秘书上前说:“董事长,南音的校长打电话过来,说伯拉里学院的留学生名额下来了,里面有姜先生,那边问您要不要把名额截下来。” 秦延君翻了两页纸,没抬头:“罢了。” 方秘书欲言又止了一番:“刚刚秦小姐电话问到您了。” 秦延君依旧没抬头:“问了什么?” “问了您的病。”方秘书小心地掂量着说,“秦小姐她还是很关心您的。” 秦延君把文件一扔,哼了声:“一个男人就把她迷得团团转,没用的东西!” 方秘书:“……” 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还是讲吧,方秘书说:“要不您退一步?”方秘书仔细看着老爷子的脸色,“您遗嘱都立了,集团早晚——” 一个茶杯盖扔出去。 咣! 秦延君怒道:“滚出去。” 好吧。 方秘书滚了。 秦延君五年前就立了遗嘱,等他死后,名下的股份全部留给孙女秦昭里。 这件事,除了秦延君本人,只有方秘书和管律师知道。 方秘书走到门口,听见一句:“我明天就去改遗嘱。” 次日。 司机请假,方秘书来接秦延君:“董事长,要送您去管律师那里吗?” 秦延君板着脸,神色严肃又冷漠:“去公司。” 方秘书多嘴了一句:“您不是要改遗嘱吗?” 秦延君眼里有三九天的冰:“今天没空,明天再改。” 好吧。 方秘书不作声了,他打算明天再问问董事长,要不要去改遗嘱。 ------题外话------ *** 今天是喜欢姜灼的一天。 好多小可爱要我给我姜灼昭里这对加戏,现在够了吧 337:火辣辣的夜,终极boss(二更 晚上,姜灼接到了学院刘老师的电话。 刘老师同他说了留学的事,实际上不单单是留学,伯拉里音乐学院的交响乐团也给姜灼抛了橄榄枝。。。 姜灼听完,回复说:“刘老师,我想再考虑考虑。” “你还要考虑?”刘老师很不赞同,“伯拉里学院的史密斯教授很欣赏你,如果你能入学成为他的弟子,等同于成功了一半,史密斯教授不会等你,机会更不会等你,姜灼,你要好好把握。” 他思考了很久:“好。” 挂了电话,他从阳台回到客厅,秦昭里和姜烈在看电视剧,是个很狗血的剧,两个女孩子边看边吐槽。 姜灼坐到秦昭里身边:“阿烈,你先回房间。” 姜烈已经是大姑娘了,懂得少儿不宜:“哦。” 她回房了,顺便说:“我要做听力,会戴耳机。” 她把房门关上了。 秦昭里拿起遥控,按了暂停:“有事要说?” “嗯。”姜灼说,“伯拉里学院的留学生名额出来了,里面有我。” 他有点闷闷不乐。 秦昭里说:“这是好事啊。”她没有表露出一点点负面情绪。 她知道,她现在只要皱一下眉,姜灼脚上就会多一个枷锁,会走不动。 他刚好相反,情绪全表现在脸上,满眼忧虑:“最少要去两年。” 秦昭里盘着腿坐在沙发上,跟他面对面,很平静地问:“寒暑假有吗?” “有。” “平时节假日呢?” 他垂头丧气的:“应该有。” 他还没在她面前表态,她就已经开始安排了:“寒暑假你回来,节假日我过去。” 他不作声,闷着头过了半天,念叨了一句:“两年太久了。” 秦昭里其实一点也不想异地,甚至有点害怕,怕距离会让他们生疏,可是她不能绊住他,她见过他拉大提琴的样子,见过他在舞台上演奏的样子,见过他手上练琴磨出来的茧子,她知道他戴着助听器走到今天有多难。 她不能犹豫,不能表现出一点点不舍和不安,她坚定地说:“就算是五年你也要去,机会不会等你,但我会。” 姜灼皱着眉,很失落:“你不留我吗?” 如果她留的话,他走不了的。 秦昭里摇头:“你想去不是吗?” 是,他想去。 他想早点独当一面,想给她满身荣耀,想成为让她骄傲的人。 可是,可是…… 他很难受:“我舍不得你,不想跟你分开。” “那我们约好,一个月要见一次,不管是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才一次。” 他重重地叹气。 秦昭里有点哭笑不得,天南地北,她有她的忙碌,他有他的学业,每个月见一次其实已经很难了。 “我们不能太贪心。” 姜灼继续叹气,蔫头耷脑的,很忧心忡忡,他其实有点害怕,怕异地久了……会失宠。 秦昭里问:“什么时候动身?” “六月初。” “还有半个月。”她躺下,头枕在他腿上,身体侧着,面向他的小腹,这个姿势有点危险,她眼神也有点危险,“男孩子在外面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是警告哦。 姜灼点头:“嗯。” 她继续警告:“不可以跟别的女孩子走得太近。” 他继续乖乖点头:“嗯。” “男孩子最好也不要。”秦昭里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现在的男孩子有的也会找男朋友。” 他都答应:“嗯。” “不要半工半读。”秦总说,“咱们家有钱。” 秦总虽然放弃了一个集团,但秦总怎么可能没有私房钱。 她呼吸热热的,喷在姜灼小腹上,他身子往后靠:“我不想花你的钱。” 霸道总裁语录又来了:“尽管花,我都会从你身上讨回来。” “……” 姜灼舔了舔唇,喉咙好痒。 他再往后退一点点:“我答应你不做别的兼职,只做跟专业有关的。” 秦昭里抱住他的腰,不让他躲:“还有半个月你就要走了,我要先补回来。” 他身体有点僵,表情愣愣的:“补什么?” 秦昭里站起来,把他也拉起来:“我们去隔壁,免得姜烈听到。” 他知道补什么了。 买两套房子是很必要的,因为秦昭里做任何事都很大胆,很直接,很过火…… 房间门关着,秦昭里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姜灼,我不想用。” 他们家和大多数的别人家都相反,通常是秦昭里乱来。 姜灼努力维持平静和冷静:“不可以。” 秦昭里找理由:“安全期不要紧。” 这句话可以称得上是渣男语录了。 秦昭里经常借此耍赖。 “要紧。”姜灼摸到床头的盒子,“我们还领不了结婚证,而且我要留你一个人在这边,不能有意外。” “哼。” 某人不满意。 她很女王地说:“你躺下,我要自己来。” “……” 过了会儿。 “哦。” 次日,刚过辰时,太阳普照,山间的雾气还没散去,白茫茫里葱绿色的山峦和树木模模糊糊,寺庙的钟声敲响,堂前的小沙弥坐在柏树下,垂着光头,在用竹子编箩筐。 像梦回仙境。 小沙弥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施主。” 来人拄着一根导盲杖,后面跟着一个领路随行的人,他眼神暗淡无光,没有焦距,问小沙弥:“你师傅呢?” “师傅在诵经。”小沙弥抱着个编到了一半的箩筐,“施主,你是来还愿还是来祈愿?” 对方说:“我来祭神明。” 他说完进了佛堂,与他随行的人在外面等。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拄着盲杖出来。 小沙弥的箩筐已经编完了,跟他的脑袋一样大,他抱着箩筐去捡树下的松子,和尚袍外面穿着袄子,童音清脆:“施主慢走。” 对方回了头,问道:“小和尚,你说人是性本善呢,还是性本恶?” 小沙弥说:“性本善。” 对方又问:“那你知道在什么情况下,人性最容易生恶吗?” 小沙弥摇头,一脸茫然。 他把眼镜拿出来,用帕子擦了擦,戴上:“冤、怨、憎、叛离、爱不得。” ***** 释择神尊戎黎就是因为爱不得,才从六重天堕进了幽冥四十八层。爱而不得,易生心魔。 九重天光上只有一位神明,是掌审判的万相神尊,重(chong)零。 小仙童匆匆跑进殿中:“神尊。” 小仙童报:“释择神尊的红鸾星动了。” 重零睁开眼,白发,冷颜:“召释择回六重天。” 西丘。 “好凉啊。” 小女妖被放在一块青石上,裙子铺开,耳边有潺潺水流,她尾巴撩着石头上的青苔,摇摇晃晃。 她张着嘴,伸出舌头舔:“还要。” 诛妖火入肺,她不死也要被烫掉半条命。 她眼睛闭着,没有吃到清凉,不满地嘟囔:“先生,我还要……” 山间有鸟语,叽叽喳喳。 戎黎俯身,贴着她的唇,继续给她渡气。 她舒坦了,拧着的眉松开,手伸出去,抱住身前的人,眼睛睁开:“先生。” 她拿尾巴去勾他的衣摆。 他还是那副不好相与的样子:“做什么?” 她还在头昏脑涨,傻兮兮地笑:“你亲我了哟。” 他把她的手推开,板着脸纠正:“我这是在救你。” 她躺着,眼睛里像坠了九重天的星星:“不管,你就是亲我了。” 他甩袖,头转向一边:“我没有。” “你有你有你有……” 她在碎碎念念中睡了过去。 戎黎在青石旁坐了一会儿,起身,附在她耳边:“在西丘等我,不准跟别人双修。” 小女妖醒来时,正躺在银杏树下,身上落了一身叶子,不知道睡了多久。 她迷迷瞪瞪的,揉了揉眼睛:“树婆,先生呢?” 树婆说:“回他该回的地方去了。” 小女妖站起来,掸掸裙子:“他该回的地方是哪里啊?” 树婆不说话。 小女妖缠着一直问,树婆还是什么也不说。风吹树叶,窣窣作响,西丘百里山峦开了一山的映山红。 ------题外话------ *** 这章上一世的剧情是接着318章的剧情,上一世的剧情是分开写的,要你们自己连贯哈,不要跳哦,不然会一头雾水 338:我的盖世英雄来娶我了 风吹树叶,窣窣作响,西丘百里山峦开了一山的映山红。 戎黎走的时候,让小女妖等他,她等了很久很久,他也没有来。。。之后的几百年里,她都没有再见过他,小黑还是没有修成人形,不知道在哪里受了伤,病了很久很久。 小女妖采了很多草药,也没有治好小黑。小黑走的那天,是人间的夏至。 因为病了很久,小黑的猫毛已经失去了光泽,灰不溜秋地耷在身上,毫无生机。 “小白。” “嗯。” 小女妖变回原身,趴在小黑的猫窝旁边。 小黑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在安排后事:“等我死了,你就把我埋在你洞口,不要埋远了。” “你不会死。” “你不要太快忘记我。” “你才不会死。” 小黑趴着一动不动,进气很少。 小女妖化作人形,跑去银杏树下求树婆。 “树婆,你帮我救救小黑。” 树婆说:“救不了。” 小女妖眼泪汪汪:“你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吗?你肯定知道怎么救它。” 银杏树叶摇啊摇。 树婆慢慢吞吞地说:“诛妖火烙下的伤,只有上古神尊能救。” “那要去哪里找上古神尊?” 树婆叹气:“上古神尊都住天光上,我们妖精上不去,会被天光灼得灰飞烟灭。” 小黑是被诛妖火伤的,能活这么久,已经是山神保佑了。 小女妖蹲在树下哭肿了眼睛:“小黑为什么会被诛妖火伤到?” 树婆叹气。 这只傻猫啊。 当初你跳进诛妖火里去找你的先生,小黑跳进去找你了。 傍晚,小黑咽气了。 小女妖把它埋在了洞口。 上古史书有言:万相神尊座下大弟子红晔历劫失败,丢了一魂在西丘。自此后,红晔病痛缠身。 小女妖在西丘又等了几百年,戎黎还是没有来,她不想再等了。 “树婆,”她蹲在树下,用树枝在地上画了只狐狸,“你知道戎黎在哪吗?” 她想去找他。 树婆说:“不知道。” 她才不信,这几百年来她修为长了不少,脑子也长了不少:“你骗我,你的树根那么长,听得到很远的声音,怎么会不知道,你就是不想告诉我。” 嗯,聪明了不少呢。 树婆的确不想告诉她。 她便说了:“你若把戎黎的行踪告诉我,我就把我的修为都给你。” 树婆修了几千年了,就差临门一脚,如果能得她的修为,定能幻成人形。 树婆想了想,答应了。 小女妖把修为都给了树婆,没了法力之后,她变成了原形,但因为开过灵智,仍会说话。 “你快告诉我,戎黎在哪儿?” 树婆刚得了修为,还没炼化,树叶抖个不停:“他在天光上。” 地上一坨白猫:“妖精不是不可以上天光吗?” “谁说他是妖精了?”树婆语气高深地说,“他是六重天光上掌生死的释择神尊。” 白猫吓了一跳! “怪不得他那么厉害,原来他是神尊。”它耳朵一耷拉,顿时丧气,“我上不了天光,那要怎么报恩?” 树婆用过来人的口吻说:“你一个小妖能报什么恩,都忘了吧。” “不能忘。”猫爪子刨土,“戎黎走的时候叫我在西丘等他。” 树婆抖了抖枝丫:“别等了,他不会来了。” 它梗着脖子,很信誓旦旦:“他会来。” “不会。” “会。” “不会!” “会!” 一猫一树争辩了很久。 “他不会来,他和别的女神尊双修去了,早就不记得你。” 树婆撒了谎,想让这小猫妖早些死心,上古神尊哪会轻易动情,哪能轻易动情。 某猫涉世不深,一根筋得很:“我才不信,你骗猫!” “……” 又过了几百年。 树婆已经炼化了修为,变作了老婆婆,还在山间盖起了小茅屋。 白猫还是只白猫。 一日,它路过树婆的茅草屋,在外面兴冲冲地喊:“树婆树婆!” 树婆在睡觉:“别吵我睡觉。” 它在外边嚷嚷:“戎黎下天光了!” 树婆还迷迷糊糊:“哪听来的消息?” “葡萄姐姐告诉我的。” 上古神尊下天光这么大的事,葡萄是怎么知道的?树婆起身开门,可门外哪有猫影,它早蹦跶走了。 这次,戎黎没有扮作书生,而是当了将军——西丘齐国的镇西将军。 戎黎一身戎装,驾马回了营地。 营帐前有士兵守着,见他前来,众人列队立正:“将军。” 戎黎让人把马牵走:“我这不用守,去休息吧。” “是,将军。” 他进了营帐,刚坐下,被褥中一道白影窜出来:“先生!” ------题外话------ *** 匆匆忙忙赶出来一章。 小黑丢了一魂,那魂魄是这一世的谁?小黑自己又是谁?我铺垫过一丢丢 339:棠光入神籍,程及的前世(一更) 他进了营帐,刚坐下,被褥中一道白影窜出来:“先生!” 是一只猫,通身雪白,瞳孔湛蓝。 戎黎端坐着,很冷淡地看着它。。。 它跑到他脚边,激动地用爪子挠他的靴子:“是我呀我呀。” 戎黎眼神冷若冰霜:“出去。” 好凶啊。 它超级委屈:“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绷着脸,还是那句:“出去。” 它被凶得一个激灵,泪花闪了出来:“你不欢喜我了,树婆说得对,你跟别的女神尊苟合,你变心了,你——”它气到浑身的猫毛都在抖,“你负心汉!” 亏得它还在百里山峦等了他那么多年,那么多男妖精想同它双修它都没有答应,可是他呢?几百年没见面,一见面就赶它走。 人间话本里说的果然没错,深情娇娥薄情郎! 它哼唧一声,拔腿跑出去。 待那猫影消失不见,戎黎起身:“出来吧。” 风起,烛火摇晃。 地上的黑影幻成人形,四肢与头颅都是流动的水状,没有五官,脸上只有几个窟窿:“好久不见,戎黎。” 西丘的食人怪没有名姓,坊间的说书先生给他取名为啖天,它原身本是伏羲河里的污水,因常年蚕食恶臭,幻化成妖。 五百年前,戎黎以自己为饵,将啖天从伏羲河中引出来,他设了结界,把啖天困在村里的学堂中,用诛妖火焚烧。 “你还没死?” 啖天脸上的窟窿变大,似在发笑:“托了那只猫的福。” 当日,那小猫妖闯进了诛妖火里,戎黎立马匆匆赶去,啖天得以喘息,留了一足,他修了五百年,才又修回人身。 天光上的上古神尊也不过尔尔,居然让一只猫迷了心窍。 戎黎手指张开,幻出一团红色火焰,火凝成剑,拄地画了一个圈,他将半数法力设成结界,保护营帐外面的士兵。 他穿一身戎装,立于烛光下,面容冷肃:“那本尊再送你上一次路。” 剑光破空,劈向啖天。 帐外,白猫的后颈突然发热,它似有察觉,猛地回头,只见一团黑气将营帐笼得严严实实。 这团黑气它好多年前见过。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戎黎节节败退,他只守不攻,每次法力刚逼出指尖,又被他猛然收回。 白猫这时候折回来了,它猫爪麻利,纵身一跃,跳进了营帐,就看见一团乌黑攻向戎黎。 “先生!” 它想也没想,拔地跳起,用身子挡住。 “喵!” 一声惨叫后,白猫骨碌碌地滚进了戎黎怀里,头一歪,吐了一口血。 黑色散开,啖天倒地,吐出一口黑血。 这时,一点火星从天而降,落在了啖天身上,随后砰的一声,巨大的火光冲开。 是诛妖火。 诛妖火能烧妖精的三魂七魄,但只有上古神尊才能催动诛妖火。 “怎么回事啊?”不见其人,先闻见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好似在调笑逗闷,“堂堂释择怎么连只河妖都打不过。” 话音落,被褥上凭空出现一人,他一身白衣,外袍的收边处是淡淡桃色,长发束起,面如冠玉,往那一躺,端的是风流俊逸。 六重天光上一共有两位上古神尊,一位是释择神尊戎黎,另一位是折法神尊岐桑,岐桑司管福祸,与戎黎是万万年的邻居。 岐桑占的一手好卜,算准戎黎今天会有血光之劫,这不,他来瞧热闹了。 戎黎翻手就灭了诛妖火,他身上有伤,手里抱着一只白猫,那白猫已经昏过去了。戎黎掌心捻了法力,在给那猫儿疗伤,他道:“先解他身上的死契。” 岐桑掀了袍子起身,走到近处,瞧了瞧地上那一滩污水:“他跟谁结了死契?”岐桑又瞧向戎黎怀里的猫,“跟这小野猫?” “喵……” 小野猫快死了,昏迷中恹恹地叫唤了一声。 诛妖火就算灭了,也能灼妖精的心肺。 岐桑先解开死契。 戎黎五百年前受了雷劫,身上的伤还没好,又留了一半法力在外面。啖天狡猾,知道那白灵猫能左右戎黎,早便暗中跟白灵猫结了死契。 戎黎不能攻,是以旧伤又添新伤。 死契解开之后,岐桑燃了诛妖火,把啖天烧得连灰都不剩。 有点烦人,他还得帮戎黎善后,千万不能让红鸾星再动弹。 上古史书有言:西丘战起,霍乱肆行,释择神尊戎黎下六重天光平乱。食人怪啖天死而复生,趁乱袭击,戎黎重伤,得一白灵猫所助,为答谢恩德,将其点化成神。 因那白灵猫仙骨极佳,折法神尊岐桑将其收入门下,赐名棠光。 对了,岐桑的原形是只玲珑犬,玲珑犬十犬九胖,足短身圆巴掌大,形似一球儿。 ***** 徐檀兮上午要去心理医生那里,她在医院请了假,和黄文珊约了上午九点半,戎黎先把戎关关送去幼儿园。 电梯门开,程及在里面,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早啊。” 戎黎进去,戎关关跟着进去。 戎黎懒得作声,戎关关手里捧着个鸡蛋,吃饱睡足心情好:“程叔叔早~” 程及用手肘顶了顶戎黎的手臂:“昨晚我梦见你了。” 戎黎没给反应,对他的梦一点兴趣都没有。 程及自个儿说自个儿的:“梦见你变成了一只黑狗。” 戎黎瞥了他一眼。 程及瞌睡醒了,痞里痞气地伸着懒腰:“就巴掌大,还在我手里翻腾。”他嘲笑,“你不知道你多蠢,短腿还胖,像个球。” 戎关关耷拉着脑袋,觉得自己被内涵到了。 程及一脸欠揍地看着戎黎:“你看见我就摇尾巴,看样子对我喜欢得不行。” 毛病。 戎黎面无表情。 戎关关为了缓解尴尬:“嘿嘿。” 负一楼到了,电梯门开,戎黎先下去,回头扔了一句:“你才是狗。” 程及跟着下电梯,笑吟吟地反驳:“不,你是。” 其实…… 程及相当烦躁,的确,他做了个梦,梦里自己居然是只蠢爆了的黑狗,这也就算了,黑狗还蠢爆了地朝戎黎摇头摆尾。 对了,梦里戎黎还是他邻居。 这操蛋的梦! ------题外话------ *** 沈清越不是万相神尊哈,只是正好写到他之后过渡到了万相神尊那段情节,还有,沈说爱不得是在说戎黎爱不得,不是他自己对戎黎爱不得……你们的脑洞,我墙都不扶,就服你们。 求个月票吧,我发现我不求你们就忘记投 340:戎黎被表白,杳杳当场撞见(二更) 大概因为上午做了心理治疗,徐檀兮午饭后睡了很久,还是闹钟把她叫醒的。 房间里窗帘拉着,不透光,屋里暗暗的,她睡得有点懵,呆坐了几秒,起身去客厅。。。 “醒了。”戎黎下午没有课,在客厅打游戏,看见她从卧室出来,就把手机放下了,“睡得好吗?” “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好像吃了很多糖,空气里都有糖果的味道,有很淡的草莓香。 他拉着徐檀兮坐下:“梦见了什么?” “睁开眼就记不得了。” 有时候梦就是这样,一睁开眼,就想不起来梦了什么。 戎黎给她倒了杯牛奶:“晚上学校有聚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他本来不想去,可是徐檀兮让他不要独来独往,要有适当社交。 他不想社交,程及那个渣男说他太粘徐檀兮,还说没有距离感就会消耗新鲜感。 徐檀兮喝了小半杯牛奶:“我不去了,昭里约了我逛街,不知道几点结束。” 戎黎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放到一边,俯身去吻她。 甜甜的,一股奶味。 他很喜欢,吻了很久。 徐檀兮和秦昭里五点半就逛完街去餐厅了,六点半,她们用完晚餐。 徐檀兮给戎黎发了微信:【先生】 没到一分钟,戎黎回了:【在】 徐檀兮:【你聚餐开始了吗?】 戎黎:【嗯】 后面还有一个【微笑】的表情。 徐檀兮:【在哪里聚餐?】 戎黎:【惠风商场三楼】 徐檀兮又问:【大概几点结束?】 戎黎:【想我早点回去?】 徐檀兮:【不是,只是问一下】 戎黎不明白同席的一位老师为什么会抱怨家里妻子查岗查得严。 戎黎巴不得徐檀兮管他严一点。 他回:【我不喝酒,吃完饭就回去,八点能到家】 徐檀兮:【微笑】 戎黎:【别发这个,发一个亲亲】 徐檀兮:【亲亲】【微笑】 戎黎回了一个亲亲的表情。 “容老师。” 戎黎抬头。 女孩走过来,手里端着一杯红酒。 这女孩是数学专业,这次校队建模比赛的队长,好像姓阮,叫什么戎黎不记得。 她叫阮情:“我敬你一杯,容老师。” 戎黎这学期带了两个专业,数学专业和工商管理。 他上课见过她,但没什么印象,这次大学生建模比赛,他没有带队,只是课后线上指导了一下。 他把手里的手机收起来:“我开车来的,不喝酒。” 是借口,他晚上看不清,本来就要叫代驾,就是纯粹不想喝而已,酒不是个好东西,像他这种有很多仇家的人不能随随便便和不熟的人喝酒。 “您喝饮料也行。” 戎黎就倒了半杯橙汁。 阮情微微弯腰,用自己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戎黎的杯子,然后一饮而尽,再回到座位上。 没有人注意到她越来越红的脸。 这次聚餐老师学生都有,还有人带了家属,一个包厢里摆了两桌。 “容老师怎么没把家属也带来?”说话的是理学院的秦教授,中年,头发挺茂盛。 戎黎说:“她有事忙。” 他不喜欢社交,更不喜欢跟别人聊自己的私事。 秦教授旁边的周副教授也接了句嘴:“她是医生对吧?” “嗯。”戎黎不冷也不热。 周副教授尬聊:“医生好啊,医生老师天生一对。” 容老师是理学院最年轻的授课老师,听说是校长特聘的,在数学领域很有成就,颜值不用说,看看学校论坛的疯狂程度就知道了,他那张脸,评个校草绰绰有余。 说实话,周副教授有点嫉妒容老师,倒不是嫉妒别的,他就是嫉妒容老师的上座率,不像自己的课,每次都要用点到来威慑学生,点完到更有学生堂而皇之地溜走,就当他瞎似的,想起来就气。 周副教授继续尬聊:“容老师怎么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戎黎不太穿正装,着装休闲,卫衣长裤,比学生还像学生,他坐姿随意,有些散漫,说话挺礼貌的,可就是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距离感。 论坛里是怎么形容他来着?有人拿他的照片在他脸上p了个扇形统计图——三分纯,三分欲,四分野。 他说:“不年轻,早过了法定结婚年纪。” 其实周副教授的意思是你长这么帅怎么这么早就收心了。 有点聊不下去。 那就喝酒吧。 周副教授扭头:“秦教授,我们走一个。” 学生老师一块吃饭,少不了酒桌文化。 戎黎不喝酒,有点提不起兴致,看了几次手机,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间。 阮情等在包厢的门口,见他回来,走上前。她脚步微晃,应该是喝了不少酒。 “容老师。” 戎黎停在原地,中间隔了两三米的距离:“有事?” 阮情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意上头,她整张脸都红透了,耳朵一圈也是红的。 走廊的光线不怎么强,戎黎看东西不是很清楚,看不见女孩眼里的娇羞跟挣扎。 “如果不是急事,明天到学校说。” 他抬脚,往包厢走。 阮情迟疑了一下,挡到他前面:“容老师。” 戎黎皱了下眉,往后退一步,要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就是蠢了。 他睫毛垂下来,任凭眼型再乖巧,也遮不住他一身生人勿近的冷。 他真的生了一双很漂亮的杏眼。 阮情不敢看他的眼睛,微微低着头:“我、我喜欢你。” 他收起散漫,整个人冷漠严肃起来:“我已婚。” 女孩头压得更低了:“我知道……” 学校里听过他的人都知道他已婚,他的婚戒从来不离手,他不加女学生的微信,他回绝异性都用同一个理由——已婚。 他很不爱笑,也不温柔,但很多人都看见过,他对他的妻子温柔,对她笑。 他让所有学生都知道了,他很爱他的妻子,虽然不是故意透露,但还是很明显。 “知道我结婚了,就不该说这种话。”他语气倒也没有很咄咄逼人,就是有些不太耐烦。 女孩子脸皮薄,不经说,眼睛已经红了:“你是我第一个喜欢过的人,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没想怎么样。” “我不想知道。” 戎黎绕过她,去开包厢的门。 身后有人唤他:“先生。” 开门的动作骤然停住,戎黎回头,原本积在眉间的烦闷顿时烟消云散,他快步走到徐檀兮跟前,眼里的欣喜很明显,因为光线太暗而有些无神的目光见到她之后亮了起来。 像三四月的一场春雨打了半开的桃花,瞬间万树花开。 “你来找我吗?” 徐檀兮颔首,手里拿着一把红色的雨伞,伞柄上吊了一串玉珠子,雨伞还在滴水,她用一个小塑料袋套在了雨伞的下面,以免湿了商场的地毯。 “外面下雨了,我来接你。” 声音很好听,轻轻柔柔的,像风拂过。 酒好像彻底醒了,阮情抬了头。 南城的五月已经没那么冷了,徐檀兮穿着改良过的旗袍,裙长到膝盖,是靛青色,她在旗袍外面搭了米色的针织开衫,鞋子与外套一般颜色,平跟,脚踝上戴着细细的铂金链子,链子上串了个薄薄的白玉平安扣,她的耳坠也是白玉的,长发随意披着,有几缕被外套压到,撩着旗袍的领子和盘扣。 温婉端方,亭亭玉立。 阮情不是第一次见她,还是被惊艳到了。 平时没什么耐心的容老师这会儿脾气变得很好,说话都轻了:“我进去说一声,你等我一下。” “嗯。” 戎黎没有看阮情一眼,直接无视了她,回了包厢。 因为太难堪、太无地自容,阮情忍不住掉泪,她低头站着,双手无措地紧握:“对不起。” 徐檀兮摇了摇头,递给她一张纸巾。 阮情愣了一下,伸手去接:“谢谢。” “不用谢。” 阮情抬头,并没有在对方眼里看到任何愤怒与鄙夷:“您和容老师很登对。” 徐檀兮笑了笑:“谢谢。” 没有恶语相向,她礼貌而温柔。 ------题外话------ *** 由于我经常不准时,建议次日看前一天的。晚安~ 341:吃醋,自杀(一更 没有恶语相向,她礼貌而温柔。 阮情更加无地自容了。 戎黎从包厢出来:“走吧。” “嗯。” 他接过徐檀兮的伞,牵着她走了。 阮情像个局外人,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心头的那点不甘和贪心都彻底偃旗息鼓了。 好友的电话打过来。 她接通,好友问:“你表白了吗?” “嗯。” “我就说嘛,喝点酒就可以壮胆。”好友比她还激动,催促着问,“怎么样,容老师怎么说?” 阮情看了看手里的纸巾,她低下头,能闻到纸巾上淡淡的香气。。 丝丝入扣,却不浓烈,淡而雅致。 像徐檀兮给人的感觉。 阮情早就酒醒了,脑子也清醒了:“容老师的妻子是个很好的人。” 好到让人自惭形秽。 戎黎的车让代驾开回去了,徐檀兮的车就停在广场的外面。 她车开得慢,开车的时候神情专注。 戎黎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我跟那个女学生不熟。” 她应声:“嗯。” 没了? 戎黎本来还怕她生气,见她这个态度,他反而有点挫败了:“徐檀兮,你一点醋都不吃?” 还是不是夫妻了? 徐檀兮看着前面:“我在开车。” “……” 行吧,感情淡了。 戎黎剥了颗糖,咬得嘎嘣响,绷着脸,一副谁也别理他的神情。 徐檀兮大概有好几分钟没理他,等到下一个红绿灯路口,她停下车来等绿灯。 她这才转过头去,看向戎黎:“你在学校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子搭讪你?” 戎黎坐好:“也没很多。”就是偶尔,他说,“我都没理。” 徐檀兮很正经严肃的样子:“男女有别,你私下不要和女学生说话。” 本来也没怎么和女学生说过话的戎老师:“哦。” 她板着脸训人的样子很招人。 戎黎解开安全带,想亲她。 她推开:“把安全带系好,我要开车了。” 嗯,吃醋了。 戎黎心情大好。 半道上,他接了通电话。 “六哥,搞定了。”是池漾。 “嗯。” 戎黎挂断。 次日早上九点。 李大彬打开电脑没到十分钟,收到一封邮件,他看完后:“王队,你过来一下。” 王刚包子都没吃完,叼着个包子过去了:“怎么了?” 李大彬把电脑往他那边移了点:“你快看。” 王刚眼睛睁大:“这是什么?” “万河东的犯罪证据。” 是个视频。 万河东杀过人,在五年前,是意外杀人,他把尸体埋了起来,没有报案。 王刚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谁发来的?” “不知道,直接发到了我邮箱,而且是准点发送,一秒都不差。”李大彬猜测,“可能是电脑高手。” 替天行道?做好事不留名? 王刚吩咐:“让技术人员追踪一下,查查看是谁发的。” 当然查不到。 lys出马,怎么可能留下痕迹。 徐家车祸案因为证据问题,逮了徐伯临,但跑了一个万河东。东边不亮西边亮,地狱不止一扇门,总有办法收鬼。 九点五十八,唐晓钟接了个电话。 “你好,刑侦大队。” 电话是来报案的。 唐晓钟挂完电话说:“王队,有案子。” 王刚刚给一个抢劫案的犯人录完口供,屁股都还没坐热:“什么案子?” “南城大学有个女学生自杀了,留了封遗书,说学校的授课老师诱奸了她。” 十点五十,大学的下课铃响。 戎黎走出教室。 “容老师。”王刚带了两个人,等在教室门口,挺低调的,穿着便衣,“等你好一会儿了。” 戎黎问:“有事吗?” 王刚上前:“王敏认识吧?” 是工商管理大二的学生。 “名字知道,人不太熟。”戎黎不太记学生的脸。 “她自杀了,留了封遗书。”王刚说,“跟我们走一趟吧。” 很明显,遗书里提到了戎黎。 但王刚根本不信那遗书,这事儿估计有蹊跷。 戎黎不慌不忙:“麻烦等我五分钟,我找人代一下课。” 都是老熟人了,王刚很给面子:“行。” 他跟戎黎一道去了办公室。 等人走了,徐放从教室里出来,探头探脑地看了几眼,然后给徐檀兮打电话。 “堂姐!” 听他语气很急,徐檀兮问:“怎么了?” 别的学生不认得王刚,但徐放认得,是他狐朋狗友的爹。 “王凛然他爸把姐夫带走了。” 被警察带走,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事。 王凛然是王刚的儿子,徐檀兮见过几次:“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吗?” “我没听到。”徐放觉得好糟心,“是不是姐夫犯什么事儿了?” 徐檀兮说:“我还不清楚,要去问问,先挂电话了。” 徐放无比乖巧:“好的。” 这个堂姐夫,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上课铃响了,徐放很烦,不想上课,他进去拿了书,从后门溜走。 讲台上的周副教授恨不得用眼神把他剜死! 徐放出教室之后,给狗友王凛然打了个电话。 王凛然是个骚浪的二世祖:“哟,放爷终于想起我了?” 徐放最近从良了,每天按时上课,都不怎么跟狐朋狗友鬼混了。 “王凛然。” 王凛然骚气地嗯啊了一声。 徐放骂他:“你个狗贼养的狗崽子。” “……” 靠!谁惹这位大爷了? 王凛然也是大爷,也有脾气好吧:“老子得罪你了?” 徐放哼哼:“你老子得罪我了!” “我爸?” “嘟嘟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王凛然叹气:父债子偿啊。 342:来警局接先生(一更 警局。 王刚在给戎黎做笔录。。。 “你最后一次见死者是什么时候?” 桌上放了一杯水,戎黎端起来喝了一口:“上课算不算?” “算。” 他说:“不清楚,我不太记学生的脸,上课也不点名,确定不了她来没来。”名字倒是记得。 王刚换个问法:“你最后一次单独见死者是什么时候?” 他强调:单独。 戎黎反应平平,不喜也不怒,没什么表情:“去年,工商管理专业期末考的前一天。” “在哪里见的?” “行政楼的教师办公室。” 王刚问:“有第三人在场吗?” “没有。”戎黎说,“她自己找来的,让我把她的平时分打高一点,还问我晚上有没有空,我问了她的名字就让她走了。” 遗书上也是这么说的。 “然后呢?” 戎黎看了一下手表,一点十五,徐檀兮的坐诊时间到了。 他说:“没有然后。” 遗书上说,他们晚上去开了房。 遗书是真的,笔迹没有问题,说明有一个人在说谎。 戎黎这个人吧,王刚也是有一些了解的,了解的最终结果是四个字——深不可测。 这样的人要是真想犯罪,估计能整出教科书级别的犯罪案例来,怎么可能这么漏洞百出。 “那天你见完死者之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回家,做晚饭。” 戎黎的日常行程很简单,上课、陪徐檀兮、去程及店里、回家做饭。 “有人能证明吗?” 他想了下:“那天徐檀兮医院有事,我八点出门去接她。” 也就是说从学校回家到晚上八点这段时间,戎黎是一个人独处,在家里。 遗书上说七点和容老师碰面了。 王刚继续:“在那之后你和死者有没有私下联系过?” “没有。” 王刚有个小问题:“王敏去找你的时候,你问她名字做什么?” 徐檀兮不在,戎黎坐没坐相,翘着腿,靠着椅背,手搁在桌子上:“给她零分。” “……” 遗书上也说了,说容姓老师跟她发生关系后,却不履行承诺,她无颜面对,所以一死了之。 虽然王刚觉得戎黎应该是被冤枉的,但做的的确有点过分了:“你为什么给她零分?” 戎黎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作业不交,品行不正。” 他上课不点到,平时分就看学生交的作业,只要交了他都会给分。 “最后一个问题。”王刚最感兴趣的是,“你是哪个戎黎?” 他看了戎黎的身份证,不是容离,是戎黎。 戎黎说:“你怀疑的那个。” 锡北国际戎黎。 果然。 口供录完,王刚回办公室,问唐晓钟:“你那边问完了?” 唐晓钟喝了口水,点头:“没问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王敏的父母都在机械厂上班,早出晚归,而且重男轻女,对王敏的近况一无所知,也不怎么关心。她还有个弟弟,读寄宿学校,也很少在家。” 到目前为止,除了那封遗书,连一点能查的信息都没有。 王刚问:“她几个室友呢?” “王敏不住宿,跟几个室友关系都一般,平时上课也不坐一处,她最后一次出现是昨天下午,在统计学课上。她其中一个室友说,她在外面交了个男朋友,经常不来学校。” “联系到她男朋友了吗?” 唐晓钟说没有:“没人见过她男朋友,她手机里也没备注。有监控拍到她昨晚去了酒吧,而且喝得烂醉,她是自己回来的,不过她家小区没有监控,她家人昨晚都不在,有邻居说半夜听到了叫声。” 王敏的死亡时间是今早九点四十九,从十七层楼上跳下来。 “先查一下嫌疑人。” 嫌疑人只有一个,戎黎。死者在遗书里说,期末考的前一天晚上,和容老师去了酒店。 那天是一月十一号。 “哪天的?”麓湖湾的门卫老许已经上了年纪,有一点耳背。 王刚大点声:“一月十一号。” 老许翻了翻电脑里的文件夹,想起来了:“十一号监控检修,关了一天。” 戎黎的不在场证明泡汤了。 李大彬耸了下肩:“真是巧喽。” 等王刚他们走后,老许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瞧,他很纳闷:“这是咋了?怎么都来查监控?” 死者还在遗书里说了酒店的名字。 王刚和李大彬去了酒店,查到王敏的确在十一号用自己的名字开了一间双人房,但没有登记男方的信息,只能查监控。 “十一号的吗?”负责酒店安保的经理是位三十多岁的男士。 王刚说是。 经理很快就找到了对应的视频:“正好拷贝出来了。” 王刚很敏锐,立刻顺着追问:“怎么就正好了?” 经理支吾了一番才说:“刚刚有位小姐来过,也要了十一号的监控。” “谁来过?” “这……”经理为难。 王刚表情严肃:“警方查案,请你配合。” 经理不敢隐瞒了:“是我们酒店的甲方,徐氏的小徐总。” 徐檀兮啊。 警局。 “这是王敏,这是当天跟她开房的人。”唐晓钟把监控视频里的人框出来,“看身形是有点像戎黎。” 监控里的男人穿着一身黑,戴了口罩和帽子,脸没露,身高体型和戎黎差不多。 戎黎的不在场证明没找到,开房“证据”倒有了。 要不是王刚刚好认得戎黎,估计就要被骗了,倒不是他有多信任戎黎,就是觉得当大佬的不会这么没格局。而且吧,戎黎长了那样一张脸,他要是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犯得着诱奸吗? “联系徐檀兮了吗?” 唐晓钟回:“联系了,她说暂时在忙,晚点过来做笔录。” 李大彬接嘴:“老公都被抓了,还忙什么?” “忙着回娘家呗。”唐晓钟打嘴炮,“你想啊,要是你老公因为涉嫌诱奸进了局子,你什么感受?先不管它是真是假,正常女人的第一反应应该都是背叛感。” 李大彬不是正常女人,他是正常男人:“老子没老公。” 好吧。 唐晓钟继续类比:“你再设想一下,如果你老婆诱奸——” “腿打断。” “对吧,这才是正常反应。”唐晓钟假设自己是个正常女人,“要是我,肯定要离婚,还要把财产都拿走。哪个女人受得了,这不仅是犯罪,这还是不忠。” 叩、叩、叩。 警局的大门常年开着,很少有人进来会敲门。 唐晓钟抬头,气氛瞬间尴尬:“呵,徐医生,来做笔录啊。” 风把她的裙摆吹动,她走进来,窈窕斯文:“来接我先生。” 343:强势护夫,棠光杳杳齐上阵(二更 风把她的裙摆吹动,她走进来,窈窕斯文:“来接我先生。” 虽然都很熟,但还是得按规律办事。。。 王刚告诉嫌疑人家属:“戎先生是这个案子的嫌疑人,在排除嫌疑之前得暂时拘留。” 外头的风轻柔柔的,五月的太阳暖融融,风撩动她耳边的头发,染上日头的颜色后,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她是王刚见过的最从容不迫的嫌疑人家属了。 “排除嫌疑之后呢?” 姑娘家太温柔美好,王刚都不忍伤害了,但还是得按规律办事:“暂时还排除不了戎先生的嫌疑。” 徐檀兮没说什么,回头看向外面。 外面就走进来一个人,一个男人,个子很高,他进来说:“我是王敏的男朋友。” 对了。 这个男人身形和戎黎有几分像。 他抬头,脸倒是半点儿也不像戎黎,浓眉大眼,颧骨很高。 他似乎有点怕徐檀兮,小心地瞄了她几眼才接着开口:“遗书是我逼她写的,跟她开房的人也是我。” 这一波操作,有点让人猝不及防,王刚觉得他得重新审视一下徐檀兮了,莫不是被戎黎“近墨者黑”了?这怎么看也不像正经路子搞来的证人啊。 “大彬,”王刚先办正事,“把人带进去。” 李大彬把人带去审讯室。 “你们录完口供,是不是就可以放了我先生?”徐檀兮问道。 “如果口供没问题的话。”王刚没把话说满。 她走进来,找了个空位,拂裙坐下:“劳烦了。” 不闹,不离婚,不卷走财产,反而给警方送来个证人,然后静坐着等涉嫌诱奸的丈夫。 这是什么神仙的妻子? 代入感太强,王刚又开始相信爱情了:“给徐医生倒杯水来。” 时间往回倒。 上午十点五十八,徐檀兮接到徐放的电话,知道戎黎被带去了警局。 她挂了电话,回首,叫了声:“乔小姐。” 乔子嫣从楼梯口走出来:“祁小姐叫我有事吗?” 她是保护徐檀兮人身安全的职业跑腿人,当然不是免费的,戎黎付了天价。 “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请说。” 唐晓钟十二半点左右问徐檀兮下午能不能来做笔录。 徐檀兮电话里问:“可不可以把受害人的遗书拍给我看一下?” 原则上不可以,唐晓钟说:“可以。” 他把照片发过去。 徐檀兮看完后询问:“我有要事没忙完,能否晚一些去做笔录?” 原则上不可以,唐晓钟说:“可以。” 徐檀兮道:“谢谢。” 中午十二点四十三,徐檀兮回了麓湖湾,老许说十一号没有监控。她随后去了王敏开房的酒店,确定了一件事,有人好早就盯上戎黎了。 下午一点四十五,王敏的父母做完了笔录,随后徐檀兮接到了乔子嫣的电话。 “两位没回家,好像是要去南城大学。”她在开车,跟着前面的出租车。 徐檀兮思考了很短时间,下了一道命令:“把人拦下来。” “ok。” 乔子嫣挂断电话,踩油门加速,超了出租车之后,右打方向盘,往路上一横。 出租车突然急刹车,滑行了几米后停了下来。 乔子嫣下车,走过去,手关节敲了敲出租车的车顶:“两位要去哪儿啊?” 车窗降下来。 王敏的父亲叫王田福,五十多岁,长相憨厚,看着老实:“你是谁?” “我?热心市民啊。”乔子嫣稍微弯下腰,单手撑在车窗上,笑得很像个女混混,“去哪?热心市民送你。” 王田福的妻子胆小,赶紧把车窗关上:“师傅,快开车,我们不认识这个人。” “你女儿叫王敏对吧?”乔子嫣不急不忙地把手收回去,抱着手站在车外面,“你儿子叫什么?是不是叫王贤凯?” 车窗升到一半停下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提他们儿子? 威胁咯。 王田福立马慌神了:“你到底是谁?你要干嘛?” “我就是个跑腿的热心市民。”乔子嫣敲窗三下,警告,“别磨蹭,快下来。” 王田福夫妻两个重男轻女,儿子就是他们命根子,两人不敢不听,畏畏缩缩得下车了。 出租车一溜烟就跑了。 乔子嫣坐到主驾驶,回头,眼神超级不好惹:“上车,热心市民送你。” 那夫妻俩哆哆嗦嗦地上了车。 车开去了鲲鹏大酒店,乔子嫣把人带到了1308房间。 王敏的遗书里写了房间号,正是1308。 王田福只觉得头皮发麻,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你带我们来这儿干嘛?” 乔子嫣拧开门,一手推一个:“进去。” 王田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怕得要死,大着嗓门虚张声势:“你到底要干嘛?我要报——” “报警吗?” 王田福猛地抬头:“你又是谁?” 房间里的窗帘拉上了,有些暗,那人端坐在床尾,裙摆铺得整整齐齐。 是徐檀兮。 “你女儿诬陷的那个人,是我先生。” 王田福的妻子陈氏慌里慌张地四下打量:“你找我们干嘛?抓你老公的是警察,又不是我们。” 徐檀兮起身,把放在一旁的东西扔到地上,是两条白色横幅,上面写着:容姓老师诱奸学生,不配为人! 字是血红色,用的应该是某种动物的血。 这一样的横幅,陈氏的包里还有两幅。 徐檀兮很少动怒,很少这样冷着眸子:“这些横幅二位打算要挂到哪里去?” “这是我家里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这儿?”王田福反应过来后,立马梗着脖子说,“私闯民宅可是犯法的!” “诽谤诬陷也犯法。”徐檀兮往前走了一步,脚踩着横幅,她眉眼温柔,平静中,自见眸光汹涌,“对于王小姐的死我很抱歉,但这件事与我先生无关,警方也才刚开始立案调查,还没有确定凶手是谁,二位就急着散布谣言,是否欠妥?” 不仅欠妥,还很可疑。 王田福壮着胆子反驳:“我女儿的遗书上写得一清二楚,就是你老公干的,不要脸的东西,糟践我女儿——” 徐檀兮眼角微微下压了一分,目光陡然森冷。 瞬间,换了个人。 棠光一脚踹在王田福肚子上,王田福大叫,刚要爬起来,棠光抬脚踩在他胸口:“再说戎黎一句,我撕烂你的嘴。” 这是第一次,棠光直接共享了徐檀兮短时间内的记忆,没有任何过渡。 ------题外话------ **** 晚安,宝贝仙女们 344:棠光帅气反杀(一更 这是第一次,棠光直接共享了徐檀兮短时间内的记忆,没有任何过渡。 “你、你——”王田福瘫软地趴在地上,愤愤不平地放狠话,“我要报警,我要告你!” 棠光置若罔闻,目光环视了一圈,房间里什么利器都没有,但有个烟灰缸。。。 她走过去,拿起烟灰缸。 王田福立马坐起来,蹬着地往后缩:“你要干嘛!” 他的妻子陈氏张嘴就要尖叫,棠光目光扫过去,凉嗖嗖的一眼,陈氏立马吓得噤声。 “我会干嘛,那得看你们老不老实。”棠光弯下腰,用烟灰缸敲了敲王田福的脑袋,“这些横幅是谁做的?” 不等王田福松口,她“好意”提醒一句,语气跟说着玩似的,可那眼神不是闹着玩的:“谁做的我就报复谁,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王田福就一工人,再怎么想捞钱,这下也怕了,脑袋上冷汗直流,小腿在发抖:“警察还在查我女儿的案子,你要是敢对我们怎么样,你一样会被抓起来。” “对你们怎么样?”棠光笑了下,眼里有股子随心所欲的狠劲儿,“谁看见了?”她抬头,问乔子嫣,“你看见了吗?” 乔子嫣摇头。 “……”王田福牙齿都哆嗦了。 突然,咣的一声。 烟灰缸被棠光砸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她蹲下,在碎玻璃片里慢条斯理地挑挑拣拣,捡起一块最锋利的,她眼皮抬了抬。 王田福大喊:“张子聪!”他汗流浃背,大喘着气,“横幅是张子聪给的!” 果然有猫腻。 “张子聪是谁?” “我女儿的男朋友。”王田福不敢再隐瞒,老老实实地招了,“我女儿跳楼之后,他把遗书送过来,说那个老师家里很有钱,还跟我们说要去学校闹,闹越大就能拿到越多的赔偿。” 棠光前脚离开酒店,王刚后脚带人来查监控和开房登记人。 张子聪不是本地人,他租了个单间,在河西那边。 三点多点儿,门铃响了。 张子聪没有正经工作,晚上在酒吧里推销酒水,白天就在家里睡大觉。 门铃吵得他很烦躁,语气不好地嚎了一句:“谁啊?” 他开了里面那扇门,外面的防盗门还锁着。 他隔着门打量外面的人。 是个小美人呢。 “张子聪是吧?” 张子聪挑了下眉,眼神放肆:“你谁啊?” 棠光从发间取下来一根细细的黑色发卡,当着房子主人的面,把锁弄开了。 张子聪:“……” 她拉开防盗门,一只脚迈进去:“我是戎黎的家属。” 这美人,带刺。 张子聪回头看了一眼没上锁的窗户,然后拔腿就跑,刚跑到窗户口,小腿被什么砸中。 是一只鞋,杏色的。 时间倒回徐檀兮把张子聪带回警局那会儿。 张子聪很老实,也很配合,对所犯之事供认不讳。 “我跟王敏是在酒吧里认识的,我在她的手机里见过戎黎的照片,还经常听她提起这位大学老师,说他帅气又多金。” 每次提起那位,王敏就借机损他没用,他跟王敏也不是什么正经男女朋友,一起厮混而已。 “我认识一兄弟,也是酒吧认识的,叫什么我不知道,大家管他叫九哥。有次跟他喝酒,他跟我说他有一仇人,叫戎黎。”张子聪迟疑了几秒,“为了巴结九哥,我就说我可以帮他报仇。” 对面,王刚提问:“为什么巴结九哥?” 张子聪犹犹豫豫了一阵:“为了以贩养吸。” 原来是个瘾君子。 “九哥答应我,只要我能帮他报仇,他就让我跟着他一起做事。我也不认得戎黎,就只能从王敏那里下手。” 王刚合理推测:“所以你就怂恿王敏去勾引戎黎,可戎黎不上钩,你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王敏杀了,然后嫁祸给戎黎。” 张子聪立马否认:“我没有杀人!我只是想搞臭戎黎的名声,王敏她也吸毒,昨晚她瘾犯了,我就趁她神志不清的时候,让她写了封遗书,但我没想杀她,我只是打算喂她几片安眠药,假装自杀,然后公开遗书,之后再怂恿王敏的父母去学校闹,好让戎黎名誉扫地。” 一个老师若是背上了诱奸学生这样的罪名,就算后面洗白了,他也当不成老师,学校里的流言蜚语就能把他“杀”死,要是九哥不满意,他就再闹大点,把事情捅到网上去。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真的只给她吃了几片安眠药,然后把药倒在了地上,假装她服药自杀,我还拍了照,本来打算晚点再打120,结果我眯了一会儿,她人就不见了,我只好拿着遗书先离开,等到早上才知道她跳楼了。” 张子聪情绪很激动:“人真的不是我杀的,你们可以查我的手机,里面还有我拍的照片,我已经拿到遗书了,不需要王敏真的跳楼也可以嫁祸戎黎,我真没杀人,我要是想杀人,多喂王敏几片安眠药就行了,没有必要再费力把她背上楼顶。”辩解完,他说,“王敏嗑药后精神恍惚,说不准是自己上楼跳下去的。” 后面,王刚让张子聪做污点证人,给那个九哥打电话,但没有打通。 这个九哥是谁,到底有没有这号人物,是不是戎黎哪位仇家,目前还是个谜。 从审讯室出来,唐晓钟边走边想案子:“王队,会不会真是自杀?王敏跳楼的时候下面有人,楼道里也有人,如果楼顶有凶手,那么多目击证人,他怎么离开?” 王刚摸了把头:“自杀个屁,王敏根本不是早上上楼的,应该是昨天晚上就躺那里了,她躺的地方放了块砖头,正好硌着她,等她安眠药醒来就会翻身,一翻身就会掉下去,凶手故意制造了跳楼的假象。” 所以一开始王刚就不信那封遗书。 “这么说的话,张子聪和那个九哥都有嫌疑。” 张子聪杀人的动机没有那么强,王刚更怀疑那个九哥:“去联系一下缉毒队,这个案子估计要牵扯不少东西出来。” “ok。” 前面办公室里,李大彬正在教训打群架的几个混混,王刚过来,李大彬抽空说了句:“我刚刚问过法医那边了,王敏的确有毒瘾。” 混混们贼胆包天,还在冲徐檀兮吹口哨。 王刚看了一眼安静坐着的徐檀兮,对唐晓钟说:“把戎黎放了。” 徐檀兮起身。 王刚走过去:“徐医生,能问你个问题吗?” 她颔首。 “你跟张子聪说了什么?他怎么这么听话?” 她略作思考后回答:“我同他讲道理了。” 讲道理? “呵。” 这姑娘被戎黎带坏了,也会瞎几把扯淡了。让人听话的办法一般有三种:威逼、利诱、威逼加利诱。 王刚有点想象不出来徐檀兮做这些事儿的样子,该不会是另一个人格做的吧? 徐檀兮目光越过王刚:“先生。” 是戎黎出来了,他先看了徐檀兮一眼,然后目光扫向那几个吹口哨的混混。 唐晓钟回头冲混混们喊了声“老实点”,然后把戎黎的身份证和手机还给他:“戎老师,在这儿签个字。” 戎黎在签字。 “徐医生,”王刚故意小点声儿,“能再问你个问题吗?” “可以。” “你一秒都没有怀疑过吗?毕竟男人没有几个没劣根性的。” 正常来说,哪个妻子遇到这种事能不慌一下神、凉一下心? 徐檀兮摇头,眼神柔软:“没有怀疑过,我了解他。” 一秒都不怀疑,她该有多信任戎黎。 ------题外话------ **** 垫石头制造自杀假象,不是我原创的悬疑梗,我隐约记得是来自名侦探雷鸣,也可能不是 345:这是大佬,惹不得惹不得(二更 戎黎签完字,路过那几个混混时,停下脚来问了一句:“你们混哪个区的?” 全体混混立刻闭嘴。 仔细看,混混们身上都有同样的纹身,或纹在手臂,或纹在脖子。。。他们是有“编制”的混混,不是普通混混,南城分十三个区,每个区有每个区的地盘和规矩,他们不打家劫舍,以搜集各类情报为职业。 戎黎问的这句,是行内话。 站在最前头的那个是这几个混混的头目,就暂且称呼他为混混头子。 混混头子上上下下把戎黎一番打量:“你是哪个区的?”居然是同行。 戎黎没接话。 唐晓钟在后头喊了句:“戎老师,你钱包没拿。” 混混头子听到称呼后,思考了几秒钟,然后变了个脸,刚刚还冲徐檀兮吹口哨呢,这会儿他咧嘴一笑,走到徐檀兮面前,点头哈腰:“对不起啊小姐,刚刚嘴贱没管住。”他回头,冲小弟们嚎了一句,“还不过来道歉!” 小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依次上前。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四只小弟,一个比一个大声。 除戎黎之外的所有人:“……” 大家都好懵逼。 戎黎走到徐檀兮面前,牵住她的手:“走吧。” “哦。” 她懵懵地跟着戎黎走了,懵懵地回头望了一眼。 混混头子正在后面冲她挥手,笑得非常友好热情。 “这是啥情况?”唐晓钟问王刚。 王刚一脸的高深莫测:“你大哥永远是你大哥。” 唐晓钟满头问号。 等从警局出来,徐檀兮问戎黎:“你和那几人认识吗?” “不认识。” “那为何他们突然向我道歉?” “可能,”戎黎想了一下,一本正经地瞎扯淡,“突然懂事了。” 几分钟后,突然懂事的混混们也出了警局。 突然懂事的混混甲:“大哥,你为啥让我们道歉啊?” 突然懂事的混混头子点了根烟:“那男的姓戎。” 突然懂事的混混乙:“姓容怎么了?” 突然懂事的混混头子瞥了突然懂事的混混乙一眼:“忘了咱们总部的老大姓什么了?” 总部的老大姓戎,一个不太常见的姓。 “而且他还问我们哪个区的。” 突然懂事的混混丙:“那也不一定是那位啊。”姓戎和姓容的多了去了。 “你懂什么,小心点总没错。再说了,我去年去帝都开会,听我上头的上头的上头说,咱们顶头老大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混混头子嘬了一口烟,“刚刚那男的不美吗?” 突然懂事的混混丁竖起大拇指:“美!” “这不就得了。” 戎姓美男子正在打电话。 “帮我找个人,叫九哥。”戎黎简明扼要地说了几个特征,“南城,混迹酒吧,和我有仇。” 何冀北收到。 戎黎挂完电话后,徐檀兮说:“刚刚棠光出来了。” 戎黎在开车:“那个证人是她抓来的?” “嗯。”徐檀兮愁眉不展,“她这次出来和以前不太一样。” 戎黎把车停到路边:“怎么不一样?” “她这次出现的这段时间里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我都记得,然后在我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又突然消失了。” 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戎黎带徐檀兮去了心理咨询室,黄文珊说,主副人格有可能会融合。 因为徐檀兮不是普通的多重人格,黄文珊也不确定这到底是在好转还是在恶化。 晚饭过后,徐檀兮坐在阳台的吊篮椅上发呆。 戎黎给戎关关放好热水后,去阳台陪她:“在想什么?” 她看着窗户外面:“如果我有了棠光的记忆,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她在想这个。 戎黎站在吊篮旁边,轻轻地摇着:“不管你变成什么样的人,你都是祁杳杳。” 黄文珊说,徐檀兮是主人格,棠光和光光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取她而代之的想法和行为,那所有人格融合后,意识应该会以徐檀兮为主。 当然,这只是猜测。 因为一切都未知,徐檀兮有些不安,焦虑悉数堆在眉间:“我希望棠光说的是真的。” 戎黎走到她前面,蹲下来,手放在她膝盖两侧:“她说的前世今生?” “嗯,我希望她也是我。” 她很自私,她不想还有别人,所以她要开始相信,相信棠光的话,相信棠光是她的记忆,相信那个她还没触碰到的、虚幻的前世。 “如果真有前世,”戎黎仰着头,眼里只有徐檀兮,“那我希望你不要想起来。” “为什么?” 棠光看他的目光总是很悲凉。 “因为结局不好。” 窗外,星星在眨眼,萤火和蝉鸣的季节快要来了。 白子落下棋盘,胜负已定。 “你输了。” 路华浓坐在对面,手里还捏着一颗黑色棋子:“我认输。”这里是医院,她还穿着病号服,“沈先生棋艺高超,我下不过你。” 不仅棋艺高超,记忆力还了得。沈先生看不清棋盘,她下一子,他的助理就口述一次,即便这样,她还是输了。 她和沈先生还赌了一局,赌徐檀兮有多信任戎黎。 结果也是她输了。 对面的人拿了盲杖起身:“记得收尾。” “我知道。” 帝都会用盲杖的沈先生只有一位:沈家的公子,沈清越。 夏天快到了,夏天戎黎的腿不会那么疼,夏天沈清越的身体也不用卧床。 “沈先生。” 沈清越停下来,回头,助理也停下来,站在他身旁。 路华浓笑问:“我上次请徐檀兮来做客,你提醒我要万分小心她。”她起身,为了能缓刑,她把自己折磨到瘦得只剩一张皮子,“你为什么会这样提醒我?徐檀兮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比如,她很能打。 沈清越戴着眼镜,很漂亮的一双眼,可惜无神:“不要试探,也不要问你不该问的。” ------题外话------ **** 经常迟到的我再一次建议,隔天看前一天的 晚安,仙女们 346:戎黎神尊的暖榻宠兽棠光(一更) 沈清越戴着眼镜,很漂亮的一双眼,可惜无神:“不要试探,也不要问你不该问的。” 他推开门,拄着导盲杖离开,走廊里传来回音:哒、哒、哒、哒…… 两天后的上午。。。 哒、哒、哒、哒…… 像金属拄地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徐檀兮回头。 那人拄着导盲杖走过来,扶风弱柳,肤色白而病态:“你好。”他戴着眼镜,礼貌而斯文,“请问眼科怎么走?” 是帝都的沈家公子,徐檀兮见过他,在秦家的寿宴上。 她侧身指路:“在前面一栋,二楼。” 他微微点了点头:“谢谢。” “不客气。” 他拄着盲杖,沿着墙,走得很慢,到了楼梯口,他把盲杖收起来,扶着扶手下楼。 徐檀兮听温时遇说过,沈清越视力不好,但也不是全然看不见,大概像夜行的戎黎。 往日他出行都会带助理,今日不知为何只有他一人。 徐檀兮想到了戎黎,有些于心不忍,便叫住他:“沈先生。”她温声问道,“需要我带你过去吗?” 他回首,对徐檀兮摇了摇头:“我看得见,只是看不太清楚。” 他站在台阶上,扶着楼梯的扶手,背脊清瘦,无神的目光在望着她:“祁小姐,你的眼睛很漂亮。” 说完,他拾级而下,慢慢走远。 他没有问徐檀兮,她为什么会知道他姓沈,徐檀兮也没问他,他为什么知道她姓祁。 凡尘之上,有九重天光,上古神尊都居于天光之上。 折法神尊岐桑的神殿在六重天光,神殿外面种了一棵枣树,枣树的枝叶生得茂盛,就是一颗果子也没有。 听说这枣树是折法神尊从下面带回来的,可折法神尊不爱吃枣子,为何带了棵树回来? 凡汐仙娥说,枣树里藏了折法神尊的红颜,只要长出枣子,便会有神女幻化出来。凡汐仙娥说的一套一套的,也不怪她这般想象力丰富,谁让她是卯危神尊殿中的仙娥呢,卯危神尊可是司管凡尘姻缘的,凡汐自然听过许多痴男怨女的故事。 枣树能不能长出神女不打紧,能结出果子就好了,树下的白猫如此想着。 “喵。” “喵。” 白猫窝在枣树下打盹。 她叫棠光,是折法神尊岐桑座下弟子,因为法力低下,尚且不能幻成人形,但毕竟是神尊亲收的弟子,天光上的仙娥仙童们都客气地唤她一声棠光神君。 她来天光已有好些时日了,也吸了不少天地精华,可就是幻不出人形,她这般没有能耐,怎么就成了折法神尊的弟子?她听师父折法神尊说,是因为她仙骨极佳,可她已经修神法了,却连人形都幻不出来,她想,定是折法神尊看走了眼,她估摸着自己就是块废柴。 天光上的仙娥仙童每每瞧见她,都会投来同情的目光,可她并不觉得自己可怜,师父折法神尊待她还是极好的,猫窝里铺的是上好的貂毛,隔壁邻居释择神尊养了一池鱼,任凭她吃。 有吃有喝有睡,她觉得甚是快哉。 她没有以前的记忆,至于为什么没有了记忆,折法神尊说,是因为她机缘巧合帮助释择神尊降了怪,受伤后就没了记忆。折法神尊还说,既已成了神,忘却前尘也好。 “喵。” 她伸了个懒腰,昏昏欲睡。 这时,有个白衣男子腾云而来,端的仙风道骨,他挥散云,落在树下,问道:“你就是岐桑从西丘带回来的弟子?” 棠光瞌睡醒了。 她回道:“是的。” 她虽然不能幻成人形,但她怎么着也是个神君,开了灵智,自然是会说话的。 她抬头望了望:“您是?” 男子的锦靴绣了祥云,衣袂翩翩,他有双极其漂亮的眼睛:“七重天光,玄肆。” 七重天光上掌善恶的伽诺神尊,玄肆。 棠光听仙娥仙童们说起过这位神尊,他是父神的一根肋骨,因为掌世间善恶,所以拥有一双慧眼,能识善恶,能看见过往。 棠光两爪趴下,行礼:“棠光拜见神尊。” 玄肆打量着她。 她脖子上挂了一颗透白莹润的珍珠,浑身毛发雪白,瞳孔湛蓝。 倒是个少见的品种。 玄肆收回视线,问道:“你师父呢?” 棠光回:“我师傅见枣树不结果子,去毕方神尊那里讨药去了。” 掌世间自然的有三位神尊,分别司管风雨雷电、五谷六畜、山川河泊,其中掌五谷六畜的毕方神尊东问住在四重天光上,东问十分擅长炼药,和折法神尊岐桑是万万年的“狐朋狗友”。 玄肆留话:“等你师父回来,让他来七重天光找我。” 棠光趴好:“是,神尊。” 玄肆腾云,正欲离去。 “棠光。” 声音从隔壁神殿传来。 是天光上脾气最冷硬的释择神尊,他冷冰冰道:“过来。” 棠光拔腿跑去:“来了。” 玄肆回头望去。 这白灵猫儿好生奇怪,他的慧眼竟看不到她的过往。 棠光轻手轻脚地进了内殿,她先喵了两声,才喊道。 “神尊。” “神尊。” 戎黎坐在几案前,在养神,他睁开眼,命道:“去暖榻。” “哦。” 棠光熟练地钻进锦被里,乖巧地当一块会发热的“碳”。 释择神尊五百年前受了雷刑,下天光平乱时又受了重伤,养伤期间极其畏寒。 白灵猫体热,适合暖榻。 折法神尊大方,让座下弟子棠光为释择神尊暖被褥。 声音闷闷地被子里传来。 “神尊。” 戎黎不应。 她就一直叫。 “神尊。” “神尊。” “……” 戎黎被叫烦了:“干什么?” 被子里钻出来一个猫脑袋,睁着好奇的一双湛蓝色眼睛:“您为什么会受雷刑啊?” 戎黎垂着眸子,在看经书:“别多问。” 好吧。 她其实听到过一些传闻,天光上的仙娥仙童说,释择神尊五百多年前被凡尘的妖精迷了心窍,执掌审判的万相神尊判了他雷刑,司管姻缘的卯危神尊折了他的情根。 不过这都是天光上的小道消息。 棠光在被子里窝了一小会儿便昏昏欲睡了。 戎黎放下经书,走到榻旁,借着烛火,无声地望着。 ------题外话------ **** 嗯,林禾苗前世是颗枣子 347:戎黎取心头血护棠光(重要章节) 上古史书有言:父神开天辟地,上有九重天光,下有幽冥四十八层,天光与幽冥之间是十二凡世。 九重天光的外面是烈火,能将神以外的万物灼成灰烬,天光之上却处处冷冰,卯危神尊掌管十二凡世姻缘,只有她的神殿里有些冷暖人情,她那里是天光上唯一有七情六欲的地方。。。 父神将天地劈成了十二凡世,各自平行,互不干扰,由二十八位上古神尊共同执掌天地秩序。 万相神尊居九重天光,执掌审判,是天光上唯一能催动诛神业火的神尊。 应待万物如一,不得妄动私欲。 这是万相神尊在父神神归混沌时定下的规矩,千百万年来,也有过几位破例的神尊,有的殒没于诛神业火之下,有的熬过了业火,剔了上古神尊的骨,做了有七情六欲的寻常人,也有的不甘剔除神骨,堕入了幽冥四十八层。 这日,卯危神尊在神殿讲十二凡世的故事,仙娥仙童们纷纷前去听故事,棠光闲来无事,也去听故事了。 卯危神尊是位女神尊,名月女。 月女是位十分平易近人的神尊,平日里爱讲些趣闻:“九重天光的北面,是平行十二世中的一世,那里有片天地,天地最南边有个富饶的国家,叫顾国。 在顾国这片土地上,只会降生女婴,待女婴长到十八岁,便可去国师那里讨一颗夫君果,然后种一个夫君出来。 顾国是女子当家,从国主到朝臣皆是女子,男儿都是果子化的,十分弱不禁风,只能娇养着……” 卯危神尊讲了顾国女帝和王夫故事。 一众仙娥仙童听得津津有味,棠光也听得津津有味。 凡汐仙娥偷偷问棠光:“棠光神君,若你是顾国人,你想要什么样的夫君?” 棠光趴在一块丝滑的绸子上面,想了想:“会抓鱼给我吃的。”她又想了想,“会给我暖窝的。” 卯危神尊这时讲到:“十二凡世平行,互不干扰,若是九重天光上哪位神尊捅了篓子,也时有错乱。” 便有仙童问了:“若是错乱了会如何?” 平易近人的卯危神尊笑说:“可能魂飞魄散,也可能魂归异世。” 凡汐仙娥听到这里,又来给棠光“开小灶”了:“万相神尊座下的红晔神君在西丘历劫失败,便丢了一魂在异世。” 至于丢在了哪一世,这便不知了,可能已经入了凡尘,找不回来了。 棠光初来天光还不到百年,对什么都很好奇:“红晔是哪个啊?” “你来天光不久,还没见过也实属正常,红晔是天光上最最好脾气的神君了。”凡汐仙娥偷偷说,“红晔神君是万相神尊最看中的弟子,很有可能是下一个神尊之首。” 现在的神尊之首是掌审判的万相神尊,重零。 棠光听了一个时辰便坐不住了,轻手轻脚地出了神殿。卯危神尊的神殿外面种了十二棵姻缘树,树上长了各种各样的彩色石头,这些石头夜里会发光,能照亮整个五重天光。 棠光觉得好神奇,仰着头看姻缘树,树很高,看不到尽头,上面长满了漂亮的石头,听凡汐说,一块石头便是一段姻缘。 “你便是岐桑神尊新收的弟子?” 棠光闻声扭头。 是个少年,腰带上绣蓝焰,也是个神君。 这都是凡汐同她说的,腰带上绣红焰的是神尊,绣蓝焰的是神君,神君都是神尊的弟子。岐桑也有很多弟子,但她都没见过,好像是被岐桑派出去干活了,只有释择神尊戎黎没有收弟子。 少年好生傲慢:“不是说仙骨极佳吗?怎还是只猫?” 棠光毫不心虚地说:“因为我年岁尚小。” 总不能承认自己是废柴吧,她可以不要脸面,岐桑不能没有脸面。 少年不屑一顾:“我才几百岁时,便跟着我师父一道去降怪了。” 棠光不说话了。 少年突然蹲下来:“你脖子上挂的是什么?给我瞧瞧。” 他伸手就去碰棠光脖子上的珍珠,指尖才刚碰到,珠子骤然发亮,他整个人被一股力道弹了出去。 咚咚咚。 姻缘树上掉下来三块石头。 卯危神尊的姻缘树是不可以乱碰的,会扰乱凡尘秩序。少年见闯了祸,爬起来一溜烟就跑了。 棠光:“……” 卯危神尊座下大弟子鹤原神君来了,见地上掉的姻缘石,怒目望向棠光:“是你动了姻缘树?” 棠光猛摇头:“不是我。” 鹤原神君不听不听,直接状告到了岐桑那里。 岐桑翌日便带着棠光前来赔罪了,并当着卯危神尊的面,罚了棠光十日禁闭思过。 这事这才算揭过去。 回去后,棠光很委屈,很不服:“师父,不是我。”她不明白为什么岐桑不让她解释。 岐桑没回自己殿里,去了戎黎殿中,但戎黎不在,他直接躺戎黎榻上了:“我知道,是有人碰了你的珠子。” 棠光跳到椅子上:“那你怎么还罚我?” “我不是同你说过吗,不能让人碰你脖子上的珠子。” “是听梧神君硬要碰的。” 那少年便是听梧神君,是四重天光毕方神尊的十七弟子,是位有能耐但却很顽劣的神君。 岐桑躺下,一副懒骨头之相:“你就不会咬他?” 棠光:“……” 两个时辰后戎黎回来了,棠光已经去了勿虚之境,那里是神君们思过的幻境。 戎黎在殿外设了个结界,进门便问:“你罚她做什么?” 岐桑反问:“不罚她别人问起那珠子我怎么解释?” 那颗珠子是岐桑送给棠光的拜师礼。 当然是假的。 那颗珠子是戎黎的心头血,三尾狐的心头血可以幻成万物,他取了一滴,幻成珠子,用来锁棠光的记忆。 伽诺神尊玄肆有一双慧眼,能看到过往,若是不锁住棠光的记忆,玄肆能从棠光的眼睛里看到戎黎在西丘的过往。 万相神尊快要神归混沌,他内定的继位神尊不是弟子红晔,是戎黎,九重天光上谁都可以动情,戎黎绝对不行,执掌审判的神尊之首不可以有七情六欲。 卯危神尊根本没折尽戎黎的情根,他是装的,他若不装,万相神尊下一个要处置的就是棠光。而且就算戎黎折尽了情根,以万相神尊的处事风格,也断不会留下后患。 戎黎谋划了五百年,压制了红鸾星之后,把棠光藏到了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六重天光上。 至于卯危神尊为什么没有折尽戎黎的情根? 因为卯危神尊月女爱慕折法神尊岐桑,这是九重天光上的一级秘闻。 ------题外话------ **** 这一章交代背景。杳杳戎黎现在所待的就是十二凡世中的一世,此文的十二凡世和九重天光都是个人虚构的脑洞体系。夫君果那一世我写了个小短篇,后面会发出来。 帮你们捋一下人物关系: 戎黎,释择神尊,六重天光,掌生死。 岐桑(程及),折法神尊,六重天光,掌祸福,弟子棠光 玄肆(沈清越),伽诺神尊,七重天光,掌善恶 重零,万相神尊,九重天光,掌审判,弟子红晔(历劫时叫小黑) 毕方神尊东问,掌自然,四重天光。卯危神尊月女,掌姻缘,五重天光。 除了万相神尊,其他神尊都是同级别 348:程及表白、圆满(一更 程及又梦见自己变成狗了,他觉得这都要怪戎黎,因为戎黎那个狗贼总骂他是狗。 他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拿起手机给戎黎发了条微信。。。 程及:【戎狗,我又梦见你变成狗了】 戎黎回了他三个狗头。 他起床,只穿了条睡裤,上衣不知道扔哪了,光着身子去浴室刷牙。 “早。” 林禾苗穿着睡衣出现在门口,刚睡醒,表情有点呆呆木木的。 程及愣了一下,把牙膏沫吐了,尽量自然地稍稍背过身去,接了几捧冷水洗脸,然后也不擦干水,去房间找衣服穿上。 他身上有伤疤,一道在胸膛下面,一道在后背。 他有腹肌,八块,不夸张,但很好看,裤腰卡的位置有点低,再往下,林禾苗没敢看。 她回自己房间刷牙去了。 程及穿好衣服后,走到她房门口:“你今天不用上学?” 已经快九点了,平时这个时候,她早去学校了。 房间里有水声,她在里面回答:“我睡晚了,闹钟没有响。” “你收拾一下,我送你。” “哦。” 程及去热了两杯牛奶,烤了点面包,然后坐沙发上等。 林禾苗换好衣服出来:“我好了。” 程及穿了件破洞的牛仔外套,里面是红色卫衣,他很会穿,而且颜色搭配大胆,本就生得风流俊逸,这一身更惹桃花。 “去把桌上的牛奶喝了。”他低着头在刷手机。 林禾苗去喝牛奶,桌子上还有两片面包,涂了蛋黄酱。 程及走到餐桌,给自己倒了杯水:“是不是烤得有点焦?” 很焦。 程及不常进厨房,不太会。 林禾苗吃一口面包喝一口牛奶,说了谎:“我喜欢吃焦的。” 程及不戳穿她。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抽纸盒放得有点远,她伸手没够到。 程及坐下,把抽纸盒推过去:“梦见我了?” 她点头:“梦见你把我吃掉了。” 他被一口清水呛到。 “咳咳咳咳……” 林禾苗立马起身,过去给他拍背,又抽了两张纸给他。 程及有点狼狈,别开脸:“坐回去吃你的。” 她回去坐好。 程及用纸擦了擦,语气有恼:“你一小姑娘,别什么都说。” 花丛里打过滚的程及居然脸红了。 林禾苗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话有歧义,脸上发烫,她低着头,啃面包,小声嘀咕:“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她抬头,表情无比正经:“你变成了一条狗,我变成了一颗枣,然后你把我吃掉了。” 程及:“……” 还不如是那个意思。 程及转移话题:“还有多久高考?” “十九天。” “不要有压力,尽力了就好。” “嗯。”林禾苗把杯子里的牛奶喝光,然后怯怯地、直白地问程及,“等我毕业了,是不是就能当你女朋友了?” 热爱星星的女孩子满眼都是星星。 程及笑着回她一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她脑袋瞬间耷拉。 吃完早餐,两人一起出门,刚好电梯下来。 电梯里面还有位女士,应该是白领,穿得很职业,化了很精致的妆,她穿着高跟鞋,挺胸站着,漂亮又自信。 见程及进来,女士稍微呆了一下,然后主动问好:“你好。” 程及回:“你好。” 他让林禾苗站在里侧,手里拎着她的书包。 女士看林禾苗身上穿着校服,便以为她是程及的妹妹或者侄女之类的。 她很自然地挑起了话题:“我昨天刚搬过来,住十楼。” 程及笑了笑,没接话。 “这附近有没有超市?”女士解释,“我对这一带还不太熟。” 程及说:“有,出小区门口左拐,走路五分钟就到了。” 女士笑得优雅大方:“谢谢啊。” “不客气。” 程及长一张坏男人的皮囊,骨相风流,丹凤眼,有点痞气,举止却很绅士。 女士很心动:“能不能加一下你微信?” 他拒绝,礼貌又果断:“抱歉,不方便,我女朋友会介意。” 有女朋友啊。 女士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再搭话。 林禾苗垂着脑袋,也没有说话。 从麓湖湾到一中开车要二十几分钟,林禾苗一路都闷不吭声。 程及把车停在了学校对面:“到了。” 她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时动作停顿了一下,很挣扎的样子,迟疑了片刻,还是把手收回去:“你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她刚刚一直低着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红了眼睛,“程及,你在养鱼吗?” 她好像生气了,语气有一丁点凶。 程及看向她:“什么养鱼?” “鱼塘管理。”她眼泪蓄在眼眶里,氤氲着,像湖面荡开的涟漪,“你把我当备胎吗?” 她眼里的程及星都暗掉了。 一向懂女人的程及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有点好笑:“傻不傻啊你,谁会把备胎养在家里。” 她眼睫毛湿湿的:“我笨,听不懂。” 程及把车窗升起来,解开自己安全带,手撑在她椅子上,靠近她的唇,很轻很轻地吻了一下,然后退开。 不敢冒犯,他是第一次,这样小心翼翼地吻一个女孩子。 越喜欢就越克制。 “现在懂了没?” 懂了。 她故意摇头。 她睁着眼,眼睛里的影子又拉近了,他靠过来,又吻了一下,退开后笑了笑,戳戳她的脸:“我一直在等你啊,女朋友。” 林禾苗笑了,眼里还含着眼泪。 她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满心欢喜地说:“程及,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程及一动不动地让她抱着,他说:“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他身子脏,本不应该沾干净的女孩子,可是…… 可是好想拥有她。 ------题外话------ **** 真的好喜欢程及,那种带一点点痛的喜欢。 噢,我好肉麻! 349:程及炫妻,戎黎把感冒传他!(二更 程及送完林禾苗去了店里。 他进门:“早啊。。。” 语气轻快,春风得意。 王小单在给客人收银:“不早了程哥,都快十点了。”等客人走了,王小单问,“看你心情很好,有什么好事吗?” 程及在散装柜里挑了颗糖:“快高考了。” 王小单get不到他的点:“这算好事?” “当然。”他剥了糖,扔进嘴里,“苦读的学生们很快就能解脱了。” 王小单觉得他的兴奋点奇奇怪怪的:“苦读的也不是你啊。” 程及得意得很理所当然:“我女朋友高三。” “……” 搞了半天,是为了炫耀女朋友。 祥云镇的头号花花公子竟然也从良了,王小单颇为感慨:“恭喜。” “祝你早日脱单。” “……” 王·单身狗·小单有被暴击到。 程及上了楼。 楼上那张米色的单人沙发被移到了窗户前,正对着外面的太阳,沙发上窝了个人,太阳洒了他一身金光,他懒洋洋地半躺着,像只没骨头的野猫。 程及倒了杯水,喝到一半突然来了兴致,他走到窗户前,给土养的、快干死的绿萝浇了点水:“你学校没课?” 戎黎抬了下眼皮,躺着没动:“嗯。” “跟徐檀兮吵架了?” “没有。” 程及把杯子搁窗户上,背靠着墙,瞧着戎黎:“那你眼睛怎么回事?” 戎黎眼睛很红,还湿漉漉的。 像哭过。 他说:“感冒了。” 声音是有点鼻音。 “徐檀兮传染给你的吧?”程及知道徐檀兮感冒了,昨天戎黎去他那边拿了个梨,说徐檀兮咳嗽,要做冰糖雪梨。 今天戎黎就感冒了。 程及踢了踢他的鞋,一脸坏笑:“跟我说说,怎么传染上的?” 戎黎没搭理。 怎么传染上的? 昨天晚上洗漱完,他刚进卧室,徐檀兮就赶他:“今晚你和关关睡。” 戎黎拒绝:“不要。” “我感冒了。”她感冒了,声音好软,“怕传染给你。” 她是病毒性重感冒。 “不会,我身体好。” 他说完去吻她,她因为感冒,身体软绵绵的,乖乖任他抱着。 “出点汗也好。”他吻着她,呼吸很重,眼角绷了一层欲色,微微带点红,“杳杳,要不要做?” 徐檀兮动情得厉害,把脸藏到他怀里,小声地嗯了下。 他抱她去床上,没有关灯。 冬天的被子早就换下了,换成了轻轻薄薄的羽绒被,搭在他腰上,上衣丢到了地毯上,他心口纹了她的名字,刻了两朵她喜爱的君子兰,一条藤蔓延伸到锁骨,漂亮而妖异。 因为徐檀兮改了名,戎黎想再去纹一个,徐檀兮没让。 房间里有点闷热。 “热不热?” “嗯。” 他出了很多汗,她也是。 “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 “那舒服吗?” “……” 就这样,徐檀兮感冒好了不少,戎黎却病了。 “喂。”程及背对太阳,阳光下,发色带着点儿酒红,他笑着在瞧戎黎,“想什么呢?一脸荡漾。” “咳咳。” 戎黎咳了两声,拿起程及放在窗户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怎么没去陪徐檀兮?” 戎黎说:“怕传感冒给她。” 程及反正也闲,跟他聊着:“她不是也感冒了吗?” “她好很多了。” “都传给你了呗。”程及拉了另一张单人沙发过来,挨着戎黎那张,他坐下,腿往前一伸,与戎黎一个坐相,他打开游戏,“玩一把?” “不玩。” 戎黎重感冒,人恹恹的,提不起劲儿。 “那你上我这儿干嘛?” 他又咳了两声:“把感冒传给你。” 程及:“……” 这只狗! 程及一脚踹在他沙发上:“你他妈给老子滚!” 戎黎不滚,继续用他的杯子喝水,喝完,手机拿出来。 接着程及的游戏申请发过来了。 电话也这时候打进来了,戎黎点了接听:“你好。” 程及把游戏声音开小了点。 电话那头说:“我,王刚。” 戎黎问:“有事吗?” 王刚说:“见面说。” “地点。” 王刚报了个地址过来。 戎黎挂了电话,起身。 “走了?” 戎黎带上外套:“嗯。” 他走了。 没意思,程及一局都没打完,退了游戏,闭目补眠。 见面的地点约在了茶餐厅,离程及的店有点远,戎黎开了三十分钟才到。 除了王刚,还有个人。 王刚介绍说:“这是我同事,老林。” 老林是缉毒队的。 王刚去刑侦队之前,也干过缉毒。 戎黎对老林点了点头,拉开椅子坐下。 王刚给他倒了杯茶,桌上还有几碟茶点,他没废话,直接说正事:“那个九哥,你查过吧?” 戎黎点头:“嗯。” 九哥的大名叫毛九。 王敏不是跳楼自杀,已经有了新线索,而线索指向了毛九。 “那我就不兜圈子了。”王刚直说,“缉毒队得到消息,有批货最近会入境帝都,接头人正是毛九。” 戎黎没什么表情:“这跟我有关吗?” 有关。 “毛九跟你有仇。” 毛九的父亲是个收高利贷的,做过不少丧心病狂的事,戎黎做情报,把证据交易了出去,导致毛九的父亲被判了死刑。 毛九认定是戎黎“杀”了他父亲,要替父报仇。 “他是跟我有仇。”戎黎眼神散漫,是事不关己的态度,“所以呢?” 一直没出声的老林开口了:“我们想跟你合作。” 他不作考虑:“我不是警察。” “你可以先听听我们的计划。”王刚说,“当然你也有权拒绝。” 戎黎把杯子里的茶喝掉,然后放下杯子:“不用听,你们找错人了。”他起身,目光亮得灼人,像沙漠里的孤星,“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等了几秒,没有其他事。 他转身走人。 “戎黎,”王刚叫住他,语气很郑重其事,“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 戎黎回头,眼神冷下去,眸光像荆棘丛里肆意滚烫的火:“你不是知道我是谁吗?需要慎重考虑的是你们。” 他说完走了。 老林皱了下眉,又松了口气:“拒绝了也好,我还是信不过他。” 王刚来之前已经给老林做工作了,他再次重申:“我不会看错人。” 若是戎黎能出手,那一定会是一把利刃。 老林本来是被说服了,但刚刚戎黎的态度让他又产生了顾忌:“你知道lys电子做了多少踩线的事吗?” 王刚跟他看法不一样:“只是踩线,那说明戎黎有底线。” 还是太危险了。 老林斟了杯茶:“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戎黎不一样。”王刚神色认真,态度也坚持,“我问过帝都那边,锡北国际里头,戎黎一个,棠光一个,做事都有分寸,不会轻易越线,也不是什么生意都做。你还不信我吗?我什么时候看错过人,而且这么大的事儿,你以为我是头脑发热吗?” 说句不负责任的话,戎黎其实帮了警方不少,好几次警方没有证据抓人,是lys的情报起了关键作用。 lys最经常贩卖的一种情报是犯罪证据。 这些老林也去了解过,心里的天平摆来摆去:“我们愿意有什么用?人家凭什么跟着我们冒险,就算戎黎不是什么恶人,那也不见得是好人。” 有些人的确很难用好坏去定义。 王刚说:“再等等看吧。” 快到午饭时间了,戎黎开车去了南城医院,他刚走到急诊大楼的门口,后面有人喊:“让让!” “快让让!” 戎黎和路人都让开了。 几个医护人员推着一张医用救护车担架,两个护士跑在后面,推车上躺了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已经没有意识。 家长在最后面,哭得声嘶力竭。 “何医生!” “何医生!” 有人应道:“何医生刚刚进手术室了。” “什么情况?” 是徐檀兮过来了。 上午十点,有所幼儿园发生了中毒事件,一次送来了二十几个孩子,急诊室里医护人员很紧缺。 担架床旁的实习医生说:“患者从七楼摔下来,晾衣架挂了一下,没有外伤,可能有内脏出血。” ------题外话------ **** 程及:好朋友,一生一起走。 戎黎:滚。 350:戎六爷出山,腥风血雨起(一更) “患者从七楼摔下来,晾衣架挂了一下,没有外伤,可能有内脏出血。” 徐檀兮检查完,吩咐:“准备穿刺。。。” 护士立马把仪器推过来,拉上帘子。 家属被拦在外面,哭得歇斯底里。护士进进出出,忙忙碌碌。蓝色的帘子把病患和急救人员都遮住了,心电监护仪发出急促又尖锐的声音。 混乱中传来徐檀兮的声音,平静、镇定。 “电击除颤。” “两百焦。” “两百四。” “两百六。” 她一声一声指令,急切,却有条不紊。 外面家属的哭声越来越大,进出的医护人员脚步越来越快。 心电监护仪滴的一声过后,平稳下来了。 旁边的护士惊喜道:“徐医生,恢复心跳了!” 徐檀兮的声音明显松了一口气:“准备手术。” 麻醉科准备就绪,病人立马被推进手术室。 徐檀兮进去之前,隔着远远的距离,看了戎黎一眼,什么也没说,转头进了手术室。 戎黎跟过去,等在外面,靠着墙静立了一会儿,随后拨了个电话,将声音压低。 “你们的计划,说来听听。”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打这个电话,脑子里都是徐檀兮进手术室时的背影。 徐檀兮的病还没有痊愈,并不适合主刀,但患者情况紧急,没有时间另作安排,时隔了几个月,她重新拿起了手术刀。整场手术下来,历时四个多小时,手术室外除了病人家属,还有安静等着的戎黎。 下午四点十一分,手术室的门开了。 病人家属立马冲过去:“医生,我儿子他怎么样了?” 徐檀兮戴着口罩,声音有些疲惫:“手术很成功,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不过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家属哭着道谢:“谢谢医生,谢谢,谢谢……” 徐檀兮摇了摇头:“不用谢。” 走廊里,哭声又起了。 徐檀兮摘掉口罩,走到戎黎面前:“是不是等很久了?” 他一直站着,腿有点麻:“嗯。” 高强度的手术让她长时间精神紧绷,眼眶微微发红:“吃饭了吗?” 他摇头。 徐檀兮“我去洗漱一下。” 他跟着去了。 食堂的饭早就冷了,戎黎带徐檀兮去了医院外面的餐馆,她刚做完手术,没什么胃口。 戎黎也没吃几口,有点担心她:“吃不下?” “嗯。” 他把她前面的碗拿开,重新拿了个小碗,舀了一点清淡的鸡蛋羹:“饭不吃了,把鸡蛋羹吃了。” 她吃得很慢。 等她吃完,戎黎才说:“我明天要去帝都。” 她放下勺子:“有什么事吗?” 戎黎给她倒了一杯温水:“不是什么大事,去开年中会议。”他把水给她,“我要在那边待三天,你还要看心理医生,不能带你一起去。” 徐檀兮颔首:“不用担心我,你在外头要小心。” “嗯。” 戎黎撒了谎,他不是去开年中会议。 晚上,徐檀兮在给戎黎收拾行李。 戎关关蹲在行李箱旁边,这儿摸摸那儿碰碰:“嫂嫂,哥哥要去哪里啊?” 徐檀兮耐心地回答:“要去别的城市。” “不能带我们一起去吗?” 她摇了摇头,把常用药品整齐地装进手工刺绣的帆布袋里:“哥哥是去工作,不方便带我们。” 戎关关点头:“哦。” 戎黎在阳台打电话。 “我不在的时候,你多叫几个人,帮我看着点。” 何冀北应下了,他还有顾忌,问戎黎:“六哥,一定要做吗?” 戎黎嗯了声:“想试试。”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他说:“放心,我会活着回来。” 何冀北还是很不安:“我不放心,我不相信警方,毛九那群人什么都敢做。” 更何况毛九和戎黎有仇。 明天应该是晴天,窗外漫天星辰,环绕着一轮半弯的月亮,光影透过玻璃,落进戎黎眼睛里,他问何冀北:“那你信不信我?” 信。 何冀北十八岁就跟着戎黎进了锡北国际,说肉麻一点,戎黎是他的信仰,他没爹没妈没人教,所有生存的技能都是戎黎教的。 他不信警察,不信正义,不信这个社会的任何规则,但他信戎黎。 “我有徐檀兮,有家庭了,”戎黎说,“不会让自己出事。” 可以万一呢? “六哥,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冒险呢?毛九背后还有人,我们插手了,可能会被盯上。毒品这个东西,碰了对我们没有半点好处,就算我们这次帮了警方,事后他们会保我们lys吗?” 何冀北的想法很直接简单:明哲保身,何必管他人死活。 他想的是,这个世道也没怎么善待过戎黎,凭什么让他冒险,凭什么。 “冀北。” 何冀北应了声。 戎黎沉默了很久:“这两年,我遇到了很多挺好的人,以后想活得像样一点。” 没有人会不喜欢阳光,尤其是在阴暗里待久了的人。他已经有徐檀兮了,不能再说这个世界待他不好,他是幸运的,他不能太糟糕。 何冀北懂也不懂,但他不会反对戎黎的任何决定。 “嗯,知道了。” 戎黎挂了电话,回卧室,徐檀兮还在往行李箱里装东西。 他走过去,和戎关关一样蹲着:“我就去几天,不用收拾这么多东西。” “很多吗?”徐檀兮看着箱子,“衣服可以少带一些,备用药品要带,帝都那边更冷一点,秋裤也得带一条,我怕你睡不好,枕头——” 戎黎遮住戎关关的眼睛,低头吻住她。 ------题外话------ **** 六爷搞事棠光掉马倒计时 351:招惹她?找打!(二更 戎黎遮住戎关关的眼睛,低头吻住她。 她松开唇齿,让他舌尖进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戎关关还在,连忙伸手推戎黎。 “还要收拾行李。” 戎黎缓了一下,拿开遮在戎关关眼睛上的手:“关关,你先出去。” 戎关关上周还和玲花奶奶一起看了电视剧,知道哥哥嫂嫂在亲嘴。 他无比配合:“哦。。。” 他出去,还把门带上了。 徐檀兮这才说:“关关还小,以后在他面前不准这样。” 戎黎嘴上应了,拉着她坐到床上:“有点不想去了。” “那可以不去吗?” 他把下巴搁在她肩上,摇了摇头:“要去。” 徐檀兮伸手抱着他:“明天几点的飞机?” “九点。”他说,“不要去送我。” 她说好。 “你要注意安全。” “嗯。” 次日,天晴。戎黎上飞机前给何冀北打了一个电话,只说了一句话:“别让徐檀兮知道。” 电话挂断后,徐檀兮发消息过来了。 【先生,下了飞机给我报个平安】 戎黎回复:【嗯】 南城医院。 徐檀兮放下手机,起身出了诊室。 住院部和门诊中间有一条长长的连廊,早上医院人还不多,连廊上只有徐檀兮,她走到中间,后面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一开始声音很轻,到后面逐渐急促。 她脚步停下,这时一只手臂伸向她,她猛然转身,抓住了那只手。 浸了迷药的帕子掉在了地上。 是两个男人。 她问:“你们谁啊?” 两人之中的一人被捏住了手腕,动弹不得,另一人立马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表情凶狠地刺向她。 她捏着一人的手往前一拽,撞向攻击过来的匕首,男人立马收刀,她趁这时,脚尖跳起,一个侧踢把他撂倒。 先前拿迷药的那个手得了自由,正要摸出武器,小腹却被踹中,一屁股坐到地上。 两招放倒两个,动作干脆利索,没有一点花架子。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起身便逃。 跑得倒是快。 乔子嫣这时赶过来:“祁小姐,你没事吧?” 她下巴抬了抬,指那两人逃跑的方向:“去查一下是谁的人。” 这个眼神...... 乔子嫣诧异地看着她,上次看她动手教训王田福就觉得奇怪了。 她眼神有点冷,很飒:“是我,棠光。” 乔子嫣懵了一下,难以置信:“老大?” “嗯。” 乔子嫣被震惊了。 且说说那逃跑的二人。 出了医院之后,其中一人给上头打了电话。 上头问:“人抓到了没?” 男人支吾了一下:“我们失手了。” “连个女人都搞不定,两个废物!” 男人解释:“那女的是个练家子。” “少找借口。”那头的声音浑厚,“戎黎还有个弟弟,要是再失手,你们两个不用回来了。” 上午十一点二十三,戎黎下了飞机。 他给徐檀兮发了条微信:【我到了】 徐檀兮很快回:【在外要多加小心】 戎黎:【嗯,知道】 随后,戎黎打给何冀北:“把消息放出去。” 何冀北应了声。 戎黎没有回西半山的住处,直接去了酒店,下午开年中会,他就出席了十分钟。 会议结束后,他问何冀北:“毛九那边有动静吗?” “还没有。” “让技术组的人提前准备,另外路华浓和官鹤山那边也盯紧一点。” “我知道。” 戎黎在帝都第一天,无波无澜。 晚上七点,他打给徐檀兮。 “杳杳。” “嗯。” 戎黎把西装外套脱了扔在床上,他躺下,整个人有点提不起劲儿:“吃晚饭了吗?” “吃了。” “自己做的?” 徐檀兮说:“不是,我带关关来爷爷家了。” 房间里灯全部亮着,光线有点刺眼,戎黎伸手挡在眼睛上:“还在爷爷家里?” “嗯。” 他嘱咐:“那别回去了,晚上外面不安全,你跟关关在那边睡一晚。” “好。”那边的声音好温柔,像春天傍晚拂过耳畔的风,“先生,你吃饭了吗?” “叫了外卖,还没到。” 她应该是在外面接电话,声音被夜风吹着:“怎么这么晚才吃饭?” 戎黎声音低低的:“没什么胃口。” “不舒服吗?” “不习惯。”他说,“有点想你。” 电话那边安静了,只有风在温柔地吹。 帝都的晚上是有点冷,戎黎本就感冒了,鼻音很重:“杳杳,你想我吗?” 徐檀兮轻轻嗯了声。 他们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外卖到了之后,徐檀兮催着他挂了。 今晚她有点睡不着,房里的灯一直亮着。 外面有人敲门。 徐檀兮起来,把衣服穿好,去开门。 任玲花端了牛奶过来:“睡不着啊?” “嗯。” “戎黎不在不习惯吧?” 她点头。 “你喝点牛奶再睡。”任玲花说,“明天早上多睡会儿,我送关关去幼儿园。” 352:大佬对大佬,谁更胜一筹(一更 “你喝点牛奶再睡。”任玲花说,“明天早上多睡会儿,我送关关去幼儿园。” 徐檀兮应道:“嗯,好。” 次日,天依旧晴朗,温度上升,整座城市都暖融融的。 徐檀兮睡到了八点多,起来时,阳光已经晒到了书桌,把原木色的桌子渡成了金色。 她洗漱穿戴好,下了楼。。。 楼下,祁长庚捧着平板在看新闻,他戴着老花镜,平板放得老远。 徐檀兮双手放在两侧,微微压着裙摆,规矩又淑女地走下台阶:“爷爷。” 祁长庚说:“怎么没多睡会儿?” “已经很晚了。” 祁长庚放下平板起身:“早饭在锅里,我去给你盛来。” 徐檀兮忙说:“您坐着,我自己盛就好。”她去厨房,把温在锅里的粥和小菜端来,“奶奶和关关已经出门了吗?” 祁长庚把新闻放一边,斟了杯茶来喝。茶叶是徐檀兮上次送来的,他平时舍不得喝,今天孙女在,才拿出来泡了一壶。 “他们出门好一会儿了。” 平日里这个时候,祁长庚都在小区里打太极,今儿个没去,他有件事要问孙女:“杳杳,明天我跟你爸去帝都,你要不要一起?” 徐檀兮把勺子放下,说话时不进食:“你们去帝都有什么事吗?” “你表爷爷四婚。” 徐檀兮的表爷爷是祁长庚表弟,也快七十了,那个不知羞的,都一把年纪了,找了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还要大办婚礼。 祁长庚说:“赴宴是次要的,就是去见见亲戚。” 徐檀兮有些犹豫。 “去吧去吧,你爸一直想炫耀闺女。”他绝对不会说是他想炫耀孙女。 她应了:“好。” 祁长庚又哼起了“我是一个兵爱国爱人民”。 还没到八点半,任玲花送戎关关到幼儿园,早上好多送孩子的家长,任玲花是众家长当中最fashion的,手上挽着外孙女送的名牌包包,脖子上系着孙女送的丝巾,丝绸老布鞋一穿,她就是整条街最靓的老太太。 戎关关背着小恐龙的书包,穿着背带裤,笑得好甜:“老师早。” 老师在门口接孩子:“关关早。”她望向任玲花,礼貌地稍作打量,“您是?” 任玲花笑得宛如一朵花:“我是关关的奶奶。” 老师上前,伸出手:“您好,我姓郑,是关关的老师。” 任玲花笑了笑,拿出外交官的标准礼仪,跟老师握了握手:“你好。”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郑老师心想。 “关关,”任玲花弯着腰跟小孩说话,“你在学校要好好学习,奶奶回去了。” “嗯。”戎关关挥挥手,“奶奶再见。” “关关再见。” 把戎关关送到幼儿园之后,任玲花就回去了。 大概十点左右。 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停在了幼儿园门口,车窗降下来,主驾驶上的男人戴着口罩:“你好,请开一下门。” 屋里的门卫问:“你们谁啊?” 他瞅了一眼,面包车有两个男人,都戴着口罩。 副驾驶的那个说:“我们是王老师叫过来的,做电路检修。” 门卫说:“请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问问。” 他打完电话,出来确认了车牌,然后就开了门:“麻烦两位了。” “不麻烦。” 面包车开进了幼儿园。 任玲花明天也要去帝都,晚上,她和徐檀兮把戎关关送去了晴天家里,让佟芷怡帮着照看一天。 徐檀兮原本和黄文珊约了明天,她改了期,下午去了咨询室。 晚上,她电话里问戎黎:“明天下午你还要开会吗?” 戎黎说:“不用,下午要跟冀北去个地方。” 他没说是哪个地方。 徐檀兮也没问:“那晚上呢?” “晚上回酒店,怎么了?” “没什么。”她没说她明天会过去,她想给他惊喜,于是说了谎,“只是想知道你的行程。” “明天下午可能会有点忙。”戎黎说,“不一定能接你的电话,你有事发微信给我。” “好。” 戎黎在帝都的第二天,照样无波无澜。第三天,也就是明日,那批货会入境帝都。 晚上九点,**跟他通了电话。 “你那边准备好了吗?” “嗯。” **也来了帝都,他、老林,还有帝都缉毒队的杨队一起负责这次行动。 “那我们再确认一下明天的行动。” 今夜,月色很好,人难眠。 次日,二十一号,云淡风轻,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 上午十一点零六分,徐檀兮到了帝都,戎黎的电话打不通,她随家人一起去了举办婚礼的酒店。 下午一点,戎黎联系了毛九。 他还没开口,毛九就猜出来了:“戎黎?” “是我。” 毛九倒是很直接,见过世面的,很从容镇定:“你想要我那批货?” 戎黎想要那批货,以及手里有毛九的把柄,这两个消息他提前放给了毛九,但只放给了他。 “是,想要你的货。” “六爷胃口好大啊,做消息的买卖还不够你吃?都惦记到我头上来了。”他笑了笑,“把我要的东西带过来。” 对了。 他强调:“你一个人来。” 戎黎说:“地址。” 毛九挂断后给了见面的地址。 按照计划,戎黎会带着毛九杀害**的证据去劫那批货,警方在后,一举捕获。 下午一点二十一。 lys电子的整个电脑技术组全部留在公司待命。 池漾接到了消息:“七哥,六哥把地址发过来了。” 何冀北去办公室,从抽屉里拿了把枪,出来,对正在待命的八个人说:“警方的首要任务是那批货,你们首要任务是让六爷安全回来,明白了吗?” 八人齐声道:“明白!” 下午一点三十三。 重案组和缉毒队的人都在警局待命。 杨队把防弹衣穿上,心里七上八下的:“你相信他吗?” 杨队不是不信,是不敢,戎黎再怎么有底线,也到底是在灰色地带里翻过云覆过雨的。 他也疯了,居然被说服了,不过转念想想,这次行动最冒险的还是戎黎,若是出了差错,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他。 老林说:“本来不信,现在信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杨队把枪装进枪套里,从办公室出来,外面集合了两个队的人,他大声问:“都准备好了吗?” “yessir!” “行动。” 下午一点四十。 路华浓的化妆师来了医院。 她没有坐牢,上次**事件让她损失了左膀右臂,警方封了lyn将近一半的产业,但她被摘了出来。她因为非法拘禁徐檀兮被判了两年有期徒刑,由于身体问题,法庭允许了缓期执行。那之后,她就一直住院。肾衰竭是真的,她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 化妆师尽量把粉底打厚,遮住病态。 路华浓闭着眼睛,稍稍仰着头:“你说他今天会来吗?” 化妆师小心地问:“您说六爷吗?” “嗯。” 戎黎回帝都了,三天前路华浓得到了这个消息。 化妆师不敢把话说满,态度小心翼翼:“我听说周家给lys也发了请帖。” 至于戎黎去不去,谁知道呢。 路华浓笑了笑:“要把我化好看一点。” “是。”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路华浓接通后点了免提。 “路姐。”是毛九。 路华浓睁开眼,化妆师立马停下来,退到一边。 “货快到了吧?” 毛九说:“快到了。” 锡北国际除了lyg物流和lys电子之外,其他三个分部都没有底线,什么赚就做什么。 尤其是顾五爷,红三角的头号人物。 路华浓叮嘱了句:“不要出差错了。” “是。” 毛九挂了电话。 他身边的汪齐问道:“九哥,您不告诉路姐吗?” 毛九其实长得挺秀气的,就是少了只眼睛:“这点小事,用不着。” 当然不只是因为是“小事”,戎黎手里有他的把柄,而且戎黎和路华浓的关系太复杂,毛九不想路华浓再插一脚。 汪齐不放心:“万一戎黎——” “没有万一。”毛九摸了摸手上的戒指,有点迫不及待,“等戎黎来了,我就打断他的腿,把他送到路姐床上去。” 353:戎黎护关关,深入敌营(二更 毛九中途改了地址。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他不可能没点防备。 下午两点三十八。 何冀北问池漾:“六哥人到哪了?” 面包车的后面全是电脑,池漾双手敲击键盘,速度很快:“到弋江工厂了。” 那个工厂很偏僻,几年前就废弃了。 戎黎的电话一直在通话中。。。 电话那边,毛九说:“上三楼。” 戎黎上楼。 电话里又说:“左拐,第二间。” 戎黎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监控,然后左拐,走到第二间的门口,他没有迟疑,推开门。 “耍我呢?” 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几台废弃的机器,以及两张积满了灰尘的桌子。 “看到桌上的电脑了吗?”毛九的口吻很嚣张,似乎势在必得,“打开来看看,里面是我送给六爷你的见面礼。” 戎黎走上前,打开电脑,屏幕立马亮了,有画面弹出来。 是一间教室,年轻的女老师在教孩子们唱儿歌。女老师坐在钢琴前,她唱一句,孩子们便学一句。 “我有一头小毛驴。” “我有一头小毛驴。” 教室有孩子,稚嫩的童音参差不齐。 “我从来也不骑。” “我从来也不骑。” 戎关关坐在最前面,边唱边摇头晃脑。 “有一天我心血来——” 镜头突然切换,屏幕里出现的地方应该是杂物间,旁边放了几把儿童桌椅,还有一张破旧的滑滑梯,滑滑梯的下面绑了东西,计时器闪着绿色的光。 “嘀、嘀、嘀、嘀......” 毛九突然大笑:“开关就在手机里,只要我轻轻点一下......”他精神亢奋,笑问,“惊不惊喜啊,六爷?” 戎黎眼底波澜翻涌:“说吧,要我怎么做?” 投降了呢,毛九心想,传闻中的六爷也不怎么样。 “把你身上不该带的东西全部取下来。” 戎黎没有半刻犹豫,把手表、手机、袖扣、领带夹、匕首全部放在桌子上。 毛九警告他:“不要动什么歪心思,不然惹毛了我,我就先送你弟上路。” 戎黎一直盯着电脑屏幕,左手垂放在身侧,紧握着:“动我的家人之前先想想后果,想想你承担不承担得起。”他先兵后礼,“想要什么,我全部满足你。” “工厂后面有辆车,导航仪里有地址,我给你一个小时,甩掉尾巴过来。” 毛九说完就挂了。 弋江工厂的一里之外有两波人,其中一波是警察。 杨队从上车开始,汗就没停过,耳麦里已经没有声音了,微型摄像头被戎黎留在了工厂里面。 行动才刚开始,他们就和戎黎断了联系。 计划有变。 杨队擦了把汗:“怎么回事?” 老林说:“戎黎好像受到了威胁。” 他刚刚监听到了,戎黎说到了家人。 **立马打电话回南城:“快去查查戎黎的家里人,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一定——”**喉咙哽了一下,“不能有伤亡。” 十分钟后,何冀北带人进了工厂,直奔三楼。 戎黎用于联络的东西全部留在了桌子上,另外还有台电脑。 池漾打开电脑,立马有字符跳出来,满满一页面,在飞快滚动,片刻后,屏幕暗了。 “电脑里的东西都自动删除了。”池漾尝试一下恢复,但不行,数据系统自动爆炸,速度太快了。 何冀北把戎黎的手机捡起来,随后拨了乔子嫣的电话。 “徐檀兮现在在哪?” 乔子嫣说:“在帝都,大明酒店。” 何冀北追问:“她怎么来帝都了?” “来参加周家的婚宴。” “安不安全?” “安全。”乔子嫣感觉气氛不太对,“出什么事了?” 何冀北短暂地思考了几秒:“没什么,保护好她。” 他刚挂掉,戎黎的手机响了。 “六爷,出事了。” 是张泾,lyg派去保护戎关关的职业跑腿人,因为雇主是戎黎,所以他直接向戎黎汇报。 何冀北说:“是我,何冀北。” 张泾叫了声七爷,语气慌张:“幼儿园附近埋伏了人,我怀疑学校里面有问题。” 何冀北大概能猜到了。 毛九这个混蛋,对小孩都下得去手。 “我会找人接应你,别跟他们硬来,”何冀北语气郑重,是命令,也是拜托,“以小孩的安全为重。” “知道了。” 何冀北挂掉电话,眼皮抬起来,扫了一眼他面前的八个人。 毛九偏偏这时候给戎黎捅刀子,时机太巧了。 何冀北从来不信巧合:“是谁?自己站出来。” 八人面面相觑。 几秒后,**站出来,跪下,神色痛苦:“我没办法,毛九抓了我儿子。” 何冀北一脚踹在他胸口,眼底杀气很重:“等六爷回来我再跟你算账。” 354:婚礼现场,大佬齐聚(一更 何冀北一脚踹在他胸口,眼底杀气很重:“等六爷回来我再跟你算账。” “七爷,”夏大金站出来,失望地看了**一眼,“现在怎么办?” 何冀北当机立断:“联系南城那边,配合警方救人。” “是。” “那六哥呢?”池漾有很不好的预感,“毛九记着‘杀父之仇’,手里又有人质,六哥的处境太被动,恐怕......” 恐怕凶多吉少。 何冀北拿起桌上的东西往外走:“去查一下毛九身边的人,先找出地址。” 屋外正是艳阳天。。。 空气里有很重的机油味,此处是位于城西的废车场。 老旧的铁门锈迹斑斑,推开时会发出刺耳的声响,门上灰尘落地,阳光从缝隙里照了进去。 嘎吱—— 门开,里面的人说了句:“久仰大名,戎六爷。” 戎黎抬起脚,迈过门槛。 这时,门两旁的人举起手里的铁棍,朝向他的腿,猛地砸下去。 他没有躲,挨了一棍,身子晃了晃,双膝跪地,倒下了。 毛九叼着烟,走过来,左边眼眶里没有眼珠,整个凹陷进去,秀气的脸与他脸上阴沉的表情形成极其强烈的对此:“这是第二份见面礼,喜欢吗?” 戎黎抬起头来。 分明是掉进了陷阱的猎物,眼神却毫不示弱,像个狩猎者,冷漠而高高在上。 他手撑着地,缓缓站了起来。 婚礼在大明酒店举办,原本新娘想去国外办,但周家老爷子毕竟是四婚,年纪可以当新娘的爷爷了,若是太过高调,难免会招人闲话,适才把婚宴订在沈家旗下的大明酒店。 三点左右,宾客到的差不多了。 lyn的主营产业是酒店服务,周家做旅游的,和路华浓有过生意往来,她也在受邀嘉宾之列。 大明酒店的后面是蓝海,宴席就摆在海滩上,一共摆了二十八桌。 “戎黎没来,徐檀兮倒是来了。”路华浓的目光落在了徐檀兮那一桌。 路华浓今日穿了红色长裙,妆发很显气场,张扬又艳丽。 对面,官鹤山接过话:“还想打她主意?” 周家故意安排的,lyn和lyh的人坐一桌,毕竟同属锡北国际,也算是“同事”。 路华浓端着香槟,反问:“你不想吗?” 官鹤山看她极其不顺眼,横眉冷对:“跟你有个屁关系。” 文明? 呵,官四爷书读得少,就喜欢出口成脏。 路华浓也不恼,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四爷和徐檀兮打过交道吗?” 官鹤山冷哼,根本不想搭理这婆娘。 路华浓似话里有话:“她身手很好,lys和lyg不是合并了吗,不知道跟她有没有关系。” 话说五分留五分,这婆娘说话总是拐弯抹角,官鹤山最想搞的人是戎黎,第二想搞的就是这婆娘。 妖里妖气的! 今天他的军师没来,他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你跟我说这些干嘛?又想坑我?” 路华浓笑道:“四爷说哪里话,lys和lyg如今成了一家,我们两个同为天涯沦落人,我可拿您当自家人。” 自家人? 呵呵。 她上次绑架徐檀兮,害他损失了一大笔,当然,他听了军师的,也回坑了她一把。 他挺佩服这婆娘的,比男人那玩意还能屈能伸。 他哼了声:“别跟我说话,你粉掉我杯子里了。” “......” 路华浓脸色铁青。 “妈的!”官鹤山拽住个添酒的服务生,表情凶狠恶煞,“谁安排的座位?快给老子换!” 路华浓撂了酒杯,蠢货! 祁家人的座位安排在了靠前面的位置,旁边就是新娘一家。 新娘的父亲顶多五十,跟新郎的儿子坐在了一起,像哥俩。 新娘的父亲不仅不尴尬,还笑得像中了彩票。 新郎的儿子一脸丧气,能不丧气吗?跟他女儿一样大的丫头片子当了他后妈,以后还要分走他爸的财产。 金钱是个非常厉害的东西,可以扰乱辈分。 “杳杳。” “杳杳。” 徐檀兮回过神来:“嗯?” 还没开席。 任玲花帮她拿了一碟甜品:“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宁的?” lys电子只来了一个人,是徐檀兮不认得的面孔,戎黎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她有些不安。 “没什么。” 下飞机之后,她胃口不太好,午饭吃得少,任玲花让她先吃点东西,垫垫胃。 “杳杳。”祁长庚正在与人应酬,“过来一下。” 徐檀兮起身,轻轻拂了拂裙摆,落落大方地走过去。她身上的礼服是任玲花挑的,是杏粉色的仙女裙,裙摆上坠着一朵朵粉白的小花,高雅又精致。 祁长庚语气可骄傲了,向亲戚们介绍:“这是我孙女。” 徐檀兮行了点头礼。 一位中年太太打量着她,确实惊艳:“我还以为老祁吹牛呢,原来真跟天仙儿似的。” 不单单是皮相漂亮,一言一行里都透着气质和教养。 不止祁家的亲戚注意力都在徐檀兮身上,另外还有一桌人,也在偷偷关注她。 “那不是咱们老大吗?”景老三眼睛都看直了。 杜大海提醒他:“你小声点儿!” 景老三声音小点儿,感叹:“天呐,我都不敢认,看上去完全像两个人。” 一个是魔头,一个是仙女。 别误会,魔头在景老三这里不是贬义词,是形容词,形容很牛批。 老赵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人多眼杂,管好你的眼睛。” 景老三把视线收回来,又突然想到一茬:“不对,她不是徐檀兮吗?怎么跟咱们老大长得一模一样?” 这不明摆嘛,同一个人呗,人在江湖,哪能没马甲,老赵和杜大海都有数了。 景老三前思后想,然后恍然大悟:“噢,原来咱们老大还有个双胞胎姐妹。” “......” 景老三做幕后之前是正儿八经的跑腿人,脑子有点...... “天呐,两姐妹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老赵抓了一把干果,塞住他的嘴:“吃你的!” 杜大海一眼望过去,目光把二十八桌一一扫过,总觉得哪儿不对:“傅总怎么没来?” 老赵说:“应该有事吧。” 355:昭里爷爷护犊子,舅舅的桃花(一更 三点十一,秦昭里到了酒店,她懒得应酬,在找徐檀兮。 忽然有人叫她:“昭里。” 她回头:“你怎么在这?” 是秦昭阳,秦延君堂弟的孙女,也是秦氏集团的候选继承人之一。 秦昭阳比秦昭里只大了几个月,两人的关系不好。去年,秦昭阳的父亲挪用公司公款,秦昭里半点情面没留,直接把人送进了监狱,不止秦昭阳,她一家人都不喜欢秦昭里。 “我陪爷爷过来的。。。”秦昭阳穿得很隆重,一副正牌千金的做派,“你怎么进来的?” “还能怎么进来的?”秦昭里拿着手包,女士西装披在礼服外面,“走进来的咯。” 她礼服是黑色的,本就气场强,穿这一身,气势更压人了。 这种被人碾压一头的感觉让秦昭阳十分恼火:“我是说你哪来的请帖?” 秦昭里觉得她尽问些废话,有点不太耐烦:“周家给的。” “周家还给你发了请帖?”她拿眼尾看人,得意的同时又带有几分轻蔑,“也对,你被爷爷解雇的事可能还没传到帝都来,不过,” 她话说一半,夹枪带棍的,十分不中听。 秦昭里是个直脾气,受不了她这扭捏劲儿:“你倒是说啊,不过什么?” 秦昭阳也懒得再维持体面,嘲讽说:“你和秦家已经没有关系了,继续用秦家人的身份经营人脉不合适吧,尤其是像今天这样的场合。” 所以,这是在耀武扬威? “说话能不能利索点?听得怪累人的。”秦昭里最烦拐弯抹角,“你不就是想说我站在这儿不够格吗?” “难道不是?” 秦昭里离开秦家之后,秦昭阳就升职了,秦延君有意提拔她,给她放了不少权利,如今的她有底气了,自然要出一口恶气。 秦昭里倒没动怒,她跟看戏似的瞧着秦昭阳:“你让我想起了一句话。”她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插了根鸡毛就以为自己是凤凰。” “凤凰”被气得不轻:“你——” 秦昭里没兴趣再听:“周家的请帖是送到了徐氏集团,我以什么身份来的,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她说完转身,随即愣了一下。 秦延君拄着拐杖过来了。 “爷爷。” 秦昭里叫了句。 秦延君板着张脸,态度是一贯的冷漠:“我不是你爷爷。” 行吧。 秦昭里从善如流地改了口:“秦董请便,我先失陪了。” 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秦昭里走了。 “爷爷,”等人走远了,秦昭阳请示老爷子,“用不用开个记者招待会?周家好像还不知道昭里已经不是秦家人了。” 秦延君面上没什么表情:“谁说她不是秦家人?” 秦昭阳脸色骤变,慌神了:“不、不是您说的吗?” “我是她亲爷爷,我能教训她,别人能吗?” 秦昭阳愣住。 “你明天不用来公司了。”秦延君说完便拄着拐杖走了。 三点十八,流霜阁的温先生到。 他刚走进酒店,听见后面有人叫他。 “时遇。” 他回头,问候道:“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 周青瓷走近:“最近很忙吗?” “还好。” 两人并排走着,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像好友相处,周青瓷问得自然又随意:“杳杳来了没?” 温时遇说:“来了。” 他眼里有笑意,淡淡的。 来了。 就两个字,周青瓷依旧听出了差别。他性格很温和,待谁都彬彬有礼,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礼貌里总是隔着安全的社交距离,只有徐檀兮例外。 周青瓷在国外待了两个月,瘦了一些:“有好一阵子没见杳杳了。” 两人刚走到宾客接待处,温鸿的秘书便迎面过来了。 “温先生,董事长差我来请您过去。” 让人来请,是不满温时遇来得晚。 今天的酒席来了不少商人、政客,与其说是婚礼,不如说是社交场。 周青瓷的裙子太长,下台阶时放缓了脚步,温时遇弯下腰,为她提了一下裙摆,手没有碰到她,动作很绅士。 “谢了。” 他先一步进去:“失陪了。” 周青瓷笑了笑:“嗯,回见。” 沙滩上很多人,今天没有风,海面平静。远远看去,是一望无际的深蓝,近处有香槟、有玫瑰、有长长的红毯,还有女士们漂亮优雅的裙摆。 周青瓷望着大海,深呼吸,闻到了花香。 “师姐。” 女孩子叫善欣丽,她与周青瓷,还有今天的新娘都是同一个模特公司。 “刚刚那位是不是温先生?”善欣丽踮起脚,试图从人群里找出刚刚的那个身影。 周青瓷嗯了声,她刚下飞机没多久,有点发困。 “你们一起来的?”善欣丽笑着打趣,“进展不错哟。” 周青瓷长了一张标准的模特脸,尤其是锁骨,得天独厚,她气质冷艳,个子较一般女性都要高一些,站在人群里很出众。一向话不多的她难得解释了一句:“门口碰上的。” “我才不信,我可听说了,”善欣丽挽住她,语气十分羡慕,“温先生啊,给你种了一院子的君子兰。” 外面都这样传闻,说温时遇的花是给周青瓷种的。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不在乎,从来不作解释。 周青瓷无奈:“喜欢君子兰的不是我。” “啊?” 善欣丽一时没反应过来,正想追问,周青瓷已经走远了:“杳杳,昭里,好久不见。” 距离婚礼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宾客们谈天说地、奉承交际。 “这是张行长。”温鸿向温时遇介绍道。 温时遇上前,与之握手:“您好。” 张行长夸赞道:“温先生可真是一表人才。” “过奖了。” 寒暄了几句,又换了一波人。 人脉场上,总有说不完的客套话,喝不完的酒。 应酬得差不多了,温鸿说:“盛小姐刚刚向我问起你了,你去跟她打个招呼。” 这位盛小姐上个月和温时遇见过一次面,原本他要见的是盛小姐的父亲,在温鸿的安排之下,变成了相亲。 “没有必要。” 他的态度很抵触,惹得温鸿不悦:“至少给人家一个答复。” “已经答复过了。” 温时遇的话刚落,盛家小姐款步而来。 “温先生。” 人还未走近,先闻其声。 盛小姐芳名娉婷,与她的名字一般,是位仪态万方、婀娜秀雅的贵家千金。 盛家也是帝都的大户。 温鸿背过身,小声提醒:“盛家和我们温家还有合作,不要让人太难堪。” 盛娉婷走近,微微一莞尔:“温伯伯。” 温鸿立马换了副表情,眼神温和:“你父亲来了吗?” 盛娉婷低眉颔首:“来了,在那边。” “我有点事要跟你父亲谈,你和时遇先聊。” “好的,温伯伯。” 温鸿走之前,看了温时遇一眼,目光暗含警告。 温时遇走到人少的地方,一直沉默不语。 氛围有些过分安静,盛娉婷放下矜持,先开了口:“金沛老师下周在影剧院演出,听说要唱锁麟囊选段,我朋友给了我两张票。”她悄悄看他眉眼,问得小心,“下周三,你有空吗?” 眉眼带春,她爱慕他,且毫不掩饰。 “盛小姐,是我上次没有说清楚吗?”他话说得轻,风度翩翩,并不会让人难堪,只是目光有些清冷。 盛娉婷第一次见他是在流霜阁,隔着很远,只是惊鸿一瞥。 相亲是她向父亲提出来的,为了投其所好,她去了解戏曲,去种君子兰,她请来最好的****,学习走路坐姿,学习一颦一笑。 真正见面的那天,她提前做的功课全都没有用到,温时遇话很少,她顾念着餐桌礼仪,也没有过多开口,用完餐,他把她送回了家。 那天晚上他就回复了她,他说有喜欢的人,已经喜欢了很久,还会喜欢很久。 他说抱歉,耽误了她的时间。 她没有告诉长辈就这样结束了,因为不甘心,因为再也不会遇到第二个君子温生。 尽管失礼,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那个人是周青瓷吗?” 很少有他私生活的传闻,戏文里,才子总有佳人伴,他却没有一桩风流韵事,除了他的外甥女徐檀兮之外,与他有过往来的异性也只有一个周青瓷。 梨园里最爱花前月下,热爱戏曲的文人们便把他和周青瓷传成了诗。 他以前从不做解释。 “不是。” 这次他否认了。 盛娉婷没有再追问他放在心上的那个人是谁:“我不介意。”她放下所有姿态,还是想再争取一次,“能不能和我试试?我不介意你有喜欢的人。” 她是天之骄女,没有这样卑微地乞怜过,因为太羞愧,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抱歉。”温时遇递上一块手帕,“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不值得。” 他自始至终都冷静自持,像个戏外的人。 盛娉婷懂了,接过手帕:“祝你和她终成眷属。” 他道了声失陪,转身先走。 徐檀兮正巧路过。 “杳杳。”他脚下放快,“你怎么一个人,戎黎呢?” “他没有来。” 他走到她身旁后,脚步缓下来:“你爷爷奶奶来了吗?” “来了。” “我过去问候一声。”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盛娉婷站在原地,她是第一次见徐檀兮,果然如传闻中所说:翩翩女君子,一身雅人风骨。她也是第一次见在徐檀兮面前的温时遇,没有距离感的温时遇,像落进了井里的天上月,更惹得人想徒手去摘。 海面骤然起风。 废车场里很吵闹,外面有工人在拆卸车辆,敲敲打打。 仓库是个很大的集装箱,废车堆在四周,里面油味很重,顶上的风扇开着,因为老旧,是不是发出咣咣铛铛的噪音。 毛九带了二十几个人。 “我要的东西呢?” 戎黎把u盘放在地上。 毛九叼着烟,坐在车前盖上,他让人去把u盘捡起来,查验过后,抖着腿问:“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留备份?” 戎黎的腿不好,但除了他身边的人,没有人知道,他从来不暴露弱点。 他笔直站着,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唯独额头沁出了冷汗:“一样东西不做两次买卖,这是lys的规矩,信不信随你。” 毛九当然不信:“跟你戎六爷讲规矩,那就太蠢了。” 锡北国际谁不知道戎黎乱来惯了,从来不遵守规则。 “那你想怎样?” 分明是妥协的语气,还是有股大杀四方的劲儿,像一只打着盹、养精蓄锐的狮子。 啧,骨头太硬。 毛九找到手机里的视频,点开。 童音突然唱起来:“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 仓库很大,回音绕耳。 毛九把烟头丢了,吐了口唾沫,从汪齐手里拿了根铁棍,然后吹着口哨,慢慢走向戎黎。 骨头硬是吧? 打碎就好了。 他抡起铁棍,砸向戎黎的头。 戎黎眼皮都没动一下,徒手接住了:“lys,”他转头,看向毛九,冷静地抛出他的诱饵,“想要吗?” 他生了一副好样貌,尤其是眼睛。 毛九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想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装进自己眼眶里。 “别耍花样。” 戎黎说:“让我的人去帮你拿货。” 他怎么不慌?不怕死吗? 毛九盯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你当我蠢啊?你们lys早就和警方蛇鼠一窝了。” “那是之前,现在我的命、我家人的命都在你手里,我当然要另做打算。”戎黎用了个巧力,把铁棍夺过去,随手扔在地上,砸出一声响,“让lys的人去拿货,最好是能判死刑的量,你留好证据,事后他们自然会替你卖命。” 毛九有个致命的弱点,野心太大。 三点四十三,南城警局。 **人在帝都,营救行动由二队的胡表国负责。 行动之前,胡表国先开了个会:“毛九手下有两名得力干将,一个叫汪齐,一个叫陈少红,已经确定了汪齐人在帝都,留在南城断后的应该就是陈少红。” 这是lys给的情报,不会有错。 “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幼儿园外面埋伏了多少人,不能轻易进去救人,擒贼先擒王,行动的第一步是先找到陈少红,然后控制住他,千万不能让他向毛九报信。”投影上放了陈少红的照片,胡表国再一次强调,“行动的时候都离目标地远一点,绝对不能打草惊蛇,听明白了吗?” “明白!” 三点五十三,lys电子。 “七哥,南城那边已经行动了。”技术组的电脑全部开着,大数据在滚动,池漾问何冀北,“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何冀北只说了一个字。 “等。” 四点零七分,何冀北接到了陌生电话。 356:吊打官鹤山,收拾毛九(二更 四点零七分,何冀北接到了陌生电话。 “是我,戎黎。” 何冀北一句也没问:“六哥你说。” 两人共事多年,默契程度不用说,很多话根本不用挑明。 戎黎只问:“旁边有没有警察?” 何冀北立马就懂:“没有,都是自己人。” 那边换了人:“避开警方的耳目,从现在开始,”是毛九,“听我指令。。。” 何冀北没有应声。 他只听戎黎的。 “三年前,在穆西西里我救过你一次。”戎黎突然提起旧事,“还记得吧?” 何冀北丝毫没有迟疑:“记得。” “这次就当你还我。” 是请求,也是命令。 何冀北没有立刻答应,思考了片刻:“我只有一个要求。”他警告毛九,“姓毛的,别动我六哥。” “那就要看你们lys的人老不老实了。” 毛九说完,电话挂断。 池漾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下来:“时间太短,没有追踪到。” 也在意料之中,毛九不可能那么蠢。 不过,池漾很困惑:“六哥在穆西西里救的不是我吗?” 为什么说是何冀北? 因为戎黎话里有话,是只有过命的交情才听得懂的话。三年前,是何冀北陪戎黎去的穆西西里。 这个电话也只能打给何冀北,因为只有他听得懂:“还记得六哥怎么救的你吗?”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池漾似懂非懂。 五分钟后,帝都红谷区分局那边察觉到了异常, 负责情报联络的同事汇报说:“杨队,lys那边和我们断了联系。” 杨队大名杨成章。 “能不能追踪?” 同事摇头,说了句很无奈的大实话:“我们真追不上。” lys有个技术组,里面的人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计算机领域的大佬。 现实有时就是这样,高手要么在民间,要么在财团。 公务员能拿几个工资? 就有点无奈。 杨成章看向**:“戎黎不会反水了吧?” **没说话。 行动的前晚,**问过戎黎:“你信我吗?” 戎黎考虑都不带考虑:“不信。” **捶胸:“好伤人。” “但我信我自己。” 这话若是别人来说,免不得会显狂妄,可从戎黎嘴里出来,就只是陈述句而已。 **虽然有点嫉妒和不服,但是他不否认:“真巧,我也信你。” “就一件事,不要让我有后顾之忧。” **不吊儿郎当了,郑重地允诺:“放心。” 杨成章在办公室走来走去,很急躁啊。 **给胡表国打电话:“有进展了吗?” 胡表国说:“陈少红已经落网。” “人质呢?” “还在营救中。” **很少这样郑重其事,口吻简直像托孤:“老胡,拜托了。” “还用你拜托?少说屁话。” 胡表国挂掉了。 四点二十九,乐队奏起了结婚进行曲,吉时已到,红毯上已经铺满了玫瑰,新人入场,花童把花瓣洒在了新娘的婚纱裙摆上。 如果忽略新郎满头白发的话,这将会一场浪漫又令人羡慕的婚礼。 哎! 这令人感慨的爷孙恋啊。 洗手间在酒店里面,与沙滩隔得有点远,几乎听不到进行曲。 温时遇打开水龙头,洗手。 旁边的人突然开口:“徐檀兮,” 他只念了名字,下文还没说。 温时遇关掉水,抬起头。 是沈家的公子。 镜子里,沈清越正看着他。 沈清越今日没有戴眼镜,瞳孔不是黑色,有点像琥珀的颜色,好看是好看,就是少了几分神采。 他的下文是:“你不想要吗?” 温沈两家虽然结了亲,但温时遇与他只有点头之交,并不熟识:“沈先生是何意?” 他还是那句:“你不想要吗?” 温时遇目光凝了霜:“沈先生,请你慎言。” 沈清越从镜中转过头来,他皮肤很白皙,有种病态的剔透感:“红晔,不认得我了?” 温时遇从未听过这个名字,纠正道:“我是温时遇。” 沈清越微微眯起眼角,重新打量他:“抱歉,我眼睛不好,认了错人。”长相是不一样了。 温时遇抽了一张纸,擦干手上的水,走到门口,回首问道:“红晔是谁?” 沈清越答:“是一只猫。” 听着像胡言乱语。 “沈先生,你可能身体不舒服。” 沈清越从善如流:“是啊,好像喝多了。”他关掉水龙头,摸到了放在旁边的导盲杖。 温时遇先一步出去了。 男女洗手间在同一条走廊,相隔有几十米的距离。 徐檀兮刚从洗手间出来,便被人叫住了:“徐小姐。” 她回头:“请问你是?” 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我们四爷有请。” 帝都只有一位四爷,锡北国际官鹤山。 徐檀兮今日和家人一起来的,不想招惹麻烦,她回绝道:“抱歉,我不接受。” 男人生得孔武有力,二话不说就来伸手拽人。 徐檀兮不会动粗,棠光瞬间觉醒,一把捏住那只手,往后一掰,骨头脆响一声。 随即,男人大叫,手腕脱臼了。 官鹤山听到声音后立马跑过来,就看见他的得力手下抱着手痛得面红耳赤,腕子晃得跟要掉似的。 官鹤山想起了路华浓那个婆娘的话,那个婆娘说徐檀兮身手很好,lys和lyg又莫名其妙地合并了,恐怕中间有什么猫腻。 他非常好奇,也想会会头号敌人戎黎挑的女人。 结果呢? 官鹤山又瞥了一眼他的得力手下那只快要掉的腕子,骂了句废物,然后问头号敌人挑的女人:“你是职业跑腿人?” 棠光眼睛都不带眨:“我不是。” 官鹤山越瞧越觉得古怪:“你到底什么来头?” 她今日穿了漂亮的仙女裙。 棠光摸了摸裙摆上坠的花,粉白的一朵,好生漂亮,她说:“我是天庭上的仙女。” 官鹤山:“......” 神他妈仙女! 棠光仙女把耳鬓的碎发别到耳后:“你知道仙女下凡都干什么吗?” 官鹤山一点都不想听她鬼扯淡:“少放屁。” 棠光勾唇一笑:“仙女是来打怪兽的。” 她说完,微微提起裙摆,小跑两步跳起来,一个回旋踢踹在了官鹤山的胸口。 官鹤山一屁股坐地,直接被踹懵。 他的另外两个得力手下也赶来了,第一时间是看自己老板的洋相。 不是故意的,真的只是下意识反应。 官鹤山其实身手不错,但最近犯太岁,他感觉锡北国际只有他一个人在认真抢生意,其他人不是奇奇怪怪就是谈情说爱。 这个徐檀兮属于奇奇怪怪。 他暴怒:“还站着干嘛,给老子踹回去!” 两个得力手下被吼得一个激灵,然后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全身肌肉鼓起,一左一右朝棠光发起攻击。 她往后仰,下腰躲过后,绕到两人身手,出左脚进攻右边那个,对方也不是花架子,躲开后抓住了她的脚踝。 机会来了。 她起跳,两只脚离地,勾住对方的脖子,身体后翻,裙摆在半空中划了道弧,把人摔了出去。 她刚落地,另一人手持匕首刺了过来,她立刻闪身,手背被刮了一下,瞬间有血冒出来。 “不厚道啊。” 她说了一句,指腹抹点血,随后拿起旁边的灭火器,砸向持刀那人,趁他闪躲时,她拽过他的手,手肘撞向他手腕,同时夺他的匕首,膝盖重重顶在他腹上,重击之下,他身体瘫软,整个人直接趴下了。 官鹤山看傻了。 没在实践中摸爬滚打个三五年,绝不可能有这么利索的动作。 他想到了戎黎。 思想就打了个岔,白皙的拳头就怼他脸上来了,他慌忙后退,刚站稳,他得力手下的那把匕首就抵到了他肚子上。 他赶紧抬手反击。 棠光截住他手腕,用力一捏。 “嗷嗷嗷——” 他真的没有那么菜,他真的只是犯太岁。 “太岁”说:“官四,以后见了我,躲着点知道吗?” 这话很耳熟,他在哪里听见过。 锡北国际揍过他的人就那么几个,戎黎、棠光、傅潮生......这话谁说的来着。 棠光捏着他的骨头往后掰:“知道吗?” 官鹤山嗷的一声:“知道了知道了!” 棠光松手的同时,把他往前一推。 官鹤山趔趄了几步,站稳后,恶狠狠道:“你他妈给爷等着!” 下次他一定多带点人。 “躺着过年啊,还不起来!” 三个“得力手下”爬起来。 官鹤山骂骂咧咧地走了,继戎黎和路华浓之后,他又多了一个想搞的人——这女的! 因为上厕所而姗姗来迟的乔子嫣:“......” 她默默地退回去。 棠光把匕首往外一抛,投进了垃圾桶里,然后一转身看见了温时遇。 “小舅舅。” 她随徐檀兮,喊得挺自然。 温时遇走上前:“棠光吗?” “嗯,是我。” 他把西装胸前口袋里的方巾拿出来,弯下腰,替她包扎手背:“下次当心,不要受伤了。” 棠光看着他的侧脸:“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也说不上哪里像。 温时遇把方巾绕着她的手缠了两圈,轻轻地绑了一个结:“我认识吗?” 棠光摇头:“他不在这里。”她指了指上面,“他在天上。” 他叫红晔,是万相神尊座下的大弟子。 婚礼还在进行中,两位新人当着亲朋好友的面在宣誓,宣誓一辈子不离不弃。 徐檀兮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棠光接了。 “光光。” 是傅潮生打来的。 357:人质营救成功,戎黎高燃时刻(一更 是傅潮生打来的。 “怎么了?” “医院那两个人我查到了,是毛九的人。”傅潮生说,“另外还有件事。” “你说。” “lys瞒着我们lyg在搞大动作,戎黎和何冀北都参与了,而且跟毛九有关。” 徐檀兮会来参加婚宴就说明她不知道lys有动作,戎黎为什么要瞒着她? 只有一个可能,有安全问题。。。 “等我电话。” “好。” 棠光挂掉后,立马打给何冀北:“发生什么事了?” 何冀北在考虑要不要说。 “快告诉我!” 外面沙滩上正热闹,新人宣誓完毕,牧师宣布两位正式结为夫妻,无论贫贱富贵永不分离。 烟花在这时响起,路华浓的手机也在这时响起。 “拿货还顺利吗?” 已经和戎黎结成了“同盟”的毛九丝毫不心虚:“路姐放心,都顺利。” 路华浓挂掉电话,抬头瞧了瞧:“四爷这是?” 四爷打了发胶的头发都乱了。 官鹤山神烦这婆娘:“关你他妈屁事!” 路华浓:“......” 四点三十八分,何冀北收到地址,和毛九的人一起去拿货。 四点四十五分,陈少红接到了毛九的电话。 “九哥。” 毛九问他:“幼儿园那边什么情况?” 陈少红禀报说:“警方没敢靠近,一切照常。” “给我盯紧一点。” “明白。” 毛九挂了电话。 陈少红放下手机:“还要我做什么?” 他人在警局,四周全是警察。 胡表国在他落网之后就跟他谈判了:“幼儿园外面有多少毛九的人?都藏在了哪里?” 为了戎黎的安全,也为了人质的安全,营救行动只能暗地里进行,不能让毛九听到半点风声。 陈少红是唯一的突破口。 “要是我说了,能给我减刑吗?” 胡表国承诺:“我们会把你协助警方救人的表现全部如实呈堂。” 陈少红点头,同意戴罪立功。 跟何冀北一起去拿货的是毛九手底下的汪齐。 两人同坐一辆车,这会儿五点不到,并没到下班**,车却堵在了宁虹路上。 何冀北坐在后座,左手垂放在身侧,西装外套盖住了腕上的手表,无人察觉,只有他知道,他的表盘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搞定了。 是池漾发来的暗语。 汪齐看了几次时间,心烦意燥:“怎么回事?” 手下张彪坐在副驾驶:“应该是堵车了。” 汪齐不敢大意:“你下去看看。” 张彪下车,去前面查看。 几分钟后,他回来说:“前面十字路口发生了交通事故,两方起了争执,交通局的人已经在调解了。” 汪齐行事谨慎,差了两个手下再去重新打探。 穆西西里事件的第一步:拖延时间,营救人质。 又等了十来分钟。 毛九打电话来追问了。 “九哥。” “怎么还没到?” 汪齐解释:“路上出了点意外。” 毛九第一反应就觉得有古怪:“怎么回事?是不是谁又耍花招了?” “是普通的交通事故,我已经让人查探过了。” 毛九催促:“快点,上家已经快到了。” 穆西西里事件的第二步:人质若营救成功,按原计划进行,不成功就顺应敌意从长计议。 两分钟后,前面路口疏通了,车重新开始行驶。 何冀北的手表又一次震动了,这次是两下。 ok! 人质安全,反击时间到。 何冀北不动声色地按了一下手表旁边的按钮。 池漾接到了指令。 五点零七分,帝都红谷区分局收到了新消息。 “杨队,lys联络我们了。” 杨成章看完消息后,立马拿起对讲机:“宏达棉纺厂,立刻行动。” 一旁,**紧皱的眉头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南城。 幼儿园的职工和孩子都已经安全转移,四周的居民也安全转移,但拆弹还在继续。 为了安全,孩子们都安置在了警戒线之外的大巴上面,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好奇得不得了,全都扒着车窗,瞪着眼睛瞧外面。 “老师。”戎关关很好奇,指着车外面的武警问陈老师,“他们是警察叔叔吗?” 陈老师笑着回答:“是的,他们是警察叔叔。” 戎关关又问:“警察叔叔在干什么呀?” 陈老师说:“在保护人民。” 旁边小班的小朋友奶声奶气地问:“人民是谁?” 陈老师看着车窗外的一个背影,眼里有光:“是你们啊。” 这时,车上一个小女孩站起来,骄傲地大喊:“那是我爸爸!”她回头,喊了声妈妈。 陈老师低头拭泪。 那是她爱人。 交易地点在宏达纺织厂的棉布仓库里。 五点二十七,交易完成后汪齐给毛九报信。 “九哥,货拿到了。” “记得存好证据。” “放心。” 毛九挂完电话:“交易完成了,那人质,”他突然发笑,“就没作用了。”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留着戎黎的命,放虎归山必有后患,他怎么可能会给自己留后患。 集装箱仓库的四面留有通风窗口,阳光从窗口漏下来,落在了戎黎半侧脸上。 “你想清楚,如果我死了,lys还会不会那么听话。” 毛九是个胆大的,要是不大胆也不会背着路华浓和戎黎暗度陈仓。 他就想看看,被传成了神的戎黎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把手上的铁棍扔给了戎黎。 “你和你弟弟,选一个死。” 他打开手机里的**装置,戎黎若是敢反抗—— 手机突然响了。 是汪齐打来的,就一句话:“九哥,警察来了,我们被戎黎坑了。” lys反水了,那说明—— 人质安全了。 戎黎把铁棍调了个头,锋利的那端朝向毛九:“我选你死。” 358:棠光当众掉马,高燃时刻(二更 戎黎把铁棍调了个头,锋利的那端朝向毛九:“我选你死。” 毛九往后退,目光越来越阴毒:“我出一个亿,买戎黎的命。” 就算死,他也要拉个垫背的。 仓库里的众人面面相觑之后,默契地选择了联手围攻。 没有人注意到,有个人退到一旁,拿出了手机。 十分钟之前。。。 “杳杳。” “杳杳。” 棠光抬头:“嗯?” 她在等消息。 任玲花看她脸色不好,十分担心:“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事,我打个电话。” 她起身离席,走到一旁,手指有点发颤,点了几次才拨通。 “地址查到了吗?” 何冀北说:“还在排查。” 中途毛九打过三次电话给何冀北,通话时,毛九那边有很大的噪音,像某种机器敲击重物时发出来的声音,lys、lyg,还有警方都在排查噪音的构成来源。 酒宴已经开席了,天上烟火响个不停,炸开一朵又一朵璀璨的花。 人间好热闹,谁在地狱? 满头白发的新郎怀里搂着佳人,佳人笑得甜美,岁月安好,是谁在负重? 棠光抬头看着天:“来不及了,不能再等。” 天快要黑了。 天若黑了,戎黎会看不见。 棠光凝眸,看向路华浓那一桌,路华浓的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 “喂。” 是毛九身边的一个手下,偷偷来报信:“路姐,出事了。” 他简明扼要地说了来龙去脉。 路华浓挂掉电话,随即拨了个号:“把所有跟毛九有关的人和事,全部处理掉。” 那个蠢货,戎黎是什么人,也敢打他的主意。 她立刻起身,同时,十几个手下也跟着起身。 “喂!” 棠光叫住了她。 路华浓隔着距离望过去。 棠光走向她,裙摆上粉白的花被风吹着摇动,像展翅欲飞的蝶。太阳打下来,照到了她脚踝上莹白的平安扣,玉面光滑,将日头反射,走动时平安扣晃出若隐若现的光。 “是不是那个,你闺女?” 说话的是祁栽阳的某位钟姓友人,也是个导演。 祁栽阳那叫一个得意和骄傲:“对,那就是我闺女。”漂亮吧?赶紧夸! 好标致的小姑娘啊。 钟导演职业病犯了:“有没有让她出道的打算?我有个剧本挺适合的。” 祁栽阳拒绝:“没有,娱乐圈太乱,不适合我闺女。” 钟导演觉得甚是惋惜:“那她有男朋友了没?” 祁栽阳立马一副“你个刁民是不是想觊觎我宝贝闺女”的表情:“你问这干嘛?” 钟导演从旁边拉来个凳子,放到祁栽阳旁边,他挤着坐进去,哥俩好地勾肩搭背:“咱们也这么熟了,我儿子——” 祁栽阳一把推开:“滚,别想。” “......” 钟导演好尴尬。 祁栽阳还嫌不够,继续插刀:“就你儿子那个臭德行,呵呵。” 钟导演:“......” 他儿子怎么说也是个一线小生好吧。 任玲花把话接过去:“我家杳杳已经结婚了。”她摸摸脖子上的丝巾,向隔壁桌的老姐妹炫耀:“我家杳杳可孝顺了,看见没,她给我买的。” 老姐妹把远处穿仙女裙的姑娘看了好几眼:“长得真好看。” 任玲花的嘴角要上天:“不光长得好看,而且特别温柔,淑女得不得了——” 尾音还没落地。 棠光踢开凳子,一脚把路华浓踹在了地上。 任玲花:“......” 所有人:“......” 顿时,几百上千双眼睛看过去。 路华浓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徐檀兮,”她剧烈地咳嗽,毫无血色的脸衬得红唇更像烈焰,“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棠光笔直站着,风吹动她发梢,杏粉色的裙摆上坠着粉白色的花,是极其仙气的配色,与她凝了冰霜的眼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这样的她,像一朵开在烈阳下的黑玫瑰。 “戎黎在哪?”她问,声音里压着濒临暴怒的狠绝。 天上焰火在燃,路华浓眼里的火也在烧:“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 是,也许她不知道,但只要一丝可能—— 棠光拿起宴席上的酒杯,用力摁下去,酒杯瞬间碎裂。她手上还缠着温时遇的手帕,玻璃扎进了肉里,白色手帕很快被染红。 她挑了块锋利的碎片,上面还沾着血:“我再问一遍,戎黎在哪?” 路华浓站了起来:“不知道。” 棠光上前,路华浓的人立马挡住她。 “把她抓起来。”路华浓抱着手,游刃有余,像个看客,“我要告她故意伤害。” 十几个人立马围上去。 祁家人全部站了起来,正要冲上去,就见穿着杏粉仙女裙的女孩回了头,目光扫过二十八桌酒宴,大喝一声:“都愣着干什么?要我来请?” 老赵和杜大海最先站起来。 他们二人在lyg的地位仅次于棠光和傅潮生。 路华浓惊愕:“你到底是谁?” 她说,言简意赅:“lyg,棠光。” 她话落,紧接着酒桌上陆续有人站出来,有男有女,有普通人,也有商人政客。 他们都是lyg的职业跑腿人。 359:她的战场,她的天下(一更 他们都是lyg的职业跑腿人。 以为徐檀兮和棠光是双胞胎的景老三还处在震惊当中:“老赵,她——” 老赵已经过去了。 老赵做幕后之前,也是排行榜上的跑腿人,气势可想而知,他一句都不废话,问路华浓那十几个手下:“你们是要打架,还是自己让开?” lyg的武力值是五个分部里最爆表的。打架?是挨打吧。 他们自动后退,让了一条路出来。 棠光拿着块碎玻璃走上前,一步一步逼近:“你是要挨打还是自己说?” 路华浓也是个硬气的,退都不退一步:“我已经说了,我不知道。。。” 棠光突然大步上前,扣住她后颈,攥着玻璃抵在了她脖子上,毫不犹豫地扎破了她的皮肤:“你什么时候开口,我就什么时候停手。” 说话的同时,她把玻璃送进对方的血肉里,速度很慢,一点儿一点儿地往里刺。 路华浓的领口瞬间被血染红。 有人惊吓地大喊:“会出人命的,快拉住她!” 那血把棠光的眼睛都映红了,映出一股毁天灭地的劲儿,谁敢去拉? 除了她的亲友。 可祁栽阳刚上前,棠光就回首,对他摇了摇头。 祁栽阳根本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只是看懂了她的眼神:别过来,不要插手。 祁栽阳挣扎了很久,还是停下了脚。 那块锋利的玻璃还在往路华浓的血肉里深入,以很慢的速度,离血管越来越近,血流也越来越快。 路华浓整个后背都是冷汗,脸色惨青,脖子上的青筋像快要爆裂:“你就不怕坐牢?” 隔得太近,血滴顺着路华浓的领口,滴到棠光裙摆上,粉白的花变成了鲜红色。 天上焰火还在响,红毯的玫瑰被风卷着飞舞,喧嚣得要命。 棠光手上绑的那条手帕已经被血整个浸湿:“戎黎没了,我也不活,还会怕坐牢?” 玻璃还在往血管里深入。 她敢,她什么都敢做。 路华浓已经快站不稳,身子晃了晃。 “长宁路的废车场。” 棠光手上的动作停下,玻璃***,她靠近路华浓耳边,声音低沉地说:“你要是敢骗我,我保证,你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说完,她推开路华浓,扔掉沾着血的玻璃碎片,转身就走。 祁栽阳喊:“杳杳。” 她回头,红着眼,说了句:“爸,对不起,我闯祸了。” 说完后,她撕掉了半截绊脚的裙摆,扔在地上,然后毫不迟疑地离开。 老赵和杜大海立刻跟上。 地上的裙摆染上了血,像杏粉的花里,开出了烈焰一样的玫瑰。 “杳杳!”祁栽阳在后面大喊,“要注意安全!” 棠光没回头,走了。 天快要黑了,她要去领戎黎回家。 老赵只叫上了几个身手好的,其他人都留下,留下的人一切照旧,绝口不提棠光,绝口不提lyg。 他们不提,自然有别人提。 “到底怎么回事?” 祁栽阳摇头。 祁长庚没搞清楚状况,心急如焚:“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去问一下lyg的人。” 祁栽阳刚要去打探消息,被任玲花拉住了。 “儿子,lyg是什么?”她听见隔壁桌在议论。 祁栽阳不想老太太担心,打算糊弄过去:“一个公司。” 任玲花可不好糊弄:“那个什么国际呢?” 祁栽阳想了下,避重就轻地说:“lyg算是从锡北国际独立出来的子公司。” “lyg也是做培训的?” 祁栽阳懵了一下:“啊?” 任玲花退休前可是外交官:“培林之前跟我说,那个什么国际是个培训机构,你女婿也在那个机构,还说是培训怎么当一个好老师的。” “......” 就糊弄不过去。 祁栽阳只好说:“我回去再跟你细说。” “你就先告诉我一件事,什么是职业跑腿人?” “类似,”祁栽阳想了想,“类似送快递的。” 胡扯! 棠光两个字让那么多人谈之色变,二十八桌宾客都在议论纷纷,怎么可能只是个送快递的。 她孙女......天,可能是个大佬! 路华浓没有伤到要害,已经叫了救护车,她用毛巾捂着伤口,人还没走。 景老三留下来善后,他报了警,为了以防万一,也叫了救护车。 祁栽阳过来:“景先生。” 景老三还不认得他:“你是?” “我是,”祁栽阳停顿几秒,“我是棠光她爸。”要把温温柔柔的“小仙女”和让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画上等号,还是需要一点适应时间。 景老三以前一直以为棠光是孤儿,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爹有点不太敢相信,出于保险起见:“能不能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证?” 祁栽阳心情复杂:“我没带身份证。” “那能不能背一下你的身份证号?我让人核实一下。” “......” 行吧。 祁栽阳报上了身份证号。 婚宴还在继续,新郎新娘一桌一桌敬酒,但没人有心思吃酒了。 “棠光是谁啊?” 问话的是新娘的嫂子,李氏。 回话的是新郎的前妻的妹妹,庄氏:“你不知道她?” 李氏不是帝都人,了解不多,她摇头。 庄氏问:“那锡北国际知道吧?” “听人说过。” 锡北国际在帝都很有名,听说旗下有五家公司,名号都是响当当的。 庄氏的老公是一家电子公司的高管,lys也做电子,她从老公那里听到过不少小道消息。 “棠光是锡北国际旗下lyg分部的老总。” “职业跑腿那个?” “嗯。”庄氏说得绘声绘色,就跟亲眼见了似的,“我之前那个公司的老董不是突然暴毙了嘛,我听说是被职业跑腿人杀的。” 李氏听着都觉得胆战心惊:“他们不干这种勾当吧,要是这么****,警察怎么可能不管。” “抓不到证据呗,只要给的钱足够多,他们什么事不敢干。”庄氏语气不屑,“尤其是那个棠光,她一个女孩子爬到那么高的位置,肯定用过很多见不得人的手段,刚刚她打伤人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手上不知道沾过多少人命。” 有声音插进来:“沾过人命?你看见了?” 是隔壁一桌的人。 庄氏心虚,却梗着脖子嘴硬:“大、大家都这么说。” “也就是说你没看见,没看见却在这里造谣。”周青瓷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庄氏面前,她个子高,要俯视庄氏,“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庄氏顿时不吭声了。 附近几桌一直在嚼舌根的女士们也都噤声了。 周青瓷拿着手机到庄氏面前晃了晃:“你刚刚说的话,我录音了。” 庄氏立马怂了,结结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 周青瓷对她笑了笑:“骗你的,没录音。”她哪里来得及录。 庄氏面子扫地,气死了:“你——” 周青瓷点开手机:“现在开始录咯。” “......” 长舌妇们全部闭嘴了。 周青瓷坐回自己座位,夹了块糖醋鱼。 秦昭里凑过去,小声问她:“那个刑法二百四十六条,你怎么知道的?” 周青瓷做模特之前是学建筑的,可不是法律。 她吃得很优雅:“最近客串了个电影,演个花瓶,就这一句台词,我背了好几天。” 秦昭里笑得把酒都洒了。 “杳杳是棠光的事,你之前知道吗?”周青瓷问。 秦昭里摇头,有点担心徐檀兮:“我还是第一次见她打人,怪帅气的。”她倒了杯酒,“她一个女孩子爬到那个位置,不知道受了多少罪。”流过多少血。 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桌。 官鹤山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 手下问:“四爷想起什么来了?” 怪不得“徐檀兮”在洗手间外面说的话似曾相识,原来棠光以前揍他的时候说过。 草! 草草草! 官鹤山越想越气,冲手下咆哮:“关你屁事儿!”他好气好气,“戎黎那个狡猾的狐狸精,嘴上说隐退,背地里却勾搭棠光。” 他摔筷子大骂:“狼狈为奸!奸夫***!” 手下:“......” 官鹤山赶紧给军师打电话:“纪秘书,我跟你说,那个徐檀兮,就是戎黎的老婆,她居然是棠光,他们夫妻两个早就勾搭上了......” 360:霸气绝杀,戎黎的英雄来了(二更 “她居然是棠光,他们夫妻两个早就勾搭上了......” 他告了有几分钟的状—— 呸! 他分享了几分钟的情报。 纪佳军师全程都不惊讶,也不慌张,等官鹤山口水都说干了,她才饱含期待地问了句:“程及今天去参加婚礼了吗?” “......” 官鹤山直接挂断了。 好烦,这个军师简直花痴得要死,要不是她脑子好,早把她开了。 挂完电话,官鹤山背着手去看笑话。 嗯,笑话就是路华浓,这婆娘被揍的时候,他笑好大声。 他走到路华浓面前:“啧啧啧。。。” 路华浓用干净的毛巾摁着伤口,一张脸白得像鬼,像厉鬼:“滚开。” 官鹤山高高胖胖,甩脸的时候身形略笨重:“活该,哼!” 虽然今天被棠光打了他很不爽,但路华浓也被棠光打了他就很爽。 总体来说,他心情还不错,端了杯酒去敬新郎,瞅着新娘好面熟,好像以前睡过,但他睡过的人多了去了。 没事儿,多大点事儿。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救护车到了,警局的人也到了。 路华浓上了救护车,车门关上之际,沈清越拄着盲杖路过,抬头看了她一眼。 六点过后,太阳西落,酒宴散场,宾客陆续离开。 温时遇的车停在了酒店的地下车库。 “温时遇。” 他脚步停下。 徐檀灵走上前:“徐檀兮刚刚那个样子,你以前没见过吧。” 徐檀灵也是今天的来宾:“她可真会装。” 温时遇看向她眼角。 她立马侧过身去,挡住眼角的淤痕。 温时遇收回目光,一向礼貌绅士的他,待她的态度却十分冷漠憎恶:“她什么样子,跟你没有关系。” 他说完上了车,驱车离开。 徐檀灵愣在原地,失神地望着。 “跟谁说话呢?” 声音从后面传来。 徐檀灵立刻否认:“没有谁。” 男人看上去年纪不轻,两鬓已有白发,他走上前,伸手去摸徐檀灵眼角的淤青。 她本能地往后躲,眼神惊恐。 男人手在空中停顿了几秒,收回去,搂住她的腰:“怎么还没好?” 她垂眸,睫毛慌乱地抖动:“就、就快好了。” 徐伯临和温照芳都进了监狱,她名下没有股份,签到天光传媒之后就一直坐冷板凳。 之后, 之后她就堕落了。 长宁路332号,是一家废车场。 太阳落了西山,天色渐渐变暗,集装箱的仓库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地上倒下了十几个人,或意识昏迷,或哀嚎不断。 还站着十几个,也都负了伤,但都不是致命伤,戎黎似乎不想沾人命,所以下手有所保留,以至于耗费了很多时间和体力。他被他们围在中间,他额头受了伤,脸上都是血,黑色的外套被浸湿了看不出来,里面白色的t恤已经染成了红色,他早就体力透支,身上到处都是伤,身体摇摇欲坠。 毛九把口香糖吐在地上,挥了挥手,让手下退下。 “骨头真硬啊,还不倒下。” 他拖着铁棍,走向戎黎,金属摩擦着水泥地面,发出很刺耳的声音。 最后一缕日头落下,戎黎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他看不清轮廓,只隐约能看见重影,在晃动。 毛九举起手里的铁棍。 戎黎抬手去截,手却抓了空,狠狠一棍砸在了左臂,他身体晃了晃,已经到了极致,整个人往前栽,膝盖跪到了地上。 只有后背,还没弯下。 如传闻所言,戎六爷一身硬骨。 毛九走到他面前,抬起棍子:“好走,戎六爷——” 咣! 门突然被踹开,外面的车灯打进来,毛九怔住了。 强光里,有个人影。 “戎黎!” 戎黎回头,眼睛里都是血,朦胧的视线里映出一张脸,渐渐清晰。 她来了。 他可以倒下了...... “戎黎!” 她没有这么撕心裂肺地喊过他,这么痛。 她跑过去,跪在地上,伸手,却不敢碰他。 戎黎躺在地上,刚刚怎么挨打都不肯折弯的后背蜷起来,缩成一团。 因为太疼了。 “杳杳......” 棠光眼泪掉下来,答应他:“嗯。” 他吃力地抬起手,想给她擦掉眼泪,可是手太脏了,都是血,他放在身上擦了擦,才碰到她的脸:“我没事。” 没力气了。 他手垂下,眼睛合上。 老赵和杜大海带着人过来,把毛九和毛九的人全部围住,但没有动手,在等棠光下命令。 她擦掉戎黎脸上的血:“对不起,来晚了。”然后擦掉眼泪,她脸上也沾上了戎黎的血:“老赵,让救护车快点。” 老赵立马打电话去催。 棠光从地上捡了根木棍,转身看着毛九:“你打了他多少下?” 毛九后退了一步:“你是谁?” 她眼里戾气太重,绝对不是寻常人。 “不说?”那好,棠光撂话,“那就打到我解气为止。” 毛九双手握紧铁棍,抢先下手,用力朝她挥过去。 她用木棍挡了一下,一脚踹在毛九胸口。他手里的铁棍掉在地上,随即摸出一把匕首,猛地刺过去。 棠光侧身避开,锋利的刀口削断了一缕头发,毛九又攻过来。 这次她不躲,等毛九持刀的手靠近之后,她用手臂挡了一下,不管伤口,直接抓住了毛九的手,用力一扭。 匕首掉在地上,毛九大叫一声。 叫声的回音还没落,她狠狠一脚踹在毛九小腿上,他整个人往前栽,她顺着重力踩在他背上。 毛九扭头大喊:“有本事就打死我。” 棠光脚下用力,狠狠碾着他后背:“以为我不敢?” 她捡起毛九掉的那根铁棍,一句话不说,直接砸。 一下。 两下。 三下。 ...... 一开始毛九还惨叫,到后面就没声了。 老赵出声制止:“不能再打了,他会死。” 棠光满眼通红,没有理智:“那就让他死。” 她抬起棍子,砸在毛九后背。 361:戎黎的腿,程及千里“寻夫”(一更 她抬起棍子,砸在毛九后背,一下接一下。 毛九奄奄一息地趴着,叫都叫不出声,呕了一口血,头一歪,失去了意识。 “可以了!” 老赵过去拉住棠光:“你说过,手上不能沾人命。” 她接手lyg的第一天就立了规矩,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她动作停下来,把棍子扔在地上,然后走到戎黎身边,叫了声:“先生。” 是徐檀兮。。。 六点五十三,红谷区分局,杨成章急得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负责情报侦查的同事接了通电话,挂断后说:“查到地址了。” “在哪?” “长宁路332号,废车场。” 杨成章立刻下令行动。 一行人刚出警局,**的手机就响了。 “喂。” 电话那边只简单说了几句。 **抬手,示意大家先停下来:“行,我们来收尾。” 电话一挂,杨成章立马问:“谁打来的?” “lyg的人,他们已经到了废车场。” “戎黎怎么样了?” **表情沉重:“还不知道,应该伤得很重。” 毛九带了不少人,戎黎不想伤人性命的话,肯定会受伤。 还好他们没枪。 帝都第五人民医院。 整个手术室外面都是人,谁也没出声,走廊里很安静,见这架势,偶尔路过的医护人员都忍不住打量。 又有两个护士路过,停下来看了看。 “手术室里是谁啊?怎么那么多人守在外面?” “不知道,应该是哪位大人物吧,我刚刚看见院长也过来了。” 晚上八点零九分,主治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十几人全部站了起来。 “医生,”徐檀兮上前问,“我先生怎么样了?” 她还穿着参加婚宴的那件裙子,裙摆上血迹斑斑,耳鬓出了冷汗,浸湿了头发,看上去有些狼狈。 主治医生说:“他身上有多处刀伤、棍伤,好在都没有伤到要害,出血量也不大,主要是腿的问题。” 主治医生是外科医生,对骨科了解不是很多:“患者腿部应该不止动过一次手术,周围的神经都有不同程度的破坏,建议等患者恢复意识之后,去骨科做个精密检查。” 徐檀兮身上披着祁栽阳的外套,脸色很差:“谢谢医生。” “不客气。” 主治医生先去忙了,戎黎还没推出来,在恢复室,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外面天色已晚,徐檀兮对手术室外的众人说:“医院不方便留太多人,你们先回去吧。” 警方来了六个人,杨成章在局里善后,**和老林都来了。 **担心还有余党,不敢大意:“我留几个人在医院外面守着,要是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徐檀兮颔首:“我打人一事,能否等我先生身体好些了再做处理?”棠光做了什么,她都记得,与上次一样,她们共享了短时间内的记忆。 **应下:“路华浓本来就是这个事件的嫌疑人,你也是为了救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等戎黎恢复了再说。” “谢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们。”算了,煽情的话就不说了,**把带来的人叫上,“那我们回局里了。” 徐檀兮道慢走。 其他人还在犹豫是去是留。 “我留下。”傅潮生说完,吩咐lyg的几个人:“除了077,其他人都先回去,今天婚宴上来了不少人,有部分人知道光光和祁家的关系,你们回去处理一下,不要留安全隐患。” 077是乔子嫣的跑腿人编号。 老赵回了个ok的手势,带着人先回去了。 接着何冀北说:“你们去警局帮忙善后。”他自己没走,去办住院了。 lys的几个也先回去了。 祁家人都还没走,放不下心。 祁栽阳从来医院到现在,什么都没问,不知道戎黎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警局的人也在,他担心戎黎的同时,又心疼徐檀兮。 私心来讲,他不希望她是棠光,也许在外人看来,那个位置很风光,代表着权利和财富,但他更希望她平凡一点、安稳一点,她才二十几岁,爬到那个位子要受多少罪、冒多少险不用想也知道。 徐伯临夫妻两个到底有多不负责任,让她走上了这条路。 祁栽阳很想雇人去牢里打他们。 “你晚饭还没吃,在酒席上也没吃上几口,我帮你守着,你先去吃个饭。” “我还不饿,晚一点再吃。”她很平静,把情绪藏得很好,“爸,你先带爷爷奶奶回酒店,等戎黎醒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不饿也得吃,我先带你爷爷奶奶回去,等会儿来给你送晚饭和换洗的衣服。”祁栽阳打算晚上过来守夜。 “好。” 任玲花去弄了条毯子给徐檀兮,然后才回酒店。 戎黎被转到了vip病房。 九点多时候,周青瓷和秦昭里一道来了,在病房外面碰上了温时遇。 他没有进去,在外面站着。 周青瓷问他:“你怎么不进去?” “只是过来看看。” 他没有进去打扰。 周青瓷和秦昭里也没进去,怕给徐檀兮添乱。 程及是晚上十二点多到的。 他去病房门口看了一眼,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他怎么样了?” 对面坐着何冀北跟傅潮生。 何冀北说:“外伤不要紧,腿还不知道。” 帝都和南城有十几度的温差,程及穿得很薄,手揣在兜里,嘴上数落戎黎:“他那个腿,跟**残废似的,还逞能。” 没事做什么好人,命不要啊?烦人! 何冀北眼皮抬了一下:“你怎么穿拖鞋来了?” 一直低着头的傅潮生也抬头看过去。 程及脚上穿了双凉拖。 他出门太急—— 他表情烦躁:“这是时尚,你们不懂。” 妈的! 戎黎那个狗子!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戎黎手指动了。 徐檀兮以为他要醒了,在床边叫他。 “先生。” “先生。” 可他没有睁开眼睛。 迷迷糊糊间,有人喊他。 “神尊。” “神尊。” 戎黎睁开眼睛。 窝在他怀里的白灵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身形窈窕的女子。 她刚幻形,什么也没穿:“神尊你看,我修成人形了!” 上古史书有言:折法神尊座下弟子棠光修行怠慢,在天光上习了八百年,才终得人形。 362:暖被窝日常(二更 “神尊。” 戎黎一动未动,神魂似出了窍。 棠光还当自己的手是爪子,用掌心的肉垫去拍他:“你怎么不说话呀?” 他回过神,慌手慌脚地将她推下了床榻,一拂袖,幻出一段绸子,迅速盖在了她身上:“变回去。” 他平日里虽有些冷漠,但从未这样疾言厉色过。 她被摔懵了:“啊?” 他厉声训斥:“快变回原形。” “为什么要变回去?”她刚幻形,还没见过自己的样子,“我的样子不好看吗?” 定是很丑,不然怎么会惹得他生这么大火气,瞧他,眼角都“气”红了。。。 戎黎别过脸,不再看她,捻了个法术,把她变回了原形,并告诫:“记住,不准再幻成人形。” 他说得好严厉,棠光很不解:“在别人面前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没人看见他的狼狈,没人看见被子里他露出的尾巴,也没人看见他眼里叛乱的情欲。 棠光不懂他为何这般不讲理:“为什么?” 戎黎不做任何解释:“不为什么。” “哦。”她也很凶,跟他置气,“你是不是怕我变成了人形就不暖和?不暖和就不能给你暖被子了。” 变成了人形,便不能抱你。 释择神殿里可以有一只暖被窝的白灵猫,但不能有一个暖被窝的女子。 天光上没有白昼之分,万相神尊殿中的金轮钟响一轮为一昼,两轮为一日。 这日,红晔神君来释择神殿寻棠光。 他不敢贸然进去,在殿外喊:“光光。” “光光。” 无人应他,他迟疑了片刻,走上台阶。 释择神尊的神殿外,有九十九阶。 红晔来之前,听得师父说,释择神尊要下天光,进了神殿才发现他还在。 红晔走上去,躬身行礼:“红晔拜见师尊。” 戎黎手里拿着竹简,未抬头:“你来有何事?” 红晔回道:“我昨日下天光,带了些果子回来。” 棠光嘴馋,在天光住了这么多年,还未辟谷。 “放那吧。” 红晔把果子放在书案上,没有离开,目光四下望着。 “还有事?” 红晔年岁不大,还是少年样貌,因为历劫丢了一魂,有些病弱,他问道:“棠光在不在?” 戎黎目光落在竹简上:“不在。” “您知道它——” 他性子淡漠,不近人情:“不知道。” 红晔拱手作揖:“红晔告辞。” 他不再逗留,出了神殿。 释择神殿里有结界,即便是伽诺神尊的慧眼,也看不见里面的乾坤。 棠光在殿中,在戎黎榻上睡觉。 他放下竹简,进了寝殿。 “棠光。” 被子里拱起一团,蠕动了两下,懒洋洋地喵了声。 戎黎说:“起了。” “喵。” 她不起,还在被子里拱。 每每要她修炼,她便犯困,不然怎会八百年才修成人形。 戎黎上前将被子掀了:“起来。” 她软趴趴地撒娇:“再睡会儿。” “起来吃果子。” 她立马睁开眼,眼珠子四处瞧:“哪呢哪呢?” “外面桌子上,自己去拿。” 她拔腿就蹦起来了,猫影一溜烟就不见了。 戎黎垂首,笑了笑。 棠光来天光之后因为吃得好,着实胖了不少,趴在书案上的身影十分圆润。 她一口一个果子:“神尊,你吃不吃?” 戎黎拿了一卷竹简,坐在她趴的那张书案旁,目光始终落在竹简第一行字上:“不吃。” “很甜的。” “不吃。” 好吧,她自己吃,吃得好生惬意,脑袋晃着,尾巴摇着。 “神尊,是不是你伤好了,不畏寒了,我就不用来给你暖被子了?” 他应得很敷衍:“嗯。”目光依旧还在竹简的第一行字上。 “那你伤什么时候好?” “咳咳咳。”他咳了几声,脸上突然增了几分病容,“再过个三五万年吧。” “......” 那她岂不是变成了一只老猫? 棠光好惆怅。 这夜,棠光早早就暖好了被子。 “神尊,被子已经暖好了。” 戎黎捻灭外殿的烛火,进了寝殿。 他殿中没有仙娥,至少棠光从未见过,不像毕方神尊,走到哪里都有貌美的仙娥近身伺候着。 戎黎都是自己宽衣,他把外衣脱下,搭在锦绣屏风上,掀开被褥躺下,手一拂,殿中的长明珠被遮了光。 棠光去猫窝里睡,刚趴下,突然想起一事:“我每次都睡猫窝里,可每次醒来都在床榻上,神尊,是你抱我上去的吗?” “不是。” “那我怎么上去的?” 戎黎背对着她:“你梦游,自己上来的。” “哦。” 她继续睡。 没一会儿她便睡熟了,戎黎起身,去把它抱上榻,她睡觉的时候总喜欢把肚子露出来,他便养成了给她揉小肚子的习惯。 她是真胖了不少,肉乎乎的,被他手揉舒服了,还会自己拿肚子去蹭。 “再等等。” 只有在这个时候,有些话他才能说:“再等等,很快就没有人能阻挠我了。” 岐桑已经算出了万相神尊神归混沌之日,还有二十万余年。 他等不了那么久,他要用他的方法,重新定这九重天光上的规则。 363:程及戎黎撒糖,他们的初见(一更) 金轮钟响了一轮,夜已过,毕方神尊东问将遮天光的法术撤去,便是白昼。 才一个打坐的功夫,棠光又不见了踪影。 她待不住,总爱四处跑。 “棠光。” “棠光。” 戎黎在殿里唤了两声,没人应他,他便出去寻人......寻猫。。。 殿外的台阶之下,棠光被人叫住,正在问话。 “你叫什么来着?” 是伽诺神尊玄肆,他之前在岐桑的神殿外见过棠光,已过了几百年,她还未修成人形。 不是道她仙骨极佳吗? 棠光用猫爪子作揖行礼,回话说:“回神尊,弟子叫棠光。” 凡汐仙娥说,这九重天光上,有三位神尊最是不好接近,分别是九重天光的万相神尊、七重天光的伽诺神尊、六重天光的释择神尊,凡汐还说遇上了要分外小心,万不可冲撞。 除了戎黎,另外两人确实让人生畏,尤其是伽诺神尊,大概因为他有慧眼,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棠光见了他总觉得心虚。 “你不是岐桑的弟子吗?”玄肆问她,“怎么一直在戎黎殿中?” 棠光正要回答,眼前就多了个人影。 “我养伤无聊,让它过来解闷。” 戎黎捻了个仙法过来的,将棠光挡在了身后,他回头,厉声道:“还不进去练功?” 在外面的时候,他总是好凶。 “哦。” 棠光拱着猫爪子作了揖,告退了。 戎黎适才问玄肆过来有何事。 “戎黎。” 他以为棠光叫他,下意识回头,可殿外的台阶上,却不见白灵猫的影子。 “戎黎。” 戎黎骤然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片白色的墙顶。 “先生。” 他有点慢半拍,转头的动作迟缓,空无倒影的眸光里慢慢映出徐檀兮的脸。 “杳杳。” 徐檀兮从椅子上起身:“我去叫医生。” 他拉住她:“刚刚梦见你了。” 徐檀兮又坐回去,伸手按了床头的呼叫器:“然后呢?梦里做了什么?” 他凝神一想:“忘了。” 徐檀兮没有再问他的梦,握着他的手放好,不让他乱动:“是不是很疼?” 麻药已经退了,他身上那么多伤,应该会很疼。 “还好,没那么疼。” 他额头上缠着绷带,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他身上有六处刀伤,最严重的那一处缝了十九针,说不疼都是骗人的鬼话。他又不是刀枪不入,也不是无坚不摧,都是人心血肉长的,怎么可能不疼,只不过是受过太多伤,越来越能忍,只不过是怕她心疼,忍不了也不吭声。 “你要是瘸了,”她眼睛泛红,别开脸不看他,“我就不喜欢你了。” 她在气他,气他瞒她,气他受伤。 戎黎伸手去拉她的袖子,她想甩开,手刚抬起来一点,想到他身上还有伤,又不敢动了。 他拉了拉她的衣服,因为受伤没有力气,声音低低的,向她服软:“不会瘸,我有刻意注意。” 徐檀兮转过头,目光柔下来:“下次不要这样。”她握住他的手,很轻很轻地握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影响了你,可我不希望这样,不管是什么情况,我都不希望你拿自己去冒险。” 这会儿他很乖:“嗯,下次不了。” “你保证。” “我保证。” 她吻他的手背,吻他手背上的伤,眼神温柔得让人心疼:“刚刚是气话,不是真的,就算你瘸了,我也不会不喜欢你。” “我知道。” 戎黎眼里盛着光,像灼灼星子,碎碎鎏金。 门外医生来了。 徐檀兮起身让开,医生检查了戎黎身上的伤口。 “这两天尽量不要剧烈活动,还有尽快去做个腿部检查。” 徐檀兮应:“好的,谢谢医生。” “不用客气。” 医生出去之前,还说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程及进来了。 戎黎看见他有点诧异:“你怎么来了?” 程及语气不太好,一副被欠了钱的样子:“来看你还喘不喘气。” 戎黎看向他的拖鞋。 他突然恼羞成怒:“时尚懂不懂?” 不懂。 但戎黎懂帝都和南城的温差。 他也没戳穿程及:“你去酒店睡,这里不用留那么多人。” “谁说我要留了?”程及快冷死了,挥了挥手,“走了。” 他揣着兜走了。 徐檀兮拿了毯子追出去。 “程先生。” 他脚步停下来,问祁小姐有什么事。 徐檀兮走过去,把毯子递给他:“外面天冷,小心着凉。” 程及接过去,披在身上。 毯子是任玲花买的,花开富贵的风格。 “戎黎跟你讲过十六岁时候的他吗?” 徐檀兮摇头。 程及跟她讲:“那个时候,他被人称作是锡北国际的小魔头。” 十六岁的戎黎,若是不看他那双被恶鹰啄过后没有感情的眼睛,也是翩翩少年郎,是烈日骄阳,是沙漠孤星,是野生长大的劲草。 “有人说他十岁就开始杀人,有人说他为了往上爬,背信弃义,捅自己人刀子,有人说他没心没肝,是个反社会,不过那些人都不敢明面上说,因为他们都很怕他。” 总之,说起他就没有一个好词语。 十六岁的戎黎就已经长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头。 程及笑了笑:“就是这么个小魔头,帮我撬掉锁,让我从笼子里爬了出来。” 当时,他被人拍卖,浑身赤裸,锁在笼子里。 少年过来,撬了锁,问他冷不冷,然后丢下了一件衣服。 那么多人见过笼子里的他,只有戎黎问过他冷不冷。 前后就几十秒,程及觉得他估计要记上一辈子:“很多人说他恶贯满盈,心理医生说他有病,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恶人,但我从来不信。” 鹰只是啄了他的眼睛,没有吃他的心。 所以这次的事程及一点都不意外:“他只是眼睛不好,需要人引路而已。” 说完了,程及裹紧毯子:“走了。” 转过头去,他趿着拖鞋,眼睛红了。 徐檀兮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等冷风吹凉了发热的眼眶之后,才回病房。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她坐到病床旁:“和程先生说了一会儿话。” “说什么了?” “没什么。” 肯定说什么了,戎黎猜:“他说我坏话了?” 徐檀兮摇头,表情很认真:“程及好像真的很喜欢你。” 364:切记不可剧烈运动(二更) 徐檀兮摇头,表情很认真:“程及好像真的很喜欢你。” 戎黎:“……” 这么说gay里gay气的。。。 戎黎必须纠正:“不要乱说,我跟他只是普通镇友。” ——普通的、塑料的、靠金钱才能维系的镇友关系。 “他因为担心你,鞋都没换就赶来了。” 徐檀兮听懂了程及刚刚的话,也看懂了他眼里的情绪,他对戎黎不只有感恩,还有疼惜、了解,和欣赏。 戎黎嘴硬:“那是时尚。” 徐檀兮不与他争论,只是笑了笑。 这两个别扭的人啊。 外面有人敲门,敲得很轻。 徐檀兮起身去开门。 是祁栽阳:“我在隔壁开了个病房,你过去睡会儿,戎黎这我来守着。” 说得好像医院是酒店。 没办法,资本家嘛。 “在隔壁我会睡不安稳。”徐檀兮反倒担心祁栽阳受累,“爸,你先去睡吧,已经很晚了,戎黎这边有沙发,我要是累了,可以在沙发上歇息。” 祁栽阳只能作罢:“那你饿不饿?”她晚饭也没吃几口。 “不饿。” 刚说完,傅潮生抱着两个纸袋子过来,一手抱一袋:“光光,我买了包子。”他把更满的那一袋给徐檀兮,“给。” 是豆沙馅的。 徐檀兮两只手接过袋子,温婉地笑笑:“谢谢。” 包子还是热的,傅潮生在路上一个都没有吃,给了徐檀兮一袋之后,他才戴上一只一次性的手套,开始吃包子。 徐檀兮问祁栽阳吃不吃。 祁栽阳刚想说不吃,傅潮生不情不愿地从自己那袋里拿出来一个。 “给你。” 是好不情愿的口气。 本来一点都不饿的祁栽阳就突然有了胃口:“我喜欢肉包。” 傅潮生很烦,不想给他:“只有豆沙的。” 行吧,祁栽阳“勉为其难”地一口吃了半个。 傅潮生抱着袋子里的包子,坐到椅子上,一口一口地咬着,先咬旁边的皮,一圈都咬完之后,最后才吃馅儿。 何冀北坐在对面,正在看他。 “你也想吃?” “没有。” 包子中间的褶皱歪了,偏到了左边。 何冀北是强迫症晚期患者。 傅潮生纠结了很久,重新拿出来一个,两只手戴上手套,把包子掰成了两半。 他把小的那半给何冀北:“给你。” 祁栽阳是光光的爸爸,所以给一个。 何冀北是光光的丈夫的同事,所以只给半个。 何冀北接了:“谢谢。” 然后傅潮生侧了侧身,转到一边去吃。 半个包子吃完,何冀北用西装胸前口袋里的方巾擦了擦手:“你能不能站起来一下?” 傅潮生缓慢地抬头,看他一眼,然后低头咬一口包子,再缓慢地起身。 对面的墙上贴了一张普及医学知识的海报。 何冀北走到连排座椅的右边,把座椅往左推了大概有三十公分,然后站到中间来观察,观察完,又过去推了三四公分,再重新观察。 傅潮生吃着包子馅儿,很满足的样子:“你在干嘛?” “椅子没摆对称。” 何冀北忍了几个小时了,实在忍不了。 现在对称了,海报刚好在连排座椅的正中间。 傅潮生:“……” 第二天一早,任玲花煲了一大锅汤,用几个保温壶装好,还买了一堆早点,匆忙送去医院。 祁长庚一道过来了,病房里只有戎黎和祁栽阳在。 “杳杳呢?”任玲花问。 戎黎说:“她在隔壁病房和关关视频。” 任玲花把汤壶和早点放下,拿出来几个碗,用热水烫了一遍。 祁长庚坐到沙发上:“杳杳的事你知道多少?”他故意挑徐檀兮不在的时候问。 戎黎披着外套坐在病床上,气色比昨日好了很多:“大部分都知道。” “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她为什么会进lyg?” 多重人格的事祁家人还不知道,徐檀兮不想让他们担心,没有提过棠光和光光。 戎黎也不提多重人格:“她之前被绑架过,中间失踪了五年,那五年里她没有之前的记忆,以棠光的身份做了职业跑腿人。” 咣的一声,任玲花手里的碗滑出了手。 祁栽阳立马问:“绑匪抓没抓到?” 戎黎说没有:“当时一起被绑架的还有徐檀灵,我去监狱找过徐伯临和温照芳,他们也不知道绑匪是谁,而且有一点很奇怪,绑匪只索要了一千万,也只肯放一个人回来,徐伯临夫妻瞒着徐家老夫人和徐叔澜,选了徐檀灵。” 不要钱,那很可能就是寻仇。 这个绑架案戎黎让人查了很久,但查得到的东西却很少。 “杳杳还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撕票,她对这件事没有记忆,应该是当时受了刺激。”她病还没好,戎黎还没跟她谈过这件事。 话说到这里,徐檀兮进来了,屋里的几人默契地终止了话题。 任玲花把在眼里打转的泪花逼回去:“杳杳,过来喝汤。” 祁栽阳背着手出去了。 傅潮生还没走,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打哈欠,他很困,困得眼泪汪汪的。 祁栽阳走过去,坐在他旁边:“职业跑腿人怎么雇?” 他眼睛还半闭着,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名片,放在旁边的空座位上,刚睡醒不久,声音好奶:“发邮件到这里。” 祁栽阳把名片收起来:“什么任务都接吗?” 传闻是这么说的,说只要钱给到位,职业跑腿人什么都帮着干。 傅潮生打着哈欠:“不是。” 传闻果然是扯淡。 就是说嘛,他闺女管着lyg,怎么可能太乱来。祁栽阳继续说正事:“打人接不接?” “要看打谁。” “两个囚犯。” lyg的职业跑腿人遍布各行各业,包括囚犯和狱警。 傅潮生好困,哈欠连连:“接。” 祁栽阳要找人揍徐伯临和温照芳。 下午,戎黎去骨科做了精密检查,全套检查下来,花了三个多小时。 他的腿还不能走路,徐檀兮向医院借了轮椅。 给他看诊的是骨科的主任医师,裴医生:“你之前是不是有过骨髓炎病史?” 戎黎嗯了声,转头去看徐檀兮,她蹙着眉,担忧思虑全压在了眉梢,那样子,似乎天马上就要塌下来。 裴医生看着x光片:“先后动过几次手术?” 戎黎的腿一看就是动过大手术的,而且还是多次。 “两次。”他倒说得轻松,“在骨髓炎手术之前,还做过交锁髓内针和钢板固定术,另外还有韧带修复手术。” “手术是在国外做的?” “嗯。” 这么多次手术,他还能好好站着算是奇迹了。 “手术部位有不同程度的神经损伤,有比较严重的创伤性关节炎,还有轻微的骨刺、骨节凸出、骨质疏松等问题。”裴医生问,“有在吃药吗?” “天冷的时候会吃。” 夏天还好,不怎么疼。 “考虑到你的腿已经动过多次手术,我不建议再开刀,保守治疗的话,根治的可能性不大,但如果后期调养得好,应该能维持现状。” 和之前的医生说得差不多,他的腿不能再动手术。 “抗感染要做好,可以适当地用中药热敷,定期做针灸理疗,如果条件允许,我建议偶尔借助工具,减少用腿。切记,不能剧烈运动。”裴医生打开电脑,“我先给你开点抗炎的药物,近期最好是坐轮椅,一周后再做复健。” 药开好了,满满一页。 徐檀兮上前去拿开药的单子:“谢谢裴医生。” “跟我客气什么。” 从诊室出来,戎黎问徐檀兮:“你认识那位医生?” “嗯,裴医生和三叔公是朋友。” 方鼎鼎也是骨科医生。 回病房的路上,戎黎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檀兮推着轮椅:“不用太担心。”她自己其实担心得不得了,还要安抚戎黎,“不会有事的,日后我们多注意一些。” 戎黎不是在想这个:“我在想,”刚好到病房了,“行房算不算剧烈运动。” ------题外话------ **** 顾总答:那就要看什么姿势了 一点点骨科医学知识,我查了好久,还不确定对不对…… 365:锡北国际顾五爷(一更 戎黎不是在想这个:“我在想,”刚好到病房了,“行房算不算剧烈运动。” “……” 徐檀兮只想捂住他的嘴。。。 戎黎把门带上,明明见她脸红得直低头,偏偏还要问:“算不算?” 他怎么能这么一本正经、面不改色地问这种问题? 他一点也不知羞,徐檀兮不想与他讨论:“我不知道。” “你把三叔公的微信推给我,我问问他。”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徐檀兮可是读过《女戒》的老古董,才不像戎黎这样没羞没臊。 “你不要问。” 戎黎坐在轮椅上,仰着头看她的眉眼。 她见他不吭声,严厉地告诫:“不准问,你听到没有?” 她思绪被他搅乱,原本压在眉间的愁思倒也消了不少。 戎黎这才打住:“听到了,我逗你的,不会真去问。” 算不算剧烈运动,他这个当事人还能不知道? 他把徐檀兮拉到跟前:“你别担心了,没什么好怕的,我之前在国外做手术,医生说我十有八九站不起来,我不也站起来了。以前没成家,也没领养戎关关,觉得无所谓,没怎么顾及过,以后我会更加注意,会定期检查,你就好好盯着我,其他的不要多想。” 徐檀兮点头,不去胡思乱想了。 戎黎住院的第三天,徐檀兮去警方做了笔录,路华浓的嫌疑还没有排除,自顾不暇。 徐檀兮虽然打了人,但事出有因,而且戎黎这次帮助警方缉毒有功,王刚和杨成章作保,免去了徐檀兮的刑事处罚,只交了处罚金。 杨成章从外面回来:“毛九招了吗?” 同事张海林说:“他说没有同伙,是自己单干。” 杨成章一点都不意外:“毛九有妻儿,人在国外,他不开口应该是不想得罪上面的人,而且他贩的那个量够死一百次了,他又前科累累,即便戴罪立功,估计也免不掉死刑。” 不开口也是意料之中,开口了也不一定找得到定罪的证据。 张海林来缉毒队之前,在重案组也干过,不是第一次对上路华浓:“每次都这样,我们刚抓住尾巴,路华浓就立马一刀砍掉,别的不说,她这个善后的本事,成精了都。” 老周这时从审讯室出来:“得提前放人了。” 张海林眼皮跳了下:“又作妖了?” “犯病了。” 杨成章叫了几个同事,把路华浓送回医院。 祁栽阳感染了风寒,徐檀兮在急诊一楼,给他拿感冒药。戎黎腿上的炎症还没消,不方便下楼,傅潮生陪她一道去的。 一楼大厅里很多人,尤其是拿药的几个窗口,排了很长的队,后面的等候区都坐满了,队伍排到了走廊。 一眼望过去,全是拿着手机的低头族,像徐檀兮这样专心等着的人很少。 傅潮生站在她后面,手指戳了戳她手臂。 徐檀兮回头。 他指给她看:“那个戴帽子的。” 她顺着看过去。 “是小偷。” 男人戴着黑色的帽子,还有蓝色口罩,他在徐檀兮旁边的一个窗口,排在中间的位置,他的面前是一位中年女士,女士的包包拉链已经被拉开了。 男人左右看了看,目光偶尔会掠过女士的包包,在找机会下手。 旁边排队的人都在玩手机,没有人注意到他。 “管不管?”傅潮生听徐檀兮的。 徐檀兮是个心软的:“去提醒她一下吧。”如果是救命钱被偷了就糟糕了。 “哦。” 傅潮生从旁边一排座位的中间插过去。 男人找准了时机,朝女士的包包伸手,可手指还没碰到,手腕就被人当场抓住了。 他扭头,瞪着抓住他的人,故意虚张声势地大喊:“你谁啊!” 傅潮生脚下停住。 抓住男人手腕的是一个戴着黑色渔夫帽的女人,侧着头,看不清脸,声音有点烟嗓:“看一下包里有没有少东西。” 包包的主人这才发现拉链开了,赶紧在包里翻找,然后脸色一变:“我手机不见了。” 路人听见后,纷纷看过去。 男人用力推了一把,掉头就跑。 傅潮生准备去追。 那个戴渔夫帽的女人把自己手里的包扔了出去,刚好砸中了男人的小腿,他摔倒在地,她走过去,利索地把他的手扭到身后,弯下腰,从他口袋里搜出了手机。 保安闻声过来了。 女人没再管那小偷,把手机还给了包包的主人。 对方连连道谢,还递了一张名片,表达想要酬谢。 女人没有接受,只是点了个头,说了声不客气,然后掉头去捡她的包,包里的东西掉得到处都是,她一样一样捡回去,渔夫帽的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见她半张脸,脸型不是当下审美流行的鹅蛋脸,反而有些方,很有棱角感,她唇角下压,是典型的覆舟唇,这样的唇形,若是不笑,会给人一种刻板又严肃的感觉,但一笑就会很美。 这时,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走过来,态度恭敬地说:“阮小姐,顾先生在找你。” 她掸了掸包上的灰,刚要离开,被人叫住了。 “小姐你好,”徐檀兮走近,手里拿着一支口红,“这是你的东西吗?” 女人看了一眼:“是我的。”她抬头时,眼睛露出来,是单眼皮,眼型有点偏长,给人很强的距离感,不算很美,却是很有个性和味道的一张脸。 徐檀兮把口红递给她。 她说:“谢谢。” “不用谢。” 女人把口红放进包里,转身离开,刚出大厅,迎面过来一人,盯着她看。 “宋稚?” 她疑惑地回望:“你是在叫我?” 叫她的人正是押送路华浓来医院的杨成章,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神情很不可思议:“真的是你。” 对方说:“你认错人了。” 她绕过杨成章,走下台阶。 杨成章看着她的后背发呆。 同行的张海林问:“宋稚是谁啊?” 杨成章还在出神,自言自语了一句:“我不可能认错人。” 她是他选出来的人,绝不可能认错。 他立马去追。 她不叫宋稚,她叫阮姜玉。 “你去哪了?” 这是她的未婚夫,顾少泽。 她说:“没去哪。” 手机铃声响了,她的未婚夫看了一眼来电号码:“我接个电话,你去车上等我。” “嗯。” 阮姜玉先上车了。 后面的他抬了一下眼,秘书就会意,跟着上了车。 随后他走到人少的地方,接听了来点。 “五爷。” 锡北国际顾五爷,本名顾起,顾少泽是他这两年才用的假名。 “查到了?” 电话那头禀报:“是老钟。” 顾起是混血,脸型偏东方面孔,轮廓分明,有一双辨识度极高的蓝色眼睛:“按我的规矩处理。” “五爷,念在老钟是第一次——” 顾起从来不坏自己的规矩,除了对阮姜玉:“我这里没有第几次之分。” 那边不敢再求情了:“是。” 锡北国际的顾五爷早在多年前就把lyd化工的大本营搬到了红三角。他只用了几年时间,在那一带、在那个领域,登了顶。 路华浓的病房在住院部的顶楼。 门从外面推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他看了看门口,低声叫了句:“路姐。” “消息放出去了吗?” 乔冲回:“已经放出去了,按照顾五爷的规矩,钟城活不过今晚。” 毛九那批货就是找钟城拿的,而钟城,是lyd化工的人。 有个问题乔冲想不明白:“顾五爷的本家是锡北国际,可为什么他从来不碰国内的市场?” 顾起几年前就立了规矩,他的货只销国外。 钟城瞒着顾起给了毛九一批货,现在毛九落网,路华浓把消息透给了顾起,后面善后的工作就不用她来操心了。 “也不是从来都不碰,是从五年前开始。”顾起活跃在红三角,路华浓对他了解不多,“听说,他败给了一个女卧底,从此之后,退出了国内市场。” ------题外话------ *** 好难写,写多了怕过不了审,不写又不完整 366:医院是怀重孙的好地方(二更) 上午,徐檀兮回酒店洗漱,戎黎去骨科复查,电动轮椅他不太会用,上电梯的时候,轮子卡住了。 路过的护士问:“需要帮忙吗?” 护士很年轻,顶多二十出头,胸口挂着工作牌,工作牌上有科室和名字:普外科,王亚萍。。。 就称呼她小王吧。 戎黎回头看了眼:“不需要。” 他弯着腰,在研究操纵杆旁边的按钮,他记得轮子可以升降,怎么弄来着? 嗯,他有一张让小王很心动的侧脸。 小王鼓起勇气:“我帮你吧。” “不用。” 嗯,他有小王很喜欢的高冷属性。 可惜了,腿不好。 小王忍不住看向他的腿。 嗯,他有一双让小王滋生邪念的腿。 小王再次鼓起勇气:“没关系的,我——” 戎黎直接站了起来,把轮椅搬了进去。 小王:“……” 就好突然。 所以他为什么坐轮椅? 嗯,他有小王很感兴趣的神秘感。 小王本来要去巡查病房的,鬼使神差地跟着上了电梯。小王很羞涩,小王不敢看他,小王手心都出汗了,小王耳朵发热,小王忘了按电梯。 戎黎坐在轮椅上,轮椅离电梯按键很近,他先按了个三:“几楼?” 冷淡,却有礼貌。嗯,他还有让小王耳朵怀孕的声音。 小王开口,却结巴了:“二、二楼。”小王懊恼,表现得一点都不自然。 戎黎又按了个二。 小王羞涩地勾了勾耳边的头发:“谢谢。” 电梯门合上。 小王觉得空气好像突然被抽掉了,呼吸越来越困难,她悄悄抬头,看见了电梯门上的倒影。 嗯,他正脸更绝,好杀小王。 小王觉得是春天来了,爱情来了。 但是—— 小王没有勇气要微信,感觉会被拒绝。 戎黎在三楼下了。 十几秒之后,电梯门再一次开了,小王轻手轻脚地跟了出来。 十点半左右,护士来给戎黎换药。 他在玩游戏,听见声音抬了一下头:“怎么换了人?” 那眼神,三分薄凉、三分慵懒、四分散漫。 嗯,他有小王最喜欢的扇形统计图眼神。 小王端着托盘进来,心里无比慌张、脸上假装淡定地撒了谎:“肖护士家里有事。” 小王求了肖护士很久无果,最后用一顿晚餐换了一次“代值班”。 小王端着医用托盘,小鹿乱撞地走过去。 戎黎看着手机:“东西放那,你可以出去了。” 小王愣着。 游戏里开枪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徐檀兮推开门进来。 戎黎立马抬头:“杳杳。”他立马关掉游戏,“给我换药。” 小王回头。 啊,好漂亮的气质小姐姐。 徐檀兮把包放下:“我来吧。” 小王忍不住瞄她的裙子,是带一点点古风的长裙,好想要链接。 “你、你会吗?”小王又结巴了。 徐檀兮颔首:“会,我是外科医生。” 嗯,他不仅有让小王很心动的侧脸、高冷属性、腿、神秘感、声音、正脸、扇形统计图眼神,他还有个很优秀的恋人。 “不好意思。” 小王出去了,去捶墙去了。 徐檀兮坐到床边,把戎黎手臂上的绷带解开:“先生你呀,”她笑了笑,像江南水乡的温山软水,眉眼秀丽,“怎么这么招桃花。” 戎黎吻她唇角:“那你要看紧一点。” 下午,祁栽阳过来了,他的电影杀青了,最近正好有闲功夫,想跟闺女多相处相处。 徐檀兮在看书,戎黎看徐檀兮,祁栽阳在看戎黎。 下午的阳光好刺眼,女婿好碍老丈人的眼。 桌上的手机闹铃响了,徐檀兮放下书,关掉闹铃,去倒了杯温水,把抽屉里的药拿出来:“先生,吃药了。” 戎黎坐起来,很自然地伸出手。 徐檀兮剥了两颗胶囊放到他手里,他放进嘴里,她把温水递给他,等他吃下去后,他又伸出手,她再倒了两颗白色的药丸在他手里。 他就着水喝下去。 祁栽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还真是药来伸手水来张口啊。 徐檀兮接过空杯子:“苦吗?” 没什么感觉,戎黎说:“嗯,很苦。” 祁栽阳咬了咬后槽牙,这个女婿真的太事儿了。 徐檀兮剥了一颗糖给戎黎。 祁栽阳看不下去了:“咳。” “咳咳。” “咳咳咳。” “咳咳咳咳!” 徐檀兮看过去。 祁栽阳把手里的剧本放一边,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手表:“哎呀,到吃药时间了呢。” 徐檀兮知道了,重新拿了个杯子去倒水。 祁栽阳在沙发上左摸摸右摸摸,诶了一声:“我的药放哪里了呢?” 好刻意啊。 徐檀兮哭笑不得:“爸,你的药在你外套的口袋里。” 祁栽阳一点都不尴尬地尬笑:“我给忘了。”他摸出感冒药,“咦,突然想不起来要吃几颗。” 戎黎:“……” 戏好多。 徐檀兮把药拿过去,剥出三颗胶囊,还有四颗黄色的药丸,一并放在药盖子里,然后递给祁栽阳。 祁大导接过药,一口干了,皱起眉头苦着脸,戏超级多:“啧,好苦。” 徐檀兮把糖剥好:“爸,给。” 祁栽阳心满意足地吃到了糖,并得意地瞥了戎黎一眼。 戎黎:“……” 好幼稚。 任玲花跟祁栽阳就相反了,看孙女婿那是无比顺眼,对受伤的孙女婿那是无比疼爱。 傍晚,任玲花熬了汤送过来。 她给戎黎盛了满满一碗:“小戎,吃个鸡腿,吃哪补哪。” 剩下一个鸡腿任玲花盛给了徐檀兮。 祁栽阳吃鸡脚和鸡翅膀,鸡肉都没有一块好的。 戎黎吃完鸡腿喝完汤。 任玲花把削好切好的苹果端过去:“小戎,吃点苹果,解解腻。” 任玲花和孙女孙女婿相亲相爱地分食了两个苹果。 祁栽阳被差使去倒垃圾桶里的苹果皮。 苹果吃完。 任玲花端了碗冰糖雪梨过去:“小戎,冰糖炖雪梨喝不?” 戎黎看了眼已经端过来的碗,嗯了声。 任玲花又给徐檀兮盛了一碗。 祁栽阳没有,他估计任女士已经忘了她生过儿子。 祁栽阳出声提醒一下:“这个不是给我炖的吗?” 他感冒咳嗽,说好了给他炖冰糖雪梨的。 任玲花瞥了他一眼,略带不耐烦:“没长手啊,自己倒。” 祁栽阳:“……” 行吧,母子感情淡了。 任玲花看孙女婿的眼神无比慈爱,因为孙女婿受伤了嘛,需要关怀:“小戎啊,你多喝点哦。” 戎黎喝了两碗。 祁栽阳故意:“咳咳。” 任玲花立马说:“你出去咳,别把感冒传给杳杳和小戎。” 祁栽阳更大声:“咳咳咳!” 徐檀兮赶紧给祁栽阳顺了顺气,他这才把气憋回去。 那头,戎黎要起身。 任玲花表情紧张兮兮:“别动别动,伤还没好呢。” 包括鸡汤,戎黎刚刚一共喝了三碗汤,脸色颇不自然:“我去洗手间。” 他脚刚要下地,任玲花把轮椅推过来:“你腿受伤,不方便吧。”她对徐檀兮招招手,“杳杳,你一起去,也好帮帮小戎。” 徐檀兮:“……” 上个厕所要帮什么?祁栽阳觉得任女士的思想非常邪恶,估计是被那个已经抱了重孙的老姐妹刺激到了:“我来吧。” 戎黎毫不犹疑地自己站了起来:“我自己来。” 祁栽阳:“……” 任玲花回去之前,把祁栽阳拉到外面,训了一顿:“他们小两口恩恩爱爱,你在那捣什么乱!” “我哪有。” 任女士直接勒令:“你明天给我回酒店,别在医院打扰他们!” 她老姐妹家的孙媳妇就是医院养病的时候怀上的。 祁栽阳好无语。 ------题外话------ *** 后一天看前一天的哈,最近老卡文 367:丑闻上热搜,追妻火葬场 下午,洪景元一家来探病。 小坐了一会儿之后,洪景元把徐檀兮叫到外面,有几句话说。。。 “上次婚宴上,有不少认识你的人在场,很多人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你以后要更加小心一点。” 洪景元很难把她乖乖点头的样子与婚宴上砸杯子捅人的样子画等号。 “我和你舅妈都是公众人物,出行的时候本来就会带助理和保镖,你外公外婆那边我也找人看着了,你不用顾及我们,去做你自己想做的。” 关于棠光和lyg,洪景元一句也没问,完全不干涉、完全信任她,给她足够的、没有后顾之忧的空间。 她有很多的感激,话到嘴边,却只说了声谢谢,沉甸甸的一声:“谢谢。” 洪景元压着眉梢沉默了会儿:“你在徐家的时候,” 是不是受过很多委屈? 他把话咽了回去:“你进去吧,我去抽根烟。” 医院禁烟,他去了外面,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刚点上—— “洪景元。” 祁培林是跟着他出来的:“你不是答应了我戒烟吗?” 他为了一个角色,学了抽烟,然后上了瘾。 “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戒掉。” 他性子很闷,老干部一个,有话总不说,祁培林相反,她是个明目张胆的人,做事也野:“那行,你抽一根我抽一根。”她手伸进他口袋,摸到了他的烟,抽出来一根,凑过去借着他的火点上。 她哪会抽烟,吸了一口被呛得直咳嗽。。 洪景元把她手里的烟抽走:“怕了你了。”他把烟掐了,扔进垃圾桶里。 这招她用了几十年了,对他依旧管用。 “不要往后看,都已经过去了。”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在烦什么,她是最了解他的人,他们年幼相识,少年相爱,已经一起走了很多很多年。 晚上,洪景元一家在大明酒店下榻。 洪端端杀青了,最近没工作,综艺就算了,能少上就少上,她嘴巴不把门,不是那块料。 九点多,她发了条微博,日常营业。 洪端端v:今天也是努力赚钱买包的一天! 后面是九宫格美照。 端端睡觉老是压我头发:【啊啊啊宝贝儿】 蜜糖是米汤:【我们家仙女下凡辛苦了】 顾总今天又卡文了:【每日一问:你和江醒分手了吗?】 殿下岁岁安:【想做你的包,想被你捧在手心里】 杠精本杠:【别玩微博了,去找你爸妈学学演技】 评论刷到这里,咚的一声,手机掉水池里了。 刷牙的时候果然不能看手机。 洪端端把牙膏沫吐了:“茜茜,给我找一下吹风机。” 助理叫姚茜,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 后半夜,姚茜被手机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去摸手机:“喂。” “你好,我是江醒。” 姚茜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五点。 她打了个哈欠:“江哥好。” 他在室外,电话里那边风声很大:“麻烦你把端端的地址发给我。” “是有什么急事吗?” “她不接我电话。” 就这事儿? 姚茜说:“端端的手机坏了。” “什么时候坏的?” “九点多吧,她在隔壁房间,用不用我帮你叫醒她?” “不用,把地址发我就行。” 姚茜挂了电话,把地址发过去,心想:这两人不是假恋爱吗? 她突然睡不着了,那就刷会儿手机吧,看看热搜—— 【江醒白菱绫】 【江醒白菱绫酒店夜会】 姚茜:“……” 怪不得大半夜打电话来。 姚茜爬起来,去隔壁。 江醒五分钟前刚下飞机,跟他的经纪人巩帆一起。 巩帆招了辆出租车,上车后对江醒说:“你睡会儿吧,到了酒店我叫你。” 他没睡意,靠着椅背在看窗外,霓虹从他眼里路过。 “你真要解约?” “嗯。” 他赶了六个小时的路,眼底的倦色很重。 巩帆其实不太希望他解约:“那得赔一大笔。” “赔呗。” 他完全不在乎。 巩帆想劝,忍住了,从江醒跑去代言性感内裤开始,他就管不住他了。 其实这次的剧本不错,就是剧方太喜欢搞事,然后搞到了江醒的禁区。 这下好了,玩脱了吧。 手机响了。 江醒看了眼号码:“喂。” 是他刚刚打过的那个号。 那边却不是洪端端的助理,是洪端端本人:“江醒。” 江醒立马坐直:“你怎么醒了?” “茜茜叫醒我了。”电话里的声音很软,是刚睡醒,“你现在在哪里?” “去你酒店的路上。” “你不是说还要两天才能回来吗?” 原本是。 可她电话打不通。 他在横水一刻也待不住,行李没拿就上了飞机:“不拍了,我罢工了。” 电话那边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她声音闷闷的:“我刚刚看热搜了。” 他和一个女演员被拍到了,在酒店房间门口。 江醒把车窗打开,让冷风吹在脸上,眼皮很重,脑子却很清醒:“你信吗?” 她回答得挺快的:“不信。”不过那些照片好碍眼。 她跟江醒会谈假恋爱也是因为在酒店被拍到了,她不是很相信摄像机拍出来的东西。 江醒没在电话里解释,就说了句:“在酒店等我。” “哦。” 昨天晚上十点左右,江醒被爆出和同剧组女演员在酒店夜会。 十二点多,正是网上沸腾的时候,女演员那边出来辟谣了。 白菱绫v:旁边就是导演的房间,对面是赵老师@赵海容v房间,就问了几个剧本问题,不要过分解读。 辟谣的内容也很快上了热搜。 【不是炒作我把键盘吃了!】 【全网呼叫洪端端】 【每日一问:洪端端和江醒分手了吗?】 【我醒哥没瞎,谢谢!】 【白菱绫好茶】 【白菱绫自导自演的吧】 【看花絮的时候就感觉她和江醒好多互动】 【江醒跟洪端端不同框、不互动,估计早分手了,没官宣而已】 【跟白菱绫一比,只负责貌美和晒包的洪端端突然顺眼多了,至少她不蹭醒哥热度】 …… 凌晨的帝都气温只有八九度。 洪端端裹着件帽子是太阳花的金黄色羽绒服蹲在酒店门口,探着脑袋往外瞧。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酒店外面,车上的人下来。 洪端端猛地站起来,大喊:“江醒!” 她跑向他,像一朵灿烂大太阳花。 “江醒,你——” 江醒伸手把她拉进怀里:“洪端端,我很想你。” ------题外话------ *** 今天没有二更 潇·湘有粉丝节活动,有这本书的独家番外。 扣阅有周边活动,狗妹主办,在置顶里。 368:高甜时刻,一起搬砖的工友(一更) 江醒伸手把她拉进怀里:“洪端端,我很想你。” 她抬起头,太阳花形状的帽子裹着她一张红彤彤的小脸:“你松开,别动手动脚。。。” 他没松开。 但她也没推开,给他抱了一会儿。 凌晨五点半的帝都已经开始热闹了,早起的小贩在街对面忙碌,偶尔有三三两两路过的行人。 出租车已经走远了,不远处的路灯铺来一地光,造了一双影子。 洪端端推了江醒一把:“喂,你不解释啊?”虽然她不相信网上的绯闻,但解释还是要的。 “解释啊,不过我只跟我女朋友解释。”江醒背对路灯,影子落到她身上,“我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洪端端,你要不要我解释?” 他好狡诈。 洪端端玩不过他,很凶地撂话:“给你一分钟时间,解释不清楚就分手!” 没长出爪子的奶猫再怎么张牙舞爪,也不会有威慑力。 不过她能把人的心搞化掉。 江醒有颗虎牙,笑得很明显的时候就会露出来,他眼睛很会长,长得又好看,又不怎么正派,露一颗虎牙出来,让他整个气质不一样了,野生气没那么重。 他解释:“网上的绯闻不是真的,是女演员配合导演一起炒作,先放出绯闻,然后含糊澄清,等讨论的热度够了,应该就会有‘实锤’的辟谣证据出来。” 这种炒作手段在娱乐圈并不稀奇,洪端端也见过。 “她进你房间了吗?”这个很重要。 “没有,我没让她进。” “你真罢工了?” “嗯。” 洪端端皱着包子脸:“那会不会让你赔很多钱?” 几个问题下来,江醒才有了点真实感,她是真的走进他生活里了。 他把手伸到后面,擦掉冷汗,然后牵住她的手。 头顶的路灯炸出了花,开在他眼睛里,光影灼灼,碎碎鎏金。 “我的钱哪有那么好坑,我进组之前就签了合同,他们拿我炒作也算违约。” “都签了合同,导演干嘛还搞幺蛾子?”她和江醒虽然是假恋爱,但别人又不知道,明面上江醒可是有女友的,这个导演太不厚道了,居然拿有主的男演员来炒作恋情。 不讲道德! 她要记住导演的名字,回头让外公舅舅老爸老妈都别再跟他合作。 江醒说:“他以为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通常来说都是这样,被蹭热度的人顶多辟个谣,不会有谁真去大动干戈,娱乐圈就是这么个怪圈。 导演根本没考虑过江醒会罢工。 洪端端明知故问:“那你怎么不闭眼睛啊?” 她帽子上顶着朵太阳花,黄灿灿的,跟她一样明媚。 江醒用手压了压她头上的帽子,很软乎:“别的就算了,炒作恋情不行,毕竟我雇水军买通稿花了那么多钱。” 他可是买了不少“江醒洪端端如胶似漆不会分手”的通稿。 “咳咳。” 巩帆站了好一会儿:“你们不怕被拍啊?要不要挑个四面有墙、头上有顶的屋子再聊?” 江醒口罩都没戴:“有人拍更好,省得要我买通稿。” 记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不来蹲他跟洪端端的恋情。 “……” 好吧,“代拍”巩帆上线,他拿出手机。 洪端端表情愣愣地配合着比了个剪刀手。 江醒一只手挡住巩帆的摄像头,一只手托着洪端端的腰,低下头,吻了下去。 咔嚓。 巩帆拍到了一张高糊的吻照。 毕竟不是在四面有墙、头上有顶的屋子里,江醒亲得很克制,在洪端端唇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牵着她进了酒店。 她把面红耳赤的脸藏在帽子里,就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 “你去开房间,我和端端先上去。” 巩帆问了句:“开几间?” 成年男女嘛,直奔主题也很正常。 “两间。”江醒说,“要七楼的。” 巩帆不知为何,有一丝丝失望,大概是老父亲的心理吧。 电梯正好停在一楼。 江醒牵着洪端端进了电梯:“你爸是不是也住这儿?” “是啊,你怎么知道?” “你经纪人说的,我给你助理打电话之前,先打给了你经纪人。” 其实他还打给了洪景元,不过洪景元没接,上次他在祁家外面亲了洪端端,洪景元估计还在记“仇”。 “戎黎没事吧?”江醒问。 “外伤没什么事,但腿还没好。” 洪端端刚想问他怎么知道戎黎受了伤,电梯门就开了。 “哈喽,040。” 是职业跑腿人058,058染发很勤,上次见还是哑光酒红,现在是雾霾灰蓝。 江醒问:“你来帝都‘出差’?”出差是行内话,跑腿的意思。 程及说:“来看戎黎瘸没瘸。” 江醒牵着洪端端出电梯:“去哪儿?” 程及进电梯,行李就一个包,一只手拎着,随意地搭在肩上:“回南城。” 林禾苗明天有模拟考。 江醒跟他也不太熟:“回见。” 程及伸手按楼层:“女朋友啊?” “嗯。” 尬聊结束,电梯门刚好合上。 “他是你朋友吗?”洪端端说,“我在表姐夫的病房外面见过他。” 江醒不想说职业跑腿人的事:“朋友算不上,顶多算同事。” “他也是娱乐圈的?” “不是。” 洪端端表情就很懵:“他不是你同事吗?” 糊弄不过去,江醒只能瞎扯淡了:“是工友,以前一起搬过砖。” 洪端端脑子里突然闪过江醒戴着安全帽在大太阳底下流汗搬砖的画面。 她顿时一脸难过。 ------题外话------ *** 我写了三千字的番外,粉丝节动漫里只有几句话。 等活动结束,我把文字版番外发出来哈,是杳杳和戎黎的某一世。 求个月票。 369:哄到床上哄到户口本上(二更 她顿时一脸难过。 演员都要学表情管理,可能是她演技不好,管理不来,江醒轻而易举地读懂了这一瞬间里她的情绪。 心疼。 那是一种让他很陌生的情绪,他只在戏里见过,她是现实里第一个对他露出这种神情的人。 他想记住她此时的样子,多看一会儿之后才说:“我逗你的。” 洪端端想起了网上他的资料:“你出道之前,” 她说到一半停下来,不知道怎么问,怕问不好会让他难过。 网上的资料说,他无亲无故,是自己一个人长大的。 江醒替她把话接过去,不像她那么小心翼翼,他说得很轻松随意,像在说别人的事:“出道之前,我在一家武馆打工,武馆的师傅人挺好的,教了我不少东西,后来我去做了武替,进了娱乐圈,然后演了几年配角,后面就顺风顺水了。” 顺风顺水之前的摸爬滚打他一句不提,在去武馆打工之前,他什么都做过。 他的养父在他十岁的时候就过世了,没有钱下葬,为了一副棺材,他给木材店的老板打了两年零工,怎么熬过来他不太记得了,一个没有家人庇护的未成年人要在一座城市里生存下去,怎么也得脱几层皮。。 这些他都不打算告诉她,天庭来的仙女只要知道人间美好就行了,不用见人间疾苦。 到了她房间门口,他停下脚:“天还没亮,你再去睡会儿。” 她眉头皱着。 其实她都懂。 想问却忍住了,她拿出房卡,刚要开门,江醒用手挡住了房卡的电磁感应区。 她听见他说:“今天是五月二十四号,我们交往的第一天。” 她点头:“嗯。” “记得把那个假恋爱的合同还有剧本都撕了,以后记者再问我们恋爱的事,你不用回答,我来答。” “哦。” 灯光碎在他眼睛里,他看着她,目光虔诚,像献祭的少年在对着神女祈祷。 “我以前没交过女朋友,也没家人,不知道该怎么跟亲近的人相处,也不知道保持什么样的距离合适,如果我做得不好,你一定要告诉我,我都可以改。” 最后一句,定了他的位置,这段感情里,他把自己放在了卑微的劣势方。他也知道这样不好,但没办法,是他先动心,也是他更喜欢她。 “江醒。”她眼睛亮亮的,像抛了光的宝石,“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啊?” 江醒忍不住笑:“嗯,很喜欢你。” “那我告诉你一个秘笈。”她踮起脚,凑近他耳边,“你不用怕做错什么,我超级好哄。” 嗯。 他超级想把她哄到床上,哄到结婚证上,哄到户口本上。 可今天才第一天交往,得做个人,他接过她手里的房卡,嘀的一声开了门。 “已经天亮了,早啊,女朋友。” 早晚有一天,要哄着你跟我姓江。 剧本门事件发酵了一天之后,导演出来说话了。 金和平v:菱绫是我见过最努力的女演员之一,未来可期。 后面附了几张图片,除了剧本门的男女主之外,还有剧组其他演员也在镜头里。 接着照片里的“证人”出来发声辟谣,说原本大家是要一起去聚餐,在等人的时候,最努力的、未来可期的白演员去请教了江醒几个剧本问题,被“有心人”拍下来后,断章取义地发到了网上。 这是把网友当傻子啊。 【有心人:怪我咯】 【不炒作就会死是吧?心疼我醒哥】 【两天十几个热搜,顶流的热度真香】 【白菱绫小姐,你成功让我记住你了@白菱绫v】 【对白菱绫路转黑】 【微博是整点发的,又是金大胖的常规操作】 金大胖是金和平导演的外号。 当然,留言里也有水军。 【期待《通天鉴》】 【看了密室,菱绫简直是宝藏】 【关注作品,远离演员私生活】 …… 剧组辟谣不到一个小时,一直没发声的江醒工作室发了一条微博。 江醒工作室v:剧方违约在先,已经在协调,退出《通天鉴》后续拍摄 热搜瞬间爆掉了。 【我醒哥就是刚】 【金大胖,玩脱了吧】 【太不负责了吧,都已经开拍了,说退出就退出】 【你瞎吗?都说了是剧方违约在先】 【估计江醒把不和女演员炒作写进了合同里】 【我突然觉得江醒对洪端端是真爱】 【我们端端是江醒唯一官宣的正牌女友,当然是真爱了】 【每日一问:洪端端和江醒分手了吗?】 江醒也发微博了,不是辟谣,不是表态,是秀恩爱。 江醒v:没分手,也不会分手@洪端端v 后面还带了一张高糊吻照。 这是江醒和洪端端官宣之后第一次晒亲密照,cp粉和盼着两人分手的唯粉都要疯了。 【我磕的cp终于发糖了!】 【洪端端,跟你男朋友学学演技吧,求你了@洪端端v】 【每次都是江醒巴巴地秀恩爱、穿情侣款,感觉江醒爱我们端端爱得不要不要的】 【最近老刷到“江醒洪端端如胶似漆不会分手”的营销号文章,我怀疑是江醒自己在“冲业绩”】 【醒啊,你醒醒!@江醒v】 【醒哥,别捅刀行吗?@江醒v】 【含泪祝福】 【@洪端端v,你倒是回应一下我们醒啊!外面都传是他倒贴!你给点反应啊!老母亲都要哭了……】 洪端端回了这位内心急切的老母亲:【哦哦】 她赶紧转发了江醒的微博,并配文字:我们好着呢~ 那位老母亲来留言了:【哼!】 这是两人第一次合体秀恩爱,毫无疑问,上了热搜。 江醒工作室发了解约声明之后,剧方和导演都出来道歉了,声称是现场工作人员的失误,希望能和江醒继续合作,并承诺后续会加强对现场人员的监督和管理。 然而,网友不买账。 江醒这边没再回应,直接走了法律程序。 晚上,江醒的奶奶粉任玲花女士打电话给洪端端了。 任玲花女士超级激动:“端端!” 洪端端把手机拉远一点:“嗯?” “你跟江醒真在一起了?” 此时的任玲花像极了磕到糖后癫狂的cp粉。 仙女羞涩:“嗯。” 任玲花欣慰至极:“我们端端出息了。” 洪端端:“……” 370:把情敌按地上摩擦,戎黎变了(一更 啊! 游戏里的角色叫了一声,死了。 然后变成了盒子。 戎黎的段位已经掉得不忍直视了,他还不好好打,声音也关掉了,队友怎么骂他都不管。 他把手机放下,心思不在游戏上。 “你在看什么?” 徐檀兮已经很长时间没抬头看他了。 她这才分出神来:“在看端端的微博。” 戎黎额头的伤已经拆绷带了,贴着医用的创可贴:“她的微博有什么好看的。” 他身体底子好,身上的伤没什么大碍了,腿上的炎症也消得差不多,不怎么疼了,不过徐檀兮时刻记着骨科医生的话,要他减少用腿。 徐檀兮把手机收起来:“很无聊吗?那我推你出去走走?” “嗯。” 她起身去扶他。。 他自己站起来,自己坐到轮椅上,并把轮椅上的安全带系上:“我的腿已经没什么事了。” 这个轮椅设计得很人性化,还有安全带,还能下楼梯。 徐檀兮已经下单了。 戎黎对此:“……” 医院后面有花园,占地很大,绿化做得也很好,有凉亭、有草坪、有花有池子。这两天天气好,许多住院的病人纷纷出来散心。 徐檀兮推着轮椅,走在石板路上,路的两边开着月季,光一照,红色的花张扬又朝气。 “徐医生?” 声音从后面传来。 徐檀兮回了头,坐在轮椅上的戎黎也看了过去。 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真的是你啊。” 他叫唐元君,曾在虹桥医院任职,徐檀兮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他了。 她礼貌性地问候了一声:“好久不见,唐医生。” 唐元君个子不是很高,样貌斯斯文文的,戴着眼镜:“是很久没见了。”他看向戎黎,“这位是?” 徐檀兮介绍说:“这是我先生。” 唐元君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戎黎的腿,觉得很不可思议:“你结婚了?” 废话。 戎黎有点烦这个男的。 “杳杳。”他随便指了个地方,“推我去那里。” “好。” 徐檀兮对唐元君点了点头后,推着轮椅离开了。 戎黎回头,余光瞥了一眼。 “他谁啊?” 徐檀兮说:“以前的同事。” 那个家伙看徐檀兮的眼神让戎黎觉得很碍眼:“你和他很熟吗?” 她走得很慢,微风轻轻拂过裙摆:“不是很熟。” 戎黎随口问的:“他什么科的?” “男科。” “……” 戎黎被自己内涵到了。 他挠着轮椅的扶手,自己问自己:为什么要多嘴呢? 徐檀兮把轮椅停放在路边:“冷不冷?” “不冷。” 他穿得很少,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不御寒。 徐檀兮弯着腰,用手指碰了碰他手背:“你手好凉,我去拿毯子。” 戎黎摇头,说他不冷。 徐檀兮担心他受凉,让他等一会儿,她去病房拿毯子。 他在原地等,看见前面有个喷泉池,池子旁边有个四五岁的男孩子在扔硬币。 全国通用吗?到底是谁骗小孩说扔硬币可以许愿的?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池子中间有个口径不到十公分的凹槽,原本应该是用来栽种植物的,现在快被硬币填满了。 小孩扔了有三四次,一次也没投中,他的硬币都用完了,难过地站着,还不肯走。 戎黎摸了下口袋,没硬币。 不管了。 他转身要走—— “你好,”他问一位路过的护士,“请问你有硬币吗?” 他从钱包里拿出来一张一百的纸币。 小孩还没走,坐在池子旁边,丧着脸,吸吸鼻子,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咕咚一声,有人扔进去了。 小孩回头。 是个坐轮椅的叔叔,他一点也不温柔:“许愿吧。” 他跟谁说话? 小孩左右看看,没有别人。 戎黎没耐心:“快点。” “哦。”池子的水很浅,小男孩趴在石头边缘,脸冲着水面,“水里的神仙,请你保佑我奶奶,让她早点康复。” 好蠢。 戎黎心想。 “谢谢哥哥。”道完谢,小孩子问,“哥哥,水里真的有神仙吗?” 没有。 戎黎答:“可能吧。” 小孩子又问:“那我奶奶会好吗?” 谁知道。 戎黎答:“嗯。” 小孩终于笑了,露出了里面的蛀牙。 戎黎想起了以前,在祥云镇的县医院里,也有个扔硬币许愿的孩子。 他当时怎么说的? “如果许愿有用,医院早就倒闭了。” “那些跟你说来这许愿很灵的人,把池子里的钱都捞出来花掉了。” 戎黎啊戎黎,你现在在干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聪聪。” “聪聪。” 男孩的家人在叫他。 他答应了一声,冲戎黎挥了挥手:“哥哥再见。” 男孩走了,跑去跟妈妈说他许愿了,奶奶会好了。 戎黎抬起头,用手挡住眼睛,阳光从指缝里照进来。 他眯了眯眼睛,弯弯的,像拱桥。 是太阳变了吗? 好像是他变了。 他重新扔了个硬币,许了个跟徐檀兮有关的愿望。 徐檀兮还没来。 戎黎去原地等,左上角有个亭子,与他隔得不远,能听到亭子那边说话的声音。 “晚上出来喝一杯。” 戎黎看过去。 是刚刚的那位唐医生:“烦呗,还能干嘛?” 电话那头的好友问他烦什么。 他说:“我女神结婚了。” 好友问:所以呢? “结婚就算了,你知道她选了个什么样的老公吗?” 戎黎磨了下后槽牙。 唐元君忍不住吐槽:“她选了个瘸子。” 瘸子是吧? 戎黎想打断他的腿,让他知道什么是瘸子。 “当初我追她那么久,她一顿饭都不跟我吃,她要是嫁个好点儿的我也不会这么郁闷,偏偏她嫁了个瘸子,她家里也不缺钱,身边不缺追求者,她找个腿不好的图什么——” 脑袋突然被什么砸了一下,唐元君打住了话,一个凉凉硬硬的东西从他衣服后领掉出来,滚到了地上。 是一枚硬币。 唐元君回头,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戎黎。 那眼神,像兜头浇了来一盆冰水,唐元君脚底板都凉了,他挂掉手机,无比尴尬和心慌:“我、我不是说你。” 他刚说完,只见轮椅上的人站了起来。 唐元君:“……” 所以为什么要坐轮椅? 戎黎走过去,把硬币捡起来,然后站直,腿长个子高,俯视着人,生得一副好样貌,太阳都没他嚣张:“刚刚,”他胡扯,“手滑了。” 371:人格融合,20岁戎黎曾把老婆扔了(二更) 太阳都没他嚣张:“刚刚,”他胡扯,“手滑了。” 唐元君脸上:“呵呵。。。” 他内心:信你是狗! ***** 徐檀兮拿了毯子,正要进电梯,被人叫住了。 “棠光。” 她回头,眼神瞬间转变。 “干嘛?” 懒洋洋的,又有点张扬,像一朵肆意生长的野玫瑰。 ——是棠光。 路华浓推着挂了输液袋的架子,站得远远的,语气挑衅:“你不考虑让戎黎转院?” 徐檀兮今日穿了米白色的针织裙,搭配了浅绿色的圆领毛衣,里面的高领打底是姜黄色,头发束成了半高的松马尾,系了一根跟毛衣同色系的发带。 所有首饰里徐檀兮最偏爱耳坠,今日耳朵上戴了一双坠钻的小“月亮”,两鬓碎发松松散散,“月亮”半隐半露。 很淑女的打扮,不过,棠光的眼神又野又带劲:“医院是你家的?要转你转。” 路华浓瘦得像纸片人,长发已经长到了腰间,颧骨高耸,眼窝凹陷进去后,显得眼睛更大。 “我也在这家医院,你们能睡得安稳吗?” “睡不安稳的应该是你。”棠光抬起手,指腹点了点脖子,“伤疤还没好,别忘了疼。” 她看了眼手里的毯子,进了电梯,门合上之前,目光和电梯外面的路华浓对上。 路华浓眼里的火烧得很旺。 棠光朝她伸手,比了个手枪的姿势,红唇掀动,无声地、挑衅地吐出一个字:“砰!” 是警告哦。 电梯门合上,到了一楼。 棠光不知道戎黎在哪,不过徐檀兮是回去拿毯子的,那他应该在外面。 她走到地势高一点的凉亭,四下看了看。 戎黎在下面叫她:“杳杳。” 她回头,走过去,把毯子盖在他腿上。 “是棠光。” 戎黎不作声地看着她。 她看他时,和徐檀兮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像了。 戎黎移开眼:“刚刚遇到状况了?” “遇到路华浓了,也不是什么特殊状况。”路边有椅子,她拂裙坐下,“我出现的时间好像越来越没规律了。” 坐下后,她整理整理裙摆。 在戎黎眼里,她的影子有一瞬间和徐檀兮重叠了,令他有些失神。 “戎黎。”棠光叫他了一声。 他回神:“我有件事要问你。” 她下意识坐直,靠近一些:“嗯?” “你第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 她以前是徐檀兮的记忆。 后来她分离出来了,徐檀兮就不记得她了。 “七年前,在一个地下医院。”她停顿了几秒,“因为你。” 戎黎诧异:“因为我?” 七年前他并不认识棠光。 “杳杳不是不记得被撕票的细节吗,因为当时我出来了。” 徐檀兮的记忆只到绑架那里,后面她被注射药物,失去了意识。 再往后,棠光出来了,那是她第一次从徐檀兮的记忆里分裂出来。 是因为戎黎。 “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棠光微微仰着头,看着太阳光里的戎黎,“地下医院,躺在手术台上的我。” ***** 少女躺在手术台,一动不动。 旁边的医生和护士在聊天。 “待会儿一起吃晚饭?” 护士说:“好啊。” 男医生五十多岁,穿着绿色的无菌衣,在检查手术刀具:“吃什么?” “刺身怎么样?”护士戴着口罩,露出来的眼角有细细的皱纹,年纪并不轻。 “可以啊。”男医生把手术台上的无影灯打开:“麻醉多久了?” 旁边还有一个声音:“有二十分钟了。” “开始吧。” 讨论晚饭吃什么的那位护士又问:“博士,是取眼角膜还是?” 男医生说:“顾客说两个眼球都摘了。” 他姓万,大家都叫他万博士。 手术台上的少女是顾客送来的,顾客似乎并不想要眼角膜,只说了一句话,把两个眼球都摘了,摘干净点。 至于为什么要摘掉少女的眼球,万博士没有过问,也不感兴趣。 “多漂亮的小姑娘。”护士感叹了句,“可惜了。” 真的觉得可惜? 有他们的晚饭重要吗? 万博士拿起了手术刀,慢慢靠近少女的眼睛,睫毛忽然颤一下。 少女模模糊糊地听见有个声音笑了:“居然还有意识。” 她眼皮动了动,掀开一条细微的缝,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照进去,她隐约看到了手术刀的刀锋,离她瞳孔越来越近…… 咣! 突然一声巨响,门被人踹开了。 万博士手颤了一下,手术刀的刀尖在少女的眼皮上划了一道口子,他猛地看向门口:“你是什么人?!” “我?”来人一身黑色卫衣,头上的鸭舌帽压得低低的,他自报家门,声音悠悠荡荡、懒懒散散,“戎黎。” 二十岁的戎黎,不怕天不怕地,不怕鬼神与妖魔,意气风发、肆意张扬。 就是戎黎两个字,把棠光叫出来了,这是她第一次出来。 她躺在手术台上,睁开眼,血流进了眼眶,视线变成了血红色,模模糊糊地,映出戎黎的影子。 戎黎。 六重天光,掌生死。 她的释择神尊殁于四十八层幽冥。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敢乱闯?”万博士挥着手术刀,气愤地质问。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把活人的器官生生挖出来的地方。 戎黎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个光线很亮的手电筒,他抬高手,光束扫过这间几十平的手术室、扫过手术台,扫过少女白皙的手腕,他答:“人间地狱吗,这里?” 对啊,人间地狱,离死亡很近的地方。 万博士冲着外面大喊:“老李!老李!” 何冀北带了人进来:“他死了。” 万博士愣住,一束强光毫无预兆地刺进他眼里。 戎黎问,像个来自地狱的审判者:“你这双手挖了多少双眼睛?” 万博士专攻眼角膜。 这个医院还有几位医生,负责肝脏、肾脏、心脏等。 外面守卫那么严,这些人是怎么闯进来的? 万博士开始心慌:“你、你……” 戎黎说:“把他手废了。” 很轻飘飘的一句。 之后,几十平的手术室里响起了惨叫和惊呼声。 棠光眼皮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恍惚,恍惚得慢慢听不见声音了。 她合上了眼,泪从眼角滑落,混着血。 “六哥。”平息后,何冀北问,“这女孩怎么处理?” 戎黎擦着手上沾到的血,没走心地扫了一眼:“扔了。” “扔哪儿?” 他想了想:“嗯,扔警局门口吧。” ------题外话------ **** 为什么何冀北和戎黎不记得少女? 因为没走心,而且只瞄一眼不可能记得,我们一天见那么多陌生人,多年后都记不得的。 棠光:你居然把我扔了。 戎黎:…… 顾总:元旦快乐,月票有木有~ 372:揭开前世的谜,戎黎爱的隐忍(一更 他想了想:“嗯,扔警局门口吧。” 就这样,她被他“扔”了。 那一年,徐檀兮才十八岁。 棠光语气平静:“何冀北把我送去了警局,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我是杳杳,徐家也没有报案,警察不知道怎么处理我,就放任我走了。” 中间她被人当成疯子、被人喊打的部分就不说了。 “再后来我认识了一个职业跑腿人,是她带我进了lyg。” 那个人是开米粉店的,棠光在她店里洗了几个月的碗。她之所以带棠光入圈,是因为棠光的眼神看上去像个不怕死的。 不怕死的人更容易在lyg闯出名堂。 当然,不是免费的,棠光第一年跑腿赚的钱九成都给了米粉店的老板。。 “我去找过你,用棠光的名字,不过你没有见我。” 后来她闯出了名堂,戎黎还是不来见她。 那时候她就知道了,他不记得她,不记得前世。 “这里没有九重天光,没有四十八层幽冥,没有人知道棠光是谁,我当时也以为我是疯子。” 那几年,她不要命地接任务,一步一步爬上lyg的金字塔,一步一步让棠光两个字闻名了帝都。 “你在假死之前隐退过一段时间,我一下子找不到你,觉得待lyg没什么意思了,可能是因为没有那么强的求生意识,也可能是因为接受了我只是一个人格的事实,然后我消失了,杳杳回来了。” 之后徐家车祸,光光分裂出来。因为催眠,副人格又被压下去,直到徐檀兮再次遇到戎黎。 心理医生的判断是对的,人格因为戎黎出现,也因为戎黎消失。 她讲完了。 他从头听到尾,一句话没说。 “你要是还不信,就当我中邪好了。” 棠光起身。 戎黎抓住她的手,从轮椅上站起来:“我信。” 他的眼睛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终于不再是她一个人唱独角戏,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拥住他:“戎黎,我——” “喵。” 换光光了。 神尊说了,不可以变成人形,若是变成了人形,就不能抱它。 那日,万相神尊开坛讲法,天光上所有的神尊神君,还有仙娥仙童都去了。 棠光也去了,她的位置在很后面,左右两侧都是美貌的小仙娥。可能因为她是个神君吧,也是只有地位的猫,她那个蒲团上还专门铺了柔软的绸子。 隔得太远,她法力又不好,瞧不清楚万相神尊的容貌,只知道是个白头发的。 她听着听着,昏昏欲睡了。 “棠光神君。” 右边的孔鹤仙娥喊她:“棠光神君。” “嗯?” 棠光趴在蒲团上,伸了个懒腰,不像来听讲法的,倒像来晒天光的。 孔鹤仙娥问道:“你怎么坐在这儿啊?” “坐这儿怎么了?” 坐这才好,坐前排哪敢打瞌睡。 孔鹤仙娥小声说:“你可是有神位的神君,是折法神尊亲收的十九弟子,理应坐在前排,怎能和我等没有分位的仙童仙娥们坐一起。” 九重天光上也是有尊卑等级的,万相神尊所居的第九重是最尊贵的地方,其余八重上的神尊都是平级,再往下是神尊们的弟子,弟子之间依照法力晋升神位,棠光虽然还是只猫,但有岐桑这个大靠山,也混了个还不错的神位。 “我师父和戎黎神尊让我坐这里的,估摸着是嫌我丢人。”棠光用猫爪子指了指前头,“你瞧前面,各个神尊神君都丰神俊朗、貌美了得,我一只猫坐过去,岂不是要乱了他们的阵型?” 她的确是九重天光上唯一一个还是原形的神君,着实有些丢岐桑的脸了,棠光甚是羞愧。 孔鹤仙娥连连点头:“神君言之有理啊。” 那是,这点自知之明棠光还是有的。 她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 过了会儿,左边的凡汐仙娥问她:“棠光神君,你听得懂吗?” “听不懂。” 凡汐说:“我也听不懂。” 凡汐听不懂是正常,毕竟她只是个仙娥。 可棠光是神君啊。 她看着前面全神贯注的师兄师姐们,不禁感慨:“我果然是一块废柴。” 凡汐安慰她:“神君莫要忧伤,看开一些,废柴也有废柴的好,你看你的师兄师姐们,就因为法力高,成日在十二凡世里奔波捉妖,哪像你这般轻松自在,吃了就睡。” 棠光一听,立马顿悟:“对哦。”还是当米虫好,降妖除怪的重任就交给诸位师兄师姐们吧。 于是乎,她毫无负担地倒头就睡,睡得那是天昏地暗。一觉醒来,万相神尊还在讲法。 她有点饿了。 她蹬了蹬爪子,活动活动,就在她抬头时,看见了一物:“凡汐,那是什么?”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凡汐也抬头:“什么呀?” “上面那个亮亮的,一闪一闪的。” 凡汐只看到了白茫茫的天光:“什么亮亮的一闪一闪的?没看到啊。” 棠光觉得好生奇怪:“你没看到吗?红色的,好像是星子。” “没有啊。”凡汐问前后左右的仙娥。 她们也都没看见。 “棠光神君,你脖子怎么了?” 她的后颈烫烫的,发出微弱的光:“我不知道。” 二十八位上古神尊对应二十八颗红鸾星,悬在九重天光之上,一般的神是看不见的,红鸾星不会轻易动,只有遇上情劫才会动。 棠光的脖子后面是释择神尊戎黎的上古神印,那颗发光的星子是戎黎的红鸾星。他偷偷压制了红鸾星,除了她,谁也看不见星动。 万相神尊还在讲法,棠光太久没有活动,一把猫骨头都要散了。 她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大殿,外头也没有人把守,她转悠了一圈,发现一口钟,形状像一只大碗,还闪着金光。 她很是好奇,伸出爪子碰了一下,真的,就轻轻碰了一下。 “咚!” 这个声音她听过,金轮钟响两轮为一昼。 这是金轮钟! 她拔腿便跑。 “小白!” 她继续跑。 少年转瞬就到了她面前,失神地看着她。 她立刻否认:“不是我干的!” 她绝不能承认,这金轮钟只有昼夜交替之时才能敲响,她这番可是闯了大祸啊。 少年见她脖子上系了根绣了蓝焰的带子,带子上还串了颗珠子,他将眼底情绪藏好,温声询问道:“你是哪位神尊的弟子?” “我是……”棠光怕连累岐桑,扯了个慌,“我是毕方神尊座下弟子。” 她给忘了,天光上只有折法神尊座下有只修不成人形的猫。 少年并未戳穿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继续扯谎:“光光。”她抬头,看见少年一身红衣,好生清雅俊逸,“你呢,你是谁?” 少年拱手作揖:“万相神尊座下,红晔。” 这就是红晔啊,听说是天光上最好脾气的神君。 棠光抱着爪子回了个礼:“仙友有礼了。” 他不作声地望着她。 她顿时心虚:“那个金轮钟不是我——” “哦,是我不小心敲的。” 都说万相神尊是个冷面阎罗王,不想他竟教出了如此善良的弟子,棠光心生钦佩。 这是红晔第一次在天光上见到棠光。 当初戎黎在西丘降怪,动了凡心之后,用法术遮避住了西丘。万相神尊重零不知道令他红鸾星动的是谁,他又用心头血锁了棠光的记忆,伽诺神尊玄肆的慧眼也看不到她的过往。当然了,戎黎法力极高,玄肆纵然有慧眼,也不可能看得到他眼里的乾坤。 红晔不能认棠光,不能提西丘,不能告诉她他就是小黑,若是让重零知道了她的身份,肯定会永绝后患。 自此,红晔唤她光光。 373:医院守夜之戎黎又禽兽了(二更) 周六,杨成章来探病,偷偷摸摸来的,让人看见了不好,毕竟戎黎不是干他们那一行的,扯上了太多关系对他不好。 “伤养得怎么样了?” 戎黎坐在病床上,旁边放了个绣了花的抱枕:“明天出院。。。” 之前戎黎重伤,脸色不太好,这几天养回来了,杨成章是第一次近看他这张脸。 真的是好有欺骗性的一张脸,好看得过分了。 杨成章把打岔的思绪收回来,说正事:“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公事还是私事?”戎黎问。 “私事。”杨成章是求人的口吻,“能不能帮我找个人?” lys电子有一张强大的信息网,找人和查消息都是主营业务。 “把他的资料发给我。” 戎黎现在好说话多了,不像以前,活得像座孤岛。 “资料发不了,只有几个信息。”有些东西杨成章不能说,只挑了几个关键信息,“宋稚,女,lyd化工。” 宋稚已经失踪了好几年,他就想知道人还在不在世。 “我找人问问,别抱希望。” 杨成章道了声谢,又说:“这是我私人的事,按你们lys找人的标准收费就行。” 戎黎抬了下眼,右眼角下面那颗泪痣令他看似乖巧的脸显得不那么无害:“不然呢,你以为我白给你找?” “……” “我们不熟。” “……” 杨成章:行吧,是老子自作多情了。 急诊楼外面。 祁栽阳和徐檀兮从酒店过来。 “杳杳,”祁栽阳突然停下来,“你先上去。” 徐檀兮撑着一把深绿色的太阳伞:“怎么了?” “你奶奶做的鸡蛋卷我落车上了。” “我去拿。” “我去吧,你不知道放哪。”祁栽阳把装汤的保温壶给她拿着,“别等我了,你先上去。” 他掉头跑着去了。 徐檀兮并没有先走,怕挡着路人,她站到路边去等。 旁边有位女士,也在等人。 女士看了她两次,问候了声:“你好。” 徐檀兮点头回礼:“你好。” “我们见过。” “嗯,我记得。” 她和上次一样,戴着一顶黑色渔夫帽,没有烫染过的头发到肩膀那么长:“身体不舒服吗?” 她声音偏低沉,手里拿着一本军事杂志。 徐檀兮摇摇头:“是我先生。”她礼貌地回问,“你呢?” 她说:“我来复查。” 之后,两人没有再交谈。 “姜玉。” 有人叫她,她对徐檀兮说:“我先走了。” 徐檀兮彬彬有礼地回:“慢走。” 阮姜玉把帽檐压得很低。 徐檀兮其实没太看清她的长相,对她印象深刻是因为她的帽子。 帽子上绣了一把枪,很特别,枪的手柄上有两个字母——gq。 她走到刚刚叫她的那人身边:“片子呢?” 那人戴了口罩,轮廓很立体,穿着黑色衬衫,袖子挽着,手臂上有个纹身。 与阮姜玉的帽子一样,是一把手柄上有字母的枪。 那是顾五爷的标志。 阮姜玉是唯一一个被他打上标志的女人,他舍不得给她纹身,所以把标志绣在了她的衣物和帽子上,明目张胆地警告那些打她主意的人。 他说:“落医院里了,已经给医生看过,丢了也没事。” 两人走了,路过了徐檀兮身边。 “杳杳。” 祁栽阳拎着饭盒回来了:“你怎么不进去,外面多晒。” 徐檀兮从路边的树荫下走出来:“我在树下,没有晒到。” 祁栽阳热得满头大汗,把她手里的汤壶接过去,什么也不让她拿着。 她稍稍把伞往祁栽阳那头倾斜了一些。 快要六月了,帝都也开始蝉鸣了。 住院部要从急诊大楼穿过去,楼后面的垃圾桶里有火光冒出来,徐檀兮路过时望了一眼,垃圾桶里有张没烧完的磁共振图像,旁边还有一张诊断书,上面有名字——阮姜玉。 戎黎明天就出院,今晚是徐檀兮最后一晚在医院陪床。 vip病房有沙发,还算宽敞,她在沙发上睡,等她睡着后,戎黎把她抱到病床上去。每次都是这样,她在沙发上睡着,在病床上醒来。 戎黎动作很轻,她还是醒了,声音有点沙:“先生。” 他也躺上去:“嗯。” 病房里亮着灯,光线很弱,她有点困:“你怎么又抱我上来了?” 戎黎手伸进被子里,帮她脱掉外套:“沙发睡久了会不舒服。” “床太小了,我会挤着你。” “我伤已经好了,挤也不要紧。” 徐檀兮嗯了声,抱着戎黎,额头挨着他胸口,无意识地蹭了蹭。 被她蹭得有点痒。 戎黎低头,吻她额头、鼻子、唇角,开始也很耐心,一下一下的,后面就有点凶了,又磨又咬。 “杳杳。” “嗯。” 他抱紧她一点,身体紧挨着,让她知道,他想干什么。 “不可以。”她唇色很红,眼睛里潮潮的,“这里是医院。” 戎黎松手,往外侧挪了一些:“待会儿再抱你,我先缓缓。” 他素了很久,自控力有点差。 他还没平息,徐檀兮却又往他怀里钻了。 “干嘛?” 她犹豫了会儿,仰着头亲他。 戎黎呼吸有点不稳:“你别招我了。” ------题外话------ **** 顾美花:禽兽! 374:杳杳,叫老公~(一更) 戎黎呼吸有点不稳:“你别招我了。” 她吻他的喉结:“先生,”手环到他腰上,指尖怯怯地颤,“你把我带坏了。。。” 戎黎抓着她的手,把病号服的下摆掀起来,他下巴压在她肩上,气息慢慢变乱。 她手指凉凉的,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气温一下子燃了起来。 他应道:“嗯,怪我。” 他带着她作乱。 到后面,越来越乱。 “祁杳杳。” 她轻轻嗯了声。 他在她耳边哄:“叫句老公。” 这个对他很管用。 她一叫出声,就能把他点燃。 屋外,夜色迷离,朦胧的月光笼着整座城市,与街头的霓虹交相辉映。 敲门声响了三声。 里面的人说:“请进。” 路华浓推门进去,把口罩摘下:“沈先生。” 此处是沈家旗下的大明酒店。 沈清越有一半的时间都宿在酒店顶楼,房间里放有很多书,有些已经纸页泛黄。 书架旁边有一张书桌,桌上放着电脑和棋盘,还有两摞文件、几本书。 沈清越把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瞳孔的颜色很灰暗:“你不在医院养病,来我这做什么?” “来谢过沈先生。”路华浓上前,“毛九的事若没有沈先生帮忙,恐怕我还有的麻烦。” 没有证据能证明她和毛九的案子有关,警方的人撤了,她又恢复了自由之身。 沈清越不喜不怒,他肤色冷白,带有几分病弱之色:“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替你收尾了。” 她穿着一身明艳的红色:“沈先生难道不是替自己收尾?”她笑了笑,“沈先生你一向料事如神,就是不知道毛九那件事,沈先生有没有提前料到?” 他多疑又谨慎,毛九身边怎么可能没有他的眼线。 “你想说什么?” 路华浓今夜过来,的确是有件事想要确认一下:“毛九擅作主张、与虎谋皮的事,沈先生不可能不知道吧。” 沈清越回:“知道。” 果然是他默认了的。 “我想了几日也没想明白。”路华浓看不透他,“你为什么不阻止?” 锡北国际分家之前是三爷陆鹰掌事,沈清越是陆鹰的外孙,他过世之后,沈清越助她拿下了lyn酒店,共事这么多年,她还是没摸清他的底细。 房里灯光很亮,他的瞳孔里像落了厚厚的灰,光照不进去,他没有回答,反问她:“如果你没有把毛九的地址告诉棠光,结果会怎么样?” 戎黎可能会玩完。 路华浓明白了:“你的目标是戎黎?” 沈清越不置可否:“可惜被你坏事了。” 他脸上分明笑着,却好像随时要张开血盆大口。 路华浓顿时脚底发凉:“我不说棠光会杀了我。” 他哦了一声,是无关紧要的口气:“那就让她杀了你。” 路华浓走后,孔秘书把门关上。 “孔秘书。” 孔秘书上前。 沈清越手里捧着一本书,微微眯着眼睛,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能看清多少:“如果你养了一条狗,那条狗反过来吠你,你会怎么做?” 孔秘书看了一眼书名——《善恶业报经》 他回:“我会把狗丢了。” 沈清越抬头,很惊讶的样子:“你不吃狗肉吗?” 孔秘书毛骨悚然。 路华浓从酒店出来,后背全是冷汗,她站在路边,让冷风吹了一会儿,然后拨了一通电话。 “那日周家婚宴上,知道我为什么会把毛九的地址告诉棠光吗?” 电话那边说:“因为你怕死。” 路华浓纠正:“因为我怕你死。” 戎黎回:“你有病吧。” 不信呢。 路华浓不打虚假的感情牌了,她仰起头,看酒店的顶楼:“你不是想知道我背后的人是谁吗?要不要跟我合作?” 戎黎思考几秒:“先拿出诚意来。” 他挂断了电话。 徐檀兮问他:“谁啊?” 水龙头还开着,戎黎试了试水温后,按了一点洗手液,涂抹在她手心:“路华浓。” 她脸上的潮红还没有退:“她干嘛找你?” 戎黎低着头,认真地在给她洗手:“说想合作。” 分明是敌对的关系,为什么突然示好? 徐檀兮对那位路小姐的印象非常不好:“她是不是心悦你?” “她只喜欢权力。”戎黎握着她的手,放到水龙头下面,把泡冲掉。 徐檀兮嘱咐:“你要多小心她。” “嗯。” 戎黎关掉水龙头,抽了纸擦掉她手上的水:“手疼吗?” 她摇头。 镜子里的她,满面桃红,眼角带春,人比花还娇。 戎黎亲了亲她有些泛红的手心:“刚刚弄得有点久。” ------题外话------ *** 噢,我被剧情卡住了! 375:昭里姜灼临别恩爱(二更 戎黎和徐檀兮三十一号回了南城。 为什么是三十一号? 三十号的晚上,戎关关用大风妈妈的手机给戎黎打了电话。。。 “哥哥,你和嫂嫂什么时候回来?” 徐檀兮在厨房煎药,方鼎鼎给她介绍了一位骨科很厉害的老中医,这两日戎黎在做针灸理疗。 “快了。” 还有一天,一个疗程就结束了。 戎关关追问:“快了是什么时候?” “这两天。”戎黎在客厅,灯都开着,徐檀兮新买的轮椅放就在他的左手边,桌上放着待会儿用来喝药解苦的糖,已经被他吃得只剩一颗了,糖纸扔得桌上四处都是。 戎关关又问:“能不能明天回来?” 明天回很赶,只能下午。 “干嘛?” “后天是六一儿童节。”戎关关超级明显地暗示他哥哥,“我要上台表演。” 你要来看我表演! 戎黎就只嗯了声,看了眼桌上仅剩的一颗糖,忍着才没剥来吃。 小胖墩继续超级明显地暗示:“别的小朋友的家长都会来看表演。” 戎黎不走心地:“哦。” 没了? 快乐死掉了。 戎关关好委屈,好悲伤,好生气:“臭哥哥,不想理你了!”他把电话挂了。 长本事了,敢挂电话了。 戎黎拨回去。 大风的妈妈接了:“喂。” “你好,我是戎黎。” “给关关接吗?” “嗯。”戎黎说,“麻烦了。” 那边换戎关关接了。 他故意用力吸鼻子,一副奶气的哭腔:“你还打来干嘛?” “我还没说完你就挂电话,”倒不凶,但是是训人的口气,“谁教你的规矩?” 戎关关委屈得眼泪汪汪:“是哥哥你先惹我生气的。” 某人仗着自己是哥哥:“生气也得给我忍着。” 戎关关用鼻子:“哼。” “明天回去。”戎黎冷不丁地说。 “那你来看我表演吗?” 电话那边的小胖墩肯定眨巴着眼睛,饱含期待。 戎黎弯了下嘴角:“嗯。” 戎关关心想,哥哥还是非常爱他的。 幼儿园的陈老师说,要勇敢地表达爱意。 戎关关非常勇敢:“哥哥,我爱你。” 对方:“滚去睡觉。” “好的,哥哥。”勇敢的戎关关,“爱你哟。” 次日,风和日丽。 戎黎把针灸提前到了上午,买了下午的机票,四点多才到南城。 一下飞机,徐檀兮接到秦昭里的电话。 “到南城了吗?” “到了。” 南城比帝都还要热一些,徐檀兮把外套脱下,戎黎接过去,帮她拿着。 秦昭里说:“晚饭别做了,来我家吃。” 徐檀兮说好,又问:“姜先生是哪天走?” 秦昭里顿时无精打采:“明天。” 所以吃的是践行饭。 秦昭里挂了电话,跑去厨房。 姜灼在洗菜。 她从后面把他抱住:“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他关掉水龙头:“嗯。” 他几天前就开始准备了。 秦昭里连着几天都提不起精神来:“你的书和大提琴呢?” “琴我拿着上飞机,书已经寄了。” 姜灼把手上的水擦干,转过身来,弯下腰抱她。 秦昭里不是个细心的人,至少对自己从来不细心,可姜灼的事她都记着,不论大的小的。 “还有常用药别忘了。” “没忘。” “外币换了吗?” “换了。” “跟那边的房东联系过了吗?” “嗯。” “到时有人来接你吗?” “有。” “还有什么来着?”秦昭里脑子有点堵,想不起来还有什么事。 姜灼亲了亲她一直锁着的眉头:“该准备的我都准备好了,不用担心,” 她低头,眼睛红了:“可是我没准备好。” 她是多骄傲的人,流血都不掉泪的。 这会儿,眼泪打湿了她的眼睫毛,她看着他,不是雷厉风行的秦总,是舍不得男朋友的女孩子:“姜灼,我不想异地。” “我也不想。” 学业很重要,可是没有她重要,他很舍不得,只不过他是男孩子,不能表现出来,如果让她看出来,她会更难过。 “我——” 他想说他不去了。 秦昭里打断了:“我会去找你,会去得很勤,会查你的岗,你要是敢和别的女孩子玩,”她说话还带着哭腔,狠狠地威胁,“被我逮到你就死定了。” “我不会跟别的女孩子玩,我已经有你了。”姜灼低下头,温柔地亲吻她。 开始她还乖乖地受着,后面就忍不住了,回应得很急切,吻得越来越过火,暧昧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来。 她一想到他明天就要走—— 她忍不住扒他衣服:“去房间。” 他喉结滚动,喘得很性感:“得做晚饭了。”不是不想,“时间不够。” 秦昭里手伸进他衣服里:“那你快点啊。” “……” 他忍了几秒,把她抱起来,去了房间。 ------题外话------ **** 求个月票~ 376:噢,这傲娇的爱啊(一更 他忍了几秒,把她抱起来,去了房间。 秦昭里刚被放到床上,就听见了开门声,她作乱的手规矩了:“好像是姜烈回来了。” 姜灼停下,缓了缓,把她的衣服整理好:“你先出去。” 听声音都听的出来,他动了欲。 秦昭里眼睛往下扫:“那你怎么办?” 他去浴室了。 秦昭里站在门口,深呼吸了几下,等脸上的温度凉下去了,她才开门出去。 “今天怎么这么早?” “我请了一节课的假。”姜烈把书包放下,“我哥呢?” 秦昭里去倒了杯冷水,一口喝了大半杯:“在房间里收拾东西。” “昭里姐,我在楼下看到你爷爷了。” 楼下。。 小区门口有一辆车,已经停了十几分钟。 车上,方秘书坐在副驾驶,他扭头:“董事长,您不上去吗?” 秦延君扔了一个眼神过去,方秘书闭嘴了。 又过了几分钟。 秦延君说:“走吧。” 主驾驶的老赵发动车子。 贴心周到的方秘书每日一问:“董事长,管律师那边,需要我替您预约吗?” 预约了好几次了,董事长都放了管律师的鸽子,遗嘱到现在都没改。 后排座位上,老爷子眼皮不抬:“没空。” 这个理由用了三次还是四次了。 嗯,明天也是没空改遗嘱的一天。 车刚调完头,方秘书就瞅见了刚下楼的秦昭里:“董事长,秦小姐下来了。” 开车的老赵很有眼力见儿地停了车。 秦延君瞥了老赵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秦昭里走过来:“秦董事长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上次叫爷爷不是被摆脸色了嘛,她这次就不叫咯。 不过秦延君的脸色也没比上次好多少:“我听说那个聋……”他停顿了几秒,改了口继续,“那个小白脸明天出国。” “你听谁说的?”一提姜灼,秦昭里身上的刺就立马竖起来,“你还在调查我们?” 哼。 还真是护得不得了。 秦延君板着脸:“我不调查也有人来跟我说。”他坐在车里,眼神高高在上,“后悔了吗?” “后悔什么?” “那个小白脸——” 秦昭里听不下去了:“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小白脸?” 呵。 还护着。 秦延君从鼻腔里愤怒地哼出来一声:“那个穷学生就是拿你当跳板,他要是真心对你,就不会抛下你一个人出国。”谁知道要去多少年。 像那种发达了就抛弃原配的凤凰男,秦延君见过不少。 秦昭里把脸拉下去:“你来如果只是为了说这些,那慢走不送了。” 她说完就走。 秦延君也没叫住她,就冷嘲热讽地撂了一句:“你要是后悔了就回来。”别在外面硬撑,死要面子。 秦昭里回头:“慢走。” 秦延君把车窗一关:“开车!” 老赵赶紧开走。 方秘书心想:这臭脾气,祖孙两个是一样一样的。 等车开远了,方秘书没忍住,苦口婆心地劝:“董事长,您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才能跟秦小姐重归于好?您就不能——” 秦延君冷哼:“从她出我秦家大门那天起,就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方秘书嘴太快了:“那您来这儿干嘛?” 车厢内顿时寒冬腊月。 老赵不敢大声喘气了。 秦延君的眼神能把人冻死:“再多嘴,明天不用来公司了。” 方秘书顿时安静如鸡。 车开了一段路,老赵战战兢兢地问:“董事长,送您回老宅吗?” 秦延君沉默片刻:“先去宠物医院。” 方秘书一副“呵,已看透”的表情。 秦小姐不是有只布偶猫嘛,叫秦将军,那个穷学生的妹妹猫毛过敏,身体又不好,不能养猫,秦小姐就让人把秦将军送来了老宅。 董事长虽然平时都不拿正眼看秦将军,但上周秦将军拉稀,董事长立马让他把秦将军送去宠物医院,还嘱咐他找最好的医生、用最贵的药。 如果这都不算爱的话。 “约一下管律师,”老爷子又开始了,又要作了,“明天去改遗嘱。” 方秘书信他个邪:“是,董事长。” 明天看你去不去。 车开到半路,方秘书接了个电话,是公司总经办打来的:“董事长,那位姜先生又来公司闹了。” “不用管。” 方秘书这多嘴的毛病一时还改不掉:“要是不管,他会不会去找秦小姐要钱?” 秦延君抬了下眼皮。 方秘书立马闭嘴。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吧。 后座的老爷子不耐烦又不情愿地下了个指令:“把他送去戒毒所。” 方秘书了然:“是,董事长。” 那位姜先生是那个穷学生的父亲,他是个一无是处还赌博吸毒的家伙,穷学生的妹妹之前做手术没钱,就是因为这个讨债鬼父亲把卖房子的钱都输掉了。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了自己儿子傍上了富婆,上个月来公司要钱,还声称不给就把秦小姐包养“酒吧驻唱牛郎”的事捅到记者那里,董事长给了点钱把他打发走了,可他不识好歹,居然把董事长当提款机,这下好了吧,得去戒毒所安度晚年了。 这事儿董事长都没跟秦小姐提过。 如果这都不算爱的话。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377:小娇夫他好乖哦,厨神戎黎被打脸(二更 姜灼在十七栋的一楼等秦昭里。 “你爷爷呢?” “走了。”她去按了电梯。 姜灼跟在她后面:“他找你有事吗?” 说起来秦昭里就气:“他来劝我回头是岸。” 他大概能猜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了。 一定不太愉快。 等到了家里,姜灼才问秦昭里:“你没请他上来坐坐吗?” 秦昭里不能理解:“请他上来干嘛?他又不当我是他孙女,说话不知道多难听。”一口一个小白脸。 她撒气似的,把脚下的鞋踢得老远,换上拖鞋:“他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巴不得我过得不如意,好证明他是对的。” 姜灼把被她踢远的鞋子放好:“不要这样想,或许他只是担心你过得不好才来看你。。” 秦昭里哼了声,倒了杯冷水降火。 姜灼把杯子接过去:“你上午还胃痛,不能喝冷的。” 他兑成温水后把杯子给她。 秦昭里喝了半杯,火气没降下去。 姜灼拉着她坐下:“你爷爷如果真的想拆散我们,其实有很多办法,但他什么都没做。” 秦昭里是当局者,而当局者迷。 姜灼很冷静,也很理智:“我其实能理解他,站在他的角度来看,我的确有很多不足。我二十岁,有听力障碍,还在读书,没有一个好的出身,母亲早逝,父亲更是一团糟,还有妹妹要照顾,如果不是你,我甚至要欠一大笔债。” 他语速缓慢,耐心地娓娓道来:“而你是他唯一的孙女,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亲情也好,利益也好,他都培养了你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里,他竭尽所能给你最好的,至少是他认为的最好的。” 他说:“如果我是他,我也会反对,不出手阻挠,就是很大的宽容了。” 她和他一个在塔顶,一个塔底,至少在物质方面,是两个世界的人。 秦昭里不爱听他说的那些剖析自己的话:“你不要这么贬低你自己。” 在她看来,他样样都好。 可是情人的眼睛是带了滤镜的。 他说:“我没有贬低,那就是旁人视角里的我,而你爷爷,也是不了解我的那些旁人之一,所以不能完全站在你的角度去看他的观点。” 秦昭里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有些愣神。 他啊,真的是个很通透的人。 “昭里,”他握着她的手,指腹轻轻地磨着她手背的皮肤,“或许他没有你想得那么冷漠。” 或许吧,或许秦延君没有那么冷漠。 也或许是姜灼目光太温暖,所以他眼里看到的东西总是带有温度。 秦昭里摸了摸他那张还未退尽少年气的脸:“有时候觉得,你不像二十岁的男孩子。” 一定是太早被逼迫着长大了,所以这样睿智懂事。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姜灼有点紧张地问她:“像多少岁?” 她笑着说:“七老八十吧,讲道理的样子像个小老头。” 姜烈也总说他老成啰嗦,他紧张兮兮地解释:“你爷爷是你唯一的亲人,我不想你以后遗憾,所以顾虑得多一点。”他低着头,用脸蹭她的手,睫毛垂着,语气很乖,“别嫌我烦,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唠叨了。” 秦昭里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谁说不喜欢了。”她简直捡到宝了,“而且你说得很对,是我看得片面了。” 徐檀兮和戎黎五点多就过来了,带着戎关关一起。 戎关关抱着一瓶红酒,礼貌地打招呼:“昭里姐姐下午好。” 秦昭里接过红酒:“下午好。”她笑吟吟地问,“餐桌上有甜点,要不要吃啊?” 戎关关仰头看戎黎。 戎黎说:“不能多吃。” 戎关关兴高采烈地点头:“嗯!”他噔噔噔地跑去了餐厅。 秦昭里把门关上,问徐檀兮小两口:“饭还没做好呢,怎么过来得这么早?” 徐檀兮说:“在家也是闲着。”刚好姜灼从厨房出来,她问道,“需要帮忙吗?姜先生。” 姜灼说不用。 秦昭里才不客气,使唤戎黎:“我和杳杳聊会儿天,戎老师,麻烦你了。” 戎黎很自觉地去了厨房。 “这些洗了吗?” 姜灼摇头:“我来弄就好。” 戎黎把袖子卷起来:“我闲。”他把蔬菜一样一样洗好。 旁边就有砧板和刀,戎黎在家也是经常做饭的,拿刀的姿势像模像样。 “胡萝卜要切多大?” 姜灼说:“切丝。” 戎黎拿起刀就切。 厨房不算大,两人个子又高,显得有点拥挤。 等姜灼处理完鸡肉,戎黎的胡萝卜也切完了。 姜灼看到了盘子里的胡萝卜:“你没切丝吗?” 戎黎舔了下唇,沉默几秒:“这就是丝。” “……” 这是条。 378:停药,怀孕(一更 这是条。 姜灼没说什么,自己重新切了一根。 晚饭结束后,八点多。 回到家,戎黎把在姜灼家拍的照片给徐檀兮看:“杳杳,这是什么?” 是他切的胡萝卜。 “胡萝卜。” 戎黎又问:“是胡萝卜丝还是胡萝卜条?” 徐檀兮没有立刻回答,思考了过后:“胡萝卜丝。” “我厨艺好吗?” 她表情很诚恳:“嗯。” 这就是原因——戎黎对自己厨艺和刀功迷之自信的原因。 戎黎又把照片发给了程及。 程及微信发了个问号过来。。 戎黎:【这是什么?】 程及:【你脑子抽了?】 戎黎:【是什么?】 程及:【胡萝卜】 戎黎:【是胡萝卜丝】 程及:【呵】 程及:【这是胡萝卜棍】 程及:【你切的?】 程及:【挺粗壮的嘛】 戎黎找到资料设置,随后删除好友。 对面沙发上,戎关关四脚朝天地躺着,蔫儿蔫儿地喊:“嫂嫂。” 徐檀兮正在泡茶:“怎么了?” 戎关关抱着圆滚滚的肚子,有气无力:“我吃撑了。” 徐檀兮放下茶壶过来,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肚子:“很不舒服吗?” “嗯。” 她去拿消食片。 戎黎抱着手走过来,看着沙发上的那一坨,表情非常嫌弃:“谁让你吃那么多。” 那一坨哼哼唧唧:“姜灼哥哥家的饭太好吃了。” 戎黎死亡俯视:“我做的饭不好吃吗?” “戎一坨”乌溜溜的眼睛眨啊眨,突然坐起来,指着窗户惊呼:“哥哥快看,有流星!” 戎黎眼睫毛都没动一下。 “戎一坨”在窗户和哥哥之间来回瞄了几眼,默默地趴回了沙发上。 徐檀兮拿了药过来。 “戎一坨”吃完药,打算继续瘫着。 戎黎踢了踢他的鞋子:“起来,跟我出去走两圈。” “戎一坨”爬起来:“哦。” 九点多,徐檀兮洗漱完进房。 戎黎放下手机,去拿吹风机,给她吹头发的动作很熟练。 吹风机呼呼作响,耳边掠过的风是温的。 “我想去报个烹饪班。” 今天晚上姜灼做了一桌子的菜。 徐檀兮心想,她家先生可能是被打击到了,于是她安慰说:“你厨艺已经很好了。” 戎黎把风调小一档:“也就你说我厨艺好。” 徐檀兮转过身去,手环在他腰上,仰起头迎着他的目光,眼里有一汀温柔的江南雨:“不用专门去报班,周末我有空,我可以教你。” 他想了想:“嗯。” 通常工作日的时候是他做饭,徐檀兮周末做得多一点。他吃东西不挑,只要是荤的就好,厨艺嘛,很一般。 他把吹风机关掉,放进梳妆台的抽屉里。 这两天,南城很热。 徐檀兮在地上铺了她喜欢的毯子,绣有青鸟和鱼,他把她抱起来,放到毯子上。 “去床上。” 戎黎摇头:“在这。” 他这个人,不喜欢规规矩矩,徐檀兮那点古板的性子都被他磨没了。 “杳杳。” “嗯。” 戎黎怕她着凉,拿了条毯子盖在她身上,让她坐着。 他突然停下:“好像破了。” 她面红似桃花,也不说话,只是那双眼睛会说话,说的全是情话。 戎黎换了一个,继续。 很久之后,他抱她去床上:“我刚刚弄进去了。” 她有些困:“没有关系,是安全期。” 窗外,满天都是星辰。 次日是六一儿童节,晴天。 徐檀兮一开门就看见了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的戎关关,衣服也穿好了,穿的是学校发的演出服,一套绿色的小西装,可可爱爱的。 徐檀兮走过去:“早啊关关。” “早。”戎关关在小西装外面还系了红领巾,但他不会系,打了个很丑的结。 徐檀兮给他解开,重新系好:“怎么起这么早啊?” 戎关关超级开心:“今天是六一儿童节。” 徐檀兮笑了笑:“节日快乐。”她从口袋里“变”出一个小公仔来,“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是一只手工做的小恐龙。 戎关关惊叹:“哇!好漂亮。”他接过礼物,啵的一口亲在徐檀兮脸上,“谢谢嫂嫂。” “不用谢。”他头上翘了一缕呆毛,徐檀兮轻轻给他压了压,“刷牙了吗?” “刷了,脸没有洗,我不敢自己放热水。” 哥哥说了,不可以碰热水和电器。 徐檀兮摸摸他的头:“好乖。”她牵着他,“走,我们去洗脸。” 他把小恐龙挂在西装的扣子上面:“哥哥怎么还不起?” “还很早,等会儿再叫他起来。” 平常早饭都在外面吃,昨天下午孟满慈送了腌制小菜和鸡蛋过来,徐檀兮晚上准备好了红豆,用高压锅定了时,早上煮了一锅红豆粥。 戎黎七点四十五起的,徐檀兮已经煮好鸡蛋了。 他在刷牙,戎关关蹦跶过去。 “哥哥,哥哥。” “干嘛?” 戎关关转了个圈圈:“我的衣服好看吗?” 好丑。 绿色丑爆了。 戎黎不走心地、敷衍地回:“嗯。” “今天我要唱两首歌。”戎关关竖起两根手指,期待地看着戎黎。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戎黎把牙膏沫吐掉:“加油。” 戎关关好兴奋:“嗯!”他高兴地炫耀,“哥哥你看,嫂嫂送我的礼物。” 戎黎从镜子里瞥了一眼。 他觉得徐檀兮有点偏心,五一劳动节给戎关关送了礼物,他没有,六一儿童节给戎关关送了礼物,他还是没有。 “出去,别在这里碍事。” 戎关关快乐得像只小鸡:“好~” 吃完早饭,徐檀兮在房间里化妆。 门关着,戎关关不敢进去,在外面嚷嚷:“好了没,嫂嫂?” 徐檀兮把耳环戴上:“好了。” 戎黎过来,把戎关关拎走:“催什么催,一边呆着。” 出房门之前,徐檀兮把包包里的药瓶拿出来,放进抽屉里。 那是黄文珊医生开给她的药。 她昨晚没有吃避孕药,那别的药暂时也不能吃了,万一怀孕了,药物对胎儿不好。 379:身披荣光,与你比肩(二更) 今天幼儿园里很热闹,外面停了很多车,里面有好多人,好多气球,好多鲜花,还有好多笑脸。 戎关关戴了顶小黄帽,背着个水壶,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戎黎和徐檀兮在后面。 “老师早上好。” 门口的陈老师冲他笑了笑:“关关早上好。”问候完之后,她对家长说,“祁小姐,待会儿我们的老师会给上台表演的小朋友化一点点妆,如果家长介意的话,也可以不化。” 徐檀兮还没说话,戎关关就迫不及待地问:“会在这里画红色的圆点点吗?”他指着自己的眉心。 陈老师说会。 徐檀兮征询小朋友的意见:“关关想要画吗?” “想~” 她回复陈老师:“给他画吧。” 陈老师喊来另外一位老师,让她带戎关关去化妆。 离活动开始还有一些时间,徐檀兮拿出手机来,给戎关关拍视频。。 “我来拍。”戎黎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腰上,“人太多了,你拉着我的衣服,别走丢了。” 徐檀兮说好,走到他身边,拉住他的衣服。 他拿着手机,以迷之视角,把戎关关拍成了一个五十厘米的矮墩墩。 “矮墩墩”他坐在一个小板凳上,仰着脸,让老师在眉心画口红点点。 旁边排队的小姑娘乖巧地坐着:“关关,那是你爸爸妈妈吗?” 小姑娘的小名叫小花,是戎关关在牛奶班的同学。 “不是,是我哥哥嫂嫂。” “哦。”小花好奇地盯着他衣服扣子上挂的公仔,“你这个小恐龙是哪里买的?” 戎关关好骄傲地说:“我嫂嫂给我做的。” 小花好喜欢那个恐龙:“可以给我玩一下下吗?” 戎关关是个懂得分享的小朋友:“可以,但是不可以弄坏了。” “我不弄坏。” 戎关关把公仔取下来,借给了小花玩。 九点半,儿童节活动开始。 全校的小朋友一起跳《大家一起来》,戎关关因为胖得可爱,站在了c位。 他还有一个唱歌的节目,跟班上的另外两个小朋友一起唱《小蜜蜂》,表演结束后,徐檀兮去找他。 “关关。” 戎关关坐在凳子上,抬起头,眼睛红红的。 徐檀兮走过去问他:“怎么了?” 他要哭的样子。 徐檀兮用手压着裙摆,蹲下来哄他:“是不是受委屈了?” 他摇头:“嫂嫂。” “嗯。” 就在刚刚,跟他一起表演的两个小朋友都被他们的妈妈接走了。 他低着头,泪珠子砸在了挂着的恐龙公仔上:“我想我妈妈了。” 戎黎过来就听见了这一句。 他家徐檀兮蹲在那里温声细语地哄小孩,漂亮的裙摆落到了地上,阳光从后面的窗户打进来,把金黄色的光镀在了她的发梢上。 “那明天我们寄信给她好不好?”她用帕子擦了擦戎关关湿漉漉的眼角,“把关关画的画,还有刚刚哥哥给关关拍的照片都寄过去。” 戎关关哭唧唧地点头:“嗯。” 戎黎走过去,把徐檀兮的裙摆提起来,掸了掸灰,眼睛瞥向戎关关:“别哭了,丢不丢人。”他嘴上训着,手却伸过去,把戎关关抱了起来,一只手托着,“等你放暑假,我带你去看她。” 戎关关趴在戎黎肩膀上吸鼻子:“真的吗?” “嗯。” 戎关关嘴怼过去,用力啵了一口:“哥哥,我爱你。” 戎黎嫌弃地擦掉脸上口水,一只手托着戎关关往上掂了掂:“你以后少吃点,重死了。” “……” 戎关关突然就不悲伤了,因为很气。 徐檀兮在一旁望着戎黎,目光温婉柔情。 “干嘛一直看着我?”他问。 她摇头,没说什么。 想给他生儿育女,这个念头刚刚很强烈地撞了她一下,她的阿黎以后一定会是一位很好的父亲。 南城机场。 广播响了,提醒远行的旅客赶快登机。 姜灼拿起背包:“我走了。” 秦昭里跟着站起来:“下飞机了给我电话。” “好。” 她看上去很平静,想让他安心,所以都不敢难过:“不用担心阿烈,我会照看好她,你在那边也要照顾好自己。” 姜灼点头:“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打电话告诉我。” 秦昭里嘴上应:“嗯。”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报喜不报忧,她肯定会这样。 所以姜灼提前存好了徐檀兮和秦延君的电话,他对姜烈说:“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不要自己扛。” 姜烈眼睛很红,来的路上已经哭过了:“知道了,你都说了八百遍了。” 机场广播又响了,不厌其烦地催促着,来来往往的旅客脚步匆匆,送别的家人在原地依依不舍,还有相聚的情侣在人群里拥抱。 “我走了。” 姜灼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抱住秦昭里:“我爱你。”他说,“等我回来。” 等我摘到一颗星,回来送给你。 等我身披荣光,再与你同行。 380:要干掉整个锡北国际(一更) 戎关关喜欢吃炸鸡,其实戎黎也喜欢(肉他都喜欢),但徐檀兮说不健康,他们已经很久没吃过了。 为了奖励戎关关今天在幼儿园里出色的表现,晚饭吃的炸鸡。 于是,戎关关又吃撑了。 戎黎叫了他常叫的那个代驾,让他把车开回了麓湖湾,他领着一大一小散步走回去,也不远,一公里多路。 “哥哥。” 戎黎嗯了声。 戎关关走得好累,蔫儿蔫儿的:“我已经消化完了。”可不可以打车回去? 戎黎没理他,对徐檀兮说:“我要去一趟超市。” 戎关关又精神了:“哥哥,可以买一个雪糕给我吃吗?” 戎黎没感情:“不可以。” 戎关关无精打采:“哦。。” 六月了,天气已经不冷了。 但戎关关前几天风寒,咳嗽还没全好。 商业街离麓湖湾不远,附近一带都是住宅区,这个点,街上的人挺多。 一路上没什么霓虹,只有几盏很有年代感的路灯,灯杆老旧,灯光昏黄,灯下老头子牵着老婆婆,都白了头。 路上没什么车,徐檀兮牵着戎关关,戎黎牵着徐檀兮。 进了超市,她问戎黎:“你要买什么?” 戎黎说随便买点。 他推了辆购物车,往车里丢了许多甜食,还有蔬菜和日用品。 “戎关关,”戎黎使唤他,“去冰柜里帮我拿盒牛奶,放在最下面的那个。” 冰柜就在旁边,离得不远。 “好。” 戎关关去拿牛奶了。 戎黎从收银台旁边的货架上拿了五盒避孕套。 徐檀兮低头,耳朵发烧,默默地往后面站,离某人远一点,再远一点。 男收银员看了戎黎好几眼,然后下意识地想看看他的身边人,没有恶意,就是好奇。 戎黎把徐檀兮挡住,眼皮那么一抬,气场出来了,有警告的意思。 男收银员尴尬地收回目光。 付完账从超市出来,戎关关说饿了,戎黎用矿泉水洗了根黄瓜给他,他心满意足地抱着啃,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没别人听到,徐檀兮这才好意思作声:“你怎么又买,家里的还没有用完。” 戎黎对性事很放得开,虽然没结婚之前很雏很纯,但现在的他很直白,对徐檀兮什么都说,也什么都做。 他喜欢花样。 他说:“那个质量不好,容易破。” 徐檀兮含羞瞪他。 走在前面的戎关关突然回头:“哥哥,你们在说什么呀?” 戎黎刚好拆了一盒牛奶,徐檀兮不喜欢吃垃圾食品,晚饭吃不多,他把牛奶给徐檀兮:“在说牛奶。” 天真无邪的戎关关:“哦。” 徐檀兮脸通红。 翌日是周五,下午戎黎没课,来了程及店里。他的社交圈太窄,没课的时候不是陪徐檀兮,就是来程及这儿。 程及的生意一如既往地惨淡,有时候一天也没个客人。 真是两个闲得发慌的人。 戎黎上了楼,程及在沙发上瘫着,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没课?” “嗯。”戎黎踢开他搭在沙发上的腿,坐下后拿出手机,“上游戏。” 程及换了个姿势,脚搭到茶几上,继续瘫着:“没心情。” 戎黎催:“快点。” 好烦这人。 程及开了游戏,没精打采地浪着。 开局不到五分钟。 “我倒了。” 戎黎被敌人打中了。 程及还在捡设备:“哦。” 戎黎踢他脚:“你快来扶我。”再不扶血就掉光了。 “等着。”他慢慢悠悠地过去,把戎黎扶起来。 id为【程爷带狗子上分】的游戏人物蹲在屋子里,就那么苟着,毫无战斗的斗志。 戎黎去报仇,打刚刚打他的那个人:“我没子弹了。” 戎黎碰过真枪,打得很准。 怎么到了游戏里就准度这么烂? “起开我来。” 【程爷带狗子上分】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拿出狙击枪。 他开了四五枪,没打准。 敌人有两个,一个在前面吊着程及,另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进了屋,丢了个雷进来。 【程爷带狗子上分】和【随便取个名字】都被炸死了。 戎黎退出游戏:“你越来越菜了。” 程及回敬:“你好意思说我,子弹都被你用光了也没见你拿到人头。”他大声嘲笑,“菜鸡。” 戎黎懒得跟他吵,打开好友列表,把备注为【老乡】的程及移除好友列表。 然后谁也不搭理谁,戎黎打他的游戏,程及走他的神。 还是程及先开了口:“问你个事。” “说。” 程及坐直:“如果徐檀兮要去帝都发展,你会怎么做?” 戎黎没考虑:“跟着去。” 程及反驳:“可是帝都很危险。” 他当然不是对徐檀兮去哪里发展感兴趣,他这是在类比。 谁跟谁类比? 徐檀兮和林禾苗。 为什么这么类比? 林禾苗对程及的意义大约可以等同于徐檀兮对戎黎的意义。 戎黎很清楚程及在烦恼什么:“徐檀兮也是锡北国际的,本来就处在这个危险的圈子里,林禾苗的情况不一样,对比不了。” 行吧,兜圈子就不必了。 程及直说:“她的志愿是帝都大学的物理系。” 戎黎提出质疑:“一定考得上?” 程及抱着手往后躺:“当然。” “你会阻止她去吗?” 程及没犹豫:“不会。” 林禾苗很喜欢物理,她的梦想是当天文学家。 戎黎在游戏里不走心地左开一枪右开一枪:“你去了,你得罪过的人可能会顺藤摸瓜盯上她,你不去的话,” 他没往下说。 程及自己接过去说了:“感情淡了怎么办?” 呵。 游戏花丛的浪荡公子也有今天。 戎黎无情地嘲笑:“这点自信都没有?” 都沦落到向戎黎请教感情问题了,就知道程及陷得有多一塌糊涂。 程及以前多会玩,碰到了心上人,还不是一样没辙。 “少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异地一个试试。” 戎黎没站着,他坐着呢,徐檀兮不在,他野惯了,坐没坐相:“如果不是因为徐檀兮的病,我们不会来南城,如果不是路华浓绑了她,我还会继续装死。” 程及听懂了:“所以你优先考虑的是安全?” “嗯。” 程及当初会回祥云镇,目的其实跟戎黎一样,就是想活得简单一点,想离纷争远一点。 “可能不会很久。”戎黎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程及没明白:“什么?” 他说:“我想让锡北国际消失。” 他想平平静静地定下来。 程及也想,他就事论事:“很难。” 锡北国际牵涉到太多人的利益了,还有很多见不得光的秘密和交易,要整个摧毁,谈何容易。 游戏里戎黎挂了,他收起手机:“试试咯。”正事谈到这里,“咨询费结一下。” 程及:“……” 还真是塑料镇友情。 “多少?” 戎黎反问:“你上次收了我多少?” “不记得。”程及真不记得,他们两账目往来太多,哪里记得。 既然不记得,戎黎自己开价:“十万。” 塑料关系就是这样,干什么都要钱。 程及打开微信,想起来了:“你把我删了,转不了账。” 戎黎把二维码打开,手机推过去:“扫吧。” “……” 程及扫完,通过后转账,转完账后删除,整套动作下来一气呵成,极其熟练,毫不拖泥带水。 戎黎把手机揣兜里,走人。 程及叫住他:“你老婆她外婆做的那个腌萝卜还有没有?” “有。” “再给我一罐。”林禾苗挺喜欢的。 戎黎嗯了声,折回来,手机掏出来,二维码递过来。 程及:“……” 妈的。 这只狗子好无情。 程及笑得很危险:“你真要这样?” 风水轮流转,戎黎一脸跟他不熟的表情:“我上个月给你转了十七笔。” 程及不觉得自己有这么狗:“有这么多?” 戎黎把转账记录打开。 程及扫了一眼,笑了笑:“镇友嘛,不靠金钱怎么维系得来。” 他扫码,加好友,转账,然后删除。 381:送上门来给戎黎打(一更 六月七号,高考第一天。 程及开车送林禾苗去考场,离校门口还有一段距离车就开不动了,家长太多,都守在考场外面,这两天又热,人一多,外面简直像个烤炉。 林禾苗看了下窗外:“就停在这吧,前面很多人。” 程及把车停稳:“东西都带齐了吗?” “带齐了。”她出门前检查过了。 程及还不放心:“你再检查一下。” “哦。” 林禾苗打开帆布包查看:“都带齐了。” “给我看看。” 她把包给程及。。 程及打开手机里的备忘录,一样一样查,查完后,把包拉上,还给她:“别紧张,考不好也没关系。” 大不了捐几栋楼。 “我不紧张。” 哦,是他紧张。 “我送你到门口。” 外面太热了,林禾苗摇头:“不用送了。”她自己下了车,“你回家吧,不用在这里等。” 程及应:“嗯。” “我进去了。” “嗯。” 林禾苗拎着包走了。 等她进了校门,程及下车。考场外面那条路上停了很多电动车,一眼望过去全是家长,有拿着食物的,有手里捧花的,还有拉横幅的。 “兄弟。” 程及被一位家长叫住。 那位家长手里拿了个塑料扇子,还拎了两盒西瓜:“送你妹妹来高考啊?” 程及说:“不是妹妹。” “闺女?”那哥们儿保养得不错啊。 他说:“女朋友。” “……” 哥们儿牛啊! 门口的风铃响了。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王小单抬头:“戎哥。” 是戎黎来店里了。 他点了个头,往楼上去。 王小单说:“程哥今天没来。” 戎黎站住,回头。 王小单解释:“他女朋友今天高考。” 戎黎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十点二十二。 程及那货八成还在考场外面傻等。 手机响,戎黎接了个电话:“喂。” 池漾打来的:“六哥,我查到沈清越和锡北国际的关系了。” 戎黎没上楼,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从旁边的散装柜里抓了一把糖。 池漾说:“他是三爷陆鹰的外孙,是lyn真正的主人,之前路华浓金蝉脱壳,就是他在背后运作。锡北国际分家的时候,陆鹰留了一手,lyn估计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地下产业。” 路华浓走私文物那次,戎黎就怀疑她背后有人,顺着收尾的那条线往上查,查到了沈家的大明酒店。而且当时lyn被警方封了将近一半的产业,那次市场有益方也是大明酒店。 戎黎问:“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七年前,他去了一趟南城,回来后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眼睛就坏了。我让人去找过当年的医生,他看的是精神科,医生给的诊断是妄想症,至于眼睛是怎么回事,医生也解释不通。” 七年前,南城。 时间和地点都巧得很。 “他那次去南城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池漾说:“去看了徐氏的高定秀,具体的细节就不知道了。” 徐氏。 徐檀兮。 门铃又响了,进来两位客人,一男一女,是一对情侣,男的开口问:“这里不是纹身店吗?我看外面招牌上写着纹身。” 王小单说:“纹身在二楼,不过老板今天不在。” 戎黎挂掉电话:“我给你纹。” 对方打量戎黎:“你是老板?” 他回答:“打工的。” 晚上。 程及收到了戎黎的好友申请,他点了同意。 程及:【加我干嘛?】 戎黎:【把账结一下】 他发了一张店里小票的照片。 程及有点无语:【我又没雇你】 戎黎:【你没强买强卖过?】 上个月,程及路过幼儿园,未经戎黎同意,“顺带”接了一下戎关关,并且索要了一笔跑腿费。 所以说,出来混都要还的。 程及转了账。 程及:【你最近很闲?】 聊天窗口弹出来一句—— 【已婚勿扰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程及已经习惯了,最近他们两个都闲得发慌,玩拉黑玩上了瘾,反正有事电话联系,没事就在微信上维系维系金钱关系。 戎黎刚把程及删掉,何冀北的电话打进来。 “刚刚收到了一封邮件,有点蹊跷,你看看。” 戎黎打开邮件,浏览完:“谁发的?” “匿名,没追踪到。” 又有电话打进来。 戎黎接了。 “我送的礼物收到了吗?” 是路华浓。 徐檀兮在厨房煎药,戎黎去阳台接:“邮件你发的?” 路华浓不置可否:“你不是要合作诚意吗?看看满不满意。” 戎黎挂断了,重新打给何冀北:“去查一下那两个人。” 382:先教你接吻,谁挖了谁的眼睛(二更 戎黎挂断了,重新打给何冀北:“去查一下那两个人。” 何冀北应下。 然后通话结束。 徐檀兮过来:“在和谁打电话?” 她刚刚在煎药,身上有淡淡的中药气味。 戎黎说:“冀北。” “是有什么事吗?” 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 徐檀兮把脸色放严肃一些:“不可以瞒我。” 不可以不听她的。 戎黎把窗户关上,牵着她回客厅:“路华浓给我发了点东西。” “给我看看。。” 他打开邮件,把手机给她:“是肾脏移植吗?”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路华浓发的资料像是病例,他看得不是很明白。 “嗯,这一张是诊断书,这一张是配型。”徐檀兮把手机放下,“路华浓想干嘛?” “想借刀杀人。” 她猜想:“借你的手?” “嗯。” “对付谁?” 戎黎说:“沈清越。” 路华浓的诱饵只有一句:沈清越在打徐檀兮的主意。 不是合作,她是想借戎黎的手,把沈清越拉下来。 徐檀兮诧异:“帝都沈家?” 帝都沈公子美名在外,都说他是经商奇才,是冷清斯文的贵公子,又说天妒奇才,沈公子不仅身体羸弱,还视力不好。 “他是锡北国际最后一位掌权人的外孙。”戎黎问她,“你以前认识他吗?” “多久以前?” “七年前。” 徐檀兮摇头:“不认识。”她没有任何印象。 “七年前,他去过徐氏的高定秀,回去之后眼睛就坏了,而且那段时间他精神异常,被诊断为妄想症。” 沈清越身上有很多用常理解释不了的谜题。 “如果我猜得没错,”戎黎也是锡北国际出身,很清楚分家之前的锡北国际是什么样子,“路华浓发给我的东西应该是沈清越的地下产业之一。” 一提地下产业徐檀兮就猜到了:“器官买卖?” “嗯。”戎黎说,“七年前,我第一次见棠光就是在一家地下医院,当时医生在取她的眼睛。” 太多巧合了,串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徐檀兮眉头深锁:“我根本不认识他,也没有同他结怨。” 戎黎略作沉默:“可能棠光有。” 所以…… 她脑海里有个很大胆的假设:“他也来自天光吗?” 好像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棠光的存在不是幻想,如果沈清越来自天光,那他来自哪一重天光? “棠光跟我说过一句话。”戎黎说。 徐檀兮心有些慌:“什么话?” “眼睛会认主。”他伸手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所以天暗的时候,我只能看清你。” 因为眼睛认主。 若他的眼睛是棠光的,那棠光的眼睛是谁的? 答案越来越清晰了。 六月八号下午五点,高考结束。 林禾苗从考场出来,看见了等在外面的程及,他站在人群里,冲她挥手,个子很高,她总能一眼看到他。 考场外面全是家长,他也是。 就几步路,她跑向他:“不是让你回家等吗?” 程及接过她的帆布包:“考得好吗?” “嗯,考的我都会。”她很认真地回答,不是在炫耀。 程及笑着摸了摸她的马尾:“谁家的啊?怎么这么厉害的?” 她又认真地回答:“你家的。” 她做什么都认真,喜欢他这件事也是,专注又虔诚。 太阳还没下山,程及走到她前面,挡住了光,把影子投在了她身上。 “可以牵手吗?”他问。 林禾苗点了点头,把手给他。 她手有点凉,程及手出汗了。他牵着她回了车上,然后开了一段路,把车停在了人少的地方。 车窗开着,外面带着热气的风灌进来,携着缕缕梧桐花香。这时节,是梧桐树的花期,满街的淡紫色,梦幻了一整个初夏。 车窗外的花瓣被风卷进来,落在了林禾苗肩上。 程及伸手拂掉了花瓣:“可以接吻吗?” 林禾苗解开安全带,很乖地往他那边凑了一点,仰起脸:“可以。” 他擦了擦手心的汗,握住她的手,靠近去吻她。 少女的唇,六月的风,视线里淡紫色的梧桐花,像一场梦。 不像之前那么蜻蜓点水,他吻得很深。 他以前玩的都是成人游戏,并不喜欢接吻,所以技巧很一般,就顺着本能去索取。不过就算他技巧再一般,也比十八岁的小姑娘会得多。 她呼吸都不会,就一直憋着,憋得脸通红。 他退开一些:“林禾苗。” 她睁开眼睛,瞳孔像浸了水的黑珍珠,光亮而湿漉:“嗯?” “你毕业了。” 她借着这个空档呼吸,轻轻喘着:“嗯。” 她唇上还有水光,被他吻得很红。 他端着她的下巴,再凑上去,吮了一下她的唇:“我不会再等了。” 她脖子都红了,很害羞,但一动不动:“好。” 她眼神炙热、赤诚,里面有一个十八岁女孩所有的勇气,有她的深爱和不顾一切。 “之前不算,今天算第一天,以后我不会拿你当小孩,也会对你做成人做的事情。”程及看着林禾苗,很郑重,“同意吗?” 她小心翼翼地张开手,握住他的,慢慢十指紧扣:“同意。” 他笑了:“先教你接吻。” 383:深入敌营,拿第一滴血(看题外) 六月十四号,温家公子温羡鱼大婚,徐檀兮和戎黎都收到了请帖。 戎黎订了十一号下午的航班,下飞机之后直接回了lys电子。 徐檀兮订的是十二号上午的航班,和虹桥医院的同事一起,去给一家儿童福利院的孩子做健康体检。 这是第五人民医院发起、其他几个医院联办的一个慈善项目,每年都有两到三次健康义诊,这次虹桥医院加入了,一共支援了七位医护人员,其中就有徐檀兮。 儿童福利院的名字叫幸福之家,坐落在帝都东郊,里面有三十几个未成年的孩子,其中残障儿童占到了百分之九十。 “祁医生怎么也来了?” 问话的是急诊科的谭医生。 徐檀兮穿了白大褂,手里提着医疗箱:“最近不太忙。” 旁边两个护士在闲聊。 “前阵子还听我们护士长说,义诊要排到下半年,怎么突然提前了?” “可能江昌医院最近很忙吧。” 原本这次和第五医院联办义诊的是江昌医院,不知道为何突然换成了虹桥医院。。 加上第五医院的医护人员,一共来了十七位。 福利院的几个工作人员都等在门口,看见医疗车后,有人喊了声院长:“医院的人来了。” 院长姓黄,约摸六十出头,个子不高,背有点驼,两鬓都生了白发。 他本来在一旁打电话,听见有人叫他,赶紧把电话挂了,对几个工作人员说:“快快快,去帮忙提东西。” 除他之外,福利院里还有六个工作人员,负责孩子们日常的衣食住行。 “你好你好。”黄院长上前,挨个握手,“远道而来,辛苦各位了。” 第五医院负责带队的是内科的苗主任:“体检的地方在哪里?” “在后面足球场,那里地方大,我带你们过去。”黄院长在前面领路,“你们还没吃午饭吧?” “都吃过了。” 福利院里的环境还不错,前后一共有三栋楼,都是三层高,院子靠外边还有一块空地,有几个孩子在空地上玩闹,看见院长领着人进来,一个个都好奇地张望着。 足球场在后面,地方很宽敞,撑了几把大的遮阳伞。 “小萱,”黄院长把护理工叫过来,“你去我办公室,把柜子里的茶点都拿过来。” 苗主任放下医疗箱:“不用了,留给孩子们吃吧,我们刚吃完午饭没多久。” 黄院长说要的要的。 地方安排好之后,黄院长让人去把小孩都叫出来。 徐檀兮负责采血。 这时有个小孩摔倒了,黄院长过去把他抱起来,嘴上斥责了两句,又掸了掸小孩衣服上的灰尘,手上动作很轻。 徐檀兮旁边坐是第五医院的一位女医生,她在给孩子们量血压,抬头看了眼:“这个院长人还挺好的。” 是吗? 徐檀兮没有作声。 “姐姐。” 小女孩七八岁,梳着两个辫子,采完血后站着没走。 “嗯?”徐檀兮稍稍弯下腰,听她说话。 她声音很小,怯生生地说:“我哥哥生病了,你可以去给他看看吗?” 徐檀兮颔首,声音很温柔:“你哥哥在哪儿?” “他在睡觉。” “苏护士长。” 苏梅梅过来帮她顶:“你去吧,这儿有我。” 徐檀兮道了声谢,拿了医疗箱,跟着女孩去了住宿的那栋楼。 女孩叫石原美,她的哥哥叫石原光,三年前他们父母逝世,兄妹二人来了幸福之家。 女孩很健康,也有家庭愿意收养她,不过她不愿意离开,想和哥哥待在一起。 房间里摆放了四张床,她的哥哥睡在最里面的一张。 “哥哥。” “哥哥。”她去把哥哥叫醒,“医生来给你看病了。” 她的哥哥已经十六岁了,是个少年人。 徐檀兮不方便靠得太近,隔了一些距离:“你有哪里不舒服?” 少年坐了起来,房间里没有风扇,热出了满头的汗,看了看徐檀兮,有些胆怯。 女孩说:“我哥哥是聋哑人,不会说话。”她代她哥哥说,“院长爷爷说,我哥哥得了阳天哥哥一样的病,也要做手术。” 阳天,国阳天。 徐檀兮知道这个名字。 “院长爷爷有说是什么病吗?” 女孩摇头,指了指自己腰上:“阳天哥哥这里开刀了。” “他人呢?” “他去世了。”她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拉住徐檀兮的白大褂,“姐姐,你能不能救救我哥哥?” “我先给他看看。” 徐檀兮走近一些。 “祁医生。”黄院长匆忙过来了,“您怎么在这儿?” 他应该是跑过来的,头上出了汗。 “医生姐姐过来给我哥哥看病。” 黄院长走到床边,用手语和少年交谈了几句,之后扶着他下了床。 “不麻烦祁医生了,我带他去医院看看,毕竟术业有专攻。”他蹲下,背起少年。 “黄院长。” 他慈眉善目,看上去很温和的一个人:“祁医生还有什么事吗?” 徐檀兮问道:“请问他得的是什么病?” “结石。”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黄院长背着少年出去了。 女孩担心哥哥,追到了门口。 “原美,”徐檀兮问女孩,“在阳天哥哥之前还有别人得病吗?” 她点头:“我听大哥哥大姐姐说,隔一些时间就会有人生病。” 徐檀兮把手套摘了,给了女孩一条红绳做的手链,上面有一个金属的坠子。 女孩握在手里:“这是什么?” “是平安福,等你哥哥去做手术的时候,你就给他戴上。” “谢谢姐姐。” 义诊结束后,徐檀兮在福利院里逛了一圈,有三个房间里住的不是小孩,是成年人。 儿童福利院里的孩子一般成年之后,如果有劳动能力,会独立出去,若是重度残障,没有自理能力,就会移交到专门的社会福利院。 “他们会一直生活在这里吗?”徐檀兮问旁边的护理工。 “不会,等社会福利院那边的手续下来,会转到那边去。” “手续要等多久?” 对方支吾,说不一定,有长有短。 徐檀兮没有再问了。 下午五点四十,医院派的车到了,一行人乘车离开。 车开到半路上,徐檀兮离开座位,走到前面:“王师傅,麻烦在前面路口停一下。” 司机师傅说:“前面路口有点偏,可能不好打车。” 她说没有关系:“我家里人会来接我。” “好嘞。” 下个路口,车停下。 徐檀兮把白大褂脱下来装好,拎在手里:“我先走了。” 苏梅梅问了句:“什么时候回医院?” “我请了几天假。” 徐檀兮离座起身。 两位负责带队的主任都坐在第一排,徐檀兮对二位点了点头,随后下了车。 外面路口停了一辆宾利。 戎黎下车,给徐檀兮开了车门。 “那是祁医生的男朋友吧?” 问话的是位男医生,第五人民医院内科的,没别的意思,就是看见女医生漂亮温柔,想泡。 虹桥医院这次带队的是神经内科的宋主任:“不是。” 男医生刚想再打探打探。 宋主任冷不丁地说:“那是她老公。” “……” 撩妹计划胎死腹中。 宋主任开始炫耀了:“我们祁医生可优秀了,年纪轻轻就开始主刀,医术好,人品好,家世也好,她还是我们医院最大的董事。” 呵呵,如此优秀,为什么要英年早婚?! 宾利调了个头,换了一条道,开往西半山。 “有没有等很久?” 戎黎等了四十多分钟:“没有,刚到。”他看着前面的路,“下次不准先斩后奏。” 徐檀兮是瞒着他来帝都的。 她答应得很快:“好。” 戎黎不信:“答应得好听。” “生气了?” 对,生气了:“没有,哪敢啊。” 也不怕危险。 路华浓之前不是给他发了出卖沈清越的资料吗,里面有器官移植的供体和受体的诊疗记录。 供体捐献者名叫国阳天。 徐檀兮就是因为这个,才让南城医院临时参加了这次义诊。 “别生气了,我还有事要跟你说。” 戎黎嗯了声。 徐檀兮说:“不止一个国阳天,福利院里的孩子都是国阳天,只要配型成功,就会有人来取他们的器官。他们成年之后也不会立刻转到社会福利院,而是被当成预备供体,继续养在那里。” 384:荣耀番外(粉丝节番外看过不用订) 九重天光的北面,有个富饶的国家——顾国。 在顾国这片土地上,只会降生女婴,待女婴长到十八岁,便可去国师那里讨一颗夫君果,然后种一个夫君出来。 顾国是女子当家,从国主到朝臣皆是女子,男儿都是果子化的,十分弱不禁风,只能娇养着。 顾国的女国主徐氏女帝有四个女儿,最受徐帝宠爱的当属四公主檀兮,在她七岁那年,徐帝就给她赐了公主府,封号棠光。 檀兮公主的生父是徐帝的第八个夫君果种出来的,虽然只是个侧夫,但因为相貌出色,十分受徐帝宠爱。在檀兮公主五岁那年,八侧夫就香消玉殒了,国主徐帝怜悯檀兮公主幼年丧父,便格外疼惜。 檀兮公主自小就饱读诗书,温文尔雅,为人又善良磊落,谦谦有礼,是最受顾国子民拥戴的一位公主。也正是因此,王夫所生的嫡公主宛方一直视她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转眼,檀兮公主十八岁及笄,也到了娶驸马的年纪了。徐帝亲自带着她前往普渡塔,求国师大人赐予夫君果。。 白胡子老国师十分喜爱这位安静清雅的檀兮公主,慈祥和蔼地问:“公主公主,你想要什么样的夫君啊?” 檀兮公主思考之后,回答:“国师大人,小女想要听话乖巧、懂事善良的夫君。” 国师大人摸了摸胡子:“你的愿望会成真的,我的公主殿下。” 就是这日,檀兮公主拥有了自己的夫君果,国师大人说,她的那颗夫君果是夫君林里生得最饱满红艳的一颗,是最优良的果种,只要日日以血液灌溉,日日对他说一个美好的词语,待九九八十一日之后,夫君果就会裂开,依照妻主所愿,长出最听话乖巧、懂事善良的如意郎君来。 徐帝甚是欢喜,还为檀兮公主尚未破瓜而出的夫君赐了名,叫戎黎,冠以国姓:徐。 檀兮公主抱着她的夫君果回了公主府,树枝有半人高,果子还只有蚕豆大小。 侍女问:“殿下,您看把驸马大人安置在何处合适?” 檀兮公主思忖片刻:“安置到我寝殿。” “是,公主殿下。” 侍女接过花盆,小心翼翼地抱着去了檀兮公主的寝殿。 老嬷嬷上前,把暖手的炉子给了公主:“安置在殿下的寝殿也好,夫君果只会忠诚于他第一眼见到的女子,未免生出事端,公主可要看紧了,别让驸马大人认错了妻主。” 这位嬷嬷是檀兮公主的乳母,也曾经是顾国的振国大将军。 檀兮公主很尊敬她:“我知道了,嬷嬷。” 自那日之后,檀兮公主日日以血液喂养夫君果,日日与他说一个好词,盼他能长成她期盼的模样。 第一日:“善良。” 第二日:“博学。” 第三日:“乖巧。” 第四日:“听话。” 第五日:“温柔。” 第六日:“可爱。” 第七日:“漂亮。” “……” 就这样过了八十日。 在戎黎驸马破瓜而出的前一天,老国师大人突然驾鹤西去了,新国师大人继位,那天夜里,天有异变,狂风大作,是不祥之兆。 次日,辰时。 檀兮公主府的护卫军领军大人匆匆进殿:“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檀兮公主在给驸马绣衣裳,她放下针线:“何事这般焦急?” 领军大人沉痛道:“女帝陛下……驾崩了。” 檀兮公主脸色顿变,她立马起身:“来人,准备素衣。” 身边的老嬷嬷问道:“殿下您要进宫?” 她颔首:“我要去见母帝。” 老嬷嬷只觉得发慌,有不祥的预感:“驸马午时就要破瓜而出了,若见到的第一人不是殿下,那可就白喂了。” 檀兮公主看了一眼放在窗前的夫君果,果子已经有人的脑袋那么大了,果肉饱满得像随时要破开。 “把屋子锁好,别让任何人进来。” 老嬷嬷领命。 檀兮公主走到果子面前,温柔地摸了摸果肉:“夫君,等我回来。” 窗外有风,戎黎果子摇晃了两下。 就在昨日,新国师大人占了一卦,卦象所示:天将神星,得戎黎者得天下。 这个预言,只有大公主宛方知道。 巳时,离戎黎破瓜而出只剩一个时辰了。 大公主府。 有人来报:“大公主。” 大公主宛方问:“偷到了吗?” 那人端着一盆跟她一样高的树,树上的果子红艳欲滴:“整盆都端来了。” 宛方看着戎黎果子,仰头大笑:“哈哈哈哈,顾国以后就是我的天下了。” 果子晃了一下。 “来人,传我命令,长乐殿内所有人一律杀无赦。”宛方双眸发亮,迫不及待了,“尤其是棠光公主檀兮,提她的头来见我。” 徐帝那个老太婆,居然还想立遗诏传位给那个小贱人。 一起去死吧。 宛方摸了摸树上的夫君果:“快出来吧,等你出来,我就休了大驸马,纳你为王夫。” 嘎嘣一声。 侍女惊呼:“大公主,好像要裂了。” 宛方一看,果然,夫君果上有道裂痕。 戎黎要提前出世了! 宛方想起新国师的预言,兴奋极了:“你们都给我出去。” 不能让他第一眼看到别人。 待人都出去之后,宛方把整盆树放在榻上。 果子已经裂开了,摇摇晃晃了几下,从枝丫上掉下来,落在了被褥上,果皮上的裂缝越开越大。 一道光破果而出,夫君果里的婴儿爬出来了。 夫君果刚破瓜出来的时候,只有手掌大小,只要妻主喂他一滴血,就能长成成年男子,然后便可行房,能有后代,如果不喂的话,就会一直保持婴儿期的样子。 宛方急不可耐地用匕首割破指腹,挤出血来,她把婴儿放在手掌,血喂给他:“喝吧,长大了去给我杀敌。” 小家伙脾气大得不得了。 他用丁点儿大的脚掌把宛方的手踢开了,然后滚到床上,往被子里一钻,随后一道天光划过,轰隆一声,被子里一小坨变成了一大坨。 宛方被天光震得后退了几步,不可思议地看着床上:“你、你……” 他裹着被子站了起来。 长发披着,冷白的皮肤,脸上还有几道血痕,是个漂亮得让人不敢看的少年。 少年眉眼阴鸷:“杀敌是吧?”他用指腹抹掉脸上的血,然后放到唇边,舔了一下,“好啊。” 他抽出兵器架上的长剑。 此刻,长乐殿里两军对峙,剑拔弩张。 “四公主,殿外被大公主的人包围了。” 檀兮公主端坐在殿中央,一身白衣:“传我命令,大公主弑君夺位,杀无赦。” 徐帝是死于毒杀。 殿中护卫军领命:“是!” 砰! 殿外有烟花炸开,整个皇宫顿时通明,一支军队驾马而来,将长乐殿的叛军团团围住。 世人都错了,棠光公主檀兮从来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午时,大公主的宫殿被包围了。 殿外的护军乱成了一团。 “四公主的人杀过来了,大公主呢,大公主怎么还不出来?” 大公主有令,谁也不得擅闯内殿。 外面的大军越逼越近,就是这时候,内殿的门被推开,红衣少年郎扛着一把沾了血的剑出来了。 好漂亮的少年。 “你们家大公主,”少年指了指天上,“去西天了。” 众人惊愕。 听话乖巧?懂事善良? 戎黎还是颗果子的时候,宛方收买的手下隔三差五就来教他。 “狠毒。” “阴险。” “乖张。” “暴戾。” “麻木。” “嗜血。” “……” 他是颗天赋异禀的果子,全都学会了。 宛方原本是想教坏檀兮的夫君果,听闻得天下的预言之后,才把夫君果抢了过来。 不正验证了那四个字吗,自食其果。 “四公主的人来了!” 大军杀进来,檀兮公主在前面领军,手执长枪:“降,还是死?” 所有人跪下,高呼:“四公主开恩!” “四公主开恩。” “开什么恩,”是少年的声音,“全部杀了。”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他以剑抵地,划了一道天光,叛军瞬间全部倒地。 檀兮公主微微愣住。 少年踩着一地碎骨残尸,走到檀兮公主面前:“娘子,你来娶我了。” 娘子…… 檀兮公主刚刚接到消息了,他被宛方掳了去:“你不是看到宛方了吗?” 夫君果见到的第一个人才是他的妻主。 少年用沾了血的手揉了揉眼睛,乌黑的瞳孔露出一抹无辜来:“娘子,我眼睛好像是坏的,只看得清你。”他擦掉手上的血,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用牙齿咬破,饮了她一滴血,他笑了,“娘子,我现在是你的人了。” 饮了妻主的血,就可以洞房了。 百官这时赶来。 戎黎把檀兮公主拉进怀里,满眼杀伐,看着文武朝臣:“棠光公主檀兮登基为帝,若有异议,诛九族。” 檀兮公主的夫君果长歪了呢。 不过好在戎黎听话,在外再怎么暴戾,回家了还是要铺床暖被、端茶倒水。 ps:这是戎黎杳杳十二凡世其中的某一世的故事,与正文主线无关。 385:婚礼,碟中谍(二更)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他们成年之后也不会立刻转到社会福利院,而是被当成预备供体,继续养在那里。” 徐檀兮不想戎黎开车分心,让他停了车。 她继续说:“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原本身体就不好,手术后如果出现并发症,或者感染去世,根本不会有人去怀疑。” 甚至不会有人关注和留意他们。 这个世上还有很多太阳照拂不到的地方,他们仍在暗处,仍在阴冷里。 “想帮他们吗?”戎黎问。 徐檀兮想了想,点头。 “我知道了。” 她郑重地叮嘱:“量力而为,不要冒险。” “嗯。。” 这两日帝都在变天,倒也没下雨,就是天阴了,有点闷热,枝头的蝉叫得很凶,夜里只闻风声,没有星辰。 浮生大酒店。 房外有人敲门,等里面的人开口之后,外面的人才推门进去。 “确认了吗?” 路华浓面向落地窗,在抽烟。 浮生大酒店有五十四楼高,站在顶楼向下俯瞰,可以将整座的霓虹尽收眼底。 帝都的夜晚繁华、喧嚣。 进来的人是周强。 毛九那件事之后,他离开了lys电子,因为背叛戎黎,被何冀北切了一根手指。 路华浓应该看中了他的断指之仇,向他抛了橄榄枝。 “确认了。”他说,“消息无误。” 她用眼神示意他出去,等门关上之后,拨了通电话。 “我刚刚拿到消息,明天会有一场手术。” 戎黎问:“几点?在哪?” 霓虹倒映在眼里,她说,:“四点,泰宁路,康诚诊所。” 周强没有离开,站在门口,侧耳在听。 等里面没有声音了,他走进楼梯,也拨了通电话,缺了小指的右手戴着黑色的手套:“沈先生,狗吠了。” 十四号的下午,温羡鱼和沈湘君在帝都展览中心举行婚礼,宴席摆了八十八桌,商界的名流几乎都请来了。 帝都温家的排场,果然不一样。 温家和祁家关系不怎么好,只有徐檀兮来赴宴了,徐家二房倒是都来了。 徐檀兮进场有点晚。 徐放站起来冲她挥手:“堂姐,这儿!” 那一桌除了徐仲清一家四口,还坐了几位徐氏的高管,徐檀兮走过去,对那几位点了点头,然后落座,整理裙摆。 她穿了一件颜色渐变的浅紫色晚礼服,裙摆有七层纱,最里面一层是金色,走动时会有细细碎碎的金光从网纱里漏出来。灯光和花装饰了展厅,圆球形的水晶灯坠挂在半空中,把淡蓝的光投下来,铺在香槟玫瑰上,铺在徐檀兮的裙摆上。 项链和耳坠她搭的是粉色花瓣形的玛瑙,淑女中略有俏皮,柳腰楚楚,美人婀娜。 她刚坐下,张归宁凑过来问:“小戎呢,他怎么没来?” 徐檀兮坐得端正又淑女:“他今天有事。” 张归宁对小戎的事没什么兴趣,她只想吃瓜:“秦昭里是不是也来了?” 徐檀兮轻轻嗯了声。 张归宁跟她说悄悄话:“她怎么来了?不尴尬吗?” 徐檀兮昨晚和秦昭里通过电话:“她来谈生意。” “……” 到前任的婚礼上来谈生意,真有她的,路子好野。 温羡鱼也看到了秦昭里。 “帮我看着点。”他对伴郎说。 伴郎问:“你去哪?” 他没说,进了正厅。 386:吃醋的小娇夫(一更 秦昭里坐在最偏僻的那一桌。 她今天就是来谈生意的,江龙的老总对她避而不见,她没的办法,只好杀过来咯。 她直接抛出杀手锏:“五个百分点,邱总觉得如何?” 邱总觉得她疯了:“真让出五个点?” 那她还有赚头吗? 秦昭里穿了件黑色礼服,裹胸的,大方地露出直角肩,头发没做,发梢撩着锁骨,脖子上戴着一条细细的链子,精致又有几分慵懒:“我都找到这里来了,还不够诚意啊?” 邱总心动了:“秦总明天有时间吗?合同的事还要再详谈一下。” 她秦总出马,就没有拿不下的生意。 “有啊。” 她嫣然一笑,拿起酒杯,与邱总碰了下杯。 “昭里。”温羡鱼过来了。 秦昭里不太想搭理他。 这处光线暗,也没人注意他们。。 温羡鱼目光比灯光还要柔情:“我以为你不会来。” 秦昭里头转到一边,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邱总非常识趣,起身腾地方:“秦总,我先失陪了。” 秦昭里笑说:“您随意。” 邱总走之前瞧了温羡鱼一眼,眼神十分耐人寻味。 秦昭里目的完成,不再逗留:“我来谈生意,不过现在谈完了。”她拿起大衣外套,起身,“祝你新婚快乐。” 瞧瞧,她是多大方的前任。 温羡鱼伸手拉住了她。 她脸色立马变了,直接甩开:“闹哪出啊你?” 温羡鱼看了一眼自己抓空了的手,眼睫垂下去:“对不起。” 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摆给谁看? 秦昭里瞥了眼他胸前的新郎礼花:“对不起什么?” “所有。” 后悔莫及。 这是他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 秦昭里是朵带刺的玫瑰,他曾经只想着摘花,没想过自己会被刺扎到。 她这根刺,卡他心头上了。 她手机响了。 她看了眼来电:“道歉就不必了,我对目前的现状很满意,希望温先生你也知足。” 她边接电话边往外走。 “喂。” 温羡鱼也看到来电显示了。 我的小情人。 她这么备注姜灼。 温羡鱼双手垂在两侧,慢慢握紧。 人有时候就是会犯贱,拥有某样东西的时候,不觉得有多珍贵,等失去了,骨头就开始发痒。 秦昭里在外面走廊接电话。 “我有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你怎么这个点打过来,不睡觉吗?” 他们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姜灼那边快凌晨四点了。 “我睡不着。” 那边是晚上,秦昭里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为什么睡不着?” 他安静了一下:“阿烈说你去帝都了。”他假装不经意,“今天温家办喜事,还上了新闻。” 秦昭里知道怎么回事了,话里混着笑意:“不放心我啊?” “不是。” 不高兴而已。 秦昭里解释:“我过来谈生意,已经谈完了,现在准备回酒店。” 他不高兴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你有没有跟他说话?” “有。” 不可以对她发脾气,不可以任性,不可以恃宠而骄,不可以……姜灼没忍住:“你为什么要跟他说话?” “因为要打发他。” “下次不要理他。”好像有点无理取闹,姜灼加上一句商量的话,“行不行?” 秦昭里故意逗他:“醋劲儿这么大啊?” “嗯。” 她笑得不行:“你还嗯。” “你还没答应我。” 不逗他了,秦昭里的语气很宠溺:“好,以后不理他。”她说正经的,“你再不睡,天都要亮了,快去睡觉。” 姜灼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那我挂了。” “晚安。” 挂断电话之后,秦昭里收到两条微信,是温羡鱼发过来的。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我对你撒过很多谎,但喜欢你是真的】 【后悔也是真的】 秦昭里截了张图,发给沈湘君。 婚礼还没开始,宾客到得差不多了。 徐檀兮起身。 徐放立马问:“堂姐,你去哪?” “去洗手间。” 她拿着包离了席。 徐放伸长了脖子张望,脸上露出很担忧的表情。 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 张归宁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你干嘛呀?” 他很担心啊:“堂姐穿得那么漂亮,万一遇到歹徒怎么办?” 呵呵。 亲妈去洗手间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操心。 十月怀胎喂了狗。 有贵妇过来打招呼,张归宁端庄微笑,嘴角弧度不动,眼角余光瞥左边:“手机收起来。” 徐赢赢穿着仙女裙在游戏里刚枪:“这把还没打完。” 张归宁脸上保持着贵妇式微笑:“收起来。” 徐赢赢加快手速:“马上。” 继续微笑:“我数三声。” 继续微笑:“一。” 微笑并咬牙:“二。” 徐赢赢退掉游戏:“行了吧。” 张归宁摸了摸只有贵妇才能戴得起的镯子:“六点钟方向,名优集团家的二公子,不聊够五分钟别回来。” 徐赢赢起身,撩了下裙摆,星空仙女裙被她撩出了一股子江湖儿女的英姿飒爽:“我先去下洗手间。” 她溜了。 387:拜过堂,行周公礼,真假戎黎(二更 张归宁想骂人。 但贵妇不能骂人。 她忍着。 徐仲清倒了杯水给她降降火:“老婆,咱们赢赢年纪还小,不用着急。” 他给老婆捏捏肩。 张归宁抖开他的手:“再不着急,你闺女就要跟游戏过了。”眼尾的余光扫到了她那傻儿子,火气瞬间从头顶往外冒:“还有你,别成天浪里来浪里去,给我安分点。” 徐放表情无比安分:“我去下洗手间。” 他起身,也溜了。 张归宁气得七窍生烟,但还要保持贵妇微笑。。 “回头我说他们。”徐仲清给她顺顺气,“老婆,你别气坏了身体哈。” 从洗手间出来,有一条很长的走廊。 徐赢赢回了好几次头:“堂姐,后面那人你认识吗?” 那人虎背熊腰,像个傻大个。 徐檀兮看过去。 那人立马把头扭开,装作看墙上的画。 为什么要扭开? 妈的,条件反射! “嗯。”徐檀兮说,“认识。” 是锡北国际的官四爷。 徐赢赢觉得他鬼鬼祟祟畏畏缩缩:“他干嘛一直偷瞄你?” 徐檀兮也不知道官四爷在打什么算盘,脚步放快了一些:“不用管他。” 官鹤山走在后面。 他才不是跟踪,去婚礼大厅就这一条路,他就是看不惯,死死盯着徐檀兮那条走路都闪着光的仙女裙。 明明一拳能打倒一个两百斤的汉子,还装淑女,她踹他时的脚劲儿他可还记着呢! 他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装什么装!” 后面的人突然撞了下他的肩膀。 是徐放:“看什么看!”他鼻孔朝天,横得不得了,“那是我姐,再看眼睛给你挖了!” 他走到前面,回头做了个挖眼睛的动作,表情很恶狠狠。 等那姐弟三人都进了拐角,官鹤山的保镖上前请示:“四爷,用不用我把他?” 他做了个手劈空气的动作。 官鹤山当然不会承认他是怕棠光找麻烦所以不敢动她弟弟:“你跟个蠢货计较什么。” 快四点了,宾客纷纷入座,婚礼即将开始。 徐檀兮和徐赢赢快到大厅时,迎面走过来一个男人。 他在徐赢赢身边停下,不太确定地喊了一声:“年赢赢?” 年赢赢是徐赢赢在网上用的名字。 “你是?” 对方的目光一直锁着她,打量得有些过分:“我啊,韩信东。” 韩狗子1124,徐赢赢曾经的游戏cp。 美颜功能果然强大,她完全没认出来:“你见过我?” 她直播还没露过脸。 韩信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我见过你的照片。”不知道齐小桑从哪里弄来的照片。 应该是徐赢赢跟人面基时拍的,把她拍得很一般,没想到本人这么漂亮,而且…… 韩信东的目光在她佩戴的珠宝上停留了几秒。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徐赢赢哦了声,冷冷淡淡:“失陪。” “等等。” 韩信东抓住她的手:“待会儿有空吗?” 徐檀兮目光看过去,瞬间变了神色。 她一把捏住韩信东抓着徐赢赢的那只手,用力往后一掰,在他惨叫之时,一记回旋踢将他踹了出去。 随后她稳稳落地,拂了拂裙摆,语调有点懒,眸光像把锋利的刀子:“手给我放规矩点。” 徐赢赢震惊。 刚赶过来的徐放也目瞪口呆。 他堂姐踹人了? 他温柔优雅端庄大方的堂姐踹人了? 说话轻声细语犹如黄莺唱歌的堂姐踹人了? 他小学三年级用五百字小作文赞颂过的堂姐踹人了? 噢,他不敢相信。 突然有人喊:“棠光。” 棠光回头,看见了沈清越。 他拄着导盲杖缓缓走过来:“可以聊聊吗?” 棠光对徐赢赢姐弟说:“你们先进去。”她问沈清越:“沈先生想聊什么?” 沈清越目光无神,拄着盲杖继续走,直到走廊尽头。 棠光跟上去。 徐赢赢姐弟还愣在原地。 走廊的尽头有一扇窗,今日是阴天,没有太阳,扑面吹来的风裹携着几分大雨将至前的燥意。 他面向棠光,灰暗的眸光望着她:“聊聊九重天光。” 他果然也来自天光。 棠光问:“你是谁?”他的样貌变了,她看不出来他是天光上的哪位神。 他说:“六重天光,戎黎。” 棠光听完笑了。 手机这时候响了,她接了个电话,那边说了不到一分钟,她回:“嗯,我知道了。” 她把手机收起来:“你是戎黎,那戎六爷是谁?” 沈清越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为什么用了我的名字和我的脸。” 棠光一句都不信:“沈先生觉得我那么好骗吗?” 他目光越来越悲凉,越来越凄楚,望着她:“乞巧节那日,你送了我三棵窝边草。” 那还是在西丘的时候,她尚不谙世事,把窝边草送给了戎黎。 那是百里山峦的“风俗”,女妖若是相中了配偶,便会拔了窝边草去求偶。 当时她想跟书生双修,所以拔了草去求欢。 不止这一桩,沈清越又说了一桩,没有第三人知道的事:“我们在姻缘树下拜了堂,定情信物是我用狐尾幻成的簪子。” 她误食情果,释择神尊戎黎为了救她,破了戒。他们行完周公礼之后,去了卯危神尊的姻缘树下,拜了堂,做了夫妻。 戎黎用术法设了结界,不会有别人看到,他断了自己的尾,幻了一根簪子送给她。 棠光失神了很久,盯着他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清越灰暗的瞳孔渐渐变红:“因为我才是戎黎。” 388:大佬们开战咯(一更) 沈清越灰暗的瞳孔渐渐变红:“因为我才是戎黎。” 现在是三点五十二。 时间倒回五十分钟之前。 重案组的孙维接到一通变声电话,挂断后,他上报:“宁队,有匿名举报。” 宁科先放下手头的事:“举报什么?” “器官交易。” 宁科把烟掐了:“有没有说时间地点?” “四点,泰宁路,康诚诊所。” 副队张中洋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一个小时不到。 “这么随意,闹着玩啊?”他请示宁科,“出不出警?” 上个月宁科接了两桩案子,都是关于器官买卖的,去年也有几起。 从供体到受体,可能存在完整的产业链。 案子查了有一年多,一直没什么突破,不管是不是虚假举报,都要试试。。 “都准备一下,先别打草惊蛇。” 三点十七,浮生大酒店。 周强敲门后进来:“路总。” 路华浓在处理公事,戴了副红色边框的眼镜,没抬头:“有动静了吗?” 周强说:“lys联系了警方。” “居然拉警察进来。”路华浓讥笑了声,“戎黎真是越来越没有魄力了。” 七年前,锡北国际分家之际,戎黎端了陆鹰的一条产业链。 那时候他才多大。 他年少时,一个人单枪匹马都敢闯龙潭虎穴,现在却瞻前顾后。 男人果然不能沾上情情爱爱,有了弱点,就容易束手束脚。 路华浓又问:“沈清越呢?” “沈家在办喜事,他人还在展览中心。” 她把眼镜摘了,放下文件:“等快成定局的时候,再通知他。” “是。” 她起身,紧身的红裙衬得她骨瘦嶙峋,她将头发梳起,喷了香水,换上高跟鞋。 周强站在门口:“路总您去哪?” 她心情不错,回了句:“去看狗和狗打架。” 三点十九,lys电子。 池漾下周有电竞联赛,人还在俱乐部,脸在总部的电脑屏幕里。摄像头正对着他,他坐在电脑前:“七哥,目标位置开始移动了。” 语音开着,何冀北在这边问:“是泰宁路吗?” 池漾在那边答:“不是,目标在向九三大桥方向移动。” 微型定位仪在儿童福利院的那个少年身上,在徐檀兮给他的红绳手链里。 何冀北说:“把定位发给警方。” 池漾匿名发过去。 何冀北坐在老板椅上,西装和头发都打理得一丝不苟,他稍稍抬着头,看着墙上巨大的电子屏幕。 屏幕上的红点在移动。 他吩咐池漾:“lyg那边也发一下。” 夏大金站在他后面,犹犹豫豫了一阵,不吐不快:“七爷,咱们lys以后还做买卖吗?最近都在给警方打工,这是要弃恶从善了吗?” 他们lys虽然还不到无法无天的地步,但也确实不怎么服从管教,踩线的事也没少做。 可是最近呢? 刚协助完缉毒科,又要帮忙重案组。 夏大金心里有那么点不舒服:“他们警方不厚道啊,不给工资也不给编制。” 就让白干。 何冀北双手比划着距离,把桌上的文件夹移到正中间:“放心饿不死你。” lys主营情报,但在电子领域也不是吃素。 夏大金不是担心饭碗,他是古惑仔电影看多了:“饿肯定是不会挨饿,我就是不太懂,咱们呼风唤雨做大王不好吗?” 不好。 戎六爷已经从良了。 三点二十二,lyg物流。 裴文是傅潮生明面上的助理:“傅总,lys发了定位过来。” 傅潮生搬了把椅子放在窗户前面,他开着窗,坐在椅子上,在吃包子。 他的办公室里有个微波炉,微波炉里全是红豆馅儿的包子。 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吃红豆包子? 他在金三角快饿死的时候,光光给了他一个包子,然后他活了。他以前没见过美好,后来见了,美好就是光光和包子。 裴文上前:“傅总?” 他把最后一口包子吃掉,起身把椅子搬回原处,然后打开抽屉,拿出他平时跑腿用的装备。 “您要亲自去。” “嗯。” 光光给的任务,他都会自己去做。 他把绣了跑腿人编号的帽子戴上,少年的脸很小,很漂亮,像橱窗里的人偶。他拿出手机,熟练地按了一串数字:“光光,我出发了。” 徐檀兮嘱咐:“要小心。” “好。” 三点四十一,泰宁路。 大雨将至,天气闷热,今儿个是周六,街上有不少来来往往的学生,还有各种摆摊的小贩,有的卖臭豆腐,有的卖鸡排,有的卖电风扇,还有卖煎饼果子的。 卖煎饼果子的那个大叔应该不到五十,大热天他戴了顶渔夫帽,身上穿了条印有“家家乐铝合金”的围裙,脚下趿着拖鞋。 天太热,没什么客人。 一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学生停在了摊子前面:“一个煎饼果子,加火腿和里脊。”男孩子十几岁,手里抱了颗篮球,“不要葱。” 煎饼果子大叔拿起舀面糊的勺子:“好嘞。” 他麻利地舀了一勺到平底煎锅上,再麻利地把面糊糊摊开,再打上鸡蛋,继续摊开…… 看着挺像那么回事的,但饼子摊得一边厚一边薄。 没事儿,小问题,煎饼大叔拿起刷子刷酱,眼睛不忘观望四周。 学生忍不住说了:“这边还没熟。” 煎饼大叔咧嘴笑了笑:“没事儿,热气捂捂就熟了。” “……” 他加上火腿和里脊肉。 嗯,火腿的包装袋太他妈难剥了,等他剥完,一根火腿断成了七八截。 学生心里mmp:“里脊不热一下吗?”看上去有点生。 大叔很不拘小节的样子,手一挥:“没事儿,捂捂就热了。” “……” 大叔铲起饼皮包住火腿和里脊,眼睛不忘观望四周。 “脆饼还没放。” 哦,还有脆饼。 脆饼在哪呢? 哦,在煎饼车上面那层,大叔徒手拿来,铺上:“你看我这记性。”他随手撒上葱花。 完美! 学生要崩溃了:“都说了不要葱!” “啊?”好吧,大叔很耐心,“那我给你挑出来。”眼睛不忘观望四周。 他一颗葱花一颗葱花地挑。 打完球本来就热的学生要冒烟了:“要糊了!” “哦。” 葱也不挑了,煎饼大叔手忙脚乱地把饼子卷起来,然而—— 卷不起来,都破了,卷东边漏西边。 他干脆用铲子整个铲起来,还掉了一截火腿,装好后递给学生:“破的更好吃哦。”眼睛不忘观望四周。 学生不接:“我不要了,都破了。” 大叔笑得慈祥和蔼:“不要不行哦,都已经做了。” 算了,反正也就十块钱。 学生掏了钱:“大叔,你是便衣吧。” 怎么认出来的? 孙维自认为伪装得天衣无缝。 他当然不承认:“我就是个卖煎饼果子的。” 学生把钱一扔:“那你尽早改行吧。” 现在的学生啊,真是难伺候哟。 孙维继续他天衣无缝的伪装:“卖煎饼果子咯,热腾腾的煎饼果子。”眼睛不忘观望四周。 “卖煎饼果子咯,热腾腾的煎饼果子。” “卖煎饼果——”叫卖突然停住,孙维打开耳麦,“宁队,发现可疑目标。” 宁科在对面卖切糕,他定睛一看:“戎黎?” 戎黎戴了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他还带了几个人,朝目标地点康诚诊所靠近。 他没有东张西望,也没有任何紧张感,闲庭信步,慢慢悠悠。 孙维确定了:“就是他。”他假装剥火腿,“怎么办宁队,出动吗?” 宁科这时候接了通电话,是局里打来的。 “宁队,又收到了匿名举报。这次是以邮件的形式,一开始咱们的同事没重视,过了十几分钟电脑直接被攻陷了。”这么大手笔,不太可能是恶作剧。 怎么回事? 宁科蹲在卖切糕的三轮车旁,他长得周正,脸上贴了假胡子:“举报什么?” “还是器官交易。” 谁在搞事情?搞什么事情? 肯定有大动作。 宁科问:“地点呢?” “发了定位过来。” 是戎黎在搞事情吗? 基于缉毒队那次行动,宁科暂且相信一回:“先让老张带人过去。” “是。” 挂完电话,宁科吩咐便衣:“原地待命。” 389:渣男渣女被惨虐,杳杳打进敌营(二更) 挂完电话,宁科吩咐便衣:“原地待命。” 没过几分钟,来了一辆黑色面包车,车上抬下来两个人,进了诊所。 路华浓的车停在诊所对面,车窗开着,她戴着墨镜,坐在车里观望。 等人抬进去了之后,她吩咐周强:“把消息放出去。” 得让沈清越来看看,得让他知道是谁在他头上动了土。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她可不止想借戎黎的刀杀人,还想借沈清越的刀反杀。 三点四十六,一辆灰色的面包车停在了一家私人美容院的门口,车上下来一个人,戴着口罩,进了美容院。 电脑屏幕上,移动着的定位停了下来,警方的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张中洋坐在车后面:“老何,你带几个人,把出入口守住。。” “好。” 老何先下车了。 张中洋检查完腰间的配枪:“其他人跟我进去。” 他冲在最前面,一脚踹开了美容院的门。 “警察,手都举起来!” 里面都是女人,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 刚刚从灰色面包车上出来的人穿的是一身黑衣服,张中洋找到人,过去把他口罩摘了。 是个短头发的女人。 女人脸上过敏了,红肿得很厉害,她大惊失色:“你们干嘛呀?” 举报邮件里发了供体的资料,是个少年,并不是眼前这个女人。 张中洋回头对同事说:“搜。” 美容院不大,一共两楼,几分钟就搜完了。 张中洋问:“找到了吗?” 同事摇头,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张中洋的视线重新回到女人身上,目光搜寻了一圈,在她帽子里发现那条串着微型定位仪的红绳。 他把绳子拿出来:“这东西哪来的?” “这是什么?”她一脸的惊慌和茫然,“我不知道,这不是我的东西。” 张中洋把枪收了:“先带回去。” 傅潮生站在美容院的楼顶上,看着警车离开。 他按了一下耳麦上的按钮,电话拨通了:“光光,没有抓到贼,定位被人发现了。” “嗯,我知道了。” 棠光收了手机,但通话并没有被挂断。 她问:“你是戎黎,那戎六爷是谁?” “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为什么用了我的名字和我的脸。” 是沈清越的声音。 “沈先生觉得我那么好骗吗?” “乞巧节那日,你送了我三棵窝边草。” 傅潮生助跑了几步,一跃而起,跳到了对面楼上。 耳麦里还有沈清越的声音:“我们在姻缘树下拜了堂,定情信物是我用狐尾幻成的簪子。” “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才是戎黎。” 棠光沉默了。 沈清越握着盲杖,指尖微微发青:“你若不信,我可以证明。” 她神情复杂,看着他:“怎么证明?” “你同我去个地方。” 他用盲杖拄着地,走在前面。 棠光迟疑了片刻,随后跟了上去。进电梯之前,她回头对乔子嫣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跟着。 温时遇从转角过来,刚好看见她和沈清越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了。 他拿出手机拨了徐檀兮的号,那边却正在通话中。 有些不太对。 他挂掉电话,对沈家人说:“失陪。” 没有多做解释,他跑向电梯。 温鸿瞬间拉下脸,喊了他两声无果,把怒气压下,向沈家人赔礼, 展览中心一共十八层楼,有两部电梯,一部停在了十七楼,一部还在下降。 温时遇按了几次按钮,电梯却迟迟不来。 右边那部停在了负一楼。 他立马跑向楼梯,西装的扣子被他解开了,他很少这样失态,莽莽撞撞地往下冲。 到了负一楼之后,他用力推开楼梯门,有人猛地撞了上来。 “小舅舅……” 是徐檀灵。 她嘴角和眼角都有伤,头发凌乱,带着满脸惊慌和恐惧,一把抓住了温时遇的手,像握住了救命稻草。 “救救我。”她眼里含着泪,手背上都是淤青,用力抓着他,“他会打死我的,你救救我。” 她堕落后,身陷地狱。 徐伯临和温照芳都在牢里,温鸿不见她,没有人救她。 “我不是你小舅舅。” 温时遇毫不犹豫地甩开了她的手,抬脚离开,头也不回。 徐檀灵手垂下,整个人失了魂,呆呆地愣在那里。 他不是翩翩君子吗?他不是温良端方吗?他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的头发被人拽住,是男人追了上来,把她拖进了楼梯。 她疯了似的大喊:“温时遇!” “温时遇!” 温时遇一次都没回头。 折磨她的男人笑了,眼里挤出深深的皱纹,她越叫,他越兴奋:“宝贝儿,你可真蠢。” 居然叫温时遇救她。 推她下去的人,又怎么会拉她呢。 大明酒店离展览中心很近,开车就几分钟。 温时遇一路追着沈清越的车到了酒店,他下车,看见了街对面的棠光,她在对他摇头,叫他不要过去。 温时遇止步在原地,等棠光进了酒店之后,他打给戎黎:“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但棠光在拿自己做饵。” 四点了,婚礼即将开始。 徐赢赢和徐放都回来了,却不见徐檀兮。 张归宁问姐弟俩:“杳杳呢?” 徐赢赢说:“跟沈清越在外面说话。” 他俩认识? 张归宁没再多问。 徐放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他支着下巴思考人生,思考着思考着,就开始自言自语:“我刚刚眼花了。” 徐赢赢无情地拆穿:“你没有。” 徐放无法接受事实,表情犹如天塌下:“花了。” 人艰不拆,徐赢赢偏偏要拆:“我也看到了。” 徐放不听不听就不听:“你也眼花了。” 堂姐怎么可能踹人呢?他还梦想着找一个跟堂姐一样温柔优雅的女朋友呢。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徐放顿时想通,豁然开朗:“哦,是那个男的自己摔倒的。” 四点零五分,新娘挽着她父亲的手走上了红毯,交响乐团奏起了仲夏夜之梦,头顶圆球形的水晶灯旋转着,玫瑰花瓣从上空缓缓飘落。 洁白的婚纱裙摆铺在红毯上,婚礼浪漫又奢华。 主持婚礼的牧师目光神圣:“温羡鱼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沈湘君小姐为妻,不论她将来健康或是疾病、富有或是贫穷,始终爱她,尊重她,对她不离不弃。” 温羡鱼迟疑了几秒:“我愿意。” 牧师然后望向沈湘君:“沈湘君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温羡鱼先生为妻,不论他将来健康或是疾病、富有或是贫穷,始终爱他,尊重他,对他不离不弃。” 她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愿意。” 沈家的夫人在下面怒斥:“湘君!” 她置若罔闻,眼神从来没有这样坚定过:“在秦昭里那里说你后悔,在我这里说你愿意,温羡鱼,你可真假。” 遇到温羡鱼之前,她沈湘君也是众星捧月,海里来浪里去,红尘风月里打着滚,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怎么就看上了他呢?怎么就犯贱了呢? 她把捧花扔到温羡鱼脸上:“我真是瞎了眼。” 390:戎黎反杀,路华浓领盒饭(一更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她把捧花扔到温羡鱼脸上:“我真是瞎了眼。” 温羡鱼愣在当场,宾客全部哗然,只见新娘扯掉头纱,提起婚纱裙摆,掉头就走。 沈家和温家的家长一个个脸色精彩,牧师尴尬地假意咳嗽,看戏的观众当然不嫌事儿大,都在议论纷纷,到场的记者更是兴奋,扛着机器猛拍,怼着新郎已经绿了的脸,来了个大写特写。嗯,明天财经版块的头条有了。 阴了一整天,太阳竟然出来了。 沈湘君穿着婚纱站在展览厅门口,她仰起头,挡着眼睛看了看日头,然后深呼吸,调整好了之后,给秦昭里发了几条微信。 沈湘君:【对不起,之前三了你】 沈湘君:【不过你要不要跟我道个谢?】 沈湘君:【毕竟我帮你收了垃圾】 隔了十几秒。 秦昭里回:【谢了】 又过了几秒。 秦昭里:【以后别当三了,三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 沈湘君看着对话框上面秦昭里之前发来的截图,突然笑了。 很好笑,为了爱情没脸没皮的自己。。 她写写删删,编辑了一条发过去。 【我以为是爱情】 秦昭里没回她,不评价别人的爱情,好的坏的都不做评价。 沈湘君关掉微信,拨了个电话。 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男孩子撒娇的声音:“姐姐,你好久没找我玩了。” 沈湘君回头看了一眼印着她和温羡鱼婚纱照的立牌,真的好可笑啊,她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她擦掉泪,走出展览厅,随手招了一辆车:“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要什么爱情,十八岁的男孩子不香吗? 知性优雅的美女编剧,这是她的人设,她其实很爱玩。 她第一次遇见温羡鱼的时候,喝得烂醉如泥,路都走不稳,高跟鞋一崴,摔进了他怀里。 很俗套的桥段。 温羡鱼接住了她,那天他穿了一套藏蓝色的西装,风度翩翩。 “女孩子喝多了最好不要落单,会很危险。”他把她扶起来,让她坐在会所大厅的椅子上,“许秘书,帮她叫个车。” 真的很俗套。 可是那个时候,她以为她遇见了爱情,为了她伟大的爱情,她开始变得卑劣、变得低贱、变得毫无底线。 女孩子千万不要随便低头,捡皇冠的时候你就知道有多狼狈了。 泰宁路与沈家办婚礼的展览中心离得很近,只隔了一条街。 四点十五,沈清越的车开进了泰宁路。 孙维咬了一口客人坚持退回来的煎饼果子:“宁队,又有可疑目标出现。” 沈清越下车,进了诊所,他的助理去停车了。 宁科下令:“出动。” 潜伏在四面八方的十几个便衣分成两路,迅速包围了诊所。 门被破开,一群人冲进来。 男医师被吓了一跳,手里的医用托盘掉在了地上:“你们是什么人?” 宁科把证亮出来:“警察。” 男医师惊慌了一阵,然后神色慢慢恢复,他蹲下去,把掉在地上的镊子和棉球捡回托盘里,端着起身:“怕是有什么误会吧,我们这儿是正经营业的诊所。” “正不正经查了才知道。” 宁科回头,使了个眼色。 孙维立马会意,带着几个同事上楼去搜。 这家私人诊所不小,一共四层楼,有八个病房、两个手术室。 孙维搜完后下楼。 “宁队。”他摇头,“没发现异常。” 宁科眉头紧拧。 美容院那边扑了空,诊所这边也没收获,搞什么?玩呢! 诊所一楼还有个隔间,宁科过去查看:“里面在做什么手术。” 男医师直接把门打开,神情坦荡:“在做骨髓配型。” 宁科进去看了看,没发现什么问题,转头问孙维:“那俩呢?” 孙维说:“在四楼。” 四楼有个候诊厅,戎黎坐在候诊厅的沙发上。 沈清越站着,助理在旁边。 “你在等我?” 戎黎帽子没摘,遮了眼睛,目光不露,他是冷白皮,唇红齿白,看着倒无害。 他嗯了声,腿搭着,坐得悠闲随意。 沈清越把导盲杖放下,坐到戎黎对面:“见到我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他视力模糊,只能看见轮廓,但就算戎黎化成灰,他也认得出来。 戎黎回他一句:“你也是。” 都不意外,那是因为还都在彼此的射程范围之内。 诊所外面,路华浓的车还没有走。 “怎么还没有动静?”她等不及,吩咐周强,“你下去看看。” 周强下车,去查探情况,他不敢靠得太近,在附近观望。 “路总,”周强回来说,“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交易地点好像不在这。” 路华浓垂眸思索:“应该有人给沈清越报了信。” 那人是谁呢? 她暂时收起思路:“先离开这儿。” 还以为能抓个现行,结果白折腾一番。真是两只狐狸精,一只比一只狡猾。 周强没有上车:“路总,您先离开,我留下再看看。” “也好,你仔细盯着点。” 她坐到主驾驶,驱车离开。 天上笼着几朵乌云,太阳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路华浓开着车,脑子在飞速运转:到底哪一环节错了?真正的交易地点在哪?是谁给沈清越报了信?戎黎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摆了一道?还是他有别的目的?如果他的目的不是沈清越的话…… 一束强光突然打过来,她下意识抬手去挡,飞速疾驰的车影从指缝里漏进来,映在她瞳孔里,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砰!” 一声巨响,小轿车被大货车撞翻,车身滚了半圈后,重重砸到地上。 车玻璃全碎,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摔了出来。 有人在尖叫。 “别过去!” “车会爆炸,离远点!” 有人在报警。 “110吗?这里发生了车祸。” “泰宁路411号。” 还有人在打120。 “这里是泰宁路411号。” “是车祸患者。” 车里不断有血液渗出来,路华浓侧着头,满脸血,身体扭曲地蜷在主驾驶里,视线越来越模糊。 突然,她瞳孔放大,望着人群。 “你……” 她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大口大口的血从喉咙里涌出来,手抬起又落下,眼皮慢慢合上。 没有人敢上前,车身毁得太厉害,随时会爆炸。 周强就站在人群里,漠然地看着,地上的血液越积越多,他转身,拨了一通电话。 “六爷,沈清越已经清理门户了。” 戎黎说:“机票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谢谢六爷。” 周强挂了电话,背对着车祸现场,头也不回地走了。 路华浓不是想借刀杀人吗?六爷也想,谍中谍,还是六爷玩得最漂亮。 他不是沈清越的人,六爷没有将他除名,他的小指是他自己要切的,他仍然是锡北国际lys的一员,他的老板只有一个。 康城诊所。 戎黎接完电话,沈清越想明白了:“原来你的目标是路华浓。” 周强的作用只有一个,让他知道路华浓已经反了,而他就是那把刀,戎黎借来铲除路华浓的刀,戎黎自己不想沾血,所以让他来清理门户。 好个将计就计。 宁科上来了,一肚子火:“你俩在搞什么鬼?耍我呢!” 沈清越起身,弯着腰去拿盲杖,身体倾向戎黎那边,他把嗓音压得很低,旁人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那你知道我的目标是谁吗?” 戎黎的手机响了。 他接通,放到耳边,温时遇说:“棠光不在酒店,沈清越把她藏起来了。” 对面,沈清越笑了:“是棠光。” 他之所以在这陪戎黎玩,是要调虎离山。 昨天晚上他就发现了那个孩子身上的定位,发现了lyg和lys都在盯着他,他很兴奋,他的血液都要沸腾了,他将计就计,用那个定位引开了所有人。 对了,还引来了棠光。 沈清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戎黎,没有出声,用唇形说了一句:“戎黎,你输了。” 391:棠光高燃超A反转(二更) 沈清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戎黎,没有出声,用唇形说了一句:“戎黎,你输了。” 二十分钟前,大明酒店。 沈清越的套房在顶楼,他把棠光带进了房间:“请坐。” 棠光拉了把椅子坐下,房间里香薰的味道很重,她皱了皱眉,想打喷嚏。 沈清越去泡茶。 “电话还没接完吗?”他低着头,这么说了一句。 眼神不好,洞察力倒是强。 棠光把手机挂断。 沈清越把茶壶放在了茶几上,他斟上一杯,放到棠光面前。 她看了一眼,没动。。 沈清越再斟了一杯,轻嗅两下,饮了一口:“你不尝尝吗?这个茶叶的味道和你最喜欢的金桐叶很像。” 她在天光上时,喜欢用金桐叶泡着糖水喝。 她依然没有碰那杯茶。 “我不是来喝茶的。” “怕我下毒吗?” 她不置可否。 他也不勉强她,起身,把床头柜下面的记事本拿过来,放在茶几上。 “七年前,我在南城见过你,回来之后大病了一场,想起来了一些往事。” 棠光拿起记事本,打开。 他把在西丘的事、天光的事全部记了下来,以戎黎的视角、用天光上的文字。 棠光只翻了几页便放下了记事本:“既然你是戎黎,七年前为什么要绑架我?” “戎六同你说的?说我绑架了你?”他将杯子放下,重新添茶,“那他可有证据?” 没有。 要是有证据,早送他吃牢饭去了。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棠光盯着他的眼睛看,他目光无神,瞳孔的颜色比常人要浅上许多。 “被诛神业火灼的,虽然你将眼睛给了我,可还是落下了旧疾。” 戎黎的眼睛到了暗处就看不清东西,也是因为旧疾吗? “那我的眼睛呢?”棠光又问,“我的眼睛是谁的?” 沈清越手里的茶杯轻微晃动了一下,一滴茶水洒出来,他放下杯子,抽了张纸擦掉指尖的茶渍:“是玄肆的,你眼眶里装的是他的慧眼。” 棠光听完,突然哦了一声。 沈清越看向她。 她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你是玄肆啊。” 七重天光,伽诺神尊玄肆,掌善恶。 原本还有点儿想不通的事,这下她全明白了,身体往前倾,她仔仔细细地瞧着沈清越的眼睛:“你的慧眼是不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她停顿片刻,“比如过往。” 伽诺神尊要掌善恶,所以父神给了他一双慧眼。 沈清越没有半点被拆穿的慌张,神色淡然而从容:“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一开始。” 她虽然不晓得为什么只有她和戎黎的样貌没有变,但她认出戎黎可不只是因为那身皮囊,还有骨子里的东西,别人学不来,而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拿起面前那杯茶,倒掉茶水,敲碎杯子,踩着茶几一跃而起,迅速地绕到了沈清越的背后,她捏着锋利的玻璃碎片,直接抵在了他后颈:“福利院的那个孩子在哪?” 沈清越波澜不惊,端坐着,纹丝不动:“你随我过来是想救他?” 棠光毫不犹豫地刺破了他的皮肤:“人在哪?”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尖锐的玻璃就抵在他皮肉上,他好似不知道痛,转过头去看,任由玻璃在他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他的瞳孔像蒙了一层灰,看着她:“你敢杀我吗?” 棠光握着碎片,往他皮肉里再刺了一分:“试试。” 他笑:“好啊。”脖子的血已经染红了衬衫的衣领,他闭上眼,“杀吧。” 他神情兴奋,跃跃欲试着。 疯子! 棠光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冲门口说:“还不进来吗?外面的几位先生。” 话落不久,外面的几位先生推门进来了。 棠光只认得其中一位——沈清越最常带在身边的那位助理,名叫卢飞。 裙摆太长,她撕掉了一截,蹲着的时候顺带抽了张纸,擦掉手上的血,然后把纸扔在沈清越脸上:“既然撬不开你的嘴,那我就撬他们的咯。” 她说完,握着那块玻璃碎片,攻向卢飞。 另外几个人也围上来,场面有点混乱。卢飞不是她的对手,被她攻击得频频后退,她勾住他的脖子,往后用力一勒,藏在手心的链子不动声色地滑进了他西装前胸的口袋里。 然后她一脚踹开卢飞,另外几人立马扑上来,她刚抬起手,脚下突然发软,身子晃了两下,跪倒下去。 “你下药了?”她望向那壶茶。 沈清越还是那个端坐的姿势,手里拿着茶盖,慢条斯理地将茶水里的叶子拂到一边:“这茶是解药,我给你倒了,是你不肯喝,这就怪不得我了。” 棠光手里的碎片掉地上,她人倒下了。 沈清越搁下杯子,起身,用脚踢了棠光两下,吩咐卢飞:“带过去。” 卢飞请示:“关起来吗?” 他眯了眯眼睛,摸到旁边的盲杖:“把她的眼睛挖了。” 卢飞把棠光的手机收了,首饰也全部取了,以确保不会被定位。 沈清越不放心交给别人,让卢飞亲自把人送过去,他重新挑了个助理,为他指路,去了泰宁路。 四点零八分,lys电子。 池漾人在俱乐部,远程操作计算机,他开着语音,说:“六嫂的位置在移动。” 移动的方向是—— “北涌大道。” 徐檀兮有条脚链,上面串着平安扣和追踪定位仪,原本只有戎黎的指纹能解开,昨天晚上她把自己的指纹也输进去了。 何冀北立刻说:“发给傅潮生和警方。” 四点零九分,大明酒店。 温时遇的车停在了酒店的一号出入口,傅潮生悄无声息地就出现了。他蹲着,看车窗里面的温时遇:“光光有没有从这里出来?” 好奇怪,像在照镜子。 温时遇回答:“没有。” 傅潮生皱着眉,眼神变得烦躁又暴戾:“其他出入口也没有。”光光被藏起来了,酒店里面也没有,他都找了。 没有从正常的出入口出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可能有秘密通道。” 傅潮生的手机叮了一下,他看完后,说:“我要去找光光,你一起吗?” “嗯。” 温时遇在路上给戎黎打了一通电话,只说了棠光不见了,其他的没有说,lys的人应该会通知他。 泰宁路、九三大桥、北涌大道、展览中心相隔都很近,看得出来沈清越有多迫不及待,有多想挖棠光的眼睛。 北涌大道154号是帝都第五人民医院的旧址,因为车站搬走了,这一带慢慢地荒僻了,人烟不多。 卢飞用面包车把棠光送过来了。 一位微胖的男医生下去收“货”:“又送人过来了?怎么也不提前预约。”车门开着,他凑过去打量,“是供体还是受体?” 卢飞面无表情:“上面送来的,别多问。” 男医生不满:“不问我怎么下刀。” “把眼睛挖了就行。” 这挖眼睛的语气好像在说萝卜青菜。 “不是移植啊。”那就是泄愤咯。男医生仔细瞧了瞧,觉得可惜,“长得还挺——” 车上的人突然睁开眼。 男医生吓了一跳:“你——” 棠光一脚踹开他,手上的绳子早就被她解了,她跳下车。 “脖子都酸了。”她动了动脖子,冲卢飞笑了笑,笑得嚣张又漂亮,“帮我跟沈清越说一声,他的药不行啊,我就晕了一分钟。” 她以前跑任务的时候,在迷药上栽过跟头,后来她接管了lyg,就下了个指令,让所有跑腿人适应各种迷药,好培养出抗药性。 沈清越房里的香薰那么重,她怎么可能闻不出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是故意的。 卢飞从车上拿了根铁棍,朝她攻击过来。 她快速截住他的手,另一只手伸进他胸口的口袋里,把串着平安扣和定位追踪器的脚链拿出来,然后闪身,退到后面,她把链子戴在了手腕上。 “定位放在你身上了。”她说,“蠢货。” 不放在卢飞身上,就会被搜走。 这一步她又猜中了,沈清越会让卢飞亲自押送。 392:杳杳棠光融合,前世记忆恢复(一更) 男医生闷不吭声地、一点一点地往车后边移,试图悄悄溜走。 棠光一脚踩在车上:“福利院那个孩子人在哪?” 刚刚没睁眼的时候是个睡美人儿,现在睁眼了,是个女魔头。 踩在车上的那条腿又长又白又直…… 不过男医生可没那个心情看腿,他哆哆嗦嗦,吓得不轻:“我、我不知道,他不是我经手的。” 福利院那个是肾脏移植,他只负责眼角膜。 卢飞趁着棠光审问之时,去按了报警器,随后十几个人赶了过来,把棠光包围住。 她活动活动手腕,准备开打,却在这时,有个护工来报信:“万医生,警察来了!” 终于来了。 棠光仰起头,望向高楼之外、太阳之下。 卢飞反应过来,立刻拨了通电话:“全部处理掉。” 他下令之后,不到片刻,后面那栋楼里就有浓烟冒出来。 这是要毁尸灭迹? 棠光一脚踹开挡着她路的人,跑向了大楼。。 时间回到四点二十二,康城诊所。 沈清越站起来,用唇形说:“戎黎,你输了。” 戎黎一言不发,在看手表,秒针不紧不慢地转着,他手指落在皮质的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然后都不说话。 宁科耐心耗尽:“你们两个来诊所做什么?” “身体不舒服。”沈清越这样回答。 “腿不舒服。”戎黎这样回答。 信你个鬼! “把他们两个都带走。”宁科话刚说完,铃声响了,他接了电话,“这次呢?又扑空了吗?” 张中洋说:“逮了个正着。” 宁科立马看向沈清越。 他也接了通电话,是卢飞打来的:“沈先生,我们被棠光骗了。” “处理好。” 他声音压得很低,只说了这一句,然后结束了通话。 戎黎起身站起来,像头狩猎的狮子,有一身难驯的野性,他启唇,未出声:“输的是你。” 沈清越紧握盲杖,手背的青筋若隐若现。 宁科上前,拿出手铐:“我怀疑你们二位涉嫌非法买卖,请跟我们走一趟。” “我要先去北涌大道。”不是请求也不是商量,戎黎撂下话便走。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孙维带人挡住了他的路。 他眼皮一抬,杀气外放,候诊厅里瞬间剑拔弩张。 宁科松了口:“让他去。” 戎黎带的几个人就在楼下,不让的话,估计会动手。 孙维让开。 戎黎下楼的脚步很急。宁科让两个同事把沈清越带回局里,剩下的人都去支援张中洋。 戎黎的车开得太快。 孙维在后面捏了一把冷汗:“这小子,开车不要命啊。” 急了吧。 再会运筹帷幄,也有弱点。 戎黎的弱点在北涌大道,在第五医院旧址的大火里。 卢飞让人加了助燃液体,火烧得很快。 张中洋命人把大楼里的人都转移出来,不论是犯人还是受害者。 “消防队的人来了没?”他问同事许林。 许林说:“还在路上。” “大楼里的人都出来了吗?” “没法确认,我们根本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许林仰着头看大楼,顶上浓烟越来越多,“火太大了,我们不是专业的消防人士,不能再进去了。” 万一里面还有人没出来…… 就在张中洋犹豫的时候,有两个人冲了进去,跑得太快,他甚至没有看清脸。 “谁跑进去了?还不拉住他们!” 拉不住,已经跑进去了。 是温时遇与傅潮生。 张中洋急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实在等不下去,他嘱咐手底下的弟兄们:“你们别进去了,都上有老下有小,我没事,我再跑一趟。” 立马有人站出来:“我也去吧,我以前在消防队干过。” “行,我们两进去,其他人留下。” 张中洋没再耽搁,和那个同事一起跑进了火里。留下来的都在煎熬,一双双眼睛都被火光照红了,不是不想去,是不敢,他们有热血,也有老小。 许林在外面等得发燥,逮到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勒着他的脖子问:“里面还有谁没出来?” 犯罪分子就算了,就怕还有受害人。 那医生不吭声。 许林一脚过去:“还有谁?” “还、还有福利院那个孩子。” “人在哪?” 他又不吭声。 许林再来一脚:“在哪!” “在在在冷藏室。”那医生畏畏缩缩,“是上、上头安排的。” “妈的!”这群禽兽! 许林跳起来踹了两脚,给张中洋打电话:“老张,冷藏室里还有一个。” 打完电话,他又去踹卢飞。 打嫌疑犯是要受处罚的,但没人去拉,甚至都想去补几脚。 除了犯罪分子,他们还从大楼里带出来了八个人,最小的只有九岁。他们进去抓人的时候,那孩子还躺在手术室,肚皮上已经涂好了消毒水,旁边的医生拿着手术刀。如果再晚去一分钟,他们会剖开孩子的肚皮,取出他的器官。 老天不开眼,魔鬼就在人间。 就在许林揍人揍红了眼的时候,一辆车停在了他左手边。 戎黎下车,往火光处走。 许林大喊:“火太大了,不能进去!” 两个人去拉他。 他推开人,往里面跑了。 大火熊熊,浓烟在滚,火光把半边天都染上了颜色。 就几个眨眼的功夫,已经不见了戎黎的身影。 许林踮着脚看火光深处:“这群人,都不怕死吗?”他一拍脑袋,冲上前几步,大喊,“冷藏室!冷藏室!” 冷藏室在四楼的最里面。 棠光一间一间找过去,烟熏得她快睁不开眼睛了,她用湿毛巾捂着口鼻,踢开了冷藏室的门。 里面停放的都是尸体,她一具一具拉出来看,掌心刚刚碰过滚烫的金属,现在碰这些像冰块一样的尸体,一冷一热,手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她在第八个停尸位里找到了那个少年,不知道被冷冻了多久,少年的脸已经发青了。 “喂,醒醒!” 她轻轻摇了摇少年:“喂!” 他睫毛动了。 幸好,幸好还活着。 棠光把湿毛巾摊开,捂住他的口鼻,系紧后将他背起来。 十六七岁的男孩子并不轻,棠光体力早就耗尽,背起来很吃力,几乎拖着他往前走。 “喂!” 她怕他失去意识,试图同他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你妹妹还在等你,千万要挺住。” 烟太大了,拼命往她喉咙里灌,她背着少年,摇摇晃晃地走在火光里,被撕得参差不齐的裙摆早就脏了颜色,耳环不知道掉在了哪里,妆也花了,头发都被汗湿了。 “喂。”她没力气了,对少年说,“你别晕啊。” 她身子晃了晃,倒下了,她挣扎着起来,可四肢使不上力,烟熏了她的嗓子,慢慢发不出声音来,眼皮也越来越重…… 咣! 好响一声。 她睁开眼,看见了戎黎。 她的神尊,踩着祥云来了。 缭绕的浓烟里,他的脸越来越清晰:“棠光。” 她仿佛看到了天光,灼了她的眼睛、热了眼眶:“先生。” 戎黎应了她一声,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来。 傅潮生和温时遇也来了,还有张中洋,他把少年背了起来。 “先生。” 她声音很哑,眼睛已经被火光烫红了。 戎黎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手上不敢用力,抱着她,像捧着稀碎物:“烟很大,不要说话。” 她抬起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脸:“万相神尊用火烧我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火里?” 戎黎看向她的眼睛。 秋水剪瞳,温润似玉,这是徐檀兮的眼睛。 她像在梦里,恍恍惚惚:“还有西丘的大火,也是你来救我了。” 她说的是棠光的记忆,可她是徐檀兮。 西丘大火时,她在火里,戎黎在火里,还没有丢掉魂魄的红晔也在火里。 兜兜转转,十二凡世,还是他们。 393:差点把她吃了,噢是春天(二更) 上古史书有言:折法神尊座下十九弟子棠光毫无天资、仙骨不佳,于天光之上修炼三万年有余,还未得人形。 天光之上灵气充沛,就算是块石头,修了三万年也该修出点人样了,棠光却还是只猫。 天光上众神唏嘘:朽木不可雕啊。 戎黎在打坐,棠光甚是无聊,又不想练功,在地上打着滚玩。 “神尊。” 戎黎闭着眼,未搭理她。 她把自己团成一个球,滚到他脚边:“你理我一下嘛。”她拿爪子扒拉他的衣裳,用各种不同的调调唤他,“神尊。” “神尊。” “神尊。。” “神——” 戎黎突然睁开眼,瞳孔殷红,像血的颜色。 棠光被猛然映进眼睛里的那抹红色吓到了:“你的眼睛……” 他眼里戾气好重,像困兽挣脱了束缚,杀气整个冲出来。 他用那双血色的眼睛盯着她,带着好强的侵略性,他像在压抑着什么,额头青筋隐隐跳动,沁出了汗,手指握紧又松开。 她问他怎么了。 他抬起手,指腹按在她额头,轻轻一点,把她幻成了人形。 她蹲坐着看他,一身肌肤白得赛雪:“你怎么将我变成人了?你不是不让我变成人吗?” 戎黎突然抱住她,压着她往后躺。 她倒在了殿中的玉石地上,戎黎在她身上,她被压得不舒服,便推了他一下:“你干什么呀?” 她表情懵懵懂懂,还不知道男女有别,不知道授受不亲,就那样乖乖躺着不动。 她身上,寸缕不着。 戎黎瞳孔的血色越来越浓,眼眸深处翻涌着带了攻击性的、叛乱的欲。 他的手压在了她手腕上,指尖温度很高。 “你身上好热啊,神尊,你是不是生病了?”她摸了摸他的额头,“好烫。” 神尊肯定是生病了。 “我去毕方神尊那里给你讨药,你先起——” 戎黎吻住她。 她睁着眼,呆呆的,纯真又茫然。 她还不懂,他在做什么。 他吻遍了她身上,指尖作乱,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直到她喊疼,他才突然回神。 她被他养娇了,最怕疼。 她打了他一下,泪眼汪汪地喊:“戎黎。” 是他说的,没有旁人时,就可以唤他的名字。 她埋怨地瞪着他,好委屈:“你起开,好疼。” 戎黎猛地后退,跌坐在了殿中的玉石地上,衣衫不整。 他眼里的欲还在狂乱地翻涌着,他转过头去不看她:“出去。” 棠光还躺着,眼角红红的,好懵的样子:“啊?” 他双手握紧,吼她:“出去!” 他好凶。 分明是他弄疼了她,他还好凶! “哦。” 她爬起来,委屈得快要哭了。 “衣服,”他眼睛看着别处,喘息声很重,“衣服穿上。” 棠光捻了个诀,变出了一身衣裳,手忙脚乱地穿好。 她是只大度的猫,看在他生病的份上,先不与他计较了,蹑手蹑脚地上前去关心他:“你是不是很难受?” 他抬手,甩了她一袖的风:“出去。” 再管他就是狗! 棠光跑出去了。 她回了折法神殿,还没进门就开始喊:“师父!师父!”她是狗。 岐桑在和自己对弈,纤细白皙的手指间捏着一颗剔透晶莹的黑子。 “嚷嚷什么呀,有没有规矩了?”岐桑懒洋洋地抬起眼皮,“你怎么变成人了?” 棠光没有解释怎么变成了人,急急忙忙说:“戎黎神尊生病了,你快去瞧瞧他,他病的好严——” 殿中已不见岐桑的身影了。 法力高强真好。 棠光蹬蹬蹬地跑出了折法神殿,满脑子惦记着戎黎,没有注意到枣树下有个人影。 九重天光的周基神君寻来了,走到枣树下,躬身行礼:“神尊。” 周基是万相神尊座下的二弟子。 玄肆目光望着释择神殿的方向:“何事?” 周基说:“我师父差我来请您过去。” 那只白灵猫是何时候修成了人形?玄肆收回目光,随周基一道去了九重天光。 释择神殿里的柱子裂开了。 岐桑刚靠近,便被一股力道弹了出去。 “师父。” 棠光跑来了,一只脚刚迈进来—— 岐桑说:“别进来,去外殿待着。” 她把脚收回去:“哦。” 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岐桑设了个结界,随后席地坐下,运功将戎黎身体里冲撞的两股法力逼出来。 金轮钟响了一轮之后,戎黎才睁眼,瞳孔恢复了颜色。 岐桑收手,还坐在地上,看着同样坐在地上的戎黎:“你是不是疯了?” 戎黎不作声。 “修上古禁术者,剔神骨,下四十八层幽冥。”岐桑平日里总没个正行,这会儿眼神很利,他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疯了?” 修成了也就算了,若没修成,必然成魔。 戎黎一句都不辩解,衣襟还乱着:“你就当我疯了。” 他掌生死,冷漠惯了,不近人情、不食烟火,岐桑还是头一回见他这么不管不顾。 “为了棠光?” 他没承认,也不否认。 “你要是入了魔,别说万相了,我都不会放过你。”岐桑难得这样正经严肃,“收手吧,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戎黎低着头,在看自己的手,嘴里念着,像自言自语:“我刚刚吓到她了。” 岐桑俊脸拉下:“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戎黎没有在听。 “差一点。” “什么差一点?” 戎黎转过身去。 岐桑没看到,他泛潮的眼、慌乱抖动的睫毛,还有滚烫通红的耳廓。 “戎黎。” 戎黎背对着岐桑。 刚好,被他发现了:“你发情了。” 戎黎的尾巴出来了,三条,都在摇。 394:吃干抹净就不认,浸猪笼吧(一更) 棠光是天光上最闲的神君。 卯危神殿在五重天光,这一重的天光是最宜人的。这日,棠光又来卯危神殿晒天光了。 卯危神尊月女喜欢花草,她的院子里有一片绿油油的草地,是偷闲的好地方。 棠光晒得昏昏欲睡,头一磕一磕。 凡汐仙娥唤她:“棠光神君。” “棠光神君。” 她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嗯?” 凡汐在捣姻缘石:“你怎么无精打采的?” 卯危神殿外面有十二棵姻缘树,一棵便是一个凡世,上面结了很多姻缘石,男女相爱时,石头便会发光,不爱了,石头也就暗了,然后裂开,最后从树上掉下来。 姻缘石在发光的时候,是天光上最硬的东西,可是一旦暗淡裂开了,就脆弱得像粉末。 卯危神尊月女说,男女间的感情便是如此,相爱的时候,情比金坚,不爱了,就不堪一击。。 凡汐每日都要捣石头,把这些从树上掉下来的石头捣碎,再将粉末倒到树下,姻缘树才能源源不断地结果,十二凡世才会有说不完的情情爱爱。 棠光趴在草坪上,尾巴摇着:“有些犯困。” “夜里没睡好吗?” 她伸了伸懒腰:“我好几宿没睡好。” 凡汐慢慢捣着石头,手上沾到了五颜六色的粉末:“怎的了?彻夜修炼了吗?” 想来也不是。 棠光怎么会有这般勤快呢。 “我认床,睡不着。” “你挪窝了?” 棠光有些忧伤:“释择神尊的伤可能养好了,不需要我给他暖褥子,这两日我在折法神殿睡的。” 释择神尊的伤也养了几万年,该好了。 凡汐善解人意地安慰:“那你再多睡几宿,习惯便好了。” 棠光耳朵耷拉下去:“哎!” 她四十五度仰头,看着天光,思考猫生。 “怎的又叹气?”凡汐把一颗颗姻缘石掰碎。 棠光好愁啊:“原本我还有个暖被子的差事,现在释择神尊伤好了,我不就一无是处了吗?师兄师姐们还能下凡世捉捉妖降降怪,我就只能吃了睡睡了吃。”她用爪子捂着小心肝,“良心好生不安呐。” “棠光神君。” 是毕方神尊东问殿中的仙娥绿幽来了。 绿幽是天光上顶顶貌美的仙娥,毕方神尊去哪儿都会带着她。 “棠光神君,”绿幽手里抱着个果盘,“你吃不吃果子?” 原本忧愁不已的棠光神君顿时喜笑颜开:“吃!” 绿幽把果盘搁在草地上。 棠光用两只爪子去抓,一下塞了两个到嘴里:“好甜啊。”她问绿幽,“哪儿摘的?”她也想去摘。 “我随我们家神尊下凡世时,在菩提山摘的。” 棠光不知道菩提山在哪,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就住在天光上,没见过十二凡世,只在月女的话本里听过,她很是好奇:“凡世是什么样子啊?” 绿幽问:“你没下去过吗?” 她摇头:“我师父不让我下凡世。” 也是,棠光神君虽然是块废柴,但也是块十分受宠、十分尊贵的废柴,六重天光上的两位神尊都很宝贝她,自然不会让她下凡世。 “不去得好,我听我家神尊说,下面的妖精们为了增长修为,专门挑法力不好的神君神友下手。”绿幽一副怕怕的表情,“棠光神君你生得如此鲜美肥嫩,下了凡世定会被盯上的。” 棠光深有同感:“对哦。”她还是本分地在天光上吃了睡睡了吃吧。 “凡汐,”绿幽斯文地吃着果子,“你接着讲上回的故事呗,我还想听。” 绿幽好美哦。 怪不得毕方神尊到哪都带着。 棠光也稍微斯文点,一口吃一个果子好了:“我也想听。” “上次讲到哪了?” 月女掌管着十二凡世的姻缘,凡汐在卯危神殿当差,自然知道许多凡世的情爱故事。 上回讲的是穷书生与富家女的故事。 绿幽幻了段绸子铺在草地上,她优雅地坐着:“讲到了周公子和王姑娘在井里私定终身。” 凡汐继续上次的讲:“二人定终身时,王家的家丁刚好撞见了,随后家丁去禀报了王夫人,王夫人自然不同意自己的女儿和穷书生一起过活,于是便棒打鸳鸯,把王姑娘许给了城里一户富贵人家。王姑娘不同意嫁过去,就在大婚的前一天晚上,偷偷去找了周公子,想让周公子带她逃跑。” 绿幽听得津津有味:“那周公子带她逃跑了吗?” 凡汐摇头:“他们在那夜行了周公之礼。” 棠光便问了:“什么是周公之礼?” 凡汐支支吾吾:“就是一公一母,把衣裳都脱了,然后贴着动啊动。” 棠光陷入了深思。 那日戎黎脱衣裳了吗?好像脱了。 动了吗?嗯,也动了。 果子顿时不香了,她开始走神。 绿幽羞红了脸:“你怎么知道?” 凡汐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家神尊的藏经殿里有好多这样的书,我打扫时瞧见过。” 绿幽笑骂她不知羞:“然后呢?周公子带王姑娘逃跑了吗?” “没有,周公子自己逃跑了。” 绿幽漂亮的小脸皱起来:“啊?为什么呀?” “因为周公子是负心汉,他要了王姑娘的身子,怕被王夫人发难,便连夜跑了。” 绿幽听得入迷:“然后呢?” “王姑娘以死相逼,不肯出嫁,在家里等周公子回来,可等了许久周公子也没有回来,王姑娘却怀孕了。” 棠光插了一句:“怀孕?” 绿幽经常下凡世,懂很多:“就是要下崽了。” 绿幽的原身是只百灵鸟。 棠光一个打挺,坐了起来:“行了周公之礼就会下崽吗?”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凡汐继续讲话本,“王姑娘未婚先孕,坏了名声,城里再也不会有人家要她了,她走在街上还会被扔鸡蛋。” 棠光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为什么?” “因为在他们那个凡世,女子只可以和她的夫君行周公之礼,而且在那之前还要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不然就会被浸猪笼。” 浸猪笼棠光知道,她以前在话本里听过,她猫爪子一下一下扒着草,十分不安:“那王姑娘被浸猪笼了吗?” 凡汐说:“王姑娘自缢了。” 王姑娘自缢的那天,凡汐还去姻缘树下寻他们的石头了,但是没有寻到,她去问月女,为什么没有石头。 月女说,周公子从来没有爱过王姑娘,所以不会有石头。 但王姑娘却死了。 怪不得月女说,情爱最要人命。 绿幽听完好生气:“周公子那个负心汉!” 可是负心汉的结局却很好,负心汉和别人结出了姻缘石。 “你们又在讲痴儿怨女的话本。”流萤仙娥过来提醒,“当心被照青神尊听了去。” 二重天光的照青神尊最不喜欢男欢女爱,他觉得情情爱爱会扰乱天光上的秩序,一旦天光上的秩序乱了,十二凡世就会大乱特乱。 棠光从卯危神殿回来后,便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成日没精打采、蔫头耷脑。 “你家的猫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岐桑往戎黎的小榻上一躺,“你们吵架了?” 戎黎在打坐,眼皮合着:“不吃也好,她也该辟谷了。” 岐桑支着下巴看他,衣服领口微微滑下,衣里的皮肤堪比女子,一身的冰肌玉骨:“你好意思说,她三万年都戒不掉口腹之欲,还不是托了你的福,谁让你又是养鱼又是种果子。” 戎黎未搭理他。 等金轮钟响后,天光被遮,天色暗了下来,他才出了神殿。 他出去便看见了棠光,她正蹲在岐桑的枣树下,仰着脑袋在发呆。 “棠光。” 戎黎走过去:“你蹲这儿做什么?” 棠光没有理会他,在思考猫生。 “问你话呢。” 她扭头:“负心汉!” 行完周公之礼就不见她了,和那个周公子一样,都是负心汉! 她才不会自缢,该自缢的是负心汉! 让负心汉下崽去吧!让负心汉浸猪笼去吧! 她在心里把戎黎骂了一千遍。 戎黎难得有点懵:“你又是去听了什么话本?” 她一甩尾巴:“哼!” 戎黎:“……” 她被宠坏了,脾气不小。 “我要下凡世,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棠光这回头都不扭:“哼!” 戎黎脾气都被她磨没了:“吃的也可以。” 吃的? 棠光立马回头,两个眼睛圆溜溜的:“我想吃那个红红的、圆圆的果子。” 果子让她暂时忘了负心汉、浸猪笼、自缢、还有下崽。 “什么果子?” “很甜很甜的果子,绿幽仙娥在菩提山摘的。” 戎黎说:“我不去菩提山。” 棠光瞬间炸毛:“那你问什么问?哼,负心汉!浸猪笼去吧你!” 395:我怀孕了(二更) 棠光瞬间炸毛:“那你问什么问?哼,负心汉!浸猪笼去吧你!” 戎黎:“……” 该和岐桑谈谈了,怎么教的规矩。 下凡世之前,戎黎先去了一趟毕方神殿。 神殿外有仙童守着,见他过来,慌忙行礼:“见过释择神尊。” 戎黎颇不自然地看向别处:“把绿幽叫出来。” 仙童愣了愣,才诺了一声。 不一会儿绿幽就出来了,戎黎神尊是天光上最没有人情味的神尊,绿幽很怕他,说话都磕巴了:“见过神尊,我我我就是绿幽。” 她抬头,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了。 释择神尊戎黎有一张艳绝天光的脸,他执掌十二凡世生死,眼底总是无波无澜,有肃杀之气。 他问:“你在菩提山摘的那个果子叫什么?” “啊?”绿幽以为听错了。 “你给棠光吃的果子。。” 哦,没听错。绿幽恭恭敬敬地回话:“是红芍果。” 这时,毕方神尊东问从殿中出来了,看见戎黎好生吃惊:“戎黎神尊,你怎么有空过来?” 戎黎向来不与其他神尊走动。 他道:“没空。” 他化作风,原地消失。 东问:“……” 戎黎这趟去了有小半个月,棠光这小半个月都提不起劲儿。 她好无聊,在窝里打滚:“师父。” 岐桑在榻上小憩,没睁眼,应了声。 棠光蹦跶过去:“戎黎神尊什么时候回来啊?” “想他了?” 她嘴硬:“不是。” 岐桑从榻上坐起来:“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闷闷不乐地问:“那他还会回来吗?” 会不会像周公子一样,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岐桑说:“会回来。”你在这,他还能去哪。 “哦。” 棠光回猫窝,继续打滚。 她这两日吃不下东西,晚上师姐从凡世回来了,给她带了肘子,她也没有胃口,就瞧了一眼,甩开脑袋睡觉。 她这几日还睡不着觉,她就把戎黎最常穿的那件衣裳拿了来,铺在她的猫窝里,她用猫爪子日日踩夜夜踩。 师姐蹲下来摸她的头、顺她的毛:“光光这是怎么了?肉都不想吃了?”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师姐衡姬是岐桑座下的三弟子,是个大美人儿。 因为棠光还未修成人形,是只超级超级可爱的猫,师兄师姐们都很宠她,喜欢喊她光光,像红晔那样。 棠光恹恹的,精神不振:“我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 “不晓得,就是不舒服。” 衡姬爱怜地摸了摸她软乎乎的肚子:“师姐带你去东问神尊那瞧瞧?” 东问神尊擅长药理,配的药总是很苦很苦。 棠光不想吃药:“我又好了,不用瞧了。” 次日,她去了卯危神殿。 “凡汐。” 凡汐在姻缘树下捡石头,回了个头:“嗯?” 她踩着猫步过去:“你能不能带我去月女的藏经殿看书?” 凡汐好诧异:“怎么突然想看书了?” 棠光平时最不爱看书了,字还是戎黎神尊手把手教的,教了有几万年。 她一脸认真地说:“因为我不想当废柴了,我要奋发图强。” 凡汐心想:棠光神君终于要崛起了。 镜头一转—— 藏经殿里,棠光捧着一本细说公母交配姿势的“经书”,看得十分入迷。 看完“交配”,她又去看“下崽”。 从藏经殿出来的时候,棠光的表情犹如天塌下来了。 凡汐已经捣完今日的姻缘石了,在藏经殿外面等她:“棠光神君,你看完书学到本领了吗?” 她心不在焉,像个游魂:“嗯。” “学到什么本领了?” “好多。” 凡汐心想棠光神君果然是潜力股:“比如。” 游魂她脱口而出:“****。” 凡汐:“……”不知道释择神尊会不会罚她,她把他的猫教坏了。 戎黎是那天晚上回来的,一进门便看见了趴在门口的一坨,她趴着一动不动,像具尸体。 戎黎站着看她:“趴这干嘛?” 她抬起脑袋瓜:“戎黎。” “嗯。” 她无比悲伤地说:“我要被浸猪笼了。” 戎黎把她抱起来,往殿内走:“什么浸猪笼?” 她表情沉痛:“我怀孕了。” 戎黎傻住,一没留神,把她摔在了地上。 她屁股着地,痛得哎哟了一声,嚷嚷说:“你要把我摔流产了!” 书上说了,怀了崽后会食欲不振、睡眠不佳。 她应该是怀上了。 戎黎神色大变,眼里阴阴沉沉、杀气腾腾:“孩子是谁的?”他要把人挫骨扬灰,让他魂飞魄散。 棠光用掌下软乎乎的肉垫子去踩他的靴子,一脚难以泄愤,她踩了两脚,恶狠狠地说:“你的!” 戎黎一颗老狐狸心脏一下一上:“我何时——” 她气愤地指控:“你眼睛变红的那日,跟我交配了。” 戎黎:“……” 他没养过闺女,不知道还要教这些。 棠光看他不作声,以为他不记得了,一下子就气炸了毛:“你忘了?” 她踩他:“你居然忘了!” 她踢他:“你这个负心汉!” 她抱着他的腿咬:“你浸猪笼去吧你!” 396:离家出走,戎黎去接(一更) 她抱着他的腿咬:“你浸猪笼去吧你!” 戎黎这才听明白是如何一回事,也不推开她,就让她咬。 她倒也没用力,跟挠痒似的。 戎黎蹲下,手指压了压脑袋上炸起的毛:“我们没有。” 他没进去。 因为她喊了疼。 可棠光哪里懂,以为他在耍赖,气得要死:“你还不承认。” 她眼睛一红,要哭了。王姑娘好可怜,她也好可怜。 戎黎假意咳嗽了两声,神色不自然,耐着性子解释说:“没怀孕,怀孕不是那样。” 她眼里含着金豆子:“那是哪样?” 戎黎耳朵红得要滴血了,看着别处说:“我日后再教你。。” 她追问为什么。 戎黎没说,见她眼眶通红,便捻了法术将她幻成了人,还给她变了衣裳,然后抱住她,笨拙地哄着:“别哭了。” 三万余岁的棠光已经不是稚嫩单薄的少女了,他怀里的她婀娜窈窕,眉目柔婉。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柳腰楚楚,她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 她还在委屈,吸了吸鼻子,把鼻涕擦在他衣裳上:“你以后会不会也像周公子那样不要我了?” 戎黎把她抱起来,拂开书案上的竹简,放她坐在上面:“周公子是谁?” 竹简掉了一地,她的裙摆碰到了砚台,慢慢晕开一朵花,像一副墨色丹青。 她坐着,与弯着腰的他一样高:“周公子是话本里的负心汉。” “不会。”戎黎说话的声音比平时要低一些、轻一些,“你是我带回天光的,我不会不要你。” “不是我师父把我带回天光的吗?” 戎黎摇头:“是我,你的名字也是我取的。” 棠光懵懵懂懂,搞不清楚:“那你是我的主人吗?” “嗯。”她是他的。 她恍然大悟:“原来我是宠物啊,怪不得你不让我变成人。”在天光上,也有不少神尊会养爱宠、养坐骑。 戎黎摸了摸她的头。 是心上人啊,傻猫。 “这几天没好好吃饭吗?”她比之前轻了点。 有人关心了,她又委屈上了:“吃不下。” “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她哼哼唧唧:“哪都不舒服。” 戎黎想着要不要带她去东问那里瞧瞧病。 她皱着脸,整个五官都在拒绝:“不要带我去毕方神尊那儿,我不吃药。” “不去算了。”戎黎坐回书案前,把砚台挪开,“吃不下也好,干脆辟谷。” 她用腿蹬了书案一脚:“我不。” 戎黎把竹简捡起来:“我不在天光的这段时日,你有没有见过玄肆?” “没有。” “日后见了他躲着点儿,若是躲不掉,就不要看他的眼睛。” 棠光手支着下巴,趴在书案上:“为什么?” “不为什么。” 玄肆去过西丘,他可能知道了什么。 棠光:“哦。” 戎黎又说:“还有,”他语气很严肃,一点都不温柔,“日后在外面不可以提到我。” 他怕她说漏嘴。 释择神殿里有结界,玄肆看不到殿中的乾坤,也看不到她在神殿里的过往,但她在外面的记忆玄肆都可以用慧眼看到。 棠光不理解:“为什么?” 戎黎还是那句:“不为什么。” 好敷衍。 她不开心:“你无理取闹。” “嗯,我无理取闹。”他捧着竹简,目光所到之处,才会有文字出来。 棠光趴着,霸占了大半张书案:“戎黎。” 他眼皮没抬:“嗯?” “你以后都不用我帮你暖褥子了吗?” 他还是不抬眼皮:“嗯。” 竹简上没有字出现。 因为他看不进去。 棠光用手指沾了点儿墨水,戳在他脸上:“负心汉!” 跟她脱衣裳动了就不要她暖褥子了,跟周公子一样,负心汉! 她跳下书案,变成猫,跑掉了。 她去哪了呢? 她离家出走了,去了五重天光凡汐那儿。她在那住了好几日,每天无所事事,不是晒天光,就是帮凡汐捣姻缘石,闲得都要长草了。 卯危神尊月女是个脾气极好的,便让她住着,嘱咐凡汐要好生招待。 这日,棠光在姻缘树旁边的草地上铺了张绸子,她趴着晒天光,面前还搁着一盘蜜饯。 凡汐拎着个篮子,在捡树上掉下来的姻缘石:“棠光神君。” “嗯?”某猫摇着尾巴,甚是惬意。 凡汐看了一眼盘子里的蜜饯:“你何时回六重天光?” 猫尾巴瞬间不摇了:“你是在赶我吗?”她扭头看凡汐,脖子上的那颗珠子随着她的动作晃动。 串着珠子的带子上绣了蓝焰。 蓝焰是神君。 凡汐哪敢赶走神君大人:“不是不是。”再不走,她攒了好久的蜜饯都要被吃光了。 “呀!”凡汐突然惊喜地说,“棠光神君,你师父来接你了!” 棠光尾巴晃了下,头都没回,继续晒她的天光。 凡汐又呀了一声:“释择神尊也来了呢。” 棠光一个打挺:“哪呢哪呢?”她伸长了脖子去瞧台阶下面,瞧到了戎黎那张冰块脸之后,哼了声,头一甩,又躺回去了。 正好,月女出来了。 她上前迎客:“二位怎么有空过来?” 岐桑出来走动不奇怪,戎黎可是从不串门的。 岐桑说:“我殿前那棵枣树怎么都不结果,特地来向你讨点情人醉。” 情人醉是十二凡世里情人的眼泪,是姻缘树最好的养料。 岐桑种的那棵枣树几万年都不结果,毕方神尊东问已经给了几次药了,还是不结果,这不是病急了乱投医嘛,拿姻缘树的养料去浇灌枣树,也不怕结出跟姻缘石一样硬的枣子。 月女也没说什么,直接应下了,然后看向戎黎。 不知释择神尊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戎黎用眼角余光扫了岐桑一眼:“我陪他来的。” “……” 想来释择神尊最近很闲。 “二位稍等片刻。”月女去取情人醉了。 从头到尾,棠光都背对着戎黎和岐桑,眼神都不给一个,就给了个猫屁股。 脾气可真大。 岐桑笑着问:“你不打算回去了?” 棠光两只爪子抱着一块蜜饯:“我还要多住几日。”她傲娇地哼哼,就是不转身。 岐桑看戎黎。 他不吭声。 行呗,岐桑不管了。 月女取了情人醉来,双手递给岐桑时手指无意碰到了他的手,她立马收回手,手忙脚乱地转过身去。 掌姻缘的月女连心上人都不敢多看一眼,十二凡世的妖精们都想上天光,可这天光上有什么好呢? 岐桑道了声谢,与戎黎一同离开。 棠光还不回头。 戎黎下台阶之前,突然提了一嘴:“我上回下凡世摘了些果子,放着也没人吃,你拿去喂穹仓。” 穹仓是岐桑的坐骑,是一只三头鹰。 戎黎才刚说完,某只猫坐了起来,异常激动地说:“我啊,我吃!” 戎黎嘴角不明显地往上扬了:“你不是还要住几日吗?” 棠光把装蜜饯的果盘推开,有了果子,谁还吃蜜饯:“我不住了。” 哎,她就坏在这张嘴上。 戎黎先下台阶:“走吧。” 棠光把绸子一卷,披在身上:“来了~”她喜滋滋地跟着回去了。 两人一猫走远了。 月女站在神殿前,望着台阶,若有所思。 凡汐突然喊:“神尊!” 月女回过神来:“何事?” 凡汐指着树下的一块石头:“它发光了。”她从未见过姻缘废石还能重新发光,那光与树上的姻缘石还不一样,竟是血红色。 姻缘石有各种颜色,但唯独没有红色。 石头上面还有字。 凡汐走近去看:“戎黎?” 月女一拂袖,收起了地上的石头,“你看错了。” 压制了红鸾星,却结出了姻缘石,释择神尊的情劫要到了。 397:狐狸的发情期(二更) 金轮钟响后,天光被遮,天色暗了下去,折法神殿外的照明珠亮了。 岐桑在给他的枣树松土。 戎黎过来:“棠光呢?” 岐桑打趣:“你的猫,你问我?” 棠光的窝又搬回释择神殿了,不管用不用暖褥子,戎黎都要将她养在眼皮子底下。 “来没来你这儿?” 岐桑给枣树淋了几滴情人醉:“一整天没看见了。” 这树种了几万年了,已经有神殿那么高,枝繁叶茂,可就是不结果子。 远处有人喊:“折法神尊!” “折法神尊!” 是月女殿中的凡汐仙娥。 岐桑轻轻嗅了嗅:“有血腥气。” 玲珑犬的鼻子很灵。 凡汐急急忙忙跑来,手里抱着毛色已经被血染红了的棠光。 戎黎的双眼瞬间被那血色染红:“谁伤的?”他面色如寒霜,小心翼翼地接过棠光,抱在怀里。。 凡汐低着头回话:“是、是塔缇神尊。” 五重天光上住了四位神尊,塔缇神尊执掌幽冥四十八层。 “为什么伤她?” 棠光已经失去意识了,趴在戎黎怀里一动不动,他掌心运功,在给她止血。 凡汐只觉得阴寒之气扑面而来,叫她提心吊胆:“因为棠光神君误食了塔缇神尊的雪藕。” 塔缇神尊白术喜欢做藕人,他的弟子当中,有近半数都是他自己做的藕人。莲池在五重天光上,位于塔缇神殿和卯危神殿之间。 戎黎把棠光交给岐桑,眉宇之间压了一股戾气:“你带她去东问那里。” 他眼里杀气太盛,岐桑不放心:“你干嘛去?” “找白术。” 一遇到棠光的事,他就容易失去理智。 岐桑问他:“那你以什么立场去?” 他答不上来,因为没有立场,他甚至不能让人知道棠光是他殿中的人。 “衡姬,”岐桑把棠光还给戎黎,“去请东问来释择神殿。” “是,师父。” 岐桑直接往释择神殿去,戎黎抱着棠光走在后面。 他们二人做了那么多年的邻居,默契自然不用说,许多事岐桑只要说个开头,戎黎便懂他的意思。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岐桑从释择神殿出来,去了五重天光。 塔缇神殿外有弟子守着,见岐桑过来,弟子走下台阶去恭迎:“晚碧见过折法神尊。” 晚碧是白术的十五弟子,他的真身是一截莲藕。 岐桑没有进去,站在殿门外,笔直一副脊骨,携着一身冷意:“把白术叫出来。” 这般气势,是要掀了塔缇神殿啊,晚碧不敢耽搁:“请神尊稍等片刻。” 片刻之后,白术出来了。 他与岐桑各司其职,没什么交情:“找我何事?” 岐桑半句都懒得寒暄,开口质问:“不过吃了你一点雪藕,至于伤她吗?” 白术自然知道那白灵猫是谁的弟子,这天光之上,修了几万年还修不成人形的,找不出第二个。 天光上的神位等级森严,也就岐桑,总是一意孤行,一只野猫也让她尊拜神位。 “那猫儿回去告状了?我几万年才种出来这么一点儿,竟让她给偷吃了,没规矩的东西——” 岐桑指间捻出光刃,直接朝白术脸上劈过去,瞬间划出一道血痕。 “没规矩也轮不到你来教训。” 白术脸撇到一边,抬手摸一下右边脸颊,碰到一手的血。他冷笑了声,目光望向岐桑,脸上的伤迅速愈合:“你是来给她出气的?”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岐桑手张开,凝出一把剑,顿时风起,天光翻涌。 二十八位神尊里头,毕方神尊东问最擅长药理医术。 棠光躺在戎黎的榻上,他站在一旁。 “她要不要紧?” 东问从他的百宝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瓷瓶,放在凭几上:“得养个把月。” 白术还是有分寸的,只用了半成功力。就是棠光修为底子太差,半招都接不住。 东问打道回府的路上刚好碰上了回六重天光的岐桑。 “岐桑,你上哪——” 岐桑理都没理他,进了释择神殿,抬手就将殿门关上了。 幻术消失,他瞬间变了模样。 是戎黎。 而殿中的“戎黎”自然是岐桑变的:“没下很重的手吧?” 二十八位神尊里头,戎黎最善战,他的修为到底有多高,连岐桑都不知道。 总之戎黎是唯一一个受了雷刑还能站着出万相神殿的。 岐桑怕他下手太重,会不好收场。 “没有,就养个几万年而已。” “……”岐桑头疼,“要是捅到万相神尊那里,怎么交代?” 白术是神尊,他教训棠光,按照天光上的规矩,算小事一桩。但戎黎伤白术,那就是大事。 戎黎眼底的戾气还没有褪干净,瞳孔边缘略带着血色:“白术要脸,不会到处宣扬自己被打得那么惨。” 岐桑没话说了,就提醒一句:“万相神尊还在位呢,你忍着点。” “忍不了。” 戎黎去了卧房。 棠光已经醒了,正恹恹地躺着:“戎黎。” 戎黎和衣躺下,把她幻成人形,抱进怀里:“嗯?” “好苦。” 她刚刚吃了药,苦死了。 戎黎一抬手,掌心多了个糖罐子,他喂了她一颗冰糖:“下次还吃别人的藕吗?” 棠光好委屈:“我不是故意偷吃,莲池没有人把守,我以为是野生的。” 戎黎训斥她,声音倒是温柔:“野生的也不能吃,跟你说过多少回外面的东西不能乱吃,怎么就是不听。” “别念我了,我还苦。”她张嘴啊了一下,要他喂糖。 戎黎托着她的腰,低头吻她。 一点都不苦,她嘴里很甜,一股糖味。 三条狐尾钻出了褥子,有点失控,在摇晃。 这便是他不让她暖榻的理由,他现在都不敢抱她,一抱就动情。 棠光舌头麻了,嗯嗯啊啊地推他:“你为什么咬我?” 戎黎又吻上去:“眼睛闭上。”他把法力渡给她,“这是疗伤。” 傻猫:“哦。” 岐桑还在外殿,他嗅到了,狐狸的发情期。 398:鸳鸯那个浴(一更 棠光养伤的第二日,戎黎摘了两朵莲蓬回来。 她见过莲花,但没见过莲蓬,不认得那绿油油的东西:“这是什么?” 戎黎把莲蓬掰开一个口子:“莲子。” 看上去很爽口的样子。 棠光把褥子踢了,坐在戎黎的床榻上,晃着一双白皙修长的腿:“可以吃吗?” “嗯。” 她抱着莲蓬就啃。 戎黎用手指顶着她的脑袋,将她推开一些:“不是这样吃。” 他坐到榻上,把莲子剥出来,去掉莲心再喂给她。 “是甜的。” 她若吃到好吃的东西,就喜欢晃来晃去,发梢就动啊动,扫在戎黎身上,惹得他心痒。 “别晃了。。”他按住她的肩膀。 “哦。”她端正坐好,“你下凡世了吗?” “没有。” 戎黎拿着一朵莲蓬在剥,她把另一朵抱在怀里玩:“那莲子是哪里来的?” “白术的莲池里摘的。” 那莲池几万年也就开出了几朵莲,戎黎一次便摘了两朵。 他剥出两颗莲子,一起喂给她:“以后想吃就跟我说,我去摘。” “那他会不会也打你?” 塔缇神尊定是个小气的,她就拔了一根雪藕来吃,就被他打了。 “还是不要去了,我怕他打你。” 地上扔了一地莲心,戎黎一颗莲子也没吃,都喂进了棠光嘴里:“不要紧,他打不过我。” “戎黎,”她歪着个头,笑得很甜,“你好厉害啊。” 她张嘴去吃他喂过来的莲子,嫣红的唇碰到了他白皙的指,出于猫的本能,她舔了一下。 他立马把手缩回去,平日里总是冷峻的一张脸竟覆了胭脂红。 戎黎啊戎黎,千千万万年的清修都修到哪里去了。 他掀了被子盖住尾巴:“以后跟着我修炼,不准再偷懒。” “哦。” 棠光张嘴,要他继续喂。 他看着她的唇,有点晃神。 她脑袋凑过去:“啊——” 想亲她。 戎黎把莲蓬往她手里一塞:“自己剥。” “……” 自己剥就自己剥。 棠光埋头剥莲子,剥得专心致志。 戎黎坐在旁边看她,被子盖不住,尾巴还是钻了出来,在她裙摆处慢慢摇,偶尔会轻轻地蹭。 想让她亲他的尾巴。 很想。 棠光突然抬头,目光跟他撞了个正着:“你很热吗?”她用莲蓬去碰他的脸,“你脸好红。” 戎黎推开:“吃你的。” “哦。” 她继续剥。 戎黎的尾巴继续摇。 下午戎黎出去了一趟,天光暗了后他才回来,一进门就看见棠光以一个非常扭曲的姿势趴在床榻上。 “你在干嘛?” 她脑袋贴着肚子:“舔毛。” 她身上血腥气好重,她要舔干净,左边爪子舔一下,右边爪子舔一下,再在肚子上舔一下。 噢,她是只多么爱干净的猫啊。 戎黎是狐狸,不理解猫为什么喜欢舔毛,全是口水,他神情微妙:“别舔了。” “不要。” 她埋头继续舔肚子。 戎黎走过去,把她抱起来:“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啊?” 她就眨巴了一下眼,便已经不在释择神殿了,眼前水雾缭绕,远处有葱葱郁郁的树。 “这是哪里?” “毓秀山。” 棠光听凡汐说过:“东问神尊辟出来的那个山吗?” “嗯。”戎黎捻了个诀,布了结界。 凡汐说这个山很厉害,里面处处是宝,就是地上的一根草,吃了都可以长修为。 棠光把自己团成一团,窝在戎黎怀里,眼珠子四处瞧:“你带我来这儿干嘛?”吃草吗? 他抱着她走到一处汤池前:“泡澡。” 猫的祖先起源于沙漠。 嗯,它们不爱耍水。 棠光非常大声地反抗:“我不泡!” “你受伤了都没洗。”戎黎蹲下,要放她下水。 细算起来,她有几百年没洗澡了,上一次洗澡还是因为她抓鱼掉进了鱼池里。 她四爪并用,紧紧抱住他的胳膊:“我舔了。” “没洗。” “舔干净了。” “没洗。” “……” 戎黎扒开她一只爪子。 她立马泫然欲泣,表情可以用如丧考妣来形容了。 “这里的温汤可以疗伤。”戎黎试图哄她,“就泡一会儿。” 她用牙齿叼住他的袖子:“我不要。” 戎黎耐着性子:“就一会儿。” 她睁着泪汪汪的眼,可怜巴巴:“我怕水。” “我会抱着你。” “也不要。” 戎黎脸严肃了:“听话。” 要是再不听,他肯定会断了她的零嘴,上次她不听话他就是这么干的。 她不敢再反抗,松开了牙齿,用可怜无辜的表情控诉他的暴行。 戎黎刚把她放进汤池里—— “喵!” 她惨烈地叫了一声,一爪子推开戎黎的手臂,在水里扑腾了几下,溅了他一脸水后,她幻成人形,站了起来。 汤池内雾气腾腾,将她的身子遮得若隐若现。 戎黎立马转过身去,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扔给她:“穿上。” 语气很凶,好像她犯了天大的错误。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把衣服接过去披上,又挤了一把头发上的水,抱紧自己,默默地缩到汤池的最边边上,脸上是一副饱经沧桑、饱受折磨、饱含委屈的凄惨表情。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399:教她男欢女爱,教她男女之别(二更 “穿好了吗?” 她不吭声。 戎黎再等了会儿,回头看她,就见她抱着膝盖团成一团,昂着首哼哼唧唧,拿后脑勺对他。 还在生气呢。戎黎走过去,蹲下托住她的腰,把她抱过来,让她面对着他:“现在还怕吗?” 她坐在汤池里,水只到她胸口的位置。 她蹬了一脚水在他身上:“负心汉!”她吸了吸鼻子,带着点儿哭腔,“我都说舔干净了……” 真是祖宗啊她。 戎黎没辙了:“好好好,都是我不对。” 她哼了声,又蹬了他一脚。 她就披了件他的外衣,哪里遮得住她乱蹬的腿。 “别乱动。”戎黎手压在她膝盖上,为了把注意力移开,他的目光落在了她沾着水的睫毛上,“在我面前也就算了,在别人面前不可以不穿衣服。。” 棠光很少幻成人形,还没有经验。 “凡汐面前也不可以吗?”凡汐是她最好的朋友。 戎黎突然凑近,把坠在她眼睫上不肯滑落的那滴水吹掉:“不可以。” 脸上痒痒的,她挠了挠:“那我师父呢?” 戎黎表情严肃:“除了我都不可以。” 她不懂:“为什么要除了你?” 戎黎还没有教过她男欢女爱。 “以后再告诉你。” 又是以后。 棠光踢了踢水,表达不满。 戎黎手上稍稍用力一些,不让她乱动:“男女有别,以后和岐桑也要避嫌。” 这三万余年来,她统共就当过几回人,戎黎和岐桑都没教过她为人之道,她还是一张白纸,懵懂天真,对什么都好奇。 “什么是男女有别?” 戎黎想了想该怎么解释,太复杂了她会理解不了。 “你怎么不说话?” 她伸手去扯他的袖子,披在身上的衣服因为她手上的动作而滑落到水里。 冰肌玉骨,桃色绯绯。 戎黎短暂地呆滞了一下,之后右手伸到她背后,搂住她,手背抵住她后面的石壁,他靠近,先吻了吻她的眼皮。 她眨了两下眼,呆呆愣愣地看他,一动不动,任由他做任何事情。 他吻她的唇、锁骨,还有身体。 他抱起她,换了个姿势,后背靠着石壁,让她坐在自己身上,他的外衣浮在水面,悠悠地荡着,身后的尾巴也悠悠地晃着。 他把吻落在她胸口,做完这些动作,才解释给她听:“这些事只能跟我做,这就叫男女有别。” 汤池里的温度有点高,把人蒸得滚烫。 棠光骨头发软,整个窝在他身上,目光有些茫然,似懂非懂。 “不明白也不要紧。”戎黎把衣服捡起来,重新裹好她,“我会慢慢教你。” 她想了一会儿,明白了一点,伸手抱住戎黎的胳膊:“我很爱干净,才不会让别人舔我。” 她只让戎黎舔。 戎黎摸摸她的脑袋:“嗯,很乖。” “既然我这么爱干净,那别泡了好不好?”她两个脚丫子在水里,完全出于本能,在狗刨,“我不喜欢水。” 戎黎把她不由自主往上窜的身体压下去:“再泡一会儿,那样才好得快。” 棠光把下巴压到他肩上,本想咬他,突然发现:“神尊,你尾巴又出来了。” 戎黎是白狐,三尾白狐。 他红着耳朵嗯了声,已经习惯了。 棠光对他的尾巴很好奇:“我能摸摸吗?” 狐狸的尾巴不能随便碰。 除了配偶。 戎黎点头:“嗯。” 棠光伸手绕到他后面,先用手背蹭了蹭他尾巴上的毛,滑滑的,然后手指戳戳,软软的,最后握住了:“你是什么品种的狐狸啊?” 摸起来好舒服。 她贪心地想,如果能枕着他的尾巴睡觉就好了。 戎黎喉咙里有点渴,他舔了下唇:“不知道,这世上只有我这一只三尾狐。” 棠光圈着他的尾巴玩,不知轻重,一直往上。 “可以了。”他呼吸变重,“不可以往上摸。” “哦。” 棠光一脸遗憾地收回了手。 可能是毓秀山的温汤起了作用,没到半个月棠光就活蹦乱跳了。 天光上只有一个节日,叫封神庆,万年一度。 在封神庆那日,各重天光的神尊神君们都会上九重天光,切磋斗法,吃酒消遣。 戎黎不想让棠光去,她闹腾了许久,他没办法才松了口。上九重天光之前,他叮嘱她不准乱跑,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师兄师姐。 可是师兄师姐都是大忙人,与人斗法去了。 她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伸着脖子张望了几眼,看不到戎黎和岐桑。他们神尊都坐在殿内,她在殿外。 大家都人模人样,就她一只猫,可能都不屑跟她为伍吧,她旁边的位子空着,没人来坐。她也乐得自在,一边吃吃喝喝,一边看人斗法,好不惬意。 “喂。” 好不礼貌。 棠光抬头:“我不叫喂,我叫棠光。” 是照青神尊的七弟子柳虚:“我和我师妹要坐这里,你下去。” 神君之间也有神位级别之分,棠光和柳虚是一个级别,同为四簇蓝焰。 柳虚不喜欢棠光,也没什么特别原因,就觉得她一只来路不明的野猫不配跟他平起平坐。 棠光蹲坐在椅子上:“我先来的。” 柳虚嗓音不小,一点面子都不给:“你一只猫,有必要占位子?” 猫怎么了?猫吃你家鱼了? 棠光觉得他莫名其妙,而且无理取闹:“我也是蓝焰神君,怎么就不能占位子了?” 柳虚嘲讽:“你趴在桌脚就行了。” “你一只蜘蛛,”是红晔来了,一身红衣,翩翩少年郎,“你怎么不趴桌脚?” 柳虚的师妹连忙见礼:“红晔神君。” 红晔是九簇蓝焰的神君,又是万相神尊的大弟子,神位仅居于二十八位神尊之下,柳虚不敢顶嘴,心里再不服也得忍着。 红晔走到棠光身边,他一向温和有礼,鲜少这样语气凌人:“这里是我的位子,让开。” 柳虚心有不甘地扫了棠光一眼,让开位置,掉头走了。 棠光心情舒坦了,冲着红晔眉开眼笑:“红晔,你人真好。” 他瞧了瞧她面前已经空了的杯子,笑了笑,眉目温润:“少喝些,这茶是用天光露煮的,喝多了会醉。” 戎黎不让喝酒,棠光第一次喝酒就是同红晔一起喝的,她酒量不好,喝多了喜欢上树。 “红晔神君,”伽诺神尊殿中的仙娥过来,“我家神尊有请。” 红晔起身离席,对棠光说:“我去去便回。” “嗯。” 棠光抱着杯子继续喝茶、吃糕点。天光上的神大多都辟了谷,糕点做得一言难尽,不过不打紧,她不挑食。 她正吃着—— 红晔跟前的仙童过来了:“棠光神君,红晔神君在殿外石阶下面,他差我来请您过去。” “请我去做什么?” “神君没有说。” 棠光跳下椅子,去找红晔了。 万相神殿外的石阶有九百九十九阶,棠光法力差,下了台阶后喘得厉害。 她没看到红晔,四下找了找。 “红晔。” “红晔。” 红晔从石狮子后面出来:“光光。” 棠光走过去,仰着脑袋:“你叫我来干嘛?” 他蹲下:“我有东西给你。” 是一袋零嘴,用油纸包裹着。 棠光鼻子动了动,嗅到了:“你上次给我吃过这个。” 是一种果肉,闻起来很臭,但吃起来很香,红晔给她吃过一次,她很是喜欢。 “在大殿吃会有味道。”红晔把装着果肉的袋子给她,“你在这儿吃。” “好。” 棠光蹲在最下面一层台阶上,抱着果肉在舔。 红晔坐在她旁边:“光光,你脖子上挂的是什么?” “是珍珠,我拜师时我师父送的。” 她脖子上用绣了蓝焰的带子串了一颗珍珠。 红晔似乎对她的珠子很感兴趣:“你能取下来给我看看吗?” 戎黎说不可以给别人碰。 可是红晔不是别人。 她纠结了很久:“好。”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她把油纸袋放一边,摘下珍珠,放到掌心里递给红晔,可下一秒珠子就化成了血,无声无息地融进了她皮肤里。 果然是三尾狐的心头血。 400:恢复西丘记忆,杳杳苏醒(一更 咣—— 酒杯落地,摔得粉碎。 岐桑看向戎黎:“怎么了?” 锁魂珠被摘了。 戎黎起身离席。 岐桑立马问:“你去哪?” 他往殿外去。 岐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戎黎。” 殿中已经不见了戎黎的身影。 棠光身上有他的上古神印,他在万相神殿外面的台阶上找到了她。她一个人,像漫无目的魂,摇摇晃晃地飘着。 戎黎下了台阶:“棠光。” 她脚步停下,抬起头,藏了星星的那双眼里有泪光在闪,她的眼睛比天光还要美。。 她喊他:“先生。” 在西丘时,她不知晓他的名字,总是喊他先生。 先生,我好看吗? 先生,你看我的尾巴。 先生,我们双修吧。 先生,你是来救我的吗? 先生,你亲了我哟。 锁魂珠融进她血液里,放出了里面的记忆,她想起来了,她是西丘的小女妖,他是村里的教书先生,是她在百里山峦里等了好多年的人。 六月的太阳炙热而灼烈,日头给睫毛镀了一层金光,再落下一层阴影。睫毛忽然颤动,金光被抖落,徐檀兮慢慢睁开眼。 她床边,戎黎在。 他衣服没换,胡子也没刮,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很红,很狼狈的样子:“杳杳。” 好像梦里。 她刚刚在梦里见了他。 她有点不确定是不是梦醒了,看了他一会儿,慢慢抬起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落到他脸上,轻轻碰了碰。 有温度的,不是梦里。 “先生。”烟熏的嗓子又干又哑,“先生。” 戎黎起身:“我去叫医生。” 她拉住他:“不要走。” 她的目光好凄凉,痴痴地望着他,明明他就在眼前,她的眼神却仍然依依不舍,像失而复得,也像爱而不得。 棠光从来没跟戎黎讲过他们在天光上的结局,他大概能猜得到了。 他握紧她的手,守在床边:“好,我不走。” 她侧躺着,一直看他,眼里的眷恋好浓:“先生。” “嗯。” “我都记起来了。” 她的眼神里,有徐檀兮的温柔,也有棠光的刚毅。 “我是棠光,六重天光,岐桑座下十九弟子棠光。”她手指摸着他的轮廓,一寸一寸,“你是戎黎,六重天光,释择神尊戎黎。” 戎黎没说话,握着她的手,低头吻在她指尖。 她眼睛红红的,笑着流泪:“我们在姻缘树下拜过堂了,我是你的妻子。” 她身体里有他的心头血,骨头里有他狐尾幻的簪子,是她自己亲手把簪子钉进了骨头里,因为怕会忘了他。 戎黎听完点了点头:“嗯,你是我的妻子,现在也是。”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朝他张开手:“你抱一下我,抱一下棠光。” 她眼泪落得很凶。 “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戎黎弯下腰,把她抱进怀里:“对不起,让你等了好久。” 她从九岁开始,梦见前世,从那时起,她就在等他。 后来她不记得了,不记得那些梦,因为那些梦变成了棠光,棠光一个人在记着,一个人难过,一个人在等他。 她哭了很久,戎黎哄了很久。 祁家人和洪家人都来了,在病房外面等。 戎黎出来,祁栽阳立马上前,从还没来得及合上的门缝里看了一眼里面,他跟戎黎一样,很狼狈:“杳杳怎么样了?” “睡着了。” 医生说她身体没什么问题,只是吸了少量的烟,但她昏睡了两天,怎么叫都叫不醒。 祁栽阳把声音压低,问戎黎:“她到底怎么了?” 天光上的事不能说。 戎黎能说的只有一句:“我惹她难过了。” 他什么都不记得,骂骂他也好,总不能让他家杳杳一个人难过、一个人受罪。 祁栽阳不说话了,几位长辈也不说话。 没人骂戎黎,谁会骂他呢,谁都知道他是杳杳的命。 孟满慈说:“那你哄哄她,多疼疼她。” “嗯。” 戎黎低着头,眼角微微发烫。 下午,警方的人来给徐檀兮做笔录。 除了前世的恩怨、戎黎和路华浓假意合作的事没有如实说之外,其他的徐檀兮都照实说了。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来的是张中洋和孙维。 “你去儿童福利院是偶然?”张中洋问,“还是?” 他觉得不是偶然。 徐檀兮说:“是偶然。” 她说了谎:“可能他们觉得我在福利院知道了些什么,所以对我下手。” “那你又为什么同意跟沈清越去酒店?” 徐檀兮拒绝回答,语气依旧礼貌轻柔:“这个和案子没有关系,是我的个人隐私。” 她还是那副温柔模样,但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总之,张中洋看不懂。 戎黎昨天已经做了笔录,他也承认了是他们lys匿名举报了沈清越。 张中洋走之前,问了戎黎一个问题:“你好端端为什么会去查沈清越?” 戎黎还没开口,徐檀兮回答了:“因为我在福利院发现了不对,顺藤摸瓜查到了沈清越那里。” 戎黎借刀杀人的事自然不能说。 张中洋没别的问题了,冲戎黎笑了笑:“你们lys电子可真厉害啊。” 是夸奖吗? 当然不是。 徐檀兮当他是:“谢谢夸奖。” “……” 401:杳杳棠光完美融合,又飒又温柔(二更) 从病房出来,孙维问张中洋:“你信他们夫妻两说的话吗?”反正他不太信。 一半一半吧。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张中洋掐了掐眉心:“我就信证据。” 没有证据能证明器官交易和戎黎有关,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是他在推动这个事件,更没有证据能证明他和路华浓的车祸有关。 “福利院那边呢?”张中洋问。 孙维说:“已经查封了,该抓的人都抓了,孩子们暂时安置到了其他福利院,徐檀兮从火里背出来的那个孩子过两天就能出院。”孙维感慨,“虽然我不太喜欢lys那帮人,不过这次托了他们的福,至少那些孩子们得救了。” 路华浓也在这个医院,她还在重症室,张中洋和孙维去见了一趟主治医生。 “路华浓患者的情况怎么样?” 主治医生说:“已经稳定下来了。” 路华浓也是命硬,车都被撞成那样了,她还在喘气,难不成真验证那句祸害遗千年? “我们什么时候能给她做笔录?” “要先等她恢复意识。。” 张中洋还想再问几句,护士跑过来:“王医生,514房的病人情况恶化了。” 514房的病人是路华浓。 张中洋和孙维立马往病房赶,看守路华浓的两个同事人都在。 孙维问同事:“怎么回事?” 两人都摇头,他们一直守着,一步都没离开。 里面在急救,张中洋等得烦躁,在病房门口来回走了两圈,脚步突然定住:“刚刚有没有谁进去过?” 同事说:“护士进去过。” 张中洋立马掉头去追。 撞路华浓的那个司机第二天就自杀了,路华浓的助理也不知所踪,车祸很明显不是意外,是人为。 有人要取路华浓的性命。 嘀—— 心电监护仪停了。 主治医生宣布:“死亡时间,**年六月十六,十五点十三分四十七秒。” 张中洋等人四点多回了警局,各个都丧着脸。 宁科问:“怎么都回来了?路华浓醒了没?” 张中洋摇头:“人没了。” 没得真及时。 宁科说:“卢飞认罪了。” “认了什么罪?” “全部。”还不止,宁科已经审了两次了,“他说他的老板是路华浓,所有事情都是路华浓指使的。” 真巧,路华浓刚死。 这下死无对证了。 已经过了六点,太阳开始下山,医院的楼梯间里光不怎么照得进去,有点昏暗。 何冀北靠墙站着,且站的位置居中:“沈清越出来了,他的律师给他办了取保候审,路华浓已经死了,卢飞在警局认了罪,把非法交易的事都推给了路华浓,而且证据链都齐了。” 戎黎倚着楼梯扶手,脸上没什么表情,背着光,眼里有阴影:“意料之中。” 沈清越狡猾多疑,做事喜欢留后路,没有那么容易拉下来,要搞死他,得先砍掉他的左膀右臂。 医院急诊大楼的一楼里这会儿有人在吵闹,偶尔会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惹得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 “先生,”说话的是急诊的护士长,“如果你再这样闹下去,我们就要报警了。” 闹事的是一位患者家属,五十出头,皮肤黝黑,背有点驼,他手里举着一块铁皮做的牌子,牌子上写了六个字:还我女儿命来。 字应该是用某种动物血液写的,看上去血淋淋的。 男人举着牌子,用力敲在病床的扶手上,撞击出刺耳的声音,他梗着脖子大吼大叫:“你们这些杀人犯,你报警啊,报啊!” 这位家属不是第一次来闹,他的女儿因为术后并发症去世了,他一口咬定是医院的失误,并提出了一百三十万的补偿款。 医院的态度是走正规流程。 家属不肯,连着两天来闹。 护士长拿出手机,直接报警。 男人伸手就打掉了她拿在手里的手机,气急败坏地嚷道:“把院长和那个姓周的医生叫出来,今天不给我女儿一个交代,我就砸了你们医院。” 前天他带了十几个亲戚,在医院外面拉横幅,昨天他还来泼了鸡血,护士长觉得和这种人根本没得谈,她让人去请保安。 旁边有人在报警,也有不少看热闹的病患和家属。 男人见路人越围越多,他直接吆喝起来:“大家都别来这个医院看病,这里的医生没有医德,胡乱开刀用药,我女儿原本人还好好的,结果被他们医死了。他们医死了人也不负责,一分钱都不肯赔,居然还把责任推到我女儿身上。” 他说着抹了一把泪:“我可怜的女儿,年纪轻轻就被人害死了。” 不明真相的路人都在议论纷纷。 护士长忍无可忍,走上前:“请你出去。” 男人一脚踹了旁边的医用推车:“滚开。” 这时保安来了。 男人把铁皮扔了,从地上摸了剪刀,朝着保安就刺过去。 一只白色的帆布鞋砸中了男人的手,他啊了一声,剪刀掉在了地上,他立马去捡,却被一只脚踩住了剪刀。 男人抬头。 “这里是医院,”徐檀兮语气友好地提醒,“请不要大声喧哗。” 她把剪刀踢开,脚尖踮着地,穿着袜子走了两步,把鞋穿上。 剪刀已经被保安捡起来拿走了。 男人扭了两下手,面红耳赤地冲徐檀兮叫嚣:“关你什么事?” 她在病号服的外面披了一件米黄色的针织开衫,头发用一根实木簪子挽着,簪子是古铜色,款式简单又大方,没有簪花,只雕了纹路,鬓的碎发随意地落在颈肩,夕阳在她脸上,刷了一层淡淡的、橘红色的光,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音色很温柔:“如果是医疗事故,您可以找医学会做死因鉴定。” 男人捡起铁皮示威似的重重砸了一下:“你是谁?要你多管闲事!” “祁医生?” 一位护士认出了徐檀兮,之前她们一起去过儿童福利院,给孩子们做免费体检。 徐檀兮对那位护士点了点头。 男人一听徐檀兮是医生,嚷得更大声了:“原来也是个医生,怪不得帮医院说话。”他指着一干医护人员,义愤填膺地说,“我还不知道你们,跟那些做鉴定的人都是一伙的。” 徐檀兮站在人群前面,落落大方,眉目温婉:“那您可以向法院提起诉讼,或者找行政卫生局。” 说完,她询问是否需要行政卫生局的咨询电话。 “说来说去不就是不想赔钱。”男人被惹毛了,举着铁皮砸向徐檀兮。 她没往后退,只是稍稍侧了一个角度,伸手截住了对方的手腕,然后收紧力道,转身用力一拽,她同时放低重心,连人带铁皮一起摔了出去。 很干脆利索的一记过肩摔。 她头上的簪子掉到地上,发出轻微的响,长发披散下来。 戎黎收回已经迈出去了的脚,站在原地看她,天色渐暗,视线开始模糊,他只看得清她,看得清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簇。 男人被摔得嗷嗷叫,坐在地上撒泼大喊:“医生打人了,医生打人了!”他急眼了,瞪着徐檀兮,恨不得撕了她,“你这是杀人灭口,我要告你!” 徐檀兮把簪子捡起来,用手帕擦了擦,重新挽在发间。她把手帕放回口袋里,顺道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来一张名片,她上前,蹲下。 男人下意识噤声,身体本能得往后退。 只见一双白皙细腻的手握着名片,放在地上:“我不是这家医院的医生,不要告错了人。” 放下名片后,她问护士长:“警察来了吗?” 护士长说:“应该快到了。” 她声音轻轻柔柔,像四月的风:“我建议先拖出去。” 翩翩风度有,飒爽果敢也有,温婉又张扬,是徐檀兮,也是棠光,融合得毫不突兀。 402:高甜高糖(一更) 翩翩风度有,飒爽果敢也有,温婉又张扬,是徐檀兮,也是棠光,融合得毫不突兀。 她转身,看见了站在人群里的戎黎,微微莞尔:“先生。” 戎黎走过去:“你怎么下来了?” “病房里有点闷,我下来透气。” 急诊楼的空调开得很低,他帮她把扣子系上:“上去吗?” “嗯。”她看了看外头的天,夕阳正正好,“天暗了。” 戎黎把手递过去:“你牵着我。” “好。” 徐檀兮握住他的手,他手指很凉,她的手是暖的。 夕阳在他们后面,铺了半边天的橘红,热情又灿烂。 天将黑的时候,孟满慈打电话过来,说做了点家常菜,已经到医院楼下了。。 戎黎挂了电话,对徐檀兮说:“外公和外婆来了,我下去接他们。” 她放下书:“我也去。” “你还在输液。” 徐檀兮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但她之前昏睡了比较久,身体有些虚弱,输的是葡萄糖和营养液。 “不要紧,我可以拿着。” 她掀开被子起身,踮着脚去拿挂在架子上的输液袋。 戎黎拿了件薄外套给她,接过输液袋:“我拿着。” 晚饭过后,戎黎叫了辆车,把洪正则和孟满慈送回酒店,他下楼去送,徐檀兮也跟着他下去了。 戎黎发现了,徐檀兮好像比之前更依赖他。 vip病房里有浴室,她在刷牙,戎黎在外面接电话。 “你让查的那个宋稚,有点眉目了。” “发给我。” 何冀北说:“我发你邮箱。” 电话挂了之后,何冀北把资料发过来。 徐檀兮洗漱好,坐到病床上。 戎黎看完资料,抬头撞见她正在看他,目光对上之后,她也不躲,就那样看着,一直看着。 “你在看我?” 她点头,承认得很快:“嗯。” 戎黎把椅子拉近一点,让她看个够。 “先生。” “嗯?”他拿了个苹果在削。 她手撑在床上,弯着腰凑近他,先亲了亲他额头,然后吻他。 她好少这样主动,在他唇上细细地吻,缠着他的舌尖。 戎黎手里的苹果滚到了地上,双手很乖地趴到了病床上,让她吻起来更方便一点。 他很喜欢她主动,身体很兴奋。 接了个很长的吻之后,他就去洗澡了,天很热,洗的是冷水。 浴室里水龙头开着,门关上了,徐檀兮在门口喊他。 “先生。” 戎黎在里面应:“嗯。” 她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又喊他:“先生。” 戎黎开了门,身上的t恤已经脱了,裸着上身出来:“怎么了?” 他身上有水,水滴顺着腹肌的纹理往下流。 徐檀兮就看了一眼,移开目光:“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他,怕他不见了。 戎黎又进去了,这次门没关上,半敞着。 “先生。” 徐檀兮又叫他了。 水龙头开着,他的声音被水流声冲得有些散:“要不要进来?” 她说不进去。 戎黎把水关掉,随便套了条裤子出去,然后去把病床旁边的椅子搬过来,放在浴室门口,两个椅子腿在里面,两个在外面:“你坐这里。” 徐檀兮迟疑了几秒,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坐下了。戎黎把衣服脱了,继续冲凉。 他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知道她很不安。 “杳杳。” “嗯?” 他故意跟她说话,随便说点什么都好。 “下学期我要不要带计算机专业?” “不喜欢高数吗?” 戎黎说:“没什么喜欢不喜欢,高数的课有点多。”他要陪她,要管孩子,要做饭,还要打游戏,课多了他时间不够,而且他腿不好,不能久站。 徐檀兮应该是很喜欢这个安排,回答得很快:“好,带计算机。” 戎黎嗯了声,说下学期转。 “学校那边你请假了吗?” “请了,来之前找了人帮我带课。”当然,是收费的。 徐檀兮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也不偷看,眼睛就乖乖地盯着前面:“你最近经常请假,学校会不会开除你?” 尤其是这个学期,他来了帝都好几次,每次都请很长的假。 戎黎说:“不会,我不去也不会辞了我。” 徐檀兮脱口而出:“你捐楼了吗?” “……” 他没捐。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他关了水,穿好衣服出去,手上还有点湿,他把水擦在衣服上,过去把她抱起来,放到病床上,他撑着身体在她上面:“你可能不知道,你老公在数学领域还有点名气。” 学校想蹭他的名气,他就算是只挂个名,学校也很乐意,哪里用得着捐楼。 徐檀兮亲了亲他眼角的泪痣:“怎么头发也不擦。” 他去拿毛巾来,让她给他擦。 医院的床有点小,戎黎在沙发上睡,灯没有全关,留着靠近床头的那盏。 夜里很安静,窗户半开着,能看见外面的天,天上的星,还有一轮半圆的月亮。微风徐徐,夏夜的风总是带着几分燥。 “先生。”徐檀兮突然叫他,不确定他有没有睡着,所以声音很小。 戎黎答应了声,起来,走到病床:“怎么还不睡?” 她往病床里侧挪一些:“你也躺上来好不好?”她声线很软,沙沙的,像挠人的羽毛,“我想抱着你睡。” 光光是猫,喜欢撒娇。 徐檀兮身上也有了光光的特质,很会服软。 戎黎躺上去,把她抱进怀里:“睡吧。” 她闭上眼睛。 杏黄色的灯光打在戎黎身上,落在他怀里、她的脸上。 她睫毛掀动,眼睫下的影子也跟着动。 “先生。” “嗯。” 她又喊:“先生。” “嗯。” 没有什么事,就是想叫他,想他答应。 “先——” 戎黎吻她,含着她的唇厮磨了很久,白洗的澡,他身体又热了:“不困吗?” 病房里开了空调,他怕徐檀兮受寒,温度调得有点高。 徐檀兮在他怀里细声轻喘:“不困。” 他在她耳边,轻声问她要不要。 她仰起头,亲他的喉结:“要。” 戎黎去把门锁上,医院隔音不是很好,他很收着。 时间有点长。 她出了汗,小声说了句什么。 戎黎没听清楚:“什么?” 他俯身,听她耳语。 她又说了一次,娇娇怯怯,大胆又直白。 戎黎把她抱起来,一只手托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去拿毯子,垫在地上,然后与她一起躺下。 403:锡北国际醋王,直接打爆坏人的头(二更) 戎黎把她抱起来,一只手托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去拿毯子,垫在地上,然后与她一起躺下。 他吻着她,气息交缠,他说:“好。” 她说要重一点。 医院的病床是铁的,会响。 次日上午,洪端端来探病,她前脚刚到医院,江醒后脚就到了。 任玲花正好也在,看见江醒,高兴得犹如见到了流落在外的亲骨肉。 “醒醒来了!” 江醒把带来的东西放下,上前去打招呼:“外婆您好。” 洪端端瞄了他一眼:谁是你外婆! 任玲花一把将外孙女拉到身后,因为外孙女挡住她看爱豆了:“醒醒啊,你吃苹果不?我给你削。” 江醒对戎黎夫妻点了点头,然后很自觉地坐下,拿了苹果和水果刀:“我来削。” 任玲花女士带上了奶奶粉的十级滤镜:“啊,削得真好。。” 又会演戏、又会唱歌、又会跳舞,还会削苹果,看看这苹果皮,削得又薄又长,看看这削苹果的手指,又白又长。 啊,这是谁的爱豆,如此完美。 任玲花拉来一把椅子,坐在旁边,欣赏爱豆的盛世美颜。 这皮肤,这五官,这眼睫毛。 啊,这是谁的爱豆,如此完美。 任玲花问她家如此完美的爱豆:“醒醒,你的电影什么时候上映?” 这一口一个醒醒,不是骨灰级的奶奶粉,都叫不这么顺口。 “七月份。” 任玲花露出超兴奋超期待的表情:“到时我要去包场。”她露出更兴奋更期待的表情,“首映礼在什么时候?” 就差把“我超想去”写在脸上。 江醒哪能看不明白:“六月底,在帝都,您有空过来吗?” 任玲花两眼放光:“有啊,我超级闲!”等去了首映礼,拍点照片往粉丝群一晒,看她们羡慕不羡慕。 江醒收起了平时那副坏坏的性子,很有反派气质那双眼睛也不带攻击性了,脸上绝对是长辈最喜欢的表情——善解人意、体贴绅士。 “那我把票给端端,让她给您带过去。” “好的好的。”任玲花笑成了一朵花,感觉人生到达了巅峰,感觉人生到达了高潮。 江醒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四块,第一块给长辈,最大那块给女朋友。 “端端。” 他切碎了放在盘子里给她。 洪端端把盘子接过去,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跟他说。 “表姐你好点了吗?” “已经没事了,下午可以出院。” 洪端端和徐檀兮聊了会儿,问江醒:“你下午没通告吗?” “没有。” 她演技不好,情绪不会藏,不开心得很明显:“我怎么听你经纪人说你下午有戏要拍?” 江醒下午的确有戏要拍,但他现在哪有心情拍戏:“你听错了。”他起身,走到她旁边,小声说了句,“出来一下。” 洪端端把手拿开。 江醒稍微用力,不让她挣开:“外婆,我和端端出去说会儿话。” 任玲花摆手:“去吧去吧。” 江醒拉着洪端端出去了。 任玲花终于察觉出氛围不对了,问徐檀兮:“他们是不是在闹别扭?” “好像是。” 江醒把洪端端带到了楼梯间,那儿没人。 洪端端把手拿走,不让他牵:“你来这儿干嘛?” “找你。” 她眼睛看别的地方,就是不看他。 江醒上午上了热搜,因为同剧组的女演员跟他喝了同一瓶水。 他解释:“不是我给她喝的,我的水放在桌子上,她自己拿去喝了,但她喝完我就扔掉了。” 他已经澄清了,那位女演员被他的粉丝攻击得很惨。 洪端端还是气鼓鼓的:“就这一件事吗?”她脸上一副“你还不快认错认错我就原谅你”的表情。 江醒却不作声。 洪端端气成河豚:“你为什么删我微博?” 上午她去江醒那儿探班,等他的时候用小号刷了会儿微博,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间。 江醒先回来,看到了她放在桌上的平板,并且删了她三条微博。 “因为我吃醋。” 她的小号不管是关注、点赞、留言、转发,全部都是萧既。他这个正牌男友,连个脚印都没有。 洪端端当时不高兴,他也不高兴,正闹着别扭呢,巩帆过来说他上热搜了,跟一个女演员一起。 她气得踩了他一脚就走了。 “你吃醋就能删我微博了?”至少让她自己删啊,她觉得他不讲道理。 江醒也生气,一口醋卡在喉咙里,酸得不得了:“我的电影、新歌你都没有转发,但萧既的动态你全部发了。” 她还发了三条微博“表白”萧既,就是被他删掉的那三条,他也知道删女朋友微博不应该,一点正宫男友的雍容大度都没有,但手就是比脑子快。 洪端端吹了下挡眼睛的刘海,眼神很无辜:“他是我偶像。” 评论转发点赞超话签到,都是追星少女的日常,洪端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江醒觉得问题很大,够他喝一壶:“我还是你男朋友。” “所以不一样啊。”她觉得没有对比性。 江醒舔了下牙,心里窝着一股妒火,压着:“所以我比不过他咯?” 洪端端因为角色需要,烫了个羊毛卷,可可爱爱,但有点炸毛:“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转发我的微博,只发他的?为什么天天给他留言,不给我留言?”对,他就是小气,就是斤斤计较,就是想要独占。 男人心,海底针,洪端端不怎么懂,她想法很简单:“因为我在追星,要做数据。” 江醒看着她,沉默了挺久:“洪端端,你能不能别喜欢他?” 洪端端特别直女地说:“你别无理取闹。” 她还生着气呢,他跟别的女人上了热搜,不说好听的哄她也就算了,还一直生她的气。 她哼了声,不想理他了。 正好有人上来。 她把口罩戴上,甩了江醒一个后脑勺,回了病房:“表姐,我下午还有通告,先走了。” 徐檀兮看了看他们二人:“哦。” 洪端端去拿包。 江醒跟在她后面:“外婆,我也先走了。” 任玲花也看了看他们二人:“哦。” 看样子还没和好,任玲花女士无比担心,万一外孙女跟爱豆一直不和好,她该帮谁?手心手背都是肉……好难选,难度堪比“老婆和老妈同时掉水里先救谁”。 洪端端先出去了,江醒跟在后面。 任玲花看见桌子上还有个手机,赶紧叫住江醒:“醒醒,端端手机忘拿了。” 江醒又回来拿手机,没赶上电梯。 洪端端先到了负一楼,走得很慢,在故意磨蹭。 后面有人跟着她。 他要是哄她一句,她就原谅他:“我不想跟你说话,你干嘛还跟着——” 她回了头,愣住了。 “你是谁?” 跟在她后面的是一个陌生男人,脸上戴着口罩。 男人看见她很激动,额头的青筋都出来了:“端端,是我啊。”他摘掉口罩,脸上表情很兴奋,“我们上个月见过,你还对我笑了。” 洪端端对他没有印象:“我不认识你。” 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脸色突然变了,满眼怨愤:“你怎么能不认识我呢,我每次都去看你,你还总跟我打招呼。” “你松开。” 洪端端力气不够,手被抓着,甩不开。 她是自己开车来的,经纪人和助理都不在,停车场这会儿也没人。 “端端,我好喜欢你。”男人伸出手,去摸她的脸,“我——” 洪端端往后躲,叫了声:“江醒!” 电梯门刚好开了。 江醒走出电梯,拿起旁边的灭火器,一双眼阴沉沉的,他冲上去,抬起手里的灭火器,狠狠砸在男人头上。 404:他好会哦~ 江醒走出电梯,拿起旁边的灭火器,一双眼阴沉沉的,他冲上去,抬起手里的灭火器,狠狠砸在男人头上。 就一下,见了血,人直接倒地。 江醒扔掉灭火器,脚踩在男人的胸口,拽起他的领子,一拳一拳打下去。 男人连叫都叫不出来,满嘴的血。 江醒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眼角通红,手上都是血,放了一身戾气出来,他收不住手。 再打,人可能就没命了。 洪端端喊了声江醒的名字,声音带着哭腔,在发抖:“可以了。” 男人吐了一口血出来。 江醒仍然没有收手,手上她送的那个戒指沾到了很多血。 他快忘了,他曾经是什么样的人,走过什么样的路,喜欢上了一个干净善良的姑娘,差点忘了自己脏过手。。 “别打了。”洪端端拉住了他的衣服,含着泪看他,摇头说,“不能再打了。” 江醒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血,眼神慢慢清明,他把血擦在自己身上,捡起扔在地上的灭火器,抬起来,毫不犹豫地砸在了男人的左手上。 就是那只手碰了洪端端。 男人惨叫着,痛到面目狰狞、满头大汗。 江醒捏住着他的下巴,手上用力,让他清醒:“听好了,再敢来找她,我就整死你。” 这种人,不把他打怕了,是不会长教训的。 男人痛晕过去了,江醒松手,给经纪人打了通电话:“出了点意外,你过来帮我处理一下。” 他报了地址就挂了,拉着洪端端上了他的车,关上车门后,才意识到自己手上还有血,弄脏了她的袖子。 他立马松手,在车上找纸巾,没看到有纸,就把自己放在车里的外套拿过来,给她擦了擦袖子。 可是血擦不掉。 他低下头:“他有没有弄疼你?” 洪端端伸着脖子看车窗外面:“那个人会不会死?” 死了更好。 江醒说:“不会,我下手的时候留了分寸——” 她扑进他怀里,声音还在哆嗦:“下次不要这样了,万一打死了人怎么办?” 江醒手抬起来,又没敢抱她,就那样僵着一动不动:“我吓到你了?” 不要讨厌我,不要怕我。 洪端端抱紧他,把眼泪擦在他衣服上,像只吓坏了的猫,一直往他怀里缩:“我怕你出事。” 江醒紧握着的手松开,搂住她:“好,我下次不这样了。”他把眼里的狠厉收起来,声音温柔,“还生我气吗?” 洪端端嗯了声,闷声闷气的。 “别气了行不行?”语气带着几分央求的意味。 洪端端不抱他了,坐到一边去:“那你哄哄我。”一副“不哄好就不原谅他”的表情。 她说过,她超级好哄。 江醒手撑在主驾驶的椅背上,身体靠过去,想吻她。 她脸转开,不给吻。 江醒亲在她耳朵上:“我错了。” 她被弄得好痒,眼睫毛一直抖:“错哪里了?” 江醒坐好:“不该删你的微博,不该让你一个人下楼。” 洪端端心里已经不气了,嘴上还要再哼一下,她哼完,从包里拿出湿巾,给他擦手上的血。 “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无理取闹?” 她低着头,很仔细地在擦他手上的戒指:“为什么?” 江醒说:“因为太喜欢你。”太喜欢了,所以忍不住贪心。 洪端端很好哄,一句话就让她心里的烟花炸开了,眼里亮晶晶的,发着光:“你好会哄人。” “没哄你。”他说认真的,“答应我件事,以后就算再生我的气,也不能撇下我先走。” 被哄好了她就会很听话:“好。”她把他的手擦干净了,“你的新歌和电影我让我爸妈转了,我外公也转了,还有我的朋友们都转了。” 半个娱乐圈都去捧场了,洪端端自己没有去。 江醒也是现在才知道:“都是你让他们转的?” “嗯,我想帮你宣传。” 虽然他不一定需要,毕竟他已经是顶流了。 “我自己是故意不跟你互动的,你的粉丝都很不喜欢我,我不想因为我,让她们也不喜欢你。我还有很多黑粉,要是我一直跟你互动,她们肯定也会去骂你,说你没眼光,说你品味低。” 这些她本来不想说的,听上去有点像在卖惨,不过她不惨,虽然不喜欢她、骂她的人很多,但她照样可以横着走,没办法,规则就是这样的,背景也是实力。 “我不用小号去留言是因为我都直接跟你说啊,不需要留言。”她说,“我想跟你说话了就会去找你。” 这个姑娘,好会戳心,江醒的心被她戳得稀巴烂了。 她一件一件全部说给他听:“我听我经纪人说,萧既的抑郁症好了很多,最近会回归,他是我很喜欢、很崇拜过的艺人,我想多支持他一下,希望他以后能走得顺利一点。” 她希望萧既不要再受到伤害。 她以前有个很好的朋友,也是抑郁症,后来自杀了。朋友还在世的时候跟她说过,她那个病啊,有时候会因为一句鼓励的话想活下去,有时候也会因为一句厌恶的话想去死。 她希望萧既看到的都是好话,她经常去留言,也“表白”了很多次。 江醒眼眶有点红了:“对不起。”他抱住她,心脏滚烫滚烫的,“对不起,端端。” 她说没关系:“你以后喝水的瓶子不要乱放,我不喜欢别人拿你喝过的瓶子喝水。” “嗯,好。” 他也不喜欢,他是她一个人的。 405:杳杳怀孕了? 十多分钟后,巩帆赶到医院,他先把人送去急救,再解决监控问题,最后让江醒报警。当然,都要秘密进行,虽然被打的是私生饭,但下手有点重了,曝光了会对江醒很不利。 大概十点左右,江醒去警局做了份笔录。 午饭之后,戎黎去给徐檀兮办了出院手续。 走廊里光线很暗,外头乌云遮了天,空气里水汽很重,有点闷热。 徐檀兮穿了件米黄色的连衣裙,中袖的款式,裙摆的长度刚过膝盖。 “好像要下大雨了。” 戎黎拎着行李,另一只手牵着她:“要下好几天,我们等天气好了再回南城。” 如果天气预报准的话,之后的三天都有大雨。 “我们不回去,关关怎么办?” 戎黎说:“程及会管。。” “会不会很麻烦他?”徐檀兮有点过意不去,之前已经麻烦过程及很多次了。 戎黎一点都不愧疚,理所当然:“我给了钱。” 徐檀兮考虑更周到一些:“禾苗考完了试,程先生可能会和她出去玩,让关关去奶奶家住几天吧。” 戎黎随她:“嗯。” 电梯门开了。 徐檀兮脚刚迈进去,听见身后有人喊:“医生姐姐。” 她回头。 是孤儿院的那个小女孩,还有他的哥哥——徐檀兮从火里背出来的那个少年。 少年还穿着病号服,也在这个医院住院。 徐檀兮从电梯里出来,走到靠墙的地方,给往来的路人让行。她问少年:“你身体还好吗?” 少年听不到声音,也不会读唇语。 女孩用手语比划给他看,他看明白后,对徐檀兮点了点头,然后抬起手,比划了一下。 女孩给他翻译:“我哥哥说,谢谢。” 徐檀兮微微笑了笑:“不用谢。” 电梯一个来回之后,又停在了这一楼。 徐檀兮和戎黎乘坐电梯下楼了。 女孩和她的哥哥沿着来路往回走,她用手语对哥哥说了一句话,哥哥笑着点了点头。 她说:“我长大了也要当医生。” 戎黎和徐檀兮回了西半山的别墅,到的时候,倾盆大雨已经落下来了,天色昏暗,雨水将这座城市颠倒。 桌子上电脑开着,在放一部节奏很慢的电影,电影的插曲轻轻柔柔,很适合雨天。 徐檀兮往杯子里添了好几次热水。 “你出了很多汗。”戎黎用手背碰了碰她额头的温度,烫倒是不烫,“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徐檀兮脸色不是很好,在冒冷汗:“肚子有点痛。” 戎黎摸了摸她的手,温度很凉:“你来例假了吗?” “嗯。” 他记得她上个月的日子:“又提前了。” 她的月事一直不准,偶尔会痛经,冷到了还会痛得很厉害。 “要不要去躺会儿?” 她手脚发软,提不起劲儿,干脆靠在戎黎身上:“你抱我去。” 戎黎起身,抱着她去了卧室。 电影还在放着,男女主人公正在离别,也下了大雨。 戎黎把徐檀兮放到床上,替她脱了鞋,扶着她躺下:“我去买红糖。” 他刚起身,她就拉住了他的手:“不要红糖。” 戎黎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要什么?” 她说:“你。” 他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一点,躺到她身边,手绕过她的腰放在她腹上,轻轻地揉着。 她闭上眼躺了一会儿,又睁开了眼。 “先生,送我去医院看看。” 戎黎立马坐起来:“很疼吗?” 她摇头:“上次避孕套破了。” 她怀疑不是例假来了。 戎黎听完脸都吓白了。 406:先兆流产 戎黎听完脸都吓白了。 一直到车上,他都没有再作声。车开得很快,但开得很稳,车窗外下着瓢泼大雨,雨珠串成帘,滴滴答答地砸在车玻璃上,声音响得让人烦躁不安。 徐檀兮比戎黎要镇定很多,她打了一通电话给第五人民医院的何院长。 “您好,何院长。” 何院长不知道她改过名,她报了以前的名字:“我是南城医院的徐檀兮。” 南城医院和第五医院有过合作,徐檀兮和这位何院长见过两次。 何院长态度很客气,问候完,询问是否有事。 徐檀兮省去寒暄:“我现在要去你们医院,能否帮我行个方便?” “当然可以。”何院长思忖了片刻,“冒昧地问一下,哪个科室?” 徐檀兮说:“妇产科。。” 妇产科的话,这么紧急,不是要生就是流产。 何院长懂了,也不多问:“我这就去安排。” 通话结束。 徐檀兮放下手机,双手轻轻放在腹上,腹中还隐隐作痛,冷汗打湿了两鬓的碎发。 戎黎沉默着,握着方向盘的手在抖,他额头有汗,原本唇色发白,但被他自己咬破了,嘴角有点红。 徐檀兮把手覆在他手背上,这么燥热的天,他的手冰凉。 “先生,”她说,“不用慌。” 能不慌吗? 他要慌死了。 因为徐檀兮提前打过电话,她和戎黎刚到医院,就有人前来给他们领路,带他们直接去了妇产科。 诊室里已经有医生在等了,是位女士,年纪不轻。 她戴着老花眼镜:“我姓郑。”就简单介绍了一句,然后她说,“请坐。” “您好郑医生。”徐檀兮坐下。 戎黎站在她身后,手扶着她。 郑医生是中医出身的妇产科医生,她已经退休了,是何院长请她过来的。 郑医生说:“我先给你把个脉。” 徐檀兮伸出手,平放在桌子上。 郑医生边把脉,边问了句:“这位是?”她抬起眼皮扫了家属一眼。 家属一副吓坏了还没缓过来的表情。 徐檀兮回道:“是我先生。” 哦,有证驾驶。 郑医生问徐檀兮:“我要给你检查一下,需要他回避吗?” 徐檀兮回头看了看戎黎,回答说:“不用。” 郑医生了解了:“换一只手。” 徐檀兮换了手放在桌子上。 另一只手把完脉,郑医生起身去拉帘子,帘子后面有张床:“过来躺下。” 戎黎抱起徐檀兮,放到床上。 郑医生扫了一眼他发青的指尖,觉得这位家属应该去吃点清心丸,先镇定一下。 噌的一声。 郑医生把帘子拉上了,家属隔在了帘子外面。 后面,是医生和患者的对话。 “腹痛吗?” “嗯。” “从什么时候开始痛?” “午饭之后。” “这次之前,有过腹痛和出血的情况吗?”郑医生补充,“月经不算。” 徐檀兮说:“没有。” “上一次月经是什么时候?” “上个月22号。” “平时日子准吗?” “不准。” “出现过妊娠反应吗?”郑医生列举,“比如头晕、乏力、嗜睡、恶心等。” “没有。” 郑医生又问:“最后一次同房是什么时候?” 徐檀兮停顿了几秒:“昨天晚上。” “有没有,”看着就像新婚燕尔,郑医生怕两个新人尴尬,尽量措辞委婉,“有没有激烈行为?” 只听见徐檀兮很小声地嗯了声。 “做过婚前检查吗?” 婚前没做过,上次戎黎怀疑他自己不育的时候,徐檀兮偷偷去做了检查:“前不久检查过,身体没有问题。”她尽量说得详尽,“我之前一直在接受精神科的心理治疗。” “有吃药吗?” “有,这个月的月初断了药。” “有药品名的话,等会儿发给我看一下。” 徐檀兮说有。 检查完了,她穿好衣服。 郑医生有了初步推测:“不是经血,可能是先兆流产。”她拉开帘子,“去楼下抽个血。” 戎黎不知道什么是先兆流产,光听到流产两个字,他整个脑子都空白了。 徐檀兮整理好衣服,唤了他一声。 他回过神来,颤着手抱她去楼下。 她其实能走,腹痛一阵一阵的,但已经没有那么疼了。她还好,戎黎不太好,他好像有点恍惚。 就算走绿色通道,检查结果也没那么快出来。 等结果的时候,戎黎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徐檀兮身上披着外套,脸色比刚刚好了一点,有些血色:“先生。” “嗯。” 她身体靠着他,走廊里很安静,空气里有消毒水的气味,她说话的声音很低:“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戎黎说:“在反省。” “反省什么?” 他单手搂着她,另一手握着,因为太用力,手背泛清:“我太大意了。” “你不要瞎想。”徐檀兮偎在他怀里,把他握着的那只手拉过去,她掰开他的手指,果然,他掌心有血红,“那次是安全期,本来就是小概率事件。” “杳杳。”他声音紧绷着,像拉紧了的弦,在断裂的边缘。 他们房事很频繁,如果是因为这个流产,如果流产…… 他不敢想,握着徐檀兮的手:“我有点害怕。” 407:杳杳保胎(以后早上的叫一更) 四十分钟后,检查结果出来了。 郑医生看完,说了声:“恭喜。” 戎黎刚要松一口气—— “不过hcg值偏低,有先兆流产的症状。” “孩子能留吗?” 家属声音都有点抖了。 郑医生安抚:“别紧张,没那么严重。” 怎么可能不紧张,戎黎出了一手的汗:“用不用住院保胎?” “症状比较轻,但我建议住院。”郑医生看向徐檀兮,说:“你发我的药品名和住院的病例我都看过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孕四周内,大多数的药物对胎儿的影响都遵循‘全或无’的原理,要么保不住,要么没影响,一般不会增加畸形风险。现在胎儿月份还太小,先保胎,后面再观测,如果有情况的话,再终止妊娠。” 徐檀兮双手覆在小腹上,下意识地轻抚。。 戎黎脸上神色复杂,懊悔、慌张、担忧,还有初为人父的茫然和错愕。 郑医生从医多年,什么夫妻没见过,这一对显然是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两位也不用太紧张,尤其是孕妇,放松情绪很重要。另外,症状比较轻,可以适当活动,但不能剧烈运动,多休息,保证睡眠和营养。”郑医生看向孕妇家属,“切记,要禁房事。” 戎黎愣愣地点了头。 看完诊之后,徐檀兮去打了保胎针,然后卧床休息。 戎黎在她病床前守着。 后背垫得很高,她靠着床头在输液:“别皱着眉了,不会有事的。” 戎黎依旧眉头紧锁:“对不起杳杳。” “对不起什么?” “避孕套破掉的时候,我就应该做好准备,不该还像往常那样。”他很自责,如果早点察觉,或许她现在就不用住院了。他伸手,想摸摸她的小腹,摸摸腹中的孩子,手指僵了僵,又收回去。 徐檀兮抓住了他的手。 “不要说对不起。”她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腹上,“戎老师,恭喜啊,你要当父亲了。” 父亲这个词,对戎黎来说很陌生,他的生父戎海没教过他什么叫父亲。 她小腹平坦,其实什么也摸不出来,但他还是有一种很奇怪、也很强烈的感觉。 说实话,喜是有,但怕更多,怀胎要十个月,这还没到一个月,她就要开始受罪了,他怎么喜得起来。 他问徐檀兮:“你开心吗?” 徐檀兮点头,眉宇也有愁容,但眼里有笑意:“嗯,很开心。” 那就行。 她喜欢就行,他会爱屋及乌。 就这样,徐檀兮又住进了医院,挂了一下午的保胎盐水之后,她没有再出血,腹痛也好了很多。 晚上孟满慈和任玲花都来了,拎几大袋东西,吃的用的都有,甚至还有孕妇装。 孟满慈又欢喜,又心疼外孙女:“不能胡思乱想,越想就越怕,你就好好养身体,照医生说的去做就行。” “嗯。”徐檀兮气色好了很多,“爷爷和外公回南城了吗?” 孟满慈说:“下午回了,你爸在云城拍戏,你住院的事我还没告诉他。” “不用告诉他,不然他又要来回赶了。”两个老人都上了年纪,徐檀兮不想她们操劳,“外婆,您和奶奶也回去吧,戎黎会在这里照顾我。” 任玲花昨天还说水土不服,孟满慈担心家里养的那几只鸡,谁想徐檀兮今天查出有孕。 两位老太太自然是走不成了。 “回去了也放不下心。”孟满慈说,“我跟你奶奶留在这边,等你情况好点了,我们再一起回去。” “那爷爷和外公就没人照料了。” “他们两个老头子有手有脚,放心饿不死。”任玲花给徐檀兮盛了一碗汤,“你就好好养胎,其他的别劳神了。” 戎黎在病房外面给程及打电话。 “干嘛?” “再帮我管几天人,我还要过一阵子才能回南城。” 任玲花和孟满慈人都在帝都,戎关关没人管,他只好扔给程及了。 林禾苗正在教戎关关写abc,已经有十几分钟没理程及了,他有点烦躁:“又出什么事了?” “徐檀兮在医院保胎。” 程及给愣了一下:“怀上了?” 是狗说的,想晚点要小孩。 呵,男人。 狗男人。 戎黎嗯了声。 “行啊你啊。”程及被喂了柠檬,酸得要死,“本来我还打算带林禾苗出去玩,托你弟的福,只能在家里耍了。” 戎黎毫无诚意:“抱歉。” 肉麻煽情的就算了:“虚的不要,钱记得给到位。” 戎黎挂了电话。 孟满慈从病房出来:“你还没吃晚饭吧?”她把保温饭盒递给戎黎,“先吃点东西。” 戎黎双手接过去:“您和奶奶吃过了吗?” “我们来之前就吃过了。”孟满慈嘱咐,“杳杳怀孕的事先不要说出去,等三个月之后再说。” 戎黎慌张了一下,表情像做错了事:“不能说吗?” “也不是不能说,就是习俗而已。” 他一副很懊悔、懊悔得想杀人灭口的神情:“我已经说了。” “……” 孟满慈只好安慰了:“没事,说了也不要紧。” 戎黎没心情吃饭了,去网上查为什么不能说,什么理由都有,迷信的不迷信的。 408:骚气的成人游戏(二更) 戎黎没心情吃饭了,去网上查为什么不能说,什么理由都有,迷信的不迷信的。 连胎神都扯到了。 戎黎觉得全是扯淡,他给程及又打了通电话。 程及被他烦得不行:“你又干嘛?” “把我刚刚说的话忘了。” 程及以为是他行程有变:“不用我给你看孩子了?” 戎黎说的是:“怀孕的事。” 什么叫忘了他说的话? 程及捋了一下他的话,听上去像鬼扯:“我听不懂,说人话。” 戎黎语气严肃像是在谋划什么生死存亡的大事:“我老婆怀孕的事,你当我没说过。” 那是要闹哪茬啊? 程及给他摆正摆正事实:“你说了。” “你忘掉。” 程及偏不:“我记性好。。” 既然他不忘,戎黎说:“我要把话收回来,我没说过。” “……” 幼儿园文凭的戎关关都说不出这么幼稚无赖的话,程及觉得戎黎可能是脑子被门挤了。 作为塑料镇友,程及觉得应该帮他清醒清醒:“你说过。” 戎黎极度不满,语气是带着威胁意味的争论:“我没说过。” 程及被他整笑了:“戎黎,你结个婚,把自己结傻了?” 戎黎:“……” 戎黎本来不想说的,但程及太烦人,他只好说了:“怀孕没满三个月,不能说出去。” 就这原因? “谁说的?” 戎黎说:“你自己去百度。” 程及还真去百度了,看完他接着损戎黎:“看来结个婚真把你结傻了。” 戎黎居然开始迷信了。 官四爷要是知道了,估计又要扎小人、拜菩萨了。 当初那个翻云覆雨、教人闻之色变的戎六爷当真折了腰、磨了骨、拔了爪子,向人臣服了。 “你就不能当我没说过?”戎黎有点动怒了,“不能让我安心一点?” 上有九重天光,下有四十八层幽冥,他信了神明,也信了所有可能会对徐檀兮不利的妖魔。 程及不跟他争论,戎黎那副妻狗德行他也不是第一天领教:“得,还怪上我了。”金钱维系的塑料镇友关系没必要讲道理讲感情,太伤钱,“要让我忘记也不是没有办法。” 暗示得够明显吧。 戎黎任由他坑:“你开价。” “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这狗东西什么时候客气过。” 戎黎挂了电话,直接转账。 时间回到戎黎打第一通电话之前,至于通话内容……全部抹除。 程及被自己幼稚到了,手机扔沙发上:“林禾苗。” 还在教戎关关写a的林禾苗抬头。 程及说:“快六点半了。” 他的意思是:她快半个小时没跟他说话了。 林禾苗看了一眼时间,六点二十一。 “你饿了吗?”她说,“我去做饭。” 程及:“……” 她让戎关关先自己写,她去厨房做饭。 有时候,她有点钢铁直,不太懂情趣。 程及跟去了厨房。 “要不要我帮你?” 程及会做饭,好不好吃是另一回事。 林禾苗把冰箱里的菜拿出来,她头发长长了,扎成了一个丸子,修长的脖子露出来,被程及养了大半年,她长了点儿肉,本来就是很甜系的长相,脸圆了一些,比以前更有灵气了,眼神也没那么死气沉沉。 看上去真的好小。 她总让程及有一种犯罪感。 “我弄就行,你去陪关关玩。” “谁要陪他。”他想犯罪了,“我陪你玩。” 林禾苗多单纯,根本听不懂他的骚言骚语,她还是一副无邪老实的表情:“我不是小孩子。”不用陪她玩。 “嗯,你不是小孩子。”程及长臂一伸,把小小一只的她捞进怀里,“所以我们玩成人游戏。” 他抬着她的脸,低头吻她。 是很成人的吻,不用技巧,本能地深入与纠缠,带着欲色和放肆。 有暧昧的声音从唇齿溢出来。 吻得太久,林禾苗站不住,抱着程及靠在他身上,唇上还有水光,红红的,脸与耳朵也红红的。 “程及。” “嗯。”程及在她唇上啄吻,一下一下地。 她抬着头,眼睛很干净,像初生的孩童,从未被浊世染脏过,瞳孔乌黑,没有半点杂质。 她在他怀里轻轻喘着:“我已经高考完了,你什么时候给我纹身?” 两人身高差得有点多,接个吻时间长了脖子都酸,程及干脆把她抱起来,放在了厨房的台面上,这个高度他就喜欢了,一抬头就能吻到她。 他喜欢亲她眼角:“这么想纹?” 她手还乖乖抱着他的脖子:“嗯。” “会很疼。” 她眼神总是很坚毅,看着他时,像祷告的少女,认真而虔诚:“我不怕疼。” 他怕啊,怕她疼。 “想纹什么?” 她似乎早想好了答案,很快回答:“纹你和星星。” 这是她最喜欢的两样。 程及笑了,看着她,影子像星辰落进了眼里:“程及星啊?” 她重重点头:“嗯。” “想纹在哪?” 她手怯怯地、又毫不犹豫地放在了他胸口:“纹这里。” “行。” 程及先松开她,去把门关上,折回来,手覆在她腰上:“先给你盖个章。” 他在她胸口,种了一片程及星。 用唇。 409:准爸爸戎黎的孕中焦虑(一更 戎黎洗漱出来,看见徐檀兮在玩手机。 他身上沾了水汽,就没坐她床上,拉了把椅子坐远点:“你在看什么?” “微博。” 她在看江醒发的微博。 戎黎把她手里的手机抽走:“孕妇不能长时间玩手机。” 他加了郑医生的微信,问了很多注意事项,其中有一条就是孕妇不宜长时间玩手机,会伤眼睛,也伤神。 徐檀兮小声辩解:“我只玩了一小会儿。” 戎黎管很严,不给她玩:“你想看什么内容,我给你读。” 把江醒的微博内容还有网友的留言都读出来的话…… 徐檀兮不太会撒谎:“你别读了,我不看了。” 戎黎:“……” 他是被嫌弃了吗? 嗯,不能生孕妇的气。 他把手机放远一点,怕有辐射:“肚子还疼吗?” “不疼。。” “还流血吗?” 他刚刚还让乔子嫣去给徐檀兮买了卫生巾。 徐檀兮不太好意思跟他聊这个话题,只是摇了摇头。 戎黎把空调再调高一度:“已经很晚了,你要睡觉。” 郑医生说的,要多休息。 才刚过九点。 徐檀兮下午也睡了,还没有睡意:“先生。” 戎黎双手撑在病床上,身体倾向她:“嗯。” 徐檀兮略有迟疑,有点小心地问他:“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其实戎黎并不是很喜欢小孩,也说过想晚一点要孩子。 他们在避孕,这个孩子是意料之外。 戎黎看了看她的小腹,伸手轻轻摸着:“我没有不高兴,只是很害怕。” 小孩来得有点突然,他还没做好准备。 他有很多担心的事情:“怕你生孩子会遭罪、会有危险,怕孩子生出来之后,你会因为他忽略我,也怕我当不了一个好父亲、教不好他。” 因为徐檀兮很喜欢小孩子,他以前甚至还想过要不要多生几个,可现在她怀孕了,他觉得生一个都很难熬,十个月太长,万一磕到碰到…… 他今天在网上查了很多流产、早产、难产的资料,到现在他都还惴惴不安。 徐檀兮坐在灯下,披了一身温柔的光:“那我怀孕了你高兴吗?” 高兴吗? 虽然他嫌小孩麻烦,虽然他想霸占徐檀兮,虽然他害怕会有未知的意外,虽然……但她怀的是他的骨血。 戎黎吻在她手背上,白天输液的那个地方:“我发了很多朋友圈,外婆说怀孕的事还不能对外说,所以设置了仅对自己可见。” 他想昭告天下,他要当爸爸了。 幼稚又有点反常。 “杳杳,我很高兴,你能为我生儿育女。” 他以前不太喜欢小孩,嫌吵,也没耐心,但是他知道,他将来一定会很爱他和徐檀兮的孩子,因为他很爱她。 “我也很高兴。”她笑了笑,“在西丘的时候,我就想给你生小狐狸了。” 她分明在笑,眼里却有楚楚悲凉。 这种眼神,戎黎在棠光那里也见过。 “先生。”徐檀兮笑吟吟地问他,“你知道狐狸和猫会生出什么吗?” 戎黎脱口而出:“狸猫。” 说完他自己愣住了。 为什么他会说这个答案? 徐檀兮张开手,抱住了他和满怀的灯光:“狸猫是我瞎扯的,你竟还记住了。” 戎黎喊:“棠光。” 徐檀兮应:“嗯。” 他没说什么,抬头轻轻吻她。 且说说徐檀兮刚刚刷的微博,是江醒又来秀恩爱了。 江醒v:她爱吃猕猴桃,她很好哄 他上热搜了,那位拿他水瓶喝水的女艺人也上热搜了。 女艺人名叫张京京。 顾总今天好美:【张京京太婊了,知道人家有女朋友还不避嫌】 当代恶臭青年:【大半夜的撒糖,让不让人睡了?@江醒v】 杠少就是我:【有时间去教教你女朋友演技吧,我眼睛都被她辣痛了】 萧既的小蘑菇:【每日一问:江醒洪端端分手了吗?】 我要去吃粑粑你要一起吗:【所以你想哄着我家端端干嘛?@江醒v她还是孩子!】 操碎了心的老母亲:【@洪端端v快回应回应我醒啊!他都被人说倒贴了……】 洪端端没有回应,洪端端在洗澡。 江醒在点赞,只点赞夸奖洪端端的留言。 洪端端洗完澡了,而且还在浴室接了个电话,她穿着酒店的浴袍出来,脸被浴室里的热气蒸得白里透红:“你不是说酒店没有空房吗?我经纪人刚刚订到房间了。” 真好骗,以后得看紧了。 江醒脸上面不改色,那双弯起来的眼睛里有故意逗弄人的坏:“我骗你的。” 洪端端呆愣了下:“啊?” 江醒恬不知羞地耍流氓:“我想跟你睡一间,骗你的。” 洪端端:“……” 这个人怎么这么坏! 江醒走到她身边,抱着手低下头,目光跟她平视,眼神勾人,明目张胆地勾引:“要不要我再去订一间?” 这个人这么坏,她怎么还是好喜欢啊。 她摇头:“我们睡一间。” 好乖。 江醒亲了她一下:“我去洗漱了。” 410:要不要脱啊……(二更) 江醒亲了她一下:“我去洗漱了。” 他去浴室了。 洪端端一头扎到床上,来回滚两圈,此时的心情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淡定,洪端端。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等脸上温度下去后,拿出剧本来看。 今天也是走敬业人设的一天。 她对着剧本拍了张颇有技术含量的照片,隐约能看到红红绿绿的笔记,但看不清内容,然后发微博。 洪端端v:晚安哦 前排几个是她自己的粉,当然也有黑粉。 糯米软团子:【宝贝看我~】 不穿秋裤裤裆好凉:【她来了,她来了,她又带着辣眼睛的演技来了】 顾氏财团是五百强企业:【aaaaaa女鹅,我爱你!!!】 下面几个是cp粉。 村头寡妇家的花爬墙了:【红星cp冲鸭】 上官铁柱114:【@江醒v快来,你老婆发微博了】 周庆庆的祖宗吴喜喜:【搞事业的花瓶女艺人洪端端,恋爱脑的顶流影帝江醒,我竟然磕到了】 下面几个是江醒的粉。 装了一包可爱去炸街:【每天一问:你什么时候跟江醒分手?】 我不睡我就要醒:【好好琢磨琢磨演技,别再丢江醒的脸了】 操碎了心的老母亲:【我醒一个人在那秀,你都不回一下吗?@洪端端v】 下面还有个用江醒底图做的表情包:【倒贴的我,如此卑微】 看到这位“操碎了心的老母亲”的留言之后,洪端端去江醒那里留了个言:【微笑】【微笑】【微笑】 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江醒洗漱完,从浴室出来,洪端端已经放下手机在看剧本了。。 他头发洗了,吹了七八分干,刘海盖住了额头,让他看上去显得无害了一点。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他走到床边,把挂在脖子上的干毛巾扔在桌子上,扫了一眼洪端端手里的剧本。这个剧本他看过,洪端端刚接这部戏的时候,他就帮着她看了。 就一偶像剧,小说改编的,剧情一言难尽。 他坐下:“红色是不懂的?” 洪端端说:“绿色。” 他看了看满满一页的绿色:“……” 她握着笔,在剧本上又画了一道绿色的线。 “这里为什么不懂?” “女主为什么要哭?” 洪端端不理解编剧的脑回路,完全没有办法共情。 江醒试图带她进戏里:“因为对男主很失望。” “那也不用哭啊。” “男主负了她。” 洪端端式思维:“那就分手。” “女主还很爱他。” 还是洪端端式思维:“为什么要爱一个渣男?” 她觉得女主脑子有坑。 她太代入自己的三观,对于演员来说,太有个人感受有时候会束缚表演方式。 而且这个剧本…… 挺脑残的,脑残到让江醒也有点没辙,剧本没有深度,他就只能说表面的:“因为渣男小时候救过她。” “那如果救她的是一条狗呢?” 江醒:“……” “就不能当作是一条狗救了她吗?” 江醒逐渐“洪端端化”:“编剧不让。” 洪端端气鼓鼓地吐槽:“编剧简直乱写。” 江醒彻底“洪端端化”:“嗯,她脑子有坑。” “我为什么要接这种剧本?” 江醒很配合地接她的话:“为什么?” 她想了想:“为了赚钱买包。” 她一张幼态的包子脸肉乎乎的,江醒手没忍住,在她脸上戳了戳,一戳一个软窝窝:“那别演了,我赚钱给你买。” 她把剧本一丢:“那我们睡吧。”听上去有点虎狼,但她是纯洁的仙女,“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醒嗯了声,突然俯身,抱起她,把她放在了床的里侧,随后关灯,掀开被子,躺在了外侧。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洪端端睁着眼,看着墙顶,窗帘没有拉,城市的霓虹还没落幕,隐隐约约的斑驳漏进室内,影影绰绰。 她看了一会儿墙顶,一点点、一点点地往他那边挪。 这是她自己过来的。 江醒本来想更君子一点,手一伸,把她捞进了怀里,然后…… 没有然后。 他身上很烫,洪端端脸靠在他胸口,隐约能听到他乱七八糟的心跳。 “江醒。” “嗯?” 江醒抱得有点紧,洪端端往后挪。 她的小腿碰到了他的腰。 “别乱动。” 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夹杂着杂乱的呼吸声。 洪端端不动了,犹如一块木头:“哦。” 就这样抱着…… 洪端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贴这么近,她都知道,他身体的反应。 “端端。” 她嗯了声。 她以为江醒会吻她。 他没有,克制着:“我不介意婚前性行为。” 洪端端也不介意,都是成年人。 他还有下一句:“我也不会脱你的衣服。” 啊? 走向好像不大对…… “如果你想好了,你就来脱我的。”江醒抱着她,欲色压在眼底,手上没有任何动作,“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把主动权给她,并且任她处置。 他的粉丝说得对,这段恋爱关系里,他是卑微方,洪端端处于绝对的食物链上方。 她懂他的意思了:“嗯,明白。” 江醒吻了吻她额头,手上力道松了一些:“晚安。” “晚安。” 洪端端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窝他怀里,脑子里的黄色泡泡在沸腾。 要不要脱啊? 想脱。 可是才交往一个多月。 想脱。 会不会太孟浪? 想脱。 他的粉丝会骂死她吧。 想脱。 他还要赶凌晨的飞机。 想脱。 要不要脱?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 411:沈清越被打,沈清越要断子绝孙(一更 要不要脱?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 洪端端在纠结中睡去。 次日是周六,戎关关不用上幼儿园,他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哥哥嫂嫂了,缠着程及叔叔帮他发了视频邀请。 戎黎接的,戎关关开口就找嫂嫂。 然后换徐檀兮接了。 “嫂嫂,你和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正是傍晚时分,徐檀兮在医院后面的花园散步,早上下过暴雨,中午出了会儿太阳,下午又起了风,地面上已经干了,路两边的枝丫还是湿的,雨水冲刷掉了灰尘,叶子葱葱绿绿,空气里有潮湿的青草香。六月的风裹挟着雨后的凉,扑在脸上像浸了水的羽毛在搔。 她在病号服的外面套了件雪纺布料的长款外衣,衣摆到小腿,走路时微微摆动,像振翅的蝶。 “还要过些天再回去。”她沿着路,走得很慢。 手机屏幕里一整个都是戎关关的脸,白白又嫩嫩,他一副小可怜的语气:“可不可以早点回来?我很想你们。。” 地上铺了鹅卵石,戎黎走在外侧,徐檀兮被牵着,在里侧。 走到一处木椅,她拂衣坐下,同戎关关说:“等嫂嫂病好了就回去。” “嫂嫂你感冒了吗?” “不是感冒。” 戎关关问题好多:“那是什么病?” 戎黎接过手机:“少问那么多。” “哦。” 戎关关把他刚刚涂好了颜色的画拿过来,给戎黎看:“哥哥你看我画的画,好不好看?” 很丑。 戎黎:“嗯。” 画上有一个太阳,两朵向日葵,三个人,以及—— “我肩上怎么有只毛毛虫?”?? 还给他画了个紫头发,一共就三根。 戎关关一副“你简直乱说”的表情:“这是恐龙。” 上个月徐檀兮给戎关关报了个画画的兴趣班,兴趣班的老师昧着良心夸戎关关有天赋。 戎黎再看了一眼那只两个椭圆四根线组成的恐龙:“行了,挂了。” 戎关关不想挂,嘴撅得能挂油壶:“我才说了一会儿。” “你嫂嫂要休息了。” “那好吧。”戎关关在那边比心,“嫂嫂,爱你。” 徐檀兮不会比心,也说不出肉麻话,中规中矩地挥手再见。 戎黎把视频挂了。 “累不累?” 她已经走了十几分钟。 “不累。” 今天的运动量够了,戎黎带她回病房,一转身,看见了沈清越。 他拄着导盲杖走过来,走一步盲杖末端的金属就在鹅卵石上敲一下,在路过徐檀兮时,他停下脚,无神空洞的瞳孔朝向徐檀兮。 “我的眼睛,”他问,“你还用得习惯吗?” 戎黎把徐檀兮挡到身后。 沈清越的助理也上前了一步,摆出防御的姿态。 卢飞进了监狱,他是沈清越的新助理,名张莽。 “你呢?”沈清越这回望向戎黎,还是那个问题,“眼睛用得惯吗?” 他们三人的眼眶里装的都是别人的眼珠子,只有徐檀兮不会有后遗症,因为戎黎给她挖的是慧眼,是掌善恶的伽诺神尊用来看世间黑白与是非的眼睛。 戎黎与沈清越对视,回了他一个字:“滚。” 沈清越笑了,白皙病态的脸,惨烈阴狠的笑,像森冷的夜里从暗处爬出来的鬼魅,他张牙舞爪、蠢蠢欲动。 等着看,是神明说话,还是魔鬼唱歌。 他收起导盲杖,换了方向,脚步刚迈出,后面有人在大喊—— “沈清越!” 沈清越脚步停下。 官鹤山冲过来,人过中年依旧麻利,他跳起来,一脚踹在沈清越胸口。 沈清越没有防备,整个人摔坐在地上。 张莽立马上前护主,官鹤山的几个保镖也随之围堵上去,将他困住。 沈清越刚要坐起来,官鹤山一脚踩在他肚子上。 “官先生,”沈清越咳嗽,脸色铁青,“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官鹤山攥着他衣领,一拳挥过去:“老子在打你!” 张莽被拦下了,沈清越没人护着,那副弱不禁风的身子哪是官鹤山的对手,被他压着打。 一拳又一拳。 官四爷就是炮仗,谁点他他就炸谁,他边打边骂。 “妈的!” “死瞎子!” “小瘪三!” 越骂越上火,官鹤山直接两个拳头一起抡,把沈清越一顿暴打:“还我儿子命来!” 说句题外话,官四爷都五十好几了,还没个香火,道上都传是他作恶多端,所以老天要他断子绝孙,他就急啊,一个女人接着一个女人的睡,药也吃了,菩萨都拜了,还是没个香火。 就在上个月,他一小情人查出来怀孕了,他高兴得在酒吧摆了九十九桌。 从此小情人的肚子就是他的心他的肝他的宝贝命根子。 然而就在昨天,他的心他的肝他的宝贝命根子被沈清越搞没了。 官鹤山想杀人了:“你他妈还我儿子命来!” 虽然才怀一个月,但不管,就是儿子! 沈清越吐了一口血沫:“跟我无关。” “你还狡辩。” 官鹤山刚从小情人那里过来,小情人正在闹自杀,哭着说杀害他们儿子的凶手刚刚来了,官鹤山追过来一看,不就是这个瞎子嘛。 “我那小情人都说了,就是你推了她,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撞掉了。”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官鹤山打得手疼了,站起来用脚踢:“你这个死瞎子,老子好不容易当上爹,你他妈给我整没了。” 因为后继无人,他被笑话得多惨。 更惨的你知道是什么吗?他刚刚从线人那里得到情报,说戎黎的老婆怀孕了。 戎黎当爹了! 他怎么能当爹? 同样都是作恶多端,凭什么戎黎不断子绝孙? 而且戎黎才二十多,他都是五六十了! 官鹤山狠狠剜了一眼在旁边看热闹的戎黎夫妇,然后把怒火全部撒在沈清越身上。 “去死吧你!” “死瞎子!” “断子绝孙吧你!” 他直接朝着沈清越的裤裆踹,死命地踹!狠狠地踹! 412:戎黎动手摧毁锡北国际(一更) 他直接朝着沈清越的裤裆踹,死命地踹!狠狠地踹! “四爷。” “四爷。” 叫不动。 保镖上前,小声提醒:“不能再打了,会死人的。” 他官四爷会怕? 不存在。 “死了老子给他买块上好的墓地。” 官鹤山继续踹。 沈清越抱着腹部蜷缩在地上,从头到尾不吭声,血水从嘴角溢出来,他眼里血丝遍布,脖子上的青筋凹凸暴起。 “四爷。” 保镖担心出事,斗胆去拉了,惹来官鹤山一顿踹。。 热闹看得差不多了,戎黎报了个警。 “我要报案。”他报了医院的地址,“这里有两个疯子在斗殴。” 没过多久,沈清越被抬去急救了,官鹤山被带去警局了。 官鹤山手底下的人赶紧去禀报军师纪佳。 “佳姐,四爷出事了。” 纪佳人还在国外,被一桩经济案绊住了,她一时回不来:“他又惹什么幺蛾子了?” 锡北国际还没分家之前,官鹤山只是陆鹰手底下的一个打手,莽夫一个,空有蛮力,如果不是纪佳辅佐他,他称不了爷。 官鹤山的保镖兼秘书说:“四爷打了沈清越,现在沈家人要告他故意伤害。” “他干嘛要去惹沈清越?” 纪佳出国前告诫过官鹤山,不要去惹三个人,戎黎和棠光,还有沈清越。 这三个,都不是官鹤山那个蠢蛋斗得过的。 纪佳有理由怀疑:“他吃饱了撑的?” “因为沈清越害四爷的小情人流产了。” 纪佳:“……” 雄风不减,厉害厉害。 再说戎黎。 他给何冀北打了一通电话,就一句:“可以让纪佳回来了。” 纪佳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若是不聪明,就官鹤山那颗长废了的脑子,早死了八百遍。 戎黎挂完电话,去拿了徐檀兮的检查报告,然后回病房,发现徐檀兮不在。 乔子嫣也不在。 他给徐檀兮打电话,很快就通了。 “杳杳,你在哪?” 她说:“我在四号楼的天台。” 她住院的那栋是三号楼。 天台风很大,戎黎能听见那边呼呼作响的声音:“你去那里做什么?” 她没有细说:“我回去再同你说。”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戎黎带上强光的手电筒:“不要一个人走动,我过去找你。” 她说好。 电话挂断了。 她坐在天台的椅子上,旁边还坐了一个人。那人覆舟唇、丹凤眼,是不惊艳、却很有个性和味道的一副皮相。 “你先生吗?” 是阮姜玉,也穿了一身病号服,与徐檀兮前两次见她一样,她戴着一顶黑色的渔夫帽,帽子上绣了一把枪,枪柄上有两个字母——gq。 徐檀兮颔首:“嗯。” 阮姜玉向后靠着椅子,抱了一怀的风,是很放松的姿态:“你也是上来吹风的吗?” 徐檀兮摇头:“我在对面那栋楼住院,病房窗户可以看见这边楼顶。” 阮姜玉不爱笑,会给人一种刻板严肃的感觉:“你是以为我要自杀吗?”她望向旁边的围栏,像在自言自语,“跳楼的话,死状太难看了。” 她的话好消极。 徐檀兮与她闲聊着,语气淡淡然然:“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自杀的人不会有来世。” 就算是穷凶恶极的坏人也有来世,唯独自杀的人没有。 阮姜玉看着远处:“你相信有来世吗?” “嗯。”徐檀兮相信。 阮姜玉听懂了她话外的意思:“我只是上来喘口气,不是要自杀。”她安静地吹了一会儿风,然后娓娓道来,“我五年前得了脑瘤,手术出了意外,成了植物人,在病床上躺了四年才醒过来,是好不容易才捡回来的一条命。” 这些都是那个人告诉她的。 “现在已经快痊愈了,以后也不用经常来医院。”她看向徐檀兮,“你呢?” 陌生的两个人,却出奇得聊得来。 “我之前腹痛,不过已经快好了。”怀孕的事徐檀兮没有说,戎黎说过,三个月前不要说出去。 对方伸手:“我叫阮姜玉。” 徐檀兮与她握手:“祁杳杳。” 阮姜玉的手上有茧子,在虎口与掌心的位置,那是一双常年握枪的手。 两分钟前。 四号楼的电梯停在了三楼,门开后,顾起进了电梯。 电梯里的光线很强,戎黎看得清:“你怎么回国了?” 戎黎进锡北国际的时候,顾起已经闻名了,他们没有正式打过交道,只见过一次,后来顾起把lyd化工搬到了红三角,慢慢地退出了锡北国际的内部纷争。 顾起戴着口罩,但他有一双辨识度非常高的眼睛,瞳孔是蓝色,像深海:“私事。” 别再问的意思。 戎黎跟他也不熟,是在传闻里相互认识的关系:“听说你现在改了名。” lys电子的消息总是那么灵通。 顾起嗯了声,算是承认了:“所以别叫我顾起。” 是警告。 之后,两人都没再开口。 电梯到了顶楼,戎黎先下去,顾起走在后面。 他们到天台的时候,正好听见了两句话。 顾起家的说:“我叫阮姜玉。” 戎黎家的说:“祁杳杳。” 门推开,两个姑娘都回了头。 戎黎先过去,走到徐檀兮身边:“外面风大,回不回去?” “嗯。” 徐檀兮对阮姜玉点了点头后,和戎黎下楼了,没有刻意打量顾起,目光路过了他。 下了楼之后,戎黎问:“你认识她?” “阮小姐吗?” “嗯。” 徐檀兮说:“今天是第三次见,前两次也是在医院。” 戎黎牵着她,手里的手电筒开着,把整个楼梯间都照亮了:“她叫你过来的?” 徐檀兮说不是:“我在病房的窗户前看见了她,以为她要跳楼。” “她不会跳楼。” 她诧异地看着戎黎:“你也认识吗?” “不认识,但知道她这个人。”有人路过,戎黎下意识地伸手挡住徐檀兮腹部,像本能动作,“刚刚和我一起上去的那位,是锡北国际的顾五爷。” 徐檀兮有些好奇:“他是什么样的人?”顾起活跃国外,与lyg物流从未打过交道 戎黎想了想,用一句话概括:“让好几个国家的缉毒警都恨之入骨的人。” 顾起是红三角的霸主。 “那阮小姐呢?” 前不久,缉毒科的杨成章让他帮忙找一个人,一个叫宋稚的女人。 戎黎也是刚知道不久:“她是对顾起恨之入骨的那些人之一。” 徐檀兮明白了。 毒枭爱上了缉毒警,是悲剧。 413:求婚,为爱退圈(二更 天色渐暗,入夜微凉,天上没有星辰,地上霓虹遍野,星星点点、闪闪烁烁。 “你来楼顶做什么?”她手有点凉,顾起用后背挡住风,拥她入怀。 “病房有点闷。” 他摘了口罩,低下头吻她:“抽烟了吗?” “嗯。” 阮姜玉抽烟,不过烟瘾不大,心烦意乱的时候会抽。 “不是答应我要戒了吗?” 她是个有点闷的性子,情绪不外露,话也不多:“已经在戒,抽得很少了。” 顾起把她口袋里的烟拿出来,扔到旁边的椅子上:“我们下去吧,你爸妈来了。” “嗯。” 她的父母对她很客气,他们不怎么亲近。 父亲是一家投行的高管,母亲是家庭主妇。。 她早年去了斯兰里求学,后来在那边入职,与父母分隔两地。 “身体好点了吗?” 母亲裴女士每次的开场白都是这句,像例行公事。 阮姜玉也差不多,语气像工作汇报:“好很多了。” 本来顾起打算这周回斯兰里,前天她突然头疼晕倒,所以临时改了行程。 裴女士说:“我炖了点汤。” 阮姜玉想了想,回了句:“谢谢。”不说谢谢就没什么说的。 顾起在外面接电话,她父亲阮东沛先生坐在一旁看股市走势,一句话没有。 “家里有相册吗?我想看看以前的照片。” 她看着裴女士问的,裴女士躲开了目光说:“怎么突然想看照片了?” “想试试能不能想起点什么。” 她做脑瘤手术的时候,神经受损,没了之前的记忆。 裴女士低着头,在盛汤:“之前搬家的时候弄丢了。”她把盛好的汤递给阮姜玉,“不用太勉强,顺其自然就好。” 阮姜玉嗯了声,没再说什么。 阮东沛夫妻两个只待了十几分钟就从病房出来了。 顾起在外面。 裴女士回头看了眼病房,走上前:“五爷。”她怕病房里的阮姜玉听到,特地把声音压得很低,“夫人刚刚问我有没有以前的照片。” 顾起问:“没露马脚吧?” 裴女士摇头。 阮东沛低着头站在一旁,姿态恭敬。 “你们去国外待一阵子,没有我同意,以后不要见她。” “是。” 交代完后,顾起回了病房。 阮姜玉在浴室,上衣脱了扔在一旁,她背对着镜子,看镜子里自己的后背。 后肩的位置有个纹身,纹的是数字,1125。 门没锁,顾起推门进来。 她上身只穿了一件胸衣,黑色的,他买的。她依旧看着镜子内:“这个纹身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顾起走到她身后,“应该是你念书的时候纹着玩的。” 1125。 他至今没搞明白这四个数字的意思。 阮姜玉摸着纹身,看着镜子里的他弯下了腰,吻在她的纹身上:“我们结婚吧。” 她胸口有个伤疤,是枪伤。 顾起说是斯兰里发生暴乱时,她被流弹伤到的,他还说他们就相识于那次暴乱,子弹打过来的时候,她推开了他,后来在她养伤期间,他爱上了她。 这些都是顾起说的。 “怎么突然想结婚了?”她拿起放在旁边的衣服。 顾起把衣服接过去,为她穿上:“不是突然,”他一颗一颗扣子扣上,动作慢条斯理,“一直都想。” 片刻沉默后,阮姜玉点头:“好。” 刚穿上的衣裳又被褪下了。 晚上楚未过来了,在病房外面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顾起才出来。 “lyn被查封之后,大明酒店暗中接盘了它的产业链。沈清越的左膀右臂都被砍了,他多疑,信不过其他人,目前是他自己亲自和红三角那边接触。” 楚未禀报完,等顾起指示。 老半天没有下文。 楚未叫了声:“五爷。” 顾起垂着眼皮,蓝色的瞳孔被睫毛落下的影子挡住:“如果我退出会怎样?” 楚未没听懂:“退出什么?” “红三角的圈子。” 刚刚的话,估计他一句也没听见去。 楚未摇了摇头:“五爷,不会有活路的。” 顾起看着病房门口,一言不发。 他没有选择,从他出生那天起,他就在那个圈子里了,就算他想退,那条产业链里的人也不会让他退。 “五爷,老八他——” 老八发现了一个秘密,关于阮姜玉身份的秘密。 顾起眼里一点波澜都没有,杀生予夺,麻木不仁:“安顿好他的家人,送他上路。” 从前有一群恶鬼,他们无恶不作,他们良知泯灭,他们肆意暴行。后来那群恶鬼中有一只恶鬼幡然醒悟了,就对其他恶鬼说,我们不要做鬼了,我们做人吧。 后来,他被其他恶鬼吃了,骨头都不剩。 那只恶鬼撒谎了,他不是幡然醒悟,他只是爱上了人间的女子,所以试图扒掉鬼皮,假装是人。 六月十九,浮生大酒店与其旗下会所全部宣布破产,从此之后,锡北国际再无lyn。 lyn倒了,下一个,是谁呢? 六月二十,纪佳回国,她先去了警局,见了官鹤山一面。为什么她能见官鹤山?因为她直接做了官鹤山的代理律师。 忘了说了,纪佳有不少副业,律师只是其中之一。 “谁跟你说沈清越撞掉了你儿子?” 这件事蹊跷得很,官四的小情人早不怀孕晚不怀孕,偏偏她不在国内的时候怀孕,怀孕也就算了,又偏偏她不在的时候,被沈清越撞到流产。 更古怪的是,在国外有人给她使绊子,让她晚回来了一周。 “我那个小情人说的。”官鹤山想了想,“她叫什么来着?”candy还是sunny? 纪佳知道那个小情人:“lily说的?” 噢,原来叫lily。 414:为爱隆胸,感情淡了(一更) 噢,原来叫lily。 别大惊小怪,不记得很正常,反正到了床上全部叫宝贝,一起到了床上就大宝贝小宝贝。 “我让人去查监控了,就是沈瞎子撞的。” 纪佳想撬开他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屎:“那个监控我也看了,是lily先靠近的,你就不好奇她跟沈清越说了什么?” 官鹤山不好奇,他的脑子转不过来,不允许他好奇:“说了什么他也不能撞掉我儿子。” 纪佳致命一问:“你确定那是你儿子?”确定不是一片大草原? 稍微拐点弯的话官鹤山就听不懂:“女儿也行。”女儿也是心肝。 梦还没醒呢这是。 “之前那个mary忘了?” 官鹤山毫无印象:“哪个mary?” 是三四年前的蠢事了。 纪佳再提起来依旧觉得蠢爆了:“也说怀了你的孩子,结果生了个混血出来。” 这是官鹤山的痛,一戳他就叫:“你提这事儿干嘛?给老子添堵啊?” 纪佳撩了撩新烫的大波浪:“提醒你,别又被人坑了。。” 某个蠢货迷之自信:“这次不可能,candy很崇拜我。” 崇拜你什么?崇拜你钱多人蠢、后继无人? 纪佳皮笑肉不笑:“呵呵。” “你别在这废话。”他还暴躁上了,“赶紧把我弄出去。” 纪佳红裙配黑框眼镜,走的是禁欲熟女风:“弄不出去。” “怎么弄不出去?” “沈家告你故意伤害,办不了取保候审。” 官鹤山的脑子是个摆设:“为什么办不了?” 纪佳烦死他这蠢货了:“受害人没有原谅你。” 他拍桌子跳起来:“狗屁,老子才是受害人!” 纪佳给了他一个白眼。 之后纪佳又去了医院,lily的病例没有问题,她的确怀孕并且流产了。 沈清越伤得不轻,不见客。 这态度摆明了不会私了,也对,官四把脸送上门让人打,沈清越不可能不伸手。 “去查查那个lily,看看她最近跟锡北国际哪位爷接触过。” “是。” 回话的是官鹤山的保镖兼秘书,阿明。 “另外再安排一下,让四爷住几天院。”她有点东西要查。 “是。” 电梯门开,纪佳一抬头,看见了让她日思夜想的脸。 “程及!” 纪佳明恋程及,这是锡北国际都知道的事。 程及带着一大一小从电梯里出来:“好久不见,纪小姐。” 纪佳勾了勾头发,秒变娇羞小淑女:“嗯呢,好久没——”话锋一转,“她是谁?” 她问的是林禾苗。 程及回答的是戎关关:“我儿子。” 戎关关超级机灵:“爸比,我想尿尿。” 纪佳:“……” 她的房子裂缝了。 程及无比“慈爱”地摸了摸“儿子”的头:“让你妈咪带你去。” 戎关关过去抱住林禾苗的手:“妈咪我要尿尿。” 为什么这么熟练? 程及教得呗,好的不教专教坏的。 林禾苗一愣一愣的:“哦。” 她先带戎关关去上厕所。 纪佳的表情管理彻底失控,几乎咬着牙:“你老婆?” “女朋友。” 纪佳用微笑来掩饰她内心的一片草:“看着挺小的。” 程及大大方方地不要脸:“十九,刚高考完。” “……” 纪佳的房子彻底塌了。 她用微笑来掩饰她内心的一群草泥马:“牛逼啊,程爷。” 程爷笑得风流迷人。 纪佳只想戳瞎自己仍然移不开的双眼。 “那回见。” 她进了电梯,对程及挥挥手,门关上,脸色秒变。 等电梯下了一楼,她给好友打了个电话:“我跟你讲,程及就是个渣男。” 好友说他不是一直都是渣男吗。 “这次渣得不一样。”纪佳要心肌梗塞了,“她女朋友才十九,他们居然有个四五岁的儿子!” 好友说也可能不是那个女朋友生的。 “就算不是也很渣啊,有个那么的大儿子,却有个那么小的女朋友,我的青春喂了狗了,是我不够年轻吗,我也才三十啊,我还为他隆了胸,他以前的女伴都是胸大腿长的……呜呜呜我好惨……” “渣男!” “太坏了!” “白瞎我的胸了。” 嗯……大型脱粉回踩现场。 今天徐赢赢姐弟来探病了,池漾也来“探病”了,加上戎黎四个人,刚好组队。 戎黎说手机有辐射,让离徐檀兮远点,所以戎黎和徐赢赢坐椅子,池漾和徐放坐地上,就在门口打。 地上垫了张报纸,徐放坐得腿有点麻,他换了个姿势:“池漾,你的三级盔可以给我吗?” 声音像撒娇的女朋友管男朋友要包包。 池漾没的表情:“不可以。” “漾哥——” “不可以。” 呵,徐放咒他游戏里早死。 冷不丁地,戎黎来了一句:“我也没头盔。” 头盔给我。 这个意思。 然后就看见游戏的池漾蹬蹬蹬跑到游戏里的徐赢赢面前,把三级盔放下了。 戎黎:“……” 以前好装备都是给他的。 啧,变了。 徐放:“……” 还能更明显? 徐赢赢把头盔捡起来:“谢谢。” 池漾说话声音都小了几个度:“不客气。” 徐赢赢打游戏特别刚,看见人就打。 池漾就从头到尾跟她一路,把戎黎和徐放扔在后面。 砰! 池漾一枪狙爆了一个人头。 “赢赢,你去舔包,我给你守着。” 正准备去舔包的戎黎:“……” 他舔了下牙。 415:戎黎失宠,被秀一脸(二更 他舔了下牙。 就很烦。。。 咚的一下,戎关关推开了门,露出了向日葵般灿烂的笑容:“哥哥!” 戎黎坐门口,脚被门撞了一下,他收回腿,坐直来,扫了戎关关一眼,应了声:“嗯。” 就一个字,好冷淡。 戎关关给了他一个高不可攀的扭头,奔向了徐檀兮:“嫂嫂。” 徐檀兮把手里的绣绷放下,从枕头底下拿出手帕,给戎关关擦了擦汗:“坐车累不累?” “不累。”没有凳子,戎关关自己爬到病床上,乖巧地坐好,“嫂嫂你病好点了吗?” 他露出了愁得要掉毛的表情。 “嗯,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六月的帝都还不到最热的时候,这两天下了雨,季风从南方逶迤而来,带着阴凉的水汽。 病房的窗外有一棵很高的香樟树,树旁有池塘与杨柳,夏天已至,柳树抽芽,蝉也开始鸣了。 戎关关出了汗,徐檀兮怕他着凉,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些:“要不要吃荔枝?” “要。” 徐檀兮把放在柜子上的果盘端过来,摘了一颗,剥掉皮,喂给戎关关。 然后她把果盘放在床沿的位置,方便客人拿取,她客气礼貌地对程及说:“麻烦程先生了。” “不麻烦。”毕竟收了钱。 “徐姐姐。”林禾苗把程及拎在手里的帆布包拿来,“我做了一些小菜,给你尝尝。” 程及说漏了嘴,她知道徐檀兮怀孕,特地做了一些爽口的小菜,有酸的,也有辣的。 徐檀兮接过去:“谢谢。” 林禾苗笑得很腼腆:“不用谢。” 她过去拿了一颗荔枝,剥掉皮给程及吃。 程及吃了一颗,说不要了,让她自己吃,他走到戎黎后面。 戎黎在游戏跟人火拼。 他看着屏幕,没瞧程及一眼,有颜任性,头发剃得很短,半点也不遮眉眼:“你来干嘛?” 程及说:“带我女朋友来玩。” 戎黎手速挺快的,就是命中率低,开了数枪也没打着人,可能因为打不中,语气略微烦躁:“帝都有什么好玩的。” 程及手搭在戎黎的椅子后背:“你管我。” 游戏里,戎黎被敌人击中了。 “池漾,”他在掉血,快死了,“你来扶我。” 池漾跟徐赢赢在房子里,跳个窗就能出来,但他没有出来:“等我一下。” 戎黎踹了踹池漾垫在地上的报纸:“快点。” “马上。”游戏里的池漾跑到游戏里的徐赢赢前面:“你左边还有一个,我来打。” 就在池漾帮徐赢赢解决敌人之时,戎黎变成了盒子。 “我死了。” 池漾眼皮没抬:“哦。”他对徐赢赢说:“赢赢,我打倒了,你去补枪。” 戎黎:“……” 所以,他的“命”不重要是吧? 他把椅子往后拖了点,拖得很响。 “漾哥,”徐放在叫唤,“有人打我,你快来!” 池漾跟徐赢赢一路,没管他。 徐赢赢就更不会管了,无情得一批:“给了你那么多子弹,自己打回去。” 你以为我没打? “我打不中。” 紧接着,徐放嚎叫:“我死了。” 那真是太好了,再不用担心队友在后面乱扔雷了。 没了两个猪队友,池漾和徐赢赢所向披靡,一路杀进了决赛圈。 “还有两个人,”徐赢赢说,“在树后面。” 池漾目测了一下距离:“你左边,我右边。” “好。” 两人平时没少组队,配合得很默契,成功拿到了人头。 戎黎和徐放跟着躺赢了。 “再来一把。”徐放觉得他刚刚那把没发挥好,他得重新展示自己的实力。 徐赢赢不想带他:“自己玩吧,你太菜了。” 徐放不服气,十分硬气地反驳:“我再菜也没堂姐夫菜。” 突然躺枪的戎黎:“……” 想证明自己没徐放菜的戎黎:“再来一把。” 行吧,再来一把。 这把戎黎玩得很上心,不那么随心所欲了。终于,在开局七分钟后,戎黎拿下了第一个人头。 舔完包后,他看向徐赢赢。 徐赢赢:“?” 他继续看。 “?” 继续看。 徐赢赢竖起大拇指:“牛批牛批。” 戎黎接着看徐放。 徐放不屑一顾:“是机器人好吧。” 戎黎漂亮的杏眼里射出暴雨梨花针:“你才是机器人。” 徐放:“……” 好幼稚。 两个菜鸡互啄,程及简直没眼看。又待了十几分钟后,他和林禾苗先走了。 从病房出来,林禾苗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刚刚那位纪小姐,她也喜欢你吗?” 现在才问纪小姐,这反射弧够长的。 程及牵着她,靠边走:“嗯,你看不出来?” 她点头,哪里懂这些,她本来就是感情世界不丰富的人,性格很木讷,除了喜欢程及这件事之外,她不懂任何男女问题。 不知道程及以后会不会嫌她无趣。 她很担心,皱着眉:“为什么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好怕他被别人抢走。 程及放慢脚步:“你觉得呢?” 她抬头,目光对上他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她一直觉得程及是她见过的人里头生得最好看的,耀眼得像她最喜欢的星星。 虽然他好看,但他不仅好看。 她语气认真地说:“因为你非常非常优秀。” 程及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我哪里优秀了?” 林禾苗真诚且坚定地夸赞:“哪里都优秀。” 程及好笑。 也就她,给他带了滤镜,觉得他好。除了这身皮囊,他还有什么好。 他把口袋里的口罩掏出来,给她戴上。 ------题外话------ **** 明天的一更在中午两点左右 416:戴绿帽之孩子谁的(一更) 他把口袋里的口罩掏出来,给她戴上。 “为什么要戴口罩?” “我做职业跑腿人的时候,得罪过很多人。。。”程及自己也戴上口罩,“这边有我的仇家。” 林禾苗把口罩往上拉了拉。 “高考分数什么时候出来?” “下周一。” 程及问:“有信心考上吗?” “有。”林禾苗一只手被他牵着,另一只手抱着他的胳膊,很依赖地靠着他。 “我暂时不会来帝都定居。”到时要留她一个人在这边念书。 “我知道。” 这件事他们在家已经谈过了,林禾苗觉得没什么问题,程及不能定居帝都,她回去就可以了,放了假就回去,每周都回去。 “我在网上查过,帝都有专门的科学家家属院,国家会保护科学家和他的家属们。”她把脸靠在程及的手臂上,絮絮地低语,“我会努力当上物理学家,让国家也保护你。” 我保护国家,国家保护我爱的你。 很纯粹的告白,却能胜过所有的甜言蜜语。 被人世间冷过的人最受不了这种了,这种被人毫无保留爱着的感觉。 程及停下脚,摘掉口罩。 她望着他:“怎么了?” 他不说话,在人群里吻她,自己红了眼,吻红了少女的唇。 徐檀兮这两天有点嗜睡。 窗户半开着,下过雨的风潮湿清凉,裹着似有若无的花香,轻轻柔柔地拂在人脸上。 她眼皮有点重,睫毛慢慢扇动着,昏昏欲睡。 戎关关也不吵闹,安静地在看儿童书。 戎黎走到床边,弯着腰与她说话:“困了吗?” “嗯。” “你们去外边玩。”戎黎对门口三只说。 游戏还没打完,三只带好凳子和报纸,摸摸索索去了外边。 “戎关关你也去。” “哦。” 戎关关爬下凳子,麻利地出去了。 徐赢赢帮忙带上门。 戎黎把床头的高度调平,拿来毯子,盖在徐檀兮小腹上。 她犯困,眼睛是潮的:“我不用陪,你去玩游戏吧。” 戎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网上有个分手理由的票选,你知道第二名是什么吗?” 她声音沙沙的,困意很浓,略微带了鼻音:“什么?” “伴侣玩游戏忽略对方。” “那第一名呢?” “前任问题。”戎黎求生欲很强,立马说,“我没有前任。” 徐檀兮忍俊不禁:“你哪里看来的?” “微博上查的。” “查这些做什么?” 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天天怕被分手,要是跟程及说,肯定会被取笑,所以只能网上查。 戎黎嘴硬:“我闲。”保胎的盐水已经输完了,她手背上多了很多针孔,有一大片青紫,戎黎心疼地吻了吻那处,“睡吧。” 徐檀兮平躺着,手下意识地放在腹上。 戎黎在床边守着,拿了本书过来看。 “先生。” “嗯。” “你在看什么书?” 问完,她眼睛合上,睡着了。 戎黎在看《孕妇一百知》。 徐檀兮在医院住了一周,hcg和孕酮值已经都正常了,郑医生说可以出院。 二十四号下午,徐檀兮出院。 二十五号上午,戎黎带着徐檀兮,和程及他们一起回了南城。 因为徐檀兮是孕妇,戎黎不放心,选择了相对平稳一些的高铁,他怕徐檀兮被人撞到,走了vip通道,还花了大价钱,包了两个车厢。 徐檀兮和林禾苗在下棋,戎关关自己玩,程及和戎黎在另一个车厢说话。 “这么不放心,怎么不在帝都多待几天?” 戎黎不是一个喜欢搞特权的人,如果不是徐檀兮拉着,他还要包整趟高铁。 戎黎说:“官鹤山和沈清越那边,这两天应该会有大动作,帝都不太平。” 路华浓解决了,现在轮到了沈清越。 “纪佳斗得过沈清越吗?”程及听闻过纪佳的手腕,但没有亲自打过交道。 听说纪佳进锡北国际之前,在斯兰里的华人街很出名,干过风投,也做过赌石。官鹤山花了十几个亿,还搬出了沾亲带故的族谱,才把纪佳请来。 官鹤山那么块废铁都被纪佳带起来了,她的手段可想而知。 “嗯,”戎黎说,“必须斗得过。” 这话里头,学问就多了。 当天下午,官鹤山的检查结果就出来了,前几天纪佳不是安排他住了趟院嘛,她顺便查了点东西。 拿了结果之后,她去找了官鹤山的那个小情人lily。 “孩子是谁的?” lily还在休养,弱不禁风的样子:“佳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纪佳懒得跟她演了:“别装了,孩子谁的?” lily委屈地咬了咬唇,一副不堪受辱的表情:“四爷的。” 还演呢,心理素质不错啊,是个干大事的。 纪佳就喜欢这种胆子大的聪明人:“官四的精子我让人给查了,他没本事让你怀孕。” lily把眼泪擦掉,表情变了,柔弱的小白花瞬间带成带刺的玫瑰:“不知道谁的,那阵子睡了太多个了。” 纪佳差点鼓掌,这姑娘牛批啊。 昨天晚上,得知真相的官鹤山眼泪都掉下来了:天要亡他老官家啊! ------题外话------ **** 二更凌晨之后 417:狗咬狗,戎黎的手笔(二更 昨天晚上,得知真相的官鹤山眼泪都掉下来了:天要亡他老官家啊! 纪佳可以确定了:“流产是你故意的吧。” lily耸了耸肩,一副“随你怎么说都无所谓”的表情:“你说是就是咯。。。” 纪佳也不着急:“让我来猜猜。”她故意拖着语调,不急不躁的,“你和沈清越有仇,但你没有能耐动他,所以你故意接近四爷,想借四爷的手,替你收拾沈清越。” 为什么选官四? 因为他最蠢、最好利用。 lily笑了笑:“佳姐,你可以去当编剧了。” “那我再编一段。”纪佳讲故事似的,声情并茂、娓娓道来,“你以前有个男朋友,叫周超,他是个小混混,在码头做水产运输,四年前的一天他突然暴尸码头,还被人挖掉了肚子里所有的器官。” lily原本嘴角挂着笑,现在表情僵了,目光看向别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没关系,我来帮你回忆回忆。” 纪佳打开她的限量版包包,掏出一沓照片,摊开放在病床上,她手指压着其中一张,用指腹点了点:“这小孩真可爱,有三岁了吧?” 蛇打七寸,正中要害。 lily被拿住了软肋,装不下去了:“你想知道什么?” 这才乖嘛。 “是谁跟你说沈清越杀了你男朋友?” lily说:“是蒋明坤。” 蒋明坤是锡北国际lyd化工的人,大家私下都管他叫蒋老八,七年前他随顾起去了红三角,鲜少在帝都露面。 纪佳接着问:“沈清越为什么要杀你男朋友?” “他怀疑我男朋友是卧底。” “卧底?”这个走向,出乎了纪佳的意料,“商业间谍吗?” lily摇头:“警察。” 警察,沈清越,卧底,顾起…… 纪佳脑子里有点事件的轮廓了。 六月二十八号,徐伯临的案子在南城高级法院二审,二审结果维持原判——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徐檀灵也出庭了,庭审结束后,警员给温照芳戴上手铐,押送她回监狱,徐檀灵追上去大喊:“妈!” 温照芳回头,冷漠地看着。 徐檀灵的头发剪得很短,瘦得只剩皮包骨:“你为什么不见我?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温照芳服刑期间,屡次拒绝徐檀灵探视。 “我怎么进来的,你忘了?” 如果不是当年徐檀灵偷穿了徐檀兮的鞋,如果不是她几次三番借刀杀人,温照芳也不至于锒铛入狱。 徐檀灵试图辩解:“你听我解释——” 温照芳一句都不想听:“脸皮可真厚。”她瞎了眼,把这个白眼狼当亲女儿养了十几年。 都是报应。 温照芳转头就走。 徐檀灵在后面喊:“妈!” “妈!” 温照芳人已经出去了。 徐檀灵擦掉眼泪,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光鲜亮丽的徐二小姐了,现在的她犹如过街老鼠。 尊严、骄傲、骨气,这些她都要不起。 她走到温鸿面前,低着头,姿态卑微:“外公。” 她不敢抬头,温时遇就在旁边,肯定会看到她摇尾乞怜的样子。 温鸿知道她要干嘛,丝毫不留情面:“我不是你外公。”他都没有正眼看她,直接路过她走了。 这些人是多么吝啬和无情,明明一句话就能救她于水火。 被判了死刑的徐伯临还在大喊大叫,在咒大家一起去死。 徐檀灵走到徐仲清夫妇面前:“二叔二婶。” 她真的走投无路了。 徐仲清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看在我也姓徐的份上,你们能不能拉我一把?” 徐仲清没主见,看老婆怎么说。 张归宁女士回了个假笑:“你可真看得起我们,我们哪有能耐拉你。” 徐檀灵为了遮住脸上的伤,涂了很厚的粉底,脸惨白惨白的:“只要二叔把我签到徐氏就可以了。” “那你要去找秦昭里,公司是她管。”不是刁难人,徐仲清说的是实话,“找檀兮也行,她是董事长。” 徐檀灵握紧了拳头:“她们不会帮我。” 徐仲清一脸遗憾:“那就也没办法了。” 徐檀灵咬了咬牙:“二叔,我——” “檀兮!” 徐檀灵的话被张归宁打断了:“你和戎黎晚上有空没?你二叔钓了几条鱼,晚上我做豆腐鱼头。” 任玲花代孙女回答了:“今晚不行,杳杳要上我那吃饭。”于是她提议,“她二婶,要不你也一起来?” 张归宁爽快的答应了:“那成,我把鱼先养着。” 祁家人和洪家人都来了,徐檀兮被大家围着嘘寒问暖,孟满慈无意碰到了她的手背后。 “手怎么这么凉?”孟满慈给她捂了捂手,“你冷不冷?” 徐檀兮摇头:“不冷。” 孟满慈放心不下,不禁唠叨了:“你现在很多药不能吃,千万要注意身体,要是感冒了就麻烦了。” “外婆你放心,郑医生也嘱咐过了,我都记着呢。” ------题外话------ **** 下一更中午两点左右 418:舅舅车祸,徐檀灵的盒饭(一更 徐檀兮颔首:“郑医生也嘱咐过,我都记着了。” “那就好。。。”徐檀兮是头胎,孟满慈担心得比较多,“最近胃口怎么样,吃东西反胃吗?” “不反胃,和以前一样。” 除了有点嗜睡之外,徐檀兮还没出现别的妊娠反应。 “有什么想吃的跟我说,我做好了给你送过去。” “好。” 孟满慈又叮嘱:“你先别去医院上班,养养再说。” 徐檀兮点头应下了。 “戎黎呢?” “车停在地下室,他去拿车了。” 任玲花说外头太阳大,怕晒着,让徐檀兮在里边等。 祁栽阳问她渴不渴,要去给她买水喝。 好多人围着她,众星捧月。徐檀灵站在拐角后面,避着人群,恶毒的思想在生根,在发酵、膨胀。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哒、哒、哒、哒…… 好熟悉的声音,像在哪里听过。 徐檀灵回头。 沈清越拄着盲杖过来,路过她时停下了:“很恼火吧?” 徐檀灵眼神防备:“你在跟我说话?” 他没有回答,望了一眼已经走出了大门的徐檀兮,没有看徐檀灵,像在自言自语:“看见徐檀兮过得那么顺遂,你是不是很恼火?” 他的语气循循善诱,手里攥着毒药,在哄一个快要饿死的人:张嘴吧,吃下去。 徐檀灵挪不动脚,被那双没有焦距、空洞无神的眼睛迷惑:“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还是不回答,却问她:“知道你为什么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吗?” 徐伯临入狱之后,她被签到了温氏天光传媒,见识到了娱乐圈里所有见不得人的肮脏。她被辗转到一张又一张床上,手臂上有越来越多的针孔。 沈清越靠在她耳边,声音像咒语:“因为戎黎和温时遇在整你。”说完他错身离开,盲杖拄地,发出哒哒的声音。 她想起来了,七年前的那次绑架案,她当时被蒙着眼睛,听到过这个声音。 “等等。”她叫住了沈清越。 车库在负一楼,司机给温鸿开了车门,他坐进去。 “你几点的航班?” 温时遇坐在旁边:“我要在南城多待几天。” “那个模特,” 温鸿说的是周青瓷:“你可以签到公司来。” 周青瓷的跟现在那家经纪公司的合约快到期了,温鸿说这话等于松了口,原本他很反对温时遇和女艺人来往,但现在不同了,帝都商圈里已经有很不好的传闻,说温时遇不好女色,有其他癖好,温鸿现在没什么要求,只要是女的就行。 温时遇拒绝,不带私人感情:“她是模特,不适合我们公司。” 温鸿把话说点明:“你中意就行。” 温时遇回:“您误会了。” “你——” 突然有人敲了敲窗户。 温时遇把车窗降下去:“有事吗?” 是戎黎:“有。” 温时遇下车,和他走到一旁,看他神情严肃,温时遇以为是大事:“是不是杳杳有什么事?” “不是杳杳。” “那是何事?” 戎黎沉默了几秒:“你种的君子兰一年开几次花?” 哦,这事儿啊。 温时遇说:“两到三次。” “现在开了吗?” “嗯。” 六月也是君子兰的花期。 戎黎有点烦闷:“我种的不开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折腾了有大半年了,一朵花也没开出来。 这样隔空说,也说不准,温时遇问:“你有照片吗?” “有。” “给我看看。” 戎黎拿出手机,把他拍的照片给温时遇看。 有好几盆的叶子都长得很大,就是有点蔫儿,像被霜打了。 “这是你种的?” 当然不是,君子兰从种子到开花得好几年,戎黎说:“我在店里买的大苗。” 店家说六月就会开花,店家还说一年能开三次。 戎黎把照片滑到后面一张:“这盆是我种的,已经发芽了。” 他一开始在网上买到了假种子,后来去店里重新买了。 温时遇很会种花:“你给它松松土,再换个盆。” 戎黎:“哦。” 他又把照片滑到前面,让温时遇给他看看那盆不开花的大苗。 温时遇仔细看了看:“有点失水,你几天浇一次水?” “隔一天浇一次。” 之前是程及照看,肯定是他水浇少了。 “应该是土里有太多蚯蚓,你换土的时候加点辛硫磷,去花店买就行。” 之前是程及照看,肯定是他没换土。 戎黎:“哦。” 温时遇穿着正装,虽比戎黎大不了几岁,但姿态言行都像个长辈:“我那里有不少开了花的,要不要给你几盆?” 好烦,为什么自己种不出来?戎黎脑子不想要,嘴巴回答:“要。” “我回头差人给你送来。” “嗯。” 在温时遇面前,戎黎态度挺温顺,收了爪子的老虎有时候也会像猫。 温时遇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 “那我走了。” 戎黎哦了声:“慢走。” 温时遇刚走到车门旁,车库正上方的灯突然暗掉了。 戎黎这时看见一个车影,模模糊糊,可四周太暗,他看不真切。 车影在晃。 温时遇喊他:“戎黎!” 戎黎抬头。 左后方的车突然加速,温时遇迅速将他推开。 “时遇!” 这一声是温鸿喊的。 ------题外话------ **** 搞事三宝:车祸失忆治不好 419:舅舅的前世(二更 在西丘的百里山峦里,有一只怎么修都修不成人形的折耳黑猫。 “小黑。” “小黑。” 原本蹲在石头上的黑猫回头,看见小伙伴后,高兴地摇尾巴:“小白。” 小黑比小白还要早开灵智,小白已经修成了少女模样,小黑还是黑猫的样子。 他们的猫窝相邻,认识有好几百年了。 小白变回了猫形:“小黑,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小黑说:“好。” “你闭上眼睛,我要藏了。” 每次都是她藏。。 小黑闭上眼睛,把猫脑袋埋在肚皮上,它从一数到了一百:“藏好了吗?” 小白掐着嗓子说:“藏好了。” 小黑一找就找到了:“我找到你了。”它在树下,仰着头看树上,“你快下来,我已经看到你了。” “那你说我在哪?”白猫屁股撅着,头藏在树叶里。 小黑去挠树干:“你在树上。” 小白跳下来,很不高兴:“哼,每次都找那么快,不好玩。” “轮到我藏了,你闭上眼睛。” 小白头一甩:“不要。” 她每次都耍赖。 小黑每次都让着她:“你别生气,我让你藏。” “那你快闭上眼睛。” “哦。” 它把眼睛闭上。 她藏在了一堆草里,但尾巴在外面,阳光太惬意了,她尾巴忍不住摇。 藏得好明显,要是太快找到,她又要不高兴了。 小黑只好装找不到了,在杂草的四周兜来兜去。 “小白。” “小白你在哪呀?” “我怎么找不到你。” “你好厉害,我都找不到。” 白猫藏在草里,笑得旁边的草跟着一抖一抖。 那时候,是他们最无忧无虑的时候,小白喜欢吃鱼,小黑也喜欢。 柳树抽芽的时候,小黑把抓来的鱼放在小白的猫窝旁边。 蝉鸣蛙叫的时候,小黑把抓来的鱼放在小白的猫窝旁边。 落叶满地的时候,小黑把抓来的鱼放在小白的猫窝旁边。 白雪皑皑的时候,小黑把抓来的鱼放在小白的猫窝旁边。 就这样,春夏秋冬,一载又一载。 后来,小白认识了一个教书先生,小白说想咬他的脖子,说想跟他双修,说要勾引他“骑马”。 小白天天去找教书先生,都不怎么跟它玩了。 小白还说,教书先生也是妖,还有三条尾巴,是只白狐。 小黑心想:狐狸精最奸诈、最喜欢媚惑人类与初入世的小妖,八成是想骗人的心肝和妖的内丹。 这么一想,小黑十分担心小白被骗,连夜去了山下的村里,找去了教书先生的家里。 为了气势上赢过他,小黑特地跳上树,让月光披在身上,一身黑毛威风凛凛:“喂,狐狸!” 窗开着,教书先生把目光扫过去。 好强的气场,但它不能怂:“你就是骗小白双修的那只公狐狸精?” 它气势汹汹地放狠话:“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欺负它,我一定来咬你!” 为了表示它的凶狠和决心,它还往公狐狸精的屋里叼了三块石头。 “教训”完公狐狸精,小黑就回百里山峦了,它兴冲冲地去小白的洞里找她。 “小白。” “小白。” 小白趴在窝里,病恹恹的。 “你怎么了,小白?” 小白生病了,病了好几天也不见好,还说胡话。 “先生……” 小白一直念着教书先生,还说要给他生狐狸崽。 小黑没了办法:“我去帮你找他。” 它又下了山,去了教书先生家里,和上一次一样,它也上树了,也威风凛凛。 它命令:“小白生病了,你快去看它。” 教书先生在看书,眼皮也没有动一下。 好冷漠无情的狐狸精! 小黑叼了块石头,扔进窗户里:“你快去!” 他还是不动。 小黑又气又急,叼了几块石头砸他的书,砸完后去银杏树下找“百晓生”树婆。 树婆又在睡觉。 小黑跳到树上,摇她的枝丫:“树婆树婆,小白生病了。” 树婆悠悠醒来,抖了抖叶子:“你喊我没用,我又不会治病。” 小黑心急如焚得不得了:“那怎么办?” 树婆晒着太阳,懒洋洋地说:“玄女峰上有能治百病的雪莲,不过——” 玄女峰陡峭,摔死了不少人和妖。 她话还没说完,树下已经不见猫影了。 小黑去了玄女峰,天黑之后才回来,它叼了朵雪白的莲花回来了,一瘸一拐,浑身血淋淋的。 小白又变成了少女模样,好端端地坐在洞口看月亮:“小黑,你怎么受伤了?” 小黑把莲花放地上:“你病好了吗?” “好了。” 那时他们都不知道,公狐狸精来过了。 小黑随便扯了个谎:“我走路的时候摔到坑里了。”它把莲花叼到少女脚边,“给你。” 她把花拾起来,嗅了嗅:“你哪里来的莲花?” “路上捡的。”小黑四肢没力了,趴下来,“你尝尝,花瓣甜不甜?” 她扯了一瓣嚼了嚼:“好甜。” 玄女峰的雪莲不是普通的莲花,味道甘甜,可解百毒、治百病,小白不知道,把莲花当零嘴吃了,吃完后去找草药,给小黑治伤。 小黑那次伤得太严重,在洞里养了几个月才恢复。 后来,小白越来越频繁地去找教书先生,后来,小白跳进了诛妖火,还是为了找她的先生。 小黑当时也跟着她跳进去了,她去寻教书先生了,它在诛妖火里寻她。 “小白。” “小白。” 诛妖火不仅能焚妖精的身体,还会烧妖精的灵魂。 它寸步难行,最终倒下了:“小白……” 后来诛妖火灭了,它的心肺也被灼伤了,教书先生不见了,留了小白在百里山峦。 小白变得不爱说话了,也不喜欢捉迷藏和吃鱼了,每天都去山脚的石头上坐着,日日夜夜没日没夜地坐着,目光望着远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小黑当时已经病了,瘦了很多,身上的毛也开始掉了:“你坐在这里干嘛?” 小白说:“我在等人。” “等谁啊?” “等先生。” 小黑不说话,趴在石头上,陪着她一起等,等了好多好多个年轮。 可是教书先生一直不出现,小黑就去问每一个路过百里山峦的妖精。 “你见过一只有三条尾巴的白狐吗?” “你见过一只有三条尾巴的白狐吗?” “你见过一只有三条尾巴的白狐吗?” “……” 所有的妖精都说没见过,他们还说天底下没有三条尾巴的狐狸。后来有一天,小黑倒下了,病得很重,不能再帮小白找先生了。 诛妖火灼伤了它的心肺,它死的那天是人间的夏至。 等他再睁眼,已经在九重天光了,他归位后,记忆恢复,去了万相神殿。 “红晔历劫归来,”归来是少年模样,他一身红衣,拱手行礼,“拜见师父。” 他是万相神尊座下大弟子,红晔,两千年前,他封了法力,下凡世历劫,如今历劫失败,归来一身伤病, 万相神尊重零出了殿,伸手探了他的神骨:“你在西丘经历了什么?竟丢了一魂。” 他垂着眼眸,回师父:“只是经历了寻常人经历的事,是红晔修行不够、心性未定,这才历劫失败。” 他绝口不提小白,不提西丘。 重零没有再问:“既然你已经归位,那为师就帮你抹了你在凡世的记忆。” 一般下凡世历劫的神都会抹去在凡世的记忆,以免被红尘烦扰。 红晔后退一步:“师父,红晔不愿意。”他说,“若是抹了,这劫岂不是白历了,何况我丢了一魂,该记着这教训。” 重零随他的意愿了,没有抹去他历劫的记忆。 因为历劫失败,从此之后,红晔病痛缠身。 420:戎黎出手,见血封喉(一更) 转眼已过几百年,天光上永远都那般模样,冷冷清清。 这几日,稍微热闹了那么一些,因为折法神尊又收新弟子了。 折法神尊岐桑是天光上被仙娥和女神君们谈论最多的一位神尊,他若是生在了凡世,必定是引得无数女子痴迷的风流公子。 万相神殿内,扫院的两个仙娥正在闲聊。 “你听说了吗?折法神尊收了只白灵猫当弟子。”仙娥叫绿意。 另一个叫紫刹:“这有什么稀奇的。” 绿意原本是玄女峰上的一株灵芝,上天光不久,凡心未泯:“那猫儿都被点化了还不能修成人形,并不像折法神尊说的那般天赋极好,这里头说不定有什么猫腻。” “什么猫腻?” “前阵子不是有位神尊的红鸾星动了吗,会不会是折法神尊?” 这事儿是天光上的秘密,只有万相神殿里极少数的人知道。 紫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提醒说:“你在外头可别乱说,是不是折法神尊我不知道,但你的话若是传出去了,万相神尊八成要剔了你的神骨。。” 绿意吓得连忙捂住嘴巴:“我胡言乱语的,你当我没说过。” 折法神尊收了新弟子,名叫棠光,是只白灵猫。 红晔因为养伤,多年后才在九重天光上见到棠光。那时的她还是只猫,对万相神殿外的金轮钟很好奇,便用猫爪子碰了一下。 “咚!” 金轮钟响,她拔腿便跑。 红晔去追:“小白!” 是她。 他失神地看着。 小白不认得他,以为他是来追责的,晃着脑袋说:“不是我干的!” 他看了看她脖子上那条绣了蓝焰的带子,生怕露了马脚,小心翼翼地克制着:“你是哪位神尊的弟子?” “我是……”她眼珠子一转,扯了个谎,“我是毕方神尊座下弟子。” 折法神尊前段时间收了个新弟子,是只白灵猫。 “你叫什么名字?” “光光。”她抬头,“你呢,你是谁?” 他拱手作揖:“万相神尊座下,红晔。” 她抱着爪子回了个礼:“神友有礼了。”她十分心虚地辩解,“那个金轮钟不是我——” “哦,是我不小心敲的。” 从那之后,他们就慢慢熟识了。 他知道究竟是谁带她来了天光,知道她为什么不记得西丘的事,也知道西丘的教书先生是谁。 凡世的柳树抽芽了。 “光光,我下了趟凡世,给你带了酥糖。” “我要去西丘,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凡世的知了叫个不停。 “你怎又在偷懒?” “闭上眼睛,我教你捻诀。” 凡世的枫叶红了整座山。 “谁欺负你了?” “以后谁再瞧不起你,你就报上我的名字。” 凡世的初雪覆满了枝头。 “你不要来九重天光,若是有事找我,就派这只灵鸽过来。” “记住了,千万不要直视伽诺神尊的眼睛。” 一载又一载,棠光仍然没有修成人形。 他庆幸着,她能无忧无虑地在六重天光上蹦跶,就是有时候她会调皮闯祸。 那次,她拔了塔缇神尊最宝贝的雪藕来吃,惹得塔缇神尊大怒。 “你下次再想吃藕,同我说便是,莫要再去拔塔缇神尊的雪藕了。” 她嗯嗯啊啊地答应。 “别再耍了,好好修炼,日后再有别的神尊打你,你至少逃得掉。” 那之后,他时常带着她一起修炼。 “光光,过来,坐我这里。” “光光,枣树太高,你快下来。” “光光,毕方神尊的葡萄熟了,走,带你摘葡萄去。” “光光……” 就这样,过了三万余年。 直到封神庆那日,他被伽诺神尊的人支开,还有人看到,棠光被“他”带走了。 他去了伽诺神殿。 玄肆的三弟子子寅镇守在大殿门口:“红晔,你怎么来了——” 他直接越过子寅,往大殿中去。 “你先容我去通传一声。”子寅在后面追,“红晔!红晔!” 红晔是万相神尊的大弟子,除了二十八位神尊之外,便以他为尊,法术也是极其高强,子寅根本拦不住他。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这样擅闯神殿是要受罚的,子寅和红晔私交不错,救场说:“神尊,红晔他有急事求见。” 大殿之上有一段台阶,玄肆正高坐在台阶上面的椅子上。 他放下手里的竹简:“你先出去。” 子寅退下了,走之前不放心地看了红晔几眼。 红晔站在台阶下面,也不行礼:“你方才幻成我的样子,想要干什么?” 玄肆走下台阶,一双慧眼犀利强势:“你在质问我?你以什么身份质问我?” 红晔是绣蓝焰的神君,玄肆是红焰神尊,而天光上的神位等级森严。 玄肆走近了,看着他的眼睛:“怪不得我看不到你历劫的过往,原来也是在西丘。” 戎黎动情之后,便用法术遮了西丘。 那只猫竟招惹两位神。 红晔化出剑来,指着玄肆:“你对棠光做了什么?” 玄肆目光悠悠地掠过那把剑:“谁教你以下犯上的?你若是有不平,便让你师父来问我的罪,你还不够格。” “那我够不够格?” 话音刚落,一束光刃劈向玄肆,他整个人被掀翻,撞在了大殿的石柱上。 是戎黎来了。 “咳咳咳……”玄肆吐出一口血,“不愧是天光上的战神。”他毫无反击之力,擦掉嘴角的血,笑着抬头,“就是不知道战神的骨熬不熬得过诛神业火。” 戎黎转瞬到了他面前:“你想要什么?审判神尊的位子?” 421:记忆恢复,历情劫(二更) 戎黎转瞬到了他面前:“你想要什么?审判神尊的位子?” 玄肆不置可否。 “那个位子我不要,等万相神尊神归混沌后,你便来拿。。。”戎黎用平和的语气警告他,“你可以不信我,但你动棠光试试。” 玄肆若将棠光的身份捅到万相神殿,棠光必定要受诛神业火。 “她被诛神业火焚烧的那天,”戎黎俯身,看着玄肆的眼睛说,“我就来挖你的慧眼。” 他从不说诳语。 眨眼功夫,他与红晔都消失在大殿。 玄肆站了起来,动动脖子,耳后有根细细的、黑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地凸起:“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命来挖我的眼。” 善恶就在一念间。 掌善恶的神,一念作了恶。 戎黎将红晔带到了六重天光。 “棠光的事你不要插手。” 红晔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带她回天光?” 如果被发现了…… “你不知道我师父的性子吗?” 重零不会留下后患,作为审判神,绝对不能有私人感情,在他神归混沌之前,他必定会铲除戎黎身边所有的变数。如果他知道让戎黎红鸾星动的是棠光,肯定会下杀手,天光上还有个有慧眼的玄肆,怎么可能瞒得长久。 戎黎没有解释,而是反问:“你以为留她在西丘就能躲得过?” 岐桑掌祸福,会占卜预言,他算出来了,棠光命里有一劫,是死劫。 红晔紧紧攥着手,这种无力感逼得他失去理智,眼角周边渐渐变红:“如果你不爱上她,她就不用经历这些。” 戎黎站在天光之外,一身黑衣披上了光:“你知道你师父为什么要把审判神尊的位子传给我吗?” 红晔并不知道。 天光上有很多版本的传闻, “三十万年前你师父就算到了,你会历劫失败,你会在西丘丢了魂,魂魄不全的你控制不了诛神业火,不能掌审判,所以他才从二十七位神尊里挑了我当他的继位人。” 红晔愣住。 戎黎把那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如果你不爱上她,她就不用经历这些。” 红晔去西丘渡的不是生死劫,是情劫。 他没渡过,当不了审判神。 “原来是我。”他踉跄着后退,两鬓的发突然斑白,“原来源头是我……” 这是一个环,他们都在环里,缠在了一起,绕不开,也躲不掉。 戎黎回了释择神殿。 棠光正蹲在殿门口,人身,猫尾,哭过了的眼睛水汪汪。 戎黎问她:“你蹲在这儿干嘛?” 她眼睛红红的,说话鼻音很重,还有哭腔:“我在等你啊。” 她很擅长等待,因为等过很久。 戎黎蹲下,摸摸她的头:“对不起,让你在百里山峦等了我五百年。” 她生气,推开他的手:“你为什么要封我的记忆?”她那么喜欢他。 戎黎蹲在她面前,身体挡住了外面的天光,她在他怀中的阴影里,抬着头看他眼里的光。 他解释:“因为玄肆有慧眼,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到我动了情。” 这样一句解释,足够她欢喜地蹦上九重天光。 她哪里还有气,现在给他生小狐狸她都愿意。 “你是承认了吗?”她刚刚还哭鼻子,这会儿笑了,带着点儿得逞的雀跃,“你喜欢我。” 哪止喜欢。 “不喜欢你就不会带你来天光,不会把你藏在释择神殿,不会碰你,不会抱你,”他亲了亲她弯起的嘴角,“不会吻你。” 不会疯魔,不会杀念缠身。 棠光所有悲伤都化成云飘走了,她自己都在云上,飘飘然的:“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不知道,应该很早。” 他很早就用法术遮住了西丘,若不是动了心,不会这么早就开始未雨绸缪。 棠光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我好高兴啊。” 她好高兴,尾巴摇个不停。 戎黎被她撞了满怀,身体往后倒,他用一只手撑住,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以一个很怪异的姿势半蹲半躺在下面,身上趴了个身影窈窕的姑娘,看着瘦,却软乎乎的,他一动不动的,有点僵硬。 他红着耳廓说正事:“有几件事你要记住。” 她压在他身上,便那样趴着:“什么事?” “要当心玄肆和重零。” 棠光也不喜欢玄肆,他眼神怪怪的。至于重零,她还没近距离接触过,听凡汐说,掌诸神和审判的重零是位严格又无情的神尊。她还听岐桑说过,说万相神尊重零的真身是块石头。 “他们会对我不利吗?” “嗯。” “为什么?” 戎黎扶着她蹲好:“因为天光上的神尊不可以动情。”尤其是他。 棠光在天光上待得不够久,不懂为什么会有这些规则:“去西丘不可以吗?” 戎黎摇头。 她急得直抖尾巴上的毛:“那怎么办?” 她不会绾发,头发披散着,戎黎幻了根木簪子出来,为她把长发束起:“你要藏好,然后等我。” 她点头:“好。” 戎黎靠过去,想亲吻她,她立马把嘴巴撅起来—— 冷不丁地:“咳咳。” 戎黎眼里的柔情似水瞬间变成了薄情寡义:“什么时候来的?” 棠光偷偷翻白眼:好烦哦,都没亲到。 棠光法力差,没察觉出来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戎黎,殿里多了条狗他都不知道,棠光太影响他的感知力了。 岐桑靠着柱子,故意学着戎黎的语气:“不会碰你不会抱你不会吻你——的时候来的。” ------题外话------ *** 下一更,中午两点左右。月底了,求个月票。 程及:小狗勾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顾美花:对啊,它只是想给小狐狸一个家。 422:猫与狐狸怎么恩爱(一更) 岐桑靠着柱子,故意学着戎黎的语气:“不会碰你不会抱你不会吻你——的时候来的。” 戎黎:“……” 这只狗。 岐桑走近,打量打量棠光:“啧啧啧,戎黎你的审美真是……” 棠光身上穿的衣服是戎黎准备的,全身上下一个颜色,粉白。 这云光锦是天海鲛吐的丝,天上地下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料子。 被老狐狸白瞎了。 岐桑无比嫌弃老狐狸的审美:“好好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看你给她穿的什么。” 还有头上戴的。 岐桑手伸过去,还没碰到棠光头上的木簪子,手便被戎黎抓住了。 他警告:“别乱碰。” 狐狸的领地意识还挺强。。 岐桑刚要把手拿回去,看见了戎黎的手腕,他神色骤变:“这是什么?” 戎黎腕上有一根细细的、黑色的血管,像藤蔓,爬在骨肉里。 他收回手,背到身后,让衣袖遮住手腕:“棠光,去卧房等我。” “哦。” 氛围不太对。 棠光不放心地看了好几眼,才去了卧房。 戎黎手上那条黑色筋脉是入魔的征兆,他太操之过急,已经走偏了。 禁术之所以会称之为禁术,就是因为极易被反噬,最后失去思想和控制力,只剩下杀戮的本能。 “你再练下去,真要成魔了。” 戎黎一意孤行:“我有数。” 岐桑一个神都忍不住要爆粗口了:“你有个屁数。” 这狐狸已经喝了迷魂汤,脑子不清醒。 岐桑说:“赶紧收手。” 戎黎的眼睛里压着死气沉沉的平静:“收不了。” “戎黎!” “岐桑,我很爱她。”他认命,“很爱她。” 有生之年居然能从老狐狸嘴里听到这种话。 这话能折碎他一身上古神尊的骨。 岐桑捏了捏眉心,头疼不已:“你还有个神尊的样子吗?” 掌天下生死,本该无情薄凉,一只白灵猫让他生出了慈悲和情欲。 他毫不挣扎、不抵抗:“不想当神尊了,想做个寻常人。” 谈何容易。 父神给了他们神骨,是要让他们普渡众生,而不是臣服一人。 “如果你成了魔,我不会手下留情。” 表完态,岐桑走了。 戎黎看着手腕上那条黑色的筋。 “先生。” 棠光扒着门,探头出来。 戎黎把袖子整理好。 她四下瞧了瞧,岐桑已经走了,她这才出来:“你和我师父吵架了吗?” 戎黎否认:“不是吵架。” 肯定是。 她听到岐桑吼戎黎的名字,听上去好像很气急败坏,很怒其不争,很爱而不得…… “是因为我吗?” “别瞎想。” 她怎么可能不瞎想,毕竟她听过那么多话本:“我师父,”她难以启齿,“是不是也喜欢你?” 戎黎:“……” 以后得少让她去卯危神殿。 “没有的事。” 棠光表情十分纠结,一边是对她恩重如山的师父,一边是跟她私定终身的戎黎,她该如何取舍? 先不管取舍,她好酸:“他刚刚抓你的手了。” 戎黎接不上话了。 她自顾自地伤神:“怪不得他会帮你,原来都是因为爱情。” 戎黎:“……” 她四十五度仰望殿外的照明珠,脸上写着忧郁两个字:“哎,我以后该怎么面对我师父呢?” 戎黎:“……” 他的猫被岐桑养歪了。 戎黎解释,试图掰正:“我们只是邻居,关系一般。” 棠光奔腾而去的歪脑筋已经一去不返:“我师父是在假装不在乎,其实他可在乎你了,他还在枣树下面埋了酒,说要留到万万年后,和你共饮。” 越想越像爱情。 她都要被感动了:“他收我做弟子也是因为——” 戎黎堵住她的嘴,原本只是想让她把话咽回去,吻到后面她咽回去的就不止话了。 狐狸天生就会勾人,戎黎也不例外,动情时,眼角都有媚意。 她被勾得浑身发软,变成了一只没有骨头的猫,软趴趴地窝在他怀里。 “终于安静了。” 戎黎没停,在舔她的脖子。 不知道别的狐狸喜不喜欢舔人,反正他喜欢,喜欢她全身上下都沾上他的气味。 她张着嘴喘气:“先生。” “嗯?” “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原身?”她只见过他的尾巴,“我在西丘的时候就想看了。” 到了戎黎这把岁数,很少会现真身。 他嗯了声,变成了白狐。 通体雪白,瞳孔墨黑,有三尾,不是一般的狐狸品种,他只比猫大一点点。 棠光眼睛都看直了。 哇,好倾国倾城的狐狸。 她由衷地赞叹:“你的毛真白。” 戎黎:“……” 她蹲下,忍不住伸手去摸,再一次由衷地赞叹:“而且还好顺滑。” 423:邪恶的手在试探的边缘造作(二更 她蹲下,忍不住伸手去摸,再一次由衷地赞叹:“而且还好顺滑。” 戎黎:“……” 这别别扭扭奇奇怪怪的走向。。。 “尾巴也好好看。”她眨巴着乌黑透亮的眼睛,一脸期待,“可以给我摸摸吗?” 不可以。 “嗯。”老狐狸掉了个头,把尾巴朝向她,三条都已经高高扬起来,在摇晃。 实在有失体统。 但戎黎发现他的身体有时候过于诚实。 到底是兽类…… 棠光似乎对他的尾巴格外钟爱,圈着捏了捏:“外面软软的。”玩了一会儿,她又用手指戳了戳,“里面硬硬的。” 在遇到戎黎之前,她也有择偶标准的,她的标准是——不可以有杂毛! 很高吧。 为什么标准这么高? 因为她也没有杂毛,必须“门当户对”。 果然,她和戎黎是天生一对。 她高兴地顺着戎黎的尾巴往上摸。 戎黎叫停:“可以了。” “我还没——” 她话还没说完,狐狸幻成了人,抓住了她试图作乱的手,拉着她一起往后倒。 戎黎在下面。 “等以后。”他说,“以后给你摸。” 趴在他身上的姑娘乖乖说好。 封神庆之后,天光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与冷清,玄肆没有把棠光的事捅到九重天光,棠光也依旧以原形示人。 她最近喜欢上了给戎黎舔毛,但戎黎不给她舔。 戎黎喜欢给她撸毛,她也不给他撸,因为他不让她舔,谁让她是一只没有一根杂毛的、高贵的猫。 这日,像往常一样,棠光去卯危神殿听凡汐讲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皇家的公主和寺庙的僧人。 “在寺中养病的公主爱上了寺里的僧人。” 公主是皇帝陛下最喜欢的女儿,赐封号光和,僧人是个弃婴,被父母扔在了寺庙,师父将他捡去,取名为道善。光和公主第一次见到道善的时候,才七岁。 郎骑竹马弄青梅,他们一起长大,相知相许。 “光和公主被召回宫中的前一天晚上,偷偷去找过道善,问他愿不愿意还俗,愿不愿当驸马。” 一同来卯危神殿听故事的,除了棠光,还有三重天光的花鲢仙娥和五重天光的芝芝仙娥。 花鲢仙娥着急地问:“他愿意吗?” 凡汐说:“道善拒绝了。” 棠光也急了:“为什么?他不喜欢公主吗?” 凡汐摇头。 那就是喜欢。 那时候的棠光单纯地以为只要相互喜欢,就能战胜一切:“那他为什么不接受公主?” 凡汐叹气:“不是道善不接受公主,是世俗不接受。” 棠光懵懂:“什么是世俗?” 她刚修成人形就遇到了戎黎,她还没好好入世,就尝了情爱,不懂世俗,不懂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相守。 在她眼里,九重天光外面的光全部垒起来也没有戎黎耀眼,她以为谁也盖不住她的光。 凡汐感慨:“世俗是这个世上约定俗成的规则,就像我们天光,也有我们天光的规则,比如,”凡汐望了一眼在殿中打坐的月女,“比如掌管十二凡世姻缘的神尊,连思慕的人都不能多看一眼。” 天光上的神尊不能妄动情念,红鸾星动,必有情劫。 芝芝仙娥问:“那后来呢?” 后面棠光已经听不进去了,满脑子只有一件事:她和戎黎的事如果被人知道了,戎黎会不会受处罚? “光和公主挑了一个病秧子做驸马,驸马在大婚的当晚就病死了,公主从此守了寡。人人都说她克夫,便没有人再娶她了。” “那道善呢?” “道善在摩罗寺诵了一世的经,青灯古佛,不问红尘。” 花鲢仙娥追问:“他们的姻缘石碎了吗?” 这不是话本里虚构的故事,十二凡世里有道善和光和公主。 凡汐抬头,指了指姻缘树上的某块石头:“还在那呢。” 没有碎,还在发光。 棠光来卯危神殿这么多次,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姻缘石就算不碎也不一定能相守。 故事讲完,棠光把凡汐叫到一边。 “凡汐,我有事情问你。” “什么事啊?” “若我们天光上的神动了情会如何?” “那要看是什么级别了,像我们这种神位低下的,只要不是很过分,神尊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们日理万机,管不得那么多,但若是过分了,就要被剔神骨削神籍。” 而且天光上的灵气会慢慢肃清神骨里的七情六欲,真正会冒大不韪的神其实很少很少。 棠光皱着秀眉:“那神尊级别的呢?” 二十八位神尊里,并不都是上古神尊,有几位是后来继任的。真正的上古神尊要动情其实很难,他们在天光住了太久太久。 “我听我们家神尊说,几十万年前,三重天光上有位上古神尊爱上了凡世的女子,万相神尊判了他诛神业火,他没熬过,最后魂飞魄散,由他的弟子继任他的神尊之位。” 凡汐在卯危神殿当差,见过太多男女情爱,那位魂飞魄散的上古神尊的确是少有的痴情人。 “若是能熬过,剔了神骨兴许可以下凡世,做个寻常人。” “诛神业火很难熬过吗?”棠光只听过诛神业火,从未见识过,岐桑说那是天光上最重的刑罚。 “那是自然,诛神业火是除审判神之外,所有神的天敌。” 就像诛妖火,也是所有妖的天敌。 凡汐是天光的百事通,知道的很多:“而且神尊与神尊之间也是有区别的,若是一般的神尊,熬得过诛神业火或许还能当个寻常人,但如果是释择神尊——” 棠光立马紧张地问:“释择神尊怎么了?” ------题外话------ *** 下一更,中午两点左右。 开个脑洞,如果门当户对看的是毛发量…… 顾美花:我不配嫁入豪门。 424:吵架回娘家(一更 棠光立马紧张地问:“释择神尊怎么了?” 凡汐悄悄与她说:“释择神尊很有可能是下一任审判神,掌管诸神不能有半点私欲与私情,万相神尊断不会允许他下天光当个寻常人。” 棠光垂下眼睫,整个猫都颓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在走神。 凡汐叫她:“棠光神君。” “棠光神君。” 棠光应:“啊?” “你……”凡汐猜测,“你是不是对哪位神尊——” 棠光立刻摇头:“没有,我只是好奇。” 凡汐没有再问,她知道了,棠光神君估计爱上她师父了。 二重天光的照青神尊曾经说过,折法神尊的招花体质简直是扰乱天光秩序的第一大“毒瘤”。 棠光很晚才回释择神殿。 卧房的照明珠亮着,戎黎坐在书案前等她,手里的经书一字不显:“怎么现在才回来?” 金轮钟都响了几轮了。 棠光蹑手蹑脚地上前,精神恹恹的:“凡汐讲的话本太好听了,我忘了时间。” 哪有点家猫的样子,都野了。 戎黎训她:“少听点话本。” 她不作声。 是不是太凶了?戎黎换了副语气:“饿了没?” 她耷拉着猫耳朵:“不饿。” 他把油纸包的酥油饼拿出来,放在书案上。若是往日,她肯定会高兴地扑过去,今日却看都没有看酥油饼一眼。 戎黎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轻:“怎么了?” 她幻成人的样子,身上穿着云光锦织的裙子,戎黎怕她在外面会忘记穿衣裳,便把云光锦幻成了她尾巴上的猫毛。天海鲛十万年才吐一次丝,做成衣裳,是上好的防御武器。 “你的旧伤全部好了吗?”她突然这样问,没头没尾的。 戎黎答:“嗯。” 几万年前就好了。 她又问:“还畏寒吗?” 戎黎这次思忖了片刻,才回答:“我本来就不畏寒。” 她话接得很快:“那我搬回折法神殿了。” 戎黎把经书放下,语气强硬了一些:“为什么要搬回去?” 棠光低着头不看他,还不太会伪装情绪,声音闷闷的,任谁都听得出来她的坏心情:“你不需要我暖褥子了。” “你没听懂我的话吗?我本来就不畏寒,让你住这是想,”戎黎不是感情外放的人,碰上她却总是容易心急,他别开脸,不自然到耳朵发烫,“想你离我近点。” 棠光听完表情更难过了:“被别人发现不好。” 她被诛妖火伤过,所以大概能估测出诛神业火的厉害之处。她的先生应该高坐在神殿之上,不该被她拉下神坛。 戎黎不想她回去:“释择神殿有结界,别人看不到。” “我要搬回去。” 这是头一回,她这么不听话,这么坚决。 戎黎走到她跟前:“你到底怎么了?”她不看他,他弯下腰,追着她的目光看,“是不是因为岐桑?” 他没有感情经历,平时也不关心男女那些事,所以对待她会小心翼翼,也会战战兢兢。 他很不自在却仍然认真郑重地解释:“你别胡思乱想,我跟岐桑只是邻居,你若是觉得我们走得太近了,我以后少理他一点。” 棠光低着头不说话,手垂在身侧,指甲扣着掌心。 她好难过,也好喜欢他,所以更加害怕。 “生我的气了?”戎黎不知道她到底在生什么气,便不停地反省,“是因为我刚刚凶了你吗?” 岐桑也说过很多次,他太冷漠强硬。 可他掌生死,哪能有慈悲之心。 他拉住她的手,指腹揉了揉她掌心的红痕:“是我不对,我只是担心你,你要是喜欢听话本,我去卯危神尊那里把凡汐借过来,让她来释择神殿住,你想怎么听都行。” 戎黎以前也不知道,原来他可以这么毫无原则:“你别生气,我——” 滚烫的眼泪突然砸到他手上。 戎黎怔了下,抬起她的脸,她眼睛红着,泪汪汪地看他。 戎黎喜欢和不喜欢的东西都很少,他喜欢岐桑酿的酒,不喜欢凡世的雨天,他喜欢白灵猫,不喜欢她眼睛里的泪光。 “到底怎么了?”千千万万年来,戎黎第一次尝到心慌,“你不要哭了。” 他不会哄人,只知道不留余地地让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她吸了下鼻子:“我想回折法神殿。” 他沉默了很久。 “好。” 棠光回折法神殿了,戎黎叫岐桑来接的。 戎黎没有进折法神殿,也没有走,就在外面的枣树下干站着。 岐桑出来。 戎黎问他:“她睡了吗?” “嗯,你们吵架了?” 戎黎背着手望着殿门口:“没有。” 岐桑觉得他不诚实:“那她怎么回娘家了?” “……” 戎黎有一瞬间的错觉,这不是天光上,这是凡世,有喜怒哀乐和人间烟火的凡世。 他回答岐桑:“不知道。” 岐桑抬头看着枝繁叶茂的枣树,夜明珠的光从树缝里漏进他眼睛里:“肯定是你做了什么惹她不高兴了。” 戎黎想了想:“我没做什么。” “不管是天光上的神,还是十二凡世的人,雄性永远那么自信。”岐桑语重心长,“狐狸,好好反省一下吧。” ------题外话------ **** 戎黎:娘家? 岐桑(程及):叫爸爸。 425:我现在就想要你(二更 “不管是天光上的神,还是十二凡世的人,雄性永远那么自信。”岐桑语重心长,“狐狸,好好反省一下吧。。。” 留下狐狸自己反省,狗子抬头去看他的枣树。 狗子有点烦躁:“你怎么还不结果子?” 天光上没有风,树叶动都不动一下。 狗子简直说了个寂寞。 之后,棠光连着数日不出殿门,也不见人,沉迷修炼,不可自拔。 殿中的仙娥小碧小心翼翼地上前:“棠光神君。” “棠光神君。” 棠光闭着眼,以人形在榻上打坐,她没张嘴,回了个:“嗯?” 小碧仙娥声音有点抖啊:“释择神尊来了。” 棠光睫毛抖动,继续假装沉迷修炼:“跟他说我睡了。” 就站在旁边的戎黎:“……” 小碧仙娥心想:猫的鼻子也挺灵的,这都没闻到,可见棠光神君近来有多沉迷修炼、茶饭不思。 “你先出去。” 戎黎的声音。 棠光顿时挺直腰板。 “是。”小碧仙娥退下了。 戎黎设了个结界,走到榻旁:“睁眼。” 是有点无奈的命令口吻。 棠光眼睛闭更紧了。 戎黎弯下腰,突然靠近,作势要亲她。 她立马睁开眼,一下子把戎黎那副特别能馋她的皮囊映进了眼睛里,她惊得往后一蹿:“你这只狐狸怎么这样!” 怪不得树婆老说狐狸精修媚术,皮子好看,最会勾引人。 她好不合时宜地吞了一大口口水。 戎黎往后退一步,站直了,一身黑色衣袍,非常板正的样式,长发用一根金色簪子束着,面上端的是万万年不贪风月、不食烟火的冷淡和禁欲。 “谁让你不理我。” 话里有非常明显的不满,甚至带了一点点怨气,神一下子成了红尘风月里为情伤神的人。 而人的话,就会有弱点。 有弱点的话,就会投降。 “你总得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 金轮钟响了三十四次,她一面都没让他见。 棠光把自己变回猫,缩头乌龟一样缩着:“你没做错。” “那你为什么跟我闹脾气?” 她心一横:“因为我任性、不懂事、坏心眼。”她都不敢看戎黎,“我这么不好,你别喜欢我了。” 她就一只猫,凭什么把神拉下来,凭什么让他冒魂飞魄散的风险。 戎黎不说话了,就隔着三四步的距离看她,神色竟有点茫然。 她继续瞎编胡扯:“而且我要好好修炼了,你别来打扰我,谈情说爱让人颓废,我以后要发愤图强。” 时间一转,一轮金轮后。 戎黎一杯酒一口饮尽:“她说她要好好修炼。” 岐桑本来找他有事的,正事没谈几句,就成这个局面了,戎黎还问他有没有酒。 万万年也不贪一杯的狐狸居然喝起酒了。 岐桑情趣来了,让仙娥摘了点桃花过来,在温火上煮酒,他用酒端子别开桃花花瓣,舀了一些到琉璃杯中:“棠光也三万岁了,是该有事业心了。” 戎黎酒力一般,几杯下去,眼睛先醉了,目光氤氲,似含一汀春水:“还说要发愤图强,让我别打扰她。” 语气像被原配抛弃了的糟糠。 岐桑早年间游历凡世,在男女方面的见识长了戎黎不止一星半点。 他一副“本尊已看透”的表情:“都是借口,就是腻了。” 戎黎含了水汽的杏眼锋利地扫过去,连眼角的泪痣都带着不好惹的凶狠。 这应该有三分醉了。 要是有十分,估计要打人。 岐桑的话虽不好听,但也是实话:“神的寿命那么长,你就没想过,她会变心?” 戎黎没想过,因为他就不会。 他把杯子一摔:“别乱扯,她才不是始乱终弃的猫。” 岐桑:“……” 戎黎借着三分醉意,去了五重天光的卯危神殿。 月女的弟子鹤原神君在守夜,见远处有人影:“谁在哪里?” 人影瞬间到了鹤原神君面前。 光有点暗,他仔细瞧瞧:“释择神尊?” 近了能闻到酒气,鹤原神君心想:释择神尊竟饮了酒,倒是稀奇了。 饮了酒的戎黎少了几分平日里生人勿近的距离感,因为脸色微微透着点红,倒是把一副绝色的骨相显了出来。 “把凡汐叫出来。” 鹤原神君这才发现自己失礼了,赶紧把注视的目光收回去:“是,神尊。” 不一会儿,仙娥凡汐出来了。 天光上就没有不怕戎黎的仙娥:“凡、凡汐拜见神尊。” 醉了三分的嗓子好听得很:“你最后一次给棠光讲的话本还记不记得?” 凡汐回话:“记得。” 戎黎袖子一拂,变了把椅子出来,他坐下:“给我也讲一遍,要一字不差。” 凡汐诺了一声,磕磕巴巴地开始讲光和公主和道善的故事,她心细,瞧出了不对,便把棠光询问她的事也一并说了。 翌日,天光依旧,万年如一日。 棠光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释择神殿,可她昨晚明明是在折法神殿睡的,她眨巴眼,有点懵。 “醒了。” 戎黎坐在旁边的书案前。 棠光瞌睡一下子清醒了:“我怎么在这儿?”她有过很多次在猫窝里睡着却在戎黎榻上醒来的经历,“我又梦游了吗?” 戎黎走过去:“我抱你过来的。” 棠光坐好,身上的裙子被睡得乱七八糟,一半被压着,脚踝露出来了:“你抱我来干嘛?” 戎黎弯下腰,整理她的裙摆:“这儿说话方便。” 棠光立马把脚缩回去,放进被褥里:“你要说什么?” 他没站直,抬头,跟她目光撞上:“你爱我吗?” “……” 这个话从戎黎嘴里说出来,她好不习惯。 要不要否认啊?都决定了不拖累他了。 她思绪还在抽离,却不自觉地点了头:“嗯。” 她在卯危神殿听了那么多痴男怨女的故事,虽然凡世的很多东西她还不懂,但她知道什么是爱。 爱就是…… 就算戎黎有杂毛,她也愿意给他生杂毛的小狐狸。 戎黎又问:“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吗?” 他的目光好会勾人。 狐狸精的目光啊。 棠光被妖精迷了心窍,晕乎乎的:“给,都给。” “我现在就想要你。” ------题外话------ **** 还有妹子看不懂,我再捋一次哈: 戎黎前世:释择神尊戎黎 杳杳前世:折法神尊弟子棠光(原形时,也叫光光) 程及:折法神尊岐桑 沈清越:伽诺神尊玄肆 温时遇:红晔(历劫时叫小黑) 傅潮生:红晔历劫丢的那缕魂(所以他和舅舅莫名相像) 林禾苗:还没结出来的枣 其他神尊要么是没下凡世,要么是还没写到他是现代的谁,我写得挺完整的,铺垫也都铺过,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很多妹子看不懂前世,愁得我掉毛哟 426:中情果,戎黎破戒(一更) “我现在就想要你。” “!” 噢,震惊! 棠光眨巴眼,吞了一口口水,猫尾巴悄悄露出来,钻进被子里,在里面撩来搔去。。。 戎黎朝她的脸靠近。 她立马闭上眼,嘴巴翘起来一点点。 没有预想中的触感,只有耳边的声音,轻轻的,像羽毛:“不要用你的思维去理解我,你要站在我的角度去想我最想要什么。” 他手指点了点她的眼皮,她颤着睫毛慢慢睁开眼。 “我现在想要的是你,不是神位,听得懂吗?” 她似懂非懂。 戎黎再说明白一点:“你是不是想保护我?”所以躲着他。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嗯。” 戎黎一点一点教她:“那你就应该知道对我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什么?” 不是性命吗? 戎黎看着她,满眼都是她。 她眼眶突然热了,用力点头:“懂了。” 她其实很聪明,只是没有人教。 戎黎把她抱进怀里:“不要害怕,我会很努力,不让别人伤害我们。” 她两条细细的腿夹住他的腰,将他抱得紧紧的,带着点哭腔,坚定地说:“我也会很努力的。” 努力保护他。 从那之后,棠光再也不出去玩了,话也变少了,没有以前那么活泼,没日没夜地修炼。 她和戎黎都很努力,可有人不放过他们。 金轮钟响,天光被遮,各重神殿都暗了。 伽诺神殿外面照明的夜明珠亮了,仙童掌着灯进了大殿。 “神尊。” 玄肆闭目坐在高台上:“多少日了?” 仙童回道:“八十一日了。” 捣碎了的姻缘石连续服用八十一日,便会凝出情果。 玄肆背着手,走下台阶:“你下凡世去吧。” 仙童喏。 转瞬,仙童便离开了。 玄肆从殿中出来,守在门口的弟子子寅问:“神尊您去哪?需要为您掌灯吗?” “好久没和万相神尊下棋了,去九重天光。” 他驾神兽而去,翩翩白衣,仙风道骨。 掌善恶的神,其实没有善,也没有恶,可他有野心,他是父神的肋骨,他才应该执掌众神。 半夜里,棠光突然呜咽,身体发颤,嘴里呻吟不断。 睡在旁边小榻上的戎黎惊醒,他将盖住照明珠的绸布掀掉,到床榻边唤她。 “棠光。” 她额头上都是汗,脸颊通红,身子在发抖。 戎黎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温度很烫。 “棠光。” 她睁开眼,迷迷糊糊:“先生……” 戎黎将她抱起来,搂在怀里:“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嘴唇很干,喉间泛渴:“好烫。”她扯了扯衣领,手掌按着心口,“有东西在烧我。” 神很少会生病,因为他们辟谷。 “先生。” “先生。” “戎黎。” “……” 她一会儿喊先生,一会儿喊戎黎,好像喘不过气,张着嘴,大口地呼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烫红了,她无意识去扯衣服,腿难耐地在扭动,嘴里不断呢喃:“戎黎,戎黎。” 戎黎手足无措:“我在这。” “好烫,好疼……” 她也分不清是疼还是烫了,昏昏沉沉的,眼里有好多个他的影子。 戎黎大喊:“岐桑!” “岐桑!” 眨眼功夫,岐桑打着哈欠来了:“干嘛?” 戎黎眼角都红了:“快去叫东问来。” 岐桑看了一眼床榻上,没多说,去了四重天光。 很快,毕方神尊东问被岐桑叫来了, 东问擅医术药理,给棠光诊了脉,用法力探了她的五脏六腑,眉头拧起来。 戎黎一直在给棠光擦汗,抱着她不让她动:“她怎么了?” 东问神色凝重:“她吃了情果。” 天光上禁男欢女爱,若吃了情果,要么殒命,要么触犯神规,最好的办法是送去凡世。 “送去——”东问还没说完。 戎黎打断了:“你们都出去。” 东问一时没反应过来,岐桑拽着他,捻了个法术,出了神殿。 不送去凡世,找个神给解情果?那岂不是两个都要触犯神规? “戎黎什么意思?”东问之前还不知道棠光和戎黎的事,他震惊了,“他不是要自己解吧?红鸾星还挂在九重天光上呢。” 一般的神就算了,红焰神尊绝对不行,因为有红鸾星,瞒不过万相。 岐桑也不多嘴,就说了一句:“东问,这事儿你就当不知道。” 不知道? 待会儿戎黎那颗红鸾星就要翻天覆地了,还能不知道? 真没看出来,岐桑这个风流神尊都没动情,戎黎那块老冰块居然先破戒了。 “他疯了吧他?”东问觉得是,戎黎一定是疯了。 岐桑什么也不说,走到殿后的鱼池边,指尖捻了火光,池子里的鱼被烧成灰后,果然有颗红色的珠子掉出来。 东问瞧了瞧:“这鱼被喂了姻缘石了。” 然而,喂鱼的仙童却不见了,那个仙童是岐桑殿中的人。 “先生。” “先生。” “……” 卧房里,棠光一声一声地喊,衣服已经褪尽。 床榻旁,点起了红烛。 “马上就不疼了。” 戎黎吻着她,慢慢分开她的腿。 ------题外话------ **** 顾·美丽·独孤求票:噢!! 427:红鸾帐,导火索(二更 进去的时候,她挠了他一下,因为痛。 情果无解,除了行周公之礼没有别的办法。。。 红烛燃着,烛影微晃。 此刻,万相神殿里的灯还亮着。 “咚。” 白色棋子掉在了棋盘上,殿外骤然红光漫天。 玄肆拾起掉落的棋子:“释择神尊的红鸾星又动了。” 这次,是翻天覆地地动。 重零一言不发地起了身,走到殿外,看红光翻涌。 卯危神殿外,月女抬头望着。 弟子鹤原在一旁,从未见过这番景象:“师父,那是什么光?” 月女不言。 红鸾星压制不住,释择神尊的情劫要应了。 释择神殿。 床榻旁,红烛照影,将三条狐尾的轮廓打在帐子上,晃啊晃,晃啊晃…… 戎黎的掌心覆在棠光胸口。 “这里还烫吗?” 她摇头,双眼迷离,满脸云霞。 戎黎俯身吻她,一下一下地,从她的唇吻到她耳边、脖子、锁骨,他眼角晕红,动情得厉害:“看不看得清我?” 她睁着氤氲潋滟的眸望着他:“看得清。” “我是谁?” 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往他怀里贴:“是戎黎,是先生。”是她的神,她的狐狸。 “不要怕。”他动得很温柔,扣着她的手,压到枕边,“不要怕。” 她的生死劫要到了。 他身后的尾巴缠上了她的腿,温柔乡,导火索。 金轮钟响了三轮,释择神殿里的红烛才熄灭。 三日后,戎黎上九重天光,重零一直在等他,书案上的棋盘还没有收,棋局下到了一半,白子势如破竹。 戎黎上前,跪下。 重零负手站着,一头白发,一副俊朗无双的皮囊,一双永远都无波无澜的眼眸:“戎黎,你可真能藏。”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藏了三万余年。 好个他啊。 他不为自己辩解一句:“是我动了情,我引诱她的。” 还护着她。 重零不想知道是谁引诱的谁,他只看结果:“你第二次下西丘平乱,是不是为了她?” 那时,戎黎刚受雷刑不久,又被月女折了情根,正逢西丘战起、霍乱肆行,他请命去西丘平乱,重零还以为他了断干净了,不想是他在未雨绸缪,压制红鸾星,假意断情,甚至把记忆和过往都封住。 这般深的城府,各种算计,却全用在了男女风月里。 戎黎俯首,那双眼睛——那双鹰一般的眼睛,从来不会示弱:“是。” 重零神色淡淡,眼里是一潭静水,一张漂亮的皮子兜着一副无情无欲的灵魂。他掌审判,是最像神的神,没有七情六欲,甚至难有喜怒哀乐。 “我神归混沌后,你打算怎么办?是带着她做审判神,还是推了这九重天光?” 两者都要。 戎黎说:“我认罚,不要动她。” 重零哂笑,笑他痴人说梦。他毫无情绪地念道:“扰乱天光秩序,引诱上古神尊,当诛。” 戎黎抬头,眼里藏着戾气:“别逼我。” 重零对上他的眸子:“你威胁我?” “是。” 他将一身杀气放出来。 天光上已经很多年没有起过战乱了,上一次杀戮还是几百万年前的事,那时三位神尊联手反叛。 但只乱了一天,就在戎黎的剑下安静了。若不用诛神业火,重零未必是他的对手。 父神的真身是火凤,诛神业火是他神归混沌后留下来的凤翎,那是所有神的天敌。 红鸾星动乱的第五天,万相神尊重零的审判下来了,诏告于整个天光。 判释择神尊戎黎九道雷刑,下凡世,历十二世之苦。折法神尊座下弟子棠光扰乱天光秩序,削神籍,困于玄女峰,永世不得踏出一步。 惩戒一出来,万万年平静如死水的天光荡起了流言蜚语的浪。 “还好万相神尊惜才,只判了释择神尊雷刑,要是判了诛神业火,兴许会灰飞烟灭。” 说话的是塔缇神尊殿中的仙娥红昭,她修了几十万年才上了天光,素来不喜欢棠光那种野路子的妖,又对戎黎存了那么点不能对外说的心思,心里越发愤恨不平。 “都是那只野猫惹得祸,勾引谁不成,竟敢勾引上古神尊。” 与她闲扯的也是塔缇神尊殿中的仙娥,两人都在殿前擦拭台阶:“可不是嘛,释择神尊本来有望成为下一任审判神,现在就算万相神尊有心尊偏袒,只怕其他神尊们也不会同意。” 红昭狠狠擦着台阶:“折法神尊也是,怎么收了那种弟子,野畜生就是野畜生,改不掉淫性。” 凡汐过来,一盆水泼过去:“野畜生骂谁呢?” 天光上法力低下的仙娥和凡世的女子没什么区别,打架一样揪头发,一样用指甲挠抓抠揪。 棠光被关进了九重天光的天牢,明日送往玄女峰。 红晔进殿,拂衣跪下。 “师父。” 重零手捧经书,未曾抬眸:“你是来给她求情的?” 红晔跪得笔直,有一腔孤勇,那么无畏无惧:“弟子来领罚。” 重零抬眼看他:“你做错了什么?” 平时温润尔雅的他为了一个女妖生出一身反骨,他字字掷地有声:“六根不除,妄动情念。” ------题外话------ *** 顾求票:早安 428:大婚之日(一更 他字字掷地有声:“六根不除,妄动情念。” 重零眼睫垂下:“出去。” “师父。” “出去!” 他不知悔,一身的倔:“是我动了情念,丢了魂魄,释择神尊才代我应了劫,我才是——” 重零手里的经书瞬间焚灭成灰,他一抬手,将红晔钉在了殿中的柱子上:“是你错了。” 情念、欲念都是罪恶之源。 “我会替你凝魂,知道错了就重新摆正,待在你原本该待的位置,如若不然,” 重零点到即止。 玄肆的慧眼不仅能看过往,也能看魂魄。红晔丢的那缕魂就在天光上,一直跟在那只白灵猫的身边。 戎黎受完雷刑之后,去了九重天光的牢房。 重零的二弟子周基和三弟子果罗在牢房外面镇守。。 周基把戎黎拦下:“释择神尊留步。”他挡在门口,“万相神尊有令,您不得入内。” 戎黎眼里堆着乌压压的戾气:“让开。” 周基不敢让,正好红晔来了。 “红晔师兄。” 红晔不是来帮忙镇守的,他手里拿了一柄长枪:“都让开。” 他是来劫人的。 现下这局势,果罗看不懂了:“师兄,师父说——” 突然一道声音插过来,调子慢慢悠悠的:“耳朵不好啊,叫你们让开呢。” 折法神尊岐桑也来了。 周基和果罗面面相觑,不能放行,但拦不住。 戎黎直接破掉结界,越过二人:“不用禀报,一轮钟后,我自会把她送回来。” 果罗拔剑,周基拉住他,摇了摇头。 棠光被关在玄铁牢房的最里面,她坐在地上,抱着双腿,头埋在膝盖里。 戎黎走过去:“棠光。” 她抬头,呆呆地凝望了他一会儿,又去看地上。 地上有影子,不是幻影。 她一点一点挪到门口,离他近一些:“你怎么来了?” 戎黎说:“因为知道你在等我。” 对啊,她在等他。 他将玄铁锁劈掉,因为身上有伤,用了一番功夫才折断铁链,血从喉咙里往上涌,他吞下,不露出一点痕迹。 门开后,棠光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双手小心地捧着他的脸:“你痛不痛啊?” 她听凡汐说过,受雷刑很痛。 戎黎说:“不痛。” 骗人。 他是血肉和骨头做的,不像重零,是石头做的。 棠光踮着脚,亲了亲他,他来见她之前换了衣裳,身上没有半点血迹,但她在他唇上尝到了血的味道。 他不会放任她在玄女峰,九道雷刑根本不是结束,是开始。 她要认错了,她不要再往下。 “戎黎,你去认错好不好?”她哭着求他,“你不要反抗了,不要替我受罚。” 是她不知天高地厚,是她不该拉他下神坛。 “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打不过他们,我护不了你……” 她要不起他。 她松手,往后退。 戎黎拉住她:“不要哭了。”他把她的眼泪擦掉,“今天是我们大婚的日子,不要哭。” 那晚行周公之礼时,他说过,要娶她。 他把她抱起来,往外面走。她想推开他,可是舍不得,在他怀里一直流泪。 没有人敢拦他,他们去了卯危神殿的姻缘树下。 月女好像早就猜到了,等在殿门口,她吩咐下去:“全部退下。” 弟子鹤原谏言:“师父,恐怕不妥,若是万相神尊追究——” “退下吧。” 月女没有多说,布了一道结界,随后离开了。 戎黎也布了结界。 姻缘树上,各色的姻缘石在发光,树下的一双人披着光在许诺。 戎黎问棠光:“愿意当我的妻子吗?” 她一双泪眼楚楚地看着他,点头时,眼泪滚下来。 “没有盖头,以后再补给你。”他手里有一根簪子,白玉的,是狐尾的形状,“这个是定情信物,也是聘礼。” 簪子是他的狐尾幻成的,里面有他一半的法力,还有姻缘契,就算去十二凡世轮回,他们也不会变了模样。 他把簪子别在了她发间:“不要取下来。” 她说好。 没有高堂,没有天地,他们拜了姻缘树,以后就是夫妻了。 戎黎还没告诉过她,狐狸和白灵猫不会生出狸猫,因为他是上古的神,所以孩子会随他,只会生出狐狸。 以后再告诉她。 “去了玄女峰不要哭,也不要怕,在那里等我。” 她把眼泪擦掉,笑了笑:“我很擅长等人的,多久都可以等,你不用急着过来,不要受伤,也不要铤而走险。” “嗯。”姻缘石的光落进戎黎眼里,汇成她的影子,“如果万相神尊用诛神业火烧你,记住,要闭上眼睛。” 诛神业火最先灼的便是眼睛。 棠光点头答应,然后说:“如果他用诛神业火烧你,不要反抗,你服个软,一定要活着。” 戎黎低头吻她:“好。” 那时候棠光还不知道,要历生死劫的是她。 次日,戎黎下凡世了,棠光被押送去了玄女峰。 429:应劫,判诛神业火(二更 戎黎下凡世了,棠光被押送去了玄女峰。 戎黎一走,岐桑就去了九重天光,带着一身暴躁去的。 “戎黎走了。” 他语气十分差,不满至极。 “帮着戎黎隐瞒了这么久。”重零连半点表情都没给,绷着一张冰块脸,“岐桑,你逾越了。” 岐桑向来不服管:“怎么,要罚我?”他挑了下眉,一副谁怕谁的表情,“行啊,有本事用诛神业火把我烧死。” 重零不言,似在考虑烧死他的可能性。 他还不知收敛,放肆得很:“重零,你最好到死都不要动情,不然我就看着你自焚。” 重零剜了他一眼:“我不会。。” 没血没肉的臭石头!岐桑冷笑了声:“真希望你会。”岐桑狠狠地诅咒他,“最好是个跟你作对的女人,让你爱而不得!” 他放完狠话就走。 重零捏了捏眉心,这只狗。 爱而不得? 呵。 折法神尊岐桑和卯危神尊月女因为帮戎黎遮掩,被罚去东丘面壁思过,不满一千年不得回天光。 这是岐桑走后的第三百个年头。 一日,玄肆上了九重天光。 殿门口的周基向他行礼:“见过伽诺神尊。” 他问:“你师父可在?” “在。” 他走进殿中。 重零在与自己对弈,望着棋盘在思索:“何事?” 玄肆道:“释择神尊下凡世的前一夜,塔缇神尊的莲池里少了一截雪藕。” 塔缇神尊的雪藕若滴血养之,便可以假乱真。 替戎黎下凡世的是藕人。 “释择神尊还不认命呢,不知道他身在何处、有何计划。” 重零眼皮抬起:“这件事你介入太多了。”纵使玄肆有双慧眼,也瞒不过审判神的眼睛,“不该你想的,不要妄想。” 戎黎动了情念。 玄肆动了欲念。 重零怎会不知,本来就没打算饶过棠光,玄肆这一趟让斩草除根来得更快了些。 五日后,重零去了玄女峰,除了二弟子周基和三弟子果罗之外,一同前去的还有两位红焰神尊,玄肆和白术。 玄女峰的峰顶因为海拔高,常年积雪。 棠光还是那副容貌,只是眼神与三百年前有些不大一样了,这玄女峰上刺骨的风雪打磨掉了她当初的童真,眼神变得坚毅,伶伶一把骨,却傲然屹立,倒越发像戎黎。 她双手被玄铁锁着,从地上站起来时,铁链被拉扯出刺耳的声音:“弟子棠光,见过万相神尊。” 重零负手而立:“知道我来干什么吗?” “知道。” 她不死,不管是戎黎还是红晔,都渡不过情劫,甚至戎黎还要替她受生死劫。 就算戎黎会秋后算账,他也留不得这女妖,天光上可以没有审判神重零,但必须有战神戎黎。 “还有什么遗言?” 棠光双膝弯下,跪在雪地里,消瘦的后背挺得笔直,她低下了头颅:“求你放过戎黎。” 重零嗯了声,算是允诺:“岐桑座下十九弟子棠光,引诱师尊,扰天光秩序,判诛神业火。” 话落,他掌心燃起火光,掷向棠光。 火焰冲开,将她包围,锁着她的玄铁瞬间被烧成灰烬。 诛神业火能毁万物,包括最坚硬的神骨。 片刻功夫,红色的火将她整个湮灭。 “棠光!” 是红晔。 他跌跌撞撞地冲过来。 重零吩咐弟子:“拉住他。” 周基和果罗一左一右地摁住了他的肩膀。 430:棠光被救,舅舅手术(一更 周基和果罗一左一右地摁住了他的肩膀。 业火越滚越大,棠光闭着眼睛,在喊戎黎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弱。。。 火光罩住了半个峰顶,将她、将玄女峰千万年不化的积雪覆没。 “戎黎。” “戎黎。” “……” 火往她喉咙里涌,灼她的肺腑,焚她的骨,声音越来越小,她越来越痛。 红晔张开手指,地上的冰凌瞬间幻成他手里的长枪:“滚开!” “师兄——” 不待周基说完,他便出了手,用了十成的法力,锋利的光刃将二人重重击退,摔在了对面的山峰上,震得雪花四落。 他手握长枪走上前。 重零站在业火前,看着他,目光比玄女峰的雪还要冷:“怎么?要跟我动手?” 他不是重零的对手,他也灭不掉这诛神业火。 他丢掉武器,低头跪下:“师父,红晔求您,别再烧了。” 重零不为所动。 业火越冲越高,已经看不到棠光了,只听得到微弱的声音,在喊戎黎,说她很疼。 跪在雪地里的少年红了眼,折碎骨头,哽咽着哀求:“她在喊疼,别烧了。” “红晔求您,饶了她。” 他伸手,抓着重零的衣服,毫无往日风骨,狼狈又卑微:“师父,您烧我吧,我代她。” “这审判神我来做,您放了她。” “师父,红晔求您了。” “她会死的,她会死……” 不管他怎么求,重零都纹丝不动,就那么无波无澜地看着。 他怎么忘了,重零是块石头,石头是没有心的。 “对不起师父,徒儿不孝。” 红晔站起来,毫不犹豫地跳进了业火里。 “红晔!” 这一声是重零喊的。 原来石头也会慌啊。 “戎黎……” “我在这,我在这,不要睁开眼。” 这是谁的声音? “舅舅。” “舅舅。” 温时遇慢慢睁开眼,看见了一张模糊的轮廓,慢慢清晰、慢慢重叠。 是棠光啊。 是他的小白。 他抬起手,想抓住她:“别怕,很快就不疼了,我也在这,我师父不会再烧了。” 声音很低,让人听不真切。 “你说什么?” 徐檀兮俯身去听,伸手想握住他。 他合上眼,手垂下去。 “舅舅!” 医用推车上都是血,温时遇被推进了手术室。 除了徐檀兮和戎黎,等在手术室外面的,还有温鸿与温照和。祁栽阳也在,他不放心闺女,一道跟来了。 徐檀兮和戎黎坐在温家父子对面。 “杳杳。” “嗯。” 戎黎牵着她的手,她脸色发白,掌心出了冷汗。 “徐檀灵原本要撞的是我。”他说,“你舅舅把我推开了。” 原本该躺下的是他。 徐檀兮眉宇轻蹙,虽着急心乱,但还留有理智:“如果她要撞的是我舅舅,你会拿命去救吗?” 戎黎没半点犹豫:“会。” 他知道温时遇对她有多重要。 她握了握他的手,声音疲惫却能让人安心:“不要自责,凶手是徐檀灵。” 不管谁救谁,开车撞人都是徐檀灵,这才是问题的本质。 温鸿的司机老汪过来了:“董事长。” 温鸿问:“人在哪?” “在警局。” 温鸿双手握在拐杖上,布满老年斑的手背上横亘着一条一条虬结暴起的青筋:“我不想再看到她。” 言外之意,徐檀灵不能再出来。 “是,董事长。” 老汪立马去联系律师。 温鸿拄着拐杖走到徐檀兮面前。 戎黎起身挡住:“想干嘛?” 温鸿目光看着戎黎,一字一刀子:“都是因为你。” 这个你,说的是徐檀兮。 戎黎不喜欢动嘴,喜欢动手。 祁栽阳拉开戎黎,自己怼上去:“老爷子,请你说话放客气一点。” 吵架是吧?他没输过。 温鸿收了眼风,走到手术室门口,默不作声地站着。 温照和欲言又止,想趁着温时遇躺下了,让自个儿儿子温羡鱼顶上。 “爸,公司的事——” 温鸿赫然而怒:“你亲弟弟还在里面,你还有心思提公司?” 温照和讪讪地闭嘴了。 温鸿盯着手术室的门,手里的拐杖被他不自觉地捏紧。 三个儿女里头,他最不喜欢的是温时遇,但最喜欢的也是他。 时间过得很慢,手术室的门一直紧闭着。 祁栽阳看了看手表,快到晚饭时间了:“杳杳,我在这儿就行,你回家歇着。” 医院的空调开得很低,她身上披着戎黎从医院借来的毯子:“我等手术做完。” 警局。 王刚在审徐檀灵。 “为什么开车撞温先生?” 她呆呆地坐着,手在抖,失魂落魄:“我不是要撞他,我是想撞戎黎。” “想撞戎黎?”王刚抓住重点,“所以,你承认你意图杀人咯?” 她好像没听进去,心急如焚地问王刚:“他怎么样了?” “为什么杀人?” 她还是那句:“他怎么样了?” 王刚用笔敲了敲桌子:“我问你为什么杀人?” “他伤得重不重?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她失了魂似的,站起来大吼大叫,“你快告诉我,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王刚没作声。 “你快告诉我!” 她咆哮完,人就崩溃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可恨之人也可怜。 她十五岁的时候,爱上了温时遇,那个在梨园唱青衣的翩翩公子。 王刚起身:“先让她冷静冷静。” ------题外话------ *** 月底了,月票要清空了~ 重零的番外到时看写不写,一块石头动情的故事 431:得有多疼爱,这样爱屋及乌(二更 晚上九点四十八,手术结束。 主刀医生一出来,温鸿立马上前问:“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四十八小时之内恢复意识就没事了。。。” “谢谢医生,谢谢。” 温鸿松了一口气,站得太久,腿麻了,走路踉跄。 温照和扶着他:“爸,您先去坐会儿。” 温时遇还没出来,徐檀兮站着在等。 祁栽阳走过去:“别担心,人已经没事了。” 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身体有点脱力,靠着戎黎:“爸,您先回去,这儿不用太多人守着。” 祁栽阳知道她跟温时遇关系亲:“我留下来,你刚刚没吃几口,先去吃点东西。” 她放心不下,不太想回去。 祁栽阳劝说:“你得保重身体。” “杳杳。”她脸色不太好,戎黎很担心她,“回家吧,我不放心你。” 她点了点头:“爸,若是有事,一定要叫我。” “好。” 温时遇术后被推进了icu,要等过了观察期,再转普通病房。 温鸿还没回去,在病房外面坐着。 温照和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不关心,摇头晃脑,竟在打瞌睡。 “就不劳烦祁导了。”温鸿下了逐客令。 祁栽阳坐在对面,态度也不是很客气:“我乐意。” 反正就是挺尴尬的,祁栽阳跟温家的关系不好,也不喜欢温家老爷子,但他闺女跟温时遇显然是断不了的关系。 温时遇疼爱外甥女的传闻祁栽阳以前也听说过,但今天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得有多疼爱,会爱屋及乌到拿命去救外甥女婿。 “羡鱼人呢?” 温照和一个激灵,醒了:“他有点事——” 温鸿听都懒得听,直接警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父子俩打什么主意,该你们的我一个子儿也不会少,不该你们的也别想。” 温照和扯了扯嘴角,没作声,心里诅咒温时遇早死。 这个时间点,夜生活刚刚开始,街上人来人往,远处传来广场舞的音乐声,街道两边的小吃摊飘来各种食物的香气,勾引着夜跑的路人。 一条街把热闹喧嚣分隔开。 医院附近冷冷清清,偶尔有心情沉重的家属低着头路过,有推着医用推车奔跑的护士,有飞驰行驶的救护车,有哭声,有灯下的影子,在抽烟。 戎黎晚上开不了车,徐檀兮状态不好,也开不了,代驾还在路上,车停靠在医院外面的路边。 一边是不夜天,一边是生死场,分明格格不入,又毫不违和地融合在一起。 徐檀兮头枕在椅背上,望着车窗外失神。 戎黎扶着她的脸,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摇头:“有点后怕。” “我也怕。” 要是温时遇真出了什么事,他以后要怎么面对徐檀兮。 “你舅舅做手术的时候,我在想还不如我躺在那里面,但我又很害怕,怕我出了事你跟孩子会变成孤儿寡母。” 他握着徐檀兮的手,盯着她指甲上的小月牙:“我还有一些很自私的想法。” 比如,他很庆幸。 比起温时遇出事,他更怕自己出事。 他没有再去看过心理医生,不知道他的零度负面人格现在怎样了,能不能共情他也分不清,应该是能了,所有跟徐檀兮有关的人和事,他能真切地体会到喜怒哀乐,甚至会放大。 他越来越怕死了,温时遇九死一生的时候,他却忍不住庆幸,还好躺下的不是他,不然谁来照顾他的妻子和孩子,谁都不可以。 “嗯,我知道。”徐檀兮头枕在他肩上,“因为我们都是人,只是普通人。” 因为是人,不是圣人。 远处的音乐声没完没了,她闭上眼,昏昏入睡。 梦里有好大的火。 “小白!” “小白!” 谁在叫她? 她想看看,但她不可以睁开眼,戎黎说,在诛神业火里要闭着眼睛。 “小白!” “小白!” 她抬手,摸到一只手,四周滚烫,可她的手却是凉的,谁抱着她?谁挡住了她身上的火?她好像听到了戎黎的声音,叫她不要睁眼。 “杳杳。” 徐檀兮猛地睁眼,目光慢慢聚焦,车窗上倒映的霓虹在飞驰后退。 戎黎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来:“怎么了?” 她抱着他的手,又靠回他肩上:“戎黎。” “嗯。” 她又闭上眼,像在梦呓:“红晔好像也在诛神业火里。”过了很久,她说,“你也在。” 他的眼睛就是被诛神业火灼伤的。 代驾开得很慢,从医院到麓湖湾用了四十多分钟,车停下的时候,徐檀兮还在睡,戎黎抱她上楼的。 他做好了饭,才去房里叫醒她。 “杳杳。”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杳杳。” 她把脸蒙在枕头里,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嗯……” 戎黎连人带被把她捞过去:“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她不情愿,闷着头不抬起来:“我不饿。” ------题外话------ **** 这是昨天的二更,一个半小时后发今天的一更。 越要存稿越卡文,我对话的细纲都写好了,润色都卡……卡文就是这样,脑子里突然一个词语都没有。 432:相爱相杀,小马甲爆发 她不情愿,闷着头不抬起来:“我不饿。” 她最近很爱睡觉。 “不饿也要吃。”戎黎把手放到她腹上,轻轻地揉了揉,“他要吃。” 果然搬出孩子才有用。 徐檀兮揉了揉眼睛,挣扎着起来,穿上鞋:“爸有打过电话来吗?” “没有,我打去问过了,你舅舅还没醒。” 客厅里没开空调,但窗户开着,夜间的风吹得人很舒服。 阳台的吊篮椅上挂了个风铃,在叮叮当当地响,花架上的绿萝爬到防盗网上,给冰冷的金属添了些葱葱绿绿。 徐檀兮绣到了一半的君子兰放在吊篮椅上,月光落在兰花上,旁边有几盆晚开的小苍兰,簇簇拥拥地绽开了几朵粉黄的花。 “我做了粥和鸡蛋羹。。”戎黎在厨房问,“想吃哪个?” 徐檀兮乖巧地坐在餐桌上等:“鸡蛋羹。” 鸡蛋是孟满慈送过来的,都是家里的土鸡蛋,蛋黄的颜色比外面买的鸡蛋要黄一些,撒上一点点葱花,颜色十分好看。 戎黎舀了一勺,喂到徐檀兮嘴边。 她把勺子接过去,一点情趣也不识:“我手没断。” 戎黎去把温好的牛奶端过来。 徐檀兮吃相很斯文,小口小口的:“你不吃吗?” “不饿。” 他刚刚吃糖了,吃了很多糖。 “关关呢?” “还在程及那边。” 窗户开着,戎黎怕有蚊子,去把风扇搬来,发现最小档的风也很大,他又担心她着凉,干脆关掉风扇,拿了她的团扇过来,坐在她身边给她赶蚊子。 和祥云镇不一样,城市的夏天小区里听不到蝉鸣和蛙叫,星星也没有那么明亮。 徐檀兮吃了小半碗,放下勺子。 “不吃了吗?” 她说不要了。 她晚饭也没吃几口,戎黎担心她营养跟不上:“要不要喝点粥?” “好。” 他把蒸蛋端走,去给她盛粥。 粥里放了红枣和葡萄干,是戎黎从孟满慈那里学来的。 他给徐檀兮盛了一大碗,希望她多吃一点。 “徐檀灵为什么要撞你?” 他坐下,继续赶蚊子:“应该是她知道了。” 粥还有点烫,徐檀兮放在旁边晾着:“知道什么?” 要不要告诉她? 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不喜欢? 戎黎纠结了一阵,但还是坦白了:“我在报复她。”其实还有温时遇,但他没提。 徐檀灵会落到今天的地步,不是偶然,都是他和温时遇安排的,让她一步一步跳进陷阱,然后生不如死。 戎黎握紧了手里的团扇,扇面上的水墨画是徐檀兮所画。 兰心蕙质,戎黎想到了这个词。 “我也想做个大善人,但伤害过你的人不行,我说服不了我自己。” 他说完,去看她的脸色,看她生不生气,看她反感不反感。 不过他完全多虑了。 这种事徐檀兮是棠光的时候,做过不少:“警察有没有找过你?” “嗯,明天去做笔录。” “查得出来吗?” “查不出来。”这点自信戎黎还是有的。 既然查不出来,徐檀兮回:“哦。” 她把晾好的粥端过来,喝粥。 以前的她就很惯着戎黎,现在她身上有了棠光的记忆和性子,更加没什么底线了。 戎黎因为这事儿烦了一晚上:“没了?” 她看着他,竟有点茫然:“我还要说什么吗?” 戎黎眉眼笑开,分明很得意欢喜,嘴上还要装一装:“那可是犯罪,你至少骂两句啊。” 她一句都不舍得骂,就很严肃地说:“下次要提前跟我说,这个能做到吗?” 难。 毕竟他有时候做事很不光彩。 他说:“我尽量。” 徐檀兮用勺子手柄那头轻轻戳了下他的脸:“戎六爷,你这个答复很狡猾啊。” 懒洋洋的、带笑的口吻。 棠光有时喜欢叫他戎六爷,就像徐檀兮喜欢喊他戎老师一样,有几分逗趣的意思。 翌日,早上八点,戎黎接到何冀北的电话。 “你猜得没错,沈清越昨天也在法院。” 是他怂恿了徐檀灵。 一次又一次,在戎黎的雷区里蹦跶。 戎黎说:“把准备好的东西给纪佳。” 何冀北嗯了声,挂了电话。 一份文件放到他面前。 “何总,”高柔理放下文件,站在一旁,“有份文件要您签一下。” 何冀北把视线从她的袖子上收回来,拿起笔签字。 “高秘书。” 高柔理给他当了六年的秘书,进退有度,职业素养和专业技能都是业内的天花板。 从香水、妆容,到穿着,她身上挑不出一丝错来。 “您说。” 何冀北视线又回到她袖子上:“你的袖子能整理一下吗?” 她穿着黑色的包臀裙,上衣搭的是浅绿色的雪纺衬衫,袖子挽起。 两边没挽对称。 高柔理脾气好,知性大方:“抱歉,我没注意。” 她把两边的袖子挽到一样高。 何冀北合上文件递给她:“帮我泡杯咖啡进来。” “好的,您稍等。” 高柔理从办公室出来,去茶水间泡咖啡。 何冀北是强迫症晚期,快进土的那种晚期,高柔理任职秘书之前,他几乎每个月都要招秘书,因为他的高要求和强迫症,还有二十四小时待命,以及全年无休。 就说一杯咖啡吧,得标准化到水的温度、咖啡豆的克数、搅拌的次数。 高柔理泡好咖啡,端进总裁办公室:“请慢用。” 何冀北道了声谢。 她转身出去,高跟鞋几乎不发出一点声音,因为何冀北不喜欢,觉得吵。 外面大办公室里,两个姑娘在讨论。 “高秘书来公司多久了?” “有六年了吧。” “厉害厉害。” “那是,一般人哪里应付得了何总的龟毛。” 如果龟毛有等级,何冀北绝对是祖师爷的级别。 高柔理在自己的位置上回了一封邮件,然后起身,端庄知性地对低声讨论的两位姑娘点了点头,然后找了个没人的会议室,拨了一通电话。 她深呼吸,开骂:“何冀北那个强迫症简直有毛病,现在连我的袖子都要管。” 她快要气爆炸了:“变态!因为他的强迫癌,老娘梳了六年的中分了,中间那条缝都大了。” 433:戎黎出手,各方大佬狗咬狗(一更) 她快要气爆炸了:“变态!因为他的强迫癌,老娘梳了六年的中分了,中间那条缝都大了。” 电话那边是她的好姐妹,叫纪佳,仔细算起来,她们也算是同事,毕竟都在锡北国际工作,不过她们平时从来不聊工作,毕竟各为其主。她们是在整容医院认识的,纪佳隆胸,她割双眼皮,算是“病友”。 纪佳在电话里劝她辞职。 她认真思考了十秒,放弃了辞职的打算:“要不是馋他给的薪水,老娘早不干了。” 生活好累,首付还没攒够,她还要为五斗米折腰。 她需要宣泄。 “变态!” “直男!” “强迫癌!” “……” 高柔理吐槽了十一分钟三十七秒,会议室的门突然推开。 高柔理瞬间变脸,露出她精心排练过的商业微笑,假装正在洽谈工作:“嗯,好的,麻烦了。” 她挂掉电话。。 是研发部的小赵:“高秘书你怎么在这儿?” 高柔理今天没戴耳环:“我掉了只耳环,过来找找。” 小赵看了看地上:“找到了吗?” “没有,可能掉在别的地方了。” 她把耳边的碎发整理好,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端庄知性地走出去,鞋跟都不带出声。 上午十点半,lyh酒吧没开业。 纪佳昨晚跟高柔理去蹦迪了,酒喝得有点多,头疼不已,她按了按太阳穴:“蒋明坤死了?” 阿明向她汇报:“死了有好一阵子。” 前两天不是去“审”了官四的小情人lily嘛,lily说是蒋明坤说的,说沈清越杀了她那个卧底男朋友。 她想替男朋友报仇,故意接近官四,怀孕后,又故意去撞沈清越,想借官四的手替她报仇。 结果现在蒋明坤也死了。 “怎么死的?” 阿明说:“是被内部处理的。” 蒋明坤在lyd化工的身份不低,内部处理的话,应该是顾起下的令。 越查纪佳越迷惑了:“是什么缘由?” “这个没查到。” 纪佳按着太阳穴思索:究竟犯了什么错,顾起连自己的左膀右臂都折断了。 阿明这时接了通电话,听了几分钟挂了。 “佳姐。” “什么事?” “有个重大消息。”阿明走过去,低声耳语,“顾五爷身边有个叫宋稚的女人,是个缉毒警。” 缉毒警还带在身边,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顾起在爱情里栽了跟头。这就对上了,五年前,顾起因为一个女人退出了国内市场。 那怪不得蒋明坤得死,估计是知道了宋稚的真实身份。顾起被爱情冲昏了头,他身边的人可没冲昏头,自然不可能容得下宋稚。 lily的卧底男朋友应该跟宋稚接洽过,所以也暴露了身份。 这样就都合理了。 纪佳豁然开朗:“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起身。 阿明还有一事要禀报:“佳姐,四爷差人传话,让您给他弄个单间。” 官鹤山住不惯警察局,平时不是按摩就是足浴,king size的大床上没几个女人暖床他睡不着觉。 人蠢事儿还多。 纪佳翻了个大白眼:“他当住酒店啊。” 她天天东奔西走,那货还想在局子里享受? “跟他说酒吧要倒闭了,没钱!” 阿明好头疼。 换不了单间,四爷出来肯定要踹人,四爷不敢踹纪佳,到时挨踹的肯定是自己。 纪佳上了车:“去lys电子买点顾起的资料。” 阿明开车:“lys不卖锡北国际的内部资料。” lyd化工也是锡北国际的分部,虽然近几年五个分部之间已经没有什么业务往来了,但关系上依旧错综复杂。 lys不出售内部秘密,这是公开的规则,顾起和他手底下的人、以及他的女人都属于内部人员。 纪佳当然知道这个规则:“说不定这次卖呢?” 她就不信lily这件事、卧底这件事跟戎黎一点关系都没有,说不准都是戎黎搞出来的幺蛾子,再说了,戎黎什么时候遵守过规则。 二十分钟后,纪佳得到了lys的答复。 “五千万?!”纪佳的心在滴血,“戎黎跟何冀北怎么不去抢?!” 怪不得官四做梦都想拿下lys,是真的赚。 一个小时后,纪佳到了人民医院,在脑外科的诊室外面找了位置坐着。 她拿出手机,斗地主,第三把还没斗完,脑外科的何主任从办公室出来。 纪佳收起手机:“何主任。” 何主任中年秃顶,啤酒肚五个月大了:“你是?” 纪佳穿着保守的职业套装,隆过的胸部傲人,把扣子崩得很紧,她戴着近视眼镜,脸整得十分漂亮。 真的是黄色网页上的广告女模本模了,再配上红色的大字标题——熟女班主任的诱惑。 “能耽误你点时间吗?”熟女班主任……啊呸,纪佳很客气。 何主任猜测她是来看病的,估计是脑子有问题:“现在是午饭时间,你下午再来吧。” 纪佳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了摇:“下午不行哦,我家有个远亲在蹲局子,每天为了给他改善伙食都要花很多钱送礼的,他还闹着要单间呢。” 听着像某精神病院的故事,这女的是他远亲的病友吧? 何主任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纪佳:“你脑子有问题吧?” “是啊。”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不正好是脑科医生吗?” 何主任赶着吃午饭,扔下一句“有病”,绕过纪佳,大步刚迈出去—— 两个凶狠恶煞的男人挡住他的路,其中一个从腰上拔出来一把匕首。 何主任顿时吓破了胆:“你要干什——” 刀尖抵在了他五个月大的啤酒肚上。 434:漂亮反杀,毒枭爱上缉毒警(一更 刀尖抵在了他五个月大的啤酒肚上。 阿明给官四当保镖之前,是一名优秀的群众演员,因为他长了一张黑帮大哥的脸,没少演混混头子。。。 “安静点,不然红刀子进白刀子出。”?? 何主任四肢哆嗦,脸色惨白,不敢求救,任由“歹徒”把他拉到了一辆面包车上。 咣的一声,车门关上了。 何主任快哭了:“你们绑架我要干嘛?我我我家没钱。” 纪佳在他对面的位子坐下:“放松点,不图你那两个钱,你要乖的话,没准我还能倒贴你点儿。” 不要钱…… 不是要命吧。 何主任往后缩:“你们到底要干嘛?” “阮姜玉是你的病人吧?”这是纪佳花五千万买来的消息。 何主任眼神闪躲:“我、我不认识她。”?? 纪佳打开放在旁边位子上的文件袋,抽出来一张病例:“主治医生,何从。” 她把病例卷成纸筒,敲敲何主任发量感人的小脑袋瓜:“你不是何从吗?” 何主任缩着脖子不作声。 纪佳也不着急:“你要是不听话,我也不介意绑架你一次。” 何主任抬头,瞄了两眼,又怂唧唧地低头:“她是我的病人。” “她得了什么病?” “脑瘤。” 纪佳把病例摔他脸上:“还撒谎,看我耐心好是吧?” 坐在主驾驶的阿明把匕首拿出来,抽了张纸擦了擦,阳光刚好打在匕首上,反射出一道刀光。 何主任被那刀光闪了下眼,赶紧瑟瑟发抖地改口:“枪、枪伤。”他不敢再动歪心思了,一股脑地全招了,“子弹擦到了头部,其他再具体的我不知道,不是我做的手术,她的未婚夫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假装她是我的病人。” 果然,阮姜玉就是缉毒警宋稚。 纪佳问出病房号之后,把何主任放了。这会儿阮姜玉不在病房,纪佳在医院后面的花园里看见了她。 “佳姐。”阿明东张西望,“哪个是阮姜玉?” 纪佳指了一下:“那个。” “哪个?”不是没照片吗? 对面的亭子旁边有好几把木椅,树荫下不热,聚了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 顾起很早就去红三角了,纪佳也没见过阮姜玉(宋稚),不过她认识顾起的标志。 “戴帽子的那个。”纪佳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看不太清楚对方的脸,“她头上的帽子看见没,那把枪是顾起的标志。” 这个标志只有内部高层人员知道,而这部分人也是最了解顾起的人,只要稍微见识过顾起的行事作风就知道了,这个女人不能随便乱碰。 “佳姐,那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利用阮姜玉的事跟顾起合作?让他帮我们解决掉沈清越。” 纪佳思索了会儿,不妥:“风险太大,搞不好顾起会直接灭口。” “那找警方?不然借戎六爷的手?” “戎六爷的手哪能随便乱借?” 整个锡北国际,玩手段谁玩得他戎六爷? 阮姜玉的事她太容易就知道了,这里面估计是哪位爷在推波助澜。哪位呢?是不是戎六爷?他的目的是什么? 纪佳陷入了深思。 阮姜玉回了病房,顾起正在找她。 “你去哪了?” 她说:“在外面坐了会儿。” “你在这等我,我去办出院。” “嗯。” 她坐在病床上,床尾靠近窗户,她望着窗外,安静地过分。 旁边的桌子上放了几本军师题材的书籍,风从窗户外吹进来,纸页簌簌作响。 顾起走到门口折回来:“你怎么了?” 她把目光从外面收回来:“什么怎么了?” 她不喜欢吹空调,病房里开着风扇,偶尔发出声音。外面有棵参天大树,树上有蝉,中午是蝉叫最凶的时候。 处处都是夏天的声音。 顾起在她旁边坐下:“我很久没见你笑了。” 她总是这样,一个人闷着,不说话,画了个牢房,把自己关在里面,她自己不出来,也不让他进去。 她出了汗,顾起把她的帽子拿下来,她头发长长了,手术的疤痕已经看不见了。 “最近都不开心吗?” “我在住院啊,”她是覆舟唇,嘴角只要稍微弯一点点,就特别好看,“顾先生。” 三月份的时候,她开始头疼,脑子里有另外一个城市的记忆碎片。 他说,她是想家了,所以带她回了帝都。 “我们回斯兰里吧,我请不了太长的假。” 他说他在斯兰里的一家银行上班,偶尔也做风投。 阮姜玉点了点头:“好。” 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去外面接。 “什么事?” 电话是从红三角打来的:“货已经备好了。” 顾起说:“把价格报给穆里。” “五爷。”电话那头的人犹犹豫豫地提了一句,“帝都的沈先生想要我们的货,他给出的价格——” 顾起打断:“要我说多少次,我的货不销国内。” 阮姜玉站在门后,等脚步声走远了,她锁上门,把粘在床底下的手机拿出来。 她开机,拨了一个号码。 “我是红鸽。” 警号582014,代号红鸽。 她在一个月前,完全恢复了记忆。 南城。 温时遇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恢复了意识,转到了普通病房,不过又昏睡过去,直到中午一点多,他手指才动了动。 温家人吃饭去了,只有徐檀兮和戎黎在。 戎黎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舅舅。” “小舅舅。” 徐檀兮喊了两声,温时遇才慢慢睁开眼,目光仍然有些涣散,他叫她:“棠光。” 氧气罩还没有摘,他说话很吃力。 主治医生和护士来了,温家人刚好也回来了,徐檀兮挤到了旁边,戎黎怕她被人撞到,拉着她去旁边的沙发上坐着。 医生在给温时遇做检查,门口有探病的客人。 徐檀兮起身出去:“你什么时候来的?” 病房门没关,周青瓷却没有进去,她戴着口罩:“刚来。” 应该是来得比较急,她身上穿的衣服不太日常,像是拍海报的衣服,妆面也没有卸。 主治医生检查完,对家属说:“没什么问题,伤口恢复得很好。” 温鸿向医生道了谢。 “不客气。” 主治医生又交代了几句,然后对徐檀兮点了点头,出去忙了。 徐檀兮问周青瓷怎么不进去。 温家人还在,她不方便:“你先进去吧,我出去抽根烟,待会儿再来看他。” 她摆了摆手,先走了。 也没走远,她去了顶楼,摘掉口罩,点了根女士烟,因为要拍封面,做了红色的美甲,颜色跟指间细长的香烟很衬。 经纪人蒋欣荣小姐的电话打过来了。 这通电话之前,有三个未接,都是蒋小姐打的,周青瓷在飞机上没接到。 “在哪呢?” “南城。” 封面拍到一半,人溜了,蒋欣荣真是要被她气死:“怎么又去南城了?” 她抽着烟,嗓子有点发哑:“温时遇受了伤。” 又是因为温时遇。 周青瓷是个性子很淡的人,跟风一样,拴不住,吹到哪飘到哪,她每次停下来,都是因为温时遇。 快四年了,她这缕风被牵住。蒋欣荣有时候很替她难过,为什么是温时遇那样的人,那样温柔却很无情的人。 “青瓷,要不你去争取一下吧。”蒋欣荣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 周青瓷笑了笑,烟灰落下来,把夏天烫了个疤。 “怎么争取啊?他那个人,搞不好朋友都做不了。” 说实话,蒋欣荣看不懂温时遇,明明很绅士的一个人,怎么偏偏在感情上这么不留情面。 “他不也单身嘛,为什么不行?” 周青瓷抽了口烟,尼古丁穿肠而过,把嗓子熏哑:“他有心爱的人了。” 蒋欣荣没问是谁:“那你就忘了他。” 顶楼的风很大,把周青瓷的声音吹散了:“我有在忘啊。” 她都很久没见他了,真的很久。 女孩子第一个喜欢的人不能太惊艳了,不然以后很难再喜欢别人。 “忘不掉的话,那就去抢。” 周青瓷笑出了声:“这天底下,可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用抢的。” ------题外话------ *** 1,顾起是重零转世(番外也许会详写他的爱情,番外不是悲剧,类似于重生在其他凡世) 2,帝都的事情是戎黎的手笔,都是主剧情,好怕你们看不明白 3,你们不要熬夜等哈,我熬夜爆更,明早看哦。 4,我是独孤求票 435:程及宠妻,小妻子求爱(二更) 周青瓷笑出了声:“这天底下,可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用抢的。” 蒋欣荣不想跟她说了:“那你快点给我滚回来拍封面!” 电话被挂了。。。 风把烟灰吹落,刚好,落在了周青瓷的锁骨上,有点烫人,她用手指拂掉烟灰,皮肤上留下了红印。 医院外面有个花店。 她安静地抽完一根烟,把口罩带上,去了花店。 花店的老板娘是位年轻的女士:“欢迎光临。” 周青瓷今天拍的封面是暗黑风,上衣是一字肩的紧身超短t,搭黑色的长裙,腰露在外面,左侧腰部的地方纹了一朵黑色的花。 她问老板娘:“可以买一朵花吗?” “可以的,小姐要买什么花?” 她指了门口花架最上面的那盆:“这个。” 即便只买了一枝花,老板娘也包得很细致。 周青瓷回了病房,温家人不在,不过温时遇又睡着了。 戎黎在给徐檀兮削水果,徐檀兮问她:“你去哪了?” “出去接了个电话。” 徐檀兮闻到了烟味,看了眼她手上的花。 “刚刚在楼下有个小孩在卖花,看着怪可怜的,我就买了一朵。”病房里刚好有个空花瓶,周青瓷把花插在花瓶里,“他什么时候醒啊?” 徐檀兮也不知道,说刚刚睡下。 周青瓷订了两点的航班,她看了眼时间:“我还有工作,得先走了。” 她看了看病床上的温时遇,转身离开。 徐檀兮叫住她:“青瓷。” 周青瓷回头。 徐檀兮欲言又止。 周青瓷能猜到她想说什么,她那么聪慧,应该都懂:“下次再聊吧。” “好。” 周青瓷挥了挥手,走了。 温时遇只睡了半个多小时,他醒来时,温鸿也在。 “时遇。” 温时遇已经摘了氧气罩。 “怎么样?”到底是亲儿子,温鸿还是关心的,“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去叫医生?” 温时遇没看温鸿,目光在徐檀兮身上:“你怎么还在?回去歇着。” 徐檀兮轻声回话:“我昨晚睡得多,不累。” 温时遇又问:“午饭呢?” “已经吃过了。” 他脸上血色还没恢复,很虚弱,长时间没有摄入水分,嗓子很干,唇也很干。 医生说,他还不能喝水。 徐檀兮去倒了杯温水,拿来棉签,想给他润润嘴唇。 “我来吧。” 戎黎把杯子接过去,弯着腰,用棉签蘸水,然后点在温时遇唇上,动作挺轻的,表情很不自在。 温时遇也不自在,推开他的手,自己来:“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戎黎说,“谢谢。” “不用。” 融不进这个“家庭”,像个外人的温鸿:“……” 下午四五点,温鸿回了帝都,嘱咐温羡鱼在医院照看,温羡鱼待了十几分钟,接了个电话走了。 温时遇已经好了很多,徐檀兮在家午休完,过来看他。 戎黎在削苹果,苹果被削得伤痕累累。 “舅舅。”徐檀兮说,“你今天中午叫我棠光了。” 他也露出不解的神色:“我为什么会叫你棠光?” 徐檀兮听到的时候,以为他也是天光来的。 她也不好解释,便问:“你有没有梦见什么了?”她略微顿了一下,“比如稀奇古怪的,妖魔鬼神的。” 她前世的记忆就是从做梦开始。 “没有。”温时遇问她,“怎么了?” 可能是她多疑了吧。 她摇摇头:“没什么。” 温时遇的手放在了被子里,无声地握紧了,他换了个话题:“那朵花是谁送的?” 是一朵雏菊。 徐檀兮说:“是青瓷送的。” 雏菊的花语:藏在心底的爱。 徐檀兮在医院陪温时遇,戎黎陪徐檀兮,戎关关又是程及去接的。 为什么是又? 这个月过去了二十九天,起码有二十天是程及接送戎关关上学下课,接送也就算了,还要负责吃喝拉撒。比如今晚,戎黎和徐檀兮在外面吃,他先让程及去接人,又让他管晚饭。晚饭过后,都快九点了,程及说怎么还不把人接走,戎黎说他忘了,说没空。 程及问他在忙什么。 他说他在给徐檀兮泡孕妇奶粉。 程及对他简直无话可说。 能怎么办?程及给戎关关放了洗澡的热水,再调好睡觉的空调温度,最后还要嘱咐两句不要踢被子。 程及关上儿童房……关上客房的门,电话打过去。 “快暑假了。” 戎黎:“嗯。” 还嗯? 程及被他气笑了:“你弟还要不要了?” “过两天我送他去长辈那里。”戎黎把话题带过,“你女朋友成绩出了吗?” “早就出了。” 戎黎难得关心了一句:“考上了?” 废话。 程及正好找不到地方炫耀:“市状元。” 林禾苗理科成绩接近满分,分数还没出来,帝都几所大学的招生办就打电话过来了。 戎黎说:“恭喜。” 程及春风得意地嗯了声:“把带孩子的账结了,我心情好,算你八折。” 戎黎:“……” 真狗。 电话挂断后,转账消息进来了。 程及看了眼数字,然后给戎黎发了个微信表情。 程及:【鲜花】 戎黎:【屎】 程及:“……” 程及:【炸弹】 戎黎:【屎】 这货上辈子是狗吧?程及不跟狗子计较,去敲女朋友的门。 “请进。” 门没锁,程及推门进去。 林禾苗在填高考志愿。 她房间有个飘窗,飘窗上放着他给她买的天文望远镜,粉色的毯子上有很多星空的照片。 她很喜欢粉色,房间里装饰得粉粉嫩嫩的。 程及走过去:“填完了吗?” “填完了。” “给我检查一遍。” 她起身,让他坐在椅子上检查。 他核对得很仔细,一个字一个字地检查:“没什么问题,我提交了?” “好。” 程及点了提交。 提交完后,他不放心,又回头看了一遍,再三确认后才退出登入。 现在是六月底,离九月开学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程及把她拉到身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暑假想去哪儿玩?” 她洗了澡,沐浴露是牛奶味道的,房间了开着空调,她在睡裙的外面的套了薄薄的针织衫。 她平时不太花钱,很多东西都是程及给她买。 “你和我一起去吗?” “嗯。” 她伸手,细细的胳膊搂着他:“哪儿都可以。” 她特别容易满足,什么都听男朋友的,从来不提要求。 程及手扶在她腰上,她体质偏瘦,腰上却是软乎乎的:“有没有想要的东西?奖励你的。” 她眼睛亮了亮:“什么都可以吗?” “都可以。” 程及拿起她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她怯生生地说:“程及,我想和你睡觉。” 程及被她呛了一口水,咳嗽不停。 她起身去拿纸巾,站在他双腿之间,弯着腰给他擦擦。 程及抓着她的手,眼睛都咳红了:“你刚刚说什么?” 她不好意思地转开头,耳尖红了,小声地说:“我想和你睡觉。” “哪个睡觉?” 她很害羞,不敢直视他,手里的抽纸被她捏成了一团:“你电脑里,有个叫资料的文件夹。” 她上次电脑坏了,用了他的。 她打开过那个叫“资料”的文件夹,里面都是电影,成人电影。 程及有种被抓包的窘迫,他找借口:“那是给戎黎找的。”他当然也看了,“我没看。” 林禾苗两颊嫣红,站在他面前,羞涩却大胆,像一朵俏生生的百合:“我看了。” 程及:“……” 她把抽纸扔了,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搂住他,睡裙的裙摆落在他腿上:“可以吗?” 她年纪还小,程及待她很慎重,也很小心:“为什么要这个?” ------题外话------ *** 求月票~ 436:戎黎程及那么恩爱,程及圆满(三更 她年纪还小,程及待她很慎重,也很小心:“为什么要这个?” 她是传统保守的女孩子,她愿意向一个人敞开身体,只有一个理由。 “因为很爱你。。。” 因为很爱他,所以总想给他一些什么。 她抬起腿,跨坐在他身上,裙子下白皙的皮肤露出来:“程及,我不是小姑娘了。” 十九啊,怎么不是小姑娘。 程及双手放在两侧,还没有碰她。 “我很爱你。”她抱住他,稚嫩却窈窕的身体贴紧他,眼里有浓浓的爱恋,热烈又真挚,“你呢,你喜欢我吗?” 她还不敢用爱那个字。 程及满眼都是他的小姑娘:“我爱你。” 她笑得很开心,抬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那你不想拥有我吗?” 她的眼神很纯、很干净,却勾出他最烈的火、最叛乱的欲。 他说:“想。” 他投降了,抱住她。 她得了回应之后,手开始作乱,然后,听他呻吟。 她把身上的针织衫扔在地毯上,里面是白色的睡裙,她凑到他耳边,偷偷地说:“我很聪明的,你的那些资料我看一遍就会了。” 程及眼角被她逼红了,他抱着她站起来,将她放在床上:“我十几岁的时候,被一个老畜生抓去,关着玩弄了两年。”他手放在她腰上,隔着薄薄一层布料,皮肤发烫,“后来我就乱来,跟很多乱七八糟的人厮混过。” 他是真的脏。 “对不起,没有干干净净地遇到你。” 她仰着脸吻他:“我爱你。” “程及,我很爱你。” 夜色迷离,夏天的风带着烫人的温度。 次日,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程及带林禾苗去了店里,给她在胸口纹了一颗“程及星”,是一个黑色的、千疮百孔的星星。 他纹得很小心,很轻,一直问她疼不疼。 她说不疼,她其实想要更疼一点,因为想记得深一点、久一点。 下午,戎黎接到了程及的电话。 “有没有空?” 戎黎没问什么事,直接说:“没有。” 程及说:“留点时间给我,两个小时就行。” “干嘛?” “给我纹个图。” 戎黎也会纹身,算是跟程及学的。 “纹哪?”戎黎问。 程及说:“胸口。” 那还得脱衣服。 感觉别别扭扭的,戎黎拒绝:“你找别人。” 程及不乐意找别人,给出的理由是:“不想让别人碰我。” 这话不能细品。 戎黎是直男,有家室的直男:“你有病。”他挂掉了。 程及发了条微信过去:【价钱随你开】 戎黎:【不缺钱】 程及:【我给你奶了那么久的孩子】 戎黎:【几点?】 程及:【现在过来,我在店里】 没到半个小时,戎黎和徐檀兮到了店里,林禾苗帮着王小单在整理货物,程及站在楼梯口,目光黏在了女朋友身上,像块望妻石。 门口风铃一响,林禾苗抬头看过去:“徐姐姐。” 徐檀兮对她笑了笑,和戎黎说:“你和程先生上去,我帮他们整理。” 戎黎嘱咐她:“你不要做重活。” “嗯。” 戎黎还不放心:“小单,帮我留意一下。” 王小单回了个ok的手势,戎黎去给徐檀兮倒了一杯温水,搬了把椅子让她坐下,然后才和程及上楼。 徐檀兮脸色不是很好。 林禾苗担心地问:“徐姐姐,你身体不舒服吗?” 她摇了摇头:“刚刚坐完车,有些反胃。” 林禾苗知道她有宝宝了:“我上次给你做的小菜,你尝了吗?” “已经吃完了,很好吃。” 徐檀兮最近胃口不好,林禾苗厨艺很好,做的小菜很开胃。 “酸的好吃还是辣的?” 徐檀兮说:“酸的更好吃。” 她口味好像有点变了,以前没有这么爱吃酸。 林禾苗笑得很羞涩:“那我晚上再给你做一些。” “好。”徐檀兮说谢谢。 “不客气。” 楼上。 纹身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程及把要纹的图案给戎黎:“我听说顾起在帝都。” 戎黎嗯了声,在研究那个图。 程及坐到纹身用的那张床上:“你知道?” 戎黎戴上手套:“知道。” 程及想了想最近帝都发生的那些事:“你不会要借他的手吧?” 戎黎不置可否。 “戎六爷,”程及说正经的,“你玩太大了。” 顾起这个人,平时玩的可都是人命。 戎黎检查了一遍纹身机:“你纹不纹?” “纹。” “躺下,衣服脱了。” “……” 妈的,怪怪的。 程及把上衣脱了,躺下。 戎黎用棉花沾上消毒水,先给纹身的部位消毒,目光扫过程及腰上,事不关己地评价了一句:“该给你女朋友剪指甲了。” 程及腰上有痕迹,一看就知道是谁抓的、怎么抓的、什么情况下抓的。 小姑娘十几岁,经不住他的花样,在他身上留了痕迹。 程及难得红了老脸,就干脆硬着头皮不要脸:“徐檀兮不抓你?” 戎黎不想跟他交流房事。 程及简直是流氓:“那是你不够厉害。” “……” 戎黎被他无耻到了:“你要点脸。” 程及哼了声,还挺得意。 戎黎消毒完,把纹身的图案转印到皮肤上,然后涂上凡士林,整个过程用了十多分钟吧。 “我老婆很温柔。”戎黎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他在反驳程及的鬼话——那是你不够厉害。 在某些事上,男人的自尊心是很强的,甚至还有攀比心。 程及没脸没皮地跟他杠上了:“别找借口。” 戎黎想用纹身机戳死他:“你还纹不纹了?” 程及闭嘴了。 图案不复杂,整个纹下来用了一个多小时。 今天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也是幼儿园这个学期的最后一天。 戎黎学校有学期末的聚餐,他以要给老婆做饭为由,推了聚餐。 晚饭还没做好。 戎关关把书包里的奖状翻出来,兴冲冲地拿给徐檀兮看:“老师给我发的。” 奖状内容如下: 戎关关小朋友在校表现优异,团结友爱,被评为本学期的“友爱小天使”,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当然了,幼儿园的每个小朋友都有奖状,例如爱笑小天使、乖巧小天使、劳动小天使、善良小天使…… 徐檀兮很温柔地问戎小朋友:“那关关知道老师为什么会给你发奖状吗?” “不知道。” 徐檀兮夸奖说:“因为我们关关很优秀。” 戎关关捂着嘴笑,噘着嘴亲了徐檀兮一口,然后拿着奖状兴高采烈地跑去厨房。 “哥哥,你看我的奖状。” 他眨巴眼睛,一副求表扬的小模样。 戎黎在炒青菜,瞥了一眼那张“友爱小天使”的奖状,语气很淡:“继续努力。” “哦。” 虽然没有得到哥哥的夸奖,不过戎关关依旧很兴奋:“我明天不用上学,放暑假了。” “明天送你去奶奶家住几天。”戎黎把菜盛起来,关掉火,“大风和晴天也去。” 戎关关欢欢喜喜地点头:“好。” “去洗手吃饭。” “嗯。” 戎关关把奖状收在茶几下面的抽屉里,然后去洗手。 戎黎把菜端出来。 徐檀兮小声说了他一句:“你怎么也不夸夸他?” “你不是已经夸了吗,我再夸他尾巴就要上天了。” 他去厨房盛汤。 徐檀兮跟着他进了厨房:“关关还小,不用这么严厉。” 戎关关其实很独立,许多事情都是他自己做,戎黎很少惯着他,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养孩子养得比较糙。 徐檀兮的教育方式比他要温和很多,她很宠小孩,对于戎关关的要求,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她都会满足他,平时重话都不会说一句。 “这个,”戎黎把手覆在徐檀兮小腹上,轻轻摸了摸,“以后你来教。” 她以为他在说赌气的话:“生气了吗?” “不是。”戎黎是认真的,“我怕教不好。” 他自己也清楚,他的思想不是很健康,三观更不用说,非常歪。 437:养胎日常,戎黎发骚(四更 他自己也清楚,他的思想不是很健康,三观更不用说,非常歪,虽然他现在收敛了很多,但那也是因为有徐檀兮在身边管着,他意识里的暴力倾向、反社会倾向还有多少,他自己都不清楚。 他不希望他的小孩像他,希望全部像徐檀兮。 说到育儿,徐檀兮也是一知半解:“我也不是什么都会啊,古话总说严父慈母,也许你是对的,男孩子可能需要严厉一些。” “那要是女孩子呢?” 徐檀兮想了下,笑着说:“反正我舍不得骂。” “等生出来再想。” “好。” 她去拿碗。 戎黎什么都不让她干:“你出去坐着,我来拿。” 戎关关从浴室出来了:“哥哥,我手洗好了。” 戎黎让他坐着等。。 一大一小,都坐餐桌上。 戎黎把菜全部端上桌,在给他们盛饭。 徐檀兮突然起身,跑去洗手间,戎黎把碗放下,追了去。 戎关关也从椅子上爬下来,噔噔噔地跟在后面跑。 徐檀兮蹲在马桶旁,把饭前吃的甜点吐了出来,戎黎拿了毛巾,弯着腰给她拍拍后背。 “嫂嫂。” 戎关关无措地站在一旁。 戎黎对他说:“你先去吃饭。” “哦。” 戎关关听话地出去了。 这是徐檀兮第一次孕吐,把胃都吐空了。 戎黎扶着她,看得心疼:“是不是很难受?我带去医院看看。” 徐檀兮还是有点反胃,蹲着没起来:“应该是正常的妊娠反应,不用去医院。” 戎黎拿毛巾给她擦了擦:“是闻不得肉味吗?” “是鱼。” 她又想吐了,趴在马桶上干呕,胃里没东西,吐出来一些酸水。 戎黎怕她磕到,用手背垫在马桶的边缘,她吐出来的秽物沾了少许在他袖子上。 她用手去擦:“弄脏你衣服了。” “脏了就脏了。” 他把戎关关坐着洗脚的小凳子拉过来,扶着她坐下,他起身去换了条干净的毛巾,用水打湿,给徐檀兮擦了擦嘴角和手。 他盯着她的肚子:“这么小就开始折腾你了。” “嫂嫂。” 戎关关端了一杯水过来:“你要喝水吗?” 徐檀兮接过水杯:“谢谢关关。” “不用谢。” 她漱完口,又喝了点水。 等她喝完,戎黎把杯子放在洗手台上,然后抱着她去了卧室:“外面还有鱼的味道,”他把她放在床上,“我给你端到房里来吃。” 她没力气,轻轻嗯了声,精神恹恹的。 戎黎拿了个枕头垫在她后面:“想喝粥还是吃饭?” “喝粥。”她说,“不要肉。” 房间的空调是开着的,戎黎把窗户打开,让风吹进来透气。 他出去给徐檀兮盛粥,把戎关关也叫上:“关关,出来吃饭。” “哦。” 戎关关回头看了好几眼。 “哥哥,”出了房间,他问哥哥,“嫂嫂是不是生病了?” “没生病,就是身体不舒服。” 这不是生病吗? 戎关关不是很懂。 戎黎给他盛了饭:“你在奶奶家要听话,我要照顾你嫂嫂,可能会顾不上你。” 他自己爬上椅子,坐好:“我懂的,哥哥。” “你先吃饭。” “好。” 戎黎给徐檀兮盛了点粥和蔬菜,把折叠的小电脑桌架在床上,碗筷放上面,再去倒了杯水,拿了个水煮蛋,剥了皮放在小菜的碟子里。 小菜是林禾苗做的,白醋泡的白萝卜和红萝卜,还有凉拌的小黄瓜。 房间里的空调温度调得刚刚好,但戎黎怕徐檀兮感冒,拿了条很薄的毯子,盖在她小腹上。 “你先去吃饭。” “等你吃完了我再吃。” 徐檀兮怕饿着他:“别管我了,快去吃饭。” 戎黎哦了声,去吃饭了。 他吃得很快,十分钟不到。 徐檀兮才吃了小半碗粥:“你就吃完了?” “嗯。” 她有点自责。 肚子里的宝宝在折腾她,她在折腾戎黎,害他忙前忙后,饭都吃不好。 多愁善感了几秒钟…… 孕妇的情绪和食欲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戎黎,我想吃柠檬。” 她倒很少这样要什么。 戎黎还挺受用的:“你把粥吃完,吃完了我去买。” “好。” 等她吃完饭,戎黎把碗放到水池,嘱咐了戎关关几句,让他回房间自己玩,再检查好门窗煤气,戎黎才出门。 他没敢跑太远,在社区附近的小超市里买的。 柠檬买回来,徐檀兮直接切了吃。 戎黎看着都酸:“不酸吗?” 徐檀兮咬了一口,眯了眯眼睛:“还好。” 戎黎拿了一块尝了尝,眉毛皱起来:“好酸。” 他剥了颗糖缓缓,又剥了一颗喂给徐檀兮,她不要吃甜,就那样干吃柠檬。 “你这样吃明天会牙酸,我给你做成柠檬水好不好?” “好。” 他去厨房弄柠檬水,发现徐檀兮已经把碗洗了。 下次不能留着,不然她会洗。 他在柠檬水里放了一点点糖,一个柠檬兑了五百毫升水,味道还是很酸,不过徐檀兮觉得刚刚好。 她还想喝冰的,戎黎不让。 洗漱完后,她坐在床上看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的杯子是空的,她刚刚又喝一杯。 戎黎给戎关关放好洗澡水回来,看了眼杯子:“估计是儿子。”他说,“网上说的,酸儿辣女。” 戎黎最近下了一堆孕妈妈准爸爸的app,看了很多有的没的。 徐檀兮之前问过他,想不想提前知道宝宝的性别,他说不想。 “这种说法没有医学根据,不一定准的。” 不准更好,他更想要女儿,男孩子不好管,他就见过摇床还要认人的小男孩子。 还是女儿好带。 “不要看手机,你看会儿书,我去洗澡。” 徐檀兮说好。 戎黎去飘窗旁的书柜上帮她找了一本书,是现代散文集。 徐檀兮那边房子里的东西差不多都搬过来了,戎黎觉得三室的房太小了,不够用,因为房子格局的问题,他这套和徐檀兮那套也没法打通,他就再买了个独栋的,也在这个小区,装修了但没住过。 这个小区离南城医院近,离戎黎和程及的店面也近,而且秦昭里和林禾苗都住这儿,徐檀兮不想换小区,戎黎花了大价钱才从别人手里买了个独栋,打算等小孩出生就搬过去。 戎黎洗完澡出来,只穿了条睡裤,上衣没穿。他不经常去健身房,偶尔会和程及一起练练身手,肌肉刚刚好,并不夸张。他皮肤偏冷白,身上有好些个伤疤。 不止脸上的骨相,他生了一身美人骨,尤其是锁骨和胯骨,穿上衣服会很欲,脱了很性感。 平时做的时候,他喜欢开灯,但徐檀兮不好意思看得太过分。 她假装看书,耳朵悄悄地红。 戎黎坐过去,把她手里的书抽走:“杳杳,你为什么不喜欢挠我?” 这个问题,他惦记了大半天了。 “啊?”徐檀兮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直说:“房事的时候。” “……” 以前那个很纯很纯的戎黎已经不见了。 徐檀兮没有打开过戎黎电脑里那个叫“资料”的文件夹,所以不知道为什么以前那个很纯很纯的戎黎会不见了。 程及找的资料,里面的内容和花样可想而知,骚的程度也可想而知。 而且,戎黎做什么都天赋异禀。 所以,他特别不能接受程及今天下午那番“徐檀兮不抓他是因为他不厉害”的言论。 “你很少会抓伤我。”这是个严重的问题,戎黎很执着,“是我不厉害吗?” 徐檀兮被他问得面红耳赤:“你怎么什么都问,这么不害臊。” 她还是那个脸皮薄的小淑女。 戎黎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雏儿了。 438:沈清越被打到不举,戎狗求宠(五更 戎黎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雏儿了。 他除了滚了下喉结之外,神情都很正经:“你快回答我,是不是我弄得你不——” 徐檀兮赶紧捂住他的嘴:“因为我不爱留指甲。” 就是说嘛。 他怎么可能会做不好。 他拿开徐檀兮按在她唇上的手,单腿压在床上,俯着身体吻她。他喜欢深吻,不喜欢隔靴挠痒。 他尝到了:“柠檬好酸。” 徐檀兮推了推他,手上没用什么力道:“那你别亲我了。” “不要。” 他继续,把她压在床上亲,还不够,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身上,要她主动……最后把自己亲着火了。。 他眼角压着欲,呼吸乱七八糟:“怎么办?” 他看着怀里的徐檀兮,眼神分明在勾引她,分明在教她学坏。 她如他愿地帮他做了坏事。 那个叫“资料”的文件夹徐檀兮不用看,因为戎黎全部都会教她,古板矜持的小淑女已经被他拉进了男欢女爱里,打了滚,沾了一身风月和他的味道。 晚上十二点,程及收到戎黎的微信。 戎黎:【炸弹】 大晚上的发什么炸弹? 林禾苗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问了句:“谁啊?” “戎黎。” “哦。” 她往他怀里缩了缩,继续睡。 程及好笑。 怎么都不问问,大晚上有人找他,她都不怀疑一下吗? 程及亲了亲她,回戎黎微信。 程及:【?】 戎黎:【炸弹】【炸弹】 程及:【抽风了?】 戎黎:【炸弹】【炸弹】【炸弹】 后面全是复制粘贴的炸弹。 大概复制了两页的炸弹,在一堆炸弹的最下面,有一行字:【炸弹】【炸弹】【炸弹】【炸弹】【炸弹】【炸弹】……【炸弹】【炸弹】【炸弹】我女朋友不留指甲。 程及:“……” 程及:【屎】 男人幼稚起来,就没有幼儿园小朋友什么事。 七月一号,戎关关正式放暑假,戎黎把他送到了徐檀兮爷爷奶奶那边。 中午,他和徐檀兮也留在那边吃饭,洪家一家也都来了,不过祁栽阳和洪端端不在,电影快要上映了,他们忙着跑宣传。 两个老太太在厨房弄饭。 戎黎过来了:“奶奶,外婆。” 任玲花以为他是要来帮忙,摆摆手:“这儿不用你帮忙,你去陪杳杳。” 他不是来帮忙的,他有事,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杳杳这两天孕吐得很厉害。” 他问过医生,医生说是正常反应,熬过这段时间就好,叫他平常心对待。不过他平常心不了,徐檀兮吐得难受,他急得不行。 孟满慈询问:“闻不得荤腥吗?” “嗯。”戎黎说,“刷牙都会吐。” 今天早上徐檀兮刷牙的时候,吐得很厉害。 “坐车也吐。” 孟满慈把熬汤的锅盖盖上,怕肉的味道飘到客厅去:“这阵子先让杳杳吃清淡一点。” 任玲花在旁边补充:“不要吃太多,少吃多餐。” 戎黎拿手机出来记:“还有吗?” 两个老太太生过小孩,有经验,戎黎一条一条记下,学得很仔细。 午饭后,徐檀兮去医院陪温时遇。 中午两点,帝都。 纪佳得到了一个消息,顾起有批货,沈清越想要。 “消息准确吗?” 阿明说:“已经让人去核实了。” 纪佳坐在车后座:“帮我约一下沈先生。” 下午四点。 纪佳在沈家旗下的大明酒店见了沈清越,他的临时办公室在顶楼。 秘书端了两杯咖啡进来。 纪佳喝了一口:“沈先生是大忙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她把杯子放下,“我这儿有个情报,要不要做桩交易?” 沈清越戴着金色边框的眼镜,框架上有两条细细的链子,他身体不好,脸色白,看上去斯文羸弱:“那要看你的情报我感不感兴趣。” 他左手的石膏还没有拆,额头有淤青,听说下·体做了微创手术,这都是官四的手笔。 走司法程序的话,官四可能要判三年,再往严重一点发展的话,比如受害人从此不举……这就算是伤残了,官四可能就要判五到七年,依照沈清越的卑鄙无耻,多判几年不是难事。 所以纪佳很头疼。 “我听说,沈先生想要五爷的那批货。” 沈清越野心勃勃,顾起退出国内市场之后,他就一直想吃下这块肥肉。 “你听谁说?戎六?” lys电子有张强大的信息网,到处都是戎黎的眼线。 “这不重要。”纪佳直接抛出她的目的,“我能让你拿到那批货,你放了我们四爷,如何?” 沈清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怎么让我拿到那批货?” 纪佳把文件袋放在了茶几上。 七月二号,烈日灼灼。 徐檀兮午休醒来,洗了把脸,去客厅找戎黎。 “先生。” 戎黎在裁泡沫板,窗户开着,窗户外的风被太阳灼热,他没有开空调,额头出了汗:“你醒了。” 徐檀兮穿着黄色棉麻的连衣裙,去拿了把团扇,坐在沙发上,探着身子给戎黎扇扇子:“这些泡沫板是做什么用的?” 不仅有泡沫板,还有软软的硅胶条。 “包桌子椅子。”戎黎说,“家里的边边角角太尖锐了,我怕你磕到肚子。” 不止住的,她吃的、穿的、用的,戎黎都很小心,孩子现在才一个月大,他连防止妊娠纹的膏药都买好了。 徐檀兮穿着袜子踩在地毯上,搬来一把椅子:“你坐着弄,不要蹲着。” 戎黎坐下:“别给我扇了,我不热。” 他倒怕徐檀兮热,又不敢给她吹太多空调,问她要不要风扇。 她说不用。 “等宝宝稳定了,我想去上班。” 戎黎坐在桌子旁,用硅胶条和泡沫板把桌子边缘包起来:“在家很无聊吗?” “有点。” 戎黎说:“到时我问问医生,医生说可以就让你去。”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戎黎接了,何冀北在电话里说:“纪佳去找沈清越了。” 万事俱备,东风也起了。 下午三点,帝都。 顾起下榻的酒店是一家并不知名的四星级酒店。 他在房间外面接电话。 “五爷,沈清越又联系我们了。” 电话是红三角打来的,蒋明坤已经处理掉了,顾起人在帝都,红三角那边的事都是方提在处理。 “我上次说的不够清楚?” 他说了很多次,他的货不销国内。 “这次他提到了阮小姐。”方提是除顾起自己和楚未之外,lyd化工里唯一知道阮姜玉真实身份的人,其他的知情人都被顾起处理掉了。 “他说了什么?” 方提说:“他好像了知道阮小姐的身份。” 阮姜玉是顾起的逆鳞,碰不得。 他眼神瞬间冷冽。 “少泽。” 阮姜玉在房间里叫他。 “准备一下,我要会会这个姓沈的。” 顾起挂掉电话,回房间:“你叫我。” 阮姜玉坐在地毯上,在挑婚纱:“这件好看?”她往后翻一页,“还是这件?” 顾起把她抱起来,放在沙发上:“前面一件。” “我们在斯兰里办婚礼吗?” 他说请不了长假,打算这个月中旬带她回斯兰里。 斯兰里离红三角的中心维加兰卡只有四个小时的车程。 “嗯,我在斯兰里有个庄园。”顾起说,“我们在那里办婚礼。” “能不能先在这边办一次?”她是内敛的人,活得像座孤岛,很少会问他要什么,这是第一次,她有想要的,“我想在这边办一次婚礼,不用请什么客人,就我跟你,请一个牧师,宣誓了就可以。” 顾起问她:“为什么想在这里办?” 她说:“因为这里是我的国家。” 因为这里有她的使命和信仰,因为这片土地上,淌过她亲人的血。 顾起答应了:“好,都依你。” 他很宠她,她要什么他都给,曾经她要过他的命,他给了半条。 她突然红了眼。 顾起很小心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又头疼了?” 她头部受过枪伤,手术后留下了后遗症,经常会头疼。 他告诉她,她得的是脑瘤。 她垂下眼睫毛:“没事,想我家里人了。” “那我让他们过来。” 她摇头,伸手抱住他。 那些人才不是她的家人,她的家人都献祭给脚下这片土地了。 439:戎黎借刀,顾起屠杀(六更) 七月三号,烈阳当空。 徐檀兮上午去上了糖果店里帮忙,其实店里不忙,因为她太闲了,下午她在家里休息,她晚上睡得很多,午后没有困意。。。 一只蜻蜓从窗外飞进来,落在了晚开的小苍兰上。午后的风吹进来,蜻蜓立在枝头,翅膀扑腾。 昨天,洪景元送来了一把竹编的摇椅,是洪正则专门请人做的。戎黎把摇椅放在阳台的通风口,徐檀兮喜欢躺在上面看书。 风扇放得很远,摇椅在轻轻摇着,晃动她的裙摆,裙子是柔软的棉麻材质,到小腿肚那么长,遮不住脚踝上的平安扣。 她以前很少穿黑色的裙子,黑色是棠光喜欢的颜色,现在她也很喜欢,她本就白,深色越发衬得皮肤白皙剔透,也没有化妆,一张脸生得干净清雅,不画眉,不点唇,楚楚温婉,像春日俏立枝头的第一株梨花。 她侧躺着,看向戎黎:“先生,你怎么坐那么远?” 戎黎坐的椅子离她有五六米远,他正在打游戏,和程及一起:“我打游戏,手机有辐射。” 徐檀兮失笑:“手机的辐射在安全范围之内,你离近点也不要紧。” 戎黎干脆不打游戏了,放下手机,拿了小凳子坐过去,放在她的摇椅旁边:“你看什么书?” “医书。” 戎黎手支在摇椅的扶手上,凑过去看了一眼:“骨科?” “嗯。”徐檀兮说,“我跟五叔公约好了,过几天去他那里学中医和针灸。” 她主攻外科,想学骨科是因为戎黎。 戎黎心口涨涨的,像泡在了加了糖的柠檬水里,又酸又甜。 “我腿没事。” 平日徐檀兮要上班,没有时间,正好孕期不工作,她想系统一点的学习骨科。 “那是因为现在是夏天,等到了冬天,你又会腿疼。” 戎黎把头枕在摇椅的扶手上,一双乖巧的杏眼里开了花,波动着潋滟的光,他笑得得意:“你怎么那么爱我啊?” “对啊。” 徐檀兮在他嘴角吻了一下:“我要看书了,别打扰我。” 戎黎:“……” 他也去找了本书来看,是现代文学,徐檀兮的书,不过他没什么文学细胞,看了没一会儿就看不进去。 他剥了颗甜得发腻的糖来吃,给徐檀兮喂了一颗酸的,书扔到一旁,他坐在摇椅旁给她摇着椅子。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亮了好几次,程及给他发微信了。 程及:【你挂机了?】 程及:【去哪了?】 程及:【下次别找老子组队】 程及:【炸弹】 程及:【屎】 小苍兰上的蜻蜓飞走了,风吹花蕊,树叶摇晃,像是在挽留。 阳台上有许多花花草草,各种颜色的小花开得娇艳。 徐檀兮看书看得很入迷。 戎黎提醒她:“你看书看太久了,让眼睛歇会儿。” 正好闹铃响了。 戎黎去泡奶粉,因为徐檀兮孕吐很严重,要补充营养,戎黎每天给她喝两次孕妇专用的奶粉。 奶粉是祁培林从国外买回来的。 “我想报个瑜伽班。” “好,我给你找。”奶粉泡好之后,戎黎尝了一口,试试温度,刚刚好,“给。” 徐檀兮喝了一点点:“有点想吐。” 她最近除了粥和水果,还有林禾苗做的小菜之外,其他东西她都不想吃。 “那少喝一点。” 她捏着鼻子喝了半杯。 窗外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知了在叫唤,南城岁月静好,帝都风起云涌。 晚上九点四十。 沈清越回到酒店的住处,他推开门,伸手摸到照明灯的开关,按下去后灯却没有亮。 沈清越从容不迫地关上了门,喊了声:“顾五爷。”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 手电筒亮了。 顾起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腿随意伸着,姿态懒散,他眼眸深邃,瞳孔是蓝色,像一汪深海:“久仰大名,沈先生。” 楚未站在一旁,手里把玩着一把枪。 沈清越神色波澜不惊,左手打了石膏,右手拄着拐杖上前,他坐下:“报价我之前已经给过了,依旧按那个价格。” 自负、狂妄、野心勃勃。 顾起最讨厌这样的人,帝都不是他的地盘,他不想自己自己动手。 “我怎么能保证你拿到货之后还会替我保密?” “我们合作了,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沈清越势在必得,“一损俱损的道理还不用五爷你来教我。” 他这是想要长期合作。 胃口可真大。 顾起伸手:“合作愉快。” 沈清越握住他的手:“合作愉快。” 出了大明酒店,楚未问顾起:“这个沈清越野心不小,五爷,我们真要跟他合作?” 沈清越是路华浓背后的主子,也算锡北国际的人。 “他知道姜玉的事。”顾起抬头看了眼身后的高楼,“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他不想自己动手,但要弄死沈清越,他有一万种法子。 他可不是那种小打小闹的人,他喜欢斩草除根。 七月四号,祁栽阳的电影《风声》上映。 戎黎做午饭的时候,跟徐檀兮说:“下午我们去看你爸的电影。” 厨房连接客厅的位置,有个简易版的小吧台,前一阵子弄的。 吧台是用黑色的大理石做的,色泽很漂亮,不过四周都被泡沫板和硅胶条包裹起来了,丑了很多。 徐檀兮坐在吧台上,喝着柠檬水:“你包场了吗?” “嗯。”老丈人导的电影,他得贡献点票房,他甚至让程及也去包场了,当然,他们包的不是同一个场子,他想跟徐檀兮二人世界,“我们两个——” 徐檀兮手机响了。 “我先接下电话。” 是祁培林打过来的,徐檀兮喊了声舅妈。 祁培林问她下午去不去看电影。 “嗯,去看。” 祁培林又问她电影票买了没,要不要跟外公外婆一起去看。 徐檀兮说:“不用买票了,戎黎订好了位子。” 祁培林说那一起去,把奶奶他们也叫上。 徐檀兮应:“好。” 等那头先挂了电话,徐檀兮对戎黎说:“外公他们和我们一起看。”她温柔地、期待地问,“可以吗?” 他能说不可以吗? “可以。” 不止洪正则一家,祁长庚祁长龄两家都来了,戎关关和大风、晴天三个看不懂电影的小娃娃头也来了。 电影是谍战题材,讲的是国家大爱,双男主,江醒和另一位实力派影帝共同主演。整部电影里讲述爱情的部分很少,就几段戏,但徐檀兮最喜欢那部分。 江醒饰演的军官爱上了洪端端饰演的舞女,可最终,他把子弹打进了舞女的心脏。 他们有不同的信仰,不同的立场。 舞女死之前问他:“你爱过我吗?” “爱过。”他没有抱她,看着血泊里的她,“但我更爱我的国家。” 舞女是敌方的情报员。 “如果有下辈子,希望我们不要生来就是敌人。” 舞女死了,军官百年后,让人将自己的骨灰葬在了舞女的坟旁。 是个悲伤的结局。 戎关关吃了两桶爆米花、一包牛肉干,他用力吸了吸,大杯可乐见底了,只剩冰块。 哥哥的可乐还剩很多,他想问问嫂嫂,他能不能喝哥哥的可乐,他歪着头,正打算问,发现嫂嫂眼睛红了。 “嫂嫂,你哭了吗?” 可是嫂嫂为什么会哭呢? 小小的团子还不懂大人的悲伤。 徐檀兮摇了摇头,电影院的灯光很暗,她眼里泪光在闪:“没有,是眼睛里进了沙子。” 大人的悲伤叫眼睛里进了沙子。 可能因为怀孕了,徐檀兮变得善感,哭了很久。 戎黎让戎关关跟着长辈先出去,他没立刻起身,要待一会儿,要哄一下哭红了眼睛的徐檀兮。 他不会哄人,只会亲她的眼睛。 “别哭了。” 徐檀兮把脸藏在他怀里,眼泪弄湿了他的衣服:“先生,我不喜欢悲剧的电影。” 因为西丘的小女妖和她的先生没有圆满。 “那以后我们不看悲剧。”戎黎吻了吻她,把嘴里甜甜的糖喂给她,“不要哭了,电影都是假的。” “嗯。” 她想:她和她的先生会圆满的,一定会。 ------题外话------ *** 军官和舞女好像顾起和阮姜玉 440:又一个怀孕的~(七更) 电影的反响很好,网上好评如潮,才第一天票房就爆了,口碑票房都稳了,势必会成为今年的爆款。 电影上映不到半天,#风声#就上了热搜头条,网友的讨论度非常高。。。 【电影太好哭了】 【服化道、演技、台词、剧本全部完美,几乎全程高能,果然是祁导,出手就是精品@祁栽阳v】 【军官和舞女的cp好好嗑了】 【两位男主最后那场戏,绝了!】 【陈昊的演技跪了】 陈昊是另一位男主,不同于顶流江醒,陈昊是位很低调的实力派,咖啡不算大,但演技绝对是业内标杆。 【啊啊啊啊我家端端演技炸裂@洪端端v女鹅,我爱你~】 【演技是比之前能看了,但也不至于炸裂,前面还是不行,跟江醒的对手戏好点】 【江醒肯定给洪端端开小灶了,演技进步好大】 【洪端端穿旗袍是真好看,和江醒真的配一脸】 【江醒洪端端的吻戏好真实,不愧是真情侣】 【明明被亲的是洪端端,我怎么还不干净了呢?】 【我醒哥估计又要拿奖了@江醒v吹爆醒哥!醒哥,我要给你做小三!】 【热搜预定一个:江醒穿军装】 【看电影之前:红星cp赶紧分手。看电影之后:妈呀,真香!】 【洪端端是唯一的败笔】 这条下面,大部分是洪端端的粉丝,炮火开得很猛, 【导演是祁栽阳,洪端端她舅,江醒是走了后门拿到的角色吧?】 这哥们就是找骂,江醒的粉丝、cp粉都赶来了。 【我醒哥的演技和号召力还需要走后门?】 【洪端端和江醒今天分手了吗?】 【……】 除了热搜头条#风声#之外,另外还包揽了当天的四个头条:#江醒洪端端吻戏#、#洪端端旗袍#、#江醒军装#、#江醒陈昊教科书级对手戏#。 电影爆了,导演和几位主角都忙得不可开交,宣传、采访、各大电视台的邀请全赶着来了。 江醒晚上有个直播的访谈节目,离开录还有二十来分钟,他已经化好妆了,在休息室候场。 “叩叩叩。” 有人敲门。 “进来。”江醒没抬头,在刷微博,手指滑动得很快,他只看跟洪端端有关的留言。 开门进来的人绕到他身后,用手蒙住他的眼睛,故意掐着嗓子问:“猜猜我是谁?” 香水他都认得,因为是他挑的。 他回答:“天庭的仙女。” 洪端端松开手,一把抱住他的脖子:“答对了。” 她等会儿有个综艺要录,跟江醒是同一个电视台的节目,但在不同的录影棚。 她裙子好短,露着的两条腿又长又直。 江醒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坐着,搂着腰去吻她。 她推开,不让亲:“等会儿还要上节目,你不要把我口红亲花了。” 她今天化了个很漂亮的桃花妆,口红涂的是偏橘调的番茄红,两鬓和额头的刘海烫成了几个小卷,头发上夹了很多小花形状的发卡,五颜六色的,十分少女。 今天也要走仙女人设的一天。 江醒一身黑色正装,但盖不住眼里那股子坏气:“亲花了我帮你化。” 仙女拒绝:“不要。” 她的唇妆化了好久呢。 行,江醒没吻她,亲了一下她耳后:“那你叫声江哥哥。” 像引诱仙女下凡的妖精。 洪端端觉得好羞耻,趴在他肩上偷偷摸摸地叫:“江哥哥。” 像做贼一样的声音。 可爱爆了。 江醒搂着她的腰往后倒,把她压在沙发上,他手压在她往上滑的裙摆上,俯身吻住她。 是个有点色气、很欲的吻, 洪端端的口红被他亲花了,她张着嘴呼吸,娇滴滴地埋怨他:“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江醒舔了下唇:“你都叫我江哥哥了,我怎么忍?” “……” 这个坏胚! 洪端端捶了他一拳,没舍得用力。 “生气啊?”他把领带扯掉,解了一粒扣子,白皙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剥开衣领,“来,江哥哥给你咬。” “……” 洪端端一口咬上去,泄愤似的,用力嘬了一下,嘬完发现:“好像留印了。” 位置在喉结旁边,衣领遮不到。 洪端端盯着那处看。 江醒喉结滚动,吞咽了下:“待会儿我让化妆师遮一下。” 印记有点明显,洪端端严肃地说:“要是遮不住,记者问起来,你就说是蚊子咬的。”反正夏天有蚊子。 他嗯了声,继续吻她。 趁她被吻得七荤八素的时候,他说:“待会儿换个裙子,嗯?” “我这条裙子不好看吗?” “太短了。” “哦。” 洪端端是很乖巧的小仙女,让经纪人去给她找了条长裙换上。 江醒一点都不乖! 访谈的主持人问他:“江醒,你脖子是什么?” 注意,是直播。 洪端端还没上节目,在下面看他录,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她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蚊子啊,蚊子! 某人笑得一脸宠溺:“我女朋友让我说是蚊子咬的。” 洪端端社死。 节目一播出,#江醒吻痕#、#洪端端蚊子#上了热搜。 下面粉丝一片嗷叫。 【江醒摸了摸脖子上的吻痕,邪魅一笑:女人,你这是在玩火啊】 【啊啊啊啊啊!】 【我醒哥不干净了呜呜呜呜】 【醒哥,答应我,别给再给我插刀了行吗?@江醒v】 【蚊子:怪我咯】 【好大一只蚊子呢@洪端端v】 【甜死我得了】 【江醒恋爱脑实锤了】 【……】 晚上九点上下,戎黎接到了何冀北的电话。 “交易时间定了,八号下午三点,白玉港。” 同一时间,帝都。 叩、叩、叩。 顾起敲了敲浴室的门:“姜玉。” 门锁着。 阮姜玉在里面应了一声,盯着验孕棒上的两条杠看了很久,然后抽了几张卫生纸,把验孕棒包好,扔进垃圾桶里,再抽了几张纸,扔在上面盖住。 她洗了手,开门出去。 顾起说:“婚纱送过来了。” 因为时间太赶,来不及订做,婚纱是国外直接空运过来的。 婚纱的裙摆很长,最外面一层白纱上坠了亮闪闪的碎钻,像一片星空坠在了云层。 太漂亮了。 因为太漂亮了,让她暂时忘掉了那身橄榄绿的警服。 “我想穿给你看看。”她说。 顾起笑着说好。 他是很不爱笑的人,只在她面前笑过。 阮姜玉背对着他把婚纱穿上,他走过去,帮她拉上拉链。 房间里没有镜子,她在他眼睛里找自己和婚纱的影子。 “好看吗?” “嗯,很美。”顾起蹲下,为她整理裙摆。 他叱咤一方,有很多敌人,很多很多人都想杀他,他从来不把后背和头颅露给别人。 他是红三角的顾五爷。 他蹲在她脚边,抚平她婚纱的裙摆。 “我查了日子。”她说,“八号怎么样?” 他的货八号到帝都,走水路。 “八号太仓促。”以前的他说一不二,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人说话,“往后推几天好不好?” 阮姜玉见过他把人一枪爆头的样子,见过他把毒品打进人身体的样子,见过他踩着残肢断臂抽烟的样子。 因为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所以爷知道现在的他,对她有多毫无底线。 她不会再输了,她知道顾起的弱点了。 “这个月只有八号的日子适合嫁娶。”她问,不露一点痕迹,“不然我们等下个月?” 可是他们这个月上旬就要回斯兰里。 顾起妥协:“就八号吧。” “好。” 看吧,她又赢了。 今晚满天星辰,一轮月亮。 阮姜玉半夜醒来,轻手轻脚地下床,她没有开灯,去了卫生间,把门锁上,她等了一会儿,确认了外面没有声音之后,把马桶盖打开,里面藏了个手机,用防水的塑料袋包着。 她拿出手机,拨一个号码。 “八号,下午三点,白玉港。” ------题外话------ *** 我其实很喜欢顾起和阮姜玉的故事 441:戎黎一个个摧毁,官鹤山的盒饭(八更 “八号,下午三点,白玉港。” 只说了这一句,她就挂断了电话,随后关机,把手机装进塑料袋里,密封好放回原处。 她按了下冲水,洗完手后回到房间,她脱鞋躺下,顾起习惯性地抱住她。 他是个防备心很重的人,却不对她设防。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户半开着,银白的月光洒进来,她闭着眼躺了很久,又睁开了眼,伸手去摸他的脸。 手被他抓住。 “怎么了?” 她说没什么,往他怀里钻:“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 顾起把床头的灯打开。 “什么梦?” 她沉默了一会儿:“梦见你死了。” 顾起抱着她,手上收紧了力道:“梦都是反着来的。。” 还好。 只要死的不是她就行,其他的都不算噩梦。 七月五号上午,沈清越撤诉,与官鹤山和解,他自己没有出现,委托了律师去警局办手续。 官鹤山交了赔偿、罚了款,本来还要行政拘留,但他已经被关了好几天,所以办完手续后就直接释放了。 给他办手续的是重案组的副队张中洋。 张中洋不是第一次跟官鹤山打交道,知道他什么德行,语气友善不了:“你可以走了。” 官鹤山一拍桌子,嚣张得要死:“你什么态度?当心我投诉你!” 张中洋耸了耸肩,指墙上:“投诉电话在那儿。” 纪佳咬着牙叫了句:“四爷。”蠢货,老实点! 官鹤山把她的警告当耳旁风,鼻孔朝天,还在耍横:“你知道我一天有多少生意要处理吗?下次别再乱抓人了。” 乱抓人? 是猪把沈清越打到下·体做微创手术。 纪佳给阿明使了个眼色,阿明会意,上前去拉走官鹤山。 官鹤山骂骂咧咧地出去了。 纪佳鞠躬道歉:“不好意思啊,我老板没法理智,有愤怒调节障碍。” 简称——智障。 道完歉,纪佳走了。 正在看案件资料的老秦抬头:“这个官四脑子有坑吧。” 张中洋把桌上的小风扇转了个头,对着自己吹:“谁说不是。” 官鹤山的确脑子有坑,但纪佳脑子很好,张中洋猜测,应该是她使了什么手段让沈清越撤诉了。 警局外面。 纪佳气得直冒汗,用手对着脸扇风,她叉着腰骂官鹤山:“你是不是脑子有坑?” 为了让官鹤山免了这次牢狱之灾,她废了多大劲,这蠢货还不知道收敛。 官鹤山摆臭架子,对某秘书以下犯上的行为非常不满:“有你这么跟老板说话的?” 一定是他平时太宽宏大量了,秘书都爬到他头上来了。 要不是看她好用,早解雇她了。 今天天气太热,估计是胸里的假体膨胀了,平时在老板面前不苟言笑的纪佳今天非常暴躁:“你没事惹警察干嘛?还想再进去?” 要不是年薪高,她早辞职了。 官鹤山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姑娘计较,虎背熊腰笑起来居然很憨厚,像地主家那个因为蠢上了年纪都娶不到老婆傻儿子:“进去也没事儿,不是有纪秘书你嘛。” 纪佳推了厚厚的眼镜:“智障。” 官鹤山:“……” 官鹤山走后不到半个小时,一位戴着墨镜的女士进了警局,她背着名贵的鳄鱼包包,全身上下都是名牌。 “小姐。”张中洋打量了两眼,觉得看着有点眼熟,“你找人还是?” 女士把墨镜摘下来,露出一张漂亮的网红脸:“我来举报。” 张中洋想起来了,这不是官鹤山那位流产的小情人嘛。 再说说官鹤山。 他在局子里受了几天“冤枉气”,吃不好睡不好,纪佳单间都不给他搞,委实是“吃了苦”,所以一出来就去自己开的足浴中心找乐子了。 他们lyh主营酒吧,也做赌场、会所、洗浴中心之类的,反正就是扫黄警的重点关注对象。 可能跟职业有关吧,官鹤山这几年被“事业”掏空了身子,身手和体魄也是每况愈下了。 这会儿,头上带着兔子耳朵、兔子尾巴的兔女郎正在给他按后背,那滑滑的小手一下一下地捏着。 兔女郎问:“四爷,这个力度可以吗?” 官鹤山舒爽极了,闭着眼享受:“再重点。” 兔女郎涂了精油的双手按到他腰上,稍稍用力。 “哦……” 爽啊。 官鹤山翻了个身:“坐上来。” 兔女郎穿着毛茸茸的兔子制服,小粉拳一捶:“四爷你真坏。” 官鹤山是个极度自信的老不羞:“那你爱不爱?” 兔女郎掩面娇羞:“讨厌!” 官鹤山猴急:“快点坐上来。” 他就不信他不育。 而且他一直在吃壮阳补肾的药,他行着呢! 兔女郎娇羞了一会儿,爬上按摩的美容床,刚跨坐上去—— 咚的一声,门被踹开了。 官鹤山被搅了好事,冲门口嚎了一嗓子:“哪个孙子不长眼!” “又是我。”张中洋带了两个同事进来,“官四爷,又见面了。” 官鹤山把身上的兔女郎推开,坐起来,横眉竖眼:“干嘛,又来乱抓人?” 官鹤山心想:回头他非得让纪秘书想办法把这群傻逼警察都送进去吃牢饭。 “有人举报你走私、出售毒品、偷税漏税等多项罪名。”张中洋把逮捕令亮出来,“这是逮捕令。” 官鹤山一听,眼球炸裂:“谁举报老子?”谁敢举报他! “有话去警局说。”张中洋回头对同事说,“带走吧。” 同事上前抓人。 “我不走。”官鹤山抱住按摩的床,目眦欲裂地放狠话,“老子要投诉你!” “请便。”张中洋面不改色,“抬走。” 官鹤山穿个裤衩跳起来,正要反抗—— 张中洋不紧不慢地说:“以暴力、威胁方法阻碍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依法执行职务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罚金。” “……” 官鹤山吃亏就吃亏在书读得少,他眼睛都给气红了,骂了句:“狗娘养的!” 老秦直接给他戴上了手铐。 这时候洗浴中心的经理来了。 官鹤山冲他喊了句:“要孙子要害我,快去找纪秘书。” 就这么,官鹤山穿着裤衩被带走了。 纪佳二十分钟后接到了阿明的电话。 “喂。” 阿明着急地说:“佳姐,四爷又被抓紧去了。” 又? 又! 纪佳让珠宝店的销售员先出去,她一个人在vvip招待室里:“那个蠢货又干嘛了?” 阿明已经去打探过了:“有人举报四爷,我们的酒吧、赌场都被封了。”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肯定是有人在搞官四,在搞他们lyh。 纪佳在想是谁在布局:“举报人是谁?” 阿明说:“是四爷那个情人,叫sunny还是candy的。” 纪佳咆哮:“lily!lily!!”崩溃! 七月六号,骄阳似火。 现在是帝都时间上午十点零八分,缉毒队的杨成章在办公室和副队老朱秘密开了个小会。 会议内容商议完之后,杨成章问老朱:“人员都安排好了吗?” 老朱说:“全部准备就绪。” 杨成章郑重其事地再三叮嘱:“切记,行动之前一定不能走漏风声。” “明白。” 下午三点五十二。 顾起带阮姜玉回阮家吃晚饭,刚下车,他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停下脚,对阮姜玉说:“你先上楼,我接个电话。” “嗯。” 阮姜玉目光随意扫了眼他的手机,没说其他的,先上楼了。 顾起接了电话:“喂。” 那边说了什么。 挂完电话后,顾起身体微微晃了晃,他扶着车,握着手机的指尖发青。 楚未还在车里:“怎么了五爷?” 他从未见过顾起这么失态。 叱咤红三角的顾五爷居然这样慌了神,这样失魂落魄。 他声音紧绷着:“你下来。” 楚未下了车,想问,但不敢问。 顾起上车,直接开去了他和阮姜玉下榻的酒店,他把门关上,从门口开始,一处一处找。 遥控、台灯、电视机后面、书页里头……所有经常藏监听器的地方他都找了,最后在床头柜底下找到了监听器。 橱柜、包里、床底、枕头里…… 她把手机藏在了马桶里,最后是手枪,在她枕边的公仔里。 442:东方拳王,戎黎高能一锅端(九更 她把手机藏在了马桶里,最后是手枪,在她枕边的公仔里。 顾起摸着冰冷的枪身,笑了,笑自己愚昧,他得有多喜欢那个女人啊,居然这样不设防。。。 顾起快五点才回阮家。 阮东沛夫妻都在厨房,阮姜玉坐在阳台发呆,听见开门声后,她回过头:“你去哪了?” 顾起走到她面前,衬衫的扣子开着两颗,锁骨上覆了一层薄汗。 “去办了件公事。” 他说完,拉着她去了房间里,门关上,他把她压在门后,俯身含住她的唇舌,吻得急切、凶狠,扶在她腰上的手近乎粗暴地揉弄她。 她也不躲,任他予取予求。 待他稍微松开后,她问:“怎么了?”她眼神清明,没有半点意乱情迷。 顾起不说话,把她的唇咬破,咬完之后,像动物一样,舔舐她的伤口。 他去吻她脖子,不看她的眼睛:“你爱我吗?” 她没有回答,总是那么冷静:“你到底怎么了?” 他像是在发泄,用牙齿厮磨她每一寸皮肤,想占为己有,想吞下去,想跟她一起死…… “你爱不爱我?” 求你了,宋稚,你能不能爱我? 阮姜玉握住他的手臂,推着他后退,她对上他的目光,他眼里全是叛乱,她眼里平静如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把情绪收起来:“我们都要结婚了,你还没说过你爱我。” 她看着他,反问:“失忆之前也没说过吗?” 没有。 她从来没说过她爱他。 他刚刚咬得狠,嘴里还有血腥味,血液会让他兴奋、失控、暴力。 “失忆之前不算。” 他没有把窗户纸捅破,像个傻子,竟还抱着幻想。 “那等我想起来了再说。”阮姜玉拿他的谎言来堵他的话,“你不是跟我说,我失忆之前很爱你吗?” 她失忆之前要杀他。 顾起伸手绕到她身后,锁上门,把她打横抱起来,放在床上。 他压上去,解了腰上的皮带。 她往后躲,眼神终于乱了:“我爸妈还在外面。” 他什么都不说,扯她的衣服。 她本能地伸手抱住小腹,摇了摇头,试图让他清醒:“少泽。” “回去好不好?” 顾起眼角染着红,听不进她的话,把她里面的衣服推上去,低头含吻。 阮姜玉的手始终放在腹上,没有再推拒,只说:“轻一点。” 一点都不轻,他跟疯了似的,在她身上作乱,恨不得把她生吞下去。 他在她耳边说:“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 他说了很多很多遍,她一次也没回应他。 他们错过了晚饭时间。 顾起把阮姜玉留下来吃饭,自己下了楼,找了个路灯,点着烟在抽,一根接着一根。 灯光朦胧,光里的轮廓很模糊,地上丢了很多烟头,孤独的影子一动不动。 不知是哪一户人家养了狗,一直在叫唤。 楚未一直没走:“五爷。” 顾起仰着头,看天上:“我是不是上辈子造了孽?” 他第一次见宋稚,是在维加兰卡的地下拳击场。 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是那场唯一女拳击手,她的对手是曾经称霸红三角的兵王,她被打得很惨,她的对手也被打得很惨,两个人都倒下了,就看谁先起来。 拳击台的四周全是下了注的赌徒,他们在疯狂叫唤,像一只只野兽,张着血盆大口。 顾起走上了台,想看看人死没死,不是看她,是看她的对手。 没死,还在喘气。 那就不该还躺着,他讨厌认命的人。 他身后,一只细细的腕子绕住了他的脚踝,他回头,看见地上那堆“血肉”动了动。 她睁开眼,瞳孔里都有血:“还没结束。” 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眉骨受了伤,脸上全是血,那些压她赢的人在欢呼,在呐喊,她身体摇摇欲坠,摘下拳套,冲人群挥手,红三角的罂粟都没她张狂。 那场她赢了,顾起输了三千万,因为他压了她的对手赢,她一战成名,得了新名号:东方拳王。 凌晨的维加兰卡是最嚣张的时候。 “喂。” 她追出来,叫住了他。 他回头。 她还穿着刚刚打拳的那身衣服,运动长裤和露腰的紧身背心,背心已经被汗湿透了,她红肿一张脸,青青紫紫,满是伤痕,真的不好看。 她说:“下次压我,包准你赢。” 然而,他每次都压她的对手,但每次都输。 第六次,她又赢了,冲台下的他挑衅地挑了挑眉。 他走上台,问她:“要不要当我的人?” 他要买她的命。 她笑得很嚣张:“好啊,只要钱给够。” 从那之后,顾五爷身边多了个为他卖命的女人。 顾起收回思绪,抖了抖指尖的烟灰:“联系穆里,让他来帝都拿货。” 楼上。 阮姜玉把藏在卫生间里的手机拿出来,拨了个电话:“计划有变。” 她的上线是杨成章。 “怎么了?” “我可能暴露了。”阮姜玉沉吟片刻,“缉毒队里可能有顾起的人。”所以捕杀计划暴露了。 七月七号,艳阳高照。 上午,戎黎说他要去帝都。 徐檀兮坐在阳台的花架旁边:“你要去几天?” “三四天。” 戎黎在帮她剪指甲,低着头,神情很专注。 前一阵子种的多肉都破土了,冒出了嫩嫩的芽,生机勃勃。 浇水的水壶放在了脚边,绿萝的藤趴在她裙子上,徐檀兮问:“危不危险?” “不危险,我只收尾,其他的不用参与。” 他下的这盘棋她也知道一些,没有过问太多,反而比较好奇阮姜玉的事:“阮小姐如果恢复记忆的话,她和顾五爷还有可能吗?” 戎黎很肯定:“没有可能。” 阮姜玉身上不止背着使命和正义,还背着血仇。 下午三点十一,戎黎到了帝都。 何冀北来接他。 戎黎问:“顾起选了谁?” “穆里·克里斯。” 穆里·克里斯是顾起在红三角的合作伙伴之一,同样是个让多国缉毒警都咬牙切齿的人物。 戎黎上车:“交易地点更改了吗?” 何冀北也坐后面:“目前还没有。” 主驾驶上,高柔理开车,今天梳的又是中分,两边的袖子挽得一模一样高,她眼观鼻鼻观心,不乱听、不插话,从头到尾心无旁骛。 啊,她是个多么专业且敬业的秘书。 同一时间。 帝都郁林和苑,六栋八层,802的门从里面推开。 纪佳抱着手,靠在门边的墙上:“上哪去啊?” 很明显,跑路。 lily手里拉着行李箱:“跟你没关。” 纪佳脚踩在门上,挡住路:“我们四爷亏待你了?” 官四这货人蠢钱多,对身边的莺莺燕燕一向大方。lily住的房子、背的名牌包、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是官四花的钱。 结果呢? 官四养了头狼。 她先是利用流产的事,把官四当枪使了,报了男朋友的仇之后,转身举报了官四,还给警方提供了证据。 那些证据都是真的,是官四在床上自己抖落出来的,各项罪名加一起,官四得在牢里度过晚年。 “不是的话,”纪佳有个大概的猜想,“谁指使你的?” lily不认:“没有谁指使我,看不惯他而已。” 纪佳没空跟她兜圈子:“趁我还有耐心,好好说话,谁指使你的?” 这么神通广大,背后怎么可能没有人。 lily把墨镜摘了,长了一张小白花的脸,一双带刺玫瑰的眼:“趁我还有耐心,让开。” 哟,不装小白花了? 纪佳后退,对身后两个大汉说:“轻点,别把小美女弄疼了。” 两个大汉上前。 小美女把行李箱扔了,跳起来,一个侧踢,一脚放倒了一个大汉。 纪佳目瞪口呆。 官四从哪里找来的小情人? “你是什么来头?” lily又一脚放倒了一个大汉,她扶起行李箱:“lyg,职业跑腿人。” 她有个卧底男朋友没错,她想报仇没错,她是lyg的职业跑腿人也没错。 纪佳全想明白了,从一开始就是戎黎设局,而且很早就开始筹谋了,他的目的是把官鹤山和沈清越一锅端掉,而且还要置身事外,不脏自己手。 ------题外话------ **** 发了两万五,还有几更,晚上更 443:持续高能,沈清越惨状(十更) 他的目的是把官鹤山和沈清越一锅端掉,而且还要置身事外,不脏自己手。 果然,玩计谋,谁玩得过戎六爷。。。 七月八号,云淡风轻。 中午一点,大明酒店。 助理张莽敲门进来:“沈先生。” 沈清越手伤还没好,但石膏已经拆了:“准备得怎么样了?” 张莽回话说:“都准备好了。” 中午一点十六分,顾起和阮姜玉从酒店房间出来,直接坐电梯到了负一楼的停车场。 阮东沛夫妻已经在车里等了。 顾起帮她开了后座的车门,自己没有上去:“我有件急事要处理,你和爸妈先过去,在教堂那边等我。” 她上车:“好。” 顾起转身,去另外一辆车。 “少泽。” 他回头。 她把头探出车窗,对他说:“我在教堂等你。” 他什么也没说,折回去,在车窗外吻她,用力又粗暴地吻她。 他到死也不会忘了那年拳击台上的她,张扬得像暗夜里的魔鬼,而他被魔鬼挖走了心。 魔鬼还不要他的躯壳。 他转身上车,没有再回头。 车开出了酒店,楚未看了一眼后视镜,已经看不到人了:“五爷,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 明明那么那么喜欢,明明把她当成命,又为什么不要命呢? 顾起声音低落到没有力气:“她不会跟我走。” 楚未没爱过人,不懂情情爱爱那套:“那就绑着她走。” 楚未七年前就跟着顾起,看着他一步一步扩大版图,一步一步让罂粟花开满红三角。 他是很多人眼里的魔,也是很多人眼里的神。 他们五爷想要的,什么要不到。 顾起终究还是回了头,望着后面:“她会杀了我。” “那就砍掉她的手和脚。” “我舍不得。” 他说他舍不得。 五年前。 他给了宋稚假的时间和地址,让国内的警察扑了空。 她那么聪明,什么都猜到了,她没有逃跑,闯进他的地盘里,与他对峙:“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的办公室在顶楼,那里是维加兰卡最高的地方,是权利的最顶端。 他说:“半年前。” 她走近他,目光逼视:“为什么不杀了我?” 为什么不杀? 他甚至把知道她身份的人都灭口了,为什么不杀她?为什么还放她在枕边?为什么还把最心爱的枪送到她手里? 顾起抬起手,按在她胸口:“宋稚,你有没有心?” 她拿出枪,枪口指着他心脏的位置。 她身后,十几个人同时拔出枪,全部对准她。 顾起下令:“放下。” 唯一敢开口的只有楚未:“五爷——” “放下!” 楚未咬了咬牙,把枪放下了,十几个弟兄也跟着放下了枪。 宋稚手里的那把枪是顾起送她的,他最喜欢的一把,枪柄上刻了gq两个字母。 她大声告诉他,她有没有心。 “**年一月八号,镇守云市边境的七名缉毒警全部被****。**年五月二十三号,乔真景队长一家被****,**年九月十七,两名一线卧底被你们强行****,**发作后****。” 这只不过是他数不清的暴行中的三件而已,也许不是他做的,但也是他底下的人做的。 宋稚问他同样的问题:“顾起,你有没有心?” 如果有,一定是黑的吧。 她手指扣住扳机。 “砰!” “砰!” 两声枪响,几乎同时。 宋稚的那枪打在了顾起胸膛,偏离心脏三厘米。楚未的那枪原本对准的是宋稚的脑袋,顾起拉了她一把,子弹擦过她头部,也打在了他胸膛。 “五爷!” 那次,顾起丢了半条命,从此退出国内市场。 宋稚头部受伤,成了植物人,躺了四年,醒来后却没了记忆。 下午两点四十分。 白玉港在帝都与珠市的分界线上,缉毒队的人上午就过来潜伏了,等了四个小时,却没有半点风吹草动。 伪装成渔民的老朱坐不住了:“杨队,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杨成章把渔网撒出去,动作有模有样:“稍安勿躁,接着等。” 宋稚没有拿到最新的交易信息,到底行动有没有暴露,还得不到确认,只能先按原计划进行。 下午两点五十五分,阮姜玉接到了电话。 杨成章这下可以确认了:“我们的人里的确有对方的卧底,行动暴露了,交易地点不在白玉港。” 行动暴露了,那她也暴露了。 阮姜玉挂掉电话,把头上的白纱盖上。 教堂里没有别人,她一个人坐着,在等他。 黑海位于建州境内,离帝都市内有一个半小时车程。 下午两点五十八,离黑海三千米远的桥上,停了一辆宾利,纯黑色的车身,车窗紧闭。 沈清越静静地等着,手指落在座椅的真皮垫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三点整,他的手机响起。 他看了来电后接听。 “沈先生,顾五爷已经到了。” 顾五爷敢亲自出马,那就说明不会有警察。 沈清越挂掉电话,吩咐主驾驶的张莽:“开车。” 一刻钟后,宾利抵达了交易地点——黑海五号码头的一辆游艇上。 顾起靠坐在一个木箱子上,指尖夹着一根烟,已经燃掉了半根:“你迟到了。” 方提和楚未一左一右站在他后面,四周都是他们的人,有白种人,也有黑种人。 沈清越带了二十几个人,他走在最前头,拄着导盲杖:“抱歉,路上堵了。” 他怕顾起唱空城计诈他,所以故意晚来了一步。 顾起把烟扔在甲板上,用脚碾碎,头上的鸭舌帽压得很低,帽子上绣了一柄枪,帽檐的阴影落在眼睛里。他穿着黑色衬衫,袖子挽着,手臂的肌肉张驰有力。 “验货吧。”他说。 沈清越回头使了个眼色。 得了指令后,一个男人上前,打开木箱子,用刀子割破其中的一包,蘸了点,嗅了嗅。 这是红三角目前能提炼出来最纯的货。 男人验完货,对沈清越点了点头。沈清越吩咐下去,一手接货,一手交钱,钱不是用现金,都是用钻石。 整个交易用时不到十分钟。 顾起下船之前,沈清越叫住了他。 “五爷,给你个忠告。”沈清越手里的导盲杖敲着甲板,不轻不重,一下一下,“不要轻易把弱点放在一个女人身上。” 会败得很惨。 顾起左手插着兜,侧着身子,耳朵上黑色的耳钉在太阳下闪着光:“我也给你个忠告,不要轻易打我的主意。” 打他主意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沈清越载货的船沿着黑海下游,驶向了茂东市的方向。 顾起没有立刻离开白玉港,车在码头停了一会儿,他靠着车门抽了根烟:“把定位给穆里发过去。” 方提打了个电话吩咐下去。 他们的货里藏了定位,这批货可不是什么人都要得起的,五爷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招惹的。 方提挂了电话,上前:“五爷,飞机已经准备好了。” 顾起把烟掐了,单独上了一辆车。 傍晚六点十八分。 载货的船停在了茂东码头,沈清越下了船。 西山的夕阳正在往下落,把天边染成了一片火红,像画家用水彩不均匀地泼出来了一幅画,浓墨重彩,颜色艳丽而有层次。 码头上已经有人在等了,是个中年男人,他带着一伙人,等候多时。 “沈先生。” 沈清越吩咐:“把货安排下去。” 中年男人回话:“是。” 搬货的人刚上船,远处的灯塔突然亮了,毫无预兆。 随后,传来一声:“put your hands up。” 是非常纯正地道的英文。 话落,枪声随之响起。 有埋伏! 几十个保镖立马上前,把沈清越挡住,为首之人说:“沈总,我们掩护你,你快走。” 是谁? 纪佳?顾起?还是戎黎? “砰砰砰!” 枪声打乱了沈清越的思绪。 来的是穆里·克里斯。 顾起说了,这货谁抢到就算谁的,lyd绝不追究。 “沈先生。”张莽上前去给沈清越领路,“快走!” 对方人太多,各个都是强盗中的好手,杀人不眨眼,沈清越雇的人根本不是对手,他咬了咬牙,拄着盲杖仓惶而逃。 张莽提前准备了一艘小艇,是沈清越吩咐的。沈清越多疑且缜密,早就布置好了退路。 张莽先上去:“沈先生,你把盲杖先给我。” 天也快暗了,沈清越眼睛不好,根本看不清,他把盲杖递给张莽,张莽再用盲杖给他引路,拉他上船,可他伸手刚要去抓住盲杖的时候,盲杖却换了个方向,错开他的手,拄在他胸膛上,用力一推。他往后趔趄,眼镜掉在地上,灰蒙蒙的一双瞳孔没有焦距。 小艇上的张莽突然咧嘴一笑,把盲杖用力一掷,扔进了大海里,他拍了拍手:“你还是留下吧,别浪费了我们顾五爷的一片心意。” 沈清越视线模糊,只看得到个轮廓,他眼角发红,脖子上的青筋鼓着,血液在翻涌:“你是顾起的人?” 张莽吩咐小艇上的水手开船,然后扭头挥了下手:“拜拜咯。” 小艇开走了,开得飞快。 顾五爷的人? 他当然不是,那他是谁的人呢?戎六爷吗?更确切地说,他是金钱的奴隶,他是“钱”的人。 枪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嚣张。 “砰!” 子弹打进了沈清越的后背,他整个人栽进水里。 六点五十七分,天已经暗下去了。 纪佳在lys电子的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戎黎终于出来了。 她走上台阶,迎上去:“等你很久了,戎六爷。” 戎黎手里拿着个很亮的手电筒,他抬起来一个角度,把光打在纪佳身上,上上下下照了一番:“有事?” “有件事想找你确认一下。”纪佳不拐弯抹角,就打直球,“从哪一步开始,是你的手笔?” 四周很暗,戎黎披着一身很漂亮的人类皮囊,像地狱里的魔鬼:“从官四的那个小情人开始。” 纪佳算了算,那这盘棋至少两个月前就开始了。 官四的那个小情人挑起了官四和沈清越的矛盾,戎黎把阮姜玉这个诱饵抛给她,她为了把官四弄出来,又把诱饵转手给了沈清越,而这个诱饵最后成了顾起杀掉沈清越的动机。 她、官四、沈清越、顾起,全部都在戎黎的这盘棋里,还有各方势力的眼线、强大的情报网,全部都在这盘棋里,然而戎黎他自己,一滴血都没沾。 纪佳佩服佩服啊:“六爷不愧是借刀杀人的高级玩家。” “给你个建议。”戎黎把手电筒往上提,照着纪佳的眼睛,“什么都别做,不然顾起第一个要灭的就是你。” 毕竟这份诱饵是她给了沈清越。 漂亮。 纪佳无话可说。 戎黎打着灯走了。 纪佳接了个电话,阿明打来的:“佳姐,四爷说里面的饭太难吃了,让你快点把他弄出来。” 戎黎要端了lyh华娱,谁能阻止得了,阻止了这次也还会有下次。 是时候辞职了,纪佳最后帮前任老板售后一下吧:“跟他说,好好认罪,争取减刑。他的财产我会帮他清算,让他宽心,我会让他在里面吃香的喝辣的。” 晚上八点,lyh董事长因涉嫌非法交易被拘留调查一事上了新闻头条。 lyn酒店破产才多久,lyh华娱跟着就出事了,圈内有传闻,说是有人在搞锡北国际,接下来要遭殃可能是lys电子,或者lyg物流。 锡北国际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所有事情都按着戎黎的预设在进行,只有一件事出乎了他的意料,顾起没有回斯兰里,也没有回维加兰卡。 戎黎只是想借顾起的手,端了沈清越的窝,其他lyd和缉毒队的事,跟他无关。阮姜玉是这个棋盘里的变数,她恢复了记忆,改变了顾起的轨迹。 晚上八点五十八分,顾起出现在了教堂。 ------题外话------ **** 今天还有一更,在晚上十点后 求月票~ 444:顾起的结局,杳杳带球寻夫(十一更) 晚上八点五十八分,顾起出现在了教堂。 阮姜玉等了他七个小时。。。 她站起来,身上穿着婚纱,手里的捧花碎了很多花瓣在地上。 “你来晚了。” “嗯。” 她神情很平静:“你都知道了?” 顾起点头。 他知道她恢复了记忆,知道她通知了警察,也知道这不是一场单纯的婚礼。 “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来?” 他走到她面前,把婚纱的盖头掀起来:“你说会等我。” 她化了很漂亮的妆,她不是爱美的女孩子,很少会化妆:“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等你吗?” 他蹲下,为她整理裙摆:“因为你拿自己设局,要在这里抓我。” 他话落之后,各个门口同时打开,刑警、特警、缉毒警全部冲出来,所有枪口指向他。 他们是这场婚礼唯一的“宾客”。 她手里的捧花掉在地上,花瓣碎了,落在婚纱的裙摆上:“为什么要来?” 为什么不逃? “有句话要问你。”他后背有无数枪口,他眼睛里只有她,“宋稚,你爱过我吗?” 骗我也好。 只要你爱过,我就可以去死了,毫无遗憾地去死。 你骗骗我啊。 “你知道我身上为什么会纹1125四个数字吗?”她连骗都不骗他,“那是我爸的祭日,是我妈的祭日,还有我弟弟的祭日。” 她眼里有泪,不是为他流的。 偌大的教堂里,她的话掷地有声:“我爸是一名缉毒警,身份暴露后,毒贩子没有杀他,他们用开水烫死了我妈和我弟弟。” “后来我爸自杀了。” 她爸自杀后,她放弃了她最爱的小提琴,拿起了枪,穿上了橄榄绿的警服,做了一名缉毒警察。 她的背后是国家、是人民、是血仇,是信仰和正义。 顾起张了张嘴,辩解很苍白:“不是我做的。” “有区别吗?你一样是毒贩子,一样罪该万死。”她通红的眼里,有滔天的恨,“我没有爱过你,从头到尾我都只想杀了你。” 所以她准备了这场婚礼,利用他的感情,猎杀他。 他罪该万死。 这一点,不容辩解。 顾起也不打算辩解,他是该死。他把帽子摘了,拿出枪。 杨成章立马扣住扳机:“手举起来!” 几十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他要是敢轻举妄动,立马会被射杀。 他的枪上刻了字,他把枪给了阮姜玉,握着她的手,抵住扳机,枪口指向自己。 “好好活下去。” 她指尖摸到了扳机。 扣下去,杀了他…… 手指在发抖,她使不上力,握不住,枪掉在了地上。 杨成章和同事一起冲上去,还没等他们出手,顾起把手伸出来,投了降。 “姜玉,你转过身去好不好?”他眼睛通红,“不要看我,我不想让你看见我戴手铐的样子。” 阮姜玉转过身去,眼泪滚了下来。 结束了,都结束了…… 他被带走了,她一个人坐在教堂,哭到筋疲力竭。 方提和楚未都没有上飞机,他们的车停在距教堂三千米的路上。 警车路过了他们。 方提眼睁睁地看着警车开走,思绪彻底爆发了:“我这就去把五爷救出来,拼了这条命我也要把他救出来。” 楚未摇头:“他不会逃的,他已经降了。” 顾起去教堂之前下了两道指令:烧了红三角的罂粟花,还有,有多远逃多远。 方提一拳打在了方向盘上:“都怪那个臭娘们,都是她,我要杀了她,我要把她碎尸万段!” “别动她。”楚未说,“她是五爷的妻子。” “那怎么办?让五爷死吗?” 楚未不作声。 方提情绪崩溃,一个铁骨铮铮的大男人,趴在方向盘上,嚎啕大哭…… 他们是罂粟花里出生的孩子,他们生在了恶人堆里,活下来的都是恶人。 西半山别墅。 已经过了九点半了,何冀北还在戎黎这边。 “沈清越中枪之后,掉进了海里,尸体还没打捞到,不过存活的几率很小。” 戎黎就说了八个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何冀北嗯了声:“顾起投降了。” 顾起会投降,是意料之外。 戎黎对顾起的事,不发表任何看法:“lys和lyg可以准备收尾了。” lyh华娱、lyn酒店、lyd化工都相继出事。 接下来,该lys电子和lyg物流了。 何冀北的车停在别墅外面,高柔理坐在主驾驶里等他,中途接了通纪佳的电话。 纪佳说:“我辞职了。” “真辞了?” “嗯。” 高柔理问:“为什么?” 纪佳叹气,颇为感慨:“我公司老板被你公司老板搞垮了。” 官鹤山被戎黎搞了。 这事儿高柔理知道一二:“那真是太悲伤了。”令人悲伤的当然不是官鹤山的下场,而是,“九位数年薪的工作不好找啊。” “那可不。”纪佳愁啊,愁得掉头发,她唉声叹气了一会儿,算了,“以后再愁,先把胸部的假体拿出来再说。” “干嘛要拿出来?多好看啊。”高柔理是飞机场,可羡慕纪佳的三十四d了。 不过高柔理没勇气去隆,她老家那边冬天特别冷,零下十几度,假体肯定会结冰。 纪佳说:“太重了,蹦迪蹦不起来,而且还时不时让我回忆起当初喜欢程及那个渣男时的傻逼样。” 高柔理:“……” 理由好优秀。 纪佳心情不好,想出去嗨:“出来蹦迪吗?” 高柔理想去,去不了:“何冀北那个傻叉还不休息,我走不开,真是烦死他——” 何冀北出来了。 高柔理立马换了语气,简直无缝衔接:“好的,我会转告何总。” 何冀北上车。 “何总,”高柔理挂了电话,询问老板,“建林的徐董说这周末没有时间,合同的事能否推迟到下周?” 这事不是她瞎掰的,建林的徐董下午的确打过电话来。 看她的小脑袋瓜,转得多快。 何冀北嗯了声。 他是个寡言少语的性子,作为他的秘书,不止要有专业能力和应变能力,还要有洞察力和判断力。 高柔理把车开出别墅:“回公司还是?” 何冀北闭目养神:“回御景。” 从西半山到御景开车要三十五分钟,然后她回家还要四十分钟,也就意味着她十一点之前都下不了班。 她在心里问候他。 后座的何冀北忽然睁开眼睛:“你换香水了?” 啊? 高柔理一时哑然。 何冀北把窗户打开,透气,表达他的嫌弃:“换回来。” “……” 继续心里问候他,问候他全家,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高柔理脸上温柔知性:“好的何总。” 死变态!诅咒你没有高潮! 何冀北走了之后,戎黎去烧了个水,他有一阵子没回来,房子空着,桌上积了灰,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戎黎过得很糙,如果徐檀兮不在身边的话。 水烧到一半,他听见门口有声音,他拉开厨房的抽屉,拿出一把刀。 门这时开了,他愣了一下。 “先生。” 是徐檀兮。 他诧异:“你怎么来了?”他把刀放回抽屉。 她进来,把门关上:“我很担心你。” 可能因为怀孕了,她很爱多想,一天见不到他就很不安,晚上也睡不好。 戎黎把行李接过去:“来之前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 “打了电话你肯定不准我来。” 是不准。 她怀着孕,哪能出远门。 戎黎把沙发上落了灰的垫子掀掉,让她先坐下:“你坐了飞机吗?” “坐高铁。”徐檀兮说,“不是我一个人,还有昭里和乔子嫣小姐。” 其实她一个人也没有问题,她又不是以前的徐檀兮,她可是棠光。 戎黎问:“秦昭里呢?” “她不肯上来,去了酒店。” ------题外话------ **** 顾起是深情的坏人,简写:顾起是坏人。 所以不要被深情混淆了我们正确的三观,缉毒警很伟大,毒贩子不可饶恕。 今天更了三万多,月票有没?下一更,明天中午两点 445:宋稚怀孕,孩子何去何从(一更) 戎黎蹲在她面前,摸摸她的肚子:“坐了这么久的车,有没有不舒服?” 她想吐。 她摇摇头:“没有不舒服。。。” “晚饭呢?吃没吃?” “吃了,喝了粥。”徐檀兮有事要问,“阮姜玉和顾起怎么样了?” “一个警一个匪,还能怎么样。”戎黎说,“顾起会被判死刑。” 如果按量计算的话,顾起判一千次死刑都不够。 徐檀兮秀眉蹙起:“那阮姜玉怎么办?她好像爱上顾起了。” “你怎么知道?” 她和阮姜玉算不上熟识,只有过几面之缘。 “我看见过,她在窗户的玻璃上写了好多顾起的名字。” 应该是爱他的。 但也恨他。 人心是最不能左右的东西。 翌日,炎炎灼日。 lyh华娱旗下所有产业全部被封锁清算,官鹤山的个人账户也被冻结了。 lyh华娱将退出帝都的商圈。 对此—— 官鹤山在看守所里绝食,以表冤枉。 并且—— 官鹤山在看守所用牙刷“扎小人”,“小人”是用纸叠的,有纪佳、戎黎、沈清越,以及那个小情人sunny(她叫lily!)。 另外,顾起供出了所有国内的合作方,并且提供了证据,这里面就包括沈清越,沈氏旗下的大明酒店停业待查,沈家人受到牵连,全部成了调查对象。 沈氏危矣。 之后,雨连着下了几日,帝都商界重新洗牌。 顾起被捕已经一周了,沈清越的尸体还没有打捞到。 阮姜玉没有去见顾起,一次也没有,他的案子特殊,杨成章说,如果快的话,八月份就会执行死刑。 徐檀兮再见到阮姜玉是在医院,在妇产科的外面,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正在候诊。 “阮小姐。” 阮姜玉抬头,礼貌性地笑了笑:“我们好像每次见面都在医院。” 她还戴着那顶绣了顾起标志的渔夫帽。 徐檀兮是来做超声检查的,因为要确认不是宫外孕,戎黎去拿结果了,她在阮姜玉的旁边坐下:“你身体不舒服吗?” 阮姜玉摇头:“只是来做检查。” 徐檀兮大概知道了,没有再细问。 “我不姓阮。”她说,“我姓宋,叫宋稚。” 这时,诊室的门开了,护士喊:“0123号。” 阮姜玉是0123号,她站起来,对徐檀兮说:“我先进去了。” 徐檀兮颔首。 她瘦了好多。 “宋小姐。”徐檀兮叫住她。 她回头。 “要保重身体。” 她眼睛微红,点了点头:“谢谢。” 她转身进了诊室,把检查结果递给医生。 医生看完后,微微一笑:“恭喜你宋小姐,你怀孕十一周了。” 只有那一次,他不肯戴套。 她说怀孕了怎么办? 他说生下来,他养。他抱着她,哄着说:“姜玉,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男孩女孩都好,我会好好教他,不会让他走我走过的路。” 她摸了摸小腹:“孩子健康吗?” 医生说:“嗯,很健康。” 七年前,她脱下警服,只身一人去了红三角的腹地,维加兰卡。 她知道顾起每个月都会去拳击场,知道顾起喜欢不服输的人,她连赢了九场,如愿地让顾起把她带走了。 她成了他的人,替他卖命的人。 她在和浦寨住了半个月,楚未才带她去见顾起。 “这是去哪?不是带我去见顾起吗?” 楚未带她去了户外的射击场,四处都是丛林,隐蔽性很好。 楚未走在前面,提醒她:“少说话。” 第二个规矩是:“多做事。” “还有,不要对五爷直呼其名。” 她心里不屑。 一个毒贩子,架子倒大。 走近后,能听见枪声。 “五爷,人带来了。” 顾起生了一副很有贵族气的皮囊,不像他的身份。 他吹了吹枪口,摘下护目镜,那是他第一次看清宋稚的样貌,之前他每次见她,她都是鼻青脸肿一身伤。 “挑一把。”他说。 他前面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了各种型号的枪支。 宋稚随意挑了把手枪。 他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靶子,示意她开枪。 她眯着一只眼,测了测距离,然后利索地把子弹推上膛,连开三枪。 “砰。” “砰。” “砰。” 三枪都在八环之内。 顾起把手套摘了:“枪法太烂。”他没看她一眼,“带她练练。” 楚未应:“是,五爷。” 顾起挑了把手柄很细的手枪,扔给了她。 她叫他:“顾起。” 楚未拿眼睃她:不要直呼其名! 她那时候才二十出头,骨气比天高,张狂又大胆:“你给我多少年薪?” 顾起说:“看你本事。” 他脖子上一侧有个纹身,黑色的,图案像是一把枪,被衣领遮住了大部分。 她放话说:“先说好,没有我打拳的钱多,我就不干。” 从那之后,她每天跟着楚未练枪,过了一个月,她以为顾起忘了她这号人的时候,他出现了。 还是那句:“挑一把。” 这次她挑了一把轻重、射程都合适她的手枪。 “砰。” “砰。” “砰。” 还是三枪,全在九环之内。 顾起瞥了楚未一眼。 楚未立马低头:“我会再督促她勤加练习。” 这是不满? 宋稚没吭声,其实她进步挺大的,毕竟射程这么远。 顾起走到她身后,带着她的手抬起来,把她手腕的高度调低,踢了踢她的脚跟,让她身体前倾。 “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他在她后面,说了一句,“练不好就滚蛋。” 离得太近,她嗅到了血腥气。 她回头:“你受伤了?” 他看着对面的靶子,一张英俊的脸总是冷着:“看前面。” 她转过头,看前面。 顾起握住她的手,指腹压在她手指上,往下扣。 “砰。” “砰。” “砰。” 三枪都在打进了同一个孔里。 顾起走之后,她问楚未。 “顾起这是要招神枪手?” 楚未一枪打中了一根手指粗细的树枝:“五爷手下不缺神枪手,你现在学的,将来都要用来保命。” 在警队的时候,她枪法一般,最擅长的是拳击,是近身肉搏。 一个月后,顾起把她从和浦寨带走了。 他带她去了拍卖场,整个红三角的人物都来了。 宋稚心想,把这群毒瘤全部炸死在这儿会怎样? 也就想想,她怎么可能藏得住炸弹,顾起给她挑了一件很性感、也很暴露的红裙子。 拍品什么都有,字画、瓷器、珠宝、武器……甚至是人。 顾起坐在左边第一位。 红三角以左为尊,右边坐的是今天拍卖会的东道主,切夫·富斯夫,是红三角的一位药商。 酒过三巡,突然有人闯进来。 “顾起!”那人一头金发,说一口不纯正的英文,“我的货在哪?” 顾起抬了下眼皮。 金发男人正要发难,切夫打圆场,是警告的口吻:“别扫兴,正唱到重头戏呢。” 这时,最后一件拍品上来了。 侍从揭开笼子上的黑布,露出里面的景象,是一只大型犬和一个女郎。 大型犬四肢和头部都被锁住了,女郎被喂了药,在…… 宋稚只看了一眼,脸都白了。 除了她,所有人都面不改色,甚至当一出戏看,看女郎放荡,他们举杯畅饮,哈哈大笑。 “五爷,”切夫问他,“你看这个药怎么样?” “不怎么样。”顾起说。 那是宋稚第一次真正见识到魔鬼们的世界,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 切夫办这场拍卖会的真正目的是想跟顾起合作,想用他的渠道卖药。 “五爷要不要来点?”切夫抛出了邀请。 顾起没有作答,把站在他后面的宋稚拉到腿上坐着,他手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吓到了?” “没有。”她说,“有点恶心。” 这些恶心的人。 顾起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拒绝了切夫:“不了。”理由是,“我家这个胆小。” ------题外话------ **** 顾起的番外如果写的话,就写他在九重天光上动情,以及这世之后带着记忆重生下一凡世的故事(下一个凡世做个好人),这一世太悲剧,就简单(一两章)带过。 想看他番外的留个言,如果太少人我就不写了。 下一更,晚上十点左右 446:他要了她,以命为代价(二更) 顾起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拒绝了切夫:“不了。”理由是,“我家这个胆小。。。” 切夫这才注意到宋稚。 “这位是?” 他说:“宋稚。” 只介绍了两个字,剩下的全部留白。 几十双眼睛或有意、或无意地掠过她,带着戏谑,也有诧异。 她是顾起第一个公开介绍过的女人。 两人姿态亲昵。 顾起在她耳边问:“杀过人吗?” “嗯。”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她腿上,顺着往上,摸到她绑在大腿上的枪套,取出手枪,带着她的手抬起来,握着枪,枪口指向对面的金发男人。 男人立马拍桌:“顾起,你什么意思?” “砰。” 男人身后的人倒下了。 枪还在宋稚手里,顾起松开手,很自然地放回她腰上,好像刚刚扣着她手指开枪的是别人。 他搂着她,姿态随意:“你初来乍到,不知道红三角的规矩,我教教你。” 金发男人忿然作色,猛得站了起来。 几乎同时,顾起的人全部拔了枪。 男人不敢动了。 谁都知道,红三角是谁的地盘。 顾起起身,一只手搂着宋稚:“我先失陪了。”他说,“她好像被吓坏了。” 他先离场了。 等从别墅出来,他松开手,把宋稚推远,拿出一块手绢,擦了擦手指。 宋稚毫不客气地回了他一个白眼:“你要杀就杀,借我的手干嘛?” 他擦着手,一根一根地擦:“不是你的手。”他目光从她头上扫到她脚上,“你从头到脚我都买下了。” 第二天,宋稚两个字传遍了维加兰卡。 传闻是这么说的,顾五爷冲冠一怒为红颜,大开杀戒。 宋稚听到传闻之后,才明白顾起为什么会带她去,因为他需要一个剿灭外来势力的理由。 除了给顾起当挡箭牌之外,宋稚还要给他挡桃花。 顾起进门,扫了眼不请自来的人:“你来干嘛?”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男人粽发绿眸,是顾起的生意伙伴,穆里·克里斯。 他下巴朝左边抬了抬:“喏,带她来的。” “顾哥哥。” 中文说得很蹩脚。 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白皮肤,金发碧眼,像个洋娃娃。 顾起把西装脱了扔一边,朝楼上喊了声:“宋稚。” “干嘛?” 宋稚穿着睡衣就下来了。 她、楚未、方提最近都住这。 “顾哥哥,”少女眼神防备地盯着宋稚,“她是谁?” 宋稚还没搞清楚状况,看向顾起。 他给了她一个眼神。 她懂了,走过去,挽住他,:“避孕套买了吗?” “忘了。” “怀了你养啊?” 顾起接得很自然:“我养。” 少女哭着跑了。 宋稚“娇哼”了声,撩了撩头发上楼,听见两人用英文对话。 “你以前不是说女人麻烦吗?” “上年纪了。” “所以?” 顾起面不改色:“有需求。” 宋稚脚步停顿了一下。 她来维加兰卡的第一天就做好准备了,没打算干干净净地回去,甚至,没打算活着回去。 如果顾起要,别说身体,命都要给。 她也确实做到了,把命给他。 她跟着他去过很多地方,救过他,也被他救过,他们并肩作战,他们杀人放火,他们让罂粟花开遍了和浦寨,让鲜血流进了洗粟河。 “帮你杀人?行啊,只要钱给够。” “怎么样,对得起你付的年薪吧。” “顾起,后面!” “顾起,你要的东西给你取回来了。” “顾起,有诈!” “顾起,我们赢了。” “……” 她从来不叫五爷,总是直呼其名。 她去龙潭虎穴走了几次,才彻底取得他的信任,成了他的左膀右臂,花了一年时间,让整个红三角记住了宋稚这个名字。 夏季,迈尔密丛林里有很多蛇,他被追杀,中了三枪,身边只有她在。 那次,他三天没合眼。 她问他:“顾起,你会累吗?” 这个男人好像从来都不会累、不会痛、不会倒下。 “你睡会儿吧,我守着。” 他合上眼,倒在了她身上。 原来这个魔头也是血肉骨头长的,不是铜墙铁壁。 原来,他睡觉的时候会抱着自己。 原来,他也会说梦话。 他说:宋稚,过来。 “顾起。” 他身上中了弹,一觉不醒,她以为他死了。 “顾起!” “顾起!” 她伸手去摸他的鼻息。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睁开眼:“没死,吵什么吵。” 没死啊。 她心想,好可惜。 秋天的格林湖畔上,总有很多泛舟的情侣,还有很多假扮情侣的杀手。那次,她肩上中弹。 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想杀他呢? 她想:是他作恶太多了。 格林湖畔的水荡啊荡,船上他和她的影子晃啊晃。 “你不会躲?” 她流血太多,没力气。 他还在骂:“你蠢不蠢,活得太久了?赶着挨子弹!” 那一枪她确实没躲。 她白着一张脸,为自己辩解:“你不是在我后面嘛,我往哪躲。” 那是第一次,她看见了顾起眼里汹涌的情绪。 无波无澜的一潭静水,终于被她拨动了。 他抬头,看了楚未一眼。 楚未转身出去了。 他这才撕开她的衣服,把匕首烧红,为她取子弹。 “你还会医术啊。” “不会。”他说,“只会取子弹。” 他用滚烫的匕首割开她的皮肉。 她痛得直叫。 “别叫了。” 她咬着牙,不让自己昏过去:“我疼啊。” “疼也忍着。” 他动作比刚才轻了。 她那次被他救回来了,肩上留了一个疤。 她第二次受重伤是在塞尔多夫的海岛上,那时是冬季,银装素裹,天寒地冻。 他用被子裹着她,抱紧了。 他说:“宋稚,别再受伤了。” “这有点难。”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笑起来不好看,“为了天价年薪我也得卖命不是。” 他看了她很久,然后吻了她,把她苍白的唇吻红了。 她在他把舌头喂过来的时候,狠狠咬了他一口:“你干嘛亲我?” 他松开手,把她扔床上了:“你从头到脚我都买下了。” 他爱上她了。 局势逆转,她成了优势方。 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春末,和浦寨的罂粟花开了。 他在一片红色的花海里,问她:“宋稚,你要不要做我的女人?” 她摘了一朵花,嗅了嗅。 就是这玩意,让多少人家破人亡,让多少人丧心病狂。 “做你的女人有什么好处?” 他看着她,眼里有星辰和花海:“年薪可以你自己开。” 她笑:“好啊。” 他抱起她,回到车上。 那朵罂粟花落在了地上。 被压在椅子上的她也不躲,就那么含着笑看他:“不是吧,我才第一天上任。” 他笑了。 她第一次见他笑,很好看,不像魔鬼,像神明。 “嗯,我性子急。” 他把车玻璃关上,在车上要了她的第一次。 她问他:“你吸过毒吗?” 他从后面要她:“我不碰会上瘾的东西。” 他碰了她。 后来,他上瘾了。 他有弱点了,他再也看不得她打拳了。 那次拳击赛的目的是为了洗钱,她为他而战,上了拳击台。 和第一次见她一样,她不服输,没了半条命也要站起来。 结束后,她鼻青脸肿地走到他面前:“我赢了。” 他眼睛很红:“嗯。” “压我了吗?” “压了。” 他以前每次都压她的对手赢。 “赢了多少?” “一个亿。” 她把拳套脱了,伸手问他讨要:“我打赢的,你要分我一半。” 他握住她的手:“你以后别打拳了。” “怕我输啊。” 他眼睛里有泪光:“傻子,怕你疼。”他捧着她的脸,用袖子擦她脸上的血,“不疼吗?” 疼啊。 他说:“上台前我不是说了吗,疼了就认输,我输得起。” 他没爱上她之前说过:我不喜欢认输的人。 他已经不是那个顾起了,他面目全非了,为了一个女人。 他低下头吻她。 她嘴里还有血:“这么丑,你也亲得下去。” 对啊,这么丑。 可他还是很爱很爱她。 ------题外话------ ***对不起,卡文卡到现在。这一章写了六个小时,反复修改,反复虐自己……厚着脸皮求个月票 447:红三角顾五爷,降(一更) 和宋稚在一起之后,顾起的事业开始走下坡,连续折损了几批货,圈内传闻他是被女人迷了心窍,色令智昏。 他身边有卧底,他怀疑过所有的人,包括她、楚未、方提。。。 他每一个都用计试探过,唯独除了她。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刚好下楼,站在楼梯口,“你不是要去——” 顾起将她抱起来,去了房间。 门被踢上,她被放在了床上。 “你怎么了?” 那批货的交易地点是假的,但维加兰卡的反毒雇佣兵却到了场。 消息是她放出去的。 他想问她,谁派她来的。 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按在了床上,撕掉她的衣服,把愤怒、不甘、痛恨全部发泄在她身上。 她也不躲,甚至冷静地提醒他:“戴套。” 她不想要他的孩子。 她在他床上永远都那么清醒,他却像个瘾君子,拉着她沉沦的时候魂都给了她。 他俯身吻她:“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背叛我? 他连质问一句都不敢,万一她点头,万一她承认了,让他怎么办,杀了她吗? “宋稚。” “嗯。” “你……” 你能不能投降?能不能来我的世界? 他放开她,穿上衣服走了。 宋稚从来不会哄他,他们以前也吵过架,但每次都是他先低头。这次也一样,她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他再回来时,她已经睡了。 他把她吻醒。 “谁惹你了?” 没有开灯,她看不到他眼里的惊涛骇浪。 她抱住他的腰,把自己送到他怀里:“还在生气啊?” “宋稚,你爱我吗?” 她趴在他肩上,没有回答。 “你爱不爱我?” 她从来没有说过她爱他。 倒是他,情到深处时,什么都说过。 她不正面回答,她说:“女人在床上的话不要相信。” 他追问:“那你爱我吗?” 月光进来了,铺在她身上,落进她眼里,她的目光很冷:“不爱。” 是真的不爱。 他应该杀了她。 他想过一千遍一万遍,杀了她,以后带着她的骨灰过,反正一辈子也就那么长。 所有人都叫他杀了她,他甚至把枪放在了枕边。 她发现了那把枪:“这把枪好特别。” 枪柄上面刻了枪的图案,还刻了他的名字,他想用这把枪杀了她。 他说:“是送给你的。” 他舍不得杀她。 他把消息瞒下来,然后等着她来杀他。他用了所有能拖延的方法,也只拖了半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半年前。” “为什么不杀了我?” 他抬起手,按在她胸口:“宋稚,你有没有心?” 她没有。 她来维加兰卡之前,把心脏和热血埋在了她将敬仰和奉献一生的国土里。她在五星红旗下发过誓,只忠于她的国家和人民。 “砰!” “砰!” 两声枪响,几乎同时,顾起拉开了她,楚未的那枪擦过她的头部,打进了顾起的胸膛,她的那枪也打进了他胸膛里,可为什么她的子弹打偏了呢?应该打进他心脏里才对。 她是罪人。 罪人没有资格回去,她希望她能客死他乡,她闭上了眼。 “宋稚。” “宋稚。” “……” 谁在说话,好吵。 “宋稚。” “醒过来好不好?” “我把我的命给你。” 那个人在哭,她听得不清楚。 “宋稚。” “宋稚。” “……” 她手指动了,时隔四年。 顾起站起来,跌跌撞撞,磕到了床脚:“医生!” “医生!” 她睁开眼,醒了。 头发早就长长了,遮住了她头上丑陋的手术疤痕。 “能听见我说话吗?”顾起小心翼翼趴在她床边,“能听见你就眨——” 她问:“你是谁?” 顾起愣住了。 医生说,手术时碰到了脑部神经,失忆是正常现象,可能以后会想起来,也可能不会。 顾起希望她一辈子都不要想起来。 隔了一天,他才回答她:“我叫顾少泽。” 她眼神茫然:“那我是谁?” “你叫阮姜玉,是我的未婚妻。” 哦,她叫阮姜玉啊。 他说,她四年前得了脑瘤,手术出了意外,成了植物人。 他说,她失忆也是因为脑瘤手术。 他说,她的父亲是一家投行的高管,母亲是家庭主妇。她早年去了斯兰里求学,后来在那边入职,与父母分隔两地。 他说,他在斯兰里的一家银行上班,也做风投。 他说,斯兰里发生暴乱时,她被流弹伤到,而他们就相识于那次暴乱。 他说她很爱他,他也很爱她。 出院后,他们住在一起。 他是她空白的记忆里唯一认识的人、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她刚出院的那会儿很依赖他。 “我们同居吗?” “嗯。” 亲热的时候,他说:“你可以推开我。” 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推开他,只是说了一句:“你没戴套。” “姜玉,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男孩女孩都好,我会好好教他,不会让他走我走过的路。” “你走过的路。”她那时候不懂,“是什么路?” 他没有回答。 “姜玉,”他好像在笑,眼睛很亮,“你的身体还记得我。” 她那时候想,她一定是爱他的吧。 后来,她脑子里出现了一些碎片,他带她回了帝都,在她效忠的那片国土上,她想起来了,她是罪人。 他说:“我们结婚吧。” 他说:“我爱你。” 他说:“你爱我吗?” 他说:“你还没说过你爱我。” 他说:“姜玉,你转过身去好不好?不要看我,我不想让你看见我戴手铐的样子。” 就这样结束了。 以后红三角再也不会有叱咤风云的顾五爷,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人,总问她爱不爱他。 ------题外话------ **** 这一章用了两个人的视角一起写,还有一些细节前面的时候写过(比如宋稚开枪那里),为避重复就一笔带过了,你们可以联系前面的部分一起看。 只用了七千字,写完了他们的七年 今天小年夜,二更可能会晚点,十二点左右 448:姜灼获奖,昭里万里寻夫(二更 以后红三角再也不会有叱咤风云的顾五爷,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人,总问她爱不爱他。 阳光好刺眼。。。 她蹲下,抱着孕检的单子嚎啕大哭。 有小孩路过,她躲到母亲身后,小声问:“妈妈,那个阿姨为什么会哭?” 小孩的母亲说:“因为她很痛。” 是啊。 她很痛,很痛很痛。 有阴影罩在她头上,她抬起头来,眼眸还未苍老,就已经沧桑了。 “师父,我以后怎么办?” 杨成章以为她在为自己哭:“孩子你如果不想要,可以——” 她用力摇头:“我要这个孩子。” 她在为那个人哭啊。 七月十七号,官鹤山被押送至方山看守所。 他继续绝食,以表冤枉。 狱友好心提醒他:“你不能吃面包和饼干,也不能喝水,不然没用的。” 官鹤山:“滚。” 狱友:“……” 七月十九号,戎黎以故意杀人罪起诉徐檀灵,法院受理,择日开庭。 七月二十一号,姜灼加入伯拉里爱乐团。 秦昭里发朋友圈炫耀。 【谁男朋友啊,这么优秀】 七月二十二号,傅潮生派出去的职业跑腿人在茂东码头打捞到了沈清越的衣物,但不见尸体。 戎黎和徐檀兮当天回了南城。 七月二十四号,姜灼受指挥大师德伦·琼斯推荐,在伯拉里的维耐基音乐厅参加巡回义演音乐会。 秦昭里发朋友圈炫耀。 【我男朋友怎么这么优秀呢?】 七月二十五号,洪端端“荣获”金扫帚奖(最令人失望女演员)。 当天晚上,她上了两个热搜。 【洪端端她爸是影帝,她妈是影后,她男朋友也是影帝,她舅还是最佳导演,她拿了个金扫帚,真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答应我,别演戏了好吗?@洪端端v】 【风声上映的时候还一堆人尬吹她的演技,打脸疼不?】 【能不能安分点?一天天的给我们醒哥丢人@洪端端v】 【江醒什么都好,就是挑女朋友的眼光不行】 【早点分手吧】 【因为洪端端,我对江醒粉转路了】 【……】 洪端端一个人窝在房里刷评论。 其实也不都是恶评,她的粉丝、江醒的部分粉丝也在维护她,还有一些中立的路人声音,但她这会儿只看得到恶评,消极的情绪让她自动过滤了很多声音、也放大了很多声音。 江醒九点多到的。 杨幼兰给他开的门:“来了。” 他往客厅看了两眼,没看到人:“她人呢?” “在房间。”杨幼兰去拿包,“外卖在桌子上,她还没吃饭,我就先回去了。” “嗯。” 杨幼兰走了,江醒去敲门。 “端端。” 里面没声音。 门也没锁,江醒说:“我进去了。” 他等了几秒,推门进去了。 洪端端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手里抱着平板,她垂着个脑袋,像一只淋了雨的鹌鹑,非常沮丧。 江醒走过去,把平板拿走:“别看了。” 她表情很气馁,像一只不仅淋了雨,还打架打输了的鹌鹑:“以后你给我买包可以吗?” 江醒坐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可以。” 她泄了气,自暴自弃地说:“那我退圈好了。”反正有人给她买包,不用赚钱了。 江醒把她的手拉过去,攥在手里握着:“先告诉我,喜欢演戏吗?” 她认真地想了想:“喜欢。”她很失落,有点可怜巴巴,“但是我演不好。” 她表演系的老师曾经委婉地跟她提过,大致的意思是——她不是吃演员这碗饭的料。 江醒很客观地给她分析:“舞女那个角色你演得还可以。” “那是因为有你带我。”她没有自信,一点都没有。 江醒否定了她的自我否定:“那说明你没有碰到一个好老师,并不是学不会。”他很耐心地开导她,“你先不要接戏,我来给你当老师,好不好?” 不好。 她说:“你现在是上升期,我不能耽误你的时间。” 他很忙,有很多导演想跟他合作,而且,他还要进军国外的电影市场。 “那你先当我的助理,跟在我身边学。”江醒是有私心的,他想把她放在身边,“可以吗?” 当助理啊…… 洪端端左思右想了一会儿:“可以。”她特别认真地说,“我一定会好好跟你学习。” “我也会好好教你。”他摸摸她的肚子,“饿了没?要不要去吃饭?” 她还是闷闷不乐:“我不想吃。” 江醒跪坐在她面前,双手撑在地毯上,身体凑向她:“是不是还很难过?” “嗯。”她特别难过,“她们骂我就算了,她们还骂你。” 他什么都没做错,他那么优秀。 江醒轻轻戳了戳她肉嘟嘟的脸:“没关系,又不会少一块肉。” 她很担心:“万一她们脱粉怎么办?” 这样的例子圈子里也不是没有,有个男艺人结婚前挺红的,后来娶了一个口碑不太好的女演员,男演员就受牵连了,他的粉丝大面积脱粉,资源一下子差了很多。 “端端。” 她嗯了声,江醒说:“不要顾虑那么多,不要被这个圈子束缚住,我们是演员之前,先是我们自己。我不是偶像,我只是个演戏的,也没有任何出格行为,她们可以评论我的演技和作品,但不能过多地干涉我的生活。” 他告诉他家胆怯的小姑娘:“不要太在乎外界的声音,你男朋友站得很高,不用你再低头。” 她眼睛亮亮的,心里好感动:“嗯,我不低头,但我会努力的。” 七月二十九号,姜灼荣获米迦列费舍尔奖,年仅21岁,是这个奖项历史以来最年轻的获奖者。 获奖之后,他接受了外国媒体的采访。 采访的最后他用英文问主持人:“这个采访国内能看到吗?” “全球都能看到。” 他礼貌询问:“请问我可以和我女朋友说句话吗?” 主持人笑了笑:“当然可以。” 他整了整身上的西装,然后找到镜头,换了中文:“昭里,你在看吗?” 他很害羞,脸有点红:“我很想你。” 说完后,他对主持人道了谢。 他获奖的消息当天就传到了国内,这段采访内容很快上了热搜。 留言刷得很快。 【卧槽!】 【啊啊啊啊,我又可了!】 【弟弟杀我!】 【他戴了助听器】 【年轻、俊朗、深情,还是音乐家,这不就是我的小说男主吗?】 【听了一小段,真的好厉害】 【这么年轻就独奏,未来可期】 【下一个贺林林】 【不就是一个奖嘛,评论区吹得也太厉害了】 【他是我们国家第四个拿这个奖的音乐家,前面三个分别是贺林林(28岁获奖)、马泰(41岁获奖)、池晓敏(32岁获奖)】 这三位都是国内很著名的音乐家,足以说明这个奖项的含金量。 【好可惜,英年早恋了】 【好纯情啊,想搞】 刷到这里,秦昭里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搞你妹!” 在看新闻联播的徐檀兮回了头:“嗯?” 戎黎在洗碗。 秦昭里在这边蹭的饭:“杳杳,我要请假。” 姜灼拿奖的事徐檀兮也知道:“你是要去伯拉里吗?” “嗯。” 她跟姜灼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了,上一次见面也是她过去的,就待了两天。 姜灼最近特别忙,通电话的时间都很少。 徐檀兮说:“好,路上注意安全。” 翌日,阴天,云很厚,像是要下雨。 国内没有直达伯拉里的飞机,秦昭里要先飞去华塞,再从华塞转机。 她是上午九点十八的航班。 上午十一点四十六,方秘书门都没敲就闯进了办公室:“董事长,出事了。” 秦延君抬头:“什么事?” “秦小姐搭乘的飞机失联了。” ------题外话------ **** 小年快乐! 顾小年:求票票。 449:小别胜新婚,天雷勾地火(一更) “秦小姐搭乘的飞机失联了。” 咣的一声。。。 保温杯摔在了地上。 秦延君手机都没拿,直接去了机场。 赶上了下班高峰,路上很堵,秦延君在后面催:“开快点。” 方秘书连忙安慰:“董事长你先别急——” 秦延君急得眼睛里冒火:“你当然不急了,又不是你家里人失联。”他咆哮,“开快点!” 手机铃声响了,方秘书看了一眼来电,然后把手机挂掉,踩油门加速。 去机场的路上,方秘书收到了几条短信,他看完后回了一条。 秦延君到机场的时候,其他家属刚被安抚下来,但也都不肯回家,要在机场等消息。 秦延君没有核对家属名单,直接拨开人群,问那位负责安抚家属的乘务人员:“有没有联系上?” 对方是位乘务长:“目前还没有,如果有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到各位。” “营救呢?”秦延君一开口就是霸道董事长那味儿,“有方案了吗?” 乘务长安抚:“您放心,我们已经——” 秦延君打断,情绪非常激动:“怎么放心!我就这么一个孙女。” 声音太高亢,其他家属的注意力都被拉过去了,就见老人的拐杖用力敲在地上。 “你们机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飞机会失联?是不是你们的飞机有问题?” 别说什么不理智,也别说什么胡搅蛮缠,唯一的孙女都没了,要理智干什么?理智不了,这辈子都不可能理智。 乘务长耐心解释:“目前还不确定原因,我们会尽快——” 秦延君急火攻心,不听不听:“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们机场开着玩的是吧?” 一想到他家昭里…… 他抡起拐杖重重敲在旁边的椅子上,恶狠狠地放话:“要是我孙女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告你们!” 这时候,情绪最容易被带动。 其他家属跟着咆哮:“对!告你们!” 方秘书感觉场面有点失控,赶紧上前:“董事长。” 秦延君又一拐杖敲下去:“你们给我等着,我要让你们机场倒闭!” 其他家属纷纷站起来,摔东西的摔东西,踹桌子的踹桌子:“赶紧倒闭吧!无良机场!” 好了,这下彻底失控。 方秘书去拉:“董事长。” 秦延君一棍子抡在他腿上。 方秘书:“……” 痛到呆滞! 眼看着就要暴乱了,乘务长通知了安保人员,并试图让带头分子镇定下来:“老先生,您先别激动——” 秦延君激动得目眦欲裂:“你当然不激动了,失联的是我家人,又不是你家人!” 乘务长瞬间红眼:“我丈夫也在飞机上。” 得,乘务长的防线这下也跟着垮了。 然后就是大型哭丧现场。 “昭里啊。”秦延君趔趔趄趄了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悲痛欲绝,“爷爷对不起你呜呜呜……” 其他家属:“呜呜呜……”各种爸爸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奶奶对不起你、老公对不起你…… 乘务长同样泪眼婆娑。 秦延君边哭边悔不当初:“要不是我不同意你跟那个小白脸谈恋爱,你们也不会分隔两地,你也不用坐飞机去国外,当初你爸爸妈妈也是这样没的,都是我造的孽。” 秦延君掐住鼻子,徒手擤了把鼻涕:“要是你人没了……我也不活了!”他老泪纵横,他痛哭流涕,他伤心得不想活命,“呜呜呜,昭里呜呜呜……” 平时端得有多高,现在哭得就有多惨。 “昭里,爷爷对不起你啊。” “对不起你死去的爸爸妈妈。” “爷爷就是不想你跟着小白脸吃苦,爷爷只是想让你成为人上人。” “你没有兄弟姐妹帮衬,爷爷就想你多积累点财富,那样以后就不会有人敢欺负你,呜呜呜,昭里呜呜呜……” “我的孙女啊!” “呜呜呜……” “我要告你们,无良机场,你们赔我孙女,呜呜呜……” 好不容易被安抚下来的家属们集体崩溃,一起哭,一起大喊要机场赔女儿赔父母赔爷爷奶奶赔女朋友…… 乘务长想到自己的丈夫,也崩溃了。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安保人员也不知道怎么办,机场那么多人看着,万一处理不妥当,舆论后果不堪设想。 方秘书揉了揉刚刚被打疼的小腿,一瘸一拐地上前,递上手帕:“董事长——” 秦延君一把推开:“死开!”他往后躺,哭到快要昏厥,“我的昭里呜呜呜……” 突然—— “爷爷。” 是孙女的声音。 秦延君愣愣地回头,看见了孙女和孙女的那个小白脸,他揉揉眼睛,不敢相信:“方秘书,我是不是眼花了?” 方秘书腿疼得不想说话。 秦昭里眼眶也有点红,声音哽咽:“是我,爷爷,我没上飞机。” 秦延君呆滞了十几秒,然后抹了把眼睛,拄着拐杖站起来,整了整身上的中山装,再掸了掸灰,恢复平时的冷漠神情,甚至有点暴躁:“我不是你爷爷,请叫我董事长。” 秦昭里:“……” 方秘书:“……” 茅坑里的臭石头都没这老爷子脾气臭。 乘务长这时接了一通电话,接完电话活过来了:“各位家长,飞机已经联系上了,乘客也都安全。” 家属们谢天谢地谢菩萨保佑。 秦延君冷着脸走了几步,回头:“没上飞机就不会给我打个电话?” 秦昭里说:“我打过了。” 方秘书解释:“董事长,您手机落办公室了。” 秦延君恼羞成怒:“你就不会给方秘书打?” 秦昭里说:“我也打了。” 秦延君扭头,往方秘书的方向投去死亡目光。 方秘书怕再挨棍子,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刚刚没机会说。” 秦延君暴怒:“你被解雇了。” 方秘书看向秦昭里。 秦昭里试图安抚:“爷爷。” 秦延君刚刚出了洋相,拉不下脸来,嘴硬道:“请叫我董事长。” 秦昭里也是个脾气大的:“我还好好的你就不爽是吧,非要我出点什么事?” 秦延君被她噎住。 气氛僵着,祖孙两个谁也不先服软。 失联的飞机在另一个城市迫降了,刚刚哭闹的家属都在给家人打电话,一个个又哭又笑的。 秦延君态度松动了一点,他问姜灼:“你这次回来还走不走?” 要是不走他就原谅他们。 姜灼如实回答:“下周还要回去。” 秦延君顿时冷脸:“滚吧,小白脸。” 方秘书:“……”是他太单纯,居然还在期待世纪大和解。 没有世纪大和解,只有祖孙对垒。 “秦董事长,”秦昭里听不得姜灼被骂,“你别太过分。” 秦延君哼了声,扭头就走了。 哎! 方秘书叹气,对秦昭里说:“老爷子他很担心你,刚刚还哭得很惨来着,就是嘴硬。” 秦延君在十米之外咆哮:“还不滚过来开车!” 方秘书赶紧过去。 他是如此无辜,他的腿还在隐隐作痛,他是如此如此无辜。 秦延君坐进车里:“方秘书,你是故意的吧。” 方秘书怎么可能承认呢:“董事长明鉴,我对您的忠心日月可知天地可鉴。” 对的,他早就收到了秦昭里的短信,也是他通知秦昭里来机场的,他以为会有感天动地的世纪大和解。 他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他只不过不想再每天虚假地问董事长要不要改遗嘱而已。 秦延君用眼神狠狠剜他。 他继续开车,安静如鸡,失策啊失策,他应该把董事长刚刚哭天抢地的样子拍下来才对。 秦昭里和姜灼从机场出来的时候,秦延君的车已经开远了。 姜灼一只手帮女朋友拿包,一只手牵着她:“昭里,你爷爷其实很爱你。” 秦昭里傲娇地哼了声。 姜灼好声好气地劝她:“你跟他服个软,不要再和他闹别扭了。” 秦昭里气不过:“我哪里闹别扭了,是他无理取闹。”一口一个小白脸,听得都来气。 姜灼总是很理智、很通透,他说:“你爷爷年纪已经很大了,人活百年,他没有很多跟你无理取闹的时间了,不要等到以后后悔,你就迁就他一下,嗯?” 秦昭里其实已经被说动了,还要嘴硬一下,不情不愿地嗯了声:“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 当初还以为她找的是小奶狗,哼,一点都不奶,床上也不奶。 “你要是不喜欢我唠叨——” 她在他嘴上啵了一下:“喜欢死了。” 机场门口人来人往,姜灼脸皮薄,被亲得脸发烫:“这里好多人。” 秦昭里也不嫌热,抱住他的手:“那我们回家亲。” 她出门没有带太阳伞,夏天的阳光很烈,他用手挡在她额头,给她遮太阳:“家里有菜吗?你还没吃午饭。” 秦昭里上飞机之前,接到了他的电话。 他偷偷回来了,要给她惊喜,所以她才没有上飞机,两人回家之后,她接到徐檀兮的电话,知道了飞机失联的事,秦延君的电话打不通,她收到方秘书短信后就赶去机场了,饭都还没吃。 不过—— 秦昭里诚实地说:“吃什么午饭,我现在就想跟你睡觉。” ------题外话------ ***** 下一更,不卡文晚上十点左右,卡文十二点左右 450:小娇夫是小野马,昭里和爷爷冰释(二更) 秦昭里诚实地说:“吃什么午饭,我现在就想跟你睡觉。” 姜灼:“……” 这是路上。。。 他小声提醒:“别人听得到。” 秦昭里才不管,抓着他的袖子,看着他问:“你不想啊?” 他不说话,耳朵很红。 秦昭里贴在他怀里蹭他、勾引他:“不想?” “……想。” 怎么会不想,他那么喜欢她。 她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家里没有套了,我们去买吧。” “……” 姜灼害羞地点头:“嗯。” 两人先去了超市,姜灼说还要买点菜,推了购物车,秦昭里先去拿了超级多的套套,而且大大方方、不遮不掩。 姜灼:“……” 他拿了一袋抽纸,把四四方方的盒子盖住,推着车、牵着女朋友去了生鲜区。 在他们买牛肉的时候,后面的女孩子探头过来看了看,不太确定:“你是姜灼吗?” 她看了眼姜灼的助听器。 “我是,请问你是?”姜灼并不认得她。 秦昭里见是女孩子,顿时一脸防备。 女孩腼腆地笑了笑:“我也是学大提琴的,我在网上看过你拉琴的视频,真的很棒,恭喜你拿奖。” “谢谢。” 女孩拿出笔和本子,有点不好意思:“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姜灼待人很礼貌:“可以。” 女孩把本子和笔递过去。 姜灼第一次给人签名,字签得端端正正,还写上了日期。 女孩接过纸笔,悄悄咪咪地打量秦昭里:“这是你女朋友吗?” “嗯。” “祝你们幸福。” 姜灼礼貌地笑了笑:“谢谢。” 女孩带着签名走了,走远之后偷偷拍了一下音乐家和他女朋友的背影。 秦昭里去货架上拿了个口罩,拆开给姜灼戴上。 “你火了。” 他眼睛露在外面,眼神很干净,带着困惑,像迷路的小鹿:“嗯?” 他还不知道他在微博上小火了一把。 “网上好多小姑娘喜欢你。”秦昭里故意把购物车里的抽纸戳开,让那几盒套套露出来。 姜灼又去把抽纸放好,盖住:“我喜欢你。” 他把她接下来要吃的醋全部堵回去了。 快一点了,他们才买完东西回家。 进门后,姜灼把袋子放在玄关柜上:“我先去做饭。” 秦昭里拉着不让走:“不吃饭,吃你。” 姜灼担心她的胃:“吃了饭再——” 她将他推到了玄关换鞋的椅子上,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边吻他,边坐到他腿上,鞋子踢掉,双腿盘到他腰上。 不是单纯只接吻,秦昭里怎么可能只接吻,她手在他身上到处作乱。 没一会儿,两人的呼吸都乱了。 她离开他的唇,换气的时候,吻住他的喉结:“我好想你。” 他身上出了汗,很热:“我也想你。” 特别想她。 上课时想她,演奏时想她,走路吃饭也想她,梦里还是她。 他的手刚碰到秦昭里的上衣衣摆,门突然开了。 是姜烈回来了,兄妹两个目光撞了个正着。 姜烈呆滞了三秒,然后收回惊掉的眼珠子,淡定地揉了揉眼睛:“哎呀,眼睛好痛。”她伸手,摸摸前方,“怎么突然看不见东西了呢?” 姜灼:“……” 姜烈目不斜视,“摸瞎”去了自己房间,并关上门,打开手机音乐,把声音调到最大,仿佛在说:我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 秦昭里窝在姜灼怀里,笑得肩膀一抖一抖。 “你还笑。”他脸都快要烧熟了。 她擦掉他唇上沾的口红:“我们去隔壁。” “嗯。” 他们去了隔壁的房子,门关上,又吻到一起去了。 秦昭里伸手去扯他的衣服,他按住她的手:“窗帘没拉。” 青天白日的,秦总还是要脸的。 “去房间。” 姜灼把她抱起来,面对面地,托着她,让她腿放他腰上:“去浴室好不好?” 他挺会的,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好。” 姜灼抱她去了浴室。 天气很热,他把花洒开了,两人站在微微带了点温度的水下面。 他吻着她,衣服扔得很乱。 “昭里。” “嗯。” 他语气很懊恼:“刚刚买的东西没有拿过来。” 秦昭里是个乱来的:“不用。” “不可以。” 姜灼缓了下,穿上衣服,去拿东西。 秦昭里站在花洒下面思考人生:总感觉自己像个只顾爽不管后果的渣女…… 哎。 他怎么那么不好搞啊。 两点五十八,结束。 秦渣女懒骨头地躺在床上,空调被搭在腰上,像一滩软泥:“我想抽根烟。” 姜灼把空调被给她盖好,遮住她裸露的皮肤:“不可以。” 行吧,本来还想快活赛神仙。 姜灼侧躺着在她身边,手指顺着她铺在枕头上的头发轻轻地抚着:“你晚上要不要去看你爷爷?” 她滚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腰,嗅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你去不去?” 姜灼摇头:“我要是去了,你们两个恐怕又要吵架。” “你不去我也不去。” “昭里。” 他想劝劝她,她不听,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身上这儿啄一下那儿吻一下:“一起去,嗯?” 他拿她没办法:“好。”空调开得有点低,他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你睡会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秦昭里拉住他。 “你不累吗?” 姜灼摇头,下了床。 秦昭里懒懒地换了个瘫着的姿势,捶了捶腰:“二十一岁的小野马就是不一样啊。” 小野马姜灼:“……” 秦延君住的老宅在繁庭公馆。 家里帮佣的阿姨张女士接完电话后,去敲了书房的门,在外面说:“董事长,秦小姐刚刚打电话来说,晚上过来吃饭。” “嗯。” 这个“嗯”比较愉悦。 张女士又说:“秦小姐说会带男朋友过来。” “嗯。” 这个“嗯”就不太愉悦了。 六点二十,秦昭里和姜灼过来了,老爷子正在客厅装模作样地看报纸,人来了他头也不抬。 秦昭里牵着姜灼过去,叫了声:“爷爷。” 秦延君态度挺冷漠:“嗯。” 姜灼把带过来的见面礼放在桌上:“秦爷爷。” 秦延君把报纸一翻:“哼。” 这一副被欠了几百个亿的态度。 秦昭里忍着才没怼回去,拉着姜灼坐到沙发的另一头。 大概有十多分钟吧,祖孙两个都不吱声。 秦延君又翻了页报纸:“什么时候回公司上班?” 秦昭里还没打算回去:“我现在的工作挺好的。” 秦延君不以为然:“给别人打工有什么好。” “我在秦氏一样是给人打工。”她又没有股份。 秦延君被她噎住了。 “董事长,”张女士说,“饭好了。” 秦延君把报纸放下,摘掉老花镜:“吃饭吧。” 饭桌上很安静。 秦延君坐一边,秦昭里和姜灼坐对面。 “这个有点辣。” 姜灼不太能吃辣,秦昭里把他面前那盘尖椒牛肉端开,换了一盘东坡肉到他面前。他只夹自己前面的菜,秦昭里怕他吃不到,拿了个碟子给他夹了很多菜。 秦延君看得很不是滋味。 姜灼在桌子底下拉了拉秦昭里的衣服,她这才夹了块肉给秦延君。 秦延君愣了下。 她独立得早,十几岁就搬出去一个人住,这十多年来,他们祖孙一起吃饭的次数用手指数得过来,每次在饭桌上不是一句话没有,就是谈公事。 秦延君看了看她。 她很不自在:“怎么了?” “没什么。” 秦延君把肉吃了。 他都不知道他的孙女是什么时候长这么大的,他教她认股市走势的时候,她才长到桌子那么高。 饭后,秦昭里和姜灼坐了有一个小时,也没一句交谈。 过了八点,她说:“我们回去了。” 秦延君语气淡淡地嗯了声。 秦昭里拿了包,和姜灼走到门口,她停下:“爷爷,多保重身体。” 秦延君回了声:“车开慢点。” 祖孙两个都一个脾气,性子犟,不会服软,有些话憋着不说出口,也说不出口。 等从别墅出来,秦昭里回了头,看屋里的灯光,看灯光里老人的白头发。 “今天桌上的菜都是我爱吃的。” ------题外话------ **** 求个月票~ 451:林禾苗怀孕了?(一更) “今天桌上的菜都是我爱吃的。” 夜风把她的眼眶吹红:“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因为以前没有被明目张胆地爱过,所以不懂什么是小心翼翼的偏爱。。。 姜灼柔声安慰:“现在也不晚。” 刚好,方秘书发微信过来。 方帅:【今天机场的监控】 别误会,不是他自恋,方帅就是他的大名。 方帅:【费了好大劲才弄到】 方帅:【不要告诉董事长哦】 方秘书发的是老爷子在机场带头“哭丧”的监控,机场管控严,真的是好不容易才弄来的,监控视频没有声音,万能又贴心的他还专门给配了字幕。 方秘书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他只是单纯地想看世纪大和解。 秦昭里回了一条:【谢谢】 手机的光照在她脸上,她低着头,泪滴在了屏幕上, “昭里。” “嗯。” 姜灼抬起她的脸,亲了亲她的眼睛,唇角碰到了微微发烫、带着咸味的眼泪。 “我一直以为他不喜欢我,以为他还在恨我和我妈妈。”她望着屋里,灯光里佝偻的老人在读报,“所以我也故意不喜欢他,故意对他冷漠。” 他总是不苟言笑,总是冷漠寡言,他只教她做生意,只教她股市和并购,他从来不给她选择,替她铺好了所有的路。 她不懂他的“望子成龙”,不懂他的迫切,他要趁着自己还在世的时候,帮她打下一个以后可以庇护她的王国,她只知道王冠很重,不知道做王冠的那双手被磨出了茧子。 姜灼替她擦掉眼泪:“以后你常回来看看他。” 她红着眼点头。 还好,还有以后。 八月的第一天下了雨,连日的炎热被雨这样一浇,凉快了很多。 小区里的波斯菊开了,花朵很小,颜色很多,红红绿绿一朵一朵探着头,俏生生地争艳。旁边的金鱼草也开了,一大簇一大簇的,淋了雨,湿哒哒的,跟着风放纵地摇摆。 戎黎在阳台接电话。 何冀北说:“沈家的资产都被冻结了,但在上个月沈清越秘密转移了一笔资金,目前还没有查到这笔资金的去向。” 戎黎失手,剪掉了一片好的绿叶。 温时遇送的那盆君子兰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了,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叶子也黄了。 哦,他不是养花那块料。 徐檀兮走过来:“下午我和昭里去逛街,你去不去?” 戎黎把剪刀放下:“你不要去。” “怎么了?” “不要出门。”戎黎说,“外面危险。” 徐檀兮心思聪慧,立马便猜到了:“是不是有沈清越的消息了?” “嗯。”戎黎有点不安,“他应该还活着。” 徐檀兮还怀着孩子,出不得一点意外,沈清越现在又是通缉犯,是亡命之徒,肯定没什么他不敢干的。 “我不出门了,待会儿我跟昭里说一声。” 戎黎忍不住摸了摸她平坦的小腹:“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 “嗯。” “徐姐姐。”林禾苗在厨房叫她。 她拿开戎黎的手,去了厨房。 林禾苗说:“开水已经冷了,可以加进去了。” 她在教徐檀兮做小菜。 徐檀兮问:“加多少水?” “一百克醋,五百克水。” 徐檀兮把水加到醋里面,用筷子搅拌了几下。 林禾苗接着说:“再加三到四勺糖。” 客厅的电视机开着,程及在看球赛,戎黎心不在焉地坐在他旁边,女朋友和老婆不在,两人坐姿是一样一样的,很没个坐相。 戎关关拆了一袋薯片在吃,他不喜欢看球赛,跑去厨房。 “嫂嫂,禾苗姐姐,”他踮着脚看,“你们在做什么?” 薯片是烤肉味的。 徐檀兮孕期的鼻子很灵,闻着薯片有点反胃,正想要去吐,林禾苗跑去洗手间干呕了。 徐檀兮:“!” 她震惊得都不想吐了。 程及刚要过去看女朋友,戎黎拉住他,用看禽兽的眼光看他。 程及心急,不爽地问:“拉我干嘛?” 戎黎一本正经地问:“你是禽兽吗?” “……” 程及无语了一阵,一把推开:“老子不是!” 徐檀兮去洗手间了,戎关关也跟着去了。 客厅就两个大男人,戎黎说话也没顾及了,直接问:“你不做措施?” 程及反应过来后,慌神了:“我做了。” 林禾苗才十九,八月底就要开学,他怎么可能不做措施。 戎黎不表态了,把戎关关拎过来教育。 “把薯片收起来。” 戎关关表情无辜,像只小鹿:“为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你嫂嫂胃不舒服,在家不能吃肉。” 戎关关好懵逼的:“我没吃肉啊,我只吃了薯片。” 戎黎表情非常严厉:“烤肉味的薯片也不行。” 哦。 “那番茄味的可以吗?” 戎黎想了下,勉为其难:“可以。” 戎关关把烤肉味的薯片用晾衣服的夹子夹住,放到抽屉里,然后拆一袋番茄味的来吃。 哥哥好像不高兴。 他拿出一本儿童书来,再拿出点读机,装好好学习。 程及去了洗手间:“给我吧。” 徐檀兮把杯子和干净毛巾给他。 “谢谢。” “不用谢。” 徐檀兮出去了。 程及蹲下来,拍了拍林禾苗的后背:“还想吐吗?” 她漱了下口:“还有一点。” 程及给她擦了擦嘴,眼神里有慌张和懊悔:“你这个月的例假来了吗?” 她还太小,他不该碰她的。 她稍稍愣了会儿,也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了:“还没到时间。” 程及扶她起来:“我们去医院。” “好。”她亲了亲他,“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啊。” 怕误了她的青春,怕毁了她的梦想。 林禾苗把这些都排在他后面,但他把所有跟她有关的都排在了自己前面。 客厅里,戎关关跟着点读机在学造句。 要用“不然”造句。 戎关关造句永远离不开吃:“不可以吃烤肉味的薯片,不然就不让吃薯片。” 程及扶着林禾苗出来了。 “哥哥到你造句了。” 戎黎瞥了程及一眼:“要好好学习,不然长大了跟程及一样禽兽不如。” 程及:“……” 好想打人,但是无话可说。 ------题外话------ **** 戎狐狸:禽兽! 程狗狗:你才是! 顾美花:小狗勾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下一更,晚上十二点左右 452:禽兽程及,野兽戎黎(二更) 在医院等结果的时候,程及一直沉默。 “程及。。。” “嗯。” 林禾苗挨着他坐:“你不高兴是吗?” 他刚才都不说话,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是不高兴。”他语气很郑重,“你年纪没到,我们领不了结婚证,而且你还要念书,这个时候怀孕对你很不好。” 她小心翼翼地问:“那如果真有了你不要吗?” 他怎么会不要,只不过他要把决定权给她:“你想不想生下来?” 林禾苗毫不犹豫地点头:“嗯。”她来的路上都想过了,“不要想得那么复杂,要是怀孕了,我就休学一年。” 学校如果不同意,那算了,她不要录取名额,明年再考就是了。 程及可没她想得这么开:“你不怕啊?” “为什么要怕?”她一点都不愁,甚至有点雀跃,“我觉得挺好,你和关关哥哥差不多大,这个年纪可以当爸爸了,我想给你生。” 程及马上就要满二十七了,满了二十七就是二十八了,到了二十八就快三十了。 别人三十岁有的,她希望他也有。 “不要光为我想。”程及说,“就算再喜欢我,你也要优先考虑你自己,你愿不愿意,你适不适合,对你好不好,你要先想这些。” 他骨子里是个绅士又温柔的人,虽然他披着风流的皮囊。 她喜欢这样的他。 “这些你会替我想啊,我想你就可以了,不是吗?” 市状元的思维逻辑果然很厉害。 程及投降:“嗯,我会替你想,你就选你最想选的。” 事实证明—— 他们想多了。 女医生看到单子上林禾苗的年纪之后,态度就不是很好:“没有怀孕,去楼下做个胃镜。” 她有个闺女,也是十九,刚高考完,要这是她闺女,她非把这狗男人打到不能人道。 程及不放心:“她早上吃过东西,会不会影响结果?” “不会。” “确定没有怀孕?” 女医生把单子一撂:“要不你来查?” 程及:“……” 女医生瞥了眼依赖地靠着“狗男人”的小姑娘,语气好了点:“吃了早饭做不了胃镜,你明天空腹过来。” 她说好:“谢谢医生。” 从诊室出来,她叹了口气。 程及反倒松了口气:“你很遗憾啊?” 是啊。 她好遗憾:“我连小孩的名字都想好了。” 在哪上幼儿园她也想好了,就去关关那个学校。 程及牵着她往电梯口走:“叫什么?” “程爱及。” 程及:“……” 这名字好明目张胆。 林禾苗见他不说话,问他:“不好听吗?”她觉得很好听。 不是好不好听的问题,就很怪。 但程及没原则:“好听。”取名字的事先放一边,“你还小,等你再长大一点,等结婚了,我们再生小孩。” 林禾苗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表面意思:“可是你不小了。” “……” 程及有被“内涵”到:“我还没老到那种程度。” 在祥云镇,程及这个年纪叫高龄未婚,再过几年要孩子叫中年得子。 程及突然就对年纪有了恐慌:“你是不是嫌我老?” 林禾苗满脸真诚:“没有。” 然而程及对年纪的恐慌并没有减少。 回到麓湖湾,程及才看微信,戎黎发了四条消息过来。 10:37 戎黎:【狗头】 10:52 戎黎:【狗头】 11:13 戎黎:【狗头】 11:34 戎黎:【狗头】 程及很烦他。 程及:【干嘛?】 戎黎秒回:【结果】 程及:【没怀】 戎黎:【做措施不一定有用】 比如他就把避孕套做破了。 程及是老流氓,秒懂。 程及:【厉害啊你】 戎黎:【微笑】 措施不一定有用,后半句是—— 戎黎:【关键是要做个人】 程及:“……” 戎黎上辈子一定不是人。 程及:【滚吧你!】 戎黎:【狗】 程及:【屎】 戎黎:【炸弹】 程及:【炸弹】【炸弹】 戎黎:【炸弹】【炸弹】……【炸弹】【炸弹】 程及回了把【刀】,然后把他删了。 明天应该是晴天,今晚坠了满天星,漫天星辰落入人间,温柔了情人眼。 程及洗完了澡,回房看见林禾苗穿着睡衣乖巧地坐在床上等他。 他裸着上身出来:“回你自己房里睡。” 她把放在床上的t恤递给他:“我不可以睡这儿吗?” 程及决定听戎黎的,做个人。 “那你睡这儿,我睡你房间。”他把衣服套上,拿了枕头准备走人。 林禾苗拉住了他的枕头:“为什么不一起睡?” 他手撑在床上,眼睛里还有浴室里沾来的热气,笑得很不正经,他反问回去:“你说为什么?” 她八月底就要去帝都了,舍不得跟他分开:“就躺一起都不行吗?” 程及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怎么那么单纯啊小姑娘。”他把空调被拿过来,把她裹住,“你男朋友可不是那种盖着被子只聊天的人。” 她懂他的意思,红着脸反驳:“你不能这么草木皆兵。” “要以防万一。” 她拽着他的枕头不松开,羞羞怯怯地问:“那以后都不一起睡了吗?” 程及想了下:“不是。” “我知道了。”她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 程及嗯了声:“谁把你教坏了?” 她眼睛亮亮的:“你啊。” 她曾经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幸运的女孩子,从挚爱的人那里学会了男欢女爱。 程及俯身,吻在她额头:“晚安。” 戎关关只在家里住了一天,第二天戎黎送他回祁家。 他有两个小电风扇,拿在手里的那种,他把粉色的给嫂嫂用,自己举着蓝色的对着脸吹。 “嫂嫂,凉快吗?” “嗯。” 今天有三十度,室外很热。 “哥哥,你要不要吹?” “不要。” 戎黎走在最左边,旁边的徐檀兮一只手要拿小电风扇,一只手要牵戎关关。 戎黎两手空荡荡,没人牵,他对戎关关说:“你到我这边来。” “哦。” 戎关关松开手,走过去。 徐檀兮的右手空出来,戎黎先牵着她,另一只手牵戎关关。 戎黎的车位在比较里面,停车的方向朝着墙面。 他先过去开后座的车门,开到一半,动作停下,然后后退,把徐檀兮和戎关关护到身后,目光戒备。 “出来。” 车前面爬出来一个人,一个男人,四十岁上下,有点胖,动作不是很利索,长得挺憨厚老实:“不好意思啊,我——” 戎黎眼神阴沉:“谁派你来的?” 男人懵逼脸:“啊?” 戎黎一双杏眼像两轮弯刀:“沈清越?” 继续懵逼脸:“啊?” 戎黎没耐心,走上前,直接抓住男人的手,往后一扭,用暴力治服。 男人痛得嗷嗷叫:“哎呀呀呀呀!” 戎黎把他摁在了车盖上:“你在我车上动了什么手脚?” 男人脸都青了:“我没啊。” 戎黎扣着他的手,用力一压:“说。” 手快断了,男人喉咙快叫破了,眼泪飙出来:“我我我我硬币滚你车下面了。” 戎黎不信,肯定是沈清越派来的,沈清越想害他家徐檀兮。 他想把这人的脑袋扭下来。 戎关关蹲下,手伸到车底,捡了个硬币出来:“是五毛的吗?” 男人在心里骂了一万遍神经病:“还有一个一块的!” 戎关关又蹲下去,看到一块的了,伸手够了够,够不到:“在里面捡不到。” 人家真的只是掉了两个硬币……而已。 徐檀兮过去拉了拉戎黎的袖子:“先生,你先松手。” 戎黎没松手,摸到电话,拨了110,眼神阴森暴戾,语气严肃正经:“我要报案,有人想害我家人。” 徐檀兮:“……” 戎关关:“……” 捡硬币的路人甲:“……” ------题外话------ **** 上联:禽兽程及 下联:野兽戎黎 横批:都不是人 抱歉,我时速不稳定,总迟到 453:戎黎的迷惑护妻行为(一更 被戎黎打的那位路人甲姓齐,也是麓湖湾的住户,入住有十几年了,停车场的监控都拍到了,齐先生的确只是在捡硬币。 负责民事调解的是李大彬,他建议双方握手言和。。。 齐先生怒拍桌子,拒绝言和:“不和解,我要告他!” 戎黎就坐在旁边,姿态随意,像在家里:“告我什么?” 齐先生狠狠瞪过去,努力不露怯:“故意伤害!” 戎黎哦了声,无所谓:“告吧。”?? 齐先生:“……” 从未见如此嚣张之人! 齐先生决定要教他做人,让他受点社会的毒打,让他知道社会的险恶:“警察同志,我要立案。” 这点事,不至于。 李大彬望向徐檀兮。 她站了起来,微微欠身:“对不起齐先生,是我先生误会了,请您见谅。” 齐先生哼了声。 徐檀兮拉了下戎黎的衣服。 他不情不愿地收回伸着的腿,站起来道歉,声音懒散没诚意:“对不起。” 齐先生头甩开:“我不接受,我就要告你!”他手疼着呢! 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说实话,戎黎现在仍觉得他可疑,冷着双漂亮的眼睛,像要把对方剜成渣渣:“你试试。” 听听这语气!看看这态度! 还是社会的毒打挨得少了。 齐先生简直气炸:“警察同志,你听见没?他威胁我!” 两点星芒在戎黎眼里,发着灼人的光,面上无波无澜:“我没有。” 回头要再查查这个人。 徐檀兮看了他一眼:“先生。” 他“老实”地闭嘴了。 徐檀兮很彬彬有礼,说话语气也温和:“齐先生,如果您方便的话,可以去医院做个身体检查,所有的费用我和我先生都会负责,另外还有精神损失费,只要在合理范围之内,我们也会补偿给您,您看如何?” 这番话说得进退有度,声音洋洋盈耳,让人舒坦。齐先生十分不解,如此狂暴之徒是如何娶到了这么位温柔贤淑的美娇娘? 看在美娇娘的面子上,齐先生:“哼。” 没说不行,那就是同意。 最后,齐先生拒绝了身体检查,索要了四千块的精神损失费。 从警局出来,戎黎说:“他就是个碰瓷的。” 戎关关蚊子叫一样弱弱地接嘴:“哥哥,是你先打人家的。” 戎黎不觉得自己有错:“谁让他鬼鬼祟祟趴我车下面。” 他也不觉得他打人了。 他要是打人,那人就应该在医院。 “好了好了。”徐檀兮说,“不要置气了。” 戎黎嗯了声,让她走在里侧,目光扫过四周,始终戒备。 戎关关觉得哥哥好无理取闹,他要用“不然”造句:要好好学习,不然长大了跟哥哥一样无理取闹。 你以为戎黎的“无理取闹”这就结束了吗? 不,这只是开始。 四号,戎黎带去徐檀兮去产检,刚走到七栋的门口,他猛地把徐檀兮一拉,护到怀里,然后抬头。 “怎么了?” 戎黎说:“楼顶有人。” 徐檀兮抬头去看,没看到脸,有看到一只手。 戎黎想去追,但不放心徐檀兮一个人,就去了门卫室,对门卫老许说:“七栋楼顶有个人,鬼鬼祟祟,意图不轨。” 老许正在追《回村的诱惑》,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你带人去,先把人抓起来。” 《回村的诱惑》刚好演到女主开着豪车回到村里并惊呆一众村民的苏爽之处,接下来就是村长的儿子吃回头草被女主狠虐复仇了,老许恋恋不舍地暂停了。 戎黎打电话,报警:“我要报案,有人想害我家人。” 警局。 李大彬看了一眼戎黎:“你怀疑他高空掷物,意图加害徐医生?” 戎黎是警局的常客了,很随意:“嗯。” 嫌疑人姓范,五十来岁,别人都叫他老范:“我没有!”老范解释,“我是搞楼顶绿化的。” 戎黎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这个姿势让他条件反射地跷起腿,想到徐檀兮还在,他又把腿放好了:“搞绿化为什么要朝下张望?” 老范梗着脖子说:“我没张望,我就抽了根烟。” 戎黎不信。 门卫老许也来了,他跟老范是老相识,就帮着说了句:“容先生,应该是你误会了,小区的绿化一直是老范在负责,从来没出过什么岔子。” 戎黎目光射过去:“我怀疑你跟他是同伙。” “同伙”老许:“……”他还是闭嘴吧。 李大彬已经把嫌疑犯的资料看完了,公正并公平地处理这起纠纷:“身份没什么问题,楼顶的绿化是物流公司两个月前安排的,戎先生,是你误会了。” 戎黎不作声,想着回去自己查。 老范走的时候骂了一句“有病”。 戎黎舔了下牙,忍住想“杀猪”的暴躁和烦闷。 徐檀兮挽着他:“先生,我们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 她用的是“我们”,不是“你”,她总会把自己放在他同一个阵营里。 也许别人会觉得戎黎无理取闹,但是她能理解他。 “小心一点总没错。” “嗯。” 小心一点是没错,但太小心了就—— 半路上,戎黎突然停车。 徐檀兮问:“怎么了?” 他把车窗关上,嘱咐她说:“你在车里不要下来。” 他自己下了车,拦下一直跟在他后面的那辆车,他过去敲了敲车窗。 车主把车窗降下,是位三十出头的男士,穿格子衬衫,戴着眼镜:“有事吗?” 太阳底下,戎黎的肤色很白,眼眸幽深,像深秋夜里的井:“为什么跟着我的车?” 车主:“啊?” “谁派你来的?” 车主:“啊?” 戎黎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波澜:“沈清越?” 车主表情由懵逼变成更懵逼:“不是,我没跟着你,我家就——” 戎黎直接报了警:“我要报案,有人想害我家人。” 车主:“……” 调查证明:这位想“害”徐檀兮的车主只是正好跟戎黎顺了二十分钟的路,所以才一路“尾随”。 两天之内,第三次,以一模一样的理由报警。 李大彬崩溃:“戎先生,我们也很忙的好吧!”你要是太闲,去打豆豆啊!或者打弟弟! 产检没去成,两人回了家,徐檀兮取消了预约,改到了明天。 戎黎很愧疚,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在她面前小心翼翼:“你不说我吗?” 马上要做午饭,徐檀兮在摘菜:“说你什么?”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把君子兰的叶子晒得蔫巴巴的,像无精打采的戎黎。 临近中午的太阳总是热得很厚重,像烙铁压着人,似乎空气都变得稀薄,客厅的风扇悠悠地转,戎黎额头的头发被吹得乱糟糟,微微汗湿,刘海凌乱,却遮不住眼角的泪痣,他蹲在地毯旁边,仰着头,睫毛很密,神情慌促,像逆风跑来的少年。 他自我反省说:“我好像有疑心病和被害妄想症。” 徐檀兮把菜篮子拿开,眉眼温柔,似八月流萤和人间烟火:“不是你的问题,沈清越本来就是不择手段的人。” 戎黎把手放在她膝盖,仰着头趴着,眼里盛了盛夏晴天的光:“我这样会不会让你很累?” 她摇摇头,拨开他额前的发:“你会不会很累?” “不累,只是有点害怕。”他把手覆在她腹上,已经养成了习惯,轻轻抚着,“杳杳,玄肆的眼睛是我挖的吗?” “嗯。” 他摸了摸她的眼皮:“挺好看的。” 对面十二栋,十七楼,窗帘紧闭,只留了一条缝,望远镜的镜头露出来,聚焦的方向是戎黎家的阳台。 ------题外话------ **** 沈清越:我正在看着你看着你…… 454:戎黎奶孩子,顾起宋稚诀别(二更 对面十二栋,十七楼,窗帘紧闭,只留了一条缝,望远镜的镜头露出来,聚焦的方向是戎黎家的阳台。 沈清越站在窗前,透过望远镜,看着对面,他只能看见大致轮廓,模模糊糊、影影绰绰。。。 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皮。 这笔账,得还。 周六,徐檀兮有瑜伽课,戎黎把她送到教室门口。 她身上的运动服是白色套装,上衣是两件套,外面是连帽拉链的短袖外套,里面是超短的紧身背心,她拉链没拉,露出一小截腰。 戎黎忍了一路,没忍住:“你这个衣服太短了。” “不短,这样好看。” 徐檀兮一向都很爱美,虽性子古板,但穿衣服并不算保守,而且她身上的运动服是孕妇款,专门设计成露腰的,那样肚子大了也可以穿。 戎黎把她里面的衣服往下拉了拉,不过没有用,他一松手,衣服又缩了回去。 他干脆把她外面的短袖外套拉上:“肚脐眼在外面会着凉。” 徐檀兮:“……” 衣服拉好后,他蹲下去,检查她运动鞋的鞋带,看有没有绑紧,鞋带有些长,他再绑多了一道。 “有事叫我。” “嗯。” 戎黎把水杯给她,等她进去之后,他才拎着包去了隔壁。 这里的老板会做生意,孕妇瑜伽的教室旁边是准爸爸培训室,陪着过来的丈夫们反正是要等,基本都会去隔壁报个班、上个课。 教室里已经垫好瑜伽垫了,徐檀兮挑了个不前也不后的位置。 她旁边的孕妇肚子很大,笑着搭了句话:“刚刚是你老公啊?” 徐檀兮点了点头。 “他对你真体贴。” 关键是帅。 孕妇不禁叹气:“不像我那个冤家,就让他陪我来上个课,他给念了一路。” 隔壁,她家那个冤家也在吐槽。 “我家那个婆娘啊,嘴不知道多叼,好几次大半夜的让我出去买这买那,大冬天的要吃荔枝,我上哪给她整去,没买到还不让我进门。” 说多了都是泪啊。 “哥们儿,”冤家姓黄,叫黄大富,三十出头,是个自来熟,“你家的几个月了?” 戎黎不太想理他:“十一周。” “才十一周你就来学带娃,挺积极啊。”黄大富是过来人。“第一胎吧?” 戎黎嗯了声。 “我跟你说,千万别随便生二胎。”黄大富开始讲他的血泪史,“我家头胎是双胞胎,俩儿子,我老婆想再要个女儿,结果肚子里这个又是儿子,这三个带把的,以后结婚买房得要了我老命。” 戎黎完全接不上话,因为他钱多得是。 正好,上课的老师来了。 是个女老师:“你们桌上放的这个仿真娃娃——” 她话还没说完,某位准爸爸因为好奇,捏着仿真娃娃的手拿了起来,随即传来婴儿的哭声。 “哇呜哇呜哇呜……” 准爸爸手一松,娃娃摔回桌子上,哭得更凶了,准爸爸尴尬地挠头:“我什么也没干。” 女老师耐心地等了几秒,哭声停了之后才继续:“这个娃娃里面装了感应器,如果爸爸手上太用力,它就会哭。” 黄大富暗搓搓地用手指去戳:“还挺高科技的。”他用力一戳,“哇呜哇呜哇呜……” 嘿,还挺好玩。 黄大富继续戳。 爱玩孩子的爸爸不少,教室里一片哇呜哇呜。 女老师把扩音器戴上:“我先教各位爸爸怎么抱小孩。” 听到这里,戎黎把娃娃直接拎起来。 “哇呜哇呜哇呜……” 戎黎:“……” 就很烦。 女老师走过去指导:“这位爸爸,宝宝的脖子很脆弱,不能这样拎衣服。” 戎黎把娃娃放下,看见它的手还竖着,顺手给它按下去,他觉得他没用力。 嘎嘣。 “哇呜哇呜哇呜……” 手断掉了。 女老师:“……” 整个教室里全是哭声,撕心裂肺,简直是灾难现场。 一节课四十分钟。 戎黎结束后去找徐檀兮,她在和人聊天。 “我坐月子的时候,我婆婆鸡蛋也没给我煮一个,更别说给我带孩子了。” 是黄大富的妻子,张晓尧,她肚子里的二胎已经六个月大了,产检的医生暗示过,让她多买房。 张晓尧看见戎黎过来了,没接着往下吐槽,下巴抬了抬。 徐檀兮这才回头。 他样貌太引人注目了,一进来,许多双眼睛都在看他。 “待会儿再聊。”张晓尧起身去找她家那口子。 戎黎坐到徐檀兮的瑜伽垫上:“在聊什么?” “婆媳关系。”徐檀兮问他,“课上得怎么样?有意思吗?” 戎黎兴致缺缺:“就那样。” “带小孩难不难?” 整节课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兵荒马乱。 戎黎那个“孩子”哭到没电了。 他说:“不难。”说完就转移话题,“下周我要去一趟帝都。” “带我去吗?” 他摇头:“到时送你去爷爷奶奶家。” 她用皮筋把头发扎起来,皮筋上红色珠子是玉石的,与她的耳环是一套:“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lyg和lys解散的事。” 其他的戎黎没说,徐檀兮也没问。 “你饿不饿?”戎黎把她的包放在了外面的储物柜里,包里有吃的和奶粉,“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想吃。” 她孕期的体重偏轻,总不想吃东西。 戎黎哄着说:“那喝点牛奶?” “嗯。” 戎黎起身去拿牛奶。 程及的电话打过来,声音还有点哑,刚起床:“打电话给我干嘛?” 戎黎早上给程及打过电话,他没接到。为什么没接到?因为在温柔乡里赖床。 “你下周有没有空?” 程及说:“没空。”他要带女朋友出去耍。 戎黎拜托说:“帮我个忙。” 他语气一软,程及就没办法,真是见了鬼:“什么事?”就有点烦躁。 “我下周要去帝都,徐檀兮那里我不放心。” “lyg那么多职业跑腿人,干嘛非得找我。”有几分明知故问的味道。 戎黎反问回去,语气正儿八经:“你说呢?” 某人得意了:“你离不开我呗。” “嗯。” 程及:“……”居然承认了? 程及突然认真:“戎黎,你要是没遇到徐檀兮,会爱上我吗?” 戎黎:“滚。” 电话挂断了。 十一号,戎黎去了帝都,那天风轻云淡,没什么特别。 那天,宋稚去看守所见顾起了。 她在会见室里等了十几分钟,他才被带过来,因为是特殊重犯,手和脚都被铐住。 他头发剪短了,瘦了一些。 他在她对面坐下,把戴着手铐的手放到桌子底下:“我以为你不会来。” 宋稚低着头,没有看他。 他说:“我一直在等你。” 宋稚抬头望向了摄像头:“师父,能不能关掉五分钟?” 片刻后,摄像头的指示灯暗了,押送顾起的武警也出去了。 会见室里只剩他们两个。 宋稚问他:“还有什么要说的?” 是他说想见她,他求遍了看守所里的人,说要见她。 他已经不是红三角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顾五爷了,他是阶下囚,穿着灰色的衣服,拔掉了爪子和利齿,有点狼狈,有点沧桑。 他问她:“你还会继续当缉毒警吗?” “会。” 他看着她,目光里有好多不舍:“你要当心,我怕他们会报复你。” 她点头:“嗯。” 她从他进来到现在,一直都低着头。 他说:“你抬头好不好?”像在求她,“我想再看看你。” “宋稚。” 他喊她,哽咽了喉。 宋稚抬头,脸上有泪。 他犹豫了好久,还是伸了手,让她看见了他戴手铐的样子。 他擦掉她脸上的眼泪:“我行刑的那天,你不要来。” ------题外话------ **** 写书以来,有两个角色是我只要提笔,到后面不管写什么都会哭,一个是宇文冲锋,一个是顾起。 9号这天没有下午的一更(一般下午三四点),要出门,晚上回来才有时间写,二更(一般凌晨之后)照常。 455:宋稚说:顾起,我爱你 他擦掉她脸上的眼泪:“我行刑的那天,你不要来。” 她点头,说好。。。 “如果有来世,”眼里的泪光闪出了无数个他,她说,“顾起,不要再作恶。” 什么是恶? 遇到她之前,他不知道什么是恶,因为没见过善,因为没有人教过,他是自己一个人长大的。 后来,是她告诉他,顾起你错了,顾起你不要作恶。 “那样你会爱我吗?”不作恶的话。 会爱我吗? 可不可以爱我? 她不说话。 门开了,五分钟到了。 武警面目表情地说:“带走。” 顾起俯身。 他想吻她。 不可以,他是毒贩子,她以后还要做缉毒警,他不可以吻她,不可以跟她有关系,别人知道了,她会做不成缉毒警。 “再见,宋稚。” 他转身,背对着她,拖着脚铐,走了。 宋稚双手遮住脸,眼泪渗出了指缝。 不会再见了,她不相信有来世。 她猛地站起来,追出去:“顾起!” 他回头。 那是他看她的最后一眼。 她泪流满面,无声地说:“会。” 那样你会爱我吗? 会。 他说:我行刑的那天,你不要来。 那天她还是去了。 那天是八月二十七号,天气很好,太阳也不烈,行刑的地方是荒山,离太阳很近。 当枪口指向顾起的时候,他突然害怕了,他活了三十多年,沾过那么多血,走过鬼门关,从来没怕过什么,可是那一刻,他很怕,他要闭上眼睛了,他再也看不到她了。 她会哭吗? 还是不要哭了。 如果她会哭,是不是有一点点爱他…… “砰!” 红三角顾起,亡。 他的一生不长,三十二载,他作过很多恶,他爱过一个人。 “要不要当我的人?” 那是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她笑得很张扬:“好啊,只要钱给够。” 第二次见,他问:“叫什么?” “宋稚。” 他报上自己的名字:“顾起。” 她当时刚打完拳,受了很重的伤,头很昏,眼睛花,瞳孔里好多个他:“我知道啊,红三角还有谁不知道你顾起。” 那时候,她一心想杀了他。 后来。 她问过他:“你吸过毒吗?” 他说:“我不碰会上瘾的东西。” 后来。 他说:“宋稚,我爱你。” “我好爱你。” 不碰有瘾的东西,却偏偏碰了她。 后来。 他投降,把命给出去了。 现在他躺在地上,躺在荒凉的地上,周围的野草嚣张地疯长,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宋稚迈出脚,走向他。 杨成章拉住她:“不要去。” 她看着远处地上的尸体,眼神空落落的:“我想看看他。” 杨成章摇头:“不要去。” 她想看看他。 “我就去看一眼,就一眼。” 杨成章终于知道了,那天在医院她为什么会哭,原来是为了顾起。 杨成章松了手,让她去。 她脚步跌跌撞撞,走到他行刑的地方,走到尸体旁。她慢慢跪下,颤抖着手,将他的眼睛合上。 血还在流,都流到他脸上了。 她伸手去给他擦,指尖碰的血液还是热的:“顾起。” 他是罪犯的时候,她是警察,她背上背了好多东西,有国家,有血仇,有正义。 现在他只是一具尸体了,不再是罪犯了,她就不用背那些了。 她说:“我爱你。” 她没有背叛信仰,她只是对尸体说:“顾起,我爱你。” 听到了吗? 你听到了吗? 神灵啊,不要让他的魂魄走得太快,她还有话要说。 “你在那边不要等我。”她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腹上,“我不能去找你,我还要养育我们的孩子,我要活着。” 他闭着眼睛,躺在地上,血慢慢流干,身体慢慢变凉。 她俯身,吻他没有温度的唇。 “顾起。” “顾起。” “……” 以后她叫顾起的时候,再也不会有人应她了。 她抱着他的尸体,失声痛哭。 是杨成章把她拉出来的,杨成章说不能哭,会被别人听到。 她作为卧底归来,还要接受调查,她不可以背叛,心也不可以。 她扶着铁网,身体摇摇晃晃:“师父,他的尸体我要带走。” 杨成章摇头。 “他没有家人,只有我。”她像个空壳子,眼里没有灵气了,“师父,求您了。” 杨成章思考了很久:“好。” 三天后,宋稚安葬了顾起,墓碑上没有刻字,她不能披麻戴孝,她戴了那顶绣了枪支和他名字的渔夫帽,去了坟前, 她说:顾起,我爱你。 她说了好多遍,她知道,这是顾起最喜欢听的话。 ------题外话------ **** 对不起,只更了这一点点,情绪出不来,太难受了,不知道是不是共情能力太强,哭到头昏脑涨。 上一章戎黎帮杳杳讨青梅吃的情节,我看到小仙女们的留言说时瑾也干过,我自己写忘了,不记得时瑾那本写过这个梗,我已经删掉了,就算都是自己的书,写同样的梗也不太好。 456:钮钴禄檀兮大杀四方(一更) 时间回到戎黎回帝都的第二天,八月十二号。 晚上七点多,徐檀兮给他打电话。。。 “你吃晚饭了吗。” “吃了。”戎黎吃的外卖,盒子还在桌子上没收,他懒骨头地躺在沙发上,“你呢,今天吐得厉不厉害?” “今天还好,晚上奶奶炖了大骨汤,我也喝了。” 她吃不得油腻的,任玲花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荤腥味盖住。 “你现在在哪?” “在房间里。”徐檀兮坐在房间的地毯上,窗户开着,风扇悠悠地转,窗前的桌子上放了只花瓶,花瓶里有枝栀子花,是徐檀兮从院子里折来的,风吹着,花香淡淡、沁人心脾。 戎黎问:“程及他们呢?” “他、潮生,还有江醒在外面斗地主。”她上楼之前看了一小会儿牌,“他们赌得很大,潮生输了很多钱。” 这不奇怪。 “傅潮生不是赌博的料。” 傅潮生的脑子是直的,不太转,牌技是小学生水平。 “那我去帮他。” “别到太晚,早点睡。” “好。”徐檀兮电话里嘱咐戎黎,“你在外面不要落单,注意安全。” “嗯。” 楼下,傅潮生已经输到把头发揪到东倒西歪了。 三个六刚打出去,他伸手去拿回来:“我不出这个。” 程及按住:“不能悔牌。” 傅潮生瞪他,绷着漂亮的脸,一脸凶相。 程及把他的手拿开,出牌:“三个j。” 下家江醒说:“不要。” 傅潮生手上有三个九,要不起。 程及继续出:“一对七。”他手上没牌了,耸耸肩,笑得欠揍,“抱歉,我赢了。” 下家江醒接着出:“一对二。” 傅潮生手里三个九,一个二,一个大王,他要不起,就拿眼瞪江醒。 江醒只剩一张牌了:“一个三。” 这盘结束。 傅潮生又输了,手里的大王都没有出出去,如果他出单个六或者单个九,这把他就赢了。 程及食指拇指搓了搓:“小傅总,转钱。” 小傅总抱起装着红豆包的袋子,咬了一口:“转账到上限了。” 小傅总的卡国内就几十张,要到上限,不是个小数字。 小傅总胜负欲超强,小傅总把袋子捏皱,小傅总想捏程及和江醒,小傅总想捏爆他们。 程及心情很嗨:“先欠着。” 他发了个微信:【欠款十万】。 傅潮生不会叠牌,一把牌放得乱七八糟,四个三放在了两个地方,拆了打出去的情况也有过。 徐檀兮下楼了。 傅潮生冲她招手,抓出一头的呆毛十分可爱:“光光。” 徐檀兮走过去:“牌给我。” 傅潮生把牌给她了,自己起开,位子给她坐,红豆包的袋子也推过去。 程及伸手去拿包子。 傅潮生啪的一下打下去,还凶狠地剜了一眼。 程及:“……” 傅潮生掰开一个包子,把有馅儿的部分掐出来,喂给徐檀兮。 她接过去,自己吃。 傅潮生把包子皮掐了自己吃:“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说完,他拧眉头,“可是我的也是你的,输了我的也是输了你的。” 他赚的钱都要给光光。 所以:“光光不要输。” 徐檀兮笑了笑,一挑眉,自信又张扬:“好啊。” 棠光可是很会玩的。 玩了七盘,徐檀兮赢了五盘。 “棠光,”江醒更习惯叫她棠光,“你出老千没?” 空调开着,徐檀兮腿上盖了件薄毯子,坐姿很淑女,裙摆柔顺地垂着,她在洗牌,动作熟练、迅速:“我不需要出老千。” 挺狂啊。 当然了,棠光早年在官鹤山的赌场混过。 她出牌:“三个k。” 程及和江醒都要不起。 最后,她出了个七,这盘结束:“我又赢了。” 傅潮生眼睛弯弯的,把腰杆挺直:“快点给钱。” 程及瞥了徐檀兮一眼,这不是戎黎他老婆徐檀兮,这是钮钴禄棠光。 后面,钮钴禄棠光一路碾压。 在窗边守着的乔子嫣拍了张照,发到lyg物流的高管群。 里面都是见过棠光真颜的自己人。 景老三:【他们在干嘛】 乔子嫣:【斗地主】 老赵:【我还是第一次见他们四个同框】 一个lyg前任老大、一个lyg现任老大、两个并列第一的跑腿人,四个人不是隐退就是不露面,还真是头一次同框。 乔子嫣:【世纪大同框】 大海:【lyg的王炸啊】 戎黎把王炸留给了徐檀兮。 晚上七点四十三,何冀北打来电话:“池漾受伤了,人没事,已经送医院了。” 戎黎把浴室的水龙头关掉:“谁干的?” “应该是沈清越。” 谁都知道池漾是谁阵营里的人,这明显是冲着戎黎来的。 戎黎来帝都也不是来解决lyg和lys解散的事,他是来解决沈清越的。 “我晚上开不了车,叫个人来接我。” 戎黎挂了电话,套上衣服,拿了手电筒出门。 沈清越必须死,他是疯子,疯子什么都干得出来,不死不太平。 戎黎站在别墅门口等车。 十多分钟后,远处有车灯打过来,一共来了三辆车。 西半山很偏僻,方圆几里只有戎黎的住处。 车停在了戎黎前面,车门打来,一根导盲杖先落地,随后是锃亮的黑色皮鞋。 “好久不见,”沈清越下来,“戎六爷。” 黑夜是戎黎的弱点。 沈清越的目标不是徐檀兮,而是戎黎。 ------题外话------ **** 抱歉卡文到现在 457:疯狗咬人,戎黎发飙 沈清越的目标不是徐檀兮,而是戎黎。 一共来了三辆车,十二个人。。。 硬拼的话,白天还可以试试,但晚上光线太暗,戎黎完全没有胜算,他望向路口。 “等何冀北?”沈清越慢悠悠地说,“他应该没那么快来。” 夜晚微凉,路灯把人影拉得斜长。 戎黎背对着灯光,眼底漆黑:“你还做了什么?” “没什么,绊了他几脚而已。” 戎黎放下手电筒:“我跟你走,别动他们。” 南城。 徐檀兮接到了何冀北的电话。 “我知道了。” 挂掉后,她念叨了一句:“每次都这样。” 每次都拿自己冒险。 程及他们在楼下。 八点左右,他们从王刚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最近三天,南城陆陆续续有人失踪。 不止沈清越,他们自己也是,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有na、b、c,估计是沈清越在搞鬼。 电脑开着,屏幕由远程操控。 “我把没有监控的地方都标出来了。” 说话的是lys电子的技术人员。 江醒看了看地图:“如果是你,你会走哪条路?” 程及说:“隐蔽,并且要有退路。” “我也是。” “优先选的话,”程及在图上指了几个地方,“还有这儿。” 沈清越的终极目标肯定是徐檀兮,他们必须要提前防患,如果沈清越来劫人的话,避开所有监控之外,还有十几条主干道。 提前排查难度太大了,江醒说:“后面分叉太多,可以说是大海捞针。” 程及想了下:“小傅总,你先安排人,做预设排除。” 帝都。 眼罩被拿下,戎黎眯了下眼睛,慢慢适应光线。 沈清越撕掉他嘴上的胶布,他看了看四周,桌子上有投影仪,上面刻了大明酒店的logo。 此处是大明酒店的会议室,酒店已经被法院封锁了,整栋大楼都空着。 戎黎看了眼窗外,他们所在的位置至少是十五层以上。 他心里有数了,不慌不忙地问:“你想要什么?” 沈清越语气玩味:“想要你的命。” “这个不行。” 戎黎的手被绑在了椅子上。 沈清越靠着桌子站着,导盲杖放在一旁,他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饶有兴致:“那棠光的命呢?” 戎黎眼皮抬起,浓密的睫毛打下厚重的阴影:“我会先弄死你。” 沈清越把匕首掉了个头,拿着刀柄,拍了拍戎黎的脸:“我倒要看看,是你先死?”刀刃移到他喉咙,“还是我先死?” 砰。 突然枪响,毫无预兆。 紧接着外面传来声音:“里面的人听着!”是警方的人来了,“你们已经被包围,凡放下武器投降者,一律从宽处理。” 来得居然这么快。 沈清越懂了:“你故意的?” 故意让他逮到机会,故意送上门,故意引蛇出洞。 戎黎手腕左右扭动几下,绳子软趴趴地松开了。 就这玩意,他解开十秒都不用。 他推开沈清越的匕首,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扫过沈清越身后的十几个佣兵:“你们是降,还是打?” 他们全部戴着口罩,肤色不一,有白种人也有黑种人。 戎黎用英文重新问了一遍:“你们是降,还是打?” 为首之人即刻掏出枪,指向戎黎。 戎黎拿起椅子,砸过去,男人趔趄后退时,他逼近。 男人站稳,又重新举起手里的枪,手腕却在这时被截住,戎黎卸了他的力,将他手腕捏紧,骨头瞬间酸麻,枪随之脱了手。 戎黎弯腰接住,枪口一转。 “砰。” 一枪打在了男人的腿上。 戎黎摸了摸发热的枪口:“降,还是接着打?” 这玩枪的手法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十几个人都不上前了,先观望。 沈清越站起来鼓掌:“戎六爷好手段啊。”他抬起手里的盲杖,搁在戎黎手中的枪上,稍稍往下压,“别急,枪先放下,我还有份礼物要送给你。” 他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掳走戎黎,自然不可能没有后招。 外面的警察不敢轻举妄动。 戎黎也先静观其变。 沈清越开了电脑和投影仪,幕布亮起来,影像缓缓清晰。 杂乱的叫喊声随之响起。 “来人啊” “有没有人!” “快来人啊,救救我们。” “……” 戎黎看着投影仪的幕布。 视频是正对的角度,拍得清清楚楚,九个玻璃水缸,八个里面有人,手都被锁着,水慢慢流进缸里,刚没过他们的脚。 这八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戎黎认识的也有他不认识的。 左边数过去第二个,是徐檀兮医院的护士,叫安然。 右边第一个,是个小孩,是戎关关班上的孩子,第四个是麓湖湾的门卫老许。 戎黎把枪收起来:“你什么意思?” 沈清越坐下,笑着撑了撑眼镜:“看不出来吗?这些都是我的人质。” 简直是一条到处咬人的狗。 戎黎眼里含霜,眉间压着阴翳:“你跟警察去谈。” 沈清越看着幕布里挣扎求救的人质,兴奋极了:“这是给你准备的。” ------题外话------ **** 今天没有二更,太忙了 祝大家新年快乐 458:檀兮成人质,戎黎绝地反击(一更) 沈清越看着幕布里挣扎求救的人质,兴奋极了:“这是给你准备的。” 他看得不大清楚,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着,不疾不徐,又蠢蠢欲动,像一头等待扑食的野兽。。。 戎黎敛了神色,眼底无波无澜:“他们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觉得他们可怜吗?”沈清越抬起手里的盲杖,指着视频里的小孩,“你看看那个孩子,和你弟差不多大。” 疯子。 戎黎目光越过沈清越,问他身后的佣兵:“你们投不投降?” 那些人不作声,仍在观望。 沈清越语气越来越兴奋:“我计算过了,装满这个缸只要二百零八分钟,小孩子最矮,应该用不了两个小时,就会把他全部淹——” “砰。” 沈清越的话戛然而止,他脚下的地毯被子弹打穿。 夏夜闷热,戎黎的眼里却冷若冰霜:“别跟我说,我有病,共不了情。” 他是零度负面人格,没有共情能力,他不同情别人的遭遇,也不怜悯别人的死活,他只需要管他的妻子和孩子就行了。 这个世界是明是暗,和他没有关系。 他这样告诉自己。 沈清越毫不意外,仍是那副胸有成竹的气势:“不知道棠光共不共得了情?” 戎黎抬起手里的枪,枪口指着沈清越:“我现在就是打死你,也是正当防卫。” 就算不是,他也有办法弄成是。 沈清越端坐着不动:“那你开枪。” 戎黎的手指移到了扳机的位置,只要指腹压下去,他和徐檀兮就可以安全了,只要弄死这个疯子…… 可他的手指始终没有扣下去。 沈清越挑衅地扬了扬下巴,瞳孔无神,目光模糊地捕捉着戎黎轮廓:“怎么,不敢啊?” 共情这个东西,有时候真的不如不要。 戎黎不看人质一眼,可是耳边充斥着呼救声,像拳头打在他心坎上。 “那你就只能陪我玩了。” 这一回合,沈清越赢了。 他拿出手机,拨了电话:“把新人质带过去,当心定位追踪,她可是很会玩这套。” 只说了这一句,他挂掉了。 “看见那个空的玻璃缸了吗?”他指给戎黎看,俊逸的脸笑到扭曲,“那是给棠光准备的。” 戎黎看了一眼投影的幕布,灯光很亮,他看得清楚,上面有时间:八点十七。 “里面的人听着!”外面的警察出声谈判,“我们会满足你所有的条件,前提是不得伤害人质。” 警方也收到了视频。 南城的徐檀兮同样收到了。 外面停了几辆车,乔子嫣和傅潮生守在门口。 程及说:“不要去,你要是去了,戎黎的处境会很被动。” 徐檀兮沉默了一阵。 她也犹豫,她也不想去,她想自私,想只管自己和戎黎…… 那个孩子叫东宝,关关把他带回家过,是个特别活泼礼貌的孩子,他比关关还要小两个月。 “我如果不去,”徐檀兮问程及,也在问自己,“那些无辜的人怎么办?” 沈清越是疯子,没有恻隐之心。 有些话,程及也很难说出口,可是他答应了戎黎:“跟你无关。” 徐檀兮摇头:“跟我有关。” 是,有关。 只有她能救那些人。 阻挠的话程及说不出口了。 “我相信戎黎,也相信自己。”她神情坚定,像开在荆棘丛里的野花,“程及,我能相信你吗?” 程及在她脸上看到了徐檀兮的坚毅温柔,还看到了棠光的张扬自信。 她们是一个人呢。 程及终于有了这种认知,他点头,郑重地回答:“能。” 她的长发用一根簪子挽着,她把紧身的外套穿上,拉链拉到最上面:“从我下手,想办法找到那些人质。” 这是唯一的路。 车已经在等徐檀兮了,她出去之后,一个男人握着一柄机器,在她身上扫过,随后发出嘀的一声,男人用英文说:“把定位都取下来。” 徐檀兮没有反抗,把手机、脚链、手表、耳环全部放下,随后上了车。 戎黎身上也有定位,不过沈清越根本不怕警方追踪他,不仅无所谓,他还想跟戎黎玩玩,人质和徐檀兮才是他的保命符,只要牢牢控制住,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祁家人和戎关关今晚都不在家,去了祁栽阳的二叔家。 程及他们在客厅。 他问傅潮生:“你能调动多少人?” 傅潮生说:“南城以内的职业跑腿人不超过一百个。” 南城不是锡北国际的大本营,人力有限。 程及在考虑报警的问题。 江醒开口:“不建议报警,目前我们处在被动的境地,惹毛了沈清越两边都有危险。”他想了想,建议,“可以联系温时遇。” 温时遇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 傅潮生去打温时遇的电话了。 程及问lys本部的技术人员:“走了哪条主干道?” 对方人在帝都,操纵着程及的电脑,电脑上显示的是南城的交通路线图。 池漾在住院,这个技术人员叫阿堂:“a3路。” 路的代号是他们提前就标记好了的,沈清越走的都是没有监控的路,在这之前,程及让傅潮生在几条主干道上装了简易摄像头,就为了提前防患、做预设排除,不过后面的岔路没办法,时间和人力都不允许。 阿堂说:“a3主干道之后,有四条没有监控的岔路,岔路之后还有岔路,都没办法追踪。” 目前的形势还都在预计之内。 程及说:“视频我发你了,先搜一下南城之内所有能藏人的毛坯房。” 那九个玻璃水缸所放的位置是一处毛坯房。 帝都。 戎黎在幕布里看到了徐檀兮,她状态还好,很冷静镇定,也很配合,进了水缸,水流开始。 戎黎看了眼时间:九点零六分。 也就是说,从祁家到人质关押的地方只有四十九分钟的车程。 “戎黎,”沈清越兴致勃勃地宣布,“游戏开始了。” 前面都是开胃菜,现在才是正餐。 戎黎把视线从徐檀兮的脸上移开,他不能看,看了会方寸大乱。 “有件事你需要先了解一下,外面不止有警察,还有我的人,我和徐檀兮要是死了,警察不一定射杀你,但我的人一定会。”戎黎不可能单枪匹马地乱闯,他也有他的后招,他的语气不像在谈判,威慑力和攻击性都太强,“明白了吗?这是我的游戏规则。” 沈清越一点也不意外,直至目前,全部在他的射程范围之内:“放心,没打算玩死你,满足我三个条件就行了。” 谈判正式开始。 戎黎坐在转椅上,黑色的手枪在他掌心转动:“哪三个条件?” “第一个,”沈清越见不得他这副临危不惧的模样,见不得他一身傲骨,想踩碎他的尊严,想凌驾在他之上,“放下枪,跪下来,求我。” 戎黎有一身硬骨头,是诛神业火都烧不断的硬骨。 视频那头,徐檀兮握紧了拳头。 她那边也有投影,都看得到,可她却始终一言不发,其他人质都在祈求戎黎救命,她一句话都不说,她知道,她说任何话都会影响到戎黎的判断力。 戎黎转过头,只看了她一眼。 眼神在说:别怕。 他没有犹豫,放下枪,起身,跪下了,神色麻木,瞳孔有六月萤火,灼灼地发着光:“我求你,放了人质。” 他把尊严双手奉上。 没什么,尊严算什么,和很多东西一比,尊严什么都不是。 有些人,就算他下跪低头,就算他弯腰折膝,就算尊严被踩得稀巴烂,硬骨也在。 他可以顶天立地坚不可摧,他也可以趴在泥里匍匐苟且,只要他的月亮还在天上挂着就行,只要月亮干干净净、别人碰不到就行。 徐檀兮是他的月亮。 他可以在泥潭里打滚,只要月亮在云上。 沈清越站着看他,目光俯视,高高在上:“释择,你认输吗?” 释择神尊戎黎曾不跪天,不跪地,不跪审判神,那是他最张狂的时候。 他说:“认。” 他低下头,跪在地毯上,后背笔直。 视频里的徐檀兮红了眼。 ------题外话------ **** 走完亲戚就回来码字~ 二更晚上凌晨后 459:锡北国际王炸出动(二更) 视频里的徐檀兮红了眼。 沈清越把枪收了扔给身后的佣兵:“你在天光上不是很狂吗?还敢挖我的眼睛,现在怎么软骨头了?” 戎黎一言不发。。。 “你都不记得对吧,那我告诉你,我们都没了神骨,回不了天光,要在十二凡世里轮回。”沈清越微微俯身,镜框滑下鼻梁,没有遮挡的眼珠往外凸出,眼睛看不清晰,但戎黎这张脸化成灰他也认得,他咬牙切齿,笑着诅咒,“我会生生世世追着你,让你永不得善终。” 戎黎依旧沉默着。 谁不得善终,现在定论还为时过早。 “第二件事,”沈清越说,“准备好一架直升机,另外再给我准备十个亿,不要现金,要未切割的钻石。” 戎黎抬头,眼里的底色像熊熊一把烈火:“我去哪里给你弄钻石?” “lyg最近不是接了个大案子吗?护送一批钻石原石。” 沈清越显然提前做过“功课”。 “我要出去安排一下。”戎黎单脚起立。 沈清越抬起手,压在他肩上:“我没让你起来。” 戎黎重新跪下,就那样跪着去了门口,骨头在抗议,烫得膝盖隐隐作痛。 徐檀兮咬破了唇,嘴里都是血气。 沈清越却在大笑。 笑吧,越自负,死得就越惨。 会议室外面全是警察,戎黎出去之后,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把消息带给程及,从祁家到人质关押的目的地,有四十九分钟的车程。” 南城。 主干道上有摄像头,可以测出大概车速,lys的技术人员快速编程建模。 “四十九分钟的话,”程及指着电脑上标红的区域,“人质应该在这个范围之内。” 锁定了范围,排除起来就不难了。 “小傅总,”江醒说,“可以开始了。” 棠光、程及、江醒,再加傅潮生,这是lyg的王炸。 戎黎只用了十三分钟,准备好了沈清越要的东西,玻璃缸里水已经没过了那个孩子的肚子。 “姐姐,我会不会死啊?” 其他人质哭的哭,闹的闹,呼救的呼救。 只有徐檀兮安安静静的,水淹到了她的小腿,她一只手被铁链锁着,另一只手护在小腹上,柔声安抚那个叫东宝的小孩:“不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东宝低头看了看水位,刚止住的金豆子又开始掉了:“可是我吃得少,没长高,太矮了呜呜呜……我等不到。” 徐檀兮连忙安慰他。 可东宝到底只是个孩子,什么也听不进去,悲伤得不得了:“姐姐,要是我死了,你帮我告诉关关,我不是故意骂他胖的呜呜呜……” “再帮我告诉我妈妈,让她不要难过呜呜呜……” “呜呜呜……” 人质们哭成一片,凄凄惨惨。 戎黎看了一眼投影仪的幕布,炎炎夏夜,掌心渗出了冷汗:“你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还有什么条件?” 不要慌,不要乱。 他手背上有血痕,是手表里的刀刃划伤的,为了保持冷静。 沈清越成竹在胸,不急不忙:“我在天光丢了一双眼睛,你是不是得赔给我?” 他扔了把匕首在桌上。 戎黎看了眼,把目光移开,他面不改色,唯独唇色发白:“七年前,是你绑架了徐檀兮?” 沈清越大方地认了:“要不是你多管闲事,这笔账早就算完了。” 七年前,他在徐家的秀场上见到徐檀兮,回去之后便大病一场,想起了天光上的事,眼睛也跟着看不清,他故意绑了徐家的两位千金,故意只放一个,让徐檀兮尝尽了被抛弃的滋味,原本下一步是挖她的眼睛,偏偏戎黎管了闲事。 他已经等了七年。 他等不及了,催促戎黎:“还等什么,动手吧。” 戎黎进来之前,重案组的宁科转达了一句程及的话。 “如果谈不下来,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沈清越要他的眼睛,怎么谈? 谈不妥。 戎黎衣领微微汗湿,瞳孔里的墨色浓得化不开:“如果我不给呢?” 沈清越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视线模糊,他眯着眼点开一个软件的操作界面,一惊一乍地哦了一声,佯装突然想起来:“忘了跟你说,水流的速度是可以加快的。” 戎黎磨了磨牙,眼角下原本略显乖巧的泪痣变得凶狠妖异:“这个做不到,换个条件。” 沈清越似乎料到了:“把温时遇叫过来。” 南城。 “程爷,”阿堂语音说,“排查结果出来了。” 电脑屏幕里,地图上有三处正闪着红点。 程及看完地址,扔了把麻醉枪给江醒:“使过吗?” “没使过。”江醒摸索了一番,看了看枪口和特制的弹夹,“不过我玩过真的。” 真巧,程及也玩过。 他把防弹衣穿上:“小傅总,尽量别搞出人命。” 傅潮生是个虎的,打起架来没轻没重。 lyg的王炸要出动了。 半年前,一对情侣在望亭湖边失足丧命,网上传闻望亭湖的风水不好,房子不好卖了,建到一半的环湖小区只能中途叫停。 人质全部关在环湖小区一栋的八层,九个水缸,除了徐檀兮那个,其他八个水位已经过半了。 为了不让他们有任何机会爬出去,玻璃水缸的顶端都磨得很锋利。 水流不疾不徐地灌进玻璃缸里。 人质们都哭累了,绝望到了极点,精神恍惚。 “姐姐,我好怕。” “东宝不要怕。”徐檀兮温柔地哄着,“你把眼睛闭上,踮起脚,头仰起来,等救我们的人来了,姐姐再叫你睁眼。” 东宝白着小脸,闭上了眼睛:“会来吗?” “会。” 一定会,她相信戎黎,相信自己,也相信程及。 ------题外话------ **** 中午要去亲戚家,下一更下午四点左右哈 460:沈清越被炸碎,戎黎恢复记忆(一更) 十点十一分,温时遇到了。 “好久不见。。。”沈清越喊他,“红晔。” 除了缔结过姻缘契的戎黎和棠光之外,其他下凡世的神都变了模样。不过此前在天光时,玄肆用慧眼窥见过红晔历劫的几世过往,因而认得这张脸。 温时遇没有应答他。 玻璃水缸里的水位越来越高,戎黎不再周旋:“可以说了,你的条件。” 沈清越的目光在戎黎和温时遇之间来回扫视,看不太清晰,轮廓的重影模糊:“你不是舍不得自己的眼睛吗。”他一副看好戏的姿态,“那你把他的眼睛挖出来给我。” 话音落地之后,戎黎和温时遇同时望向屏幕里的徐檀兮。 沈清越笑了。 这就好玩了,戎黎挖了温时遇的眼睛,棠光还能原谅他吗?恐怕一辈子都要在心坎里卡根刺,拔不出来,痛快不得。 他开始期待了。 “姐姐。” 东宝还不到一米一高,一张嘴水就往他喉咙里涌,瘦小的身体快要支撑不住,踮着脚,身体在摇摇晃晃:“我好怕。” 他还闭着眼睛。 姐姐说,救他们的人来了,才会叫他睁开眼。 可是为什么还没有来? “我害怕。” “姐姐。” “姐姐。” “……” 一声一声,颤抖哆嗦着,死亡离年幼的孩子最近。 温时遇看着视频里的徐檀兮,眼里是一泓平静的清泉,倒映着人间烟火的暖色。 “杳杳,”他很平静,不怨不悔,“不要怪他。” 说完,他闭上眼睛。 戎黎拿起了桌上的匕首,灯光落在刀刃上,反射出白森森的光影。 “戎黎!” 他手停住,望向屏幕里的徐檀兮。 “东宝,”她目光骤亮,像漆黑的夜里突然燃起了滚烫的火光,她说,“可以睁开眼了。” 小孩子睁开眼,水已经没过了他的下巴,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张着嘴,瞠目结舌。 屏幕里有打斗的声音。 徐檀兮取下发间的簪子,用牙齿咬住一头,利索地将簪子折断。 那是戎黎送给她的,薄薄的玉片里面藏了刀刃。刀刃是特殊材质,硬度很强,能断铜破铁,能割骨挑筋。 这把刀是她留给自己的退路,不过以她一人之力,很难保证八个人质的安全,在程及没到之前,她不会轻易出手。 呲的一声。 锋利的刀刃划在玻璃上,玻璃瞬间裂开一道痕,徐檀兮一脚踹碎了有裂痕的玻璃。 巨响之后,水流哗哗地四溅开来。 她没有管手上的铁链,直接拖着玻璃走到旁边的水缸,用同样的办法,划破了玻璃。 “东宝,往后站。” 东宝像一只小乌龟一样,缩到边边上。 “咣!” 徐檀兮把玻璃踹出一个洞,水立马流出来,她转过头来,冲着镜头说了一句:“戎黎,注意安全。” 是程及他们来了。 戎黎手中的刀锋一转,抵在了沈清越的脖子上,他把人制住,用英文对那些佣兵说:“枪放下。” 对面十几个人面面相觑。 唯有为首的那个黑人握紧了手里的枪,将枪口指向戎黎,他手指扣动扳机—— 戎黎一脚踢出转椅。 男人腿部被击中,子弹打偏。 “砰。” 窗户被击穿了。 警察听闻枪声之后,破门而入,穿着防弹衣的宁科冲在最前面:“把枪放下,举起手来!” 朝戎黎开枪的那个黑人再次扣动扳机—— “砰!” 狙击手一枪将其击毙。 剩下的十多个人立马放下枪,举手投降。 胜败已成定局。 “看得到吗?” 投影幕布上,程及那张俊脸凑了过来,手里还扛着一把麻醉枪,他盯着镜头在摆弄:“这玩意坏没坏?” 不管了。 他对着镜头笑得痞里痞气:“戎黎,你听好了,回来得给我加钱。” 地上中了麻醉枪的男人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盯着程及的后背,猛地抬手—— 后面的徐檀兮一脚将匕首踹掉,男人回头,心口刚好撞上她的拳头,白眼一翻,往后倒了。 沈清越盯着屏幕里,目色发红。 徐檀兮把头发别到耳后,转过头来,她用从他那里挖去的那双慧眼,看着他,像当年在幽冥四十八层那般,那般挑衅、张扬:“别阴魂不散,不然你还得死一千次一万次。” 沈清越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让人毛骨悚然,宁科用枪指着他:“你笑什么?” 他眼里翻滚着火光,来势汹汹,像要毁天灭地:“我笑你们蠢。” 突然—— “嘀、嘀、嘀、嘀……” 计时启动,戎黎目光望向桌上的手机,屏幕上红色的数字在跳动:十、九、八—— 戎黎大喊:“快趴下!” 他没有时间犹豫,抓过沈清越转了个身,按出手表上的特制刀刃,在玻璃上划了道痕,一脚踢碎,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沈清越踹了出去。 “砰!” 玻璃被震碎,火光从窗户冲压进来。 戎黎拽过温时遇,把他挡在身体下面。 “砰砰砰!” 炸弹炸开,肉体和骸骨四分五裂,半空中绽开了一朵血色的花,把这个夜幕染得火红。 像千树万树花开的焰火。 连续数声巨响之后,归于平静。 温热的液体流进了温时遇的脖颈,他指尖摸了一下,一片血红:“戎黎!” 戎黎从他后背滑下去,倒在地上。 “还——”他张嘴,血液涌出来,“还你的。” 温时遇救过他一次。 他现在还了。 “戎黎!” “戎黎!” “……” 她在喊他。 声音越来越模糊,他看着投影仪里的影像,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棠光……” 他合上眼睛。 他跌进梦里,看见了熊熊燃烧的诛神业火。 ------题外话------ **** 二更在凌晨后。 461:噢,春天啊,要造作了(二更) 他跌进梦里,看见了熊熊燃烧的诛神业火。 业火之外,少年在求饶。。。 “师父,红晔求您,别再烧了。” “她在喊疼,别烧了。” “红晔求您,饶了她。” “师父,您烧我吧,我代她。” “这审判神我来做,您放了她。” “师父,红晔求您了,她会死的,她会死……” 少年跪在地上,哀求了很久,可是没有用,业火越烧越大。 他不再求了,不再哭了。 “对不起师父,徒儿不孝。” 他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跳进火海。 “红晔!” 重零开坛讲法时曾经说过,诛神业火是诸神的克星,能烧神骨、能焚魂魄,一旦坠入火中,便进入了火海的虚妄世界,无边无际、不死不灭。 业火把锁着棠光的玄铁烧成了灰烬,她躺在地上,喃喃低语,唤着她的心上人。 “戎黎,戎黎,戎黎……” 她发间的簪子幻成狐尾,护在她身旁,将她团团绕住,为她挡下了大半的业火。 诛神业火最先灼的是眼睛,所以不可以睁开眼,可戎黎要在无边无际火海里找她,只能睁着眼,任火光灼红了他的瞳孔。 “戎黎。” 他看见她了,过去把她抱起来:“我在这,我在这。” 她眼皮微微动了,意识已经混沌。 他说:“不要睁开眼。” 她身体很热,昏昏沉沉没了意识,不一会儿便现了原形,她被一双手抱着,眼皮睁不开,耳边好像有熟悉的声音在哄她,她昏昏睡去,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喊她。 “小白!” “小白!” “……” 是红晔在喊。 诛神火海是虚妄世界,无边亦无际。 “小白!” “小白!” 突然,身后有声音:“把眼睛闭上。” 红晔回首,业火的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微微眯着,看见了模糊的轮廓:“释择神尊?” 下一秒,他的眼睛被蒙上了。 戎黎告诫他:“不要告诉别人,你在火里见过我。” 说完,他幻成狐狸真身,把白灵猫严严实实的藏在了身体下面。 片刻之后,火光熄了,地上趴着两只猫,一白一黑,但不见戎黎的踪影。 因为红晔也在火里,重零终归舍不得下狠手,收了业火。 这是红晔的情劫,他渡不过。 重零一挥袖,把一直跟在棠光身边的那一缕红晔丢的魂打下了天光,随后剔了她的神骨。 “把她送回西丘。” 周基应道:“是,师父。” 削了神籍、剔了神骨,棠光不再是岐桑座下十九弟子,也不再是神。 岐桑还不知道玄女峰的这番变故,他因包庇戎黎,被罚在东丘闭门思过,已经有三百余年未与外界联系。 他在一处水帘洞中打坐修行,突然闻到血腥气,睁开了眼。 洞穴门口滚进来一个人。 岐桑起身,见那人一身白衣被血染红:“戎黎?”他走过去,把人翻了个面,“戎黎!” 戎黎像死了一样,紧紧闭着眼,眼角还在淌血。 “戎黎!” “戎黎!” 岐桑一探他的神骨才发现,他的骨头四分五裂了。 是诛神业火。 他被诛神业火伤得很重,尤其是眼睛。 恰逢深冬,积雪覆盖了西丘的百里山峦,银装素裹,不见郁郁葱葱的松柏,但见树树梅花立在枝头,于冰天雪地里,俏生生地争艳,红得妖娆。 深山之处,有座茅草屋,屋里点着油灯,竹榻上的人儿还在昏睡。 她额头沁出了冷汗,在挣扎,喃喃梦语:“先生,先生……戎黎,戎黎……” 她胡乱地喊,一会儿先生,一会儿戎黎。 床头打盹的孩童醒了过来,看了看榻上梦呓的人儿,拔腿便往外跑。 “树婆!”孩童是刚修成人形的蛇妖,他跑到屋外,“树婆,她醒了!” 树婆又吸了一口天地精华,这才回屋,床上的人半梦半醒。 树婆喊了声:“小白。” 她缓缓睁开眼。 “你终于醒了。” 她已经睡了一百多年了。 她坐了起来,脸色苍白,消瘦又憔悴,呆愣愣地环顾了一圈:“这是哪儿?” 她嗓音哑得厉害。 树婆说:“这里是西丘。” 棠光有三万多年没回过西丘了,这山间的气味都变得很陌生。 “我为什么在这儿?” 她不是在玄女峰受诛神业火吗?为何会在这? 树婆解释说:“一位叫周基的神君把你送回了西丘。” 周基是万相神尊的二弟子,这么说,是万相饶恕了她? 可是为什么呢? 她在火里模模糊糊听见有人在叫她,是谁叫她?还有谁也受了罚吗? 她着急地问:“先生呢?” “谁?” 她鼻子酸了:“我夫君,戎黎。” 树婆神色复杂,半晌不言,只是摇了摇头。 棠光急切地抓着她的手:“你的树根不是知道很多事情吗?你告诉我好不好?”她泪眼盈盈,红了眼,哽咽了喉,“他在哪里?你告诉我,我要去找他。” 树婆拍着她的手,叹息了声,语重心长地劝她:“小白,忘了他吧。” 天光的神尊她们妖精爱不起。 棠光把手抽走,摇头说:“不要,我不要忘。” 她擦掉眼泪,摸着头上的簪子,神色坚定,不悔、不改。 “他会来找我的,他一定会来找我的。” 她会好好等他,她最擅长等人了。他一定会来的,他说过会找河媛神尊织最漂亮的盖头,重新娶她。 **** 冬去,春来,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柳枝抽了芽,青草冒了尖,棠光的长发已经及腰。 西丘百里山峦的桃花开得繁盛,树婆酿了好多坛桃花酒,定是树婆酿酒的技术不好,不然她怎么偷喝了那么多还是不醉呢。 她在西丘等了戎黎好久,她怕会忘了他,就把他送的簪子钉进了骨头里。 很痛,但是她很开心。 她现在是妖了,上不去天光,她变得不爱笑了,不爱说话了,也不爱吃零嘴了。她每天修炼,每天等他,每天望着天光自言自语,她说很想他,说在等他,让他快点来找她。她的法力变得很厉害了,整个西丘谁也不是她的对手。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那根定情的簪子里有戎黎一半的法力。 转眼,五百年匆匆而过,又到春天,西丘的妖兽没日没夜地造作,她好想他的先生。 这日,她被人掳走了,她没反抗,因为掳她的是岐桑。 她醒来的时候,有人在吻她,一下轻一下重。她睁开眼,四周很暗,应该是夜里。 她伸出手,摸到他的腰腹:“戎黎。” “嗯。” 她抱住他,仰起头,与他亲吻。 她好感谢岐桑,想给岐桑上香,想叩谢他大恩。 戎黎吮着她的唇咬了咬,她动了情,嗯了声,娇娇地叫着。 “咳咳!”岐桑在门口的石凳上坐着,“我还在呢。” 戎黎抱着棠光翻了个身,将光景挡住:“岐桑,你先出去。” 岐桑:“……” 他去劫人之前,是谁警告说不准去的? 是狗吗? 算了,看在春天的份上,不跟狗计较。 岐桑甩袖走了。 暧昧的水声又响了。 戎黎吻得很重:“等我了吗?” 怀里的姑娘两颊通红,眼角泛着潋滟的桃色:“等了。” 洞穴里很暗,她摸着他的脸,一寸一寸往上,她摸到了他眼睛上系的带子。 “你眼睛怎么了?” 戎黎抬起脸,吻她的手:“降怪的时候受了伤。” 她当时意识不清,不知道他去了玄女峰,不知道他也在诛神业火里。 她紧张兮兮地、小心翼翼地摸着他的眼皮:“要不要紧?” 戎黎撒了谎:“不要紧,过些时日就好了。” 好不了,那是诛神业火烙下的伤,好不了的。 棠光捧着他的脸,凑过去亲他的眼睛,左边亲一下,右边也亲一下。 戎黎搂住她的腰,翻了个身:“忍一下,我可能会弄疼你。” 她娇羞地把脸藏在他怀里:“嗯。” 他褪掉了她的衣裳。 她突然想起来,赶紧推他:“红鸾星会动。” 他抓住她的手,放在腰上,俯身在她身上啄吻:“已经毁掉了。” “哦。” 她身体缠住他。 他们欢好了很久,从夜幕到清晨。 ------题外话------ **** 噢,情人节啊,家里有狗的仙女们,请造作吧~ 下一更下午四点左右 462:恩恩爱爱热热烈烈(一更) 山间的清晨有鸟儿在唱歌,流水涓涓,滴滴答答。 蝴蝶立在了枝头,扑扇的翅膀被晨间的露水打湿,像动情后女子的睫毛。。。 他又去亲吻她,从脖子往下。 她猫尾露出来,晃个不停,羞答答地去推他,眼睛微微眯着,眼角早就湿润:“不要亲了。” “不要亲……” 他应了声:“嗯。” 可他还在亲她。 她的神,匍匐在她身下。 她有些惊慌,不停地喊着他:“戎黎。” “戎黎。” “……” 清晨又到夜幕。 他们在洞穴里耗掉了一个花开的春日。 夜里,天上坠着满天星子,地上开了各色的花,风卷着花香,吹遍东丘葱葱郁郁的山,枝头立着一轮昏暗的月,远远看过去,像名家精心泼的一副画。 月亮在棠光怀里。 她在戎黎怀里。 “累不累?” “嗯。”她昏昏欲睡,却强撑着眼皮,舍不得睡。 戎黎拍着她的后背哄着:“你睡会儿。” 她把头埋在他胸口,蹭了蹭,情事过后很惬意,尾巴无意识地在摇:“你会走吗?” “不走。” 她这才睡去。 等她睡熟后,戎黎起身,从洞中出来。 岐桑好兴致,半夜饮酒,洞府门口有棵盛开的桃树,风吹着花瓣落了一地,岐桑肩头也停了两瓣。 戎黎眼睛伤了,却也不是全然看不见,他能看到大致的轮廓,但很模糊,像白晃晃的影子,白天见不得强光,得用带子遮着。 是以,他走得很慢。 他伸手摸索,碰到石墩之后才坐下:“你把她劫来干嘛?” 岐桑支棱着脑袋,随手一划,折了根桃枝,他握着桃枝拨开了戎黎的衣领。衣领下面,白皙的皮肤上还有欢爱的痕迹。 岐桑没个正经:“你说呢?” 戎黎把树枝推开,一瓣桃花落在了他锁骨上,他没管,任衣襟半敞着。 他这模样,没了平日的清贵高雅,沾染上了红尘风月,倒是显出了几分风流。 “把她送回去。” 岐桑倒了杯酒给他,摘了几瓣桃花放在杯中,反问他:“你舍得?” 他不舍得。 “我的眼睛瞒不了多久,必须送她回西丘。” 岐桑也愁啊,将一杯酒一饮而尽,这桃花酿怎么突然没滋味了。 “你现在法力没了一大半,神骨受损,眼睛也坏了,别说重零,玄肆你都不一定应付得来。”岐桑眼里有三两分醉意,脑子却清醒得很,“戎黎,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棠光受了诛神业火,戎黎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他一定在谋划什么。 他也不说。 岐桑头疼:“连我也不能说?” 戎黎饮着酒,眼睛看不清东西,瞳孔失了神采,眼底凉意很重,风把落在他锁骨上的桃花吹走,他皮肤上有几点桃红。 那是他心上人吻的。 “不要插手太多。”他说,“对你没好处。” 岐桑被他弄得有些急躁,甚至有点恨铁不成钢:“非要把自己搞成这样?真那么爱她?” 风花雪月有什么好的,岐桑不懂。 戎黎回他:“嗯。” 很爱她。 “戎黎。” 岐桑叫了他一句,又不说话,沉默了许久,久到温过的酒都凉了。 他才说:“不要把自己折腾没了,天光上太冷清,没了你,更没意思了。” 岐桑曾经以为,他会跟戎黎一起活很久很久,会一起看沧海到桑田。他们当了千千万万年的邻居,没了对方,就不习惯了。 洞中,棠光早就睁开了眼。 戎黎忘了件事,她现在法力高强,听力也极好。 **** 他们睡了一整天,醒来时,近黄昏。 “饿不饿?” 棠光摇头:“我已经辟谷了。”她从石榻上坐起来,“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戎黎在下天光之前,受了九道雷刑。 他说:“已经好了。” 撒谎。 她昨夜偷偷探了他的神骨,他身上有重伤,尤其是眼睛。 棠光借着黄昏的光,解开了他眼睛上系的白色缎带:“那你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好?” 光线不强,他还是下意识地拧了下眉,等适应之后才睁开眼,瞳孔里有虚晃的影子,他眯了眯眼角,试图看清楚她。 “还要过阵子。” 他又撒了谎,他的眼睛好不了。 棠光帮他把带子又系好:“你不是下凡世去了吗?” 万相神尊重零判了他十二凡世之苦。 他靠着身后的石壁,一只手抱着她:“我偷了塔缇神尊的雪藕,下凡世的是我做的藕人,受了雷刑之后,我便在岐桑这养伤,没有去凡世。” 他其实一直在玄女峰,不过没有现身。 “那你什么时候回天光?” “等藕人历完了十二凡世,我便要回去。”要回去算账。 棠光嗯了声,没再问了,躺着靠在他身上,手指搅着他的衣角,安安静静的。 戎黎把她抱起来,分开她的腿让她坐自己身上:“没有别的话跟我说吗?” 她杏粉色的裙摆铺在他身上。 她说:“你回天光吧,我不想你再冒险了,我会在西丘好好活着,你也要在天光好好活着。” 戎黎摸了摸她的发髻。 他昨日便发现了,她发间没有簪子,那根簪子在她身体里,所以她才这么快炼化了他的法力。 也好,只要重零不再出手,那一半的法力护她足够了。 “我让岐桑送你回去。” 她抱紧他,软着嗓子撒娇:“下个月好不好?下个月再回去。” “好。” 住在岐桑的洞里总归不方便,戎黎另外辟了个住处,在山腰。 洞府外面有大片的山茶花,有迎风招展的风信子,有花前月下缠绵的眷侣。 ------题外话------ *** 好喜欢岐桑(程及)和戎黎之间的感情,真的不输给爱情啊 463:棠光将眼睛取给戎黎(二更) 岐桑在东丘布了结界,天光上窥不到此处,所以戎黎……乱来。 春日暖洋洋的,远处的山间开遍了映山红。。。 戎黎从洞中出来,眼睛上系着微微透光的白布:“在外面干嘛?” 棠光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挡着眼睛看春光,惬意地晃着腿:“在晒太阳。” 戎黎慢慢走过去,摸索着坐下,陪着她躺了一会儿。 太阳晒得人发懒。 棠光一把猫骨头扭了扭:“这么好的春光,浪费了可惜。” 戎黎正想问要不要出去玩。 她爬到他身上,双手枕在他胸前,漂亮的眼睛眨巴着看他,笑吟吟地说:“先生,我们交配吧。” 戎黎:“……” 现在是春天。 严格来说,神没有发情期,尤其是上古神尊,但成年了的妖有。 戎黎清心寡欲了千千万万年,这甫一开窍,就遇上了个小妖精。 “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他有些问不出口,但耐不住好奇,别别扭扭地问,“你怎么熬过来的?” 棠光一副懵懂的表情:“熬什么?” 三个字在喉咙里反复滚了几遍才憋出来:“发情期。” 说到这,戎黎耳根都红了。 他也是活回去了,那么多年的清修修进了狗肚子。 棠光趴在他身上笑得前仰后翻:“先生,我已经是很厉害的大妖了,没有发情期。” 她以前不厉害的时候,尚且年幼,一到春天,光惦记着各种果子去了,也没什么特别反应。 “那你怎么日日缠着我?” 这话说得没羞没臊,戎黎脸也有些发热,便转到一边去,可语调到底是欢喜得意的。 他自然也是喜欢的,喜欢她这般缠着他。 棠光在他怀里伸着懒腰,换了个姿势,平躺在他身上,手放到肚子上,很母性地摸了摸:“因为我想给你生小狐狸呀。” 如果有了小狐狸,她在西丘等他的时候,就有事情可以做了,她会好好养他们的小狐狸。 戎黎晃了下神。 上古神尊很难有子嗣,除非…… 他思忖了许久,抱着她回了洞中。 外头春光正好,里头小女子一惊一乍:“呀!你变成狐狸干嘛?” 过后—— “喵~” 只剩猫叫了。 春光无限好啊。 一个月过得很快,好像眨眼功夫,棠光没能怀上小狐狸,她得回西丘了。 戎黎醒来时是傍晚,在洞中不见棠光,他起身出去寻人。 “棠光。” “棠光。” 他看不清,眼睛上还系着带子,脚下走得很快,伸着手摸索前面的方向,神色很着急。 “棠光。” “棠光。” 山间空旷,他的回声荡开。 “来了来了。”棠光应了句,从小路那头跑来。 戎黎立刻握住她的手,抓得很紧:“你去哪了?” 她单手拎着两个酒坛子:“我去师父那里讨了两壶酒。”她晃荡了两下,笑盈盈地说,“今晚我们喝酒。” 在天光时,戎黎不给她喝酒,她也不好那口。 “怎么突然想喝酒了?” 她挽着他往洞中走:“就是突然想啊,你要不要陪我喝?” 戎黎也不太喝酒:“嗯。” 月亮出来后,棠光用树枝幻了把四仙桌,放在外面的大石头上,她和戎黎围着桌子盘坐着喝酒。 东丘的夜色很美,今夜又是月圆夜,不用点灯也处处亮堂,山间有的夜莺在唱歌,风吹过,风信子在跳舞。 月下,对影四人,各自披着一身银白的月光。 岐桑这酒很烈,但不呛喉,味道甘甜,戎黎喝了一壶便醉了。 他眼睛上系的带子不知掉哪去了,眼角微红,眸子泛着潮气,七八分醉意把脸都染得酡红。 他看不清人,便撑着桌子,一直往前凑,凑到棠光的脸跟前,可还是看不清,他揉了揉眼睛:“棠光。” 棠光用额头碰了碰他:“在呢。” 她喝得少,很清醒。 他噘着嘴去亲她,没亲准,亲在了她下巴上,亲完自己笑了,杏眼弯弯的:“我们拜过堂了,你是我娘子。” 他很开心,尾巴翘了出来,两条都翘了出来,晃了几下之后,胡乱地去钻她的裙子、胡乱地挠她、蹭她。 棠光手肘抵着桌子,双手合成一朵花,托着下巴:“那你喜不喜欢你娘子?” 戎黎可劲儿地点头:“喜欢。” 她摸了摸他的脸,好烫:“有多喜欢?” 他想了很久,眉头皱起来:“不知道。” “怎么能不知道呢?”棠光的语气像在哄人,又像在骗人,“不知道就要罚酒。” 戎黎喝晕了,抱着她一只手,很乖地点头:“哦。” 棠光重新倒了一杯,他举杯喝掉。 喝完后,他又凑过去亲她,这次亲在了她鼻子上,他笑了笑,碎碎念的还是那一句:“我们拜过堂了,你是我娘子。” 棠光也还是那句:“那你喜不喜欢你娘子?” “喜欢。” 她继续循循善诱:“有多喜欢?” 他又想了想:“好多好多,但我不知道是多少。” “不知道要罚酒。” “哦。” 他又乖乖喝掉了她倒的酒。 喝完之后,他支着下巴摇头晃脑,打了一会儿的盹,又醒了,像只没骨头的动物,往棠光身上贴,拿尾巴去缠她。 他醉醺醺地说:“我们拜过堂了,你是我娘子。” 喝醉了酒的释择神尊就喜欢反反复复地念叨。 “那你喜不喜欢你娘子?” “喜欢。” “有多喜欢?” “……” 棠光故技重施,一杯一杯让他喝,两壶酒空,他终于倒下了,最后呢喃了句“我们拜过堂了,你是我娘子”便睡去了。 “戎黎。” “戎黎。” 棠光叫了两声,他没有反应,只是狐尾动了动。 这酒不是岐桑那儿讨来的,是树婆酿得七日醉,喝多了能睡上个七天。 “戎黎。”棠光趴在桌子上,看他的睡颜,“你娘子她很爱你啊。” 有多爱? 她可以把眼睛给他,甚至把命给他。 她抬手,覆在自己眼睛上,取下一双明目,月色瞬间在她视线里暗去。她只是有一点点难过,以后再也看不见他的脸了。 戎黎饮下七日醉的第五天,棠光去了岐桑思过的洞府。 她眼睛上系了一条缎带,手里拄着一根树枝,没有进去,在洞府门口喊了句:“师父。” 岐桑出来:“你眼睛怎么了?” 她没说:“你送我回西丘吧。”她看不见了,还未能适应,怕找不到回去的路。 岐桑语气难得的严厉:“快说,你眼睛怎么回事?”他已经猜到一点了。 “我把眼睛给戎黎了。” 果然。 岐桑没有多说,言简意赅:“去拿回来。” 戎黎的眼睛是诛神业火伤的,一般的人、妖、神的眼睛给了他也没用,如今的棠光法力高强,她的眼睛是合适,可戎黎怎么可能会要。 棠光自然也知道戎黎不会要,所以她花了五天的功夫:“拿不回来,我在眼睛里养了蛊,蛊虫已经认主了。” 岐桑一时无言。 她还真是铁了心了。 “你让戎黎怎么办?他要是知道……”岐桑想不出来后果,戎黎那人做事很疯。 棠光都想好了:“你不要告诉他。” “戎黎是只老狐狸,怎么可能瞒得住。” “能瞒多久是多久。” 她一副不悔改的态度。 岐桑头疼:“你们两个真是——” 真是一个比一个疯。 等戎黎醒过来,怎么解释?要是戎黎知道了……岐桑都要烦得掉毛了。 棠光今日来不止是要道别,还要道谢。 “师父,棠光当日离开天光时,都没能向您辞行。”她拂裙跪下,磕了三个头,有点哽咽地说,“谢谢师父三万年来对棠光的照顾。” 岐桑突然眼睛有点酸。 ------题外话------ **** 顾美花:不知羞耻! 戎丑狗:我是动物。 杳美丽:喵~ 程单狗:我的枣树怎么还不结果? 顾美花:求月票呐~ 464:戎黎成魔,挖了慧眼(一更) 棠光回西丘的那天下了雨。 “是小白!” 小蛇妖是条花蛇,依照西丘的取名惯例,树婆叫他小花。。。 小花蹦蹦跳跳地跑到毛草屋外面,回头冲屋里大喊:“树婆树婆,小白回来了。” 雨下得不大,棠光撑了朵芭蕉叶,拄着根树枝,裙摆上沾了点泥土。 树婆从屋里出来:“这些天你去哪了?” 棠光回了个头。 岐桑应该已经走了。 她说:“我出去玩,迷路了。” 她眼睛上绑着带子,树婆问:“你眼睛怎么了?” 她扯了谎:“我摔了一跤,把眼睛摔坏了。” 树婆没有再问。 西丘的妖精们都说小白傻,出去玩了一趟,竟然还丢了双眼睛。 她原本真身时的瞳孔是蓝色,现在变成灰色了,看不见东西,一点都看不见。 她不爱出门了,辟了个洞穴,成日待在洞里。 戎黎醉后的第八天醒了,是早晨,太阳刚出来那会儿,山间里的阳光总是格外明媚。 岐桑坐在床头边:“醒了。” 戎黎眼睛上没有绑东西,睁开眼,光刺进去,他伸手挡了一下眼睛,慢慢适应后,拿开了手,沉默了会儿。 “棠光呢?”他问。 岐桑说:“回西丘了。” 戎黎没再接着问。 岐桑心里头不安,总觉得不大对劲,试探性地问:“你现在看得到东西吗?” 戎黎把手覆在眼皮上:“嗯。” 岐桑这两日想了个说辞,怕戎黎看出端倪,他特地看着别处说:“我去东问那里讨了药,没想到还真有作用。” 戎黎又嗯了声。 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谈,什么也不问。 “你……” 岐桑哑口了,不知道说什么。 “岐桑,”他声音很无力,脸色苍白,躺在那里不动,睫毛垂着,很脆弱的样子,“我想再睡会儿。” “哦。” 岐桑出去了。 戎黎躺了会儿,坐起来,幻了面镜子出来,他变成原身,看镜子里的眼睛。 瞳孔是蓝色的。 他就知道、就知道……这眼睛是他家那只傻猫的。 ***** 戎黎在东丘休养了两百年,因着诛神业火的伤,他的眼睛还是落下了眼疾,天昏暗时会看得不大清楚,眼睛养了蛊,蛊虫认了主,他取不出来。 十二凡世历完,戎黎重回天光,他没有回释择神殿,去了七重天光。 玄肆的三弟子子寅守在伽诺神殿前,见戎黎前来,走下台阶参拜:“子寅见过释择神尊。” 戎黎直接往殿中走。 子寅上前拦住:“神尊留步。”他解释道,“我师父在闭关,暂时不见——” 戎黎抬袖一拂,子寅被醇厚的灵力震得摔坐到地上,头一歪,呕出一口血来。 殿中其他弟子闻声后一涌而出。 戎黎幻了把剑出来,银色的剑身周边萦绕着黑色光晕,他抬起眸子,道:“让开。” “释择神尊,我们有师命在身,还请神尊莫要为难。” 说话之人是玄肆的大弟子观博神君,他手持武器,挡在了大殿门口。 戎黎执剑挥下,一道光刃将殿前的石阶从中劈断,玄肆的二十几个弟子全部被光刃击中。 天光上平静了太久,教这些人都忘了,战神是怎么得名的。 “下次再敢拦我试试。” 留了一句话,戎黎转身进殿,他穿一身黑衣,袖口和衣领用红线绣了簇簇火焰。 一身杀气,凛凛威风。 玄肆的弟子们都负了伤,阻拦不了,也不敢阻拦,观博神君拄着剑起身:“快去禀报万相神尊。” 殿中,玄肆端坐高台。 他睁开眼:“你来了。” 戎黎走上去,手里的那柄剑还没有沾血,殿中的光线强,照着刀刃森森发白。 “当日我的警告还记得吗?” 玄肆不言。 戎黎提醒提醒他:“我说过,她受诛神业火之日,就是我来挖你眼睛之时。” 他从不妄言,说到,必做到。 “我晚来了七百年,”他周身绕着杀气,眼里像融了冰,也像燃了火,“你应该做好准备了。” 他的眼睛是棠光的,原本是很乖顺的一双眼,现在跟了他,多了股子杀生予夺的狠意。 上古神尊坠入了红尘,一身神骨剔掉慈悲,还要沾染杀戮。 玄肆仍旧坐着,八风不动:“你真敢挖我的眼睛?”他笑了,“戎黎,这天光上还不是你说了算。” “不用我说了算,挖你眼睛的能耐我还是有。” 说完,戎黎直接出手。 剑风快得人眼花,玄肆转瞬幻作风,身下的紫金莲座椅被剑刃劈中,顿时化为灰烬。 玄肆绕至戎黎身后,放出务虚扇,他捻了个诀,扇面一分为二、为四……变作无数锋利的刀剑,他一掌推出,刀剑全部刺向戎黎。 戎黎却老神在在地站着没动,刀光剑影逼近他,在离他咫尺之处,突然全部停了下来,悬在半空中。 戎黎往前迈了一步,那些刀剑跟着退了一丈:“你法力倒是精进了不少。” 玄肆挑衅:“你退步了。” 戎黎很讨厌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他执起剑,扬手劈下,绕着他的那些刀剑全部落地,他从刀光里走出来,一瞬便到了玄肆跟前,抬手扼住他的喉咙。 “退步了也能弄死你。” 两神大战,灵力乱窜,殿中的石柱裂开,整个神殿都在摇摇欲坠。 玄肆喉咙被掐着,眼角逼红,青筋里血液在流窜暴动,他一转头,看到了戎黎手腕上黑色的血管。 掌生死的释择神尊……成魔了。 殿外有人大喊:“万相神尊到。” 整个天光都在翻涌。 “戎黎。”结界把重零挡在了外面,他一挥手,破了结界,“快住手。” 戎黎置若罔闻,以手为刃,划过玄肆的眼睛。 “啊——” 玄肆惨叫,两行血液从眼角流出。 戎黎将他扔出去,看了看掌心,有两点明火:“这就是慧眼啊。” ------题外话------ ***** 我戎狗战斗力好强 465:戎黎毁神规,棠光换眼(二更 戎黎将他扔出去,看了看掌心,有两点明火:“这就是慧眼啊。” 他直接收入囊中。。。 重零目光掠过玄肆,问戎黎:“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挖上古神尊的眼睛,这是杀戮的大罪。 “知道。” 他是明知故犯。 “我念你是上古神尊,已经饶了你一回,你却变本加厉,不知悔改。”重零提了提声,白发衬得眉眼冷冽,“戎黎,你真当这天光上没有规矩。” “趁着这次改改规矩也好。”重零在下面,戎黎站在高台,俯视着,未低头,“我当初就跟你说过,不要动棠光。” “一个女妖就让你发了狂,这神尊你也不用当了。”重零五指张开,灵力绕于掌中,殿外天光翻涌得更厉害了。 戎黎从容淡定得过分:“我现在打不过你,但你要杀我也没那么容易,搞不好这天光都得毁了。” 虽然他只剩一半的法力,但要把天光搅得天翻地覆也够了。 他并不想开战,便与重零谈判:“我要去趟西丘,等我回来再任你处置。” 重零思忖良久,收了掌中凝拢的灵力:“你若不回来,我便夷平西丘。” 就这样放他走? 玄肆的大弟子观博心中十分不平:“神尊——” 重零打断,冷眼扫过去:“何时轮得到你说话?” 这下没人敢作声,眼睁睁看着戎黎带着慧眼走了。 伽诺神殿中的人看不透,但重零座下的周基看明白了,他师父此番是要给玄肆一个教训。 重零走至玄肆跟前:“你可知错?” 他抬起头,擦掉眼角的血:“何错之有?” 还不知错。 那这双眼睛就白丢了。 重零一颗石头心,虽无情,却也公正,他居高位,将什么都看透:“在这天光上,情念动不得,贪念一样动不得。” 玄肆攥着手,没有反驳。 重零一拂袖,将伽诺神殿恢复了原样,他走之前下了道审判:“处以六道雷刑,禁足殿内闭门思过。” 玄肆座下的弟子皆不服,分明是释择神尊强抢了眼睛,为何受罚的是他们的师父。 可不服又能怎样,天光上是万相神尊掌审判。 重零回了万相神殿,去了红晔住处。 红晔还在卧床养伤,他从榻上坐起来:“师父。” 他本就丢了一魂,又跳了诛神业火,新伤旧伤要了他半条命。 重零让周基等人出去,上前问:“今日可好些?” 红晔应道:“好些了。” 重零看了看他。 病容满面,形如枯槁,分明几万年前还是温润的翩翩少年郎,鲜衣怒马,天上地下。 这情劫可不比生死劫好渡。 “戎黎刚刚去挖了玄肆的眼睛。” 红晔的第一反应是心急:“是不是棠光的眼睛——” “还念着她?” 他不作声,过了会儿,放低语气恳求:“师父,徒儿不念了,您放过他们二人吧。” 重零没有应允。 如何放过? 棠光命里本有一死劫,戎黎非要替她应劫。 西丘。 棠光半夜听闻声响,忽然睁眼。 “谁在那里?” 人影慢慢出来。 她看不到,却依旧认得出来:“戎黎。” 因为她眼睛坏了,洞穴里晚上也不点灯,只有几丈月光悄悄漏进来。戎黎暗中不能视物,可却看得清她,他这眼睛竟还会认主。 他身上还有血腥气,便没上她的榻:“你怎么知道是我?” 她起身,眼睛没有焦距,瞳孔也不动,只能凭着声音望着大概的方向,她说:“我鼻子很灵。”她伸手摸索,“你怎么来了?” 戎黎走过去,把手给她抓着:“来看你。” “你这么过来不要紧吗?天光上的人知道了会不会——” 他抱住她:“想我了吗?” 到嘴的话全部咽回去了,她本来很担心,被这样抱着又很开心:“嗯,想了。” 每天都在想,做什么都想。 西丘每一个来找她玩的妖精都知道,她害了相思病。她在天光的时候,去卯危神殿听了不少故事话本,她就学着话本里的痴情女子,种了一盆相思豆。她日日夜夜照料,能不能开出花来她不知道,不过还没发芽戎黎就来了,她想大概是有些用处的。 回头她还要再种几盆。 “眼睛怎么回事?”戎黎问。 她撒谎说:“出去玩的时候摔到的。” 戎黎在她唇上咬了一下,用了几分力道,气她恼她,更心疼她,骂了句:“小骗子。” 她笑着不说话,唇上多了个牙印。 戎黎又凑过去舔了舔他咬过的地方,吮着轻轻地磨:“眼睛闭上。” 她乖乖闭上了。 他掌心覆上去,指间有蓝色的焰光,等那光暗了之后,他拿开手。 “可以睁开了。” 棠光睁开眼,眨了两下。 戎黎一挥袖,变了好多红烛出来,他把自己置于烛光中:“看得见我吗?” 棠光揉了揉眼睛:“看得见。”眼睛好了她也没心思高兴,“你夺了别人的眼睛吗?” 他是神尊,这样做是要受罚的。 “没有。”他拿岐桑的鬼话来骗她,“我去东问那里讨了药。” 她将信将疑:“你是不是骗我?” “没骗你。” 她还是很不安,眉头皱得像包子褶。 戎黎用手指点了点她的眼皮:“疼不疼?” 是有些不适,她点头:“还有点烫。” “你闭上眼。” 慧眼认主,他得替她炼化。 换别人的眼睛多少会留下旧疾,但慧眼除外。 棠光醒来时枕边没人,她伸手摸了摸,身侧的被子已经凉了,她坐着在发呆。她想,她是不是要把整个西丘的百里山峦都种上相思豆。 ------题外话------ **** 晚安,仙女们 466:戎黎入魔,下幽冥,死劫(一更) 她想,她是不是要把整个西丘的百里山峦都种上相思豆。 “醒了。。。” 她猛一回头,出窍的灵魂归位了,赤着脚跑下床,一把抱住戎黎:“我还以为你走了。” 本来是要走的。 没舍得。 戎黎把她抱起来,放到床榻上,用被子盖住她的脚:“眼睛还疼不疼?” 她眨巴了两下眼:“不疼。”她抱着戎黎的手臂,用脸蹭了蹭,没撒手,“外面下雪了吗?” “下了。” 她缩了缩脖子:“冬天好冷啊。” 其实她不冷。 她现在法力高强,哪还会怕冷。 戎黎也不戳穿她:“怕冷?” “嗯。” 他坐到榻上,用被子裹紧她,再把她抱进怀里。 她仰着头,一张小脸红通通的,玄肆那双慧眼倒是很适合她,干净透亮,像映在湖面上的星子,闪着光,潋滟好看、波光粼粼。 她看着戎黎,眼里攒着满满一兜的期待:“能不能春天再走?我一个人睡很冷。” 她想和他多待一些时间。 她仰着头亲他的喉结,对他撒娇:“好不好?嗯?” 戎黎摇了摇头。 她眼里的光慢慢暗掉:“哦。”她把脸埋进他怀里,“那我多穿一点衣服。” 她不闹也不吵,她知道,他不留下一定是因为不能留下,她不可以绊住他。 她笑了笑,装作不难过的样子:“多穿点衣服就不冷了。” “棠光。” “嗯?” 戎黎搂着她的腰,手上很用力,蜿蜒盘踞在手臂上的那条黑色血管慢慢往外爬,从手腕爬到手背,里面的血液在涌动,像一条细细的、黑色的蛇,蛰伏不动,蓄势待发。 他眼角发红,暴烈地撕破了她的衣服:“对不起,让你这么辛苦。” 棠光没有察觉不对,很乖顺把腿盘在他腰上:“我不辛苦。” 只要他能偶尔来看看她就行了,她会一直在西丘,会一直在西丘等他。 雪一会儿歇、一会儿落,百里山峦盖上了厚厚的银装,山涧的溪流结了冰,红梅悄悄从雪白里钻了出来,摇着一抹娇艳欲滴的红。 戎黎在雪下得最大的时候走了,没有立刻回天光,他先去了东丘。 岐桑对他在天光上的莽撞行为很不满,捧着本凡世的书在看,不乐意搭理他。 “我的死劫快到了。” 这人真是! 一开口就气他! 岐桑哼了声:“你的死劫?”他本来不想说的,既然提起来了,他就忍不住要呛声,“我占卜算出来的分明是棠光的死劫。” 戎黎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就嗯了声,什么也不说。 岐桑司祸福,会占卜预测,早就算出了棠光的死劫,她原本会死于玄女峰的诛神业火,戎黎改变了她的命数,所以要替她应劫。 岐桑懒得再骂他了:“无解吗?” “有解。”他说,“我要让玄肆灰飞烟灭。”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里连点波澜都没有。 可这是一个掌生死的神尊该说的话吗? 岐桑拉过他的手,把他袖子拂上去:“你果然成魔了。” 他血管里淌的是黑色的血。 戎黎把手抽走,整理整理衣袖,眼神冰冷又麻木:“我还有理智,我要是完全没理智了,早就推了九重天光。” 岐桑在想:要不要趁他彻底失去理智之前想办法把他收了? “我明日回天光受罚,有两种可能,要么被判诛神业火,要么被贬下幽冥,不管是哪种,你都不要插手。” 行吧,不用收了,他自己要去投降。 岐桑受不了他还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把他茶杯抢了,重重撂在一边:“就一个要求,别把自己玩死了。”岐桑是天光上最不像神尊的神,他太重情,他说认真的,“我不想给你收尸。” 戎黎也一副正儿八经的语气:“如果是魂飞魄散,不会有尸体。” 岐桑踹了一脚他坐的石凳子:“滚吧你。” 他起身:“走了。” 滚滚滚! 他又不走,站在门口:“岐桑。” 岐桑烦死他了:“又干嘛?” 他说:“谢了。” 岐桑认识他不知道多少年了,就听他说过两句肉麻的话,一句是他爱棠光,一句是刚刚这声谢了。 岐桑听得很不是滋味。 他拿着书,翻了一页,装得很淡定:“你随棠光的辈分,那我也算是你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叫句爹来听听。” 戎黎笑了笑,走了。 说实话,岐桑也基本没见他笑过。 岐桑忍不住乱想了:他干嘛对我笑?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 岐桑把书一摔,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那本书是凡世的书,书名——《金瓶梅》。 上古史书有言:释择神尊戎黎妄动情念,清修尽毁,于伽诺神殿强取慧眼,万相神尊削其神籍,将之罚下幽冥四十八层。 因为戎黎没有收弟子,释择神殿暂由万相神尊座下的二弟子周基代管。 ------题外话------ **** 哎,一个月总有那么十几天特别卡文 467:六重天光,战神戎黎(二更) 岐桑被罚在东丘思过,已满千年,他重返天光。 他先去了九重天光。。。 “高兴了?” 他也不见礼,开口就怼人,一肚子火气。 幽冥四十八层有重火炼狱,能让都生不如死,那是仅次于诛神业火的刑法。 戎黎断了一条狐尾,丢了一半法力,受了九道雷刑,还被诛神业火伤了神骨,他满身的伤,岐桑怕他熬不过炼狱。 重零在殿中打坐,眼皮都不曾抬:“我只是按规矩办事。” “你就没想过规矩有时候也会错?” “且不说规矩。”他古井无波,没半点情绪,“你看戎黎,可还有上古神尊的样子?” 就你他妈有上古神尊的样子,没情没欲没心没肝,死石头一块! 岐桑忍着才没骂出口:“那不也是被那些破神规逼的。”他呼了一口气,把火气压下去,“你什么时候让他回来?” “你当幽冥是闹着玩的地方?”重零面上无波澜,“他已经被削了神籍。” 还有多少年来着? 顶多二十万年,这老石头就要神归混沌。 戎黎说的,别插手别轻举妄动,岐桑只好忍了,朝重零冷哼了声:“你最好别让我当审判神,我要是坐上了你的位子,那些破规矩我全给你改了。” 红晔和戎黎渡不过情劫,当不了审判神,下一任审判神极有可能从剩下的二十六位神尊中择选。 重零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轮到谁也轮不到你。” 法力倒是强,定性不够。 岐桑被他气笑了:“谁稀罕,你以为谁都像你,臭石头一块。” 他甩手就走了。 果罗神君看了看门口:“师父,这折法神尊也太……” 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整个天光都挑不出像岐桑那般没上没下的神。 但重零很少会惩治岐桑,对他实属纵容。 “活的太久了,我和戎黎都变了。”重零合上眼,似在自言自语,“只有岐桑还是原来的样子。” 他是父神最早点化的神尊,之后是戎黎和岐桑,他们三个曾经是并肩的好友。后来父神建了九重天光,他上了九重,戎黎和岐桑去了六重。 冬天已过,春天来了,百里山峦开了漫山遍野的花,葱葱郁郁的树把冰雪抖落,露出了绿油油的芽。 万物在复苏,棠光已经种了半山的红豆。 她蹲在草地上,正在刨土。 一浓眉大眼的男子踌躇了许久,扭扭捏捏地走过去:“喂。” 棠光回头。 男子生得高大健壮,磕磕巴巴地说:“我、我叫大黄。” 他叫大黄,是西丘百里山峦里的一条大黄狗。 棠光把种子放进刨好的洞里:“我叫小白。” 大黄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磨磨蹭蹭羞羞答答地挪过去:“你在干什么?” 她穿着黄嫩嫩的裙子,袖子上沾了泥土:“我在种红豆。” 大黄在离她一米的地方蹲下:“种红豆干嘛?” “你知道红豆会结出什么吗?” “什么?” 她说:“相思。” 不懂。 但是好厉害的样子。 大黄挠了挠头,大眼左顾右盼,莽汉娇羞:“你、你、你——” “你”了半天,没“你”出来。 棠光抬头:“嗯?” 大黄被眼前的美貌惊呆! 百里山峦里长得好看的女妖比比皆是,但大黄觉得她最好看,头发丝都好看,指甲盖都好看…… 事情是这样的:他一兄弟大黑跟他说,在树婆家里见过一个女妖,顶顶顶顶……顶顶顶好看,大黑还说想跟她交配,他很好奇,昨日就去偷瞧了一眼,然后回去就把大黑打了一顿,并且当场宣布:“那个女妖成功地引起了本妖的注意,以后她就是本妖的女妖了!” 他们当妖的,尤其是公妖,不知道羞耻是何物:“你要不要跟我双修?” “我不能跟你双修。” 她居然拒绝了! 想跟他双修的女妖能从西丘排到东丘好吧! 大黄难以置信:“为什么?”他有点生气,觉得这女妖实在有眼不识泰山,“我很厉害,西边山头没有谁打得过我。”脸上的表情是——看,我是山大王! 如果是以前的小白,她会说:因为你有杂毛。 棠光掬了一抔土,盖住红豆种子:“我有相公,不能跟别的妖精交配。” “相公是什么?”大黄虽然是山大王,但还没出过山,“你的配偶吗?” 她点头,眼睛弯了弯:“嗯。” “哦。” 好遗憾呐。 但大黄也不是喜欢强取豪夺的山大王:“那我去找别的女妖双修,我以后会称霸整个山头,到时你可不要后悔。” 棠光继续埋头刨土。 大黄大王还是有点不甘心:“你真不跟我双修?” 棠光摇头。 大黄大王突然好讨厌她的配偶:“你相公也是猫吗?” “不是。”她骄傲地说,“我相公是狐狸。” 大黄大王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果然最会勾搭良家妖女还是狐狸精。 她突然站了起来。 大黄顿时喜出望外,以为她被自己的魅力折服了:“你——” 她看向不远处的一棵树:“不知是哪位神君大驾光临?” 树叶被风吹动,人影现身。 是玄肆座下大弟子,观博神君。 戎黎跟棠光说过,是玄肆使坏让她吃下了情果,她对玄肆的弟子自然客气不起来:“你师父让你来的?” 观博盯着她的眼睛。 好好的一双慧眼,装在了她的眼眶里,便什么作用都没了,辩不了善恶,也看不到过往。 她哪里要得起这双眼睛。 观博冷嗤:“你一个小小的女妖,何须惊动我师父。” 棠光眉尾压下,顿时目光凛凛:“你找我何事?” 她身上,竟有戎黎的气场。 “天光上被你搅了个底朝天,你倒活得惬意。”观博三万年前就很看不惯这野路子出身的女妖,“要不是你这下贱小妖,我师父怎会受罚。” 怎会丢了眼睛! 棠光掸了掸袖子上的土:“所以你是来找麻烦的?” “我来替天行道,诛了你这小妖。”他张开五指,催动诛妖火。 大黄虎躯一震:“小白,让我来——” 话还没说完,只见小白瞬间移到那神君身后,截住他的手。 她轻轻一吹,灭了他的火:“我修的也是神法,诛妖火对我不顶用。” 观博脸色骤变,猛一收手,凭空变出一把剑,运了功力,注在剑中,随后奋力刺向棠光。 然而,剑尖在离她半寸处定住了,任凭他怎么用力,也动不了一分。 棠光姿态闲适地站着:“知道我师承何人吗?”她眉眼一抬,张扬飒爽,“六重天光,战神戎黎。” ------题外话------ ***** 大黄:你成功地引起了本大王的注意,汪! 468:她要去幽冥救她的神(一更 棠光姿态闲适地站着:“知道我师承何人吗?”她眉眼一抬,张扬飒爽,“六重天光,战神戎黎。” 说完,她把人扔出去:“回去告诉你师父,我棠光早就不是三万年前那个棠光了。。。” 观博神君撞在树上,吐了一口血,毫无还手能力。 已看呆的大黄回过神来,碎步上前:“我能拜你为师吗?” 棠光刚想说不收弟子。 大黄扑腾跪下:“师父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 观博神君回天光时,已是深夜。 殿外无人把守,他一人进殿。 “师父。” 玄肆闻到了血腥气,睁开眼,瞳孔灰暗:“你去西丘了?” 观博气息不稳,咳了两声:“弟子气不过,想教训教训那个女妖。” 玄肆转头望向他,目光无法对焦,不知在看何处:“你被教训了?” 观博羞愧不语。 他也万万没想到那女妖法力如此高强,他竟连一招都接不住。 玄肆低着头喃了一句:“怎么这么没用呢。” 观博立马请罪:“师父恕罪。” 玄肆动了动脖子,耳后不经意露出来,雪白的皮肤上蛰伏着一条黑色血管,向外凸出,血液似要喷涌出来。 “既然这么没用,”他手指间绕着黑色的光晕,歪着头突然咧嘴一笑,“干脆去死怎么样?” 观博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师、师父……” 他满头大汗滚下来。 玄肆站起来,没有光泽的一双瞳孔像流干了血的两个窟窿:“你这双眼睛倒还有点用处。” “师——” 声音戛然而止,血流满地。 三日后,伽诺神殿的子寅神君状告到万相神殿,说观博神君在西丘遭遇了不测。子寅虽然没有明说是棠光下的手,但却把嫌疑指向了她。 万相神尊令座下弟子果罗率三万神兵去西丘彻查。 大黄是这个悬案的证人。 “我师父没有把人打死,就把他打伤了。” “是我亲眼看见的。” “是那个长得像倭瓜一样的神君先挑事的。” 观博神君是有些矮小,但也不至于像倭瓜,果罗正想纠正—— “那个倭瓜还骂我师父是下贱小妖,还拔剑动手……” 大黄眉飞色舞地描述了一通,最后总结:“然后我师父就说她师承我师尊戎黎战神。” 语气那是十分与有荣焉。 果罗和红晔交好,态度算得上客气:“棠光神君,在事情的原委弄清楚之前,请勿擅自离开西丘。” 大黄说得很完整,棠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只纠正了一下称呼:“我被削了神籍,已经不是神君了。” 果罗没接话,面无表情地吩咐神兵将此处包围。 棠光暂时住在树婆的茅草屋里,三万神兵在屋外把守,一只鸟儿也不准靠近。这般阵势,令她隐隐不安。 大黄和他的兄弟大黑变成原形,一黄一黑两只大狗趴在不远处瞧热闹。 大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排场,眼睛都看直了:“他们都是天光上的神?” 大黄十分骄傲:“那可不!” 大黑把嘴里叼的杂草吐掉:“小白也是神吗?” 大黄猛点头,粗壮的尾巴要翘上天:“我听见那个领头的喊她神君。”什么光神君来着。 大黑顿时心生膜拜:“小白好厉害啊。” 大黄自豪得简直要跟天光肩并肩了:“那当然,也不看看我师父师承何人。” 大黑顺嘴问了:“师承何人?” 大黄立马起范儿,学着他“师父”当时的口吻,霸气十足地说:“六重天光,战神戎黎。” 大黑顶礼膜拜! 战神戎黎是他师祖、他是战神戎黎的徒孙这事儿,够大黄吹上一千年。 幽冥的入口在死海的海底,那一处,任何凡世的光都照不进去。一共四十八层,每一层的刑罚都不一样,越往下罚期和劫数越重。 海水翻涌,自动分隔出一条路来,一眼望去阴森漆黑,深不见底。 衣襟绣了红焰的白衣神尊驾鹤而来,门口把守的二人皆是人身兽首,一个叫魑,一个叫魅。 二人抱手见礼:“见过塔缇神尊。” 塔缇神尊白术掌管幽冥四十八层。 大门之下,是望不到尽头的黑色石阶,石阶两旁全是人头兽身的冥兵,白术走下石阶,一共九百九十九阶,只能徒步而下。 魑问:“会不会出什么事?” 魅道:“能出什么事?” “我听说释择神尊和塔缇神尊有私仇。” “什么私仇?” “释择神尊偷过塔缇神尊的雪藕,释择神尊心头的那个女妖也偷过塔缇神尊的雪藕。” “这算什么事儿。” 夜幕四合,乌云翻涌,下雨了,风卷着银帘,淅淅沥沥地飘。 棠光突然睁开眼,后背大汗淋漓,她伸手捂住胸口,疼到抽气。 正在打盹的树婆听到声音惊醒过来,瞧见棠光抱着身子蜷缩在榻上,整个人都在发抖。 “怎么了?” 她脸上毫无血色,张着嘴却像呼吸不了:“疼……” 树婆不知道她怎么了,也不敢碰她:“哪里疼?” 她撑着身子大口喘息,手指把被褥抓破,像是被抽走了魂,目光呆滞又空洞:“是戎黎在疼。” “什么?” “他受伤了。” 她忍着痛,下了榻,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树婆追着她问:“你去哪?” 她失魂落魄:“我要去找他。” 树婆拉住她:“外面有神兵把守,你不能去。” 她回头,眼角通红:“树婆,”她身体里有戎黎的狐尾,她能感受到,她快要痛死了,“戎黎他在受苦。” ------题外话------ **** 感觉……有丢丢的虐,就丢丢 469:程及好爱戎黎呀(一更) 她回头,眼角通红:“树婆,”她身体里有戎黎的狐尾,她能感受到,她快要痛死了,“戎黎他在受苦。” 树婆迟疑了很久,松开了手。。。 棠光一出去,果罗神君便拦住了她的路。 “棠光神君留步。” 她停下脚:“戎黎在哪?” 果罗只说:“你不能离开西丘。” 她握剑,指向他:“我不想伤你。”她眼底杀戮已起,“他在哪?” 果罗来之前领了师命,不能让棠光踏出西丘一步。 他召出武器:“得罪了。” 重零低估了棠光。 果罗和三万神兵根本拦不住她,不远处瞧热闹的大黄和大黑被翻涌的灵气震得头晕目眩,周边的树连根拔起,虫鸣兽吼,飞禽四处逃窜,整个百里山峦都在震荡。 地上横七竖八的全是人,棠光执剑指着果罗的咽喉。 她再问一遍:“戎黎在哪?” 果罗仍不作声。 她毫无耐心,扬起手里的剑—— “小白!” 她动作停下,回了头。 少年站在远处,羸弱的身体微微摇晃,他摇了摇头:“不要杀生。” 她呆呆地愣了半晌,然后收起剑,走到少年跟前:“红晔,你能不能告诉我?”她仰着脸,泪眼婆娑,“他在哪里?” 红晔最怕她哭了。 他说:“他在幽冥。” 她擦掉眼泪,转身往幽冥去。 红晔想喊住她,想叫她不要去,可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看着她的背影,眼泪慢慢把视线模糊了。 果罗想去追。 红晔拉住了他。 “师兄。” 少年眼眶通红:“她本来不用受这么多罪。”他看着幽冥的方向,“如果我没动情,如果我当了审判神……” 你本来也不用受这么多罪,如果你没有动情。果罗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幽冥四十八层有重火炼狱。 听说重火炼狱不是明火,但下过四十八层的鬼怪还没有谁出去过,所以重火炼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除了塔缇神尊白术谁也不知道。 戎黎脚上有铁链,不算粗,但温度滚烫,铁链穿过脚上的骨头,只要稍微一动,就会撕裂骨头,但神骨会自动愈合,然后再撕裂,就这样反复。 四面八方全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无边无际。 他趴在地上,没有流一滴血,痛在骨髓里。 白术脚踩在他后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不求饶?” 他仍然一声不吭,骨头都被折碎了,也不低头。 白术脚下用力碾了碾:“你要是求得好听,没准我还能留你条命。” 戎黎抬头:“你的眼睛是谁的?”他的瞳孔已经成了血色,“你大弟子的?” “认出我了?” 不是塔缇神尊白术。 他变回自己的模样,是伽诺神尊,玄肆。 “观博这双眼睛不太好使。”他蹲下,眯着眼睛看戎黎,看得不是很清楚,他又凑近了些,盯着戎黎的瞳孔,“要不你的给我?” 戎黎撑着身子站起来:“你杀了他?” 玄肆摸了摸自己眼皮:“能助本尊成大事,是他作为弟子的荣幸。” “你要审判神的位子?” 玄肆笑了笑,仍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那瞳孔看人时,像与毒蛇撞上了视线,瞬间就教人脚底生寒。 他说:“我要整个天光。” 戎黎还是那副神态,淡然自若:“妄动杀念、贪念,论罪当诛。” “你这是在审判我?”玄肆看着他那张脸,想撕碎,“你有什么资格?” 他突然想到什么,抬首,盯着悬在半空中的那一簇烛光。 幽冥四十八层不应该有光。 他伸出手,烛光落在手里,变作了一面镜子。 是通灵镜。 通灵镜是子母镜,两面相通。 玄肆看着镜子里:“在看吗?重零。” 另一面的确在万相神殿。 “我在幽冥等你。” 玄肆松手,又任那镜子变成了烛光,然后大笑,笑完后,神情骤然阴鸷:“你以为我会怕诛神业火?” 戎黎往前走了一步,铁链扯裂骨头,血一流出来,就被吸干了。 “我猜对了。” 玄肆看着戎黎,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下文。 四周昏暗,他看不清,却不骄不躁,语气平平:“你跟我一样,练了凝魂术。” 而且玄肆练到了第九重,已经彻底入了魔道。 戎黎不同,他只练到了第五重,虽生了魔血,但仍有神骨。 “要不要尝尝?”玄肆朝戎黎伸手,要食他的魂魄,“魂魄被人吃掉的滋味。” 凝魂术不仅能凝魂,还能吸魂噬魄,若炼到炉火纯青,便能不死不灭,乃上古禁术。 “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戎黎问他,“我是谁?” 掌审判的重零有诛神业火,司祸福的岐桑能占卜预测,辩善恶的玄肆有一双能看过往的慧眼。 而释择神尊戎黎,掌天下生死。 玄肆只微微愣了一下神:“我已经有不死之身了,你杀不死我。” 戎黎催动生死诀,指尖的光将四周照亮:“试试。” 他脚下的铁链瞬间碎裂,整个幽冥都在摇摇晃晃。 岐桑终于明白了,戎黎骗了他。 他回头,果然看见重零掌心有火焰,他立马挡住幽冥的入口:“不可以。” 重零应该都知道了,眼里没有半点波澜起伏:“这是唯一杀了他的办法。” 玄肆已经是不死不灭之身了。 岐桑管不了那么多,挡着不让开:“戎黎还在里面,他怎么办?他身上还有神骨,他会被诛神业火烧死。” 戎黎说,他会用通灵镜让玄肆招供,然后重零就能审判他。 事实上,玄肆已经彻底成魔,不怕诛神业火了,要杀了他只能催动生死诀,再推了四十八层幽冥,让恶灵吃掉玄肆的魂。 可恶灵也会吃掉戎黎的魂,焚烧恶灵的诛神业火还会烧掉他的骨。 他会尸骨无存,会灰飞烟灭。 他和重零商量好了,要利用他的死劫拉着玄肆同归于尽,从戎黎下幽冥时就开始谋划了。 岐桑盯着重零手里的诛神业火:“不行,我不同意。” 重零眼里终于有波动了:“你理智一点。” “我没法理智!”岐桑拔了剑,眼睛都红了,“重零,那是戎黎啊,你就算是块石头,这么多年也该热了,你真要杀了他?” ------题外话------ **** 其实重零不坏,他们三个曾经是好友,只是各司其职,重零是神尊之首,有他的使命。 这一章,卡了十几个小时…… 470:跳幽冥,生死相随(二更) “重零,那是戎黎啊,你就算是块石头,这么多年也该热了,你真要杀了他?” 重零掌间燃着诛神业火:“幽冥的恶灵如果跑出来,你想过后果吗?” 岐桑不听,也不管:“我不想想。” 他不是个合格的神,他的私心还没被天光的灵气洗涤干净,比起众生,他更在乎戎黎。。。 重零不欲与他揪扯:“让开。” 岐桑非但不让,还执剑指着重零,他不管不顾,执拗得很:“别逼我动手。” 重零冷了脸:“岐桑!” 两人正僵持着,萧瑟阴冷的海风把棠光的声音吹来了。 “师父,”她都听到了,却出奇地平静,“别拦了。” 她猜,这应该是她家狐狸想做的。 岐桑收起剑:“你怎么来了?” 她问重零:“是戎黎让你把我幽禁在西丘的吗?” 那日,戎黎把慧眼给棠光之后,去了万相神殿。 果罗神君似乎在等他,站在台阶下面:“见过神尊。” “重零呢?” 果罗说:“我师父在殿内,候您多时了。” 重零又在研究那盘总也下不完的棋。 他是个极其无趣的人,不尝鲜,不贪乐,无情无欲,无波无澜。 戎黎在他对面坐下:“你打算怎么罚我?” 他看着白子,拧了拧眉,没路走了:“岐桑算出你的生死劫了,说你会死于诛神业火。他先前每日都来骂我,骂我心狠手辣、铁石心肠,认定了是我要惩治你。” 他在棋盘上落下一颗白子,紧接着又下了一颗黑子,还是没有路走,他抬头:“可我从未想过用诛神业火烧你。” 他从未想过。 那戎黎为什么会死于诛神业火? “戎黎,”重零很了解他,“你在谋划什么?” 戎黎把他下的那两颗棋子捡起来,捏着一颗白子重新放在一处:“我练了凝魂术。” 重零看了看棋盘。 白子赢了。 二十八位神尊里头,戎黎最擅谋略。 重零很平静地问道:“练到第几重了?” 他说:“第五重。” 第五重的话,还没疯彻底,留了最后的分寸和底线。 “你就不怕堕入幽冥?”重零把白子一颗一颗捡起来,莹白的玉色与他的手很衬,冷白、剔透,是没有温度、没有感情的一双手,“真以为我不敢罚你?” “让我下幽冥。”戎黎说。 咚。 重零手里的一颗棋子掉回了棋盘上,滚到戎黎衣服上。重零拾棋的动作僵住了,半晌才收回手:“你打的什么主意?” 戎黎把掉的那颗棋捡起来,放到白色陶瓷的棋罐里。他有一双看上去漂亮又温柔的手,每个指甲上都有一轮暖白色的小月牙,多了分人间烟火气,像遥远的月亮倒映进了井里,不那么难以接近了。 “玄肆也练了凝魂术,我挖他慧眼的时候探不到他的神骨,他可能已经入了魔道,故意藏拙。” 重零在思忖什么,指腹摩挲着棋子。 戎黎继续说:“若魔性吞掉了神骨,诛神业火便奈何不了他,要杀他就只有一个办法。” 用生死诀打散他的魂魄,在他用禁术凝魂之前,再让幽冥四十八层的恶灵吃掉他的魂魄。 代价是戎黎会被反噬。 恶灵不能放出来,要用诛神业火把他们全部烧干净,也就意味着—— 重零摩挲棋子的手指顿了一下,瞳孔是最浓重的墨色:“那你也会死。” 戎黎垂下眼睫:“我反正渡不过劫。” 重零把棋子一颗一颗全部装好,很久之后,他才问戎黎:“你是为了众生,还是为了她?” 他说:“为了她。” 重零不置可否。 玄肆不会放过棠光,但戎黎心里也未必没有众生。 “若我死了,不要再为难她。”戎黎说完,起身出殿。 重零叫住他:“戎黎。” 他回首。 重零默了片刻:“怨我吗?” “不怨。” 重零是石头,他不能要求石头有狐狸的心。 重零还是审判神,他更不能要求审判神也跌下神坛。 “你若回不来,”石头说,“岐桑该要骂死我了。” 整个天光,也就玲珑犬和老狐狸敢骂石头。 老狐狸说:“不要像我,也不要像岐桑,继续做块没有温度的石头,继续守着你的众生。” 他留下忠告后,走了。 等他走远,重零起身,走到殿门口,望着天光失神。 天光分明是滚烫的,天光上的神为什么大多是冷的呢? 果罗过来,唤了声:“师父。” 他好像没听到,自言自语一句:“戎黎小时候我还抱过他。” 是只很漂亮的白狐。 玲珑犬很闹腾,白狐不爱说话,石头喜欢抱着剑一直擦,父神说你们要好好守着众生。 “果罗,”重零说,“去取通灵镜来。” 当日,戎黎被贬下了幽冥,临走前嘱咐了重零一件事。 ***** 棠光问重零:“是戎黎让你把我幽禁在西丘的吗?” 他道:“是。” 观博神君出事之后,戎黎怕玄肆对棠光下手,也怕棠光会来幽冥,所以故意将她困在西丘。 幽冥的大门摇晃得更厉害了。 周基心急如焚:“师父,镇灵珠碎了。” 是戎黎在推倒幽冥。 恶灵要出来了,他们吃完灵魂就会逃窜出来。 重零望向石阶之下,岐桑挡住他的视线,摇头:“不可以,戎黎还在里面。” 重零抬手。 岐桑冲他大喊:“我会恨你!我会诅咒你!” 重零将他推开,把业火洒下,大片火红瞬间包围住了整个幽冥。 岐桑二话不说就要往下跳,重零拉住他。 他回头咆哮:“你滚开!” “冷静点。” 重零话刚说完,棠光跳下去了。 岐桑伸手,却没抓住:“棠光!” ------题外话------ ***** 玲珑犬很闹腾,白狐不爱说话,石头喜欢抱着剑一直擦。 好喜欢这句,我脑补出了基情 471:前世的大结局篇,戎黎被救(一更) 恶灵穿过玄肆的身体,在啃咬他的灵魂,他头发散乱,瞳孔殷红,七窍在流血,像个疯子。 戎黎也好不到哪里去,吐了一口血,跪倒在地上。。。 昏暗的幽冥突然被火光笼罩。 “诛神业火。”玄肆笑了,擦掉眼角的血,突然兴奋,“是诛神业火。” 他大笑,畅快又得意:“重零连你都不放过呢。”那黄泉路就有伴了。 诛神业火让戎黎睁不开眼。 玄肆挣扎着爬起来,他的魂魄已经被生死诀打散,空有一具躯壳,白森森的皮包着白森森的骨,他晃荡着走到戎黎前面:“掌生死又怎么样?还不是得死在我前面。” 戎黎喉咙里的血大股大股地往外涌,四周的恶灵绕着他,在蠢蠢欲动。 玄肆以恶灵铸剑,狠狠刺向他的心脏。 铿—— 一柄银剑挡住了黑色利刃。 戎黎抬头,在火光里看见了棠光。 她挡在戎黎前面,目光对上玄肆:“先死的一定是你。” 她一脚踢在玄肆胸口,同时扬起手里的剑,重重刺进他心口。 玄肆瞳孔骤缩。 她当即拔出剑,血液瞬间从玄肆心口的窟窿涌出来,四面八方的恶灵趁机钻进那个窟窿,分食他。 他往后倒:“我、我……”一张嘴血就从喉咙里冒出来,他死死地睁着眼,不能瞑目,“我会生生世世追、追……” 棠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目如寒霜,如玄女峰的雪,嚣张又冰冷:“别阴魂不散,不然你还得死一千次一万次。” 话落的同时,她举起手里的剑,毫不犹豫地钉进了玄肆的咽喉。 恶灵全部扑向他,把他的魂魄、骨血全部吞噬,一具躯体瞬间变作了烟灰。 戎黎也倒下了。 “戎黎!” 棠光跑过去,跪在地上去抱他。 他却推开她的手,眼神很厉:“你走。” “我不走。” “快走!”他大吼,又一口血涌出来。 棠光慌张地用袖子去给他擦,说话的音带着哭腔:“别赶我了,我走不了,也不想走。” 四十八层呢,层层有火。 她走不出去。 她是来陪他一起死的。 戎黎红着一双眼吼她:“你不想活了?谁准你来的!” 她眼睫眨了两下,眼泪掉下来,怎么样都不肯走,小心翼翼地去牵他的手:“没多少时间了,你还要凶我吗?” 她不聪明。 戎黎一直都知道,她是只傻猫,但怎么能这么傻。 他拉住她的手,用力抱进怀里:“眼睛闭上。” 她闭上眼,同时伸手,遮住他的眼皮。 业火灼烧恶灵,也灼烧他们。 先是眼睛,然后是皮肉、骨头、脏腑,最后才是灵魂。 她耳边有戎黎的声音,他说:“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恶灵在叫唤。 她在他怀里,只听得到他的心脏在跳动:“我不怕。” “疼不疼?” 火好像在烧她的后背。 她摇头:“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这世界能熬过诛神业火的人寥寥无几。 “不要睁眼。” “好。” 戎黎在吻她,她闭着眼,看不到他把身体里仅剩的法力都给她,以护住她的魂。 “我爱你。” 还有:“等我。” 为什么叫她等他呢? 她好烫,想不清楚,怀里已经空了,她的戎黎灰飞烟灭了。 “等我。” 她要去陪他了,躺在地上,任业火烧掉自己的身体。 她的神,殁于幽冥四十八层。 而她,同葬。 他们头顶上的通灵镜闪着光,幽幽地,绕着他们。 幽冥的业火烧了整整六天,将蚕食灵魂的恶灵全部诛尽。 上古史书有言:伽诺神尊玄肆堕入魔道,释择神尊戎黎催动生死诀,一同身死于幽冥四十八层。万相神尊座下二弟子周基继释择神位,掌生死,玄肆座下五弟子将晋继伽诺神位,掌善恶。 戎黎在幽冥灰飞烟灭之后,岐桑日日去万相神殿里骂人。 他也不管四周有没有旁人,不管白天黑夜,指着重零就骂:“都是你,臭石头!” “如果你开始就允了戎黎和棠光,哪有后面那么多事。” “玄肆是主犯,你就是帮凶。”他还会动脚踹人,也不用法术,就压着重零拳打脚踢,“你个帮凶,帮凶!” 往往这时候,重零会让弟子都出去,并设好结界,就任岐桑撒火泄愤。 “死石头!” “你都要神归混沌了还端着架子,破一次例又怎么样?谁敢说你?” “我们三个联手,天光上谁敢说一句?” 他揪着重零的领子揍他,气极了,也恨极了:“可你为什么不放过戎黎和棠光?” “我诅咒你,咒你被女人迷了心窍,爱而不得!” “我诅咒你!” “……” 岐桑一直很任性,是最乱来的神尊,最不像神的神尊,因为重零不会罚他,因为他的邻居是天光上的战神。 他骂累了,就喝酒,喝醉了,就哭。 他去释择神殿哭,跌跌撞撞地飞到大门上面去,挂了两段白绫,然后坐在台阶上继续哭,反正醉了,醉了的人不需要再装。 “戎黎,你怎么就死了?” “我说了不给你收尸,你还死。” “尸体都没留,我怎么收。” 他抱着酒壶,喝得衣服上到处都是,喝光了的酒壶就摔碎,摔碎了就骂人:“你这个见色忘友的,老子跟你那么多年交情,你有了女人就什么也不顾了,白瞎我那么多年给你喝的酒了。” 周基从殿中出来,劝他别喝了,他冷着俊脸,瞪人:“周基你在这干嘛?” 周基已经继任了戎黎的神位了,现在是释择神殿的主人。 “你滚出去,这是戎黎的地盘,谁让你住这儿了?” 周基:“……” 岐桑上脚踹:“滚,谁要跟你做邻居,本尊不同意,不同意!” “戎黎,你给我死回来。” “……” 神殿上下的仙娥仙童看着岐桑这个一殿之主哭红了眼睛,毫无形象地大闹。一次没了两个神尊,天光上什么都照旧,他们继续各司其职,不闻窗外事,只有岐桑在买醉,只有岐桑在骂天骂地骂重零。 哭完骂完了他就睡,睡醒了就发呆。 他坐在自己神殿前的枣树下,看着茂盛的树自言自语。 “好没劲。” “你怎么还不结果?”他变出块石头,砸树,“你不是说等你熟了要给我吃吗?” 他衣衫不整,眼睛通红:“你一个枣子都不结出来我怎么吃?我吃什么?我吃你的叶子啊?” 他又变了块石头,砸树:“你再不结果,我就走了。” 叶子被砸下来一片,他接住,放在嘴里嚼了嚼,太涩了,他吐掉:“没劲透顶了,戎黎没了,说话都不知道找谁。” 他叹气,颓得不行,大有一股生无可恋的架势:“这天光太没意思了。” “我不想当神尊。” “我就去凡世当条狗算了,气死重零。” “……” 此时,重零就在不远处看着。 周基也在:“师父。”周基不明白,小声问道,“您为什么不告诉折法神尊?” 戎黎和棠光没有灰飞烟灭。 戎黎修了禁术,算是半魔半神,诛神业火可能烧不尽他。 重零猜到了,他应该不是要同归于尽,而是想铤而走险,借幽冥一劫金蝉脱壳。 岐桑答应了他,如果他“出事”,会帮他把棠光送去凡世。 但重零不知道戎黎有几成把握,便把自己一半的法力放在了通灵镜里,护住戎黎和棠光的魂魄。 此后,天光上再也不会有释择神尊戎黎,他会当个寻常人,和他的心上人在凡世里轮回。 戎黎多聪明,早就种下了姻缘契,那个契约能让他和棠光在凡世相遇。 重零看着已经躺到树底下的岐桑:“岐桑一直不喜欢天光,他若是知道了,可能会抱着他的枣树远走高飞。” ------题外话------ ***** 越写越爱程及(岐桑),前世写完了,故事也快写完了 472:顾起的前世,重零动情(二更) 重零看着已经躺到树底下的岐桑:“岐桑一直不喜欢天光,他若是知道了,可能会抱着他的枣树远走高飞。” 自己也不能用业火烧他。。。 若他也走了,天光就更冷清了。 周基见重零失神,问道:“师父可是还有忧虑?” 远处,岐桑已经在树底下睡着了,树叶落了他一身,天光从树缝里漏出来,像下着一场淅淅沥沥的金雨,雨里的人在做梦,皱着眉头。 重零也皱着眉头,难得露出了愁:“玄肆的魂魄不知道有没有被恶灵吃干净。” 如果没有…… 那也是凡世的恩怨了,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轮回没有规律可言,他们或许不在一个凡世,或许在同一个凡世也遇不到。 幽冥的那场劫难并没有让天光上的众神谈论很久,他们寿命太长,忘性很大,只有岐桑还在闹。 红晔不闹,他很安静,太安静了,昏昏沉沉、浑浑噩噩,一躺便是数载。 “师兄。” “师兄。” 榻上的少年毫无反应,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具尸体。 果罗担忧不已,走到床边唤他:“醒醒,师兄。” “醒醒。” 红晔缓缓睁开眼,目光有点呆滞,过了很久,他才转头,太久没有开过口,嗓音发不出声,沙沙的,很干很哑。 “果罗。”他一身伤养了很久都没有起色,颜是少年颜,眼却已经苍老,他说,“我刚刚梦见她了。” 他好像还在梦里,回不来,恍恍惚惚。 果罗看他这个模样,眼睛都酸了:“师兄,你忘了她不行吗?” 再这样下去……他可能活不下来。 果罗不懂男欢女爱,不懂他为何要这样折磨自己,他觉得不值,他的师兄本该是天光上最意气风发的少年,本该站到最高的神坛上,而不是躺在这里,把自己慢慢耗尽。 不就是一个情劫,怎么就过不去。 “去卯危神尊那里把情根折了,或者去东问神尊那里讨点忘情的药,好不好,师兄?” 红晔摇头,又把眼睛闭上:“你去忙吧,我要再睡会儿。” 果罗没有走,他放心不下。 躺在榻上的少年呼吸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师兄。” “师兄。” 他毫无反应。 果罗慌了:“师兄!师兄!” 叫了几句都得不到回应。 果罗颤着手,去探他的鼻息。 他睫毛动了动,眼睛睁开:“怎么又叫我啊。” 果罗悻悻地收回手:“我怕你醒不过来。” 他笑了笑,反倒释然:“醒不过来也好。” 他不想醒过来。 他希望自己能葬在西丘。 果罗被他吓到了,一慌神口不择言:“师兄,你别这样,她没有死,她去凡世了。” 重零回万相神殿时,红晔正跪在殿中,伶伶瘦骨,背脊笔直。 “有事起来说。” 他仍跪着,没起来:“师父,红晔有一事相求。” 重零问他:“你要求什么?” 他俯首,叩头:“我渡不过情劫,求您剔了我的神骨,允我下凡世。” 重零抬头,看向门口的果罗。 果罗立马跪下请罪:“徒儿失言,请师父责罚。” 这一个一个的,都没神的样子。 便是石头,也生出了烦闷:“自己去领罚。” “是。” 果罗出去之前看了红晔一眼,心想:罚就罚吧,谁让这是他亲师兄。 重零拂衣坐下,拿出他的棋盘,和自己下一局无聊的棋。 以前都是和戎黎下,一下便是一整天,岐桑总笑话他们两个无趣,但也偶尔会抱着酒壶看上一两局。 一局下完,红晔还跪着。 重零把棋盘打乱,黑子白子各拨到一边:“别念了,放下吧。” “师父——” 他没有往下听:“她和戎黎结了姻缘契,你去找她能做什么?”他面无表情,把话说得冷漠,“她不会爱你。” “师父,您误解了。” 他不是要她爱他。 他说:“我只是想见她。” 只是见见她。 他作为审判神的大弟子,其实并不是个没有野心的人,他只是对棠光不贪心。 重零思忖了良久:“你先养伤,我允你一世,重返天光后,再也不准提她。” 他作答之前,问道:“我历劫丢的那缕魂在凡世吗?” “在。” 少年很容易满足,温柔的眉眼里终于有了笑意:“红晔谢师父成全。” 戎黎下幽冥之前,把生死诀刻在了释择神殿。新上任的两位神尊,一位是天赋型,一位是勤奋型,假以时日都可委以重任,让重零顾虑的是岐桑,还有审判神的继任人。也不知道为何,他分明是块石头,他众多弟子却都过于重情,或许是受了红晔的影响。 他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在他神归混沌之前,必须择选出下一任审判神。 他考虑了数年,取了自己一根肋骨,点化它成神。五百年后,肋骨幻成人形,是个女婴,他赐名吟颂。 吟颂是他的肋骨,因此也是块石头,同样没有心。 这一点,他很满意。 而后多年—— 上古史书有言,折法神尊岐桑妄动情念,贬入凡世。 又过多年—— 上古史书有言,万相神尊重零妄动情念,贬入凡世。 ------题外话------ ***** 根据剧情应该也看得出来,戎黎、杳杳(棠光)、沈清越(玄肆)、潮生(红晔历劫丢的那缕魂)都不会再回天光,以后就是凡世的人,红晔(温时遇)一世之后会回天光,至于岐桑(程及)和枣子(禾苗)、重零(顾起)和吟颂(宋稚)怎么下去的,会不会回天光,会在番外里写。只有这些神下了凡世,其他的神都没下凡世,另外除非结下契约,否则不一定每一世都能遇到。这些我都在文中提过。 正文所剩不多,但还有很多番外。 473:戎黎苏醒,皆大欢喜(一更 周青瓷刚下飞机,行李都没放下,直接去了第五医院。 她在病房门口看见了秦昭里。。。 她把行李给经纪人,叫了声“昭里”,问她:“怎么样了?” 秦昭里摇头:“还是那样。” 戎黎已经昏睡了九天,医生说再不恢复意识,可能会醒不过来。 周青瓷往重症病房里看了一眼,没见到徐檀兮。 “杳杳呢?” “去普渡寺了。”秦昭里说,“昨天去的。” 徐檀兮守了八天,照常吃喝,不哭不吵,还找医生开了安胎药,可她越安静、越压抑自己,秦昭里反而越担心。 周青瓷刻意把说话的声音压低:“她信神佛?” 或许吧。 秦昭里几天没睡好,眼下乌青很重,整个人有点颓:“无能为力的时候,不论抓住什么都会当救命稻草。” “她一个人?” “温时遇陪她去的。” “山里潮气重,她还怀着孩子。”周青瓷不免担心。 秦昭里低头看着脚尖,寻思着等戎黎痊愈了,一定要打他一顿。 还是算了吧,徐檀兮舍不得。 南城这几天下雨,空气湿漉漉的,有种厚重的沉闷感,让人透不过气来。 徐檀兮在佛堂抄了一整天的经书。 这次她不求平安扣,求平安。 入夜了,温时遇拿来毯子,披在她身上:“歇会儿吧。” 她摇了摇头,继续抄写,也不让温时遇代劳。腹中的孩子好像也知道她没有多余的精力,这些天格外的乖巧。 医生说,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所以她来对神明求饶了,是她的错,她推了神梯,摘了天上星。 温时遇守在一旁,也不打扰她,只是偶尔为她研墨,再添上温热的清茶。 她没有熬夜,吃了安胎药,在供香客休憩的客房里歇下。 等她睡下后,温时遇在佛堂的蒲团上跪着。 凡世的佛堂并不是天光的入口,其实不管在这里说什么、做什么,天上的神都听不到,也看不到。 他仍然跪着,用最虔诚的姿态。 天光上的神明,请护佑她,我愿用余生换她与戎黎岁岁康健。 翌日,天放晴了。 太阳不烈,日头挺温柔,从窗户里悄悄漏进去。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程及猛然站起来,说话竟也结巴了:“手、手指动了。” 病床上的人又动了动手指。 程及不知道是熬夜熬的,还是激动的,眼角很红:“他动了。” 病房里除了程及,还有何冀北在。 戎黎眼睛没睁开,只是指节轻微地动了,何冀北跑出去喊医生,忘了床头有呼叫铃。 因为是重症病房,程及还戴着口罩,没敢靠太近,喊了声:“戎黎。” 他睫毛动了动。 程及再喊:“戎黎。” 他睁眼了,瞳孔不动,很空,还有点呆滞。 程及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听不听得到我说话?” 除了林禾苗,戎黎是唯一一个让程及这么温柔紧张、小心翼翼的人。 他张了张嘴,还戴着氧气罩,声音低弱。 程及听不清:“你说什么?”他弯着腰,凑过去听。 戎黎叫他:“岐桑。” 岐桑? 不会术后有后遗症吧? 程及把口罩往下拉了点儿:“我是程及。” 他故意把脸凑近点,给戎黎看清楚。 戎黎目光却望到别处去了:“棠光在哪?” 刚醒就找老婆,兄弟却不认得。 算了,看在他脑袋开了瓢的份上,不跟他计较,程及就是这么大方:“她在路上,很快就来了。” 戎黎听完,又合上了眼睛。 医生过来,说恢复意识了,再观察观察就可以推去普通病房。 程及去点了个外卖,跟何冀北蹲在医院外面的路边上,狼吞虎咽地吃。 三人份的外卖很快被吃光了。 程及喝了口啤酒:“味道不错。” 何冀北嗯了声。 “再点一份?” 何冀北觉得提议不错,拿出手机:“我来点。” 程及这几天胃口不行,瘦了三斤,比徐檀兮都瘦得多。 戎黎伤在头部,颅内出血,这是术后的第十天。 下午两点多,徐檀兮回来了,手上还沾着墨水,她洗净了才进病房。 她坐到床边,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叫他:“戎黎。” 她声音很小,戎黎却醒了,睁开眼看她。 “棠光。” 他只叫了她一声,她就知道了,是她的狐狸回来了。 她红着眼笑了:“我等了你好久。” 他伸手,指尖轻轻抚过她的眉眼,目光苍凉,却炙热:“对不起,来晚了。” 她终于明白,在幽冥他为什么会说那句“等我”。 等了多久呢? 这世之前,她又在其他凡世里等了多久呢? 傍晚,戎黎已经脱离危险,转去了普通病房,不过他还是很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就算醒的时候也有些恍惚,分不清今生和前世。 他半梦半醒,浑浑噩噩。 “棠光。” 徐檀兮守在床头:“嗯。” 他又喊她:“杳杳。” “嗯。” 喊完睡过去了。 七点多的时候,医生说可以摘氧气罩了。 他醒了,又喊她:“棠光。” 她还在,一直在:“嗯。” 他拧着眉头说:“你不能和别的妖精双修。” 她笑着应了:“哦。” 他的意识好像还在西丘。 他又睡了会儿,没多久醒来,眼皮耷拉着,意识放空,似睡非睡。 病房里还有别人在。 他只看得到徐檀兮:“棠光。” 徐檀兮温柔又耐心地应他:“怎么了?” 因为虚弱,他声音听起来比平时脆弱很多:“你要不要摸我的尾巴?” 棠光很喜欢他的尾巴。 她笑了笑:“好啊。” 戎黎回头一看,表情懵了一瞬,突然悲伤:“我没有尾巴了。” 徐檀兮哭笑不得。 他伸手到后面自己摸了摸,然后又睡着了。 程及等人:“……” 得问问医生,这后遗症还能不能好? ------题外话------ **** 戎黎:我尾巴没了。 程及:别难过,情趣店里猫尾巴兔尾巴多得是,爷给你买一箱。 474:程及的枣子熟了,可以吃了(二更) 得问问医生,这后遗症还能不能好? 看来暂时不能好了。 戎黎还在说“胡话”。。。 “棠光。” 徐檀兮握着他的手应了声。 他意识还在梦里,看不到别人,就盯着徐檀兮一个:“我们以后会生一窝狐狸。”他神情很认真,“不是狸猫。” 徐檀兮点头:“我知道。” 他又说,像在梦呓:“你不要看玄肆的眼睛。” 她说好。 生狐狸? 程及差点就信了,他和何冀北出去了,去问问医生还有没有得治。 戎黎又睡了。 ……又醒了。 “棠光。” “嗯。” “我在西丘教书的时候就很喜欢你了,捧着书看不进去,想的都是你。” 那时候他克己复礼,端着神的架子,许多话都没有跟她说。 其实他动情得很早。 她趴在病床上,枕着手看他:“什么时候开始的?” 雨后的星星很温柔,像情人的眼睛。 “你第一次钻我被窝的时候。” 在西丘时,她常常嚷着要与他双修,要同他“骑马”,初入世的小妖精都不知道“骑马”是什么。 “那晚我梦见你了,你骑在我身上。” 徐檀兮哑然失笑。 程及把医生叫来了,又给戎黎做了个检查,医生说一切正常。 程及怕病人家属承受不住打击,特地和医生出去说,说病人一直说胡话,脑子还能不能恢复。 医生说还要观察。 戒烟多时的程及去外面抽烟了,跟何冀北一起。 晚上九点多,戎黎又醒了一回。 “杳杳。” “嗯。” 他头上还缠着绷带,脸色很苍白:“宝宝有没有折腾你?” 他终于从梦里醒过来了。 徐檀兮说:“没有,他很乖。” 戎黎长时间没有进食,唇上没有血色,很干燥:“我昏迷的这几天你是不是很怕?” “嗯,很怕你醒不过来。”怕惊到腹中的孩子,她甚至不敢哭。 她倒了杯温水,拿了棉签。 “对不起,总是让你担惊受怕。”他又向她保证,“以后不会了。” 徐檀兮用棉签蘸着水,给他润了润唇:“你上次拿自己冒险,也跟我保证说以后不会,可是你食言了。” 她有点气他,因为他受伤了,才不忍心说他。 戎黎解释:“我到帝都那天就知道沈清越抓了很多人质,怕耽误久了人质会不安全,只能拿自己当诱饵,引他出来。”他没有力气,声音特别小,“不会有下次,都结束了。” 徐檀兮把水杯放下,坐到他身边,双手撑着床沿,压低着身体去亲他。 他很渴,张着嘴吞咽。 吻了很久,他扶着她退开一些:“苦吗?”他刚刚吃了药。 “嗯。” 他在她眼里看到了氤氲水汽映出的光:“那你别亲了。” 他也觉得苦。 “我刚刚吃了糖。”徐檀兮笑着在他唇上吮了吮,“甜一点了吗?” “没尝到。” 他拉着她继续。 今晚何冀北和祁栽阳留下来守夜,快十点了,徐檀兮还在病房。 她是孕妇,戎黎不放心她在医院过夜:“不用守着我,你回去睡觉。” 她摇头:“我一个人睡不着。” 祁栽阳不让她守夜,她顾及着孩子,也不敢熬夜,这些天都是秦昭里陪她,在医院最近的酒店里睡,但她总睡不着,已经失眠好多天了。 戎黎看了看她眼下的乌青,身子往后挪。 徐檀兮连忙按住他的手:“你不要动。” 他很小弧度地动,腾出半张床:“你上来睡。” “我怕踢到你。” “不会踢到,你睡相好。” 徐檀兮犹豫了一下,躺上去了,她不挨着戎黎,笔直地躺着,生怕碰到他的伤口。 vip病房的床够两个人睡。 戎黎手放进被子里,握住了她的:“药味是不是很重?” “嗯。” “那睡得着吗?” “嗯。” 她神经紧绷了十多天,已经筋疲力尽,一躺下便开始犯困了。 祁栽阳推开门,看见两人一起躺着,又默默地退出去。 程及正在病房外面,在和女朋友打电话。 “你今天回来睡吗?” “嗯。”他嘱咐,“别等我,可能会比较晚。” 林禾苗在电话里答应:“好。” 程及快十一点才回月半岛,他前些天在月半岛买了套房子,小区还算新,安保不错,到时林禾苗在这边念大学可以过来住,房子是已经装修好了的,这几天他和林禾苗就住月半岛。 他没自己开车,刚下出租,老远就看见小姑娘站在门口的路灯下。 她也看见他了,笑着跑向他:“程及。” 程及接了满怀:“不是让你别等我吗?” “没等很久。”她手上有几个蚊子包,挽着他的胳膊往家里走,“戎老师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 她眼睛弯了弯:“幸好。” 已经很晚了,小区很安静,程及牵着她进了电梯:“对不起啊,放你鸽子了。” 本来他是要带她去玩的,机票都订好了,但戎黎受了伤,没去成,在医院待了十多天。 “不要紧,我们可以以后再去。”刚进家门,林禾苗说,“我去给你做宵夜。” 程及抱着她没撒手:“我不饿。” “你瘦了好多。”她很心疼,站在玄关的地毯上,踮着脚亲他,“你是不是很喜欢戎老师这个朋友?” 戎黎昏迷不醒的那几天,他吃不下睡不着,日日往医院跑。 “嗯。”他承认他很在乎戎黎,“我拿他当亲儿子。” 林禾苗:“……” 她之前的同桌是个男同学,她听那个男同学说过,男士都喜欢当好兄弟的爸爸。 她试着理解,可是……辈分怎么办? 她皱了皱眉。 程及笑着在她眉心亲了口:“吃醋了吗?” 她摇头:“我希望你身边有很多真心待你的人。”认认真真地说完,她又认认真真地补充,“但不要是女孩子。” 程及被她可爱到了,不想做个人,想做狗。 他把她抱去浴室了…… 他今天比较兴奋,折腾了她很久,到很晚才睡,然后还做了个梦,梦见他真的变成了一只狗——巴掌大的黑狗,足短身圆,胖到五官失真。 那是个金光灿烂的地方,有一块草坪。 他这只黑狗和另外一只白狐狸一起趴在一块石头上,在晒“金光”。 “好无聊。”黑狗会说话。 “去修炼。”狐狸也会说话。 “修炼更无聊。”黑狗从石头上蹦跶下来,在草坪上撒欢似的跑,“戎黎,你来追我啊。” 哦,梦里的狐狸是戎黎。 狐狸冷淡地瞥了黑狗一眼,没搭理。 黑狗生气了,跳到石头上,用肉肉的爪子拍狐狸的腿:“你这狐狸好无趣!” 狐狸踢开他,他挠回去。 两只幼兽开始推推搡搡。 这时,石头闪出金光,也说话了:“下去。” 狐狸和黑狗都被石头甩到草地上了。 梦境一转—— 黑狗变成了风流公子,手里拿着扇子,站在枣树下。 很大很茂盛的一颗枣树,枝繁叶茂,却只结了一颗枣子,那枣子不小,婴儿拳头那么大,周身红通通的,饱满晶莹,看着十分香甜可口。 梦里枣子也会说话,声音嫩嫩的、奶奶的:“我已经熟透了,你快吃我呀。” 他不吃,偏要戏弄它:“我摘不到。” 熟透了的枣子说:“那我把自己抖下来给你吃。” 于是乎,枣树开始抖动,枣子摇摇晃晃……下一秒,树上抖落下来一个没穿衣服的女子。 树下的人伸手接住了。 小姑娘白白嫩嫩,娇俏得不得了:“你快吃,我已经红了。” 嗯,他热了。 程及被热醒了,怀里有个姑娘,老实地在睡觉。 他把人吻醒:“禾苗。” 林禾苗很困,推开他,没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应:“嗯?” 程及一身的火,烧红了眼角:“你刚刚来我梦里了。” 小姑娘还昏昏欲睡:“嗯……” “你让我吃你。” “嗯……” 程及想忍的,身体反应太强了:“那我开始了。” ------题外话------ **** 顾·不秃头·花:早安~ 475:戎黎程及相爱相杀,顾起的身后事(一更 翌日上午,程及去医院探望塑料镇友。 塑料镇友恢复能力相当不错,已经可以坐起来了:“你没和你女朋友去度假?” 程及拿了苹果来削:“我生病了,没去。。。” 当然是胡扯,他总不能说他是因为担心“儿子”所以放了女朋友鸽子吧。 某人不识趣:“什么病?” 程及瞎几把乱扯:“痔疮。”他笑得一点都不像个痔疮病人,“没看见我都瘦了吗?” 戎黎都懒得拆穿他。 程及苹果削得不错,苹果皮还连得挺长:“你什么时候出院?” 戎黎扫了一眼他手里的苹果:“医生没说。” 程及开始了一个不太愉快的话题:“开刀的地方还长头发不?” 关于这个问题,戎黎早上已经烦过了。 “旁边会长,能遮住。” “你这发型,”程及调侃,“像刚出狱。”不过戎黎这颜值扛得住,更硬朗了几分。 戎黎不想跟他聊。 程及偏偏要聊:“用不用爷给你买几顶假发?” 戎黎回以冷漠的眼神:“你很闲就去度假。” 是挺闲的。 所以程及特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让我看看,尾巴还在不在。”他弓着腰看戎黎身后,“咦,没了呢。” 被贫了一嘴的戎黎:“……” 戎黎问认真的:“你有没有梦见过自己是狗?” 程及和岐桑样貌不一样,但在戎黎脑子里,这两个人……这两只狗有点重叠。 程及以为他说着玩的:“你才是狗。” 梦见了,昨晚就梦见自己是狗。 但他能承认吗? 他不能,承认就是狗了。 戎黎换了个问法:“你相信神吗?” 程及摇头,没有再插科打诨:“我是无神论。”他问戎黎,“你信?” “嗯。” 程及“啧”了声:“没看出来啊。” 戎黎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试探。 程及手里的苹果已经削完了,他放下水果刀,突然问:“岐桑是谁?你刚醒来那会儿,叫我岐桑。” 戎黎又看了一眼那个苹果,削得还挺完整,他说:“一个同事。” 一个掌生死,一个司祸福,算是同事。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个同事。”程及随口问了嘴,“和你关系很好?” 戎黎没说好不好,就说:“塑料关系。” 哦,塑料关系啊。 程及一口把苹果咬得嘎嘣脆。 这苹果当然不是削给戎黎的,毕竟他们只是塑料镇友。 戎黎居然还有个他都不知道塑料同事,这又关他什么事呢,他不生气,他怎么会生气,他一口咬碎苹果。 因为戎黎身体状态好了很多,宁科下午来给他做笔录。 “你好像知道沈清越会来找你。”所以提前报了警,还做了防范。 戎黎不置可否:“器官交易那个案子路华浓只是替罪羔羊,沈清越才是主谋,交易会被揭露是因为我太太发现了福利院不对劲的地方,我猜他会报复我们,所以提前做了防范。” 宁科不太相信:“只是因为这个?” 戎黎从容自如:“不然呢?” “比如私仇。”宁科从来不觉得戎黎是大善人。 戎黎不辩解,也不否认:“如果你能查得到我们有私仇,那就有。” 宁科的确查了,但什么都没查到,几次大事件戎黎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仅没什么犯罪行为,甚至表面看上去是他在协助警方惩恶扬善。 惩恶扬善? 宁科觉得这个词和戎黎不太搭:“你们lys和lyg神通广大得很。” 戎黎头上绷带都没拆,一脸的病容,但依旧盖不住他眼里圈地为王的气场:“你好像很不爽。” 宁科笑了笑:“怎么会,你们lys和lyg可是帮了我们不少。” 又爱又恨吧,毕竟lys和lyg亦正亦邪。 “以后不会了。” 最后这句宁科没听懂,他又给徐檀兮做了笔录。 结束之后,徐檀兮送他出病房。 “沈清越的死,”徐檀兮问,“我先生需要负刑事责任吗?” “不用,那种情况下,他不仅是正当防卫,而且还救了很多人。” 徐檀兮松了一口气。 宁科没有立刻离开:“祁小姐,我能问你个私人问题吗?” 她态度温文尔雅:“你可以问,方便的话我会答。” 这个回答聪明又不失教养。 宁科失笑:“你觉得你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檀兮想了想:“你能先回答这个问题吗?” 宁科很爽快地先说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他是个坏得不明显的坏人。” 如果善恶是以黑白为界的话,戎黎应该是在灰色的边缘地带,他能作恶,他也能行善。 徐檀兮不否认他的说法,只是给了一个可对比的答案:“我先生是个好得不明显的好人。” 宁科笑了。 好吧。 善恶有时候说不清楚。 八月二十七号,顾起被判了死刑。 八月二十八号,徐檀兮在医院遇到了宋稚。 宋稚说:“真巧。” 徐檀兮手里拎着保温的汤壶,礼貌地笑了笑:“我先生在这边住院。” 宋稚回:“我来打保胎针。” 前面有人喊:“小稚。” 是杨成章的太太,刘蕾。 宋稚对徐檀兮点了点头,然后先走了。 “宋小姐。”徐檀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住她。 她回了头。 徐檀兮扬了扬手里的汤壶:“要不要喝点鸡汤?” 她说:“好啊。” 徐檀兮炖的鸡汤很好喝。 不过宋稚有点孕吐,只喝了小半碗。医生说她胎相不稳,有流产的征兆,需要住院保胎。 她在病房输液,刘蕾去办住院手续了。 病房门被推开,她听见声音睁开眼,是“老熟人”。 “你是来杀我的?” 宋稚往门口看了一眼,楚未也在外面,应该是在放风。 “我倒想。”方提语气很不好,像跟她有深仇大恨。 也的确是有深仇大恨。 但方提不是来杀她的,他拿出一张卡,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这是五爷留给你的。” 宋稚扫了一眼卡,神情很冷漠无情:“我不需要。” 方提真想杀了这个女人。 他忍着,忍着一肚子的恨意:“这钱是干净的。” 如果不是顾起的遗愿,方提根本不会来:“他知道贩毒赚来的钱你不要,这是他去拳馆陪练赚的,钱不多,他让我给你。” 宋稚一言不发,双手放在腹上,揪紧了衣服。 方提很小就跟着顾起了,他见识了顾起为了一个女人发疯的整个过程,没别的想法,就觉得不值,在世人眼里,顾起的确恶贯满盈,但在他眼里,顾起是天上星,不应该被一个女人摘下来。 “五爷的尸体是不是你处理的?” 宋稚面无表情:“不是。” 方提真的特别想杀了这个女人,可是她是顾起死了还要念着的人。 “我和楚未把和浦寨的罂粟都烧了,五爷的时代过去了,维加兰卡又有了新的霸主。” 红三角就是这样,有作不完的恶,没有顾起也还有别人。世道就是如此,处处光明只存在于政客的蓝图里。 方提笑得很冷:“你们缉毒警的路走不完,我们顾五爷的路走到了头。” 好样的,阮姜玉。 “保重。” 方提说完就走。 宋稚终于舍得开口了,还是没有心的话:“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下次我一定抓你们。” 他们曾经也并肩作战过,虽然她是卧底,但的确共患难过,更别说五爷了,和浦寨谁都知道,顾五爷把她当命。 方提不甘心,替他九泉之下的五爷不甘心,愤愤不平地问:“你的孩子是谁的?” 不应该说实话的。 宋稚沉默了很久,说:“顾起的。” 她就贪心这一次。 她希望有人知道,有人知道红三角的顾五爷有个孩子。 方提出去就哭了。 楚未戴着口罩和帽子:“你他妈哭什么?” 方提看着地,踹了一脚垃圾桶:“那女人在保胎,孩子是五爷的。” 好像…… 好像值那么一点了。 这下楚未眼睛也红了。 刘蕾办完住院手续回来:“门怎么是开的?刚刚谁来了吗?” 宋稚把卡攥在手里:“没有谁,风吹开的。” 卡里只有九万多块钱。 那是除了罂粟花之外,顾起所有的身家。 ------题外话------ **** 只要写顾起我就哭,不管写啥都哭,没救了…… 476:何冀北有老婆了(二更) 月底几天持续高温,整座城市像个大烤炉。 lyh、lyn、lyd相继出事,商圈有传闻,很快就会轮到lys和lyg了。。。 都说锡北国际要到头了。 “客户资料不用留备份,”戎黎说,“全部毁了。” 何冀北没有反应。 戎黎叫了声:“冀北。” 他还没有反应。 戎黎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 他回过神来:“抱歉,刚刚走神了。” 戎黎倒是头一次见他心神不宁:“你有事?” 何冀北今天戴了副眼镜,他平时并不戴眼镜:“没事。” 戎黎看了眼他眼角的红痕,眼镜是用来挡痕迹的。 应该是私事。 戎黎不过问他的私事,继续刚刚的话题:“客户资料不用留备份,都毁了。” “好。” “江州那边呢?” 戎黎以前管事的时候,在帝都得罪过不少人,lys和lyg整顿好之后会迁到江州。 何冀北说:“都安排好了,部分业务已经迁过去了。” “剩下的按原计划的时间进行。” “行。”何冀北问戎黎的意思,“之后要不要安排上市?” “不上市。” “你会回来接管吗?” “你管吧。”戎黎没什么雄心壮志,更不缺钱,而且他还要给徐檀兮做饭,没时间也没兴趣搞事业。 “你还要继续当老师?” “嗯。” 何冀北觉得有点可惜,但也没多说。 谈完事,何冀北从医院出来,他那辆车牌三个5的沃尔沃停在了路边。 他上车。 高柔理在主驾驶:“何总,刚刚建林的周总打电话过来,问您周六晚上方不方便约个时间。” 室外三十多度,何冀北穿着黑色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戴着金色边框的眼镜,像个禁欲的斯文败类:“不方便。” “好的。” 高柔理开车上路。 何冀北闭目养了一会儿神,睁开眼:“高秘书。” 他坐在后座,内后视镜里映出了他的脸,很不苟言笑的一张脸,眼角上的红痕在他脸上显得非常格格不入。 高柔理兢兢业业:“何总您说。” 他叫完人,又不说话。 高柔理也默不作声,把不太对称的袖子整理对称。 大概过了有五分钟。 何冀北开口了:“昨晚我没做措施。” 他眼角那个痕迹是她挠的。 昨晚第二次的时候,他弄得重了,她用手挠了他。 高柔理短时间沉默之后,拿出了她平时作为万能秘书的周到体贴,以及耐心大方:“何总放心,我吃过药了。” 不闹,也不要钱,就好像事情没有发生过。 这个女人非常奇怪,何冀北在心里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晚上他和高风芯片的老总在会所谈生意,高柔理作为随行秘书,也在场。 那位老总对价格不满意,不想降价,又想拿下案子,于是就剑走偏锋,想来个美人计,让两个如花似玉的女秘书去给何冀北敬酒,私下还让人点了有催情效用的香氛蜡烛。 何冀北什么场面没见过,镇定地让高柔理先出去。 二十分钟之后,他出来了,西装整齐,手里拿着合约。老总和他的两个秘书还在里面欲仙欲死,完全不知道自己签了一份霸王合约。 何冀北浑身上下一丝不苟,只有眼睛有点红:“走吧。” “哦。” 高柔理跟在后面,脚步有点飘,高跟鞋的声音不整齐。 如果没有强迫症的话,何冀北还算个比较好相处的老板:“你不舒服?” 高柔理眼睛很潮,脸也红:“嗯。” 这一声“嗯”,有点难耐。 何冀北想着她刚刚也在里面待了一会儿,也闻了点蜡烛香,就在会所开了间房。 他把她送到了房门口:“你在这里休息,休息好了再回公司。” 她和平时不太一样,梳了中分的头发乱了点,似乎不那么刻板正经了。 何冀北帮她开了门,然后把钥匙给她。 她没有接钥匙,张开手包住了他的手背,抬着头,眼睛里像下过暴雨,她舔了舔唇:“你渴不渴啊?” 有点。 虽然他身体里有抗药性,但毕竟也闻了那么久的催情药。 高柔理不等他回答,或者不在乎他的回答,她自问自答:“我好渴。” 她忍了二十多分钟,到极限了。 她抱住何冀北,吻了上去。 何冀北一时懵了。 就几秒,她舌头就钻进去了,是何冀北从来没尝过的滋味,以至于他被吮吸了几口才回过神来,推开贴在他身上的女人:“高秘书。” 他手摸到了她的腰。 好软。 高柔理抗药性极差,已经不知道东南西北了,眼睛湿润,迷迷瞪瞪地瞧着对面红红润润的嘴唇:“嗯?” 她手还抓着何冀北腰间的衣服。 何冀北推她的手:“把手松——” 她把手按下去了。 然后,火势起来,把人彻底烧疯。 何冀北是个男人,正常男人,闻了催情香氛的正常男人。 于是,一晚上荒唐。 翌日,很燥热。 何冀北醒的时候,枕边已经凉了,他身上全裸,睁着眼让脑子缓缓。 咔哒。 高柔理推门进来,身上还是昨天那套衣服,就是皱了,雪纺衬衫配包臀裙,标准的职业女郎:“何总,您醒了。” 何冀北坐起来,被子盖在腰上,眼角被指甲抓了两道红色痕迹,他破天荒地不自在。 他冷静了一下,决定用支票解决,但还没等到他开口—— “您的衣服已经准备好了,放在了浴室。” 车里有何冀北备用的正装。 “体贴”的高秘书忍着不适去外面超市买了男士内裤。 她看了看手表,已然进入了工作状态:“现在是八点零九分,您八点半有会议,应该会来不及,需要我帮您改会议时间吗?” 就这样? 何冀北看了一眼床单上那抹血迹,整个人都有点呆滞。 ------题外话------ *** 何冀北的爱情线正文就写一点点,到时番外再加一点点,总共两点点。 22号白天没有一更哈,要出门,晚上回来写,凌晨后更。 477:吃错了避孕药 何冀北看了一眼床单上那抹血迹,整个人都有点呆滞。 高柔理却依然淡定:“会议需要推迟吗?” 何冀北忍不住回想昨天晚上的细节,他怀疑只是做了个梦,但低头一看,腹上还有痕迹。。。 他恢复平时的表情:“不用。” “好的,何总。” 高柔理说完出去了,并且体贴地带上了门。 难道是双胞胎?何冀北眉头皱得死紧,呆坐了两分钟,从地上捡起内裤穿上,拿到手机,翻了翻通讯录。 他从来没处理过女人问题,这是他的薄弱项,于是他打了程及的电话。 为什么是程及? ——锡北国际花花公子排行榜第一名。 何冀北的开场白是:“我有个朋友。” 无中生友系列。 好老套。 老套到程及都懒得戳穿:“你朋友怎么了?” 何冀北不仅语气,连程及那边根本看不到的表情都在表达“跟我无关”。 “他和自己的秘书发生了关系。” 哦,一夜情。 程及好整以暇:“嗯,然后呢?” “他秘书没当回事。” 但你当回事了,不然不会打这个电话。 程及了然:“你是想问女方为什么没当回事,还是想问男方怎么办?” “女方。” 程及这人吧,看热闹从来不嫌事儿大:“她不在意,或者你技术不行。” 何冀北皱着眉纠正:“不是我。” 程及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你朋友技术不行。” 何冀北把昨晚的细节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没有。” 这个问题没有讨论的必要,因为没有一个男人会承认。 程及继续套话……啊不,继续和谐互助:“你想负责?” 何冀北咬了咬后槽牙:“不是我。” 该配合你表演的我尽力表演:“你朋友想负责?” 这个问题何冀北考虑了十几秒:“他不想,完全没有恋爱结婚的打算。” 对,就是渣得这么明明白白。 程及也渣,除了对自己女朋友不渣:“女方不当回事,你又不想负责,那就只能——” “不是我!” 何冀北挂掉了。 房间外面,高柔理的耳朵正贴在门上:妈的,隔音怎么这么好。 有点绝望。 她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但没人接,她继续打,还不接,继续打…… 第五遍的时候通了。 “纪佳。” 纪佳有严重的起床气:“没睡醒。” 她挂了。 高柔理:“……” 不到十分钟,何冀北出来了,衬衫笔挺,衣冠楚楚。 高柔理递上平板,表情管理满分:“何总,会议已经开始了,我让tina重新排了议题顺序,您晚点到也没关系,前面的会议纪要会发到您邮箱。” 何冀北接过平板,打开邮箱:“嗯。” 高柔理走在后面,距离留得刚刚好,不打扰,又能随叫随到。 “高秘书。” 高柔理上前一步:“何总您说。” 何冀北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你头发乱了。” 她没梳中分。 高柔理表情破功,愣了半天:“抱歉。” 她低头,整理头发。 三十二分钟后,车开到了lys电子,比平时最少少用了一刻钟。 何冀北抬头,又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下车。 高柔理没下去:“何总,我需要回家换个衣服。” 何冀北朝右回头,想到右边眼角有痕迹,他换左边了:“嗯。” 高柔理把车开走了。 何冀北看着远去的车尾,拧着眉头,陷入了深思:高秘书为什么这样? 高柔理去了纪佳家。 她按了好几分钟的门铃,纪佳才顶着鸡窝头来开门了:“姑奶奶,我昨晚三点睡的。” 巧了,高柔理也是三点,她瞬间丧气:“我完了。” “什么完了?” 高柔理一副恨不得切腹自尽的表情:“我把何冀北强了。” “……” 一大早就这么劲爆。 纪佳的瞌睡醒了,她精神抖擞了:“你这么强?” 何冀北诶,女人在他眼里就是一坨肉的何冀北! 虽然不应该,但纪佳双眼发亮,忍不住兴奋:“你怎么强的?” 没出现乱性后失忆的桥段,高柔理记得一清二楚:“我中了药,特别猛。” “你绑他了?”不然十个高柔理也不是他的对手。 “没有,他拒绝了,但我摸了他,趁他不动的时候把他拉进了屋。”除了切腹之外,高柔理还想剁手,“他衣服也是我扒的。” “他没反抗?” 高柔理认真想了想:“就开始反抗了,后面没有。” 一点药下肚,是人是兽立马清楚。 高柔理兽性大发没错,但何冀北同样不做人。 纪佳安慰好友:“别慌,这不算强。” “可他是何冀北,他那么变态,在帝都只手遮天,要是想跟我算账,我最少十年起步。” 高柔理给何冀北当了六年秘书,这六年里,何冀北身边别说女人,连母蚊子都没有一只,不是太洁身自好,就是爱好为男,不论是哪种,她都犯了他的大忌。 虽然她也很亏,她连男朋友都没谈过…… 她在心里把何强迫癌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 纪佳仔细一想也是,能当上锡北国际的七爷,怎么可能是善茬,得小心为上:“那先销毁证据。” “怎么销毁?” “有监控吗?” “会所应该有。” “我找人帮你弄掉监控,你把自己洗干净。”还有最重要一件事。“对了,避孕药吃了吗?” 高柔理一愣:“没有。”她给忘了。 “电视机下面的抽屉里有药,我上次吃剩的。”纪佳刚想说在左边的抽屉,电话就响了,“我先接个电话。” 她喂了一声。 高柔理倒了杯水,拉开右边抽屉,看见了一个白色的塑料药瓶,她问纪佳:“吃几颗?” 纪佳抽空应了一声:“一颗。” 高柔理倒了颗白色药丸,就着水吞了,然后放下药瓶就去洗澡。 ------题外话------ **** 23号不一定能更新,家里有人要做手术,但手术时间还没有定 抱歉 478:戎黎出手,锡北国际亡(一更 高柔理倒了颗白色药丸,就着水吞了,然后放下药瓶就去洗澡“销赃”。 纪佳在阳台接电话,是官鹤山的律师打来的。。。 “又怎么了?” 律师就是个传声筒:“四爷说他不认罪,让你想办法把他弄出来。” 纪佳无语到翻白眼:“当监狱是什么地方?说弄出来就弄出来?我都说多少遍了,证据确凿板上钉钉,我也没有办法。” 说好多遍了,但官鹤山就是不听不听。 律师继续转述:“四爷说你要是不把他弄出来,他绝对不会放过你。” 这话纪佳已经听得起茧子了:“他还说了什么?” “四爷还说他会诅咒你。” “……” 官四是真蠢。 纪佳多年前就知道了,但没料到他能蠢到这种程度。 “我最后再说一遍,让他认罪,配合警方转做污点证人,争取轻判。” 纪佳说完,挂了电话。 她去浴室,敲了敲门:“那啥。” 里面水声很大,高柔理大声地应:“嗯?” 纪佳提醒:“dna要洗干净。” 高柔理没听清。 “啊?” “dna要洗干净。” dna? 明白后的高柔理:“……” 半个小时后。 高柔理洗漱完出来。 纪佳正穿着个吊带,趴在沙发上,胸前春光一览无余,此处应该配字幕——熟女的诱惑。 “昨晚感觉怎么样?” 高柔理想了想,用一个词总结昨天晚上的几个小时:“横冲直撞。” 有画面了。 纪佳脑补完,合理推测:“难不成是小雏鸟?” 是不是小雏鸟不知道,但有件事高柔理很确定:“他的强迫癌真的已经入土了,左边咬了一口,右边绝对不咬两口。”她把领子一拉,“看看,吻痕都是对称的。” 除了卧槽,纪佳无话可说,怪不得何冀北没女人,谁受得了他。 高柔理瘫在沙发上,捶捶腿揉揉腰,浑身酸痛:“不想上班。” “要不你辞职?” 高柔理早上醒来的时候就想过辞职的问题了,她还没说服自己,不怎么甘心,分明是两个人的失误,凭什么她一个人担。 这是于私,再说于公。 “除了何冀北的强迫症之外,这份工作我还挺满意的。”高柔理掀开衣服瞅了瞅自己的腰,心里再一次问候何冀北那只狗,“尤其是年薪。” “那你先观望观望,要是何冀北没当回事,你也继续装聋作哑。” “他今天早上什么也没说。” 除了看不惯她头发没中分。 高柔理烦躁地把沙发一顿猛捶:“哼!渣男!” “本来要给我老公的。” 她蹬了蹬酸痛不已的双腿,越想越气,把头埋在枕头里嚎:“老娘好亏啊!!” 官鹤山被关押在虹山看守所。 他见完律师,丧着脸回牢房了。 一间牢房四个人,威哥、鸿哥、齐哥、官小弟,威哥是杀人犯、鸿哥、齐哥是抢劫犯,官小弟是经济犯。 遥想当年,他官四跟着陆鹰叱咤风云、腥风血雨,后来日子好过了,有军师帮他保驾护航,他就醉生梦死去了,还没到晚年就让女人掏空了身体,狱友又是身强力壮的犯罪分子,并且还抱团,于是乎他处在了牢房食物链的最底端。 他刚一坐下,鸿哥的脚就踹过来了:“谁准你坐下了,还不去刷厕所。” 虎落平阳被犬欺。 等着吧,早晚弄死这三个狗东西。 “好的,鸿哥。” 他去刷厕所了。 他在厕所里龇牙咧嘴,无声地骂娘骂爹骂孙子。 过了会儿,鸿哥在外面踹门:“还不出来,在里面过年啊!” 官小弟赶紧出去:“出来了,没过年。” 鸿哥推搡了一把:“去给威哥捏腿。” “哦。” 官小弟去给大哥捏腿了。 他都没给陆鹰捏过腿,这瘪犊子! 因为他走神,鸿哥爆锤他的头:“推一下才动一下,这么没眼力,还要哥教是吧?” 鸿哥才三十多,一口一个哥。 官小弟已经奔六了,时光真残酷,把大哥熬成了小弟。 官小弟:“不用不用。”他手上用劲儿,兢兢业业地捏腿。 食物链上面一层的齐哥在给食物链顶端的威哥捏肩,嘲笑鄙视食物链底端的官小弟,并且用言语羞辱他:“傻帽。” 大哥威哥是拳击手出身,他打拳击的时候打死了人,进了看守所,齐哥鸿哥都唯他马首是瞻,官小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只能在心里诅咒,诅咒威哥暴毙,并且暗暗发誓,等他出去,一定塞屎给他们吃,正想着—— 威哥一脚踹过去,骂骂咧咧:“妈的,老子腿都被你捏青了。” 官小弟立马垂首认错:“对不起威哥,我不是故意的。”等老子出去了,就他妈让你吃屎! 威哥对另外两个小弟(鸿哥齐哥)使了个眼色。 于是乎,官小弟挨了一顿暴打,他们都是老手,故意挑看不到的地方打。 挨完打后,官小弟缩在角落里,威哥在午睡,没有再作威作福了,他就把小人拿出来,是用纸画的,今天扎纪佳,用牙刷扎她的期门穴,诅咒她半身不遂。 他太恨了,一用力,纸做的小人被扎飞了,刚好飞到了午睡的威哥的脸上。 威哥醒了,坐起来,凶神恶煞:“骨头痒了是吧。” 于是,官小弟又挨了一顿打。 这日子没法过了。 三天后,官鹤山又去见了律师,生活让他妥协,但他不低头,他还有大哥的骨气:“跟纪佳说,我认罪,秘密账户也可以给她,但她要帮我办件事。” 他的资产都被查封了,但他还有秘密账户,里面都是他的养老钱。 律师对他不冷不热:“什么事?” 他愤愤地说:“我要在里面当老大!” “我会跟纪秘书说。” 回了牢房,官小弟自觉地去刷厕所了,一边刷一边咬牙切齿:“戎黎,你给老子等着!” 他会落到被狗崽子们欺负的下场,全是因为戎黎! 后来,官鹤山成功当上了虹山监狱的老大,并且收了三个小弟,威弟、鸿弟、齐弟。不过这都是后话。 八月二十八号早上,戎黎出院。 当天上午十点过八分,海西路发生一起车祸,私家车与大货车相撞,私家车坠江,车内两人当场死亡。 下午三点四十,有媒体挖出了车祸受害人的身份,是lys的戎六爷和lyg的棠光。 锡北国际五个分部接连出事,整个帝都商圈人心惶惶,众人都在猜想到底是何人在背后操控,不过锡北国际仇人千千万,是谁做的尚且还是谜。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九月四号凌晨三点,lys电子和lyg物流大楼发生火灾,无人员伤亡,但lys电子和lyg物流的客户资料全部毁于一旦。 九月六号,lys电子负责人何冀北宣布lys电子退出市场。 九月八号,lyg物流负责人傅潮生宣布lyg物流退出市场。 从此,锡北国际彻底成为历史。 从此,被锡北国际捏着软肋的那些人都能安枕了。 九月中,江州商圈横空杀出来一匹黑马——何氏集团,主营电子产品和物流。 九月的祥云镇气温已经开始转凉,桂花开了,幽幽地飘在空气里,傍晚的云霞像一团火,红得热烈,大片大片地滚过天边,把橘色的光洒在桂花枝头。 戎黎倚着门口的墙,整片的火烧云落在他眼里,漂亮得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 电话那边是何冀北:“知道棠光真实身份的人不多,都已经封口了。” 戎黎嗯了声。 假死是宁科帮了忙,但有条件,锡北国际从此以后要消失得干干净净,不能买卖秘密,也不能有职业跑腿人。 这也是戎黎想要的,血雨腥风他已经腻了,他要风平浪静。 何冀北问:“你什么时候回南城?” 戎黎说:“不一定,看我老婆的意思。” 先养胎再说。 “哥哥。” 戎关关在院子里面喊:“哥哥。” “哥哥。” 戎黎挂了电话,推门进去。 戎关关蹲在堂屋门口,捧着一根玉米在啃,笑得像朵花:“嫂嫂让我喊你吃饭。” “嗯。” 夕阳慢慢落下,万家灯火亮了。 ------题外话------ ***** 错别字还没查。 这几天更新可能会不稳定,抱歉 479:大结局 十月清秋,桂花飘香,街道两旁落了薄薄一层花絮,风卷着飞舞,像下着一场白茫茫的雨。 穿着长裙的女孩走进街尾的便利店,裙摆上青色的印花错落有致。。。 她绕开地上零零散散的快递收件,走到右边的货架:“拿快递。” 货架前面靠窗,窗前放了一把懒人沙发,沙发前面放了个装货的塑料筐,戎黎坐在懒人沙发上,双腿搭在货筐上,太阳在他左面,碎金一样的阳光刚好落在他半边脸上,他觉得晒,戴着卫衣的帽子。 因为手术剪头发了,卫衣帽子里面还戴了顶鸭舌帽。 他起身,摘了耳机,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游戏的枪声没有停。 他问女孩:“尾号。” 女孩说:“4213。” “稍等一下。” 他去货架后面找快递了,并不是很熟练,找了好一番,才捏着塑料袋的一个角出来:“收件人。” 女孩失笑:“宋岛岛。” 她以前可是常客。 戎黎从货架的纸盒子里拿了支笔,连同快递一起给她:“签个字。” 去年,他和徐檀兮去南城之前,程及把这家店盘下来了,还做便利店,请了两个员工,代收快递。 一个员工上周摔了腿,戎黎过来顶几天班。 当然,不是免费的。 这家店现在程及是老板,戎黎给了个塑料友情价,一天九万。 宋岛岛签完字,把笔归还,然后从包里拿出来一个苹果,放在录入快递的电脑旁。 戎黎看了眼。 她又从包里拿出一袋喜糖,大红的布袋上锈了大红的囍字,放在苹果的旁边。 “我十月七号结婚。” 戎黎对她有印象,记得她曾经送过苹果。 他不是很会社交,客套的话他说得不自然,有点生硬,但他还是说了:“恭喜。” 宋岛岛挺意外的:“谢谢。” 若是以前的他,应该不会说这样的话,以前的他总是一个人在围墙里,像一只没被驯服却被困住了的狮子。 宋岛岛从店里出来,隔着玻璃看里面的人。 他又把帽子戴上了,背对阳光,低着头在打游戏,从侧面可以看见他挺立的鼻尖和眼角的泪痣。 美人还是美人,只是不住月亮上了,他住到了人间。 突然来了电话,他很快退出游戏,接了电话。 “杳杳。” 他扬起了脸,嘴角弯了几分,侧脸上落的光都柔和了。 徐檀兮在电话里说:“我和李婶在外面买菜,会路过幼儿园,你回来的时候不用再去接关关了。” 他嘱咐:“在外面要注意安全,不要走马路中间。” “嗯。” 他又说:“你别做饭,等我回去做。” “好。”徐檀兮问道,“店里忙吗?” 阳光有些扎眼,他把鸭舌帽往下压了压:“不忙。” 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他在笑,睫毛落下的影子很温柔。 宋岛岛站在玻璃窗的外面,有些失神。 “岛岛。” 穿着风衣的年轻男孩扯了扯她连衣裙外面的针织衫。 她回头:“嗯?” 男孩下巴抬了抬,指玻璃窗里面的戎黎,酸溜溜地问:“他是谁?” 她担心里面的人听到,声音很小,笑意却很浓:“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人。” 是曾经光芒万丈地去过她青春里的人,那个人他变了好多,变得温暖了,爱笑了。 男孩是宋岛岛未婚夫,听完颇不爽地瞥了“情敌”的后背一眼:“你是真不怕我生气是吧?” 宋岛岛挽着男孩回家,眼里的爱意满得溢了出来:“那你生气了吗?” 他哼了声,用力在她脸上嘬了一口。 店里没什么客人,临近黄昏,远处天边的颜色渐渐由金黄变成了橘红。 戎黎拆开绣了囍字的布袋,挑了一颗软糖,剥了糖纸扔进嘴里,很甜,是他喜欢的发腻的味道:“池漾,来帮我。” 他只戴了一只耳机在打游戏。 他依旧很菜,但他依旧热爱。 池漾游戏里跟他不在一块儿:“等等。”他跟徐赢赢在一块儿,刚干掉了一个敌人:“赢赢快去舔包。” 徐赢赢去舔包,池漾扛着枪在旁边保驾护航。 被三个敌人包围的戎黎中了好几枪,血掉光,变成了盒子:“我死了。” 池漾:“哦。” “……” 戎黎踹了一下脚下的塑料筐,然后关掉游戏:“我回家了。” 负责收银的程金宝看了下时间:五点四十,嗯,戎哥该回家给老婆做饭了。 这个时辰,街上很多人,叫卖的小贩声音洪亮,拎着篮子买菜的行人从东街逛到西街,放学的小孩三五成群、蹦蹦跳跳,来小镇观光的游客倚在桂花树下拍照,玉骢雪山入了镜头,把人间烟火点缀成了水墨丹青。 路边上,有个卖拖把的小贩戴着扩音器,说单口相声似的,把他的拖把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周边围了不少瞧热闹的人。 “老板,这多少钱一套?” 小贩说:“八十九。” 女士直摇头:“好贵啊,能不能少点?” “已经很便宜了,都是出厂价。” 四周人太多,没人注意到,一只手已经伸向了女士的包,手并不是很麻利,但刀片很锋利,割开一道口子,钱包掉出来,一只黝黑的手接住了。 手的主人把钱包夹在腋下,再用外套一裹,哼着曲儿就走了。 他看上去三十多,虎背熊腰,一口黄牙,边走边物色下一个目标。他定睛一看,双眼发亮,正要上前—— 一块砖头朝他砸过去,正中他的膝盖窝。 他啊了声,整个人朝前栽,刚好磕在了一颗桂花树上,脑门被刮破了一层皮,夹在腋下的钱包滚了出来。 路人闻声看过去。 钱包的主人一摸包包,这才大喊了声小偷。 那小偷捂着脑袋就要逃窜,可被砸过的右腿一麻,又摔回去了,一回头,就看见了人群里的戎黎。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帽檐的阴影落在眉眼。 “戎、戎、戎——” 小偷叫杨老四,一年前在这条街上扒过戎黎的钱包,他现在不太麻利的右手就是戎黎的杰作,接骨后养了一年,这不,又手痒了。 戎黎懒洋洋地走上前,夕阳在他后面,他脚下踩着影子:“手好了?” 杨老四瞳孔骤缩,浑身发抖。 一年前,就是这个恶魔,用砖头砸碎了他的手骨。 戎黎弯下腰,捡起石头—— 杨老四立马抱住头,恐惧地大叫。 “叫什么?”戎黎把石头扔到路边,免得挡路,他吹了吹手上的灰,拨打了110,“我要报案。” 今年的秋天没那么萧瑟。 后来的戎黎不再是当初的模样。 已过了七点,天已经彻底黑了,家家户户亮起了灯笼,把树影一摇一晃,巷子里的家犬听见声音后吠个不停。 “汪!” “汪!” “汪汪!” 路口的影子沐着夜色,跌跌撞撞地走来。 乱叫的狗群安静了,各自缩回窝里,把脑袋藏好,乖得像鹌鹑。 “哥哥!” 戎关关像只欢快的小鸡,飞奔出去。 徐檀兮在后面,手里提着手工做的灯笼,长裙外面披着一件刺绣的斗篷,红色面料,黑色滚边。 她望着夜幕里的人,把灯光打到他脚下:“回来了。” 戎黎把抱着他腿的戎关关扒拉开,到徐檀兮面前,四周昏黑,眼睛里的她温柔又清晰:“不是让你在家里等吗?”他去警局做笔录了,这才回来晚了。 徐檀兮一只手放在腹上,小腹微微隆起,眸间含着一潭清秋水:“怕你看不清,我来接你。” 戎黎接过她手里的灯笼,牵着她往家里走。 戎关关跟在后面:“哥哥,你买的什么呀?” “糖油粑粑。” “给我来提。” 戎黎给他了。 小团子拎着袋子一蹦一跳地往家里去,嘴里哼着小镇里的童谣。 “正月灯,二月鹞, 三月上坟船里看姣姣, 四月车水戴箬帽, 五月太阳底下蚤……” 月光泄下,万家灯火沉于夜色。 ------题外话------ ***** 这一章与开篇是对应的,抱歉,现在才更 480:戎杳番外:养胎日常(一更) 十月下旬,秋夜寒凉,山水之上,星星在冲人间眨眼。 屋里的灯关了,夜已深。。。 临睡前,徐檀兮问戎黎:“我们要不要回南城?” “想回去了?” “我在考虑要不要回去上班。” 戎黎其实不太想她去上班,怕在外面磕到碰到:“在家里很无聊吗?” “之前在南城有一点无聊,现在还好,李婶在教我打麻将。” 小镇的麻将和外面打法不一样,徐檀兮觉得有趣,这几天跟着李婶在学。 “既然不无聊,那不要去上班了。”戎黎说,“我不太放心。” “好。” 祥云镇是个生活节奏很慢的地方,徐檀兮喜欢这里的山山水水和家长里短。 “奶奶和外婆说会过来住几天,家里房间可能不够。” 镇里有政策,不让自建,也不准拆了重建,戎黎家的老房子不怎么大,楼上楼下一共也才五间房。 “我明天找戎华问问,看能不能把他家的房子买过来,他不肯卖的话,租也行。” 戎华家的房子就在戎黎家隔壁,有三层。 徐檀兮换了个姿势躺着,腿不小心蹭到了戎黎。 他身上有点热。 没开灯,月光也不亮,她仰着头没亲到他的唇,亲在了他下巴上,手在被子里,不安分。 棠光是个爱闹的性子。 她没以前那么害羞,没一会儿,戎黎呼吸就乱了。 “杳杳。”他按住她的手,“可以了。” 分明是拒绝的话,却说出了求饶的意味。 徐檀兮搂着他的脖子,让他低下头,凑到他耳边:“医生说可以。” 这夜色最怕情人的低语,本就只笼了一层朦胧的纱,一吹就是风花雪月。 戎黎让她背对自己侧躺着,吻落在她后肩。 “要是不舒服,要跟我讲。” 月已上枝头,偷偷在看窗上的叠影。 月底,祁家和洪家人都来了,带了一堆孕妇用的东西,洪端端也来了,还有江醒。 李婶瞧着江醒眼熟,问他演过什么电视剧。 江醒说了几个电影名。 村里的妇人们不明觉厉,纷纷要跟他合影。 洪端端在堂屋,盯着徐檀兮的肚子看了许久:“姐,我可以摸摸吗?我接了孕妇的戏,想找找感觉。” 徐檀兮说好。 洪端端万分小心地把手心贴上去,掌心下的生命会让人心头发胀:“党党,我是表姨。” 党党是小名,戎关关取的。 他的同桌芃芃家里有只博美,就叫党党,他特别喜欢那只博美。 戎黎问他为什么叫党党,他说好听,没有提狗的事情。 洪端端惊奇地发现:“他好像动了!” 那是党党第一次胎动。 隔壁戎华家的房子不卖,但可以租,任玲花和孟满慈留下来小住了一周。 十一月初,气温开始下降,两位老人回了南城,徐檀兮学会了打麻将。 天气好的时候,李婶家里总能凑一桌。 院子外面狗叫个不停。 红中婶出了一张牌,朝外头张望:“是谁来了?” 到徐檀兮出牌了:“三万。” 王月兰把牌一推:“胡了!” 狗叫声停下。 戎关关在院子门口跳房子,大声说:“是我哥哥来了。” 戎黎手里拎着个黑色塑料袋,打门口路过时瞥了戎关关一眼:“你身上怎么这么脏?” 戎关关拍了拍衣服:“刚刚摔了。” 戎黎掸了掸他衣服后面的灰,把手里塑料袋扔给他:“拿着。” 袋子里是四串糖葫芦,戎关关自己留了一串,另外三串给小伙伴们分了。 戎黎进屋,走到徐檀兮的位子后面:“赢了吗?” “输了。” 很奇怪,她怎么算牌都赢不了。王月兰说,她可能最近没有财运。 李银娥没上牌桌,在旁边摘菜:“她一个人输,三家赢。” 麻将桌在自动洗牌,戎黎看徐檀兮一脸挫败,问她:“用不用我帮你打?” 徐檀兮问另外三家:“能换人吗?” 王月兰赢得最多,正春风得意:“换呗。” 戎黎再去搬了把椅子,让徐檀兮坐旁边,拿牌时喊了声:“戎关关。” 戎关关跑进来:“你叫我干嘛?” “去家里把放堂屋的毯子拿来。” “哦。” 不一会儿,戎关关拿毯子来了。 戎黎把毯子搭在徐檀兮腿上,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牌。 看着看着便走神了。 戎黎一看便是会玩的,牌都不用看,用指腹摸一下,就知道是哪一张,他手又生得好看,动作游刃有余,指节修长,倒是比牌都好看。 他上桌的第一把就胡牌了。 李银娥摘完菜说:“都在这吃吧,我弄蘑菇肉丝面。” 因为不用回去做饭,戎黎就多打了几把,把徐檀兮输的钱都赢回去了。 末了王月兰不高兴:“你们夫妻两真是,打个牌还换人。” 她本来赢了三百多,换了戎黎之后,还倒输了十块钱。 真烦人。 她念念叨叨了一顿饭的时间,念叨完,回家去拿了一桶油,拎到戎黎家,没好气地:“喏,你要的菜籽油。” 十一月底,温时遇来了一趟,当时是傍晚。 ------题外话------ **** 荣耀一家还有一点点番外,等写完了再写配角的番外 戎党党:我终于有名字了。 博美:我们同名! 元宵快乐,二更凌晨后 481:戎杳番外:预产期(二更) 十一月底,温时遇来了一趟,当时是傍晚,还下了几滴雨,刚刚湿了他的伞,他把伞放在了院子门口。 村里有人结婚,戎黎被叫去帮忙了,还没回来,徐檀兮沏了一壶热茶,盛了一碟李婶做的绿豆酥,还有一碟秋花老太太腌的萝卜干。。。 她为温时遇斟了茶:“工作还顺利吗?” 温时遇颔首。 祥云镇盛产茶叶,他爱品茶,小饮半杯,新茶清清淡淡,有微微香气。 “你在这边怎么样?吃得好睡得好吗?” “嗯,都好。” 温时遇放下茶杯:“手伸出来我看看。” 徐檀兮伸出手来,不知何意:“怎么了?” 她的手好像比之前还瘦了点。 温时遇用目光丈量,垂着眼睫,侧面的轮廓流畅柔和,像画里的公子:“我得了块璞玉,还未雕琢,刚好能做个镯子。” 外人都知道流霜阁的温先生爱玉、爱茶、爱花。 徐檀兮笑说:“舅舅,我已经有很多玉镯子了。” 光是温时遇,便送了她很多。 “你换着戴。” 那些人却不知他爱屋及乌。 戎黎天黑后才回来,温时遇和徐檀兮已经用过晚饭了,戎关关说酒席上没吃饱,徐檀兮去给他蒸鸡蛋。 院子里种了一棵槐树、一棵枇杷,叶子落得七七八八,刚刚冒出尖儿的月亮立在枝头。 地上有两个挺拔的影子,在纵横交错的枝丫之间。 温时遇问:“什么时候回南城?” 戎黎说:“年前回去,要在那边待产。” “过后还回祥云镇吗?” “偶尔回来。”戎黎没有在祥云镇定居的打算,“杳杳是外科医生,祥云镇没有合适的医院。” 温时遇抬头看小镇的夜,突然有点想抽烟:“这里风景很好。” 戎黎嗯了声:“尤其是冬天。” 冬天的祥云镇很冷,也很美,大自然格外眷顾这个地方,连雪也比别处的多些诗意。 温时遇没有留宿,晚上八点多柯宝力过来接他。徐檀兮给他装了几盒新茶,送他出门。 车就停在巷子口,晚上气温低,温时遇出了院门就让她别送了。 “我回去了。” 徐檀兮站在院子门口,嘱咐说:“车开慢一点,路上小心。” “嗯。”他挥了挥手,“走了。” 今晚没星星,月亮孤零零地挂在天上,他走得慢,没有回头,地上的影子很长很长。 巷子里的家犬见人就叫,等人影没入了夜色里,它们才消停。 “外面风大,进去吧。” “嗯。” 徐檀兮回了屋,戎黎关上院门。 车里的温时遇回首:“伞忘拿了。” 柯宝力没听清:“啊?” “没什么。” 应该没有雨了,月亮这样亮。 柯宝力抬头看了眼内后视镜,想起了昨天下午在飞机上,坐在旁边的老太太见温先生温润有礼,便说家里还有个待字闺中的孙女,询问温先生是否成家了。 温先生当时点了点头,温润平和地说:“抱歉,我已经有家室了。” 柯宝力叹气。 哪来的家室啊,他家里只有一院子君子兰,年年花开,一年复一年。 十二月中旬,廖招弟的儿子安安已经七个多月了,刚刚会爬,很好动,还不会说话,只会咿咿呀呀。 安安很亲戎关关,总流着口水冲他笑。 周末天儿好,太阳暖,秋花老太太把泡沫垫子拿出来,垫在院子里的平地上,让安安在上面爬着玩。 戎关关今天不上学,坐在安安的垫子上,教安安喊哥哥。 他有模有样地教:“安安,叫哥哥。” 安安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小团子,还不会说话,趴在垫子上,小短腿蹬得欢腾:“呀呀。” 戎关关歪着头纠正:“是哥哥。” “呀呀。” “哥哥。” “呀呀!” 秋花老太太在一边剥玉米粒,笑得不见牙也不见眼:“关关,不是叫哥哥,要叫叔叔。” 戎关关哦了声,趴到垫子上面去教:“叫叔叔。” 安安扑腾:“呦呦。” “叔叔。” “呦呦!” 戎关关放弃了,不再跟安安玩,捡了石子在地上画美人鱼。 “呀呀!” “呦呦!” 安安自己一个人牙牙学语。 秋花老太太问身边正在绣鞋子的徐檀兮:“医生说是男孩女孩了吗?” 她手头的动作停下:“没有。” “也没几个月了,得要开始准备了。” 她笑了笑,摸摸小鞋子上绣的樱桃:“我已经开始给他做鞋子了。” 李银娥会裁剪,料子都是她裁的,徐檀兮只绣花。 “绣花伤眼。”老太太担心她太疲累,“你怀着孩子,别太费眼了。” 徐檀兮应了声好。 安安在叫叔叔,含含糊糊:“嘟嘟。” 在画美人鱼的戎关关抬头:“是叔叔!” “嘟嘟嘟嘟嘟……” 一月份,祥云镇已经很冷了,徐檀兮的预产期在三月,她体重偏轻,肚子很小,医生建议她增重。 ------题外话------ **** 杳杳都快生了,我名字还没想好,要不叫戎祥云?戎镇镇? 482:戎杳番外:生一窝,三个?(一更) 一月份,祥云镇已经很冷了,徐檀兮的预产期在三月,她体重偏轻,肚子很小,医生建议她增重。 她孕吐已经好了很多,但胃口还是一直不太好,为了让她多吃一点,戎黎没少去李银娥那里学厨艺。。。 还没到晚饭时间,戎关关在外头玩,太阳已经落了,屋里有点暗,她在绣小孩子的帽子,灯也没开。 戎黎过去开了灯。 “你手冷不冷?”他碰了碰她的手,有点凉,“天暗了,别绣了。” 小孩的衣物鞋帽都可以买,他说了好几次,但徐檀兮还是想自己做。 她把绣到一半的帽子收好:“还好,没有很冷。” “我炖了鸡汤。” 听到鸡汤她胃里就有点不舒服:“我喝不下。” 戎黎好话哄着:“先尝一点点,要是不好喝就不喝。” “那你不要盛多了。” “嗯。” 戎黎就给她盛了小半碗。 闻着没什么荤腥味,她用勺子尝了一点点。 “腻不腻?” 徐檀兮舀了一勺喂给戎黎:“不腻,是甜的。” “我放了红枣。” 炖汤的法子是李银娥教的,这是戎黎炖的第三锅,前面两锅肉味太重,他送人了。 除了徐檀兮的胃口,戎黎还很担心一个问题,徐檀兮肚子越来越大,他不放心她一个人洗澡,浴室里铺了防滑垫,尖锐的边边角角也包起来了,但他还是每次都战战兢兢的。 她进去已经快一刻钟了。 戎黎去敲门:“杳杳。” 她在里面应:“嗯?” “不要洗太久了。” “哦。” 戎黎怕她滑倒,干脆在门口等,隔几分钟就敲次门。 “好了吗?” “快好了。” 她穿戴整齐后出来,睡衣外面的外套很薄,戎黎用毯子包住她,忍不住念叨了:“天越来越冷了,以后不用洗那么勤。” 浴室里的热气把她的脸蒸得很红:“我水开得热,里面不冷的。” 室外的温度只有十多度。 戎黎把房间的空调开了,给徐檀兮吹干了头发,又把被子铺好。 “你先睡,我去给关关放水。” “嗯。” 怀孕之后,徐檀兮一直很嗜睡,躺了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只手在揉她的肚子,动作很轻,有点痒。 她嗅到了沐浴露的味道,与她用的一样。 她睡意散了七八分:“我自己擦。” 戎黎把妊娠膏放在手掌里捂热了,才涂到她皮肤上。 “你睡,我给你擦。” 她爱美,肚子显怀之后戎黎就买了妊娠膏。 他的手热热的,弄得她好痒。 被子遮住了她一半的脸,眼睛潮潮的,直直地盯着戎黎看。 戎黎把被子往下拉一点:“怎么不睡了?” 她声音好软:“已经不困了。” 他把她抱起来,让她靠着自己坐着,挤了一点白色的膏体在手心,抹在她后腰上,轻轻揉开。 她舒服得哼哼了声,身体软绵绵的:“后面有没有长妊娠纹?” “没有。” 她偏瘦,而且很早就开始预防,身上一道妊娠纹也没有。 “那就好。”她趴在戎黎肩上,懒洋洋地吐气,“我以后还要穿露腰的衣服。” 戎黎揉抹的动作停了一下:“不露腰行不行?” 棠光很喜欢穿露腰露锁骨的衣服。 她摇头:“不行。” 行吧,他说不听。 趴在他怀里的人突然僵了一下。 “怎么了?” 徐檀兮把腿伸直:“脚抽筋了。” “哪边?” “右边。” 她最近经常抽筋,医生说是正常的,开了点钙片,让孕妇注意保暖。 戎黎扶着她躺下,给她按了按腿上的穴位。 “杳杳,我们就生这一个好不好?” 徐檀兮想了想,摇头:“我想生三个。” 孕妇的想法说变就变,前阵子还说想要两个,最好一儿一女。 戎黎:“……” 他尽量委婉:“你不觉得很多吗?” “不觉得。”徐檀兮的理由是,“在西丘大家都是生一窝,三个已经很少了。” 一窝…… 戎黎好声好气地跟孕妇说:“这里不是西丘,别人家也不生那么多。” 孕妇的情绪很敏感:“你不想要啊?” 她眼神里露出肉眼可见的失落。 “不是,生孩子很辛苦,而且很危险。”戎黎语气不敢强硬,“一个不行吗?” 孕妇有时候不好哄:“不行。” “那两个?” 她不松口:“我们以后再说。” 戎黎关灯睡觉:他好像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这会儿,徐檀兮没有睡意。 “先生。” “嗯。” “我想吃汤圆,芝麻馅儿的。”她很想吃,可是很纠结,“但是超市关门了。” 戎黎起身:“便利店也有,我去店里拿。” 她拉住他:“店里也关门了。” “我去拿钥匙。” 便利店的钥匙在程金宝那里。 戎黎晚上看不清,徐檀兮不放心他出门,也不想折腾他,便改口说:“我又不想吃了。” 戎黎躺回去:“那睡吧。” “嗯。” 徐檀兮入睡很快。 等她睡熟,戎黎起来了。 戎关关起来尿尿,刚好撞见了,揉揉眼睛:“哥哥,你去哪啊?” 戎黎去拿了手电筒:“我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 “汤圆。” 汤圆啊。 戎关关一点都不瞌睡了:“哥哥你多买一点。” “去房间把衣服穿上。” “哦。” 戎关关穿好衣服又出来了。 戎黎把他抱到沙发上,用毯子盖住他,又将烤火的炉子拿出来,插好电后放远一点:“坐着不准下来,更不准碰电。” 戎关关十分乖巧:“好。” 戎黎把徐檀兮的手机拿过来,放桌子上,他教过戎关关打电话:“你在这守着,要是你嫂嫂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 “好。”戎关关把脚丫子往毯子里缩,“哥哥,我还想吃饺子。” 戎黎帮他把帽子戴上,带子稍稍勒紧,就露个脸蛋:“嗯,给你买。” ------题外话------ **** 二更凌晨后 483:戎杳番外:剖腹产 汤圆煮好时,徐檀兮睡得正熟。 戎黎去叫她起来。 “杳杳。” “杳杳。” 徐檀兮把脸埋在被子里,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嗯……” 戎黎拉了拉被子,让她露出脸来:“起来吃汤圆了。” 她迷迷瞪瞪地愣了一会儿才坐起来:“是芝麻馅儿的吗?” “嗯。” 戎黎帮她把外套拿过来。 徐檀兮穿好衣服:“外面是不是很冷?” “是很冷。” 入冬了,越到深夜寒气越重。 徐檀兮下床,抱住戎黎,踮着脚吻他:“辛苦先生了。。” 十五号那天,祥云镇下雪了,那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来势汹汹,不到半天,整个小镇都盖上了银白的冬装。 屋子里烧着炭火,木炭崩裂,偶尔发出声音。戎关关在外头玩雪,小孩子们嬉嬉闹闹。 徐檀兮站在门口,伸手接了片片雪花。 “我不喜欢下雪天。”她说。 戎黎怕她冷到,吹掉了她掌心落的雪,把自己的手捂暖了才去牵她:“你以前不是喜欢雪吗?”听秦昭里说,往年都会约她去滑雪。 “现在不喜欢了。”她眉宇轻蹙着,“下雪天太冷,你的腿会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腿受了伤,戎黎今年疼得比去年厉害。 “也没有很疼。” 又说谎。 他好几次晚上疼醒了。 徐檀兮拉他进了屋,和他一起坐在火炉旁:“等雪停之后,我们回南城吧。” 祥云镇地势高,依山傍水,冬天会更冷一点,而且也快过年了。 戎黎说:“好。” 这雪下了两天,他们回南城那天是十七号,出了太阳,冰雪消融,风很刺骨。 小年夜在洪家过的,除夕去了祁家,长辈们给了很多压岁钱。 回到家后,戎关关掏出一兜的红包。 “哥哥你看,这是祁爷爷给的,这是祁奶奶的,这是外公给的,这是外婆给的。” 他又掏出来一兜:“还有还有。” “这是舅舅给的。” “这是舅妈给的。” “这是端端姐姐给的。” “……” 戎关关如数家珍,一个一个炫耀,开心地原地蹦起:“全是压岁钱。”炫耀完,他骄傲地问哥哥,“你有吗哥哥?” 戎黎也有。 为表程度,戎关关画了个很大的圈圈:“我超级多呢。” 戎黎嘴角上扬,他也有很多。 电视开着,在放联欢晚会,歌舞的声音被外面的焰火爆竹声盖住了。 戎黎回了房间,把红包壳里的压岁钱都拿出来,而空的红包壳被他仔细收进了衣柜最下面的抽屉里,叠得整整齐齐。 他和徐檀兮的结婚证也放在那个抽屉里。 徐檀兮问他:“你留着这些红包壳干嘛?” “不干嘛,想留着。” 徐檀兮懂了:“以后年年都会有的。”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他以前没有得到的、他想要的,以后都会补给他。 她从兜里也掏出个红包,双手递给他,笑吟吟地说:“阿黎,新年快乐。” 和去年一样,她的红包里包的还是779.9,寓意健康长久。 戎黎接过红包,回了她一个锦盒:“棠光,新年快乐。” 锦盒里放着一支簪子,是用玉雕的狐尾。 九点,戎黎带戎关关去广场看焰火表演,人太多了,戎黎怕徐檀兮被人撞到,只玩了一会儿就回家了。 戎关关吵着要守岁,电视看了不到十五分钟就窝沙发睡着了,徐檀兮也睡着了。 戎黎把一大一小都抱回房间。 零点,程及发来微信。 程及:【新年快乐,戎镇友】 戎镇友回:【新年快乐】 后面是程及的转账,三笔。 程及:【给你老婆孩子的,还有关关】 戎黎翻倍还回去。 戎黎:【给你女朋友的】 徐檀兮的预产期是三月一号,二月中旬戎黎就把戎关关送去了祁家。 他晚上睡得很浅,徐檀兮稍微一动他就醒了,预产期的前一周,该准备的都准备完了,不过之后的几天徐檀兮的肚子没有一点动静。 三月一号那天,戎黎从早上就开始坐立不安。 早饭后,他问徐檀兮:“肚子疼吗?” “不疼。” 午饭后,他又问徐檀兮:“疼不疼?” “不疼。” 徐檀兮和往常一样,没出现任何分娩症状。 戎黎坐不住了,隔几分钟问一次。 “还不疼吗?” “还不疼。” “现在呢?” 徐檀兮摸摸肚子,摇头。 孟满慈也在这边,安慰说:“预产期也不一定准,先别着急,再等等看。” 等到了晚上,徐檀兮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祁家洪家人天黑后都回去了,只有孟满慈和任玲花留了下来。 当天晚上,戎黎失眠了。 房里的灯特地没关,徐檀兮一觉醒过来,见枕边的人仍在出神。 “先生。” 戎黎应了声。 徐檀兮眼泛氤氲:“你怎么还没睡啊?” 戎黎说:“睡不着。”他手覆在她腹上,“杳杳,我们明天去医院好不好?在医院待产稳妥一点。” 徐檀兮嗯了声,又犯困了。 戎黎一晚上没睡,第二天早上带徐檀兮去医院了。 医生建议剖腹。 484:戎杳番外:徐檀兮产子(一更) 医生建议剖腹。 戎黎询问了原因。。。 负责徐檀兮整个孕期检查和分娩的,是妇产科的刘主任,她解释说:“孕妇的盆骨狭窄,胎位也不是很正,不过并不严重,如果家属坚持顺产的,可以再等几天,或者打催产针。” 徐檀兮这种情况的,也有些人会坚持顺产,顺不下来再顺转剖,但这样孕妇会吃更多的罪。 戎黎神色绷得很紧:“哪一种更安全?” 刘主任说:“我建议剖腹。” 戎黎另外还问过了长辈,孟满慈的意思是听医生的。 手术暂定了明天下午三点。 戎黎一整晚没睡。 第二天一早,徐檀兮做了术前检查,身体情况一切正常。手术前,主刀的刘主任和家属说一下手术可能会出现的情况,比如栓塞、感染、大出血、并发症、麻醉意外,等等等等。 戎黎听完脸都白了:“你不是说她的情况剖腹更安全吗?” 生孩子本来就是女人的一个大关。 刘主任见家属脸色不好,尽量不说的那么吓人:“相比较顺产,祁医生的情况是更适合剖腹,但术中术后也可能会出现不可控的情况,比如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些——” 那些胆战心惊的话戎黎不想再听一遍:“不能避免吗?” 家属明显不理智了。 手术哪有万全的。 虽然是熟人,但刘主任不能随便许诺,说得很学术:“任何手术都没有绝对的安全,那些情况都是比较常见的。” 居然还是常见的。 戎黎签手术知情同意书的时候,手都是抖的,他还询问过刘主任,家属能不能在里面陪产。 刘主任说顺产可以,但剖腹产不行。 还没到两点半,徐檀兮就要推进手术室去做准备工作,祁家和洪家人都来了,秦昭里也来了。 戎黎让他们先出去,他有话跟徐檀兮说。 他蹲在床头,对她说:“你不要紧张。” “我不紧张。” 紧张的是戎黎,他额头都出了密密的汗。 徐檀兮用手给他擦了擦,安抚说:“你不用怕,我很快就出来了。” 怎么可能不怕,他脸色发白,怕得要死。 “是不是刘主任说的那些吓到你了?” “嗯。” 他声音闷闷的,很惴惴不安,起身走到徐檀兮病床的另一头,掀开被子看了看她的脚踝。 平安扣还在。 按照虹桥医院的规定,上手术台不可以佩戴任何首饰,这个平安扣是戎黎特意去说了才留下的。 徐檀兮知道他很不安:“我也是医生,术前不会只跟家属说乐观的,都会说得很吓人,再小的手术都是这样,你不用怕,剖宫产是很成熟的手术,出现意外的概率很低。” “只是很低,不是没有。”他太紧张,话没过脑子,说完就后悔了。 “人家坐飞机还有低概率会——” 没等她说完,他俯身吻她,把话打断了:“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徐檀兮任他吻了一会儿。 “先生,”她很不放心他,“你不要想太多,非要想的话,你就想想宝宝的名字。” “嗯。” “祁医生,”产科的护士在外面问,“准备好了吗?要进手术室了。” 徐檀兮应了护士一声,对戎黎说:“男孩女孩的名字都要想。” “嗯。” 两点二十三,徐檀兮进手术室了。 温时遇三点左右到的,洪端端在外地拍戏,赶不过来,关关在幼儿园,剩下其他亲近的人都来了,都在手术室外面等。 祁栽阳走来走去,心急得很。 祁长庚让他消停点,他才停下来,蹲手术室门口去等,他蹲左边,戎黎站右边。 五十分钟过去了,戎黎一步都没动过。 孟满慈知道他腿不好,过去劝:“别站着了,去坐会儿。” 戎黎盯着门,纹丝不动,像座雕像:“怎么还不出来?” 时间很调皮,你越着急,它就走得越慢。 戎黎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他记着徐檀兮的话,要想宝宝的名字,但想不出来,脑子里是空的。 “哪会那么快。”孟满慈看了看时间,“还没到一个小时。” 戎黎突然慌神:“我刚刚忘了。” “什么?” 他低着头,垂着的眼睫毛在抖动:“忘了跟医生说不管什么情况都要保大人。” 孟满慈哭笑不得:“这个不用特别说,现在的医院都会这么做。” “会吗?”他抬起头,眼神茫然,慌慌张张,很不确定。 任玲花接了话:“会的会的。” “哦。” 戎黎又低下头,看底下的门缝。 门缝紧闭着,一动不动,时间一秒一秒地爬,拽着戎黎的心脏一点一点地往下坠。 孩子叫什么呢? 戎平安,戎健康,戎顺利,戎檀兮…… 想着想着,脑子就不受控制了。 栓塞,感染,大出血,并发症,麻醉意外…… “叮。” 手术室的门开了。 护士抱着孩子先出来,脸上笑盈盈的:“恭喜啊,是个男孩。” ------题外话------ **** 我姐剖腹产的时候,医生说了一堆可能出现的情况,把我姐夫说哭了。 求男宝宝的名字。 485:戎杳番外:宝宝取名(二更) 护士抱着孩子先出来,脸上笑盈盈的:“恭喜啊,是个男孩。” 戎黎没管孩子:“我太太呢?” 任玲花把孩子接过去了。。。 护士说:“医生在给她缝合伤口。” “她人怎么样?” “戎先生放心,手术很顺利。” 戎黎这才稍稍松了眉头,站在原地,依旧看着手术室的门。 祁栽阳瞥了女婿一眼,对任玲花说:“妈,你把孩子先抱去病房,我们在这等。” “嗯。” 任玲花抱孩子走了。 戎黎从头到尾没看孩子一眼。 四点二十九,徐檀兮被推出来了,麻醉是半麻,她人是清醒的。 戎黎走到医用推床的床头,他好像膝盖弯不下去,只能弯下后背和腰,声音都哑了:“杳杳。” 徐檀兮脸色苍白,说话没力气:“孩子呢?” “奶奶抱回病房了。” 其他家属也围过来,你一句我一句,都是关心的话。 “有话等会儿再说。”推床的护士说,“我先把产妇推回病房。” 家属们都先让开了。 戎黎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没有跟着回病房。 等徐檀兮被推走了,他才缓慢地、小心地移动脚步。 温时遇心细,发现了不对:“你腿怎么了?” 戎黎拖着脚往前挪,坐到椅子上,僵硬地把腿伸直:“没事,有点麻。” 他站得太久了,精神一直紧绷着,双腿已经痛得失去知觉了。他怕徐檀兮看见,坐在椅子上缓了很久,才一瘸一拐地回病房。 推开病房的门,他正常走路。 徐檀兮还很虚弱,小声地喊他:“先生。” 孟满慈把孩子放下,喊大家出去了,顺带关上门,给小俩口腾空间。 戎黎坐到床边,摸了摸徐檀兮的脸:“你睡会儿。” 党党就躺在她身边,没有睡着,安安静静地,也不吵闹,只是偶尔手会动两下。 徐檀兮把挡住了小孩脸蛋的毯子往下压了压:“你看看孩子。” 戎黎不想看,至少现在不想看。 他就盯着她,眼眶有点发红,心有余悸。 徐檀兮握住他的手:“怎么了?” 他手很凉,掌心却有汗,沉默了许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本来就不喜欢小孩,现在好像更不喜欢了。” 他还没缓过来,满脑子都是栓塞、大出血,还有并发症。 徐檀兮握着他的手,用力了一些:“那等我出院了,你再喜欢他好不好?” 会的,他会爱屋及乌,他会爱这个孩子,只是当下,他有点怨,不情不愿地嗯了声。 徐檀兮抓着他的手,去碰小孩的脸:“你看看他。” 他瞥了眼:“好丑。” 嘴上虽嫌弃,手上却生怯,不太敢碰,小心翼翼地挨了一下小孩子红红皱皱的皮肤。 徐檀兮哭笑不得:“刚生下的小孩都是这样,长几天就好看了。” 小孩手握着拳头,嘴唇下意识地吮着。 徐檀兮心都要融化了:“你想名字了吗?” “想了。”戎黎刚刚想的,腿还隐隐作痛,他说,“叫戎九思。” 徐檀兮用指腹碰了碰党党的手背,他拳头松开,握住她手指了。 她笑了笑:“君子九思吗?” “嗯。” 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麻药退了之后刀口很疼,刘主任给徐檀兮用了镇痛泵,但镇痛泵有副作用,她使用后一直恶心呕吐,而且呼吸不畅,刘主任不得不提前给她取下。 之后刘主任又给她用了止痛药,不过每个人体质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她身体有一定的抗药性,止痛效果甚微。 戎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很疼是不是?”剖腹产之后,她都没有睡着过。 她眼睛闭着,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摇了摇头:“还好。” 她没睁开眼,没看到戎黎红着眼眶。 术后的状况不是很好,她整晚高烧,人昏昏沉沉,刘主任给她用了退烧药,幸好没大问题,第二天退了烧,下午拔了尿管。她疼得厉害,宫缩痛,刀口也痛,身体是麻的,下床很困难,戎黎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敢轻轻地给她按摩腿部,防止静脉血栓,到第三天才好一点,能走动几步,就是晕得厉害。 但又有其他问题了。 徐檀兮孕期的时候胃口就不好,产后身体很虚弱,母乳不够,党党只能吃奶粉。 但小家伙不乐意,一直哭。 徐檀兮很着急,汤汤水水喝了很多,却也没什么用,孟满慈就把戎黎叫到一边,旁敲侧击地说可以多按摩和吮吸。 戎黎红着脸回病房了。 党党在睡觉。 “杳杳。”戎黎磨磨蹭蹭地,说不出口。 徐檀兮看他:“嗯?” 结婚后他就很少这样面红耳赤,很别扭地问:“要不要我帮你?” “什么?” 他俯身过去,在她耳边说了两句。 ------题外话------ **** 剖腹产的资料都是查的,如有bug请温柔指出。 戎·不要脸·黎:月初了,求月票啊啊啊 486:戎杳番外:戎黎带娃记(一更) 党党醒了,乌溜溜的眼珠在转。 戎黎伸手遮住了党党的眼睛,另一只手钻进被子里。。。 他动作很轻。 “疼吗?” 徐檀兮不好意思,不看他,侧着头,窗外金色的阳光在她眼里融化。 “还好。”她耳根泛红了。 戎黎把力道放重了一点,慢慢揉开:“不要忍,疼就告诉我。” 她安静了几秒,转过头来,瞳孔湿漉漉的,像落了晨露的黑曜石。 她说:“很疼。” 他手上已经尽量轻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遮了眼睛不舒服,党党哼哼唧唧了几句,开始哭鼻子。 戎黎本来就心疼徐檀兮,小孩还哭,他瞥了一眼,语气凶了:“你别哭了。” 党党哪里听得懂,继续哭。 徐檀兮拧着眉,说戎黎:“你不要凶他。” 戎黎心里还压着火:“他让你受了好多罪。” 生孩子受不受罪因人而异,徐檀兮是属于很受罪的那一类,剖宫产之后发烧、止痛药不见效、伤口比别人好得慢、呕吐、头晕,她吃了很多苦头。 戎黎目前对这个孩子还喜爱不起来。 徐檀兮却不一样,恨不得时时看着、抱着:“那也不准凶他。” 戎黎俯身,含住,吮了吮。 徐檀兮嘴角溢出了声音,很痛。 他力道放轻些:“给他吃奶粉好了,不吃就饿着。” 一周后,党党乖乖吃奶粉了。 不吃能怎么办?催乳师都请了,没用。 住院十二天,徐檀兮受了很多罪,她之前车祸动过大手术,身体底子并不好,恢复得很慢,体重比怀孕之前还要轻,家里长辈着急,轮番给她炖汤补身体,但她胃口不好,吃多了会吐。 戎黎除了回家洗漱之外,所有时间都待在医院,一样吃不好睡不好,十几天下来,他也跟着瘦了。 出院半个多月之后,徐檀兮的气色才慢慢好转。 她睡眠质量不好,晚上睡得浅,党党一出声她就醒了,刚要起来,戎黎把脸埋在她肩上蹭了蹭。 睡醒之后他声音沙沙的,还有点鼻腔:“你接着睡,我起来。” 戎黎以前有起床气的,而且很严重,现在没有了,他刚起来还有点迷糊,头发乱糟糟的,揉了把眼睛,去柜子上拿了张尿不湿,把儿童床里的党党抱出来,换完尿不湿又去泡奶粉。 党党基本是戎黎在带,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现在有模有样。 还记得党党出生的第四天,戎黎笨手笨脚地抱他。 孟满慈在旁边教:“手往上一点,拖住他的背部。” 他愣愣的:“哦。” 手跟生了锈似的,僵硬又迟钝。 党党那时候就一丁点儿大,戎黎抱在手里都不敢动,更不敢给他穿衣服,怕自己没轻没重。 孩子没出生之前,他去上过准爸爸的培训课,当时一个班十几个准爸爸,他的仿真娃娃哭得最惨,甚至哭到没电,手和头都不知道断了多少次,他以为他以后抱孩子也会那样一团糟,但真正碰到有温度的党党之后,他其实是不敢动的,脑子里那些培训的内容也全都忘了,像块木头。 徐檀兮还在休养,是他在带党党,慢慢地才熟练了。 他一只手抱着小孩,一只手拿着奶瓶,一大一小你看我我看你:“看什么,快点吃。” 语气不温柔,眼神却是柔软的。 这个孩子身上有徐檀兮的骨血,是他的孩子,他能看清他,即便在昏暗里,就像能看见徐檀兮一样。 这个认知,很让他心软。 党党发出很小的吮吸声音,像奶猫嘬着嘴,眼皮懒懒的,一耷一耷。奶没全部喝完,小东西就又睡着了。 戎黎轻轻地把他放回儿童床上,盖好被子才回去睡觉。 他刚躺下,徐檀兮往他怀里钻:“你现在好熟练啊。” “嗯。”他拍拍她的后背,“睡吧。” 她不想睡,刚刚灯光里的戎黎的影子还散不掉,在她心里作乱,挠得心脏很痒。 她仰着头,唇碰到他的喉结,轻轻吮了吮。 戎黎素了太久,她一碰他就能烧着:“别亲了。” 她不听。 他捉住她的手:“你不困了?” 她笑着咬他的下巴:“嗯,不困了。” 行吧,戎黎躺平了,随她弄。 她趴到他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亲他。 戎黎被她撩得不行,手覆在她腹上:“这里还疼吗?” “已经不疼了。” 戎黎怕压到她的刀口,把她抱起来,平放在床上,自己离她远点,只牵着她的手往下带,声音有点难耐:“帮我好不好?” “好。” 他一只手始终放在她平坦的腹上。 她穿得整整齐齐,而他衣衫不整,偶尔会发出声音。 她把手指压到他唇上:“嘘。”声音像把羽毛做的钩子,“不可以发出声音。” 他下意识去看儿童床,懊恼地咬了咬唇,他这副样子…… 身边的女人是个妖精,住在他心窝里的妖精。 很久后,徐檀兮问他:“你现在喜欢党党吗?” 党党刚出生的时候,戎黎有点迁怒他,因为徐檀兮受了很多痛。 “嗯。”戎黎说,“他眼睛像你。” 他爱她,也爱她为他生的孩子。 ------题外话------ **** 顾美花:感觉好暖,想要戎黎这样的老公,不知道国—— 国家:滚! 顾美花:好吧,还是求月票吧。 487:戎杳番外:满月宴和婚礼(一更) 徐檀兮没有去月子中心,而是请了月嫂来家里照看。戎黎在徐檀兮生产之前就装修好了新房子,是个两层楼的小独栋,主卧、儿童房都在二楼,月嫂住一楼,主要是照顾徐檀兮和做饭,孩子基本是戎黎自己带。。。 四月三号,党党满月,满月宴是在祁家办的,只请了关系好的亲朋好友,摆了八桌酒席。 秦昭里看着儿童床里的党党,眼馋得不行。 “党党。” “党党。” 党党瞥了她一眼,把头转开。 这高冷劲儿,还挺像戎黎。 秦昭里对粉粉嫩嫩的奶娃娃毫无抵抗力,眼里要滴出蜜来了:“这小脸蛋,长大了得祸害多少小姑娘。” 她摸了摸小奶娃娃的脸蛋:“杳杳,好羡慕你,我也想要一个。” 周青瓷说:“想要自己生啊。” 秦昭里倒是真想生:“怎么生?我们家那个,”她想了下措辞,“简直是个戴套小达人。” 这虎狼之词说的,周青瓷笑得不行。 徐檀兮赶紧打住:“关关还在呢。” 被cue到的戎关关突然扭头。 秦昭里摆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玩你的。” “哦。” 戎关关继续拼图。 他把恐龙拼好之后,坐在窗户前,抬着头发呆,今天是阴天,窗外云在翻涌。 徐檀兮坐到他身边:“关关。” “嗯?” 今天很热闹,戎关关尤其得安静。 徐檀兮稍稍压低着身体,尽量与他平视,说话的语气和这四月的风一样,轻慢温柔:“不开心吗?” 他摇头,皱着小脸不说话,脑袋仰着,在看窗外。 “你在看什么?” “云。”他指给徐檀兮看,“那朵云很像恐龙。” 他是个爱恐龙的小孩子,以为这个世界有英雄。 他懂事太早,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愁。 徐檀兮陪他看云:“是很像。” 四月的风吹着,云慢慢、慢慢散开。 “嫂嫂。” “嗯。” “你和哥哥会把我送走吗?”他知道他不是哥哥的亲弟弟。 现在哥哥有党党了。 “不会的。”徐檀兮摸了摸他的头,声音很轻柔,却坚定有力,“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要住在一起。” 戎关关扑到她怀里,圆圆的眼睛泪汪汪的:“我喜欢哥哥,不想跟他分开。” 他还不大的世界里有英雄,但不是恐龙,是他的哥哥。 “不会分开。”有些话戎黎不会说,徐檀兮替他说,“哥哥也很喜欢关关。” “真的吗?” “嗯。” 若不喜欢,不会在更大的那间儿童房里画恐龙。 满月宴结束后,徐檀兮没有回自己家,在这边留宿。 党党在楼下,任玲花在带,关关和大风、晴天一起看电视。 徐檀兮窝在楼上沙发上,不想动弹。 戎黎放好了热水出来:“很累吗?” 她眯着眼:“嗯。” 戎黎坐过去,抬着她的脚,放到自己腿上,用指腹轻轻地按。 “杳杳。” 她有点困,闭着眼应了声。 “我想办婚礼。” 他俯身,亲了下她的眼睛。 她睁开眼:“什么时候办?” “今天之后第一个宜嫁娶的日子。” 他们只领了证,还欠着一场婚礼。 “时间会不会很赶?” “不会,外婆去年就开始准备了。”他望着她,眼睛里藏了春日的太阳,“杳杳,我们结婚吧,嗯?” 没等她回答,他又问了一遍,用央求的语气:“结婚好不好?” 他在姻缘树下许过诺,要娶她。 “好。” 四月三号之后第一个宜嫁娶的日子是五月二十二号,徐檀兮不想出国,婚礼在祥云镇的白滇河上举办,红妆铺了千米河桥,远处的玉骢雪山也被映红了模样。 乐队在奏凤求凰,新娘坐在河中央的亭子里,四面珠帘垂着,帘外闹哄哄,喜意阑珊。宴席摆了二十八桌,喜灯沿着河岸一路悬挂,灯下摆放了一簇簇红色的马蹄莲。 正是夕阳时,天上铺云霞,地上铺锦缎,像用寇丹花描的一副盛景。 婚礼主持人掷地有声地念到:“龙朝凤来凤迎龙,梧桐树下凤求凰。” 古筝在弹,竖琴在和。 主持人又说:“请新娘入场。” 亭中央的竹帘慢慢卷上去,新娘这才露出模样,盖头覆面,头戴金花八宝凤冠,身披云霞五彩帔肩,是真正的凤冠霞帔。 余晖落在拱桥之上,连光都格外眷顾新人。她跨过马鞍,踩着锦缎,一步一步朝戎黎走去。 等近了,戎黎朝她伸手。 盖头遮着视线,她只能看见他修长的手指,还有指甲上有莹润的小月牙。 她低声说:“红绸。” 戎黎穿一身红色喜服,紧张得手心出汗:“啊?” ------题外话------ **** 抱歉,闭关想婚礼去了,迟到了好久。这是我写的第三版,前两版删了,想了好久该怎么搞,写过太多婚礼,搞新花样好难 488:戎杳番外:婚礼全员大团圆(二更) 戎黎穿一身红色喜服,紧张得手心出汗:“啊?” “把红绸给我。” 流程错了。 戎黎脑子是懵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哦。”他慌里慌张地递出手里的红绸。 徐檀兮牵住。 两人各牵一头,踩着红色花瓣,走到桥中央。。。 主持人喊:“行执手礼。” 底下是白滇河水,远处是玉骢雪山,山水为证,永结秦晋。 “一拜山水,**种玉地作媒。” 二人弯腰,拜了山与水。 “二拜高堂,合卺嘉盟缔百年。” 祁栽阳坐在离桥最近的一桌,红了眼。 “夫妻三拜,三生石上契情长。” 没有三生石,他们结了姻缘契。 徐檀兮弯下腰时看见了戎黎的眼睛。 “杳杳。” 他叫她。 夕阳下春风拂过的白滇河水都不及他眼波温柔。 五月二十三号,婚礼的第二天,徐檀兮睡到了上午十点,她洗漱完接到徐放打来的电话。 “喂。” 徐放说:“堂姐,视频我发你了。” “嗯,谢谢。” 徐放昨天拍了婚礼的视频,剪好之后发过来了。 徐檀兮去拿电脑,打开视频。 最先出来的是徐放的声音:“看这里。” 好多人都入了镜头。 徐放说:“这里这里!” 镜头拉近,戎关关一脸茫然地看过来,手上还抱着个他脸那么大的喜饼,呆呆萌萌地看着摄像头。 摄影师徐放催促:“说话啊。” 戎关关傻愣愣地盯着看:“说什么?” 镜头有点虚,没对焦好。 徐摄影师显然不专业:“祝词会不会?” “不会。” “你就说,”徐摄影师肚子里也没多少墨水,搜肠刮肚了一番,“祝哥哥嫂嫂百年好合。” 戎关关小手抱拳,笑眯眯地跟着说:“祝哥哥嫂嫂百年好合。” “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 徐放继续教:“三年抱俩。” 戎关关跟着学:“三年抱俩。” “五年抱三。” “五年抱三。”镜头里的戎关关像根白白胖胖的萝卜,歪着头,懵懵懂懂的样子,“徐放哥哥,五年抱三是什么意思?” “你哥知道。” 哦,“哥哥知道,哥哥都懂,哥哥很聪明,哥哥世界无敌厉害”的意思。 镜头一晃一晃的,徐放一只手入镜,做了个ok的手势:“可以了。” 戎关关最后比了个剪刀手,笑得比马蹄莲还甜:“耶!” 镜头一转。 “张女士,看这。” 张归宁穿着旗袍岔着腿,姿势十分豪迈:“你在拍啊?” 镜头点了点。 张归宁瞪了徐放一眼:“刚刚的剪掉,重录。”说完她把腿放好,整理整理她旗袍外面的披肩,然后优雅贵妇地喝茶,并对着镜头优雅贵妇地微微一笑,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呵,呵呵。” 徐放:“......” 张女士的贵妇包袱得有一吨重。 徐仲清是个合格的老婆奴,眼里只有老婆:“老婆,这场地好看吧?” 贵妇她高贵地嗯了声,并优雅地品茶。 “你喜不喜欢?”这喜庆的日子里,徐仲清圆润的脸更显得福相满满,“你喜欢的话我们也办一场。” 贵妇难得娇羞,轻轻捶了老公一拳:“一把年纪了办什么,羞不羞啊你。” “一把年纪怎么了?”徐仲清彩虹屁吹得飞起,“一把年纪了老婆你也很美。” 张归宁贵妇没忍住,笑出了双下巴。 她笑完,整理整理披肩,重新表情管理:“刚刚的剪掉。” 徐放:“......” 镜头转到徐赢赢,她正把一整块茶点往嘴里塞。 一心盼着女儿长成名媛的亲妈在嘶吼:“徐赢赢!”镜头外的张贵妇一个字一个字咬着牙说,“别、人、看、着、呢。” 徐赢赢非常配合地翘起兰花指,捏了一点点往嘴里送。 什么味儿都没尝到。 算了,她直接一整个塞了。 张归宁:“......” 茶点有点干,徐赢赢咽完嗓子不舒服。 这时,一杯茶端到了她面前。 徐放的镜头顺着端茶的那只手往上拍,一张略匪、偏偏又有点幼的脸慢慢入镜。 “韩信东上周被人收拾了。”徐赢赢问坐在旁边的人,“是不是你?” 池漾把她吃得最多的那碟茶点拉到她前面:“嗯。” “他得罪你了?” 他抬眸看她:“他说你坏话。” 韩信东不仅被打了,还被曝出丑闻:当初离开电竞战队不是他自主退役,是因为私生活太乱而被开除了。 因为齐小桑的事,徐赢赢和韩信东闹得很不愉快,那之后,韩信东就在游戏圈里各种抹黑徐赢赢。 池漾是为了给她出气。 一向大大咧咧的小辣椒脸红了。 镜头这时往左移,先入镜的还是一只手,那只手把旁边人的袖子慢慢拉下来了。 “你干嘛呀?” 何冀北抬头就对上了高柔理的死亡凝视,他摸了摸领带夹,这是他没底气时才会有的动作:“没对称。” 这个时候,高柔理跟他是领了证的关系,不是雇佣关系了,不用容忍他的强迫癌。 “何冀北,你有病是不是?” 何冀北到现在都没法把当初那个知性周到的高秘书和眼前这个能骑到他脖子上喊“驾”的女人对上号。 他看着她头发上没有别在中间的发卡,特别手痒:“不要骂人。” 高柔理给了他一个无比凶的眼神:“我就骂。” 何冀北无奈:“宝宝听得到。”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哼了哼,把手伸过去:“给我卷回去。” “......” 算了,她是孕妇。 何冀北给她把袖子卷了回去,任由两边一高一低不对称。 489:戎杳番外:婚礼大团圆2(一更) 何冀北给她把袖子卷了回去,任由两边一高一低不对称。 镜头继续左转。 竹峦戎村的几个主妇坐在同一桌。 王月兰是个大嗓门,一开口方圆五桌都听得到:“我听说这嫁衣是小祁她自己绣的。” 李银娥坐王月兰左边:“那可不,绣了一年多呢。” 王月兰吃着花生米、喝着茶:“戎黎福气好啊,现在哪里还找得到小祁这样心灵手巧的姑娘。。。” 捡了大便宜咯。 王月兰的右边坐的是戎清贵家的媳妇许氏:“这婚礼得不少钱吧?那雕花屏都是真金打的。” 李银娥鼻孔朝天,十分骄傲:“我们小祁她又不差钱。” 许氏家离戎黎家有点远,不是很了解这二人,只道听途说了一点:“能去旅游局把白滇河包下来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家,不止有钱,还得有势,可戎黎只是个送快递的,两人家世差得太多——” 王月兰一记白眼丢过去:“什么送快递的,戎黎是大学老师好吧,老师跟医生,那是天生一对。再说了,都什么年代了,还开口家世闭口家世,你老土不老土。” 许氏被怼得噎住。 以前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嘴碎,说戎黎是杀人犯的儿子,是个阴森的大变态。 许氏无语,回以皮笑肉不笑:“呵呵。” 镜头再往左。 ——祥云镇第一花花公子入镜, 花花公子从良了,侧着头看他身边的小姑娘:“好看吗?” 林禾苗一双眼睛到处转,一会儿看屏风灯笼,一会儿看香木亭台,表情难得这样生动:“好看。” 程及捏着小姑娘的手掌玩:“那我们结婚也弄中式的。” “好。” 她这样答应,娇羞又大胆。 程及想接吻,人太多,刚凑过去就被林禾苗推开了。 “姑姑。” “姑姑。” 林禾苗顺着奶声奶气的童音望过去,见到小孩后神色欢喜:“俊俊。” 是林禾苗哥哥的小孩。 祥云镇地势高,日照长,俊俊生得黑黑的,两颊有两坨婴儿高原红。他已经四岁了,还记得林禾苗,很害羞,蹑手蹑脚地走上前。 “姑姑,给。” 小孩手里握着个大红枣,红枣很甜,他拿来给姑姑吃。 林禾苗接了枣子,把他抱到腿上。小家伙十分好奇,眼珠子四处瞧,最后怯生生地望向程及。 程及从西装兜里摸出个红包,是刚刚帮戎黎接新娘时发剩的:“想要吗?” 小家伙点头。 程及像头哄骗小白兔的狼:“叫姑父。” 小白兔被诱惑了,脆生生地叫人:“姑父。” 程及如愿地见到了他家小姑娘脸红,含羞带怯的,比这婚礼上的马蹄莲还娇俏。 “俊俊!” “俊俊!” 俊俊的妈妈方琼来寻人了,看见他被林禾苗抱着,上前就把人抢过去。她面色不悦,正要发作,看见程及后下意识抱紧了孩子,什么也不说,掉头就走。 林禾苗对俊俊挥了挥手:“俊俊妈妈好像很怕你。” 是被他整怕了。 一年前,方琼陪吴树凤来南城找林禾苗,但她们只见到了程及,是来要钱的,程及大方地给了一笔。 最后那笔钱变成了林进宝的医药费。 过程挺凶残的,还是不要吓着小姑娘了,程及笑得很善良:“可能我长得凶。” “不凶。”林禾苗真心实意地夸,“你长得好看。” 程及又想吻她了。 他觉得自己有病,这种病叫“一见女朋友就很饥渴综合症”。 他把杯子里凉掉的茶喝了。 “林禾苗。” 程及比林禾苗还先回头。 男孩站在酒席外面。 林禾苗目光穿过人潮,看见了他:“我过去一下。” 程及看了眼手表:“不要太久,婚礼马上开始了。” 林禾苗嗯了声,走出了徐放的镜头里。 当初的少年长高了一点,也黑了一点,轮廓更俊朗了。 “好久不见。” 自行车随手丢在了地上,宋宝宝笑了笑:“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好久。 他上个月去了她的学校,在物理系的寝室外面蹲了两个小时,见了她一面。她当时提着外卖的袋子,边走边接电话。 他看到她笑了,所以没有过去问她过得好不好。 “我复读了,六月份高考,打算报考北昌。”他挠了挠头,有点不自在,“你不要有负担,我不是去找你,我是体育生,北昌是我所能选择的学校里最好的一所。” 北昌是帝都的一所一本大学。 这一年多里,他一定很努力很努力了。 林禾苗真心地说:“祝你考试顺利。” 宋宝宝咧着嘴笑,痞痞的,很阳光:“肯定顺利啊,我都攒了一年的劲儿了。” 乐师开始奏乐了。 林禾苗看向亭子中央,婚礼要开始了。 宋宝宝把自行车扶起来:“那我回去了。” “你到了帝都可以联系我。”她笑得很浅,“我请你吃米线。” 宋宝宝以前总请同学吃米线,一请就是全班。 不过林禾苗不知道,他其实只是想请一个人,但他人笨,找不到好的理由。 他豪爽地答应了:“好啊,到时我要吃最贵的。” 她笑了笑,挥挥手走了。 男孩推着自行车,还在夕阳里。 “林禾苗!” 他大声叫她的名字。 她在人群里回头。 他用力挥了挥手:“谢谢你啊。” 是这个女孩让他变得更好了,他以后不再喜欢她了,他要把她锁在十八岁那年的青春里。 “那不是我们学校的林禾苗吗?” 正沉醉在青春疼痛文学里的宋宝宝被冷不丁地吓了一跳:“你哪儿冒出来的?” 女孩子二十出头,穿一身潮牌,扎了一头的小辫子,很朋克。 宋宝宝推着自行车往家里走:“你认识她?” “她在我们学校很出名,是物理系的风云人物。” 女孩叫严明珠,也是帝都大学的,不过她不是考进去的,是家里捐钱买进去的。 上个月,就是宋宝宝去帝都大学看林禾苗的那次,严明珠跟室友打架,不小心误伤到了宋宝宝。 他脑袋磕垃圾桶上,脑震荡了。 严明珠的爸爸是个卖茶叶的暴发户,钱特别多的那种,直接砸支票解决,孽缘就这么结下了。 严明珠本来是来祥云镇玩的,因为她爸爸是搞茶叶的,和祥云镇的镇长有往来,所以她直接住到了镇长家里,宋宝宝就是镇长家的小公子。 严明珠觉得这是上天的旨意。 490:戎杳番外:婚礼大团圆3(二更) 严明珠觉得这是上天的旨意。 宋宝宝已经骑车走了。。。 严明珠瞬间从上天的旨意里清醒过来,赶紧拔腿去追:“你等等我啊。” 宋宝宝把自行车骑出了敞篷的气势,一溜烟跑远了,还回头丢了个凶巴巴的眼神:“别追着老子!” 车轮滚得飞快。 严明珠左脚绊右脚,往前一扑,大叫:“哎呦!” 车轮继续滚。 严明珠更大声地叫:“痛死我了!” 车轮刹住。 宋宝宝脚踮在地上,吹了吹头发,很暴躁地扭头:“蠢死了。” 他才不管,踩着车就走。 “宋宝宝,你真不管我啊?” 严明珠顿时萎靡了,脑袋垂下,像一颗霜打的茄子。 夕阳还没落,把影子拉得很长。 自行车把风和影子载回来了,霜打的茄子精神了,立马抬头,眼睛笑成了弯月。 她就知道他心软。 要不是心软,她被室友拽着头发摔倒的时候,他也不会用手挡住她磕向地面的头,自己却被垃圾桶砸了个脑震荡。 他只是嘴硬。 “你不起来是要坐在这儿碰瓷吗?” 女孩子腮帮子鼓着,有点气,也很委屈:“我脚崴了。” 宋宝宝把放在后座的外套拿开,往脖子上一绕,打了个结:“你麻烦死了,自己爬上来。” 真是冤家啊。 这要不是他爸的“贵宾”,他才不管。 严明珠拐着左脚爬起来,坐到自行车后座,宋宝宝一坐上来,她就抱住了。 宋宝宝后背一僵,紧接着一把推开,跟被人调戏了的良家小媳妇似的:“你手抱哪呢!” 严明珠:“……”搞得她像淫賊。 他扯了个衣服角:“只准抓我衣服。” 贞洁烈女都没他气性大。 严明珠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嘴上嘟囔:“小气鬼。” 古筝伴竖琴,悠扬的调子在白滇河的水波里荡漾,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把人影倒映进水中。 男孩一踩踏板,乘风而去,后面的女孩子晃着脚,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崴脚? 不存在,她这是为爱碰瓷。 离席的林禾苗回来了,徐放的摄像头还在拍程及那桌。 摄像头都拍到了,林禾苗就离开了几分钟,程及转头张望了不下十次,回头剪视频的时候望妻石p哪里徐放都想好了。 “你们说了什么?”程及问得挺随意的,就好像他只是随口一提。 林禾苗坐回去:“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 被追问了她才说:“宋宝宝说要报考帝都的学校,我说下次请他吃米线。” 镜头快怼程及脸上了,他藏在眉宇之间的焦虑瞬间被放大。 他不耐烦地推开:“请他吃米线的时候叫上我。” 林禾苗很疑惑地看向他。 快奔三的某人当然不会承认他怕被二十岁出头的小子挖墙脚,瞎扯了个理由:“我也喜欢吃米线。” 单纯如林禾苗:“哦。”她默默记下,以后多给他做米线吃。 摄影师闻到了,这醋酸得都能蘸饺子了。 摄像机继续往左拍。 秦昭里倚着河岸的围栏,冲镜头招了招手。 她难得穿了次旗袍,岔开到了大腿,拿着手机,姿势懒懒散散,眼波里气场强,还带了点儿媚意。 “你到家了吗?” 姜灼和她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那边还不到凌晨五点。 “到了。” 他演出完,刚下飞机不久。 秦昭里想多聊聊,但他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我挂了,你快点去睡觉。” 那边喊:“昭里。” 她把手机放回耳边,听筒里的声音又沙又软:“我好想你。” 她最近在忙项目,和姜灼快两个月没见了。 “我下周过去。” 姜灼却说:“你别过来了。” 秦昭里踢着地上的石子:“不是说想我吗?” “我请到了一周的假。”姜灼说,一副嗓音好温柔,“我很想你,要回去见你。” 砰砰砰! 烟花炸开了,五颜六色,簇簇花开。 挂电话之前,姜灼说:“帮我祝他们新婚快乐。” 婚礼开始了。 主持人开场:“龙朝凤来凤迎龙,梧桐树下凤求凰。” 随后竹帘缓缓卷起,新娘嫁衣的裙摆最先露出来。 秦昭里看了眼手机:四点四十八,吉时到。 她边往席间走,边拨电话。 这边太热闹,她声音不由得放大:“爷爷,我要请个假。” 秦延君拿出公事公办的口气:“什么时候,多久?” “下周,一周。” “请什么假?” 秦昭里笑得十分开心:“我男朋友要回来。” 出息! 秦延君严厉地拒绝:“不批。” 秦昭里半真半假地讨饶:“别啊爷爷,给我一周假,没准我能给你整个曾孙出来。” “嘟嘟嘟嘟嘟……” 秦延君把电话挂掉了。 婚礼主持人的开场已经说完了,徐放的镜头切向了新人。 “一拜山水,蓝田种玉地作媒。” “二拜高堂,合卺嘉盟缔百年。” “夫妻三拜,三生石上契情长。” 风骤起,卷着徐檀兮的盖头,掀起了一角。 戎黎慌忙伸手压好。 镜头这时切到了祁栽阳,他抱着党党,正哭得老泪纵横。 ------题外话------ **** 4号白天要出门,一更会比较晚,估计要到晚上九十点。 491:戎杳番外:婚礼大团圆4 镜头这时切到了祁栽阳,他抱着党党,正哭得老泪纵横。 党党吐了个泡泡,在“说话”。 “啊古......喔哦喔......喔......啊呜......” 祁栽阳抹了把眼泪,把党党歪掉的老虎帽子扶好,再抱着他朝向徐檀兮的方向:“党党,那是妈妈。” 党党挥了下拳头:“啊古。” 祁栽阳再抱着他朝向戎黎那边:“那是爸爸。” 再挥一下:“啊呜。。。” 拨浪鼓挂在了党党脖子上,咚咚咚地响,逗得他眼珠子四处转:“喔啊喔......喔哦......啊呜......” 几个月大的孩子发什么声音都奶声奶气的,生得又粉雕玉琢,能把人心肝都萌化了。 任玲花拍了拍手:“党党,到太奶奶这儿来。” 党党蹬脚,吃自己的手。 任玲花把他抱过去了。 他很乖,不哭也不闹,两手挥舞,自己跟自己玩,嘴里啊哦呜喔个不停。 这一桌坐的都是娘家人。 “培林,”孟满慈问她,“压箱的东西都放好了吗?” 这是老家的风俗,出嫁的女儿要打一双木箱,木箱里放被子,被子底下要压钱,俗话叫压箱,寓意富贵。 祁培林是公众人物,特意戴了口罩:“早上就放了。” “花生和桂圆呢?” 花生和桂圆要铺在新人的床上,寓意多子多孙、生活圆满。 “放心吧,都放好了。”祁培林说,“还有合卺酒和秤,我都检查过了。” 洪端端坐在祁培林左边,也戴口罩,正在四处张望。 江醒坐洪端端旁边,脸同样遮着:“你在找什么?” “找人。” “找谁?” 洪端端求生欲不强:“萧既,表姐说他会来。” 他不酸。 成熟男人怎么会喝陈年老醋呢。 他挺心平气和的:“你找他干嘛?” 洪端端继续张望,伸长了脖子的样子像一只狐獴:“不干嘛。” “不干嘛你为什么要找他?” “跟他打个招呼,我马上要进组——” 糟糕,说漏嘴了。 她赶紧垂下脑袋,装喝水。 江醒一看她心虚的样就知道了:“你接新剧本了?” 洪端端弱弱地应:“嗯。” “跟萧既?” 她好想不承认:“嗯。” “你们演什么关系?”都是演员,江醒也不是那种乱吃醋的人,演祖孙、父女、兄妹、仇人都行。 她还是坦白从宽吧:“情侣。” 她的演技是江醒一手教出来的。 现在她要去跟爱豆演情侣。 江醒看了眼徐放的摄像头,深呼吸,舔了下唇,压低声音:“我们回家再说。” 陈年老醋也能淹了白滇河。 徐放特会来事儿,很没有眼力见地来了一句:“萧既在那。” 洪端端看过去。 镜头也切过去,萧既坐在中间那一桌,他戴着口罩,看见洪端端之后,对她招了招手。 他好像在笑,眼神不像以前那样灰暗,有光照进去了。 他旁边坐的是周青瓷,同样戴着口罩。 周青瓷旁边是温时遇,他看着拱桥上的新人:“你等会儿在哪用餐?” “屋里也摆了两桌。”周青瓷说,“我和萧先生都去那边吃。” 另外还有祁栽阳和洪端端一家,虽然祥云镇比较封闭,但毕竟都是公众人物,有可能会被认出来,所以在屋子里摆了两桌,不方便露面的就去那边吃酒。 温时遇将杯中的茶添满,没有再说话。 茶早就凉了,但不苦,也不涩。 “傅潮生。” 傅潮生坐在温时遇对面,听见有人叫他,抬起头来,他生得唇红齿白,年纪又小,额头的疤才让他看上去不那么无害。 徐放扛着摄像机在他左上方:“我在拍视频,你也吭个声。” 傅潮生呆呆地看了镜头好几秒,张嘴说了一句。 徐放只看到他嘴动了,完全没听见声儿:“你说什么?听不清。” 傅潮生一副不想搭理人的表情:“听不清算了。” 他把头扭开,去看光光。 新人拜完了天地,要送入洞房。 戎黎在白滇河水旁盖了个“金屋子”,那个屋子盖了半个月,屋顶是金子造的,花了两千多万,等婚礼结束后,这个“金屋子”会以徐檀兮的名义捐赠给祥云镇。 就是因为这笔捐款,镇长才答应在白滇河水旁举行婚礼。 对拜之后,主持人说:“礼成,送入洞房。” 徐放扛着摄像机跟上去。 傅潮生也追上去了。 温时遇在镜头之外,叫了声:“傅先生。” 傅潮生停下脚,回头,皱着眉头,不高兴的样子:“你叫我干嘛?” 徐放去“金屋子”拍了,没录到下面这段。 温时遇穿过宾客,走到傅潮生面前:“你来自哪里?” 他这样问。 傅潮生不说话,眼神很疑惑、防备。 徐檀兮和温时遇说过,觉得傅潮生和他很像,但说不上哪里像,分明样貌和性格都不一样。 温时遇看着他:“是从西丘的百里山峦来的吗?” 傅潮生刚刚说:“希望小白永远开心。” 声音很小,摄像机没听到,温时遇听到了。 只有西丘百里山峦里的妖才会管棠光叫小白。 傅潮生把温时遇盯了很久:“你是谁?” 我是你。 温时遇没有言明,他在西丘历劫的时候,丢了一缕魂。 傅潮生没等到答案,也不追问,手指在唇上按了一下,小声说:“嘘,不要告诉小白。”他不好奇温时遇是谁,他只是一缕魂,思想简单,只够想一个人,“小白知道了会难过,不要告诉她。” 他说完走了,去了“金屋子”里,拉住正要进屋的戎黎,把去年攒了一年的钱塞给他,并且恶狠狠地说:“你要是欺负光光,我会来打你。” 小黑在西丘的百里山峦修炼了很多年,开了灵智,也会说话,就是怎么都修不成人形。 一天,小白在山里蹦跶,定睛一看——路上有个包子! 它手脚并用,蹦跶过去,就在她伸爪子的时候,一只黑得没有一根杂毛的猫爪子同时伸过来。 小白一爪子扒拉住:“这个包子是我先发现的。” 小黑也不松爪:“不,是我先发现的。” “是我。” “是我。” “我!” “我!” 好吧,看在它没有杂毛的份上,小白愿意跟他当朋友:“那我们两个分。” 小黑松开爪子:“好吧。” 小白掰开包子:“哇,是红豆馅儿的!” 那是小黑第一次遇见小白,在西丘的百里山峦。 492:戎杳番外:大型父子争宠现场(一更) 那是小黑第一次遇见小白,在西丘的百里山峦。 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记起来的,没有人知道他一个人记了多久,等了多久。 他不会说,小白会难过。 风吹过河畔,有人在唱锁麟囊。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味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锣鼓喧嚣,要走近河畔才听得见戏腔。 温时遇的生母是名伶,他像其母,也爱唱戏,独爱青衣。。。 周青瓷倚着河畔的围栏,风很大,拂起她肩上的头发:“这是我第二次听你唱戏,上次唱的也是这段。” 上次是在帝都梨园流霜阁。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当时她还以为唱青衣的是位女子。他很少上台,她也是偶然才听到。 “这是杳杳最喜欢的一段。” 周青瓷抬头,看到了温时遇的眼睛。 他是个极其克己复礼的人,一直以来都小心翼翼地藏着,永远不会让人看到他眼里的全貌。 周青瓷现在看到了,全部看到了,他的炙热、疯狂、深爱。 “你看出来了对吗?” 她沉默不语。 “青瓷,”河边的风很大,夕阳已经落下去了,风里还有晚春的凉意,温时遇把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不要耽误你自己。”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给了她所有的体面,温柔却不留余地地拒绝了她。 爱而不得,走马观花,匆匆一世也就眨眼一瞬。 “金屋子”里很热闹。 徐放扛着摄像机到处拍,最后镜头定在戎黎脸上:“姐夫,快掀盖头。” 戎黎把徐檀兮挡在后面:“你们先出去。” 徐放很硬气:“不出去,我们要闹洞房。” “程及。” 戎黎就喊了声,程及懂了:“别忘了转账。” 徐放被“拖”出去了。 戎黎关上门,去拿秤,走到床边,挑下盖头。 徐檀兮很少化这样隆重的妆,眼角染红,眉心描了花钿。 云鬓花颜金步摇,璎珞珠玉,环珮叮当。 她开口的第一句是:“党党呢?” “奶奶在带他。”戎黎蹲下,帮她把嫁衣的裙摆整理好,“你就只想着他,都没话跟我说吗?我们好几天没见了。” 孟满慈说婚礼之前不能见面,他忍了好几天。 徐檀兮看了眼门口,俯身到他耳边:“外面有人偷听,我们晚上回家说。” “嗯。” 她起身:“我去换一下敬酒服。” “等一下。”戎黎拉着她坐下,“流程还没走完。” 还要系同心结,还要饮合卺酒。 他还没吻他的新娘。 徐檀兮怕被人听到,喘得很小声:“唇妆花了。” “没关系。” 戎黎脱了她的嫁衣,为她换上了旗袍,吻得一点都不斯文。 徐放把耳朵贴门上,聚精会神地听。 听不到啊。 徐放是个完全不开窍、并且毫无眼力的大直男:“姐夫,你让我进去拍一下。” “姐夫。” “姐夫你开门呐!” “开门开门快开门,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戎关关:“......” 这个哥哥好幼稚。 “在看什么?” 戎黎终于起床了。 徐檀兮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十点三十六。 “在看徐放录的婚礼视频。”徐檀兮起身,“我去给你盛醒酒汤。” 戎黎昨晚喝多了。 宿醉后的脸色不太好,他显然睡得很毛躁,头上翘着两绺暴躁的呆毛。 “不想喝。” 他坐下后,往她身上倒。 老屋的二楼重新装修了一下,朝阳的那面做成了客厅,五月份的太阳不算烫人,落在她怀里,落在戎黎的睫毛上。 他睫毛很密,像羽毛扇子。 他有腹肌,很硬,徐檀兮手覆上去,给他揉揉:“胃不舒服吗?” 他闷声闷气地嗯了声,整个人有点蔫儿:“程及太坏了,那个白酒的味道不辣,我让他帮我掺水,他居然骗我。” 白酒里没掺水,他喝了一瓶多,胃里现在都是烫的。 他闭上眼睛,不想动。 徐檀兮用手挡着他眼睛上的太阳,笑着附和:“嗯,他太坏了。” “很多人看到了。”戎黎觉得自己喝醉的样子很蠢。 这笔账他记下了。 程及有本事别结婚。 徐檀兮哭笑不得:“没有很多人,就几个人。” 刚好,电脑里的视频播到了戎黎醉酒的那一段。 当时已经八点多,宾客都散席了,戎黎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蹲在“金屋子”门口。 徐檀兮和他晚上不住这里。 “先生,我们回去了。” 他摇头晃脑,说话有点含糊:“不回去。” 徐檀兮把手放在膝盖后面,压着旗袍的裙摆蹲下来:“为什么不回去?” 她没喝什么酒,都是戎黎帮她喝的。 戎黎这次是真醉狠了,眼睛里水汽很重,像南方的雨季,潮湿氤氲。 他语气非常低落:“家里有戎九思了,我已经不重要了。” 徐檀兮失笑:“谁说你不重要了,你很重要。” “那你说,我和戎九思你更爱谁?” 这个问题...... 徐檀兮不好回答。 戎黎表情立马变了,气愤地控诉她:“你为什么犹豫?” “你为什么还不回答?” 他不给徐檀兮回答的时间了,直接埋怨她:“祁杳杳,你变心了。” 徐檀兮:“......” 祁洪两家人都没走,目瞪口呆地看着。 徐放扛着摄像机在拍,嘴角在憋笑。 戎黎抬着头看月亮,嘴里碎碎念:“家里有戎九思了,我已经不重要了。” “家里有戎九思了,我已经不重要了。” “家里有戎九思了,我已经不重要了。” 493:戎杳番外:新婚之夜(二更) “家里有戎九思了,我已经不重要了。” 他反复念着这一句,像条被主人丢弃的狗,蹲在门口有点可怜。 长辈都在,徐檀兮也不好意思哄。 戎关关被祁栽阳抱着,已经睡着了,祁栽阳说:“先把他扶回去吧。” 洪景元去扶戎黎。 他一下推开,目光森冷:“不要碰我,我有老婆。。。” 洪景元:“......” 党党被任玲花抱着,还没困,嘴里咿咿呀呀:“啊古......啊哦。” 戎黎扶着墙站起来,晃晃悠悠地走过去,睫毛眨了几下,伸出一根手指,戳党党软乎乎的脸,但没用力,轻轻地戳。 “戎九思,叫爸爸。” 党党撒腿一蹬:“啊呜。” 戎黎再戳:“叫爸爸。” “他还不会叫爸爸。” 戎黎扭头看徐檀兮,一副认真又茫然的表情:“那他什么时候会叫?” “长大了就会了。”徐檀兮轻声细语地说,“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目不转睛地看了她一会儿,好像是在思考,思考完把手伸给她。 “我看不清,你牵着。” 徐檀兮牵住他的手,带他往竹峦戎村走。 除了洪祁两家的人,还有徐放和江醒。今天是农历十六,月亮如玉盘,灼灼高挂。五月底的南城已经有几分暑意,夜里虫鸣蛙叫,沿路的灯笼都是红色,光打下来,像在石板路上铺了一层红毯。 “家里有戎九思了,我已经不重要了。” 戎黎走一段就念叨一次,唠唠叨叨、反反复复。 村头的狗听见脚步声,三五成群地追过来吠。 “汪!” “汪汪!” “汪汪汪!” 被徐檀兮牵着的戎黎突然冲到她前面,眼神凶狠地看着狗群:“不准叫,我会杀猪。” 狗子们顿时收声,并作鸟兽散。 徐放震惊,恶狗竟然都怕他! “杳杳,”对狗威风完,戎黎一副很怕徐檀兮生气的样子,“我现在已经不杀猪了。” 徐檀兮不知道杀猪还有别的意思,诧异地问:“你还会杀猪啊?” “嗯。” 以前谁惹他不快,他就半夜去“杀猪”。 他摇摇晃晃地往家里走,嘴里又开始念了:“家里有戎九思了,我已经不重要了。” 前两天下过雨,地上还有水洼。 徐檀兮拉着戎黎停下来:“有水,我们走那边。” 他看了看地上的水坑,仗着腿长,一脚踩上去,溅了自己一身泥水。 徐檀兮:“......” 一脚不够,他还去踩。 徐檀兮赶紧拽住他,忍俊不禁:“你三岁啊你。” 戎黎表情正经八百:“不是,二十八。” “那你干嘛要踩水坑。” 他理直气壮:“因为它偷了月亮。” 月亮的影子倒映在了水坑里。 他突然笑了:“我也偷了月亮。” 徐檀兮牵着他绕过水洼,走在最前面,故意小声地问:“谁是月亮?” 他非常大声:“你是。”就兴奋了几秒,他情绪又低落了,“可是月亮有戎九思了,我已经不重要了。” 徐放忍不住,笑成了鹅叫:“鹅鹅鹅鹅鹅鹅鹅鹅......” 镜头一直抖。 戎黎回头瞪他,但因为视力不好,瞪错了人。 那眼神倒是好重的戾气,祁培**笑:“真没看出来啊,戎黎喝了酒是这个样子。” 不知谁家种了栀子花,正是花开的季节,整条巷子都漫着淡淡香气,夜风刚刚好,吹得人心旷神怡。 孟满慈笑说:“他喝醉了就这样,跟个复读机似的,上回他也是喝多了,还一直念男科医院的广告词。” “什么广告词?” 徐放竖起耳朵听。 孟满慈还记忆犹新:“专治不育,男人的天堂。” “鹅鹅鹅鹅鹅鹅鹅鹅......” 后面是好长一串“鹅叫”。 视频看到这里,戎黎脸都黑了,他点了暂停:“把这一段剪了。” 徐檀兮偷偷把电脑合上,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很可爱啊,我要留着。” 戎黎又气又懊恼:“剪了。” “剪了也没用,徐放已经发朋友圈了。” 他立马打开手机。 放爷不叫红红:男孩子在外面不要喝太多。 后面是视频,只剪了戎黎醉酒的部分的部分发出来。 南城****:【鹅鹅鹅鹅鹅鹅】 这是张归宁。 赚钱给老婆买貂:【鹅鹅鹅鹅鹅鹅】 这是徐仲清。 赢赢给狗子拜年:【某男科医院,自觉点,快打钱!】 这一家四口跟戎黎在一个家庭群,都加过好友。 徐放平时就是只海螺,到处浪,他还加了程及和池漾。 程及星:【已保存,已转发】 池漾:【六哥放心,天太黑看不清脸】 戎黎回复池漾:【不是我】 戎黎:【删掉】 放爷不叫红红回复戎黎:【视频里又不是你】 戎黎:“......” 这家伙一定是骨头痒了。 戎黎退出朋友圈,直接私聊。 戎黎:【删掉】 十秒过去了,还没有回复。 徐放是故意不回复的,装不在线。 戎黎:【不想毕业了?】 高数一直没过的徐放:“......” 十几秒后。 放爷不叫红红:【已经删了】 这不叫怂,这叫能屈能伸。 戎黎重新刷了一次徐放的朋友圈,确认他真删了之后,又私聊了程及。 戎黎:【删了】 程及:【那就看你的诚意了】 戎黎直接转账。 494:戎杳番外:戎黎带娃记(一更) 戎黎直接转账。 这次程及不收,他又想到了新花样。 程及:【都这么熟了,谈钱多生分】 六秒后,又发来一条。 程及:【叫爸爸】 戎黎:“......” 不要脸是吧,行咯。 戎黎:【你以前那些情人还联系吗?】 戎黎:【你女朋友知不知道?】 戎黎:【你以前在浮生居玩的那些】 程及:“......” 所以说,年轻的时候别玩得太疯,别不做个人,不然等想从良了,历史就都是把柄。 程及收了钱,认怂。。。 程及:【咱俩谁跟谁,叫爸爸就生分了】 程及:【已删】 戎黎:【屎】jpg 程及:【炸弹】jpg 戎黎把手机扔一边,抬头看见徐檀兮在笑。 “你还笑。” 她掩着嘴,笑意从眼睛里溢出来。 戎黎把她拉过去,故意咬她的唇。 她推了推他:“党党呢?” “在奶奶那里。” 祁洪两家都在隔壁住,婚房布置在了戎黎这边,关关和党党昨晚都去隔壁睡了。 戎黎抱起徐檀兮,往房间走。 徐檀兮脚下的拖鞋掉了,裙摆到膝盖,缠在他手上:“去房间干嘛?” 戎黎踢开门:“洞房。” “现在是白天。” 他才不管,锁上门,做昨晚要做的事。 快六月了,天气越来越燥热,屋里开着风扇,慢慢悠悠地转。 “杳杳。” “嗯。” 呼吸绕颈,他在她耳边求饶:“你摸摸。” 她生党党吃了很多苦头,恶露很久才干净。 戎黎素了太久,有点失控。 蜜月去了佛罗北部的一个城市,那里还在下雪,佛罗花却开了漫山遍野。 七月,徐檀兮回医院复工,党党是戎黎在带。 九月,大学开学,戎黎带了四个班,教c语言,他的课不多,一周只有六节大课。他上课的时候,就把党党送去祁家,没课了再接回来自己带。 徐檀兮是主刀医生,平时很忙,每次早上去上班党党都很舍不得,但也不哭,从来不闹,乖得让人心疼。 党党的智力应该是像爸爸,很聪明,五个月会坐,六个月会滚,七个月会爬,十个月能拉着爸爸的手摇摇晃晃的走几步。 今年的冬天来得很早,十二月份就下雪了,现在是一月份,整个城市天寒地冻。 上午送来一个紧急患者,小孩才五岁,从移动的货车上摔了下来,折断的骨头插进了肺部,引发了大出血。 徐檀兮八点多进的手术室,下午两点四十才结束。 家属太担心,在门口不肯走,徐檀兮耐心地同她解释了手术情况。 孩子的母亲是单亲妈妈,哭肿了眼睛,拉着徐檀兮的手千恩万谢:“谢谢医生,谢谢。” 徐檀兮拍了拍女人生了冻疮的手:“不用谢。” 安抚好家属之后,徐檀兮往电梯口去。 苏梅梅与她一道:“都快三点了,赶紧去吃饭吧。” “嗯。” 下楼的电梯门刚开,科室的安护士叫住了她。 “祁医生。” 徐檀兮回头问有什么事。 安护士笑着说:“你家容老师来了。” 徐檀兮有自己的办公室,戎黎在那里等她。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戎黎刚把睡着的党党放到休息用的床上。 她轻轻带上门,脚步放轻,小声问:“什么时候来的?” 戎黎给党党盖上被子:“刚刚。” 他午饭后就过来,等了两个多小时。 “你吃饭了没?” 徐檀兮摇头:“没有,刚刚做完手术。” 当主刀医生就是这样,有时候碰上大手术,需要长时间不吃不眠。 她本来没有胃病的,近来也闹了几次胃疼。 “党党还没醒,我在这看着他,你先去吃饭。” 徐檀兮伸手去抱他,有点疲惫:“我不饿。” 她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还有很淡的血腥气,党党对味道很敏感,有时候在她怀里睡了,一换人就会立马醒。 戎黎担心她的胃:“不饿也要吃。” 她还在他怀里蹭,不想动:“你下午不是有课吗?” “我们系的杨老师有事,和我换了课。”戎黎扶着她的腰,让她站好,“先去吃饭。” 她嗯了声,在他唇上吻了吻:“等我会儿。” 她把白大褂脱下来,换上厚外套。 戎黎送她出去,刚打开门,听见党党奶里奶气的声音:“嗯妈......妈妈......” 他已经醒了,自己坐了起来,在拽自己的袜子。 “党党,”徐檀兮眼眶有些热,“再叫一次。” 党党张开手,往她怀里扑:“嗯妈妈妈......” 那是党党第一次喊妈妈。 那天是一月十三号。 晚上,党党睡着后,徐檀兮坐在婴儿车旁边,看了很久,心里酸酸涨涨的。 戎黎蹲在旁边,手放在她膝盖上:“你不困吗?你今天做了两台手术。” 她怕吵着党党,说话很小声:“你带他带得更多,怎么不是先叫爸爸?” “因为我先教他喊的妈妈。” 那个月的二十四号,党党学会了叫爸爸。 495:戎杳番外:父母是真爱,党党也是(二更) 党党说话早,不到两岁时,能说一些不怎么复杂的句子。 月初,徐檀兮去帝都参加研讨会,去了四天,回来的航班是上午十点,她正好有个患者要复查,就直接从机场去了医院,下午协助骨科做了一台手术,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祁医生。” 是泌尿外科的龚医生,她从另一台电梯里出来:“你也到现在才下班啊?” 徐檀兮说下午有手术。 两人一起走到了门口,外面在下雨,龚医生见她手上没伞:“你用我的伞吧,我家住得近,没几步路。” 她说不用,道了谢,解释说:“我先生已经在路上了。。。” 龚医生上个月才调来虹桥医院,还没见过祁医生的先生,但听过不少传闻,说是祁医生家那位不仅模样出众,而且十分贤惠懂事,还说这年头那样的男人已经快绝种了。 动不动就绝种,她在泌尿外科也没见过多少来结扎的男人,就算结扎了,临走还总要问一句以后能不能复通。 绝种很难的好吧。 龚医生觉得肯定是同事夸张了,正想着,一束强光打过来,光线照的那一片里,雨雾蒙蒙。 龚医生眯眼去看。 “杳杳。” 先闻声音。 像早春的风,虽然略带些凉意,但拂面时总归还是轻柔舒服的。 那片透着光的雨雾里走来一个高大挺拔的影子。 是个长相出众的男人,头发理得很短,不遮五官,轮廓线硬朗,有股说不出的野劲儿,偏偏生了一双眼型特别温顺的杏眼,瞳孔很亮,像盛了焰火,又泛着麟麟的波,有种浓烈却矛盾的美。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拿伞的手另外还拎着手电筒,怀里抱着个小孩,他怕小孩会摔,用手臂撑着,手掌稳稳地托着小孩的后背。 小孩穿得很厚,棉袄里是黑色卫衣,他戴着卫衣的帽子,因为天气冷,还戴了口罩,就露出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龚医生眼尖地发现,撑伞的男人也穿了卫衣,和小孩是同款。 这是一对父子。 原本乖巧安静的孩子看见徐檀兮之后,开始挥动小手:“妈妈。” 龚医生的目光从小孩脸上移到了男人脸上。 模样出众、贤惠懂事、绝种男人......没错了,是祁医生的先生。 龚医生乱七八糟地想:祁医生的先生可千万别来结扎,这么好的基因,结扎就浪费了。 “阿姨好。” 党党奶声奶气地叫人。 看看这基因! 千万别结扎啊! 龚医生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你好你好。” 戎黎礼貌性地对龚医生点了点头,然后问徐檀兮:“工作结束了吗?” “嗯。” “走吧。” 徐檀兮把党党抱过去:“龚医生,我们先走了。” 龚医生还沉浸在“结扎”和“绝种基因”里:“哦,好。”哎,又相信爱情了。 一家三口走进雨里。 戎黎撑着伞,拎着手电筒的那只手搂着徐檀兮的肩,把她和党党都护在怀里,他在风吹的那头,雨伞朝右倾斜得厉害。 雨下得不大,但风很大,雨淋不到徐檀兮和党党,不过戎黎肩上没一会儿就湿了。 “先生,”徐檀兮把伞扶正,“你都湿了。” 党党乖乖抱着妈妈的脖子:“爸爸,湿。” “没事,马上到了。” 被徐檀兮扶正的雨伞又往右边倾斜了。 车停在对面的路边,代驾坐在主驾驶里等。 戎黎先把党党放到后面的儿童座椅上,系好安全带:“党党,把眼睛闭上。” 党党自己扯掉了口罩,卫衣帽子的带子系着,茫然地眨巴眼:“啊?” “有脏东西,你闭上眼,爸爸帮你擦。” “好。” 党党闭上眼睛,睫毛在抖。 小时候看不出来,长大了才明显一点,党党的眼角也有一颗痣,跟戎黎一样。 雨还在下,戎黎把雨伞倾斜一点,挡住了车里的视角。 他一只手托着徐檀兮的腰,把她往上带了带,低头刚好吻住她。 时间不久的一个深吻。 她离家好几天了,戎黎贴着她的唇磨,收了舌尖也不愿意离开:“想不想我?” “嗯。” 主驾驶的代驾偷偷回头。 伞下,玉做的一双人在接吻,周边的雨雾像被定格了,成了一副浪漫大胆的彩画。 “爸爸,”党党在催了,“擦。” 戎黎吮掉徐檀兮唇上暧昧的水光,伞给她拿着,弯下腰,撑着儿童座椅的椅背,用指腹擦了下党党的眼皮。 “好了,可以睁开了。” 党党睁开眼,嫩生生地说:“谢谢爸爸。” 党党越长越像戎黎,但性子更像徐檀兮一些,是个小君子。 496:戎杳番外:关关带娃记(一更) 党党越长越像戎黎,但性子更像徐檀兮一些,是个小君子。 是个有点古板的小君子。 三岁之后就不肯进女厕所,还会奶声奶气地告诉大人:“非礼勿视。” 三岁零四个月拒绝了秦昭里的“索吻”,但很礼貌地问:“亲手背可不可以?” 三岁十一个月跟着曾外祖父学认象棋,最先认得的棋是相。 党党和戎关关感情很好,叔侄两个差了六岁,一个好动,一个安静。 “小叔叔。。。” 戎关关在组装他的恐龙拼图,党党坐在旁边的地毯上:“这是什么恐龙?” “翼龙。” “这个呢?” “鲨齿龙。” 戎关关把两只拼好的鲨齿龙拆掉,给党党一只:“叔教你拼恐龙。” 那个恐龙拼图很复杂,有五十多块碎片。 戎关关才教到一半,党党就已经拼完了。 他目瞪口呆:“后面我还没教。” “你拆的时候我记住了。” “!” 戎关关觉得党党是小天才,他走哪都想炫耀一下。 他同桌,王浩麒,也住麓湖湾,跟他一直不对付,见了面就掐。 小区晚上很多人,老人们跳广场舞,年轻人散步聊天,小孩们就打成一片。 戎关关和王浩麒又杠上了。 王浩麒是个小胖子:“那是我弟弟。” 他弟在旁边玩车。 戎关关这几年已经瘦了,猛长个儿,“那是我侄子。” 党党也在玩车。 王浩麒叉着腰说:“我弟弟会玩乐高。” 戎关关哼了哼:“乐高太容易,我侄子都不屑玩。” 王浩麒梗着脖子:“我弟弟会拼图。” 戎关关不屑一顾:“我侄子看我拆一遍,就会拼恐龙。” 王浩麒面红耳赤:“我弟弟四岁就不尿床了。” 戎关关嗤之以鼻:“我侄子不仅不尿床,还会自己冲厕所。” “我弟会开挖掘机。” “我侄会开坦克。” 王浩麒不甘示弱:“王浩轩,你过来。” 戎关关不急不躁:“党党,到叔这儿来。” 两个小豆芽菜开着玩具车就过来了。 王浩麒把旁的小孩赶走,腾出地方:“弟,给他们开个挖掘机。” “哦。” 王浩轩的挖掘机是遥控的,在地上扭来扭去,按一下钮还会挖一下。 小儿科。 戎关关根本不放在眼里:“党党,开你的坦克,把挖掘机撞飞。” 党党听小叔叔的,打了方向盘,踩油门,把挖掘机撞飞。 王浩麒:“......” “哇,你好厉害!”王浩轩也不管自己的挖掘机了,颠儿颠儿地跑过去摸坦克,“你的坦克可以借我开一下吗?” “可以。”党党像个小大人,端端正正地坐在车上,戴了黄色的安全帽,“你会不会开?” 王浩轩也四岁:“我不会。” “我教你。”党党下了车,给王浩轩开了车门,“方向盘是转弯用的,这是刹车,这是加速。” 王浩轩兴奋地坐上去:“我会了。” 党党把安全帽也给王浩轩戴了。 王浩轩一脚踩下去,坦克撞树上了。 这是儿童车,能有多快,但王浩轩哭了,抱着安全帽哇哇大哭:“妈妈,我出车祸了呜呜呜......” 鼻涕泡都哭出来了。 党党掏出口袋里的手绢,给了王浩轩。 戎关关得意得不行,用鼻孔看王浩麒:“谁更厉害?” 王浩麒不情不愿地认输:“你侄子。” 他暗暗发誓,下次一定让他弟跟戎关关他侄比塞吃饭。 “党党,开着你的车,走!” 手绢沾了王浩轩的鼻涕,党党不要了,开着车跟小叔叔走了。 **** 现在是夏天,夏天的中午能听见蝉鸣。徐檀兮还在午休,党党醒得早,戎黎把他抱到客厅。 戎关关在写周末的作业,党党坐在他旁边,用画板涂鸦,戎黎去给君子兰浇水。 党党放下画笔,去阳台:“爸爸,我可以再吃一个冰激凌吗?” 他上午已经吃了两个。 “不可以。” “哦。” 党党坐回去。 戎关关把作业本一收,塞进书包:“哥,我去王浩麒家写作业。” 戎黎嗯了声。 戎关关不到二十分钟就回来了,没进屋,把书包扔在了玄关。 “党党,我在门口看见了一只知了,你快过来看。” 党党去看知了。 可门口哪里有知了。 “小叔叔,知了呢?” 戎关关往门口瞥了一眼,塞给他一个冰激凌:“快吃。” 党党犹豫了一小会儿,拆开冰激凌,小口小口地吃着。 “好吃不?” “好吃。” “爱叔叔不?” 党党有点害羞:“嗯。” 他舀了一勺,给小叔叔吃。 叔侄两个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正欢。 “叩、叩、叩。” 门敲了三下。 一大一小抬头,嘴角奶油没擦。 戎黎靠着门:“进来。” 两只进屋,去面壁。 497:戎杳番外:党党成长记(一更) 党党四岁零两个月的时候,学了跆拳道,教练说他是天赋型,但对练时,他总是输。 这次又输了。 他耷拉着脑袋下台。 戎黎坐在观战区,第一排,一双长腿往前伸着,不笑的时候气场太强,把旁边的教练衬得像路人。 “为什么不还手?” 党党说:“我不喜欢打人。” 这一点,党党不像戎黎。。。 戎黎是攻击型,不反对用暴力解决问题。 “你可以不主动攻击别人,但如果别人攻击你,你就必须还击回去。”他给了党党几秒钟的消化时间,“懂了吗?” 党党很聪明:“懂了。” “上去。” 戎黎有胜负欲。 党党其实也有,只是小君子不会轻易动手。 第二轮对练开始,戎黎让教练换了人。 先换了个五岁大的,对方全程没碰到党党一下,还摔了个大马趴,哭着向他妈告状去了。 然后换了个六岁大的,对方踢到了党党一脚,党党回击,一招把他ko。 不错。 戎黎颇为满意:“以后在外面也是,挨打了要打回去。” 这是戎黎的教育观: 可以不打人,但绝对不准挨打。 也不是总这么强硬,戎黎也有柔和的时候,比如带党党去看牙医。 党党像他,嗜甜,有两颗龋齿。 戎黎带他进诊室的时候,刚好有人在补牙,机器钻牙的声音听着都让人牙根打颤。 “爸爸,我害怕。” 党党平时胆子不小,但也到底才四岁零三个月,奶粉还没戒。 “不用怕,补牙不疼,我也补过。”戎黎难得说话这么轻声细气,“医生给你弄牙齿的时候不可以说话,但如果你觉得很疼很疼,可以戳一下我的手,我会让医生停下来。” “如果一点点疼呢?” 戎黎瞥了他一眼,打开游戏:“忍着。” “哦。” 戎黎一局游戏打了八分钟,结束的时候刚好到党党了。 补牙不疼,就是有点酸。 之后,戎黎管党党吃糖管得很严,徐檀兮管戎黎吃糖也管很严。 戎黎有时候也会很严厉,他真正动怒的时候,会连名带姓地喊党党。 “戎九思。” 螺丝刀掉在了地上。 党党抬头。 戎黎走过来,把螺丝刀捡起来:“这个哪来的?” 电视机开着,刚刚只差一点点,螺丝刀就要插进插座了。 党党知道自己闯祸了,立正站好:“抽屉里拿的。” “你自己拿的?” “嗯。” 戎黎坐下,螺丝刀被他扔在茶几上,噹的一声响:“有电的东西不能碰,我说没说过?” 什么是有电的东西,党党三岁的时候戎黎就教过了。 “说过。” “那你为什么不听?” 党党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求知欲很强:“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能碰。” “站这别动。” 戎黎去把电脑拿来,打开类似事件的视频,一个个给他放,血腥的也放。 放完之后,戎黎问:“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 “还碰不碰了?” “不碰。” 戎黎关上电脑,把他拎到门外的墙边:“在这站着,没让你进来不准进来。” 如果不是徐檀兮反对暴力教育,依照戎黎的性子,党党这次得挨打。 当然,戎黎也有温柔的时候,比如党党生病的时候。 党党四岁零五个月时,得了阑尾炎,是感冒发烧引起的。 进手术室之前,党党问戎黎:“爸爸,可不可以不开刀?” “不可以,不开刀会好不了。”徐檀兮刚刚出去了,和主治医生去准备手术,戎黎擦了擦党党头上的汗,“不用害怕,妈妈也会在手术室里。” 徐檀兮做过很多大手术,但党党的阑尾炎手术她不敢做,会手抖。 主刀的是同科室的主任,她进去协助。 手术没到一个小时,很顺利。麻药过后,党党也不喊疼。 “疼不疼?” 党党发现爸爸说话比平时要更小声。 “不疼。” 其实是疼的,可是妈妈的眼睛很红,他怕说了疼妈妈会哭。 妈妈说眼睛进沙子了,要去卫生间洗一洗。 他没有拆穿。 但妈妈走了之后,爸爸拆穿了他:“谁教你撒谎了?开刀没有不疼的。” “我是男孩子,可以忍。”党党攥着拳头忍。 这是戎黎教的。 “你是小孩子,忍不了的时候也可以哭。”戎黎起身,弯腰亲了党党一下,“但现在我要去安慰你妈妈,你先自己一个人哭行不行?” “嗯。” 戎黎很少亲党党。 戎黎从来不会把爱和喜欢挂在嘴边,但党党知道,爸爸很爱他。 他教会他强大,教会他温柔。 妈妈教他耐心、绅士,教他君子的可为与不可为。 498:戎杳番外:戎黎瞒着老婆结扎(二更) 八月底,秋老虎如约而至,夕阳带走了暑气,天暗之后,万家灯火点亮了夜色。 晚饭后,关关在房间里做作业,党党在客厅玩拼图。 徐檀兮拿了外套和车钥匙。 “妈妈,你去哪儿?” “妈妈去接爸爸。” 戎黎晚上有聚餐,推不掉,他是主角,上个月拿了个编程的奖,学校在听雨楼摆了庆功宴。 晚上他开不了车,徐檀兮想去接他。。。 党党也想去:“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可以。” 党党把拼图放回收纳箱:“我去拿爸爸的手电筒。” 徐檀兮去给党党拿了件外套,问戎关关去不去,他说不去,有很多作业没写。 听雨楼离麓湖湾不远,开车三十来分钟,徐檀兮掐着点去的,到了那里才给戎黎打电话。 找好停车位之后,聚餐已经结束了,她在听雨楼的大厅碰到了戎黎的同事。 “容太太。”是戎黎他们系的王老师,王老师四十多岁,发际线稍显可怜,“来接容老师啊。” 徐檀兮颔首。 党党不怕生,礼貌地问候:“伯伯好。” 王老师回了个慈爱的笑容,心里感慨啊,怪不得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看看容老师儿子这个颜值,再看看自家儿子那个发际线......他摸了一把所剩无几的头发,突然对家里的儿子有点愧疚。 正愧疚着—— “老王,”裴老师从电梯里追出来,她是计算机系唯一的专业课女任课老师,“你手机没拿。” 王老师一摸口袋,空的。 裴老师调侃了一番,完了看向徐檀兮和党党。 徐檀兮回了点头礼。 党党背着他的水壶,安静乖巧地站在徐檀兮身边:“阿姨好。” 裴老师以前没见过徐檀兮和党党,但一眼就认出来了:“你是容老师家的吧,你叫什么名字啊?” 党党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孩那么好动,站得端正笔直,说话口齿清晰:“我叫戎九思。” 没有这个年代取名的常用字:轩、晨、宇、奕...... 嗯,不是个常见的名字。 “九......” 党党说:“九思,君子九思的九思。” 这是裴老师的知识盲区啊,她弯着腰打趣:“那你知道君子有哪九思吗?” 党党点头,奶声奶气地、字正腔圆地念道:“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这是骗生孩子系列。 裴老师突然有了生二胎的念头,把党党一顿夸。 党党脆生生地说谢谢。 王老师插了句嘴:“戎老师出来了。” 徐檀兮看过去。 党党隔着老远挥手:“爸爸。” 小孩笑起来更好看。 想摸他的脸。 裴老师手还没伸出去,王老师问她:“走不走?我顺你一程。” “走走走。”她跟徐檀兮打了声招呼:“那我们先走了。” 徐檀兮说:“慢走。” 党党跟着说:“慢走。” 裴老师更想生二胎了。 戎黎从电梯那边过来,问徐檀兮:“你们吃过了吗?” “吃了。” “走吧。” 他把手给徐檀兮牵,另一只手抱起党党:“你怎么也来了?” 党党一本正经地说:“来接你。” 妈妈说,爸爸眼睛不好,天黑了要接他回家。 九月三号,党党刚满四岁半。 戎黎发现徐檀兮最近有点奇怪,比如—— 晚上,在床上。 戎黎按住她的手:“等一下。”他不让她乱再动,“还没戴套。” 窗外的月光皎洁,房间里有一盏暖光的灯,两个重叠的影子。 她说不戴。 戎黎伸手摸到抽屉:“没了。” 她搂着他的脖子,贴上去吻他:“那不用了。” 戎黎分明眼睛已经烫了,气息也乱得一塌糊涂:“等我一下。” 他把裤子套上,出了门。 徐檀兮:“......” 这种情况,这个月出现了两次。 戎黎没点破,隔天,他去了市人民医院,挂了泌尿外科。为什么不去虹桥医院? 因为他得瞒着徐檀兮。 坐诊的是位男医生,戴着眼镜,镜片后睁着的眼睛小得犹如闭着,他年纪不大,三十来岁。 戎黎坐下后直接入主题:“结扎手术怎么预约?” 男医生姓郝。 郝医生抬头:“你要结扎?” “嗯。” 事实上,很少有男性会来结扎,年轻男性更少,眼前这位...... 郝医生觉得他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 “你结婚了吗?” “结了。” 郝医生又问:“有小孩吗?” 一般男性来结扎,这些问题都会问。 戎黎说:“有一个。” “你太太来了没?” “没有。” 郝医生放下笔:“是这样的......” 他说了很多,大致意思是男性结扎不一定能复通,而且是创伤性操作,有一定风险,另外还普及了多种节育的选择。 这么年轻,未来还有很多变数,他不建议戎黎做结扎手术。 对方置若罔闻:“手术怎么预约?” 郝医生言尽于此:“如果你想好了的话,可以提前预约,不过手术当天需要你和你太太一起过来签字,另外还要带结婚证。” 戎黎皱了下眉:“一定要我太太来?” 郝医生回答:“每个医院的规定可能不一样,我们医院需要。” 最后,戎黎没有预约。 虹桥医院。 徐檀兮今天不怎么忙,查完房之后,给秦昭里回了个电话。 秦昭里问她:“我支的招管用吗?” 徐檀兮想要二胎,戎黎不想要,秦昭里就给她出主意,让她偷偷把避孕套都藏起来。 男人嘛,能管住下半身的还是少,情欲上了头就容易没原则。 徐檀兮怏怏不乐:“不管用。” “得,又一个戴套小达人,这事儿没得谈吗?”秦昭里觉得不应该啊,戎黎平时很听徐檀兮的话,可以说是千依百顺。 “我提了好几次,他都反对。”她生党党的时候受了很多罪,戎黎不想再来一遍。 “实在不行就用针扎。”秦昭里又想了想,继续支招,“或者你用美人计,回头我给你整点情趣用品。” 徐檀兮很认真地考虑这两个办法的可行性。 戎黎下午没课,五点半来医院接徐檀兮,等电梯的时候,有人叫他。 “容老师。” 是那位泌尿外科的龚医生。 戎黎见过她几次,但不太熟,对她点了点头。 龚医生对模样出众、贤惠懂事的绝种好男人十分热情:“又来接祁医生啊。” “嗯。” 电梯门开了。 龚医生不耽误他接老婆,挥了挥手:“回见哈。” 戎黎走进电梯,门关上。 龚医生在原地目送。 一道声音突然插进来:“你认识他?” 龚医生脸上的肉一抖,回头瞪了眼:“你吓我一跳。” 是她老公,来接她的。 她去年刚结婚,原本她的理想型是模样出众、贤惠懂事的绝种好男人,结果...... 哎,别提了。 对了,她老公叫郝立人,跟他同行,也是泌尿外科,本来以为结婚之后在家会谈风花雪月和花前月下,结果每天聊泌尿系统和生殖系统。 哎,别提了。 “刚刚那男的是谁?” 龚医生往外边走:“祁医生她老公。” 郝立人知道这号人物,就好比很多小孩总能在父母嘴里听到别人家的孩子一样,他也总能在自己老婆嘴里听到别人家的老公。 “今天他来挂我的号了。”郝立人说。 龚医生的表情激动得像是自己老公去看了泌尿外科:“看男科?” “结扎。” 天!结什么扎,那么好的基因不生个足球队多浪费啊。 本来不可以透露患者信息的,但郝立人对戎黎有敌意:“而且他还是瞒着他老婆来的。” 我去! 龚医生立马掏出手机:“喂,祁医生,有个事儿跟你说一下。” 499:戎杳番外:二胎,终篇(一更) 回去的路上戎黎开车。 徐檀兮说:“不用去接关关和党党,他们去奶奶家了。” “嗯。” 等红绿灯的时候,戎黎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她在看窗外,有点心不在焉。 “杳杳。” 她回神:“嗯?” “在想什么?” 在想他结扎的事。。。 她不好明说,所以类比了一下:“遇到一个‘患者’。”她强调了一下,“比较难搞的‘患者’。” “绝症?” 不要二胎综合症能治吗? 徐檀兮想了想:“还可以治。” 红灯还有二十几秒。 戎黎继续跟她聊:“他不配合治疗?” “嗯。” “为什么不配合?” 戎黎觉得生孩子不仅受罪,还很危险。 徐檀兮说:“他怕过程中会出意外。” 戎黎脑补了一个生了病还要矫情的患者:“不愿意承担风险?” “可以这么说。” 绿灯了,戎黎继续开车,速度很慢。 他很认真地在帮徐檀兮分析问题:“能做的你都做了吗?” “做了。” 既然医生的职责已经尽到了,戎黎觉得:“那就让他作死。” “......” 徐檀兮觉得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话题到此结束。 戎黎先开车去超市买了菜,然后回麓湖湾,到家的时候夕阳还没完全落下,薄薄的余晖洒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上,漏出错落斑驳的影子。 戎黎把车倒进了车库。 “先生。” 徐檀兮解开安全带后拉住了他开门的手。 他问:“怎么了?” 她耳尖泛红,晚霞在她眼睛里铺了一层艳丽的底色:“要不要在这里试试?” 她很少这样大胆主动。 他应该拒绝,或者忍一下,去屋里拿个套。 她的手温热,顺着他的腰腹往下,眼里的钩子缠住了他:“要不要?” 戎黎知道,温柔乡是美人计。 他应该理智。 徐檀兮等了几秒,收回手,开门下去。 咣。 戎黎把门拉回去了。 “要。” 没办法,徐檀兮能踩在他心尖上纵火。 之后的一个月,戎黎有空就跑医院,南城大大小小的医院他快跑遍了,小医院他不放心,大的公立医院需要妻子签字,所以他决定去私立医院。可又有一个问题,很多私立医院的医生都认识徐檀兮,他担心会露馅,最后还是决定去邻市做手术。 他连后续怎么拿不育来骗徐檀兮都想好了,然后就等时机。 九月底,学校有个研讨会,刚好在邻市开,本来不需要戎黎参加,他去打了个招呼,要了个名额。 晚上,戎黎洗完澡出来。 “杳杳。” 徐檀兮在擦面霜:“嗯?” 他头发擦到一半,没管:“我下周要去一趟堰城,有研讨会。” 徐檀兮把他的毛巾拿过去,让他蹲下:“要去几天?” 刚做完结扎手术的那几天走路可能看得出来,而且后面还要换药。 戎黎说:“一周左右。” 徐檀兮给他擦着头发:“可以不去吗?”她平静又镇定地给了个理由,“我怀孕了。” “......” 镜子里的戎黎呆若木鸡。 他此刻的心情可以用天崩地裂来形容。 他反应了很久:“你是故意的?” 这一个月,他们房事很频繁。 徐檀兮捧着他的脸,让他抬起头,目光相撞,她浅笑盈盈地说:“你不是知道吗?” 他是知道,可还是没忍住。 “都是谁教你的?”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半夜,他醒过来发现手被拷住了。 她穿着薄如蝉翼的衣服,手枕在他腰上,指尖葱白,在他身上轻弹,她是从西丘来的妖精,修了万万年:“戎黎,要不要跟我玩个游戏?” 毫无疑问,戎黎玩不过。 徐檀兮自己想不出这些招,一定是别人教的,戎黎怀疑是秦昭里。 可她却说:“你教的啊。” “我什么时候教你了?” 她脸有些红,目光很亮,很大胆:“你电脑里有个叫‘资料’的文件夹,我看了。” 那是很早之前程及发给戎黎的,他都没看完。 “那么喜欢小孩吗?” “不是。”徐檀兮握着毛巾的两头,把他拉过去,唇贴到一起,“太喜欢你才这样的。” 太喜欢了,赢不了她,戎黎认命。 **** 徐檀兮很早就开始休产假,戎黎还请了专门的助产师,这一胎比头胎顺利,妊娠反应不强,并没有受很多罪。 次年六月二十五号,晚上十点十七分,徐檀兮在虹桥医院诞下女儿。乳名早就取好了,是党党取的,因为自己叫九思,所以他给妹妹取了乳名,叫小十。 小十出生时月圆,徐檀兮给她取名为拾月,祁拾月。 小十是个很酷的小孩,不爱笑,不爱说话,不哭不闹,喜欢爸爸、妈妈、叔叔、哥哥,还有数学(排名不分先后)。 500:灼秦番外:不远万里来看你(二更) 六月初,姜灼去伯拉里求学。 前半年还好,他和秦昭里有时一个月能见上几次,他飞回国,或者秦昭里去伯拉里。 年后,秦昭里重回了秦氏,比之前要忙。姜灼更忙,他加入伯拉里的爱乐团,又参加了巡回义演音乐会,演出和学业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时间。 去伯拉里第二年的春天,他受恩师推荐,将与众位知名音乐家共同录制古典音乐专辑。 他拿到推荐之后,就给秦昭里打了电话。。。 “这是好事啊。”她这样说。 他的心情却很低落:“最少三个月,我没时间回国。” 他是新人,要配合前辈们的行程。 “你不能回国的话,”秦昭里语气很轻松,“我去看你就行了。” “我不一定会在伯拉里,音乐专辑去哪里录还没有决定,可能不会在一个地方。” “那也没关系,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姜灼觉得有关系,本来就是异地恋,如果不能见面,甚至不能联系,他会很不安。 “昭里,要不——” 秦昭里没等他说完:“不行。”她很认真、很郑重,“姜灼,不要让我绊住你的脚。” 她又何尝不想他,但她希望他能做天上星,她可以仰头,星星只要发光就好,不需要坠落。 “嗯。” 姜灼闷声答应着。 电话那头,秦昭里突然咳嗽。 “感冒了吗?” “嗯,南城这几天下雨。”她说话声音不哑,只是鼻子不太通气,“晚上着凉了。” 姜灼在那边担心:“去看医生了吗?” 她哪有那个时间,嘴上撒了个谎:“看了,药也买了。” 医生没看,药买了。 姜灼不放心,嘱咐说:“如果还不见好,你不要硬扛,要再去医院。” “我知道,又不是小孩子。” 小孩子难受的时候不会撒谎,可是大人会。 小孩痛了就说痛,哭了就流泪,大人痛了说小事儿,哭了说眼睛进沙子。 “你明天还去上班吗?” 秦昭里没把感冒当回事:“去啊。” 离得太远,姜灼看不到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硬撑。 “能不能别去?你在家休息两天。” 秦昭里说:“又不严重,”她又咳了两声,“不用休息。” 姜灼在那边沉默。 因为无力。 “真的没事,不要瞎担心,我已经吃了药,待会儿睡一觉就好了。” “还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 “嗯。” 姜灼挂了电话之后,又拨了视频过去,但秦昭里那边是晚上,光线不够强,她脸色好不好他看不出来。 她吃了感冒药,一直打哈欠。 姜灼让她早点休息。 凌晨两点多,徐檀兮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戎黎接的:“喂。” “我是姜灼。” 徐檀兮翻了个身,没睁开眼,党党在旁边的儿童床里睡觉,戎黎说话声音很小:“有什么事吗?” 姜灼语气很焦急:“我女朋友的电话打不通,她身体不舒服,我妹妹在学校,家里没有其他人在,你能不能帮我过去看看?” “我现在过去,等会儿回你电话。” “麻烦了。” 戎黎挂了电话。 徐檀兮半睡半醒地问了句:“谁啊?” “姜灼。” 这么晚从国外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有事。 徐檀兮睡意醒了:“是不是昭里出了什么事?” “他担心秦昭里生病了。” 现在是三月底,徐檀兮还在月子里,戎黎说:“你在家陪党党,我过去看看。” “客厅茶几底下的抽屉里有昭里家的备用钥匙,你先去看看情况,要是一个人不方便,就让程先生把禾苗叫过去。” “好。” 秦昭里高烧昏迷,当天晚上被送去了医院。 她醒来时是早上。 秦延君坐在病床前:“醒了。” “爷爷。”她烧了一个晚上,出了很多汗,有点脱水,嗓子干得像在火里烤过。 “这么大的人了,还把自己搞成这样。”秦延君板着个脸,去倒了杯水给她。 她喝完又躺下了。 秦延君坐了十多分钟,什么话也没说,走之前才开口:“好好养病,我回公司了。” 他拄着拐杖走了。 方秘书没有立刻跟出去,回头见人走远了,才对秦昭里说:“董事长早上七点就来了,还嘱咐了张妈买东西过来照顾你,他就是面冷嘴硬。” 说到这方秘书想起来一件事:“你被人捅的那次也是这样,他去看你了也不说,安排好之后没等你醒就走了。” 那还是秦昭里跟姜灼认识的时候,她去管闲事,被刁难姜灼的人捅了一刀。 秦延君不耐烦地在外面喊:“方秘书!” 方秘书赶紧出来:“来了来了。” 秦延君没走一会儿,家里做事的张妈就过来了,带了早饭和水果过来,之后也没回去,留在医院里照看。 秦昭里问了护士是谁送她来的,几点送来的,问完给徐檀兮打了个电话。 徐檀兮说昨晚姜灼联系过她。 秦昭里猜到了,她手机里有很多个未接,但姜灼的电话打不通,一直关机。 她迷迷糊糊睡过去,再睁开眼,他就在身边了。 “你怎么来了?” 姜灼眼睛很红,在飞机上熬了一夜:“对不起,昭里。” 501:灼秦番外:秦总她又飙高速(一更) 姜灼眼睛很红,在飞机上熬了一夜:“对不起,昭里。” 他很自责。 不过秦昭里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对不起什么?医生跟你说我得绝症了?”她不想他难过,故意把话题拐骗,一本正经地胡扯,“我还有多少时间?你告诉我,我能承受。” 姜灼立马严厉地喝止她那些不吉利的话:“别乱说话。” 秦昭里笑了:“不是绝症啊?” “只是感冒。”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这不就得了,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她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手指调皮地跳了两下,跳到他的手背上,她用指腹摩挲他的皮肤,爱不释手地:“而且你不是来了吗?” 她手上还扎着针,姜灼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动,低下头,亲在她手指上。 手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秦昭里问:“你回来跟你老师说了吗?” “请不到假。”姜灼说,“我到了才说的。。” 他当时太着急,没去请假,连声招呼也没打,直接去机场买了最快的机票,等下了飞机,学校老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怎么能先斩后奏?”秦昭里坐起来,“万一他把推荐名额收回去怎么办?” 她查过资料,姜灼这次将要合作的都是国外知名的音乐家,如果录制顺利的话,等专辑问世后,绝对能让姜灼在国外的音乐领域里名声大噪。 这种机遇要是错过了…… 他脸上还不急:“当时着急,没想那么多。” ——恋爱脑实锤。 “那你老师生气了没?” “没有。” 他的授业恩师伯特先生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 “他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怎么说?”要是秦昭里,肯定往严重了说,最好是去见最后一面那种。 “我说家里人生病了,他就给了我三天假,等回去再集训。” 推荐名额没收回就好。 秦昭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名额保住了,她有心情调侃他了,故意拖着调子钓他:“家里人?” 姜灼眼神飘走:“嗯。” 秦昭里偏偏目光追着他看:“家里什么人啊?” 他鼻尖有点红,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羞的,也不回答她逗弄人的话,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 她烧已经退了。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秦昭里摇头,脸色有点白,但眼神“生龙活虎”,能飙高速:“本来就没什么事,等会儿出院。” 姜灼掖了掖被角:“不着急出院。” 秦昭里很着急:“怎么不着急,你就三天假,三天都不够我们温存。” “……” 进门的护士刚好听见这句,为了避免尴尬,假意地咳了两声:“咳咳,换药了。”生猛啊,秦总。 姜灼站起来,让开地方:“麻烦了。” 护士看到他的脸,诧异了一把:“你是姜灼吧?” “我是。” 姜灼拿了米迦列费舍尔奖之后,在国内有了一定的名气,寻常人可能不知道他,但关注音乐的人肯定听过他,或者看过他的演奏,毕竟他是那个奖项最年轻的获奖者。 护士换药换得心不在焉:“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可以。” 秦昭里正在死亡凝视。 护士没看她,还在热情地在和姜灼说话:“我在网上看过你的演奏视频,我女儿也是学大提琴的,她说你拉得特别好。” 秦昭里心里哼哼:当然好了,不然能拿奖? 姜灼礼貌地回了一句:“谢谢。” 护士这才看向秦昭里:不知道秦总和这位年轻的音乐家是什么关—— 姜灼主动介绍:“这是我未婚妻。” 秦昭里回了护士一个“音乐家夫人式”端庄大方的笑容。 你秦总就是你秦总。 等护士换完药走了,秦昭里一伸手,把姜灼拉到床边:“我什么时候成你未婚妻了?” 她刚刚不是问他了吗?她是他家里什么人? 这是他的回答。 “你答应过我,”他看着她,目光很亮,怀着最热切直白的期盼,也有仍不确定的小心翼翼,“等我到法定年纪就和我结婚。” 不巧,医生刚好这时候进来。 秦昭里问了句:“医生,我能不能出院啊?” “点滴打完了可以。” 医生过来问了几句就走了。 门关上,病房里又安静下来。 没有及时得到回应,姜灼攥着秦昭里的手,不禁用力了些:“你反悔了吗?”他问得更小心了,“结婚的事。” 他好没有安全感啊。 秦昭里忍不住反思:难道她表现的还不够如狼似虎? 她如狼似虎地把他拽过去抱住:“没反悔啊。” 姜灼笑着拿下巴蹭她:“那你就是我的未婚妻。” 秦昭里五点多吊完了点滴,到家快六点。 “有没有想吃的?我给你做。” 她躺在沙发上不想动,拉着他的手不松,眯着眼笑,逗着他开高速:“我想吃你,给做吗?” “……” 甭管床上多狼,姜灼下了床就爱害羞。他脸很红,虽然不好意思,但他从来不会拒绝秦昭里,除了不带套的要求。 “要先吃饭。” 言下之意是吃了饭给做。 秦昭里对吃饭兴致缺缺:“那白粥吧。” 姜灼去厨房,她就跟在后面,像个小尾巴。 “哎。”她叹气。 他在淘米:“怎么了?” “我想接吻,但是不可以。”她吸了吸鼻子,“我感冒了,会传染给你。” “传染也没关系。” 姜灼把水关了,擦干手,客厅连着厨房的地方有个简易的家用吧台,他把她抱起来放上去,仰头和她接吻。 他的吻技是她教出来的,有她的风格,深入霸道、直来直往。 ps:有读者提醒我,戎黎女儿的名字月白和病娇那本书里同名了,所以在此声明,将祁月白更换为祁拾月(乳名小十)。 502:灼秦番外:姜灼被羞辱(一更) 晚上九点过后,是运动时间。 一轮月,两个人影倒映在浴室的玻璃窗上。 姜灼说:“你要多休息。” 秦昭里在拉他的衣服:“我不困。” “不困也要睡,你感冒还没好。” “所以才要运动啊,出完汗就好了。” “……” 姜灼投降。 回房间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 “什么感觉?” “嗯?” 秦昭里在纵火:“里面热吗?” “……” 姜灼面红耳赤,说不出口。 “我好像低烧了。。”她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放,“你摸摸。” 她的脸是很烫。 他应该顺着她的话说,比如:嗯,怪不得很热。 可是他说:“我去拿体温计。” 秦昭里哼哼唧唧地挠他:“还想着体温计,是不够……” 荤话被他吻住了。 可能运动有用吧,秦昭里的感冒第二天就全好了。 白天一整天没出门,傍晚秦昭里接了个电话。 晚饭后七点四十三,她说:“有个合作项目出了点问题,我要出去一趟。” 她跟对方约了晚上八点半。 姜灼不放心她晚上出门,多问了两句:“去哪里?” “天方娱乐城。”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姜灼斟酌了一下:“你经常去那里吗?” 她以前就经常在那里点他的酒,天方娱乐城再怎么正经营业,也到底是娱乐场所,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也不是经常,看合作伙伴的喜好,一般年轻人比较喜欢那边的氛围。”秦昭里知道他担心不安全,解释说,“天方是杳杳她堂弟的地盘,在那边有什么事也好说话。” 他嗯了声:“大概几点回来?” “不一定,但会在十点之前。” 他没再过问。 秦昭里去化个妆,换了身气场很强的衣服,姜灼送她到停车场。 “快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好。” 秦昭里上了车,车钥匙刚插进去,抬头看见姜灼还在原地,十分不舍地看着她。 她又下车。 他问:“忘带什么东西了吗?我去给你拿。” 她把他拉上车:“把你带上吧。” 她有种自己一个人去潇洒却把狗狗孤零零扔在家里的愧疚感。 到了天方娱乐城,秦昭里开了个包房。 “你在这里等我,我谈完工作来找你。” “好。” 她在他唇角吻了下:“要是无聊你就四处玩玩,不过你现在算半个公众人物,要把口罩戴上,免得被人认出来。” 姜灼点了点头,坐在沙发上等。 秦昭里去谈事了,没一会儿娱乐城的孙经理过来,态度很客气,端来了水果和饮品。 “姜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吗?”哦,对了,孙经理补充,“秦总说除了人什么都可以点。” 姜灼以前在天方兼职,和孙经理私下都认识,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姜灼现在是孙经理的贵客。 孙经理来天方娱乐城之前,在其他会所也干过,从业有几十年,姜灼是他见过的、由情人转正转得最成功的一个,简直把秦总吃得死死的,现在事业爱情双丰收,走向了人生的巅峰。 “不需要了。”姜灼说,“谢谢。” 也难得,拿下了富婆还不傲慢,礼貌懂事有分寸。 孙经理笑了笑,出去了。 九点半,秦昭里那边还没结束。 包房里配了吉他,姜灼弹了几首曲子,放下了吉他,他戴上口罩,去洗手间。 在过道里,他被人认出来了。 “姜灼?” 是他之前的同学,有十多个人,叫住他的是个女生,叫刘璃。 他停下了脚。 刘璃惊喜道:“真的是你啊。”看得出来她很雀跃,“你不是在伯拉里吗?什么时候回国了?” 刘璃对姜灼有那么点意思。 不过姜灼看不出来,之前上学的时候他忙着兼职,和班上的同学都不怎么熟络。 “休假。”除了必要的问答,他一个字都没多说,“昨天刚回来。” “我们正好要去聚聚。”刘璃邀请他,“一起吗?” 姜灼拒绝:“不了。” “等会儿系里的老师也过来,你们应该很久没见了。”女孩子声音软软甜甜的,倒像撒娇,“你要是不赶时间,聚聚嘛。” 姜灼正要回绝,有个男同学开口:“别扭扭捏捏了,赶紧的。” 其他人也帮腔,说要和他喝一个,当庆祝他。 姜灼不好再扫兴,说自己在等人,不能待很久。 一行人去了最大的包间,坐下不到十分钟,有人推门进来。 “抱歉啊。”是个男生,姗姗来迟,“路上堵车,来晚了。” 男生叫张北。 姜灼对他印象挺深,因为对方似乎很不喜欢他。 点歌台旁边的一男孩回头:“赶紧罚酒,自觉点。” 张北笑笑,也不扭捏,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才看见坐在角落里的姜灼。 张北哟了一声:“这不是伯拉里的音乐家嘛,怎么有空过来?” 这番调侃阴阳怪气的。 姜灼没接腔,刘璃代他说了句:“姜灼休假,刚好碰上就一起过来了。” 张北便拿起两杯酒,走过去,递给姜灼一杯。 姜灼接过。 张北和他碰了个杯:“欢迎。” 他说:“谢谢。” 打完了招呼,张北回头冲一众同学们说:“今晚我请客,就当给姜灼接风洗尘。” 几个男同学欢呼起哄,喊着要加酒水。 张北是北方人,家里是做生意的,有点小钱,算是个公子哥。 他把卡拿出来,放在茶几上:“想喝什么尽管点。”他转头看姜灼,摆着个笑脸:“对了,姜灼你以前不是在这儿打过工嘛,我们点的酒水还能记你名下吗?” 去伯拉里的名额只有一个,去年张北给负责留学推荐的老师送了大礼,但没有成功,如果不是姜灼,在国外演出拿奖、风生水起的应该是他。 姜灼一个聋子,凭什么。 “张北。”刘璃提醒他差不多就行了。 有人这时搭腔:“辞职了应该不能吧。” “以前的同事也行啊。”张北故意羞辱人,“你可以和他商量商量,给个分成,我把酒钱记他名下,到时让他分你一点,免得浪费嘛。” 越说越过分了,刘璃听不下去:“张北!” 姜灼觉得没意思,对其他同学说:“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他刚起身,张北把脚往前一伸,挡住了。 “看不上这点钱啊?”张北曾经撞见过,姜灼被富婆点去坐台,“也是,你都能去伯拉里了,看来包你的富婆挺宠你的。” 503:灼秦番外:秦总霸气护夫(二更) “看不上这点钱啊?”张北曾经撞见过,姜灼被富婆点去坐台,“也是,你都能去伯拉里了,看来包你的富婆挺宠你的。” 刚说完,有人敲门。 “不好意思。” 众人看过去。 秦昭里在门口:“打扰一下。” 门半开着,她就听见了最后一句,并不知道前因后果,不过她觉得不需要知道,反正不管谁对谁错,说姜灼的不好就是不行。 她直接进去:“你说的富婆,”她看着张北,挺心平气和的,也就气场压他几个头,“是我吗?” 刚好,她出来谈生意,画了个女王妆,弯弯的眉,正红的口红。 张北横眉冷眼:“你谁啊?” “我?”秦昭里指了指自己,“点过他坐台的富婆。” 张北上下打量她。 耳环、手表、女士西装外面装饰的细皮带,都是他认得的牌子。。 他的气焰瞬间偃旗息鼓。 所有人都在看秦昭里,她过于年轻,过于漂亮,与富婆这个略带暴发户气质的词语并不搭调。 但她家里有矿这件事,没有人质疑,气质就摆那里。 没有其他人出声,她继续说:“我点过姜灼坐台没错,不过我跟他不是包养关系。” 她看着张北问:“你知道角色扮演吗?” 其他的不用多说了。 “你们是姜灼的同学吧。”她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各位好,我是他未婚妻,秦昭里。” 未婚妻? 不是金主吗? 孙经理来得刚刚好:“秦总,姜先生他——”孙经理进来了才看到姜灼,“人在这啊。” 他正到处找呢,秦总一刻见不到人就急。 “孙经理你来得正好,这屋都是姜灼的同学。”秦昭里扫了一眼桌上,目光虽然淡淡的,但那一掷千金的气场就碾张北脸上,“把这些酒都撤了,重新上几瓶好酒。” 孙经理恭恭敬敬的,他的态度就能说明客人的身份:“是,秦总。” 行了,都是学生,再碾就要进土里了。秦昭里收了手,挽着姜灼的手臂,气场卸下后,她笑盈盈的,对未婚夫很乖巧:“我工作谈完了,我们回家吧。” 她特地说“回家”。 “嗯。” “各位慢慢喝。”秦昭里把人带走了。 孙经理紧随其后。 门没关,三人也没走远,包间里还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秦昭里声音挺响亮,就是故意的:“那个穿得像豆芽菜的叫什么名字?” 豆芽菜? 姜灼反应过来了:“张北。” 秦昭里走得很慢:“孙经理。” 屋里还听得到说话声。 孙经理很上道,还特意嗓门拔高:“秦总,您说。” 秦总她说:“以后别什么人都放进来。” 包间里,所有人都看向张北,他穿了一身白色,搭配了黄色的鸭舌帽,人高高瘦瘦的,还别说,真的挺像豆芽菜。 咣! 张北用力把门摔上。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我去。”包间里安静了几秒,一个男同学突然作声,“姜灼的未婚妻不得了啊。” 旁边女同学接了腔:“什么来头?” 男同学拿着手机,在看秦昭里的百度介绍:“她是秦氏集团的女太子,网上还有她的资料。” 立马有人问了:“哪个秦氏集团?” 男同学边滑动手机屏幕:“南城还有哪个秦氏集团,秦氏医疗。” 秦氏医疗是南城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在全国都排得名号,不是一般的富贵,是世代名门。 “闷声发大财,”某个男同学又羡慕又嫉妒,“姜灼行啊。” 张北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把头上黄色的鸭舌帽扯下来,扔进垃圾桶,冷笑了声:“那个女的怎么可能真是姜灼的未婚妻,正常人都入不了她们那些‘贵女’的眼,何况姜灼还是残疾人。” 他家里也有点钱,知道那些名门最看中门当户对,他才不信姜灼跟那女的是正常的交往关系。 他很肯定:“姜灼很受宠,金主帮他撑撑场面罢了,我亲眼见过,他们就是欢场上的关系。”话越说越不堪入耳,“她们那个圈子里的人,不管男男女女,最喜欢玩残疾人。” 一屋子人都不作声,就刘璃说了句:“你说话别太过分了,什么残疾人不残疾人。” 张北哼了声,没往后说。 那厢姜灼和秦昭里回了原来的包间,一进去,姜灼就把她抱住了。 “怎么,感动了?” 姜灼示好的时候语气特别软,如果有尾巴,肯定在摇:“嗯。” 秦昭里随时随地飙车:“那今晚能不戴那玩意吗?小达人,我想试试爽不爽。” 姜灼:“……” 她真的像个只图爽的恩客。 姜灼手搂在她腰上,没用力地捏了捏:“你不要不正经。” 好吧,她正经地回望他。 姜灼的眼睛很有神,黑的黑,白的白,发亮的是她的倒影:“你说得其实也没错,我们一开始就不是纯粹的包养关系。” 他说,郑重其事地:“昭里,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如果不是她,他不会卖。 504:灼秦番外:秦总霸气公开(一更) 姜灼回伯拉里的那天温度骤降。 他只让秦昭里送他到了楼下:“外面太冷,你感冒才刚好,别送我了。” 秦昭里患了“临别忧郁综合症”,人恹恹的:“好,我不送。” “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生病。” “嗯,你也是。” 姜灼走了。 外面天很阴,要下雨,就像秦昭里的心情,萎靡阴郁,她也不去上班,就在家里的沙发上瘫着。 下午方秘书打电话过来:“秦总,董事长问你今天上不上班?” 秦昭里无精打采:“不上班。” “那什么时候上班?” 她看着窗外的天,想把路过的飞机打下来,久久沉迷思念,完全不想上班。 “再说吧。。” 声音听起来很无力。 方秘书关心:“你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秦昭里有气无力地叹气:“去医院没用。” 方秘书刚要问怎么回事。 她悲不自胜:“我这是相思病,只有我家宝贝儿能治。” “……” 方秘书把原话转达给了秦延君。 秦延君脸很臭:“跟她说,明天不来公司,以后就别来了。” 方秘书是个传话的工具人。 结果,秦昭里第二天还没来。 秦延君又让方秘书去传话,脸很黑:“跟她说,明天再不来,以后就别来了。” 跟当初改遗嘱一样,日日复日日。 都有手机,直接打电话不就得了,话传来传去,方秘书觉得好累。 秦昭里在家堕落了三天才回公司上班,秦延君对她直哼哼,但也没把她赶出公司。 姜灼比之前更忙了,和秦昭里又隔着时差,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联系。 他去华赛演出的第二天,在国内上了热搜,上热搜的词条简简单单,就两个字——姜灼。 新锐大提琴演奏家的成名史:据知情人士爆料,米迦列费舍尔奖的获奖者姜灼曾是娱乐场所的驻唱和dj,与多名富家女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甚至出国留学、加入伯拉里爱乐团也都是他的那些客人们牵线搭桥。 文字说明的后面还有姜灼在国外的演奏视频、清吧弹唱视频、dj现场视频,以及一些灯光暧昧、模棱两可的照片。 热搜很前面,评论区很快就热闹了。 【你我本无缘,全靠买热搜】 姜灼不是流量,张北买了热搜才把他推到了前面。 评论有大量的恶评,包括水军。 【学艺之前,先学做人,劣迹公众人物,建议封杀】 【不就是个出来卖的】 【有富婆养真好】 【音乐家的门槛可真低,评论里吹上天了,都是水军吧,也没听出来演奏有多高级】 【刚拿奖就上热搜,自己刷的吧,毕竟黑红也是红】 【又是弹唱又是打碟,这是要进演艺圈?】 【混迹娱乐场所的能有什么好鸟?】 【……】 当然,也有比较中立正面的声音。 【爆料之前能不能先去了解一下伯拉里爱乐团?学音乐的都知道,那个乐团不是托关系就能进的,有没有常识?】 【富家女呢?】 【科普一下:他耳朵上戴的是助听器】 【别的不说,演奏水平是一级】 【米迦列费舍尔奖是个什么奖?】 下面立马有人科普,大段大段的介绍,以及曾经拿过这个奖的有哪些名人。 姜灼之前拿奖的时候小火了一把,也有不少音乐粉。 【我上次就关注他了,很不错的一个小哥哥,也没实锤就在带节奏,肯定是他挡了别人的路】 【发现了一个多才多艺的宝藏】 【唱民谣的时候好奶,打碟的时候又好狼,我可!】 【蹲个小哥哥的围脖】 【……】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方秘书敲了敲门,等里面出了声,才推门进去。 “秦总。” 秦昭里前几天压了不少工作,在看文件,没抬头:“什么事?” 方秘书说:“姜先生上热搜了。” 秦昭里立马停下手头的事,打开平板,浏览完。 “去查一下是谁爆的料。” 方秘书请示:“查到之后呢?” 秦昭里理所当然:“当然是讨债了。”顺便要点利息。 方秘书懂了。 秦昭里从老板椅上起来,边往外走边打电话:“小舅舅,”她拜托温时遇,“帮我个事儿呗。” 温家是做影视的,有自己的公关公司,很懂舆论操作,在媒体那边也说得上话。秦昭里走了个后门,越过了所有流程,直接让天光传媒给姜灼弄了个工作室。 工作室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傍晚就出了声明,并且会追究造谣者的刑事责任。 另外,工作室再操作了一下,把姜灼拿奖那段大提琴独奏放到了天光传媒的官博上,配合“不过分”的控评,直接让姜灼火出了圈。 关于姜灼和富家女的不正当关系,工作室也辟谣了,而且用词很刚,直接公布了姜灼与秦昭里的恋爱关系。 周末,秦昭里接了个财经访谈,她之前推了好几次,这次会接受只有一个理由。 主持人肯定会问恋情。 秦昭里要的就是这个。 主持人问两个人交往多久了。 秦昭里那天妆画得嫩出水,就是这么心机,姜灼年纪太小了,她不想别人说她老牛吃嫩草。 “我们交往很久了。” 多久? 她不说,她只说她想说的:“感情很稳定。” 主持人问怎么认识的。 “第一次见面的桥段有点俗。”她嘴上说很俗,但笑得很甜蜜,“是英雄救美,一见钟情。” 当然,主持人也问了广大吃瓜群众们最感兴趣的问题——富婆包养的问题。 “我知道他在娱乐城兼职,也经常去看他,可能就是因为去得太频繁了,被一些有心人拍了照。” 主持人又问他们感情到了哪个阶段。 秦昭里只说了四个字:“婚期将近。” 最后,财经的访谈上了娱乐热搜,没办法,有种很疯狂的网络现象叫磕cp,天才音乐家和女总裁的故事,title就很甜。 505:灼秦番外:宝贝儿,我来了~(二更 张北被强制退学了,因为作风不良,家里的公司也一落千丈,因为经营不善。 姜灼知道国内的风波时,风波已经被秦昭里彻底平息了。 他给秦昭里打了个电话,她在那边说:“我好像火了,去个超市都能被人认出来。” “那会不会很不方便?” “也还好,只是会多看我两眼。”秦昭里不是很在意,“顶多也就这几天,我又不是公众人物,不会频繁露脸,大众都很健忘,过几天就平静了。” 姜灼很内疚:“你爷爷生气了吗?” 秦延君是个刚正又低调的人,不喜欢网上的风言风语。 他当然气了,把秦昭里好一顿训,开口闭口就小白脸怎么怎么样,但气归气,温时遇和律师那里他都亲自去打过招呼。 秦昭里就挑了一部分说:“可气了,说我上电视穿得不够端庄,影响公司的形象。”她气哼哼地抱怨,“都什么年代了,思想还这么古板,谁规定了企业高管就只能走职业风。” 虽然秦昭里不说,但姜灼也猜得到:“我老是给你添麻烦,他是不是更不喜欢我了?” 秦昭里就只有一个亲人,姜灼很在意秦延君的看法。。 “你要他喜欢干嘛,我喜欢就行了。”她不觉得这是问题,“再说了,这不叫添麻烦,叫秀恩爱。” 春节姜灼没有回国,在国外过。 除夕的晚上是伯拉里的中午,帝都时间刚过零点,秦昭里的手机响了。 是姜灼打来的。 “昭里,新年快乐。” 秦昭里回他:“新年快乐。” 今天的伯拉里在下大雪,风很大,满地银装、冰凌吊坠。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室外零下四度。 姜灼问她:“你在爷爷家吗?” “不在。”电话那边有风声,她说,“我在外面浪。” “……” 浪这个词,姜灼觉得不太好:“你在玩吗?”他把浪改成了玩,“有没有人跟你一起?” 秦昭里那边应该也很冷,她说话都有颤音:“我一个人。” 姜灼也没问她在哪里,就说:“已经很晚了,外面又冷,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早一点回家。” 话的最后面他加了一个“好不好”,连求带哄的。 秦昭里嗯了声:“我已经快到了。” 姜灼以为她快到家了。 “你有没有新年愿望?”她问。 厨房在煮饺子,水已经沸腾了,姜灼去加了点冷水,说他没有愿望。 他什么都有了,剩下没有的都和她有关。 伯拉里有很多教堂,他没有宗教信仰,可路过那些教堂时,总会不自觉地放慢脚步,不自觉地停止嬉笑,然后在心里虔诚地祈求她和姜烈一切都好。 “没有想要的吗?”她说,霸道总裁语录,“大胆地要,星星月亮都给你弄来。” 水又二次沸腾了。 姜灼把熟了的饺子捞起来,他在家的时候会自己包饺子,因为秦昭里喜欢,在伯拉里一次也没有包过。 “不想要星星月亮。”因为是除夕,他比平时更想念她,“想回国见你。” “那你请得到假吗?” 他闷声说:“请不到。” 秦昭里很遗憾的样子:“那就没办法了。” 这时门铃响了。 姜灼从厨房出来:“等我一下,我去开下门。” 他以为是室友忘了带钥匙,一开门,风灌进来,他抬头看见了风雪里的秦昭里。 外面冰天雪地,她穿着到脚踝的黑色棉袄,手里拿着一把红色雨伞,帽子戴着,露在外面的脸已经冻红了。 她把伞扔掉,扑过去抱住他:“surprise!” 姜灼愣了很久,才笑了:“你怎么来了?” 她把冰凉的唇印到他脸上:“宝贝儿,我来给你实现新年愿望啊。” 506:灼秦番外:治愈了,圆满了 她把冰凉的唇印到他脸上:“宝贝儿,我来给你实现新年愿望啊。” 他把伞收了,关上门,低下头吻她。 “冷不冷?” “超级冷。” 客厅里没有暖气,姜灼去把取暖的炉子拿来,插上电,放在她脚边。 外面风很大,她的羽绒服上还有雪花,他去拿干毛巾来给她擦:“你吃过饭了吗?饿不饿?” “还没吃。” 从帝都到这里要转机,秦昭里差不多一整天都在路上,没怎么吃,也没怎么睡。 “你先吃点饺子。”姜灼去厨房,“我去给你做饭。” 她关了电炉,也跟着去了厨房。 他把给自己煮的那碗饺子给她:“你过来这边和你爷爷说了吗?” 她是真饿了,站着吃:“说了。。” “他同意你来吗?” “不同意。” 但她还是来了,不辞风雪、不远万里。 “我让姜烈过去跟他过年了。” 姜灼搬了把椅子过来:“他们两个有话说吗?” 秦昭里不确定:“应该有吧,我爷爷好像挺怕姜烈的,在她面前都不敢发脾气。” 他去淘米:“为什么?” “他怕姜烈会晕倒。” 秦延君脾气很臭,有时候在秦昭里面前会小白脸小白脸地叫姜灼,但在姜烈面前他不敢。 时间回到六个小时前,南城秦宅。 家里做饭的阿姨回老家过年了,方秘书也要回家陪老婆孩子,秦延君一个人在家,孤家寡人的。 姜烈昨天下午就来了,回去睡了一晚,今天早上又过来了。中午是酒店送餐,两人各吃各的,下午姜烈出去买了菜,回来就在厨房忙活。 现在是帝都时间下午六点,秦延君在书房看工作文件。 剁饺子馅之前,姜烈去敲了书房的门,但没进去:“秦爷爷。” 里面嗯了声。 姜烈问他:“你吃饺子喜欢吃什么馅?” 秦延君非常之冷酷:“随便。” “没有随便这种馅。” “……” 小孩好烦。 十六岁都没有,可不就是个孩子。 秦延君随便说了个馅:“白菜猪肉。” 她又问:“你能吃两盘吗?” 秦延君耐着性子:“一盘。” “那我给你包四盘吧。” “……” 所以为什么要问他?他的答案重要吗? 小孩话挺多的:“年夜饭就我们两个人吃,我就不做很多菜了。” 秦延君:“嗯。” 七点过八分,姜烈在外面喊吃饭了,秦延君把老花镜拿下来,从书房出来。 桌上摆了八个菜,一个汤。 这叫不做很多菜? 秦延君上桌。 姜烈从厨房出来,端了两盘饺子,一盘放在秦延君面前:“你先尝尝饺子。” 秦延君咬了一口。 女孩子留着学生头,皮肤很白,很爱笑:“味道怎么样?” “嗯。” 回答略敷衍。 “嗯是什么意思?” 秦延君夹着饺子蘸醋:“好吃。” 少女眼睛很亮,里面像有烟火,长得跟她哥哥很相像。 “我多包了几盘在冰箱里,你想吃的时候就拿出来煮一下。” “嗯。” “你会煮吗?” “会。” 一问一答。 秦延君犹如工具人,他想沉默,他不想回答,但他怕小孩子会心脏病发。 “嫂子说你血压偏高,不能吃太油腻的。”姜烈盛了一碗汤,放在秦延君左手边,“这个汤我去了荤腥,你尝尝。” 嫂子? 谁是你嫂子?叫得可真好听。 不让叫她心脏病发怎么办? 秦延君喝了一口汤。 她又期待地看着他:“好喝吗?” 说不好喝她心脏病发怎么办? 秦·工具人·延君:“好喝。” 一顿饭吃了半个小时。 少女话很多,老人不怎么说话,但问什么他答什么,倒也和谐。 吃完晚饭,姜烈问:“我晚上可以在这里住吗?” 秦延君觉得他跟这个孩子不熟:“可以。”他说,“房间在二楼。” “那我去洗碗了。” 秦昭里走的时候嘱咐了,说她小姑子心脏不好,不能让她干重活。 小姑子? 哼! 谁同意了? 秦延君不利索地站起来,把椅子拉开:“我来洗吧。” 他端起吃剩的那盘鱼—— “咣!” 盘子碎了,菜汤溅得地板上到处都是。 叱咤商场的老人突然很无措:“上面有油,滑手。” 姜烈咧嘴一笑:“没事没事,碎碎平安。” 她把碎瓷片捡起来,去拿拖把。 秦延君愣在那里,不知道干什么。 姜烈拖完地,把电视打开了:“秦爷爷,你还是坐过来看联欢晚会吧。” 行吧。 秦延君坐沙发上去看联欢晚会了。 小品挺好笑的,秦昭里跑了秦延君也没那么生气。 他有一点点耳背,电视声音开得很大,厨房洗碗的小孩在唱歌,偶尔接个同学的电话,祝人家新年快乐。 总是冷冷清清的宅子一下子热闹了。 小品结束了。 姜烈洗了点水果过来,还端来一盘茶点。 “这是我自己做的,您牙不好,我特意做得很软。”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谁牙不好了? 秦延君吃了一块,挺软乎。 “怎么样?” 能不能不要给什么吃的都问味道好不好? 老人根本不想说话:“嗯,不错。” 她也坐沙发上,一起看晚会,看到自己喜欢的艺人时,嘴上就喋喋不休。 秦延君喝完一杯茶,放下杯子,摸出一个红包,放在桌子上。 “给我的吗?” “嗯。” 姜烈笑得很甜:“谢谢爷爷。” 她把秦字去掉,叫了爷爷。 秦延君忽然晃了下神,想到了他家昭里,她十六岁的时候笑起来也这样乖吗? 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孙女十六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长大了,他也老了。 秦昭里那只叫秦将军的布偶猫被关在了三楼,已经关了两天了,家里的猫毛都被清理过。 因为有个小孩猫毛过敏。 507:灼秦番外:我来娶你了(一更) 秦昭里在伯拉里待了一周,大年初八上午回到南城。 她刚进门,秦延君拿眼角瞄了她一眼。 “还回来干嘛,怎么不干脆在那边安家?” 听语气就知道他有多不满了,不过气色挺好,面色红润有光泽。 看来这几天伙食不错。 秦昭里现在也摸懂他死鸭子嘴硬的倔脾气了,玩笑了两句:“安家哪有那么容易,不得先移民啊。” 秦延君茶杯盖一摔,不高兴。 姜烈从楼上下来:“爷爷,你中午想吃什——”话音一转,“嫂子,你回来了!” 秦昭里走上前,抱了她一下:“在这边住得还习惯吗?” “习惯。” “我给你带了礼物。” 秦昭里去把箱子打开,拿出来一个扎着蝴蝶结的盒子,给了姜烈。 是一条项链,很适合她那个年纪。。 “谢谢嫂子。” 秦延君冷不丁地开了口:“西红柿炖牛肉。” 话题硬是被他拉回了他中午想吃什么。 姜烈把礼物收好:“嫂子,你吃了吗?” “还没吃。” “我去做饭。” 这几天都是姜烈做饭,她的厨艺是跟姜灼学的,每天换着花样给秦延君做。 “我去给姜烈打下手。”秦昭里把另外一个礼物盒放在桌子上,然后去了厨房。 等听到姜烈和秦昭里在厨房说话,秦延君才打开来看,是一套茶具,紫砂壶的。 他仔细摸了摸,用盒子装好,收到书房去。 情人节那天是农历的元宵十五。 姜灼拨了视频过来,祝秦昭里节日快乐。 她问他:“今天有没有女孩子给你送礼物?” 他停顿了几秒:“没有。” 不会撒谎的人一撒谎就很明显。 “我没听清。”秦昭里慢悠悠地再问了一遍,“有还是没有啊?” “……有。” “几个?” “两个。” “你收了吗?” 姜灼立马说:“没有,我说我有未婚妻。” 好乖。 秦昭里对着镜头亲了一下。 “昭里,”他坐在书桌前,后面的背景一面墙,墙上是秦昭里的照片,“我有礼物送给你。” “什么礼物?” 他把电脑的摄像头调好,起身坐到床上,把吉他拿出来。 他有一点害羞:“我给你写了一首歌。” 歌名叫《你》。 歌词唱的都是秦昭里。 三月有女生节和植树节。 女生节那天,姜灼给秦昭里打了电话。 “节日快乐。” 他那边是上午,秦昭里这边是晚上,她窝在被窝里:“你怎么什么节日都过?” 他不过节,他说:“因为很想你,想跟你通电话。” 秦昭里也很想他,想到身体里那根不正经的筋在蠢蠢欲动“你知道手机除了打电话之外还能干嘛吗?”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她把被子往上拉,躲在里面,教他用声音做坏事。 植树节那天,姜灼也打了电话。 “植树节快乐。” “你种树了吗?” “没有。”他表情认真,真的像是会去种树的人,“我今天没有空,上午在上课,下午去排练了。” 秦昭里说:“我种了。” 他哦了一声。 “你不问什么树啊?” 他就问了:“你种什么树?” 秦昭里情话说得很溜:“相思树啊。” 四月有愚人节和清明节。 一号是愚人节。 他电话里跟她说起了愚人节的趣事:“室友骗我说教授家里有事,不用上声乐课。” 他的室友是个白人,性格很活泼热情。 “然后你就真没去?” “嗯。”他说,“我不过愚人节,没想过他会骗我。” “那你挨教授的骂了吗?” “没有,教授也没去,他老婆装肚子痛,骗他去医院了。” “……” 国外似乎很喜欢过愚人节。 四号是清明节。 秦昭里晚上打了电话给姜灼。 “我和姜烈去给你妈妈扫墓了。” 他妈妈葬在了老家,在很远的山上,山上有树有花,路不好走。 前两天刚下过雨。 姜灼问她:“山上的映山红开了吗?” “开了。” 漫山遍野,开得很漂亮。 “明年我们一起去。” “嗯。” 五号是秦昭里二十八岁的生日。 她这边的零点是姜灼那边的中午十二点。 “生日快乐,昭里。” 她从热闹的包厢里出来的,靠着走廊的墙打电话:“我多少岁了?” 他认真地回答:“二十八。” 二十八了。 她比他大了六岁,他怎么那么小啊,都结不了婚,祸害祖国的小花朵这件事让她愧疚了一秒。 “不对,是十八。”她自己先笑了,“我们仙女永远十八。” 姜灼很乖地哦了一声:“生日快乐,昭里仙女。” 昭里仙女爱死她的小男朋友了。 四月二十九号,格莱美最佳乐器独奏奖出现了史上最年轻的一位提名者:姜灼。 他最终没有拿奖,但光是提名就让姜灼两个字传遍了国内外。 再加上工作室的运作,他得了个天才大提琴演奏家的称号,成了国内音乐领域里冉冉升起的新星。 五月二十号,姜灼回国。 记者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航班消息,都在机场堵着。 他自己没预料到,摄像机对准他的时候他还有点懵。记者们问了几个关于格莱美奖的问题,他都一一回答了。 其中有一个人问:“姜先生,你这次回国是在国内有演出吗?” 一直避开摄像机的男孩子突然直视镜头,很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不是,我快到法定年纪了,回来结婚。” 508:灼秦番外:完结篇(二更)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一直避开摄像机的男孩子突然直视镜头,很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不是,我快到法定年纪了,回来结婚。” 这个答案出乎了记者们的意料,是个大爆料。 接着记者朋友们争相提问。 “婚期已经定了吗?” “这个月还是下个月?” “婚礼在哪里办?” “……” 他没有回答,目光已经落到别处去了:“不好意思,接我的人来了,我要先走了。” 他绕开了摄像头,走得很快。 机器最后还录到了一句话: “昭里,我回来了。” 秦昭里没有听到姜灼和记者的对话,回到家里她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说:“后天我生日。” 秦昭里觉得不解:“专门回来过生日?”这不像他的作风。 “不是。。” 他们站的位置刚好能漏进月光。 姜灼说:“回来娶你。” 秦昭里才反应过来。 他把戒指拿出来:“我们结婚好不好?” 秦昭里红着眼把手递给他:“都没有花。” 她花粉过敏,所以没买花,他跪在了心爱的大提琴上,给她戴上了戒指。 月亮作证。 姜灼的生日是在五月二十二号,他和秦昭里二十三号去领了证。 秦昭里问他为什么不二十二号去,他说不想结婚纪念日和他的生日一起过。 八月八号,他们的婚礼在海岛上举行,只请了亲朋好友,简简单单,并不奢华,除了秦昭里的婚纱。 婚纱是秦延君准备的,价值连城。 这个老人从来没对自己的孙女说过一句温柔贴心的话,他嘴硬了一辈子,骄傲了一辈子,给她造了一个商业王国,给她做了一件坠满了宝石的婚纱,告诉所有人,他秦延君的孙女有多尊贵。 蜜月之后,姜灼回了伯拉里,相继与五大交响乐团合作。十二月份伯拉里音乐节,在世纪广场,他与爱乐团共同演奏大提琴协奏曲。 一月,姜灼回国。 他很忙,这几个月世界各地地跑。 他现在才刚回来,秦昭里就开始为之后的离别不舍。 他把行李放下。 她走过去抱住他:“这次可以待多久?” “很久。” “你不忙了吗?” 怎么可能不忙,他正在上升期。 “昭里,”他很慎重地问她,“你想不想要孩子?”应该是想的,她那么多次都耍赖不做措施。 秦昭里确实有要孩子的打算,毕竟她很快就三十了:“这和你的事业并不冲突,你去做你的事情,孩子我来生。” 姜灼摇头:“事业没有你重要,我以后要走慢一点,不能跟你错过太多。” 她皱眉,不太认同:“万一我拖后腿了呢?” 生孩子得一年,在事业上升期的时候停下来等一年不是个理智的决定。 “不会。”暂时回归家庭不是临时起意,姜灼深思熟虑过,“我已经比别人跑远了很多,偶尔停下来也没有关系。” 秦昭里还在犹豫。 姜灼边吻她,把她的思虑打断。 “今晚不戴套好不好?” 声音就在耳边绕,他故意引诱。 秦昭里所有思虑瞬间化为泡影:“好啊。” 备孕的第二个月,秦昭里怀孕了。 从医院出来,姜灼一直不说话,神色喜忧参半。 “怎么了?” “我怕孩子像我。” 秦昭里巴不得像他:“像你不好吗?你可是天才音乐家。” “我的耳朵是先天性的。”他是先天性听觉障碍,右耳没有听力,左耳需要借助助听器才能听见声音。 这个秦昭里知道。 “你都已经做过检查了,医生也说了不会遗传,不要再瞎想。” 这个问题,结婚的时候姜灼就想过了,备孕之前他还去做了检查,可等到真正怀孕了,他仍然忍不住胡思乱想。 “万一遗传了呢?” 秦昭里觉得他这是“产前焦虑症”。 “没有万一。”她抬手,摸着他耳后的助听器,“就算有那又怎么样,他会像你一样优秀。” 整个孕期,姜灼都陪着她。 她没吃什么苦头,吃得下睡得着,羊水破的时候还没到预产期。 她是顺产,孩子五斤八两,是个女孩,很健康,哭起来也很大声。 孩子六个月的时候,姜灼才重新回到伯拉里乐团, 他二十五岁那年,发行了自己的古典音乐专辑;二十六岁,在帝都国家运动场举办大提琴独奏会;二十八荣获格莱美古典音乐最佳演奏奖;二十九岁进入华尔耐音乐厅协会;三十二岁在全世界著名的音乐厅里开巡回独奏会。 他的一生很传奇,他很爱他的妻子,每次采访都会提到她,他有一个女儿,叫宝姝,姜宝姝(shu),小名大宝。 大宝不像爸爸,不喜欢音乐,她更像妈妈,是个小霸道总裁,七岁的时候就敢赖在戎关关床上,霸气地说:“关关,等我长大了,我包你。” 那时的戎关关已经是俊秀少年郎了,单手把她拎下床:“关关是你叫的吗?叫小叔叔。” 509:何高番外:专治强迫症 高柔理读书读得早,二十岁大学毕业,面试的第一份工作是lys总经办的行政秘书。 锡北国际那时候刚分家,最有“钱”途的就是lys电子。她是二流大学三流专业毕业,当时根本不抱希望,所以在面试的时候过于诚实。 面试官问她:“为什么来应征这个职位?” 别人回答都是专业对口、对行政工作感兴趣、能学到很多、能积累人脉、看好lys的前景……诸如此类的假话。 就她老实回答:“因为工资很高。” 不是一般的高。 面试官的第二个问题:“未来五年有什么规划?” 别人的规划都是在工作上的各种蓝图。 她回答:“想赚钱买房子。” 面试官的第三个问题:“能接受加班吗?有时候可能会没有周末时间。” 别人的标准答案可以总结为一句话:接受,沉迷拼搏不可自拔。。 就她傻了吧唧地说:“有加班工资就接受,没有就算了,白干不可能。” 她是人间清醒,工作就是为了钱。 最后一个问题之前,面试官打开ppt,给了她三分钟看一幅画。 最后的问题是:“你对这幅画有什么看法?不一定是工作上的,可以畅所欲言。” 别人说的是各种突显口才的论点。 分明满屏都是圆点点,怎么就还涉及到了公司的一体化发展趋势呢? 反正高柔理看不懂,她就诚实说:“左右两边的点都对称了,除了右边往下数第三颗。”她还补充了一下,“这个点很突兀,它可能有自己想法。” 面试官应该也有自己的想法吧。 一周后,高柔理接到了他的电话。 “恭喜你高小姐,你被录取了。” 高柔理:“……” 她当时想,她应该有过人的地方吧。 她周一去公司报道,和其他部门的新人一起,负责新人培训的正好是那天面试她的那位男士,大家都叫他老王。 她当然不敢叫老王。 “王哥,总经办只招了我一个人吗?” 老王是人力资源部的,对谁都笑眯眯:“对啊,就你一个人合格。” 高柔理觉得不可思议:“我记得跟我一起来面试的还有两个帝都大学的,他们怎么没选上?” 老王高深莫测地说:“你面试的这个职位不单单只看专业能力。” “那还看?”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忍耐力,莫不是老王慧眼识珠? 老王说:“你是何总挑的,他自然有他的标准。” 她并不记得那天何总来过。当然,她不知道老王全程开着手机面试。 之后是为期一周的新人培训,和其他部门的培训有一点不一样,她多了一项形象管理,给她做培训的是何总的现任随行秘书,白莹。 最后一堂课的时候,白莹跟她说:“明天周末,去把头发拉直了,上班最好不要披头散发,另外尽量中分。” 高柔理以为听错了:“啊?” 白莹是个很知性的女人:“哪一点不明白?” “为什么要尽量中分?” “何总喜欢一切对称的事物,同样的道理,他不喜欢一切错位的东西。” “哦。” 高柔理当时想,这个何总好奇怪。 白莹又说:“我下下周离职,你如果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总经办ncy李。” 这么高薪的工作居然还离职,爱钱如命的高柔理不理解。 她下班后,直奔理发店,把羊毛卷拉直了,回到家八点多。 “我回来了。” 她妈在看电视:“饭在厨房,吃完了把碗洗一下。” 饭厅是半开放式的,她一眼能看到餐桌,桌上四个盘子,只剩了几根菜叶子和汤汤水水。 透过门能看到厨房的水池,池子里堆满了锅碗。 饭厅左边隔出了一张床的位置,床头与墙之间只能放一个衣柜,整个空间用一块布隔开,那就是她的“房间”。 周一,白莹带高柔理去见何总。 除了上三十八层,何总平时都在十六楼办公。 “何总。” 高柔理跟着白莹也叫了一句何总。 对面老板椅上的男人抬头。 很年轻,也很俊朗。 这是高柔理对他的第一印象 白莹领着她上前:“这是总经办新来的同事。” 她规规矩矩地介绍自己:“你好何总,我叫高柔理。” 对方面无表情地回复了三个字:“何冀北。” 沉默寡言,很有距离感。 这是高柔理对他的第二印象。 高柔理也是入职之后才知道总经办为什么有那么多秘书,因为和何冀北有工作对接的随行秘书换得太勤了。 白莹领她去了办公的位置。 “工作会用到的软件it的同事都已经安装好了,我们公司主营电子业,每一台电脑都会远程数据备份,所以最好不要用公司的电脑做其他的事情。” 白莹最后再嘱咐一件事:“另外还有一点很重要,何总有对称强迫,要时刻注意你工位上的整齐。” 怪不得要尽量梳中分。 对称强迫是一种病,但那时候高柔理还不知道何冀北病得有多严重。 又过了一周,白莹离职了ncy李成了何冀北的随行秘书,何冀北直接ncy李对接ncy李还要管着总经办的三个秘书。 这一周里,高柔理听说了三件事: 第一件,电子产业只是lys电子的一部分,公司有另外的主营业务,在三十八层,有专门通往的电梯,上去需要输入指纹,普通员工没有权限。 第二件,那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随意出入何冀北办公室的男人是戎六爷,lys电子真正的掌舵人。 公司流传着这么一个说法,何冀北可能以后会入狱,那六爷一定会去劫狱。 这个说法其实暗含了三件事,公司或许有黑色产业,何冀北是明面上的负责人,戎六爷跟他关系好,并且什么都敢做。 第三件,白莹离职是因为受不了何冀北的强迫症和高强度的工作量。 又过了一个月ncy李也要离职。 高柔理私下问了她原因,她说工作太没日没夜,她男朋友有意见了。 高柔理觉得她撒谎了,估计是被何冀北封了口,真正的原因应该是何冀北有问题,可能他是个色批。 上班时间,她正想着—— 头顶传来声音:“高秘书。” 高柔理猛地站起来:“何、何总。” 何冀北顶着一张不苟言笑的冰山脸,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禁欲气息扑面而来。 “你头发歪了。” 高柔理没反应过来:“啊?” 他从笔筒里取了一支笔,把她的一缕刘海拨到右边,然后放下笔:“冒犯了。” 高柔理敢肯定,何冀北一定是色批,人模狗样!衣冠禽兽! ncy李离职之后,总经办的selena齐成了何冀北的随行秘书。 有次晚上十二点,selena齐孩子发烧,让高柔理去帮她接一下何冀北。 她内心是抗拒的,但selena齐是她的直属上司,她不能拒绝。 她防狼棒都带上了,在会所外面等了快一个小时,何冀北才出来。 他应该是喝多了,走路走不直,歪歪扭扭地走到了她面前,睁大眼看了她几秒。 “高秘书?” 高柔理回了声:“何总。” 然后他就盯着她的肩膀看,身子晃晃悠悠,像要摔倒。 还看!禽兽! 心里问候,她脸上恭敬:“何总,我送你回去吧。” 她扶他上了车。 果然如她所料,一上车何冀北就把她按在了车座上,她立马摸到防狼棒。 肩膀突然被一根手指戳中。 何冀北按着她手臂,眼神直愣愣的,像要把她的肩膀盯出个洞。 “一。” 他开始数数,数一下就在她左边肩膀上戳一下。 “二。” “三。” “四。” 他在她左边肩膀戳了四下之后,头歪到右边,继续戳她的右边肩膀,并且接着数数。 戳得很用力,用力到不像调情。 “一。” “二。” “三。” “四。” “五。” 他一身酒气,眼睛湿润的样子和平时宛如两个人,他皱着眉说:“右边多了一个。” 高柔理一紧张,手太快,按了防狼棒的开关,一下把他电晕了。 他身体软下去,一头栽在她肩膀上。 等冷静下来,她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在戳什么。 ——戳她t恤上印花。 左边四个,右边五个,没对称。 510:何高番外:论龟毛能有多龟毛(一更 高柔理把何冀北送去了酒店,然后回家,晚上失眠,等着天亮,等着被辞职。 第二天,她顶着黑眼圈去上班。 她刚坐到座位上,selena齐过来:“昨晚谢谢啊。” 她强颜欢笑。 selena齐看她脸色不好:“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她怎么可能会承认她把大老板电晕了,“能出什么事。” 总经办唯一的男丁吴兴从何冀北办公室出来:“柔理,何总找你。” 高柔理眼皮一跳,终于要来了。 她调整好呼吸,先敲门。 “进来。。” 她推门进去:“何总,您找我。” 何冀北一身正装,身上没有半点宿醉后的疲态:“昨晚你送我去酒店的?” “对不起何总,我……” 该怎么说?要不辞职? 何冀北说:“谢谢。” 高柔理抬头:“啊?” 他目光看回自己的电脑:“没事了,工作去吧。” 这就完了? 高柔理非常不解。 selena齐见她出来,问她:“何总找你干嘛?” 高柔理有点蒙圈:“他居然跟我道谢。” 莫不是被防狼棒电傻了?或者是还没酒醒? “何总其实人还不错,脾气也不算坏,就是强迫症太严重,另外,”selena齐跟她说了个秘密,“何总他是个生活白痴。” 高柔理心想:昨晚何总喝晕了,大概不知道自己是被电晕的。 那就不用辞职了。 高柔理一整天都心情巨好。 selena齐坚持了一个半月,申请调部门了,之后何冀北又换了几任秘书。 高柔理入职的第五个月,晋升成了何冀北的私人秘书,与在总经办不同的是,除了公司业务她还要安排何冀北的衣食住行等私人事物。 还有一点不同,她的工资翻了差不多四倍,她算过了,她只要给何冀北工作满三年,就够付首付了。 上任的第一天她就做了功课,何冀北的历任秘书里,工作时间最久的是白莹。 白莹是典型的职业女性,专业强,脾气好,知性又优雅。 高柔理踩着六厘米的高跟鞋,尽量不发出一丁点声音:“何总,这是这个季度的绩效报表,我已经做了汇总,在最后一页。” 报表她全部重新居中整理过。 “嗯。” 另外她说:“九点半有新产品会议,议题我发您邮箱了。”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嗯。” “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他还是嗯了句,话很少。 高柔理走到门口,他才叫了句:“高秘书。” 她停下脚,雪纺衬衫配a字裙,完全职业女性的打扮:“何总您说。” “帮我冲杯咖啡过来。” “好的何总。” 冲咖啡她跟selena齐取过经了,要六十五度的水、十四克咖啡粉、无糖。如果不合他口味,他也不会说,他会只喝一口就不再动。 口味很挑剔。 高柔理完全理解,听说何冀北在进锡北国际之前,是富家少爷出身。 高柔理冲好咖啡,端进办公室。 “何总,您的咖啡。” 他没抬头:“谢谢。” 高柔理认知里的他:沉默、冷静、挑剔、教养好。 别人口中的他:狠辣、违法乱纪、贩卖人性、毫无底线。 她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他。 九点二十五,她去敲门,提醒:“何总,会议还有五分钟,我先过去准备。” 他没抬头,就嗯了声。 她看见了桌上的咖啡,已经冷掉了,几乎没动过。 温度、克数都没错,也没加糖,还有哪里不对?只剩搅拌了。 工作了一周之后,高柔理才彻底明白,之前的那几位秘书为什么会离职。 何冀北对工作的要求很高。 “何总,这是天恒给的报价。” 他只翻了一页就合上了:“你只联系了天恒?” 她解释:“我们公司和天恒一直都有合作,而且他们给的报价很合理。” 天恒连续三年没有涨过价。 她认为可以继续合作。 “合理?怎么合理?”何冀北看着她问,“你做过数据分析了?做过市场调查了?去过现场?考察过没有?” 连续四个问题,把高柔理彻底问住了。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被他直视,原来他的眼睛这么好看,平时气场太冷,盖住了他一副好皮囊。 “你有什么依据能证明这个报价合理?” 她答不上来,她没有依据,只有经验分析和主观判断。 何冀北不再看她,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回去对比一下所有供应商的报价,再重新做方案。” 为了那一个方案,她跑了七家公司,熬了四个晚上。 不止这一次,他对任何事都要求完美,高柔理的专业能力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他的历任秘书受不了他的另一个原因是工作强度很大,没日没夜没双休。 她吃晚饭的时候,他打电话过来:“高秘书,把上季度的营业报表发过来。” 她逛街的时候,他打电话过来:“高秘书,过来接我。” 她刚下班:“高秘书,订两张飞华塞的机票,你跟我一起去。” 她敷面膜的时候:“高秘书,把我办公桌上的文件袋送过来。” 她赶方案的时候:“高秘书,这个送去六爷家里。” 她刚到家:“高秘书,帮我约一下红星国际的郭董。” 她刚躺到床上:“高秘书,我给你邮箱发了两份文件,尽快找人翻译出来。” 她洗澡都不敢不带手机:“高秘书,销售部的营业报表有个数据对不上,你再核查一遍。” 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高秘书……” 秘书频繁离职的第三个原因:何冀北的强迫癌严重到一只脚已经入土了。 “高秘书,外面的绿植没有摆好。” 绿植摆得偏左了一步路的距离。 “高秘书,后面的书架怎么回事?两边的本数怎么不一样?” 她拿走了一本。 “高秘书,不要动我办公桌上的东西。” 她帮他整理了桌上的文件,肉眼看上去整整齐齐,只差用尺子去丈量文件左右两边的距离了。 “高秘书,你的腰带系歪了。” 她穿了件系腰带的风衣。 行,她把腰带系在正中间,丑到不想照镜子。 “高秘书,整理一下你的桌子。” 已经很整齐了! “高秘书,把销售部门口的那张地毯换了。” 销售部的地毯图案不居中。 “高秘书,你去帮我问一下,那两棵树怎么回事。” 他别墅前面那户人家在房子后面种了两棵树,两棵树没有左右对称。 高柔理心里骂了句神经病,然后去找人家交涉,问能不能把树挖了重新栽。 对方骂她神经病。 高柔理:“……” “高秘书,帮我换个住处。” “高秘书……” “高秘书……” 高秘书想装死,有事烧纸行不行?她有段时间听见高秘书三个字,血气就往上涌。 何冀北第四个让人受不了的地方:他是个生活白痴。 “高秘书,我家里的热水器坏了。” 热水器坏了找物业,找什么秘书。 高柔理心里骂完:“物业的电话我贴在了您家里的冰箱上。” 何冀北像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祖宗:“我找不到,你过来。” 你他妈瞎! 高柔理饭没吃完,赶过去。 这个白痴不止不会搞热水器,还不会叫餐。 “高秘书,帮我叫个餐。” 她耐心地伺候:“我把叫餐的app装您手机上了。” “你帮我点。” “……” 她按照他的口味,帮他点了餐。 不到二十分钟,电话又打来。 “高秘书,我的晚餐怎么还没有来?” 万能的高秘书永远不会发脾气,只会在心里骂他祖宗十九代:“配送比较远,再等等就好。” “去催。” “……” 再来,某天早上。 “高秘书,我那对黑色的袖扣放在哪里了?” 高柔理对他家熟悉到犹如是自己家:“衣帽间右边最下面的抽屉里。” 某天晚上。 “高秘书,我充电器呢?” 你问我,我问天吗? 高柔理一只手拿手机,一只手愤怒地挠桌子:“可能落在公司了。” “去帮我拿。” “……” 何冀北使唤她使唤得越来越顺手。 “高秘书,我家里的咖啡没了。” “我这就帮您订。” 大少爷只喝国外某个牌子的咖啡。 “高秘书,我在沿海路。”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过来帮我倒车。 补充一下,何冀北的倒车技术烂到高柔理怀疑他的驾照是非法手段拿到的,所以何冀北总让她开车,让她送,让她接,自己开了次车,还要让她去倒车。 “高秘书,过来帮我倒一下车。” “高秘书,过来倒车。” “高秘书,倒车。” “高秘书……” 偶尔何冀北也会自己倒车,只是偶尔,结果—— “高秘书,我车被拖走了,去处理一下。” 高柔理:“……” 狗男人,诅咒你他妈一辈子没有高潮! “高秘书……” “高秘书……” “高秘书……” 高柔理无数次崩溃,无数次冲着天,骂何冀北脑残、白痴、变态…… 何冀北用三年时间,把她变得无所不能。这三年里,她三次加薪,付了首付,有了自己的房子,以她三年没有休过假、三年中分、三年没有穿过系腰带的风衣……等等,为代价。 511:何高番外:做他心腹,为他割双眼皮(二更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这三年里,她三次加薪,付了首付,有了自己的房子,以她三年没有休过事假、三年中分、三年没有穿过系腰带的风衣……等等,为代价。 这些她都能为了钱忍,但有一点,她没法忍。 何冀北和戎黎到底是干什么的?她三年内被警方传召了七次。这还不算什么,她给何冀北开车,三次差点被撞,两次真的被撞,幸运的是她没缺胳膊断腿,只脑震荡了一回。还有一次,她跟着何冀北出门,被十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围攻。 她的第一反应是报警。 何冀北却说:“你上车,不要报警。” 她觉得不妥:“何总——” “上车。” 她再三迟疑之后,听从了他的安排,可才刚坐进去,挡风玻璃就被人用棒球棍敲碎了,玻璃溅在了她脖子上,她本能地趴下,手摸到一把血。 车外面咣咣咣地响,她壮着胆子往外看。。 何冀北身手很好,以一敌十,但对方有麻醉枪。 他被打中了肩膀。 高柔理下意识去开车门,他回头喝止:“别下来!” 就在他回头的时候,他后面那个人举起了手里的棒球棍。 她脱口而出,喊了他的名字:“何冀北!” 棒球棍砸下来,被一只手截住了。 是很漂亮的一只手,指节很长,指甲上有莹白色的、完整的小月牙。 何冀北叫了声:“六哥。” 是锡北国际的戎六爷,戎黎。 他夺过男人的棒球棍,往空中一抛,调了个头,握住手柄,一棍子砸破了男人的头。 惨叫声顿时传遍了整个停车场。 “你们老板的秘密是我卖出去的。”戎黎站在何冀北前面,目光往前扫过去,如利刃出鞘,“回去告诉他,有什么就冲着我来。” 对方十几个人都不敢上前,面面相觑之后,相继上了面包车,迅速撤退了。 戎黎把何冀北肩上的针头拔了:“没事吧?” 何冀北看了眼车里的高柔理:“没事。” “方铭不会善罢甘休,这件事我来解决。”戎黎说,“你先住到我那里去。” 这么惊心动魄之后,高柔理捂着流血的脖子,居然还有闲工夫揣测:戎黎跟何冀北不是在搞基吧? 何冀北在戎黎那里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回了自己的新住处,这个新住处并不是高柔理安排的,而是经了戎黎的手,别墅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安保做得很好,从院子开始,就要指纹输入,所有玻璃全部防弹防重力。 高柔理不傻,猜得到这是在防什么,被围攻的时候,她脖子还受伤了,被玻璃扎了个口子。 那是第一次,高柔理动了辞职的念头。 何冀北来医院看她,没解释那天为什么会被围攻,只说了四个字:“好好养伤。” 高柔理犹豫再三:“何总,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普通人不会几次三番地遭人暗算。 何冀北没有正面回答:“没听过外面的传闻?” “听过。” 传闻lys电子是做信息买卖,最主要贩卖的是人性秘密和犯罪证据。 传闻戎黎和何冀北心狠手辣、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 传闻整个国内的刑警都在盯着锡北国际。 传闻没有一句好话。 何冀北说:“十有七八是真。” 但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他没有说。 不重要了,就算只有一分是真,普通人也蹚不起这趟浑水。 “何总,我认真考虑过了。”高柔理真的认真考虑了,“我觉得这份工作——”不适合我。 她还没说完。 “打扰一下。”护士进来,“换药。” 她的话就这么被打断了。 护士过来帮她换药,顺便偷偷瞄了何冀北好几眼。 何冀北的皮囊是没的说的,锡北国际也不知道是选美还是犯罪,一个个都“貌美如花”,不说远的,就拿戎黎和他传闻中的相好程及来说,都有可以做浮生居头牌的本钱。 “这几天不用去上班了,我会帮你申请工伤,另外营养费、精神损失费都会补给你。”何冀北看了看高柔理的脖子,“如果你怕留疤的话,也可以做手术,费用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财务结算给你了。” 叮。 进账信息来了。 高柔理看了一眼手机,数完零后,她呆若木鸡。 “你刚刚说什么?”何冀北问,“这份工作怎么了?” 这份工作不适合她。 她放下手机,无比虚伪地露出了知性优雅的笑容:“这份工作很有挑战性,何总,我会继续努力。” 鸟为食亡,她为财死。 没有挨过饿的人不要取笑任何一个贪吃的人,比如她。 从那之后,何冀北也不避着她了,她知道了不少三十八层的秘闻,甚至跟着何冀北上去过多次。 何冀北让她把指纹录进了他家大门,她就这么成了他的“心腹”。 就职的第四年,最让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何冀北盯着她的眼睛看。 她放下需要签字的文件:“何总。”她被看得心惊胆战,“有什么不对吗?”她心里忍不住在想:哪不对称?这次又是哪里?! 何冀北收回视线:“没有。” 她松了一口气:“那我出去了。” “嗯。” 她转身出去,走到门口时—— 何冀北叫住她:“高秘书。” 她条件反射地转过身去:“何总,您说。” 何冀北又盯着她的眼睛看:“没什么。” 高柔理的眼睛一个单一个双,不对称。 她平时尽量不对视,但眼睛还是被盯上了,她想给何冀北烧纸,祝他去屎! 就这样被盯了几天,高柔理认怂了,继续为五斗米折腰。 “何总,过年我想请个长假。” 何冀北在看电脑:“要多久?” “还不确定。”她小心翼翼地看对方脸色说话,“可能要一两个月,也可能不需要。” 何冀北皱眉,但也没问她为什么请假:“请假之前做好交接工作。” “谢谢何总。” 高柔理把这几年攒的假一次休了,她年底飞了一趟国外,为了做双眼皮。也不全是因为何冀北的对称强迫症,她自己也有点想割,毕竟女孩子都爱美。 她在整形医院认识了一个叫纪佳的女孩子。 512:何高番外:成功怀孕了(一更) 她在整形医院认识了一个叫纪佳的女孩子。 是纪佳先认出了她。 “高柔理?” 高柔理仔细看了看,并不认识这张脸:“你是?” “我叫纪佳。” 纪佳的脸整得很标志,大眼睛小嘴巴,戴着眼镜,衬衫松开了上面两颗纽扣,保守和性感并存,比黄色广告里的女模还要漂亮诱惑。 这张脸高柔理确定自己没见过,但她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我们见过吗?” 纪佳刚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我见过你的照片,你是何冀北的秘书对吧。”她说,“我是官鹤山的秘书。” lyh和lys是死对头。 高柔理想起来了,官鹤山有个军师秘书。 面诊完,高柔理预约了手术。。 手术那天上午,她在病房又遇见了纪佳。 “我来隆胸,你呢?” 高柔理觉得她挺有意思:“我割双眼皮。” 纪佳是官鹤山的军师,对敌方阵营里的人了解不少。 “何冀北那个强迫癌让你来割的?” “他倒没提,我自己想割的。”高柔理忍不住看她的胸。 纪佳自己用手掂了掂:“也不小对吧。”她也很无奈啊,“但程及的女伴大部分都很波涛汹涌,我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程及是锡北国际最出名的风流公子,爱慕他的女孩子能从lyg排到lyh。 没想到纪佳也对他有意思。 不过高柔理更感兴趣的是:“程及不是我们六爷的相好吗?” 传闻是这么说的。 “怎么可能,程及是直的,钢铁直。”纪佳辟谣的同时,顺便八卦了一下,“戎六的相好应该是池漾。” 高柔理睁大了一双吃瓜的眼睛。 之后,两人相谈甚欢、相见恨晚,不谈工作,只谈八卦,还有就是各自吐槽自己的老板。 纪佳吐槽官鹤山:“你是不知道官鹤山有多蠢。” 高柔理吐槽何冀北:“何冀北的强迫症已经到晚期了。” “他人蠢还不自觉,三天两头去惹戎黎,被教训进医院了都不长教训。” “他强迫症也就算了,还是个生活白痴,灯泡都要我去换。” “他一把年纪了还想生儿子,明明自己不育,还被大着肚子的女人耍得团团转。” “我每次穿风衣腰带都要系在正中间,丑到走在路上都有人看我。” 纪佳捶床:“要不是看他是我远亲,我才懒得给他收拾烂摊子。” 高柔理也捶,气到炸毛:“要不是因为有房贷,我早辞职了。” 你一句我一句,从白天骂到晚上,女孩子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 高柔理割完双眼皮没有急着回国,先陪纪佳住了几天医院,然后一起租了民宿,打算玩一周再回去。 她跟纪佳一起浪的第一天: “高秘书,并购的合同怎么还没发给我?” 高柔理觉得他可能没睡醒,温柔提醒:“何总,我在休假,项目已经交接给sonia了。” 第二天: “高秘书,我那块蓝色表盘的手表在哪?” 现在才早上七点半。 高柔理从床上爬起来:“衣帽间中间那个大橱柜,用蓝色盒子装的。” 第三天: “高秘书,空调遥控器在哪?” 高柔理在逛街,在衣帽间试衣服:“找找床头柜。” 第四天: “高秘书,帮我约一下林氏银行的关董。” 纪佳在拍照。 高柔理在摆pose:“何总,我在休假。” 纪佳拍到了一个白眼。 第五天: “高秘书,我在世贸广场。” 何冀北的潜台词:过来帮我停车。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高柔理一口咬碎珍珠奶茶里的珍珠:“何总,需要我把sonia的电话发给您吗?” 何冀北说不用,挂了电话。 第六天: “高秘书,过来帮我倒车。” 高柔理耐心值刷刷刷掉光:“我在休假。” “哦。” 何冀北挂断。 第七天: “高秘书——” 高柔理忍无可忍:“老娘在休假!” 妈的,总经办那么多秘书不会找? 何冀北可能没想到她会发脾气,愣了挺久的:“抱歉,我忘了。” 这次是高柔理先挂了。 四年了,这是头一回,她发脾气,实在是忍到极限了,出来玩的心情彻底没了。 她一脚踹翻了景区的垃圾桶:“我是他妈吗?一天天的净找我!” 一天天的高秘书高秘书高秘书…… 她怀疑何冀北根本不知道她叫什么。 纪佳闭上眼睛,对着自己的脸喷防晒喷雾:“我觉得挺像他老婆的。” 高柔理死亡凝视:“天下男人死光了吗?” 她蹲下,捡垃圾。 纪佳把防晒放进包里,帮她捡垃圾,同时感慨了一句:“锡北国际的男人们呐,真是一个比一个难搞。” 高柔理休了一个半月的假回去上班了,她也想再多玩几天,架不住sonia三天两头地求。 sonia看见她犹如看见了再生父母:“你可算回来了,你要再不回来我就要崩溃了。” 高柔理拍拍她的肩:“辛苦了。” sonia今天也中分了,她左右看看,然后小声问高柔理:“何总那么龟毛,你怎么忍过来的?” 忍不下去的时候,去atm机上看看存款余额。 “高秘书。”何冀北在办公室里叫她。 高柔理整理整理仪表,踩着端庄优雅的步伐进了办公室:“何总。” 何冀北分出个眼神看她:“你的事情解决了?” 他也没问她请假是因为什么事。 高柔理职业微笑:“谢何总关心,已经解决了。” “下班之后去一趟我家。” 如果是别人说这种话,肯定是在耍流氓,但何冀北不是,就是不知道是遥控找不着了,还是手表领带不见了。 高柔理第一次去他家的时候,她也担心他会不轨,结果证明她完全想多了,何冀北只让她搞洗衣机,半点没有搞她或者让她搞的意思。 托了他的福,她现在什么都会修一点了。 “好的,何总。” 何冀北再一次盯上了她的眼睛:“你眼睛怎么了?” 直男不知道有种整容叫做割双眼皮。 高柔理的眼睛还没有完全恢复:“被蜜蜂蛰了。” 他嗯了声,把桌上sonia冲的、已经冷掉的咖啡喝了。 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 ***** 不是遥控找不着,也不是手表领带不见了,是燃气“坏”了。 高柔理检查了一遍:“没坏,你把下面的总开关关了。” 她心里:何冀北,你是智障吧? 何冀北吃着她点的外卖:“哦。” 她转过身去,翻了个白眼,简直无语。 “不是我关的。”何冀北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进餐,“是池漾。” 他这是在解释? “池漾前几天过来住了几天。” 看来他是真心情不错,居然还解释了好几句。 高柔理想不明白,池漾不是戎黎的相好吗?来何冀北家住是几个意思? 真不知道是几角恋。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嗯。”何冀北穿着家居服,房子的装修是性冷淡风,跟他很搭,“你开我的车回去,明早过来接我。” 后面一句才是重点吧。 高柔理拿了包:“好的,何总。” 从何冀北家里出来后,她坐在车里,没有立刻走,拿出手机,搜索输入:怎么报复老板? 天很阴,也很沉闷,要下暴雨了。 她点进第一条链接:给他生两个儿子,让他知道世界的险恶! 高柔理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轰隆!” 突然电闪雷鸣。 看吧,天都看不过去,高柔理撑着新割的双眼皮,望着天,心想:肯定是何冀北的报应快来了。 “轰隆!” 这后面一声雷鸣,是三年后。 报应真的来了,可是老天搞错了,报应的对象搞错了。 高柔理看着验孕棒上的两条杠,感觉天塌下来了。 513:何高番外:孩子是流还是留(二更) 高柔理看着验孕棒上的两条杠,感觉天塌下来了。 她在马桶上坐了很久,然后给纪佳打电话。 “我完了。”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纪佳问:“怎么了?” 高柔理的表情简直如丧考妣:“我中奖了。” 纪佳没反应过来:“怎么就完了?中了多少钱?” “中了一个孩子。” 纪佳:“……” 真的是……好大一个奖。 纪佳沉痛了十几秒:“你不是在我家吃过避孕药了吗?” 高柔理也还没弄明白:“是不是你家的药过期了?” “我去看看。”纪佳正好在家,她把避孕药找出来,看了看日期,“没过期啊。” “那怎么回事?” 纪佳数了数药片:“你那次吃的药是从左边抽屉拿的,还是右边?” 高柔理是懵的:“我不记得了。” 纪佳整个人也跟被雷劈了一样:“柔理,你应该是吃错药了。。” 两边抽屉里都有药片,高柔理完全没想过自己会拿错。 “那我吃的是什么?” 纪佳拉开另一个抽屉,把白色的药瓶拿出来:“维生素。” 轰隆! 天降暴雨,天崩地裂。 高柔理低头看自己平坦的肚子:“我怎么办?” 纪佳拿了车钥匙出门:“你去医院查了吗?” “没有,我用验孕棒验的。” 跟何冀北稀里糊涂发生关系之后,她不提,何冀北也不提,除了何冀北偶尔用奇怪的眼神看她之外,一切都照旧。 但最近她食欲不佳,还总犯困,例假也推迟了,所以才买了验孕棒来试试。 “验孕棒不一定准,我现在去机场,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先确认一下。” 纪佳人在帝都,高柔理还在江州。 “不用赶,也不着急这一天。” 纪佳把刚订的机票信息发过去了。 高柔理挂完电话,何冀北刚好打过来,直接就撞她枪口上了。 “明天早上你过来接我。”他说。 高柔理把验孕棒扔进垃圾桶,突然就不想装了:“你有驾照有手,不会自己开车?” 何冀北明显被惊到了,沉默了很久:“你身体不舒服?” 她给他当了七年秘书,除了她休假那次被惹毛了之外,从来没有发过脾气,高跟鞋永远不会发出声音,仪容永远整齐对称,就连袖子也鲜少一上一下,优雅、知性、细心、专业,一切都深得他意,即便是睡完的那天早上,她也依旧会体贴地提醒他早上有会议,并且准备好干净的衣服。 这样没脾气的人居然冲他发脾气了。 何冀北觉得不可思议,所以她肯定是不舒服才这样。 电话那边的语气很焦躁:“嗯,我很不舒服,明天不上班了。” 说完,高柔理直接挂断了。 何冀北看着手机,陷入了迷茫。 池漾在旁边打游戏:“七哥,你别什么事都麻烦高秘书。” 何冀北太依赖高柔理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何冀北很直男思维:“我给过工资。” 游戏里,戎黎在叫池漾帮他打人。 池漾边跑过去戎黎那边,边说:“那也不能什么事都找高秘书,对她好点,万一她受不了辞职了,你上哪去招能忍受你的秘书。” 何冀北的强迫症有目共睹。 他自己还没自觉:“我很难说话吗?” 池漾把敌人一枪爆头,然后让戎黎去舔包:“我没说,你自己说的。” 何冀北盯着他耳朵上挂的、左右两边长度不统一的耳机线。 “高秘书不会辞职。”他非常肯定,“她喜欢钱。” 喜欢得很明显。 他每次给她加工资加奖金的时候,她眼睛都在发亮,所以这一个多月他都在苦恼一件事,要不要给她一个亿。他不想恋爱结婚,没法对她负责,但他可以给她她最爱的钱。 池漾旁观者清:“话别说太满。” 何冀北摘下他的耳机线,捋整齐了扔在沙发上:“把你的鞋摆好,不要一前一后。” 池漾:“……” 晚上暴雨倾盆,次日天就放晴了。 lys电子改名何氏之后,搬到了江州,戎黎、棠光、何冀北、傅潮生,还有lys、lyg之前的骨干人物都是股东,但何冀北最是块做生意的料,明面上是他管公司。高柔理是何冀北的随行秘书,也跟着来了江州。 九月的江州像个烤炉。 纪佳凌晨三点到的,在酒店睡了几个钟头,早上八点陪高柔理去了医院。 医院人很多,等结果等了两个多小时。 “医生,我怀上了吗?” 女医生把检查报告放下:“怀了,六周。”医生看她表情不对,问了句,“孩子爸爸没有来?” 高柔理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惊慌,有无措,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混乱。 她说:“孩子没爸爸。” 女医生懂了:“你先好好考虑考虑,不过不建议考虑太久。” 从诊室出来,高柔理找了个地方坐下,手指搅着手指,六神无主。 “怎么办啊?” 纪佳很慎重地问她:“孩子你想要吗?” 她考虑了很久:“我不能要。”她盯着自己的肚子发了很久的呆,“我没有信心做单亲妈妈。” 这是人之常情。 纪佳不干涉她的任何决定:“做手术的时候我陪你来。” “嗯。” 纪佳抱了抱她:“对不起柔理,是我大意了。” 她应该看着她吃药。 “怎么能赖你,是我自己吃错了药。” 能赖谁呢?是她先脱了何冀北的衣服。 手术预约了周六。 周四的下午,她把工作文件送到何冀北办公室:“这周六不要找我,我有事。” 何冀北回:“嗯。” 她放下文件出去。 “高秘书,”何冀北叫住她,“帮我泡杯咖啡。” 高柔理只要想到她将要亲手杀掉一条小生命,就没办法不怨何冀北。 “你自己泡。” 她冷着脸出去了。 何冀北愣在那里,他觉得高秘书有点奇怪。 514:何高番外:高秘书辞职带球跑?(一更) 何冀北愣在那里,他觉得高秘书有点奇怪。 算了,她身体不舒服,咖啡自己泡好了。 他起身,去泡咖啡,回办公室要经过高柔理的办公桌,他只是路过,顺便敲了一下她的桌子。 “高秘书。” 高柔理抬头:“何总您说。” 她的眼神有杀气。 算了,她身体不舒服,他自己挪好了。 他把她办公桌上那盆富贵竹往右边挪了十几厘米,跟对面sonia桌上那盆位置对称了。 他这下觉得顺眼了:“好了。” 高柔理看了眼花瓶,然后把它挪回去了,脸上的表情像嚣张的债主:“我觉得这样更顺眼。。” “……” 算了,她身体不舒服。 何冀北端着咖啡回了办公室。 高柔理起身去了女厕,把中分改成了三七分,然后哒哒哒地踩着高跟鞋回了自己座位上。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sonia感觉脸上的皮都被绷紧了:“怎么回事啊?氛围怎么这么奇怪?” 总经办一共四个秘书,高柔理、sonia、吴兴(唯一的男丁),还有邢璐,四把办公桌刚好上下前后对称。 邢璐在sonia后面:“不知道,高秘书好像在故意跟何总作对。” 两个姑娘压低声音,悄咪咪地八卦。 “高秘书是不是要辞职了?”sonia觉得自己真相了,“反正不干了,走之前反抗一下何总。” 邢璐点头,非常苟同:“很有可能,高秘书被何总压榨太久了,估计要爆发了。” sonia觉得吧:“我怎么感觉何总有点怕高秘书。” 邢璐也觉得:“我也有这种感觉。” 被压榨的分明是高秘书,怎么就觉得何总的地位更弱势呢? 高秘书为何这样? 何冀北把几千万的案子搁在一边,在办公室里思考这个问题。 高秘书为何这样? 他想不通,拨了内线:“高秘书,帮我泡杯咖啡过来。” 他想跟高秘书面谈一下。 “自己泡。” 高柔理挂断了。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嘟嘟嘟嘟嘟……” 何冀北:“……” 高秘书太奇怪了。 下班的时候,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公司停车场,何冀北盯着高柔理的头发看。 她转过身去:“我有什么不妥吗,何总?” 头发没对齐。 算了,她身体不舒服。 何冀北说:“没有。” 她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好脸色:“何总,今天您自己开车回家吧,我还有事,就不加班了。” 她把车钥匙放在了车盖上,然后转头就走了。 何冀北后知后觉地回了个:“嗯。” 算了,她身体不舒服。 他自己开车回家了,在家里继续思考那个令他十分困扰的问题——高秘书为何这样? 东想西想,一晃到九点。 他还没吃饭,平时都是让高秘书叫餐,高秘书知道他的口味,每次都能准时准点地帮他办好。 他打电话过去:“高秘书。” “又有什么事?” 又有? 她不耐烦。 她竟然不耐烦了。 何冀北也有点脾气了,毕竟他是付了工资的老板:“你没帮我叫餐?” 可能因为孕期吧,高柔理觉得自己非常易怒易燥:“何总,你已经是成年人了。还有,我是你的秘书,不是你的保姆。” 她说完挂掉了电话。 何冀北:“……” 她今天挂了他好几次电话了。 很烦。 九月的晚上很热,空调遥控器也找不到,他摸到手机,想问高秘书遥控器在哪,但他忍住了,他感觉高秘书不仅不会告诉他,还会对他发脾气。 高秘书到底为何会这样? 他点开叫餐的app,随便下了单,然后等了半个小时,送来的餐他就吃了一口,不好吃,不知道高秘书平时点的是哪家的? 很烦。 他非常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最后致电了风流史非常丰富的程及。 开场白是:“我有个朋友。” 又是无中生友系列。 程及很无语,但还是配合他的演出:“你朋友又怎么了?” “还是上次那个。”何冀北怕他忘记了,提醒了下,“和秘书发生了关系的那个。” 程及故意的:“哦,技术不行的那个啊。” “……” 男人总会格外在乎这个问题。 何冀北也不能免俗,再一次强调,再一次辩白:“他技术没有不行。” “行吧。”程及一副看热闹的嘴脸,“他又怎么了?” 何冀北进入正题:“他的秘书最近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了?” 何冀北想了想:“秘书对我朋友的态度很不好。” 不给泡咖啡,故意不对称,还不给叫餐,语气凶,眼神还有杀气…… 何冀北补充说明:“明明之前她还什么反应都没有。” 程及也是服了何冀北的情商:“态度不好不是正常的吗?你把人家睡了还不负责,怎么,还指着人家感恩戴德啊?” 何冀北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狗:“不是我,是我朋友。” 撒谎也不打打草稿,都一个圈的,何冀北那一只手能数出来的几个朋友,哪一个程及不认识? 程及故意吊他:“你哪个朋友啊?” 何冀北不说:“你不要岔开话题。”他强行把话题拉回去,“我朋友的秘书到底怎么了?” “生气了呗。” 何冀北不理解:“那她为什么隔了一个多月才生气?”分明睡完的第二天早上还好好的。 程及哪里知道,他又不是高柔理肚子里的蛔虫:“可能高秘书的反射弧比较长。” 何冀北又被踩到尾巴了:“不是高秘书。” 他怒挂了电话,挂完电话,自己冷静了一会儿。 生气啊。 那怎么样才能让她消气? 次日,周五。 整个一上午,何冀北都在犹豫一件事。 离午饭还有半个小时,他拨了高柔理的内线:“高秘书,你进来一下。” 高柔理进来了,她今天穿了一件系腰带的休闲衬衫,腰带系在了左腰处,卷发披散着,没有中分,耳环是两边不一样的款式,一边是月亮耳钉,另一边吊坠很长。 “何总,您找我。” 何冀北觉得她是故意这样。 算了,她身体可能还是不舒服。 他拉开抽屉,摸到没有填数字的支票:“那天晚上在会所——” 他打算给她她最爱的钱。 但她打断了他后面的话:“何总,正好我也有事跟您说。” 他拿支票的手僵住了。 她说:“我要辞职了。” 515:何高番外:何冀北追妻火葬场(二更) 她说:“我要辞职了。” 像是猝不及防的一个雷,劈在了何冀北头上。 他下意识收紧手掌,把支票揉成一团:“为什么要辞职?” “不想当秘书,想换个工作环境。” 听着像借口。 何冀北说:“你可以去其他部门。” 她又换了个借口:“想换个公司。” 他没话说了。 “辞职申请我就不手写了,在系统里申请,到时请何总您审批一下。” 何冀北曾经以为高柔理永远都不会辞职,以至于他现在毫无准备。 “你说辞职就辞职,”他不同意,“你手头的工作呢?” “您放心,我会等交接工作完成之后再离职。。” 她分明听得懂他的意思,但还是要离职。 他脸拉下来:“你出去。” 他还能求着她留下不成。 “那我先出去了。” 高柔理面不改色地走了。 她刚出办公室,里面的人就发话了:“sonia,帮我泡杯咖啡。” sonia眼皮一跳。 怎么回事?何总不是只喝高秘书泡的咖啡吗? 她看了看老板办公室,又看了看高秘书的座位,硬着头皮去泡了杯咖啡。 办公室里的气压太低了。 sonia轻手轻脚地从老板办公室出来,小声问高柔理:“高秘书,何总他怎么了?” 高柔理摇头不语。 之后,何冀北一整天都没找高柔理,下班了也没让她开车。 晚上十一点十三分,高柔理接到他的电话。 “高秘书。” “有什么事吗,何总?” 他说:“出来一下。” 高柔理都洗漱完了,准备要睡:“很晚了。” “我在你家楼下。” 他说完就挂掉了。 祖宗啊他。 高柔理去窗户后面,掀开一丝缝,往楼下瞄了一眼。 何冀北的倒车技术真是一如既往的差,又压线了。 她不想管了,踢了鞋,躺下睡觉。翻来覆去了几分钟,她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爬起来穿内衣。 纪佳还没睡,在客厅敷面膜。 高柔理从房间出来:“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去哪?” 她去厨房,把垃圾带上:“我去扔个垃圾。” 哦,何冀北来了。 纪佳没戳穿。 高柔理下了楼,先去扔了垃圾。 “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她穿了条运动短裤,t恤是露腰的,整个人白得发光。 何冀北第一次见她这么穿,他想到了那天晚上,想到她的腰很软。 他收回目光:“为什么辞职?” 还能为什么? 她就算再心大,以后也没办法面对他,她肯定会想起被她杀掉的孩子。 “理由我在公司已经说过了。” 那个理由何冀北不信,:“不要辞职,我给你加薪。” 他否认了一整天,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他已经习惯高柔理了,如果再换个秘书,他一定会很不适。 平时温柔没脾气的人,这次态度很硬:“不了。” 何冀北就算再不开窍也懂了:“因为我?” 她抬头:“是。” 她目光里带刺,不是平时的样子。 “我让你不自在了?” “嗯。” 何冀北一句比一句冷:“你怪我?” 她不说话。 那就是默认。 何冀北很少动怒:“高柔理,是你先扒我衣服的。” 也不只是愤怒,还有一丝非常不明显的怨。 高柔理抱着手,露着一截嫩藕似的腰,眼角挑得像个女霸王:“是,我的责任,所以我这不是辞职了嘛。” 何冀北忽然有种被嫖的错觉。 “我又没让你辞职。” 就这一次,他就给这一次台阶。 高柔理给他工作了七年,那么懂他,肯定知道他在退让。 “但我不想干了。”她不仅不下他给的台阶,还嚣张地一棍子打下去,“老娘不想伺候你了。” 是有多大怨气,粗话都爆出来了。 何冀北还没给人服过软:“行,那就别干了。” 他摔了车门就走了。 不就是一个秘书,他能找一车,再挽留他就不姓何。 次日,周六,天气晴朗,室外温度三十四度。上午要做检查,流产手术在下午。 刚过两点,护士过来:“高小姐,可以进手术室了。” 高柔理已经换好衣服了,她看着自己的腹部,在发愣。 纪佳问:“怎么了?” “这算不算杀生啊?” 她犹豫了。 电话来得刚刚好,来电显示是“何强迫”。铃声响了很久,高柔理才接听。 “高秘书。” 高柔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今天休假。” 何冀北当没听到:“你来我家。” “我休假。” 他声音很没力:“送我去医院。” 护士提醒:“高小姐。” 高柔理挂了电话:“不好意思,耽误你们时间了,我今天不做手术。” 516:何高番外:何龟毛打脸实录 高柔理挂了电话:“不好意思,耽误你们时间了,我今天不做手术。” 七年太久了,久到很多东西都成了习惯,久到何冀北一叫高秘书,她的双腿就不自觉地走向他。 她到红山别墅的时候,何冀北正躺在沙发上,背对着门的方向, “喂。” 她喊了句,他没有答应。 “喂!” 何冀北睁开眼。 现在连何总都不叫了。 他翻了个身。 高柔理看见他额头都是汗,唇色惨白惨白的,问他:“你哪里不舒服?” 他弓腰躺着,手按在腹上:“腹痛。” “还有呢?” 他闷着声:“呕吐,拉肚子。” “上吐下泻?” 声音好低,眼睛也不看人:“……嗯。。”上吐下泻,还不是流血受伤。 这些年,高柔理把他当祖宗伺候,不仅没让他生过病,还把他的身体和胃都养娇贵了。 这不,他才离了她一天,就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 “你吃什么了?” 他生病的时候倒挺乖,汗湿的头发老老实实地耷着,两颊发红,声音虚弱:“外卖。” 他不做饭,不是在外面吃就是叫餐,之前都是高柔理帮他叫。 他家破人亡之前也是富贵公子,嘴刁身贵,平时在吃的上面,作为秘书的高柔理没少花心思。 “你点的哪一家?” “不知道,胡乱点的。”仔细听,语气里有怨气。 何冀北是个很矛盾的人,刀口舔血的日子也没少过,早些年在锡北国际闯的时候,受伤流血是常有的事,一身骨头硬,拳头更硬,偏偏在吃穿用度上挑剔得很,不仅不糙,还娇得不得了。 “站得起来吗?” 何冀北“虚弱”地撑着身子坐起来,尝试性地站了一下,又坐回去:“没力。” 一个人打十几个人的时候,也没见你没力。 高柔理觉得自己就是太奴性了,都要辞职了,还管他干嘛。 她把他的手臂搭到自己肩上,扶他起来:“你又搅了我的假期,我都算不清这是第多少次了。” 她觉得养儿子都比养何冀北省心省力。 “这样吧,你多放我几天假,等我把以前攒的假全部用光了,再回公司交接。” 流产手术之后她总得要休养吧。 高柔理转头,端庄一笑:“可以吗,何总?” 何冀北只把一点点重量压在她身上,他唇色很白,生病的样子和普通人一样,脆弱又可怜。 “你一定要离职?” 高柔理没犹豫:“嗯。” 他没再说话。 到了医院,医生检查之后说是急性肠胃炎,要住院。何冀北被送去病房输液,高柔理去办了住院手续,然后打电话去总经办,把他三天以内的行程全部取消了,其中重要的行程她都全部亲自致电,并通知下去,各部门的重要文件要以邮件的形式发送到何冀北的邮箱,并抄送总经办的sonia,签字文件则必须送到医院来。 作为秘书,她确实很专业。 全部安排妥当之后,她回了病房:“住院手续我已经办好了,公司那边也给你请了假,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何冀北没说话。 她走人。 她刚到门口,他又叫住她:“高秘书。” 她恢复全能秘书的态度,微笑着问:“还有事吗何总?” 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给你放假,以后假期也不找你,不离职行不行?” 他打了自己的脸,第三次挽留她,不姓何就不姓何吧。 高柔理站在门口,不是平时那副标准的秘书站姿,站得很随意,穿得也随意,问得也很随意:“为什么这么不想我离职?” 何冀北没考虑,答案脱口而出:“除了你,没人受得了我。” 这个回答意料之中。 高柔理笑了笑:“何总,你终于意识到你有多难搞了。” 何冀北没否认,继续追问:“行不行?” 她摇头。 如果没有孩子,她估计会一直给他做牛做马。 她爱钱没错,但她也爱自己。 她的父母很重男轻女,她像个透明一样长大,所以她要更加爱自己。 得到答案的那一刻,何冀北脸色就沉下去了:“你走吧。” 他转身,背对门口。 高柔理是第一个让他服软的人,一次就够了,他不喜欢舔着脸。 “那我就从明天开始休假了。”又恢复到高秘书的语气,恭敬温顺,“何总,您好好休息,祝您早日康复。” 说完她出去了,还关上了门。 护士还在病房里,从头到尾当空气。 “护士。” 护士问病人有什么事。 何冀北笔直躺着,手左右对称放:“帮我把床往左边挪三厘米。”他又开始龟毛了,“墙上的插座没有在正中间。” “……” 护士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 隔音不行,高柔理在外面听见了,没办法,又折了回去。 “何总。” 何冀北身子没转,头转了,看向门口的方向:“你还回来干嘛?” 高柔理回来给他挪床:“护士小姐,请问这强迫癌还有得治吗?” 护士面无表情:“准备后事吧。” 何冀北:“……” 高柔理笑得很畅快,语气也得意:“听见了没,何总?” 何冀北看着她,犹如看陌生人:“你以前不这样。” 过去七年,用一个不太好听的词,她言听计从。 优雅、专业、知性,这是所有人眼中的高秘书。 高柔理今天的裤子跟昨晚一样,依旧很短、很辣:“我都要离职了,谁惯你啊,以后在外边差不多就行了,少管别人的头发跟腰带。” 她今天的头发卷得很好看,随意慵懒,不对称。 她今天的上衣也很好看,单边露肩,也不对称。 何冀北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她,高秘书有时候很听话,有时候很不听话,还有时候非常凶,会咬人挠人。最后这个有时候,是在床上。 高秘书是个很奇怪的女人。 517:何高番外:何冀北发现怀孕(一更) 高柔理从病房出来。 “高小姐。” 是中午过来带她去手术室的那位护士。 她对护士点了点头,然后离开。 护士停下脚,往病房里瞅了一眼:这男的估计就是让高小姐未婚先孕、堕胎流产的那位。 渣男! 纪佳在医院外面等高柔理。 她从医院出来,坐进副驾驶。 纪佳问:“何冀北怎么了?” “吃坏肚子了。” 还真及时。 纪佳斟酌着问:“手术,还做吗?” 高柔理犹豫了一下,点了头:“何冀北在这边住院,我想回帝都做。。” 之后,高柔理休假。 何冀北是不再找她了,变成了sonia找她。 “高秘书,何总跟林氏的孙董约了几点?” 现在是下午四点二十,高柔理在家收拾行李:“原本的行程已经取消了,重新约了下周五。” 五点多,sonia又打来。 “高秘书,法务部草拟的并购合同在哪?” 高柔理说:“我昨天给你发了个交接文档,所有合同都在里面,我已经做好分类了,你自己找一下。” sonia先挂了,没过几分钟电话又拨过来。 “我找不到。”sonia拜托说,“高秘书,要不你帮我发给何总吧?” 高柔理一点都不想跟何冀北交流。 “我发给你,你自己发。” 傍晚六点四十。 “高秘书,何总要吃晚饭了。” 高柔理很想回一句“老娘不是他妈”,她忍住了:“你给他点。” “点哪一家?”sonia小心翼翼地建议,“要不你给他点?” 高柔理打开点餐记录,截图,发送。 “他常吃的几家我都发你手机了。” sonia:“……” 第二天早上,八点零六分。 “高秘书,何总家我进不去。” 那找何总啊! 高柔理忍住火气:“要拿什么?” sonia语气弱弱的:“换洗的衣物。” “池漾还在江州,你让他去拿。”还有几件事高柔理也一并嘱咐了,“等何总出院后,你让他给你录个指纹,每周的周三、周六安排家政去他家里打扫卫生,我等会儿把家政的号码发给你。” 那个家政是个男的,何冀北自己找的人。 “如果你倒车技术不行,再另外找个司机,记得查一下对方的背景。” 何冀北防范心重。 还有:“何总的东西你不要碰,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但你必须记住东西都分别放在了哪里,因为他自己记不住。” sonia全程哦哦哦。 “我没有池漾的电话,高秘书,”sonia战战兢兢地问,“你去拿一下不行吗?” 高柔理可以碰何冀北的东西。 “我打给池漾吧。” “哦。” 中午十二点过七分。 “高秘书,何总的车还在你那。” 高柔理还在家,她下午三点的飞机:“我让代驾把车和车钥匙送过去。” sonia的语气像是刀架在了脖子上,有求饶的意味:“你不自己送来吗?” “我没空。” 高柔理先挂了。 sonia表情快哭了:“何总,我尽力了……” 傻子都看得出来,何总不想放人。 何冀北看着天花板,好像在对空气说:“我有个u盘在她那里。” sonia:“……” 这是什么操作?不舍得就自己挽留啊,为难死她这个小秘书了。 她故意等了十几分钟再拨号。 “高秘书,”她都不好意思开口了,都是为了生活,“何总的u盘——” 高柔理打断:“把电话给何总。” sonia看向何冀北。 手机开着免提,何冀北闭着眼,在“睡”。 “……”sonia想辞职,“何总不在。” 高柔理并不好骗,耐心也快用完了:“让他接电话。” sonia捂住手机的听筒:“何总……” 何冀北睁开眼睛,把手机接过去,一副被打扰后不满的口吻:“找我干嘛?” 好作。 sonia以前没看出来。 “谁找谁啊?”高柔理忍无可忍了,语气冲得像朝天椒,“何冀北,你是不是拉肚子把脑子拉坏了?我没说过我休假?你再搅我的假期,交接工作我就不做了,我们现在就一拍两散。” 这态度,要上天了。 何冀北冷着脸:“我没找你。”他语气也很不满,“是sonia找的。” sonia:“……” 行吧,怪她咯。 “把电话给sonia。” 何冀北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 sonia尬笑:“高秘书。” 高柔理说:“开一下免提。” “开着呢。” 她就是说给何冀北听的:“不要再打电话给我,如果工作上有问题,就去看我给你发的文档,所有事情我都在文档里交代了。” sonia看了看老板的脸色,跟吃了苍蝇一样,她只好见机行事:“万一有很紧急的事……” “除非何冀北死了,不然别找我。”高柔理说完就挂掉了。 听得一清二楚的何冀北:“……” sonia觉得这不太像老板在挽留员工,更像夫妻吵架。 “让人力资源部重新招秘书。” “是,何总。” 何冀北躺着,在盯对面墙上没有居中挂置的液晶电视机。 想砸掉。 下午两点三十八,高柔理和纪佳在候机。 纪佳接了个电话:“医院那边我已经帮你预约好了。” “嗯。” “你告诉你家里人了吗?” 高柔理说没有:“我跟他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她和家里那边这几年联系得不多,每次联系都是要钱,她给了该给的,之后就不再给了。她妈骂她白眼狼,之后她就干脆当白眼狼,连电话都不接。 纪佳说:“手术之后你住我家来。”她不放心高柔理一个人。 “不用,我找了个月嫂。” 机场广播响了,在催旅客登机。 高柔理刚起身,手机震动,又是sonia打来的。 她接了:“何冀北要死了吗?” sonia慌慌张张地说:“高高高秘书,刚刚来了一伙人,他们有枪,何总他中弹了……” 五十分钟后,高柔理赶到医院,sonia在病房外面等她。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何总在哪?” “在病房里。” 高柔理脚下停住,缓了缓急促的呼吸:“他不是中弹了吗?” sonia低着头说:“刚刚手术完。” 高柔理是真信了,因为何冀北身份特殊,想他死的人有一箩筐。 她推开门。 何冀北好端端地坐着,手背上输液的针头已经被他拔了。 她被他气笑了:“你不是快死了吗?” 何冀北起身,走到她面前,目光逼视:“你怀孕了?” 518:何高番外:让她生下来(二更) 何冀北起身,走到她面前,目光逼视:“你怀孕了?” 时间倒回一个小时前。 戎黎来探病。 帝都最近很太平,锡北国际倒了之后,各方人马忙着瓜分帝都商圈那块肥肉,何氏在江州上市得很顺利。 “公司你不管了?” 虽然公司冠了何冀北的姓,但股份最多的是戎黎。 “我不是那块料。” 这个借口戎黎用了很多次。 何冀北跟他那么多年交情,知道他有多少底:“这话你只能骗别人。” 智商就摆在那里。 戎黎要不是做生意的料,二十岁那年也拿不下lys电子。 “我老婆是医生,很忙,朝九晚五不适合我。。”戎黎把这个话题带过去,“我听池漾说,高秘书要离职了。” 何冀北嗯了声:“这有什么好跟你说的。” 行,不说这个。 “程及问我,”戎黎像是随口一问,“你还有哪些朋友。” “……” 程及那个大嘴巴。 何冀北三连否认:“不是我,我没有,他乱说。” 无中生友系列不适合朋友少的人。 戎黎倚着一棵树,腿长得没处放,懒懒地朝前伸着:“我说什么了?你就否认。” 何冀北面不改色,继续否认:“我跟高秘书没什么。” 戎黎掸掉肩上的树叶:“是吗?” 何冀北选择沉默,终止这个话题。 这会儿天阴了,医院的公园里有不少人,还有人在亭子里下棋,也有在复健的病人,护士也在旁边,忙里偷着闲。 戎黎看着对面。 何冀北叫他:“六哥。” “那个护士在骂你。” 卷头发那个。 戎黎眼睛不好,但听力尤其的好。 何冀北也望过去:“骂我什么?” 戎黎不带感情地复述:“渣男。” 另外一个护士是直头发,她问卷头发的护士,为什么是渣男。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戎黎继续复述卷发护士的话:“不戴套的渣男。” “把人家女孩子肚子搞大了还不负责,让人家堕胎。” 戎黎只是复读机,没有感情地念:“自己却在医院跟另外一个女孩苟和。” 何冀北脸色骤变。 最后还有一句总结:“天打雷劈的渣男。” 这句说完,戎黎身边就不见人了。 何冀北已经过去了,两个护士花容失色。 “谁怀孕了?” 卷发护士猝不及防:“啊?” 何冀北气场全开,眼神能杀人:“谁要堕胎?” “你你你听见了?”这人有顺风耳吗?她分明很小声了。 对方眼神像刀子,透着股冷劲儿:“是不是高柔理?” 卷发护士破罐子破摔:“哪一个都不知道,你这是祸害了多少姑娘啊,渣男!”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之后。 何冀北问高柔理:“你怀孕了?” 谁告诉他的? 高柔理只花了几秒想了这个问题,然后很快作答:“不是你的。” 何冀北拉着她就往病房外面走。 她甩了两下,挣脱不开,吼了句:“你干嘛?” 何冀北把她带到路过的一个护士面前,跟个强盗一样:“给她抽血。” 护士原地懵逼。 “何冀北!” 他愣了一下。 高柔理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我问你想干嘛?” 他瞳孔漆黑,迎着她的目光:“验验看孩子是不是我的。” 高柔理活动活动被他抓红了的手腕:“你智障啊,抽血只能验出来我跟你没有血缘关系。” “……” 本来气氛剑拔弩张,结果路人噗嗤噗嗤。 何冀北拉着高柔理回病房,力道比刚刚收敛了很多,他关上门,关得很重:“你要堕胎?” 他在生气。 可他凭什么生气?这一个多月来,哪怕装装样子,他也没有表示过一次。 高柔理也火了,推开他的手:“我堕不堕胎关你什么事?” 他离她很近,近到那个距离让两个人都觉得陌生。 “你说关我什么事?”他把目光落在她腹上,眼里波澜汹涌,辩不清是喜是怒,“孩子是我的。” 高柔理笑了:“何冀北,你别太自信。” 她平时总是何总何总地叫,很少叫他的名字,只有气急了才会连名带姓地喊他。 她在气头上。 何冀北不信她的气话:“那你把孩子的父亲叫过来。” “我跟他分手了。” “不要撒谎。”他叫了句她的名字,声音很低,“lys是做什么的、我是做什么的,我不是都告诉过你吗?” lys专门挖别人的秘密,对他撒谎不明智。 高柔理只好承认,不过气势半点也不认输:“是你的又怎么样?” 怎样? 何冀北只思考了几秒:“生下来。” 两个人隔得近,高柔理踮起脚,额头快碰到他的下巴:“你娶我啊?” 他沉默了。 高柔理一根手指戳在他肩上,把他推开:“何冀北,做个人行吗?” 519:何高番外:你喜欢他吗(一更) 高柔理一根手指戳在他肩上,把他推开:“何冀北,做个人行吗?” 她说完就走。 何冀北的大脑还处在茫然的状态,本能地拉住了她:“你要去哪?” “要你管。” 她甩开他的手走了。 掌心空落落的,他愣在原地,心上蚂蚁爬过,时而疼时而痒。 门没关,他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sonia。” sonia很心虚:“高秘书。” “不要再打电话给我。”她故意说给病房里的人听,“就算何冀北要死了,也别再打给我。” 原来她不是绵羊,是刺猬,何冀北到现在才知道。。 他打给池漾:“你黑一下高秘书的手机,把定位发给我。” 贴门偷听的sonia:“……” 她悟到了:黑帮大佬的小娇妻带球跑99次! 天!好兴奋! sonia打开总经办的秘书群,高柔理辞职那天退群了,群里就三个人。 sonia:【我发现老板的秘密了】 吴兴:【什么秘密?】 邢璐:【快说快说】 sonia:【我不敢,我怕被灭口】 纪佳的车就停在医院门口。 “行李我帮你拿回来了。”她问高柔理,“何冀北伤得很重?” 高柔理坐进副驾驶:“骗我的,他没受伤。” 苦肉计? 这不像何冀北的作风。 “为什么骗你?” 车开上主干道。 高柔理把窗户打开,让风扑在脸上,九月的夏天连风都是滚烫的。 “他知道我怀孕了。” “那他什么态度?” 车水马龙路过她眼里,在飞驰后退,她精神恹恹,城市的倒影是灰白色:“他让我生下来。” 纪佳问:“然后呢?” 然后? 何冀北的未来里或许有高秘书,但没有高柔理。 “不知道,没说然后,只让我生下来。” 车开得很慢,纪佳的声音在风里打转:“我跟何冀北打过几年交道,他很早就进了锡北国际,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好人,也没有多正面的价值三观,那他让你把孩子生下来,应该也不是出于道德层面。” 纪佳是旁观者,看得更清楚:“柔理,你对他来说,应该是有一些不同的。” 何冀北身边没有异性,高柔理是唯一一个,她伴了他七年,或许有工作的原因,何冀北给了她很多特例,比如他家的大门里有她的指纹,比如他每天都要因为各种私事公事找她,比如他已经默认了除夕要吃她包的饺子,比如她能碰他所有东西,甚至包括他这个人。 估计何冀北自己都不知道,他有多依赖高柔理。 “不过你不要站在他的立场想,你就想你自己,你想要什么,婚姻、爱情,还是自由。如果是婚姻和爱情,能不能是他,你希不希望是他。”纪佳说,“柔理,你只要想这些就好了。” 婚姻、爱情。 高柔理没想过这些,她的择偶观很简单,找一个跟她势均力敌的人。 何冀北显然不是。 纪佳再问深一点:“你对他有感觉吗?” 高柔理想了想,很迷茫:“不知道,有时候很烦他,有时候又觉得他很可怜、很孤独。” 何冀北是个矛盾体,他强势,又很脆弱。 “他是个生活白痴,平时我要操心很多,不止工作上的,还有生活上的,光他一个人,就差不多塞满了我七年的时间,满到我连自己的时间都没有,说句不好听的,我就算是养个宠物,也养出感情了。” 她对何冀北狠不下心,这一点她早就知道了。 不过—— “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情,感觉像养了个儿子,说不定是母子情。” 纪佳:“……” 纪佳换个问法:“你排斥跟他做吗?” 高柔理回想了一下仅有的那次,何冀北应该没什么经验,不太会。 “虽然不怎么舒服,”她客观地说,“但不排斥。” “能接受他吻你吗?” 高柔理思考了几秒,点头。 他们吻过,在床上。 纪佳基本可以断定了,不是“母子情”。 “孩子先缓一缓,你先捋一下你对他的感情。” 高柔理抬头看天,胡思乱想着:如果孩子生下来,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像何冀北。 四年前,戎黎车祸假死。 何冀北以为他真死了,那是第一次,高柔理觉得他可怜、脆弱。 “何总,到了。” 车停在了他家门口。 他坐在后面,没有睁开眼,高柔理也没催他下车。 过了好久,他忽然开口,像在梦呓,他说:“我六哥没了。”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高柔理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眼角潮湿。 “我父亲的公司被人恶意收购,他自杀之后,我母亲想带着我一起死,她把我绑在房间里,放了一把火,火先烧到她,我亲眼看见她被火光吞灭,然后六哥来了,问我想不想活,我说不出话。” 那一年他十八岁,戎黎也十八岁,都是少年模样。 “是他把我背出来的。” 他仰着头靠在椅背上,抬起手,挡住了眼睛。 车厢里安静了很久。 高柔理问:“何总,要不要喝点酒?” 他说:“我酒量不好。” “我酒量很好。” 高柔理的酒量是这些年帮他挡酒练出来的。 两个人就在酒窖里喝。 他喝醉了,拉着她一直喊,一会儿喊六哥,一会儿喊高秘书。 “高秘书。” “嗯。” 他抱着空酒瓶子,不知道把酒瓶子当成了谁,很温柔地抱着它:“你以后会不会也离开我?” 高柔理没回答。 他坐起来,挪到她身边:“不要离开我,我有很多钱,你不是喜欢钱吗,我给你涨工资好不好?” 她当时红了眼。 但这并不影响后来她烦他龟毛,咒他没有高潮。 520:何高番外:何龟毛变何鸭子(二更) 何冀北八点不到就到了高柔理楼下,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车还停在楼下。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高柔理披着件衣服在窗户前站着。 纪佳洗完澡出来,她还在那站着:“人还没走呢?” “嗯。” “要不让他上来?” 高柔理说算了:“上来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想抽烟。 她工作的第三年开始抽烟,没瘾,就是心乱心烦的时候会抽。 想到肚子里还有个“小龟毛”,她忍住了,没抽。 楼下。 sonia斟酌着开口:“何总。”她觉得何总在等高秘书,“用不用我给高秘书打个电话?” 何冀北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用。。”他把话说得又狠又绝,“我要死了都别给她打电话。” 现在是九点十七分。 何冀北十点零四分离开的。 十一点一十三分,他人在离苑,离苑是一家高级会所。 “何总。” “何总。” sonia见包厢里没动静,敲了门后进去。 桌上倒了两个洋酒瓶子,何冀北手挡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好像在睡。 sonia走过去:“何总。” “何——” 何冀北突然睁开眼,被酒意迷离了的目光依旧锋利:“你是谁?” 人都不认识了,这是醉了。 sonia说:“我是sonia。” 何冀北防备地看着她,除了眼里潮气重之外,神色如常:“高秘书呢?把高秘书叫来。” 不是说要死了都别给高秘书打电话吗? sonia在犹豫要不要打。 “你怎么还不给高秘书打电话?”何冀北把酒瓶子扶起来,对称摆好,“让她过来接我。” sonia看了下时间:“何总,现在太晚了,高秘书她可能睡了,要不我送您回去?” 他坐着,四平八稳纹丝不动:“让高秘书过来接我。” 一副不来接就一动不动的架势。 sonia只好硬着头皮打电话,还好高柔理接了。 “喂,高秘书。” “什么事?” 前面的眼刀子太锋利,sonia背过身去,压低声音:“何总他喝多了。” “喝多了找我干嘛?” 其实高柔理知道sonia找她肯定是何冀北授意,但她还是接了。 “何总说要你来接他。” 高柔理教sonia找理由糊弄醉鬼:“你就跟他说我出差——” 话还没说完。 电话那边换了人:“高秘书,我在离苑。”说话听着很正常,和过去七年里无数次一样,“我喝酒了,不能开车,你过来。” 不过高柔理不一样,她现在不是任劳任怨的高秘书:“我不去了。” “你来,我给你涨工资。” 到这里还是正常的,后面就不正常了。 “高秘书。” “高秘书。” “高秘书。” “……” 何冀北没完没了地叫,她不答应,他就一直叫,醉话连篇,但句句都是“高秘书”。 “高秘书。” 高柔理听太多了,耳朵都痒:“我有名字。” 何冀北今天格外听话,改叫她的名字:“高柔理。” 他说:“高柔理你快过来接我。” “高柔理。” “高柔理。” “高柔理。” “……” 又开始了,醉话连篇,来来去去反反复复的“高柔理”。 高柔理拿醉鬼没辙:“在原地等我,不要睡觉,不要跟别人走,小心陌生人。” “嗯。” 何冀北等高柔理先挂电话,等通话断了,他看向“陌生人”sonia,摸到酒瓶子。 “谁派你来的?” 眼神有杀气、戾气、阴气。 sonia:“……” 工具人不配被记住是吧? sonia直接入戏:“何总,是高秘书派我来的。” 何冀北反应了几秒,放下酒瓶子:“出去吧。” 工具人退下了,不过工具人她没走远,高秘书来电话嘱咐了,要看着何总。 高柔理到离苑时,快到十二点了,何冀北一个人在包间里,垂着头,笔直坐着。 “何冀北。” 她推了推他的肩:“何冀北。” 他抬头,眼睛雾蒙蒙的,眨了两下:“是高秘书啊。” 高秘书不喜欢他叫高秘书。 他叫她:“高柔理。” 高柔理心脏被扎了一下,不自觉地弯着腰:“嗯。” 他仰着头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用夹花生米的一次性筷子把她的刘海“夹”居中。 “这样更好看。” 高柔理:“……” 强迫癌晚期。 她撩了一下头发,又把刘海弄乱:“我偏不。” 他又拿筷子去弄。 她抓住他的手腕,弯下腰,把他张嘴要说的话堵住,用唇,但她不过分,就贴着,没占很大便宜。 何冀北睁着眼,等了十几秒,头往后仰:“为什么吻我?” “要确认点事。” 纪佳问她能不能接受何冀北吻她,床上可以。 床下—— 她靠近,继续,等吻够了、确认完了,再擦掉唇上花了的口红,起身撤离,刚站直,何冀北把她拉回去,含住她的下唇,不像她,他不是蜻蜓点水。 她没推没躲。 床下也能接受。 唇被吮得有点痛,她推了何冀北一把:“吻过别人吗?” 何冀北又吻上去:“没有。” 他们没有回家,去了酒店,除了最后一步之外,什么都做了。 第二天早上,何冀北醒来没有看见高柔理,而且,她的手机打不通。 他打给池漾:“她手机关机了,我看不到定位,她人在哪?” 她? 高秘书啊。 池漾打开电脑:“等会儿,我查一下。”对方关机,只能用黑技术了,“七哥,人在飞机上。” 何冀北目光阴下去:“她要去哪?” “是飞帝都的航班。” 何冀北挂掉电话,打给sonia:“给我订张去帝都的机票,要最快的。” 将近一个小时之后,何冀北才打通高柔理的电话,当时他人已经在飞机上,飞机即将起飞。 “你在哪?” 高柔理已经到帝都了:“在医院。” 何冀北摸了摸领带下面的咬痕:“高柔理,你把我当什么了?鸭子吗?” 521:何高番外:何冀北求婚(一更) 何冀北摸了摸领带下面的咬痕:“高柔理,你把我当什么了?鸭子吗?” 他气成这样,她呢? 她说:“我现在没空,等会儿再说。” 然后她挂断了。 何冀北握着手机的指尖渐渐泛青,眼底乌压压的,像风起云涌时的天。 飞机即将起飞,空姐在提醒旅客关机。 何冀北重重地把手机关掉了。 帝都第五人民医院。 “高小姐,”护士走进病房,对高柔理说,“手术已经准备好了。” 何冀北下午三点多到的帝都,一下飞机就给高柔理打电话。 “你还在医院?” 她声音很低:“嗯。” 何冀北沉默了几秒:“做手术了?” 她在帝都的医院预约了流产手术,他以为经过昨晚之后,他们关系不一样了,结果全是他以为。。 “你怎么知道?”她问,“你查我了?” 何冀北只查了她的行踪。 “高柔理。”他连名带姓,语气冷硬地叫她,“你就这么等不及?非要杀死那个孩子?”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她稍顿了一下:“我没——” 何冀北挂断了。 他好像误会了。高柔理重新拨回去,但他不接。 手术室的门这时候开了。 高柔理上前询问:“医生,我奶奶怎么样了?” “手术很顺利,不过患者年纪太大,还要看术后恢复,没有并发症的话就可以转去普通病房。” “谢谢医生。”高柔理稍微松了一口气。 今早七点多,她母亲瞿金枝女士给她打电话,火急火燎地让她赶紧回帝都,说老太太在医院,可能要不行了。 她到了医院,医生说要做心脏搭桥手术,术前准备都做了,不过还没缴费。 瞿金枝女士是让她来交钱的。 老太太生了两个儿子,老大搬去了河海市,家里开了一个小店,卖电器。老二是她爸,定居在帝都,帮人开货车,虽不算富贵,但也在帝都有套老旧的小三室。 两个儿子都说没钱,交不起手术费,术前检查早就做完了,因为钱的问题,手术时间推了一天。 高柔理上大学之前,一直跟老太太住,住在老家坛县。 从手术结束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老太太人还没醒,她的两个儿媳在病房门口算账。 “柔理已经交了十万块,手术费我们两家摊分,一家五万。”瞿金枝是帝都本地人,性子很跋扈,“大嫂,你先把那五万块给我,后面不管是不够还是有的多,我们再另外算。” 老太太的大儿媳妇叫张兰,坛县人,也是个厉害的。 “我上哪儿弄钱去,光平去年刚买房,房贷一个月都得五六千,两个孙子还要念书,家里开支很大,店里生意又不好,钱都在货上,没销出去。” 瞿金枝一听拿不到钱,语气就冲了:“大嫂,话不能这么说,光平买了房你说没钱了,我们光磊可连房都没买,王琪也快生了,以后孩子长大了你让他住哪?” 王琪肚子里那个是二胎,预产期在十一月份,头胎已经念初一了,家里只有三间房,高柔理搬出去之前住在饭厅。 张兰朝病房里头瞅了眼:“柔理不是有房吗?她的房子还在市中心,离学校也近,三个房间还不够小孩住?” 这可说到瞿金枝的痛了,帝都市中心的房子寸土寸金,他们一家人就算攒个十几年也付不起首付,儿子又是个好吃懒做的,哪有钱换大房子。高柔理买了房之后,瞿金枝就拿孙子上学太远作借口,想跟她换,两套房子价格差了好几倍,高柔理没同意。 瞿金枝气得骂她白眼狼。 “柔理哪里指得上,别说侄子了,我跟她爸过去也没让住一晚。”瞿金枝故意很大声,“白生了个女儿,供她吃供她穿,还要供她读大学,到头来别说享女儿的福,要她回来一趟都跟冤家似的。” 张兰不怎么信,觉得这弟妹就是在哭穷:“金枝,这钱我们家也不是不出,就是一时间拿不出来,等店里的货销出去了,手头松了我就给你。” 瞿金枝早就打好算盘了:“我看要不这样吧,老太太现在做了手术,也不能放她一个人住在老家,大嫂你要看店,我又得带孙子,咱两都没时间,不如干脆把老太太送去养老院,那老家的房子就可以卖了,到时候卖房子的钱你少拿五万就行了。” 县里的老房子还值个几十万,这么一来,不仅不用往外拿钱,还能分到点儿。 张兰觉得妥:“我看行。”她转头问丈夫高进勇,“他爸,你觉得呢?” 高进勇不说话。 高进辉也不说话。 老太太的两个儿子都像她,性子软弱,偏偏都娶了脾气厉害的媳妇,娶了媳妇之后还都忘了娘了。 高柔理笑出了声:“白养了两个儿子。” 她起身,走到病房门口,把门关上,省得老太太醒过来被污了耳朵。 “怎么白养了?”瞿金枝保养得不错,红光满面,六十好几了看上去还很年轻,“你以为去养老院不要钱啊?现在的养老院条件好着呢,很多老人家都很愿意去,有人照顾还有伴,比在家强多了。” 高柔理很“赞同”地点了点头:“哥,听到没?”她哥高光磊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爸妈老了你也把他们送过去,他们应该很愿意。” 高光磊在打游戏,没空接腔。 瞿金枝被呛得面红耳赤:“你不愿意让你奶奶去养老院,那你把她接过去跟你住啊。你现在出息了,买了大房子,还买了车,眼界高看不上养老院,我们可比不上。” 高柔理和老太太提过,但老太太不愿意搬来帝都。 “你刚刚有句话说错了。”她把那句话拎出来,“供我吃供我穿,还要供我读大学。”她纠正,“吃穿我都给钱了,大学是我自己贷的款。” 她的外婆重男轻女,瞿金枝好像想把自己吃过的苦让她也吃一遍似的,也重男轻女,而且还变本加厉。 她从小和老太太一起住,考上大学后瞿金枝不出学费,觉得儿子都没上大学,女儿更不用上。她是自己贷款读的书,工作的前两年她还会给瞿金枝“生活费”,后来就不给了,因为给够了。瞿金枝后来想要她的房子,没要到,母女两就彻底撕破了脸。 “大嫂,你听听她说的这话。”瞿金枝阴阳怪气地说,“我就是养条狗都比她孝顺。” 高柔理耸耸肩,无所谓:“那你去养条狗呗,让狗叫你妈。” “你——” 瞿金枝的话被打断了。 “高柔理。” 是何冀北的声音。 高柔理回头,愣住了。她不知道何冀北听到了多少,她不想让他看到,不想扯下身上的遮羞布,她等不及深思熟虑,拉着他就走。 张兰的目光一路跟过去:“那谁啊?” 瞿金枝去公司找高柔理的时候见过何冀北:“柔理的老板。” “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是柔理交的男朋友。”张兰话里有话,“应该不只是老板吧,都找到医院来了。” 瞿金枝不知在想什么,没接话。 张兰接着又问:“柔理老板的公司很大吗?” “嗯,是大公司,她老板特别有钱。” 张兰语气羡慕:“要是柔理能当上老板娘,你们一家都要享福了。” 瞿金枝脑子转得飞快。 高柔理把何冀北拉到了住院大楼的外面:“你来这干嘛?” 他在气头上,并没有注意她刚刚所在的病房是哪个科室的,用目光打量她,她脸色不好,很苍白。 他很生气,却忍着:“你现在就能下地?” 她还没反应过来,脚就离地了。 “你干嘛?” 他动作很轻,把她抱到旁边的椅子上:“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他眼里像融有火光,炙热、滚烫,“高柔理,我们结婚吧。” 522:何高番外:高柔理承认喜欢(二更) 他动作很轻,把她抱到旁边的椅子上:“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他眼里像融有火光,炙热、滚烫,“高柔理,我们结婚吧。” 他以为孩子没了。 高柔理有时候很了解他,有时候又看不懂他:“孩子都没了,为什么还要跟我结婚?” 他们昨晚拥抱了、接吻了,睡在了一张床上。 可是他说:“因为我欠你的。” 她的心脏被高高抛起,再重重跌落,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没必要解释了,孩子对他来说可能只是债。 “不用娶我。”她说,用很轻松的语气说,“用钱还吧,我喜欢钱。” 何冀北皱起眉,他性子很闷,有不悦也都藏在了眉峰:“跟我结婚你就能分我的财产。” 真当还债啊。。 从知道怀孕到现在也就过了几天,高柔理却养成了一个习惯,她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腹部,想到什么,又把手垂下去:“那还得离了才能分。” 何冀北又皱眉。 高柔理扶着腰起身,这也是她这几天养成的习惯,分明小腹还是平坦的,却这么快就学到了孕妇的精髓。 何冀北问:“你去哪?” “病房。” 他立马跟着她。 她回头说:“别跟着我了。” 他是个很固执的人,他不懂女人,只会莽撞慌乱地拉住她:“你要怎么样才会满意?” 她要什么? 纪佳也问过她,婚姻、爱情,还是自由。 “何冀北,”她推开他的手,“下次求婚的时候,要买戒指,要对你喜欢的人求。” 他手里空了,愣在原地。 高柔理边往病房走,边给纪佳打电话。 “纪佳,帮我个忙。” 纪佳问:“什么?” “安排我住几天院。” 张兰夫妻已经走了,高进辉父子也不在,病房外面只有瞿金枝在。 高柔理一个人回来的。 瞿金枝朝她身后张望了几眼:“你老板走了?” 她低着头,答得很敷衍:“嗯。” 瞿金枝比她上心:“他来医院干嘛?专程来看你的?” 高柔理抬头,在瞿金枝的眼里看到了兴奋,还有跃跃欲试。 “你想说什么?” 瞿金枝被看破了心思,立马恼羞成怒:“你这是什么语气,你现在也到谈恋爱的年纪了,我是你妈,问都不能问一句?” 居然打何冀北的主意,瞿金枝女士野心不小啊。 高柔理笑了笑:“别痴心妄想啊。”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瞿金枝懒得跟她兜圈子,也不遮羞了,直言怂恿:“那你就不会上点心?你老板对你也挺好的,给你开那么高的工资,之前过年都叫你过去,你们又相处了这么多年,他未必就没那个心思。” 瞿金枝只要一想到对方的身份,脚下就不自觉地飘:“你要是跟他好上了,到时可以安排你哥进公司——” 高柔理被她的厚脸皮逗笑了:“醒醒,瞿女士,白天呢,做什么梦。” 就她哥那个好吃懒做、好高骛远的德行。 “别说何冀北不喜欢我了,就算他喜欢我,那也是我的事,跟你、跟我哥都没有任何关系。”免得瞿女士再做梦,她直说好了,“你病了、老了、去世了,作为子女,我不会不管,等我爸退休了,你和他要是想去养老院,钱我哥出多少我也出多少,该给的我一分不会少,其他的就别想太多了,与其做梦,不如让我哥脚踏实地一点。” 瞿金枝脸都绿了:“高柔理!” 巴掌已经扬起来了,高柔理抱着肚子轻巧地躲开了:“别动手啊,不然我一生气,送你去养老院的钱就不出了。” 瞿金枝气得扶额,要晕倒。 高柔理直接关上了病房的门,眼不见、耳不听,随便瞿金枝在外面怎么骂,反正有护士会来轰她。 医院是能随便喧哗的地方吗? 果然,没过一会儿,骂骂咧咧的瞿女士就被护士“请”出去了。 老太太快五点才苏醒,儿子儿媳都不在,病床前只有孙女在。 “奶奶。” 老人家经不起大手术,身体还很虚弱,眼皮很勉强地撑着:“柔理来了啊。” 高柔理应了声。 “你妈让你来的吧?” 高柔理不说这个:“怎么生病了也不告诉我?” 原本她请了个保姆照顾老太太,但老人家心疼钱,不舍得孙女破费,非给辞了。 “告诉你了,他们又会让你花钱。” 之前安装人工关节也是孙女花的钱,两个儿子就会装穷,老太太心里透亮,什么都明白。 老家的房子她早就挂中介了,等钱到手,她就搬到县城的养老院去,小地方的养老院花不了多少钱,剩下的钱她打算给孙女存着,出嫁用。 “奶奶,我已经赚了很多钱,不用给我省。”高柔理趴在床前,目光温柔地对老人说,“你就好好养病,等出院了,上我那儿住。这次可不准推脱了,你要是不过来,我就跟你回坛县。” 老太太摇了摇头,又睡过去了。 高柔理“住院”了,她想在医院照顾老太太,只好假装在医院坐“小月子”。 何冀北晚上过来了。 她“虚弱”地躺着:“你又来干嘛?” 他手里拎着个保温壶:“送汤。” 他应该是头一回做这种事,似乎哪哪都不自在。 高柔理指了下柜子:“放那吧。” 何冀北把汤放下,在哪放下的就站在哪个地方,一步都没挪动。 高柔理提醒:“何总,您可以回去了。” 何冀北杵着没动。 她实在看不懂他:“你到底想干嘛呀?” 想干嘛? 何冀北自己都不知道,他把凳子搬过来,坐下:“你要不要吃苹果?” 高柔理问他:“你不忙吗?” “忙。” 他很忙,说日理万机也不为过。 高柔理说:“那你去忙。” 他拿起苹果和水果刀,还是那句:“你要不要吃苹果?” “……” 他变得奇奇怪怪的。 高柔理躺下,背对着他:“我要睡了。” “嗯。” 他嗯完,放下苹果和水果刀,但还是不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了,高柔理觉变得特别多,随便躺躺就真犯困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醒来的时候是夜深,纪佳在病房,她揉揉眼睛,下意识看门口。 纪佳说:“何冀北刚走。” 高柔理看了下时间,十一点五十三:“我没问他。” “柔理,”纪佳把何冀北带来的汤倒出来,“你喜欢他对吗?” 高柔理不作声,闷头喝汤。 汤不知道是谁炖的,味道不怎么样,还很咸。 “你捋不清楚,我来给你捋。”纪佳当军师当惯了,总能切中要害,“你这个人很理智,做什么都很有规划,而你的规划里,绝对不会有当单亲妈妈这一项,你要是不喜欢,不会躺在这里装流产。” 高柔理不舍得不要孩子。 纪佳早就看出来:“因为喜欢,所以你想要的就不仅仅是婚姻。” 她要爱情。 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何冀北的呢? 是被瞿女士赶出家门后,他来接她的那个晚上吗?那晚下了好大的雨。 是去华塞出差,她发烧的那个下午吗?他跑了很远才买到退烧药。 是她被客户刁难,他发火的时候吗?那次他把一瓶酒浇在了客户头上,丢了一个很大的单子。 是他喝醉后抱着她喊高秘书的时候吗? 是他知道戎黎没死,高兴地哼歌的时候吗?可惜一句都没在调上。 是他无数次叫高秘书中的哪一次呢?哪一次让她疯狂动了心?分明她那么讨厌他的强迫症,那么讨厌他龟毛又挑剔,但在怀孕之前,她从未想过离职,她烦他不停、不停地叫高秘书,但每一次、每一次都会应他。 她问他为什么要跟她结婚。 如果他能回答是喜欢她那就好了,可惜不是。 523:何高番外:表白 高柔理“住院”的第二天,何冀北又来医院了,送送汤,削削苹果,他话也不多,就干坐着。 门开着,门口路过一个病人,自己推着输液架。 何冀北环顾病房一周:“你不用打点滴吗?” 高柔理面不改色地扯谎:“你来之前我已经打完了。” 何冀北没有流产这方面的常识,所知道的都来源于网络,所以他连着两天都炖红枣乌鸡汤。 他继续削苹果。 很漂亮的一双手,握着粉白的苹果和银白的刀,苹果皮的走位非常整齐,非常对称。 他觉得对称是一种美,不过很多人不懂得欣赏这种美。 高柔理就欣赏不来水果皮的美:“我这不用人守着。” 言外之意:你可以走了。 何冀北专心致志地削苹果:“嗯。。” 高柔理继续逐客:“你手里还有好几个项目,应该很忙。”你可以走了。 “嗯。” 他仍旧一动不动,除了削苹果的手。 高柔理怀孕后耐心就呈直线下降,她深呼吸:“何冀北。” 他抬头看她。 “你不回江州吗?” 他说:“等你出院,跟你一起回去。” 再住院,就要露馅了。 高柔理拒绝:“我不回去。” 苹果皮的走位突然歪了,他手里的水果刀顿住,随后他稳住手,刀刃重新走位,又拉回对称位置:“你交接工作还没做。” 反正不能跟他一起回去,高柔理找理由:“我要多休息一段时间。” 何冀北没意见:“嗯。” 他把苹果切成小块小块的,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高柔理搞不懂了。 他到底怎么想的?想让她继续给他当秘书?还是单纯地想“还债”? 或者,他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 她打断自己的痴心妄想:“你回去吧,我要睡了。” “晚上有没有人照顾你?” 何冀北去医生那里问过,医生说没什么问题,也可以不住院,不过高柔理是一个人住,何冀北希望她能在医院住久一点。 当然,他不知道医生已经收了纪佳的支票,护士也全是纪佳的托,官四爷的军师可不是开玩笑的。 高柔理谎称:“纪佳会来。” 何冀北走后,她去办了“出院”,担心在医院待久了会被识破。 她白天要避着何冀北,晚上才能过来照顾老太太,瞿金枝和张兰都有各种来不了医院的理由,她只好再请了一个看护。 晚上七点不到,纪佳给她打电话。 “出来玩吗?” 纪佳那边很吵。 高柔理说:“我九点要去医院。”老人家一个人在医院她不放心。 “还有两个小时。” 高柔理问她:“你在哪?” “浮生居。” 浮生居原本是lyn的产业,路华浓和沈清越相继倒台之后,浮生居被查封,后来案子结了,浮生居几经辗转到了徐放手里。 徐放读书不行,股市金融也不会,但搞吃喝玩乐很在行,浮生居大改后被他经营得有模有样,走的是高端雅致又不失新潮活力的路线。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但浮生居到底是娱乐场所,高柔理顾忌肚子里的小龟毛:“你玩吧,我就不去了。” “这边有环境好的无烟区,你就当过来散散心。” 高柔理想了想,还是去了。她刚到浮生居,点的饮料还没上,何冀北的电话就打来了。 她走到安静的地方去接:“有事吗?” “你怎么出院了?” “本来就可以不住院。”她住院是为了照顾老人家,但不能住太久,容易露馅。 “你现在在哪?” 说了一个谎之后就要不停地圆谎,她说:“在家休息。” 何冀北直接挂断了。 他好像生气了,可是他在气什么呢?驻唱的歌手唱得动情,高柔理喝着果汁,听得心不在焉,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她蹦不了迪,也喝不了酒,兴致缺缺,听了几首歌就回家了,打算洗个澡再去医院。 纪佳喝得有点晕,她的男伴开车,把高柔理送到了小区门口。 “我先上去了。” 纪佳这次的男伴风流又绅士,长相英俊,带着点儿雅痞的味道,身上有某人的影子,他下车,帮高柔理开了车门:“下次再约。” 高柔理对车里的纪佳摆了摆手,进了小区。 门卫室的后面有一棵参天大树,圆球形的落地路灯像在夜里发光的珍珠,天上满天星辰,眨着眼睛,树下有影子,参差错落。突然,影子移动。 高柔理被吓了一跳,往后退时看到了个轮廓:“何冀北?” 是他。 他从树后面出来,走路没声,眼底跟这夜色一样黑:“你不是在家吗?” 是质问的语气,带着他惯有的强势和侵略性。 已经当场被逮了,他的问题就没有回答的必要,高柔理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不作答,口吻冷硬:“那个男的带你出去的?” 她也不答,比他更冷硬:“你来干嘛?” “你们去哪了?”他看了眼她的衣服,吊带配短裤,“去酒吧了?” 他在她家楼下等了一个多小时,刚刚那通电话里,他隐约听到了重金属乐。 没等高柔理回答,他阴着一双眸子咄咄逼人:“那个男的知不知道你刚做完手术?” 他冷下脸,四周都没有一丝暑意。 不是她的错觉,他的确在生气,像一头被人领土入侵了的野兽,露出了爪子和牙齿。 但她不知道他是把她当成了他的领地,还是当成了他领地里的猎物,这两者有本质上的区别,前者是依存关系,后者是占有心理。 她不想再稀里糊涂:“我和谁出去、去哪里、做什么,这些跟你有关系吗?” “高柔理,”他把这三个字念得很重,“你刚做完手术,就不能爱惜一下你自己?” 他一向沉默寡言,脾气不算差,喜怒不形于色,七年来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过去她是他的秘书,是下属,但现在她辞职了,他们是两个对等的人,她为了他的小龟毛忌烟忌酒,为了他这个大龟毛连单身妈妈的打算都做好了,他凭什么来质问她。 “是,我不懂爱惜自己,不然怎么会未婚先孕。” 这是很重的一句话,嘲讽她自己,也嘲讽对方。 当头棒喝,何冀北先是失神,然后才是慌张。 他伤害到她了,他终于意识到了。 “对不起。” 她不要道歉,转身就走。 何冀北拉住她。 她发火:“你到底要干嘛?为什么一直来招惹我?” “对不起。” 骄傲到从来不道歉的人,一个晚上对同一个人说了两次对不起,即便他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他把手里的文件袋塞给她:“股份转让没有那么快,这些是不动产,我先转给你。” 高柔理捏了捏袋子,厚厚一叠文件:“补偿我的?” “嗯。” 因为她不和他结婚,而他又只有钱。 “何冀北,”她正好站在落地路灯的旁边,被暖黄色的光笼着,脸上细小的绒毛和微微湿润的眼睫都清晰可见,她问他,“我最喜欢什么?” 何冀北看着她:“钱。” 她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 她把手里价值连城的东西扔到地上:“那是以前,现在不是了。” “那你现在最喜欢什么?” 她斩钉截铁:“你。” 她本来想装蒜的,装不下去了。 “我现在最喜欢你,你能把你自己给我吗?要心甘情愿,要两情相悦,你给得了吗?” 她不再退让,把心脏剖开,丢给他,随他要不要。 “你给得了我们明天就结婚,要是给不了,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要让我误会,不要让我留恋,不要给我任何希望。” 524:何高番外:何冀北二度求婚(一更) “你给得了我们明天就结婚,要是给不了,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要让我误会,不要让我留恋,不要给我任何希望。” 何冀北像是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定定地看着高柔理。 “我应该说明白了吧?”她最后再重申一遍,“我不要钱,要你,给吗?”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对了。 “记得摸摸你的心。”她不想搞得像她在强取豪夺,尽量说得随意,“别勉强你自己。” 她说完了,等他表态。 他在沉默。 夏天的晚上很吵,蝉在鸣叫。 她等了一分来钟,没等到答案,然后干脆利索地帮他做了决定:“滚吧。” 他在原地不动。。 行,他不肯滚,她滚行了吧。她直接踩过那袋价值连城的文件,扭头走了,穿的平底鞋,走得很快。 后面的人待在原地,没有挽留。 女人有时候不能太奋不顾身,看吧,输得多惨。高柔理上了楼,她先开门,然后关门,把包扔地上,鞋脱地毯上,走到离玄关最近的那间房,开门进去,走到沙袋旁边,一脚踹上去。 “何冀北,你他妈就是个混球!” 心里堵了一团着了火的棉花,堵得她呼吸都不顺畅,她大声喊出来:“老娘瞎了眼了!” 连着三层楼的声控顿时全部亮了。 楼上邻居怒喊:“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了?!” 失恋的女人没有理智,失恋并怀孕的女人不要脸皮:“老娘都失恋了还睡什么睡,睡个屁,全部给老娘起来嗨!” 楼上邻居:“*******” 抱歉,粗话内容无法显示。 楼下。 十分钟过去了,何冀北还在原地。 两厢情愿。 这个词他太陌生了。 他打给程及,还是一样的开场白:“我有个朋友。” 程及就纳闷了,怎么一个个的都把他当感情专家,他正经女朋友也就交过一个。 “你朋友又怎么了?” 何冀北先把故事的对象嫁祸好:“还是上次那个。” 程及觉得自己太善良了,如此配合表演。 “说。” “他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那个秘书。” 程及回答得太快:“喜欢。” 何冀北觉得他在扯淡:“你怎么知道?” 就何冀北这个情商,都不能跟他转弯,程及来直的:“就你这个闷葫芦,要是不喜欢高柔理根本都不会打这个电话。” 无中生友系列到此结束。 何冀北想否认。 程及又添一把火:“如果不是你动了心思的人,发生关系之后你一定会开张支票,然后把她开除。” 如果一夜情的对象是sonia,或者邢璐、吴兴—— 何冀北打住这种让他浑身难受的假设。 他警告:“我的事情不要到处说。” 有钱不坑是孙子:“行啊,封口费结一下。” 他挂断后,给程及转了账。 今晚星辰遍野,明日定是晴天。 高柔理家的窗户拉着,只在中间留了一条缝,有一丝丝的灯光漏出来,风卷着窗帘摇动,藏匿于缝隙里的灯光若隐若现。 何冀北站了很久。 他又打了个电话:“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池漾说:“有。” “什么感觉?” “就跟你喜欢高秘书一样。” 何冀北:“……” 走向总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感情领域是他的盲区。他目睹过为爱痴狂的母亲烧死自己殉葬,他一直觉得爱情是个不必要却又极度危险的东西。 就像不会游泳的人,落了水第一件事肯定是垂死挣扎:“我没说我喜欢高秘书。” 池漾很直,戎黎带出来的人都直:“你没说,我自己看出来的。” “……” 何冀北挂断。 他又站了好久,也想了很多,他打给戎黎。 “六哥。” 戎黎声音很低:“等一下。”徐檀兮在睡,他从房间里出来,“怎么了?” “我想把股份转给别人。” 何冀北在何氏有25%的股份,他想转赠给高柔理。 戎黎说:“随你。” “那经营权呢?” 戎黎不想管公司,棠光也没兴趣,但总要有人来管。 “你当职业经理人。”戎黎说,“等你跟高柔理结婚后,再让她雇你。” “……” 为什么又提高柔理?为什么觉得他一定会跟高柔理结婚? 何冀北觉得身边这群人说话都不严谨:“我没提她。” “哦。”戎黎一副随你怎么说的口吻,“那当我没说。” 何冀北再一次挂掉电话。 三通电话,中心思想绕来绕去,都是高柔理。 门卫室里的大爷还没睡,用手机在听戏,青衣在诉唱,唱薄情儿郎痴情妇,句句肝肠寸断。 何冀北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消化高柔理的话,他很谨慎,问了所有能问的人,问了所有他还有疑虑的事。 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分明付了程及封口费,可所有人都说他喜欢高柔理。 他从晚上九点站到了早上九点,把他跟高柔理相处的七年重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找到了很多蛛丝马迹。 高柔理是唯一一个他碰过、抱过、吻过、枕过一个枕头的人,是唯一一个可以在他的领地里自由来去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在他春梦里露过脸的女主人公。 他给了她很多特例,最简单的,他居然为了捋清跟她的关系,在树下喂了十二个小时的蚊子。 九月炎夏,早上九点的太阳已经很烈,晒得人头昏脑涨。 他抬头看了看高柔理家的窗户,转身出了小区。 高柔理家在六层。 手机插着在充电,屏幕上显示正在通话界面。 高柔理坐在椅子上,椅子放在窗户前,她正对着窗帘的那条缝,头向前倾,看着何冀北的身影慢慢变小,直至消失。她一晚上没睡,给护工打完招呼之后,就这么坐到了天亮。 “他走了。” “犹豫了这么久,还不是走了。” 手机开着免提,躺在她腿上:“要走怎么不昨晚就走,非要站一晚上,都要放弃了,最后关头还要再吊我一回。” 她声音已经完全哑了,自言自语一样,停不下来:“走了更好,又直又闷的强迫症晚期患者!我才没有等他。” 电话那头是纪佳。 “宝贝儿,你已经打了十二个小时的电话了。” 骂了十二个小时了。 高柔理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通话计时:“你去睡吧。” 纪佳一晚上没睡,昨夜还喝了酒蹦了迪,眼皮快睁不开,强打着精神:“不是,你也得睡啊,你肚子里还有小龟毛。” “没关系,反正也要流掉。” 纪佳觉得她在说气话。 “你睡吧。” 她挂了电话,起身去洗脸,顺便还踹倒了椅子。 接了一捧冷水浇在脸上,她抬头,看见了镜子里的女人,眼睛通红,狼狈憔悴得不成样子。 好不像她,她应该是东风都吹不灭、野火也烧不尽的草,她以前都是这么强劲地挺过来的。 她擦了一把眼泪,去厨房找牛奶。她不吃不要紧,小龟毛要吃。 牛奶刚倒出来,门铃响了。 她放下杯子:“谁啊?” “是我。” 是何冀北。 她脚步停住,站在了玄关:“你还来干嘛?” “开一下门。” 她红着眼,盯着门。 “柔理。”何冀北声音好轻,像在哄人,“你开一下门好不好?” 他叫她柔理,问她好不好。 她以前从来没有听过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带着求饶的意味。 她完了,彻彻底底地完了。 手和脚都像不是自己的,他一求,她的手脚就比大脑先投了降,自觉地走过去,扭开了门。 何冀北站在门口,衬衫皱巴巴的,头发也乱了,一夜没睡,眼眶熬红了,他同样很狼狈。 “我的户口本不在车上,你跟我回江州可以吗?”他说,“我们去那边结婚。” 525:何高番外:领证,喜当爹(二更) “我的户口本不在车上,你跟我回江州可以吗?”他说,“我们去那边结婚。” 这是他第二次求婚。 糖衣炮弹轰多了,会让人昏头,高柔理掐了掐手心,让自己清醒。 “我上次跟你说的,你忘记了?” “没忘,不想让你等太久,所以来不及买戒指。”他好像很怕她介意,很快地说,“等下就去买。” “不光是戒指。” 上次他求婚的时候,她说:下次求婚要买戒指,要对喜欢的人求。 何冀北点头,答:“嗯。” 高柔理要更确切的答案:“嗯是什么意思?” 何冀北是个不会讲情话的人,嘴笨,说得很别扭,但很坚定:“对喜欢的人求。” 他说喜欢。。 高柔理跟他相处了七年,很了解他,他是个感情不充沛的人,精神世界也不丰富,除了戎黎和对称,他没有什么别的喜好。 现在多了个她。 长在心里头的那朵花不要命地怒放,她把喜悦压下,像过去的七年那样,慎重又周到地为他设想,同时郑重又彻底剖开自己,给他看完完整整的高柔理。 “你以前看到的高柔理只是她的一部分,她的知性温柔是装出来的,因为要糊口。我不知道这几天你看到了多少真实的高柔理,我不知道你喜欢的是她的哪一部分。” 他没有开口,认真地在听。 她把自己剖析,彻彻底底:“她抽烟、喝酒、蹦迪、她文身、穿吊带、骂脏话,她脾气并不算好,生气的时候不止骂人,可能还会打人。” 她不像绵羊,更像刺猬,她长着扎人的刺,那是她保护自己的武器。 “她和家人关系不好,跟着奶奶长大,她身上有房贷,有年迈的奶奶要照顾。” 她独立,也普通。 “她爱钱,也爱你。” 她虚假,也坦诚。 “她作为你的秘书可以容忍你的任何习惯和癖好,满足你所有合理、不合理的要求,但回了家,作为你的妻子,你们是平等的关系,她生气的时候、忍无可忍的时候,不一定会事事顺着你。” 她说完,给了他一段思考的时间。 等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她才最后问他:“你想清楚了吗?你还要娶高柔理吗?” 何冀北觉得她整个人都发光。 他关上门,走到她面前:“嗯,要娶。” 他喜欢她,每一个样子的她。 高柔理踮起脚,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他低头,把唇送到她唇上。 他们领证了,在九月十三号那天,除了高柔理的奶奶和戎黎之外,他们没有通知任何人。领证的当天,何冀北让高柔理搬到他那里。 红山别墅她来过无数次,这次不一样。 “我想换掉主卧的家具和窗帘。”她说。 何冀北把她的行李放到了主卧:“能不能不换?” 他的主卧是灰黑色调,窗帘纯黑,又冷又压抑,所有大小摆件全部上下左右居中对称,死板得没有一丁点活气儿。 作为秘书,高柔理无所谓,但现在她要住下。 她肯定会失眠,她失眠的话,小龟毛会成长不好,那大龟毛就太可怜了,毕竟大龟毛只有一只小龟毛。 高柔理觉得不能退让:“能,我睡客卧。” 何冀北皱眉,显然不乐意,但还是妥协了:“你换。” “床的位置也要挪。” 何冀北眉皱得更深:“现在的位置有问题吗?” “有,床太居中了,不靠任何一面墙,会没有安全感,而且离落地窗太近,早上会很晒。” 估计除了何冀北不会有人把床摆在房间的正中间,不知道他一个人睡会不会只睡床的最中间,跟她睡的那两次倒是没有。 何冀北退让的同时,也要争取:“那床头靠墙,让左右对称行不行?” 上午去民政局,负责登记的那个阿姨盖章的时候说了一句话:结婚之后要学会的第一件事是低头。 “行。” 何冀北说等她身体养好了再办婚礼。对了,她刚“流产”。 撒谎一时爽,坦白火葬场。 领证的当天晚上。 高柔理在铺新床单:“何冀北,你想现在当爹吗?” “不着急,你先把身体养好。”何冀北拉着她坐下,“我来弄,你这样走来走去没关系吗?用不用卧床休息?” 她看上去气色不错。 当然不错了,人逢喜事精神爽。 “不用卧床,我身体没事。”她说正事,“我问你个问题。” 何冀北把两个枕头对称放好:“什么?” “孩子没了你失望过吗?” 他默了几秒:“嗯。” 当时她以为他们没以后,想偷偷瞒着他生孩子来着,所以就将错就错,假装流产。现在该怎么告诉他呢? 高柔理思索思索:“我给你变个魔术吧。”他不是失望过吗?那就给他一个惊喜。 何冀北拉了椅子坐下,等她的下文。 她开始了,她的表演:“何冀北先生是吗?” 何冀北很配合:“是。” 变魔术要有仪式感。 高柔理正经地走着流程:“我没有跟你串通过对吧?” 何冀北嘴角有可疑的、压不住的弧度:“没有。” 高魔术师:“好的,现在请你选择一只手递给我。”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何冀北把左手给她。 她握住他的手:“请把眼睛闭上。” 他照做,闭上眼睛。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见证惊吓……不,见证惊喜的时刻。 高柔理把何冀北的手放在自己腹上,故意停顿几秒,让他感受:“摸到了吗?何冀北先生。” 何冀北还没睁眼:“什么?” “我给你变出来的珍宝啊。” 他睁开眼,看她,又看她的小腹:“在哪?” “在我肚子里。”她笑得很明媚,真实的她生动又灵气,“我给你变了个孩子出来。” “……” 526:何高番外:夫妻联手怼恶母(一更) “我给你变了个孩子出来。” 何冀北:“……” 他愣了会儿,反应过来了:“孩子你没打掉?” “没啊。” 她想打掉来着,没舍得。 何冀北看了眼她还没显怀的小腹:“为什么要骗我?” “是你自己误会了,我去医院是因为我奶奶做手术。” “那你也不解释。” 他有点生气,不过更多的是庆幸。那种感觉很奇怪,分明之前也没有多喜欢小孩,但知道她怀孕了之后,他多了种莫名其妙的满足感。 他正心软着—— 高柔理给他添堵:“解释什么,我不想母凭子贵,你要是一直不表白,我就带球跑,等过了几年,我再给你的小龟毛找个后爸。” “……” 高秘书不是很懂情趣,何总这样觉得。 还有个问题困扰他很久,他问:“怎么怀上的?” 高柔理反问回去,很理直气壮:“你做的,你问我?” “……” 高秘书有点直。。 “不是那个意思。”何总红着耳朵的样子真的是万年难见,“你不是说你吃药了吗?” “吃了药,不过吃错了,我把维生素当成了避孕药。” 还好吃错了,何冀北觉得自己挺走运。 高柔理把脚踩在他坐的那把椅子中间的横木上,手撑着自己的膝盖,身体朝他那边前倾:“你真的喜欢我吗?我到现在都觉得有点不真实。” 他们当了七年纯洁的同事,不说别的,她跟何冀北出差过那么多次,天雷都不来勾地火吗?她以前还怀疑过何冀北的取向问题。 她低头扫了自己一眼,除了胸小了点,她也还不错啊。 “会不会是因为孩子?你太想补偿我,产生了喜欢我的错觉。” 中了巨额大奖,既怕主办方搞错了,又怕主办方不给发,高柔理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不是错觉,不喜欢你不会跟你睡觉。” 因为她的脚踩在了他坐的椅子上,他只得分开腿,姿势过分暧昧和亲昵,他清醒的脑子开始发昏,喉咙很痒,他舔了下唇:“这七年你应该帮我处理过不少异性问题。” 想脱他衣服的女人很多,光高柔理处理过的就数不胜数。那么多投怀送抱的美人都没能近他的身,但高柔理得手了。 因为他在心里给她开了后门。 他们很自然地吻在了一起,情到深处……滚到了床上。 “柔理。” 何冀北的声音带了情欲,低沉、性感。 很要命。 高柔理感觉有点缺氧,张着嘴轻喘:“嗯。” 他还在吻她,唇在她锁骨和脖子之间流连,吻得很凶,手却很规矩:“你的纹身在哪?” 她说过,她抽烟喝酒蹦迪,还有纹身。 “后腰。” 何冀北把手伸到她腰后面:“让我看看。” 他掌心的温度偏高,有点烫她,烫她皮肤,烫她软得一塌糊涂的心。 “你没看过?” “上次关了灯。” 上次关了灯,上上次…… 灯是没关,不过何冀北不懂花样,整个过程就很规规矩矩,连她的背都没看到。 高柔理坐了起来,转过身去,把睡衣的扣子解开,衣服滑到了腰的两侧。 纹身在她后腰中间椎骨那里,图案是一朵花,黑蓝色。 “有什么含义吗?” “没有,当时觉得这个图案最好看。”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十八岁的她很叛逆,觉得没人爱她,所以她也不要爱世界,喝酒蹦迪、纹身打架,她有挺多“报复社会”的中二事迹。 “什么时候纹的?” “拿到大学通知书的那天。” 她坚韧的灵魂里,藏有反骨。 何冀北低下头,吻那个黑蓝色的图案。 老太太出院后,高柔理把她接来了江州,她不肯住在红山别墅,高柔理就把自己之前租的地方重新装了一下,请了一个做饭的阿姨,老太太住在那边,正好离红山别墅不远,高柔理过去也方便。 怀胎月份还小,高柔理没有去上班,打算等过了几个月再回公司,何冀北白天要工作,她白天就去老太太那边。老人家身体好了很多,和请的阿姨也谈得来,两个人一道,每天换着花样给高柔理补身体。 这边老太太还没住下几天,那边瞿金枝和张兰就轮番致电,因为房子的事。老家的房子卖出去了,老太太把钱存在一张卡里,两个儿子一毛都没分到。瞿金枝和张兰开始还说好话,后面看老太太油盐不进,非要把钱留给孙女,话就越说越不好听。做饭的阿姨教老太太拉黑了号码,瞿金枝和张兰就给高柔理打电话,不仅她们两,高进勇和高进辉也轮流打给高柔理,她不缺这点钱,就是替老人家不值,到后面烦了干脆不接电话。 于是,瞿金枝和张兰找来了江州,她们不知道高柔理住在哪里,直接去了公司,不过公司大厅有出入口闸机,要刷卡才能过去。 妯娌两人准备跨过去。 前台小姐过来了:“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瞿金枝说:“没有预约,我过来找我女儿。” 前台姓赵。 赵小姐态度礼貌,脸上微笑:“您女儿是?” “高柔理,她是你们老板的秘书。” 公司上下没有不认识高秘书的。 赵小姐也认识:“请您稍等一下。” 她和高柔理不是一个部门,没存手机号,她回到前台,系统里查了高柔理的座机短号,用公司座机打过去,不过没人接电话。 她又打给了总经办的sonia:“sonia,高秘书在吗?” sonia说不在,休假了。 赵小姐挂了电话。 瞿金枝立马问:“她下来了吗?” “高秘书休假了。” 赵小姐觉得奇怪,来之前都不打电话? “您要不打个电话问问?” 瞿金枝说:“打不通,手机关机了。” 其实是高柔理不接。 瞿金枝觉得那个sonia肯定在说假话:“柔理应该没休假,她跟我闹了点矛盾,故意不见我。要不这样,你帮我开一下这个闸门,我自己上楼去找她。” 何氏的前身是锡北国际lys,信息安全这一块一向很严谨。 赵小姐婉拒:“不好意思女士,公司有规定,我没有权限让您进去。” “我就进去看看,马上就出来。” “抱歉。” 瞿金枝恼火:“你这人怎么——” 话说到一半,一楼的电梯门开了。 瞿金枝定睛一看:“何总!” 何冀北走过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高管。 “何总,您还记得我吗?”瞿金枝语气里带有几分讨好,“我是柔理的妈妈,前几天我们在医院见过。” 何冀北态度不冷不热:“有事吗?” “我来找柔理。” 他说:“她不在公司。” 那日在医院,经张兰那么一说,瞿金枝也觉得高柔理跟何冀北之间有点什么。 借着这个机会,瞿金枝想试探试探:“那您知不知道柔理住哪?”她笑着解释了一嘴,“我跟她拌了几句嘴,打电话她也不接,她来江州没多久,我还没去过她住的地方。” 何冀北迟疑了片刻:“稍等,我打个电话。” 他打给高柔理。 瞿金枝和张兰恨不得竖起耳朵来听。 “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不忙吗?” 何冀北说:“你妈妈来公司了。” “她去找你了?” “在公司一楼碰上的,她问我你住哪?” 来要房子钱的,高柔理说:“不用理她。” “嗯。”何冀北没挂掉电话,转头对瞿金枝女士说,“我不知道她住哪。” “……” 瞿金枝又不蠢。 对方是大老板,瞿金枝心里有火也不能发,赔了个笑:“何总,电话能不能给我接一下?” 何冀北挂断:“不能。” “……” 527:何高番外:何冀北硬核护妻(二更 何冀北挂断:“不能。” 瞿金枝:“……” 对方要不是大公司的老板,她早撸袖子骂人了。 sonia很有眼力见:“何总,和林董约的时间快到了。”也就还有个把小时吧。 何冀北嗯了声,直接走了。 瞿金枝和张兰这次没见到高柔理。 半个月后,高柔理收到了法院的起诉状副本,瞿金枝和张兰两家把她给告了。 钱可真是面照妖镜,是人是妖用钱照照就知道了。 高柔理被气笑了:“奶奶装人工关节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都说穷,做心脏搭桥的时候,你们也说穷。怎么,突然发横财了?有钱请律师了?” 瞿金枝在电话那头说得理直气壮:“你奶奶一直都是你爸和你大伯在赡养,卖房子的钱本来就该分给我们两家,有你什么事?” 高柔理还没见过这样没脸没皮的:“每个月从奶奶四千的养老金里拿八百块出来,这就叫赡养?” 瞿金枝嗓门很大,不甘示弱:“我们至少拿了八百块,你呢?你读大学花的还是你奶奶的钱。。” 高柔理是贷款读的大学,可瞿金枝就是不信,她不信老太太没掏私房钱出来。 “老人家的钱都要留给儿子,老了也是儿子养,这是天经地义。” 瞿金枝的娘家就是这样,女孩都是泼出去的水,谁会把钱泡在水里,所以老太太的钱当然得给儿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你奶奶接走不就是为了哄她把钱给你。” 坛县的房价不低,一百二十平的老房子卖了六十多万。 瞿金枝先兵后礼,硬气的话撂下之后又开始怀柔:“柔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你爸跟你大伯也不想闹得太难看,你让我们把你奶奶接回来,住你大伯那里还是住咱们家都行,就是这个钱你得拿出来,只要这事儿说妥了,我们立马去法院撤诉。” 高柔理受不了这些个嘴脸。 “钱你们就别想了,我跟奶奶就算拿去喂猪喂狗,也不会喂给白眼狼一个子儿。” “那就法庭上见。” 瞿金枝撂完话就挂了电话。 高柔理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很好笑?” 不好笑。 她的表情很气愤、很难过。 “不要生气。”何冀北把手放在她腹上,“对小龟毛不好。” 高柔理被逗笑了:“终于承认你是大龟毛了。” 大龟毛不会安慰人,去拿来指甲钳,把她生气时喜欢挠手心的指甲剪掉了,剪得整整齐齐。 “这件事我帮你处理,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如果当事人只有高柔理,她不会手下留情,但这件事还关系到老太太。老人家的心没那么狠,再怎么失望也是亲儿子。 高柔理说:“让他们安分吧。” 一个月后,高柔理收到了法院发出的开庭传票。 瞿金枝和高进辉见到何冀北是在收到传票后的第四天。 是高光磊开的门:“你是?” 门口的人穿着黑色衬衫,五官硬朗,轮廓立体,挺英俊的一张脸,就是眼神太过锋利,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男秘书。 “何冀北。” 瞿金枝在厨房听到了声音,立刻跑出来:“何总,您怎么来了?” 何冀北问:“能否进去说?” 瞿金枝虽然跟高柔理闹掰了,何冀北作为高柔理的老板,是不速之客,不过瞿金枝不敢怠慢有钱人:“请进请进。” 高进辉从房间出来了。 瞿金枝介绍说:“这是柔理公司的何总。” 高进辉用目光打量。 何冀北坐下,开门见山:“我是为柔理的案子来的。” 公司老板还会操心员工的家事? 瞿金枝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心里有了猜测:“您和我们家柔理?” 她以为高柔理是何冀北的情人之类的,不料—— 何冀北说:“我们已经结婚了。” 瞿金枝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馅饼从天上掉下来了。 何氏那么大个公司! 瞿金枝立马改了口,拿出丈母娘的架势:“小何,你和柔理结婚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高柔理结婚用的户口本是偷的。 何冀北往后抬了下头。 吴兴会意,把带来的文件袋放在茶几上。 瞿金枝真的以为是钱,兴奋地打开来,结果纸袋子里面只有一叠她看不懂的文件。 瞿金枝就看懂了四个字:“正恒地产。”她问儿子,“光磊,这不是你公司吗?” 高光磊把文件拿过去一看,脸色骤变,眼睛怒瞪向何冀北:“这些资料你怎么弄来的?” “你老板给的。” 高光磊读书不行,没考上本科,大专读的是会计专业。他好吃懒做,而且好高骛远,三天两头换工作。就在上个月,正恒地产的老板主动给他打电话,说在酒局上见过他,很欣赏他的能力,想聘用他。 他没多想就去上班了,而且被“委以重任”,就一个月,他人就飘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他现在手上戴的那块表是新买的,十八万多。 “你们串通起来害我?”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何冀北不认同:“有人逼你做假账了?逼你挪用公款了?” 行不正坐不端,赖谁? “这些东西让你去牢里蹲个三五年足够了,如果我想的话,让你蹲个七八年也不是没有可能,或者,”何冀北停顿几秒,面无表情,“或者让你在牢里少个胳膊少个腿。” “你、你——”高光磊吓到舌头打结。 高进辉夫妻两个一愣一愣的,还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何冀北起身,整理整理手上的袖扣:“撤诉之前,你们可以先去查查我以前是做什么的。” 他这是威胁,明目张胆地。 瞿金枝总算捋明白了,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女婿不是来丢馅饼的。 “你是来替柔理出气的?” 何冀北站着,一米八几的个子,压迫性十足:“你可以这样理解。” 瞿金枝气得大吼:“你们有钱人还能只手遮天不成?” 好天真的问题。 何冀北答:“能。” 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他不感兴趣,他掌下的那一方天地里就是钱和权说了算。 对了,还有一样——暴力。 这是锡北国际的生存规则。 走之前,何冀北还留了一句话:“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太太。” 下一个,高光平。 有贪念的人最好对付,给块肥肉就行了,为了吃肉,他们可以把道德和法律都踩在脚下。 三天后,瞿金枝和张兰两家去撤诉了。 528:何高番外:终篇1 三天后,瞿金枝和张兰两家去撤诉了。 瞿金枝咽不下那口气,电话打到高柔理那里。 “别人喝口水都要记住挖井的人,你现在厉害了,傍到了大款,以后用不着我们这些穷亲戚,连亲爸亲妈也不认了。” “亲爸亲妈?”高柔理笑了,“你们把我扔在县城十几年不闻不问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还有个亲女儿?” 算了,这种话说了也没意义,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孩,不会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夹枪带棍的话就免了,我听了二十多年也听腻了,还是那句话,等你和我爸老了,赡养你们的钱我哥出多少我也出多少,在那之前就少联系,我说话不好听,联系多了怕气着您。”?? 瞿金枝的确被她气得不轻:“你奶奶的事我就不说了,你拿了她的钱,以后你管她。法院那边我们已经撤诉了,但你老公那里有没有留底我们怎么知道?” 高柔理就明说了:“留了。” 瞿金枝嗓门顿时拔高:“你们还想干嘛?” “这要看你们想干嘛。”高柔理觉得自己挺好说话的,“只要你们不来找麻烦,我保证那些资料不会见光。” 老太太年纪大了,经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闹。。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瞿金枝心里恨得要死,想到儿子只能忍:“母女一场,给你个忠告,做事别做得太绝,现在你们新婚燕尔,何冀北当然护着你,以后要是他厌弃你了,可别回来哭。” 瞿金枝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高柔理一脚把沙发上的玩偶踹到地上。 何冀北进来,把玩偶捡起来,放好,跟右边的玩偶对称:“怎么了?” 高柔理好不爽:“吵架没发挥好。” 第二天上午,高柔理去看老太太。 金秋已过,天慢慢转凉,风里携了几分初冬的寒意。 太阳只出来了一会儿就吝啬地躲了起来,风特别嚣张,把小区的树都刮弯了腰,吹起遍地的花絮和落叶,发出呼呼响声,它在威风凛凛地告诉大家:让让,老子来了! “奶奶。”高柔理走过去搀扶,“起风了,我们上楼吧。” 老太太手里拎着买菜的布袋子,和话家常的“老姐妹”道了别,同高柔理一起回去。 老人家的腿动过手术,膝盖不太能弯得了,走路很慢。她的手瘦骨如柴,扶着高柔理的手:“柔理啊。” “嗯?” “奶奶给你添麻烦了。” 其实,老人家什么都知道。 高柔理扶着她进了电梯:“哪里麻烦了,还能有我小时候麻烦?” 瞿金枝怀高柔理的时候去查过男女,医生说是个儿子,夫妻两个高高兴兴把孩子生下来,结果是个女孩,本来瞿金枝要抱给别人养的,老太太不同意,就把孩子接到了坛县,养到了十八岁。 后来因为要在帝都上大学,高柔理才去父母那里住了几年。 她故意不提官司的事:“这样多好,您跟我在一个城市,以后要是我和何冀北吵架了,也有地方去。” 老太太把她撒娇的话当了真,语重心长地劝着:“两个人一起过日子,要互相包容,少吵点架,感情再好吵多了也会淡。” “嗯,我知道。” 老太太放下袋子,去卧室的柜子里把银行卡拿来,塞到高柔理手里:“这个卡你拿着,密码是你的生日。” 高柔理不要:“您留着自己花,我有钱。” “我哪有什么要花钱的地方。”老太太把卡硬塞给她,“这钱你收着,拿去把房贷还了,我知道小何他开公司有钱,但咱也不能事事都靠他,身上有钱才有底气,受了委屈也不用忍。” 高柔理别过脸去,等眼眶不热了才转回来:“房贷我已经用存款还清了,钱您别给我了。”她不想要老人家的钱,就临时想了个由头,“等后面办婚礼,您还要给我添嫁妆呢。” 老太太想想也是:“那我先给你收着。”她问孙女,“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何冀北提过,高柔理说不急。 “等小龟毛出生再说。” 老太太失笑:“哪有你这样给孩子取名。” 高柔理觉得小龟毛挺好听的。 老太太说不好,给曾外孙取了个小名,叫金蛋,俗是俗了点,但老话说贱名好养活。 高柔理怀孕满三个月后回公司上班了,何冀北本来不同意,但她坚持,金蛋在肚子里三个月了,一点儿没折腾她,她不害喜,也不嗜睡,和没怀孕一样。回公司上班之前她跟何冀北约法三章,暂时不公开,一切照旧。 何冀北有点转变不过来,高柔理就很信手拈来了。 “柔理。” 总经办就他们两个人在。 高柔理提醒:“叫高秘书。” 刚好,去吃下午茶的同事回来了。 何冀北收到高柔理的眼神示意,配合地改了口:“高秘书。” 高秘书起身,身上的a字裙平平整整:“何总,您说。” 何冀北觉得他老婆可以去当演员:“帮我安排一下季度会议。” 高柔理职业微笑:“好的,何总。” 何冀北转身回办公室,目光扫过刚进来的邢璐,视线停留了几秒,但没说什么。 等何冀北办公室的门关上,邢璐问在场的同事们:“何总刚刚是不是看我了?” sonia点头:“好像是。” 看秘书这种事要搁别的老板身上,绝对是二十万字起步的言情桥段,甚至还可能涉及到伦理和禁忌。 何冀北就算了。 邢璐原地转了个圈圈:“帮我看看,我哪儿不对称了?” sonia把她上上下下打量。 高柔理说:“耳钉。” 邢璐把刚过耳的短发别到耳后,她今天戴了一对玫瑰色的耳钉:“这都看出来了?我进办公室之前还故意用头发挡了一下。”她一边抱怨一边摘耳钉,“何总眼睛也太尖了吧。” 两个耳钉不对称,一边是星星一边是月亮。 高柔理说:“没关系,不用摘了。” 邢璐立马把取下来的耳钉戴回去,以往也是这样,只要高秘书说可以,那就没什么问题。 何冀北的强迫症其实也有个度,只要不超过那个度,他会容忍,不过那个度一直以来都只有高柔理拿捏得准。 高柔理回座位,把采购部的计划表汇总整理后打印出来,然后去茶水间冲了杯咖啡,水温、咖啡豆的量、搅拌的方式都按照何冀北的标准来。 她敲门。 何冀北说:“请进。” 她走路不出声,姿态端庄优雅,把咖啡和文件一并放下:“何总,这是采购部的计划表,需要您审批一下。” 何冀北随便翻了两页:“你看了吗?” “我已经看过了。” “数据呢?” “都核对无误。” 何冀北翻到最后,和往常很多次一样,直接签字:“让齐总监做一下供应商考察。” “好的何总。” 高柔理接过文件,转身走了几步,停下来,拿出手机,拨号。 何冀北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他一脸困惑地接了。 高柔理背对着他:“何冀北。” 刚刚还叫何总。 何冀北觉得她奇奇怪怪。 她语气跟刚刚不一样,跟在家里一样:“通融一下呗,能不能别管女同事的穿戴?” 何冀北狡辩:“我没管。”他都没说一句。 “你嘴上是没管,你用眼睛管了。” 那没办法,眼睛有自己的想法,何冀北不觉得自己严苛:“她戴错了耳环,戴了一个星星一个月亮。” “没戴错,那是时尚。” 何冀北不懂这种时尚。 高柔理拿出哄小孩的口吻:“下次你就当没看见行不行?” 他不情不愿:“嗯。” 高柔理挂了电话,然后回头,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抱歉何总,刚刚处理了点私事。” 何冀北:“……” 她切换自如,一人分饰两角。等回家了,他要问问她有没有当演员的兴趣。 因为有个并购的案子,何冀北六点半才下班,高柔理作为秘书,不可能先走。 两人一起去了地下停车场,何冀北帮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她双手放在身前,是标准的秘书站姿:“何总,我可以下班了吗?” “嗯。” 以前他点头后,她会说何总慢走。 她手抬起来,揉了揉脖子,然后抱他,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软绵绵地说:“老公,我们今晚吃什么?” 她切换好快。 何冀北慢了好几拍才伸手去扶她的腰:“都可以。” “做饭的阿姨请假回家了,我不想做饭。”她在他脸上亲了下,“我们出去吃吧。” “好。” 529:何高番外:终篇2 高柔理对何冀北千依百顺,在公司的时候。 “高秘书。。。”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何总您说。” “帮我取消周五的产品会议,另外通知财务部,准备一下东郊那块地的拍卖。” “好的,何总。” 她刚跟财务部联系完,何冀北又叫她。 “高秘书。” 她起身,走进他办公室:“何总您叫我。” 除了没梳中分之外,她的工作状态和以前一样,专业、耐心、全能,且脾气好。 何冀北用钢笔的笔帽叩了叩桌上的文件夹:“谁做的报告?让他重做。” “数据有问题吗?” “太乱了。” 字体不统一,而且排列乱七八糟。 高柔理拿起来翻了两页:“是研发部新来的同事做的,他可能还不知道您的习惯,我整理一下吧。” 何冀北有强迫症,除了新员工,公司上下都知道,交到他手上的东西,居中处理是最基本的。 “让他自己整理。” “好的,何总。” 好的,何总。 是高秘书在公司的口头禅。 “高秘书,茶水间的盆栽你找人重新摆放一下。” “好的,何总。” “高秘书,帮我把下周四的行程取消。” “好的,何总。” 下周四是高柔理产检的日子,她记得何冀北一周内所有的行程,却不记得自己哪天产检。 “高秘书。” 何冀北在办公室叫她。 她敲门后进去:“何总。” 何冀北关上门,把百叶窗拉下来。 “你拉窗干嘛?” 他个子高,弯下腰来,用手轻轻转动她的耳环,让两边的樱桃耳坠对称。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高秘书很有职业操守:“现在是工作时间。” 秘书的工作很杂,何冀北不习惯别人,很多琐碎的事都需要她处理。 “你就当是我给的工作。”他说。 老板都发话了,那当然要听了。 高秘书笑吟吟地应:“好的,何总。” 高柔理还是那个知性、温柔的万能秘书,工作上对何冀北有求必应,并没有因他们现在的关系而有所改变。她被惹毛的时候,也依旧会找个没人的地方,疯狂吐槽作为老板的何冀北。 不过,在家就不一样了。 在家她是他的妻子,忍无可忍的时候她就不忍,可能因为在孕期,她引以为傲的耐心大打折扣了。 “柔理,剪刀在哪?” 剪刀在哪?遥控器在哪?u盘在哪?充电器在哪? 几乎每日一问。 高柔理为了让他找得到东西,把家里所有东西都固定放置了。 “电视机下面那个柜子里。” 何冀北去卧室找她:“不在,我找了。” 她窝在飘窗上敷面膜:“你是不是用了没放回原处?” “我不记得。” 何冀北有对称强迫,不过他又很矛盾,喜欢乱放东西,当然,他会很整齐地乱放,比如剪刀会和遥控器放在同一个抽屉的左右两边,包装好的手表会和包装好的领带放在同一个柜子的左右两个角落,并且,他绝不允许桌上有东西,必须全部收在抽屉或衣柜当中,而且抽屉和衣柜全部要关好,不能留一点缝。 高柔理顶着面膜去给他找剪刀。 她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了放在遥控器旁边的剪刀,她说他:“下次用了要放回原处。” 何冀北每次这个时候都会很乖:“哦。” 但——下次他还是会整齐地乱放。 这不算什么,比起生活白痴,他的强迫症有时候更让高柔理跳脚。 比如,她在客厅追剧,用平板,讲的是一个恐怖的杀人变态。 她正看得毛骨悚然,何冀北去把窗帘拉上了。 客厅顿时暗了。 她一个激灵,腰板坐直,回头就看见何冀北固执地把窗帘中间那条缝拉死了。 “你干嘛?” 他说:“拉窗帘。” 电视里的配乐很阴森,变态杀人犯吹着口哨,在给受害者剪指甲,剪得鲜血直流。 “大白天的你拉窗帘干嘛?” 他说:“右边也拉上了。” 这会儿太阳还没下山,客厅朝南,晒得到夕阳。 “我坐在右边,不拉上很晒。”高柔理去把左边窗帘拉开,“你别管了,全拉上太黑。” 何冀北不会不听她的,他只会一直盯着窗帘看。 高柔理拿玩偶扔他:“你要是看着不舒服,就去卧室。” 行吧。 何冀北把玩偶捡起来,端端正正地放在沙发的正中间,随后去卧室。 诸如此类的,还有一桩桩一件件。 某天。 何冀北陪高柔理逛街。 “老公,这件好看,还是这件?” 一件款式不对称、一件印花不对称。 何冀北指另外一件:“那一件。” 可能到了五十岁高柔理会考虑他的建议,她摸摸尚且平坦的肚子,孕妇嘛,有小性子:“两件都帮我包起来。” 又某天。 高柔理刚换完鞋准备出门。 何冀北盯着她的鞋子看:“怎么两边图案不一样?” 今年很流行这种随意涂鸦的款式。 “这样好看。” 何冀北没说什么,又看了一眼。 高柔理知道他强迫症又犯了:“看着不舒服?” “嗯。” 今天周日,不上班,她不是高秘书,她是高孕妇:“忍着。” 又某天。 高柔理发现自己养在阳台的花被搬动了。 “何冀北,你动我花干嘛?” 何冀北说:“没放好。” 这会儿孕激素上头,高柔理不能忍:“我故意放在同一边,另一边日照太长,会把花晒死。” 何冀北解释:“我没养过花,不知道。” “给我挪回去,立刻。” “哦。” 何冀北任劳任怨地把花盆全部挪回原地,就像高柔理在公司那样任劳任怨。 婚后他们就是这个相处模式,有他占山的时候,也有她为王的时候,彼此臣服。 高柔理显怀比较晚,四五个月才见肚子。江州的一月份很冷,冬天的外套已经藏不住何金蛋了。 她倒也没有刻意去遮掩,就很顺其自然。 “高秘书。” “嗯?” sonia坐在转椅上,脚踮地,挪着椅子凑过去:“那个,”她不好直说,“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高柔理把挂在脖子上的婚戒拉出来:“我结婚了。” 何总迅速啊。 “你……”sonia看向她的小腹。 高柔理大方承认:“四个半月。” 何总火速啊。 sonia嘴上打趣:“口风这么紧,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还没摆酒,所以就没说。”另外一个原因是,高柔理不想被特别对待。 sonia试探试探:“你老公?” 高柔理暂时还不想公开,把婚戒遮好:“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早八百年就看出来了的sonia配合她的表演:“好啊。” 怀金蛋的第八个月,高柔理开始休产假。她跟怀了个假孩子似的,能吃能睡,不抽筋不孕吐不失眠。 预产期在五月二十二号。 五月十五号高柔理住院待产,十九号上午开始宫缩阵痛,傍晚六点三十七,金蛋出生。 金蛋六斤一两,男孩。 晚上,高柔理在朋友圈晒了金蛋的照片。 下面的留言: 总经办sonia:【恭喜何总】 总经办邢璐:【恭喜何总】 产品与研发关心怡:【恭喜何总】 市场部郑君茂:【恭喜何总】 总经办吴兴:【恭喜何总】 后面全是恭喜何总,队形非常统一。 高柔理看完惊呆了:“他们怎么知道是你的?” 何冀北摇头。 高柔理给sonia发了个问号。 sonia秒懂秒回:“何总演技太差了,总经办的都看出来了。” 何冀北每次挑完“刺”,下一个动作就是去看高柔理的脸色。 “那其他人呢?” “我帮你问问。”sonia问完回复,“好几个人看见过,你跟何总那啥,在停车场。” 高柔理有点郁闷,合着她白演了大半年。 人生经验:少在停车场接吻。 金蛋的大名是何冀北取的,叫何觉(jue,二声)。 为什么叫何觉?因为他觉特别多,总不能叫何觉(jiao,四声)。 金蛋小朋友长得更像妈妈。 “妈妈,我能不戴这个胸针吗?” 胸针上刻了名字,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有一个。 “为什么不想戴?” 四岁的金蛋声音还很奶,但语气神态都很正经八百:“只戴一边很丑。” 金蛋觉得一切事物都是对称状态下最美。 高柔理用手指点了点小朋友的胸针:“很丑啊。”她微笑,“忍着。” 金蛋:“……哦。” 没错,她生了个小龟毛。 何冀北用事实证明,他把强迫症写进了基因里。 ------题外话------ **** 何高番外写完了~ 530:洪醒番外:江醒的求偶行为 江醒第一次见洪端端本人是在九月份,在祁栽阳家附近的公园里。 当时是月底,降温了,室外十几度,她穿了一身像睡衣又像玩偶服的套装,黑白色,从头裹到脚,不动的时候像只苗条的企鹅。。。 她在跳广场舞,站在一群老太太中间,鹤立鸡群,跳得手忙脚乱。 舞姿嘛,特别像鸭子走路。 严格来说,那也不算江醒第一次见她。他以前在颁奖晚会上也碰见过她,不过没同台,没正面碰上,也没特别注意,倒是时常在网上看到她的消息,不是刻意关注,就是这姑娘黑料太多,经常被骂上热搜。 她显然没有舞蹈的天分,但她好学,学着前面老太太的舞步,同手同脚地扭得很欢快。 她那身衣服太醒目了,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她。 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洪端端?” 洪端端立刻变声:“我不是。” 她捂住已经戴了口罩的脸,拔腿就跑。 江醒把鸭舌帽压低,跟了上去。 祁栽阳的住处离跳广场舞的公园只有几分钟的路,洪端端边跑边往后边看。 她感觉有个影子在跟着她。 她很慌,摸到手机给经纪人打电话:“喂。” 杨幼兰问她干嘛。 她声音都抖了:“兰兰,有人跟踪我。” 不像是刚刚那个认出她的女孩。 她好怕哦。 “好像是私生饭。” 江醒脚步骤然停下。 他跟着她干嘛?他反应过来,他的任务对象是祁栽阳。 失误。 他又折回广场,继续“监督”祁栽阳。 他的雇主是徐伯临。 祁栽阳的妻子二十多年前车祸去世,一尸两命,但没有找到尸体。祁栽阳一直在找肇事者,还发出了高额悬赏。 上周有目击证人出现,徐伯临让他盯着那个目击证人和祁栽阳,并且收集消息。 “江醒?” 你说巧不巧?认出洪端端的那个追星女孩也认出了包得亲妈都不一定认得出来的江醒。 “江醒!” 女孩追上去。 江醒把卫衣的帽子套在鸭舌帽上,低下头:“我不是。” 他快步没入人群,隐身在绿化带里。 艺人这个职业,不适合职业跑腿人,尤其是他这种不想露脸的职业跑腿人, 但是,当艺人来钱快。 祁栽阳下了几盘棋就回去了,江醒暗中跟着他,还没到祁栽阳家,就先听到了洪端端飙歌的声音。 “死了都要爱~爱——” 五个字,三个字破音,最后一个字破成了“惨叫的海豚音”。 一周后。 江醒看着台上穿仙女裙唱情歌的洪端端,客观地评价了一句:“口型对得还不错。” 坐在江醒旁边的是同公司的男艺人,叫陆韩宇。 “假唱?” 江醒嗯了声。 陆韩宇有点近视,眯着眼看舞台:“这次晚会不是不让假唱吗?” 江醒笑起来有那么股子邪气,穿一身黑色正装,极其矛盾的两种气质在他身上融合得丝毫不突兀。 “她不假唱没法播。” 语气略带调侃,有点逗趣的意味。 陆韩宇听出了点不寻常的味道:“你听过她的现场?” 还真听过。 江醒没说,结束了话题。 洪端端演唱完回到座位,挺不巧的,就在江醒前面一排的左边一个位置。 他自然地把修长的左腿伸出去。 没到一分钟,洪端端回了头,目光先落在陆韩宇身上,然后低头看裙子,之后把目光移向江醒。 视线对上,他给了回应:“嗯?” 就一个字。 分明不熟,却是很意味深长的调调。 可能灯光太迷离,旁边的陆韩宇听出了几分暧昧的意思。 洪端端今晚的妆很漂亮,口红和眼影都很斩男,她提醒:“你踩到我裙子了。” 她知道江醒,但没说过话,这是他们第一次对话。 江醒拿开脚:“抱歉。” 洪端端把裙摆往前扯了扯,免得再被人踩到。 江醒像个没事人一样,懒懒散散地靠着椅子,消磨时间的同时,几次三番地把注意力分给洪端端后颈那缕惹得她频频抓脖子的头发。 镜头没拍到,但陆韩宇看见了,江醒刚刚是故意踩洪端端的裙子。 为什么踩她裙子? 幼儿园的小子都用这种方式“求偶”。 当天晚上,江醒又听见了洪端端的现场。他刚在客厅放好窃听器,浴室里响起了洪端端鬼哭狼嚎的声音。 “死了都要爱,不哭到微笑不痛快,宇宙毁灭心还——啊!” 尾音是惨叫声。 江醒本来打算跳窗离开,脚步莫名其妙地停住了。 刚刚还鬼哭狼嚎的人这会儿声音弱弱的:“舅舅。” 祁栽阳在外面的院子里接电话。 “舅舅。” 洪端端痛得哼哼了声,大声点喊:“舅舅。” 估计摔得不轻。 祁栽阳没听到,在骂跟他通电话的人。 江醒走路没声,过去敲了敲门。 浴室里传来带着哭腔的颤音:“舅,我摔脑袋了……” 这姑娘有点蠢啊。 她要哭了:“帮我打120。” 还有—— “快叫我妈来。” 江醒还真思考了一下他有没有祁培林的号码,结论是没有。这就没办法了,他从窗户跳下去。 稍后,咣的一声! 二楼的玻璃被砸中了,祁栽阳闻声后立刻挂掉电话,跑进屋里。 “端端!” 浴室里,洪端端仰面躺着,睁着眼,眼前天旋地转:“舅,你打120了吗?” 她当然不知道刚刚敲门的不是祁栽阳。 “打120干嘛?你咋了?” “我摔了,动不了。” 她摔了,脑震荡。 时隔两个月,江醒又碰上了洪端端,在综艺节目上。五个主持人,五个嘉宾,玩一个“你有我没有”的游戏。 江醒觉得无聊透顶了。 每个人头上都悬着一个锅盖,轮流说一件自己从来没做过的事,其他人只要做过,就得挨砸。 其中一个主持人说他从来没骑过自行车。 其余九个人都骑过,集体被砸。 轮到江醒,他想了下:“我没有跳过广场舞。” 洪端端跳过。 咣的一下,她被砸了一锅盖。 第二轮,江醒:“我没有假唱过。” 洪端端和另外一个女嘉宾假唱过。 咣的一下,她和女嘉宾都被砸了一锅盖。 第三轮,江醒:“我没有洗澡的时候摔成脑震荡过。” 就洪端端洗澡的时候摔成了脑震荡。 咣的一下,她又被砸了一锅盖。 这里提一下,洪端端的脑震荡上个月就好了,她发过微博。 节目录完。 洪端端的丸子头都被砸歪了,杨幼兰心疼自家艺人:“没事吧?” 她被砸得最多。 她揉揉脑袋:“没事,顶多脑震荡。” “……” 当然不会真脑震荡,那个锅盖是特殊材质的,砸上去只是听着声音响。 杨幼兰看了眼时间,有点赶:“各位老师辛苦了,端端还有通告,我们得先走了。” 洪端端出演播大厅之前,回头狠狠剜了江醒一眼,眼神凶巴巴,像刚长出爪子的猫。 江醒突然想养猫了。 经纪人巩帆递了瓶矿泉水给他:“你跟洪端端很熟?” 他单手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不熟。” “那怎么一说一个准?” 洗澡摔成脑震荡可不是什么常规操作。 “可能,”江醒睁眼说瞎话,“我克她。” 巩帆:“呵呵。” 这期节目播出的当天,洪端端上了热搜,跟江醒一起。 江醒是顶流,哪个女艺人的名字跟他摆一起都会被热议。 【我醒哥是洪端端肚子里的蛔虫吗?】 【我怎么感觉江醒是故意的,噢,这奸情的味道】 【洪端端买热搜了吧】 【两人颜值太高,我有点想磕cp】 【拒绝捆绑,江醒独自美丽】 【拒绝捆绑,洪端端独自美丽】 【……】 他们第五次打照面是在星光大赏的红毯上,洪端端走在江醒前面。那天很冷,零下好几度,穿礼服的女艺人一个个被冻得打哆嗦。 江醒走完进去,听见洪端端说:“兰兰,我暖宝宝快掉了。” 江醒少听了个字。 ——我宝宝快掉了。 他愣在当场。 ------题外话------ ***** 时间轴是:荣耀夫妇相识的前一年九月,江醒接了徐伯临的跑腿任务。 前面暗恋的部分会简写,然后在一起的部分正文写了,也简写 531:洪醒番外:怀孕产检喜当爹? 他愣在当场。 至于原因,他用惊讶来说服自己。。。 “江醒。” “江醒。” 他回神:“嗯?” 坐他旁边的男艺人提醒:“想什么呢?快到你了。” 想什么? 他在想洪端端最近和哪些男艺人合作过。 晚会的时长很长,加上红毯时间超过了五个小时,江醒拿了优秀男演员奖。 洪端端什么奖也没拿。 杨幼兰安慰她:“没事儿,你的战场不在奖台,在红毯,拿不拿奖无所谓,美就行了。” 花瓶女演员兼专业毯星洪端端无言以对。 杨幼兰的定位很准确,当天晚上洪端端就上了热搜,两套高奢礼服让她再次一战成名。没拿到奖不要紧,比美,她就没输过。 江醒再见到洪端端是在一周后,在医院,在妇产科。 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探头探脑的样子,像个第一次偷东西的小贼。 江醒一眼就认出来了:“洪端端。” 洪端端背对着他,不转身,老太太一样弯着腰:“你认错人了。” 她故意掐着嗓子,装烟嗓。她是女艺人,女艺人加妇产科等于黑料。 周日医院人不多。 江醒也不怕被拍,就戴了个口罩。 这种时候,理应装作不认识,而且本来就不熟,但等他反应过来,脚已经迈出去了。 “没认错。” 干嘛要戳穿她? 江醒一直觉得这姑娘奇奇怪怪,而且她的奇奇怪怪能传染,把他也搞得奇奇怪怪。 洪端端转过头来,口罩外面还围了围巾。 “很多人都说我像她。”她拿出她那尬到能抠出三室一厅的演技来,“实不相瞒,我是她表姐。” 她的眼睛很漂亮,很干净,像他曾经见过的、夕阳里汨顿江的水。 他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变态,他想抠出来珍藏。 “别装了。”他把她的名字念得慢条斯理,“洪端端。” 洪端端想翻白眼,忍住了。 她从包包里拿出一张照片、一支马克笔,用央求的语气跟他商量:“我给你to签,你别跟人说在医院见过我行吗?” 她没认出来。 江醒笑了笑,笑得迷人又危险:“行啊。” 洪端端觉得这个男粉还蛮通情达理的。 她用笔在照片上写上“to”,然后笔尖停下,抬头问男粉:“你的名字是?” 他台词功底好,说话字正腔圆:“江醒。” “!” 洪端端仰着一张猫系包子脸,脸上是惊呆的表情:“江醒?” 江醒把口罩往下拉了一点,露出高挺的鼻子:“我跟他不像吗?很多人说我像他。”他胡说八道的时候不眨眼,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演技,“实不相瞒,我是他表哥。” 洪端端:“……” 这位影帝是过气了吗,这么闲?她在心里吐槽。 江醒跟逗猫似的:“to签还签不签?” 她洪端端怕过谁:“签。” 她大笔一挥—— to江醒: 祝你越来越红 洪端端 签完她把照片递给江醒。 江醒接过去:“他没陪你来?” 他以为她来产检。 洪端端以为他说的是杨幼兰:“她去帮我拿检查报告了。”不想聊,不熟。 刚好,江醒的手机响了。 经纪人打来的:“已经给你挂号了,你人呢?” 江醒上午拍戏扭伤了手,巩帆去给他挂号,结果一转头,人不见了。 江醒问:“你在哪?” “骨科的诊室。” 照片被他拿在手里把玩,目光懒懒散散地落在洪端端身上:“我马上到。” 电话一挂,洪端端说:“慢走。” 江醒把照片揣兜里,掉头去了骨科。 巩帆见到他就问:“你上哪去了?” 他手揣着兜,漫不经心:“厕所。” 狗仔藏在了楼梯口,是尾随江醒来的,洪端端成了城门下的池鱼。 当天晚上八点整,当红小花被曝出未婚先孕。这个当红小花正是洪端端,于是她又双叒叕横扫了热搜榜。 洪端端颜粉多,黑粉更多,留言分分钟刷爆。 【洪端端:我要悄悄怀孕,然后惊艳所有人】 【媒体迷惑行为之一:女演员去医院就是怀孕】 【如图】 这位网友附上了狗仔曝光的照片,并把照片里妇产科三个字重点圈了出来。 洪端端的粉丝努力控评。 【就不能是去妇科?】 【这家医院我知道,妇科产科没分开,都属于妇产科】 【蹲官宣】 【洪端端简直有毒】 【没作品还天天占用公共资源,烦不烦】 【脱粉算我输】 【孩子谁的?】 一位id为洪端端背后的男人评论:【终于瞒不住了,没错,我跟端端有个孩子】 【坐等端端辟谣】 【……】 吃瓜群众都奔赴到了瓜田里,等第二波瓜。 洪端端那头还没辟谣,狗仔这边又爆了新料:孩子生父疑似顶流男演员! ——照片拍到了洪端端和江醒在医院同框。 这下热搜直接爆掉,一大波江醒的粉丝赶来。洪端端黑料缠身,江醒的粉丝至少八成以上都接受不了她跟江醒闹绯闻。 【又来捆绑我醒哥?】 【别造谣,江醒去医院是因为拍戏伤到了手腕】 【洪端端不配,谢谢】 【洪端端的工作室到现在还不辟谣,不是炒作我把键盘吃了】 【造谣?我们端端不需要,一个月上五次热搜了解一下】 【说不配的过分了,洪端端什么出身?】 【江醒快跑,有人碰瓷】 【如果是江醒,我同意】 【上次砸锅盖就看出不寻常了】 【端端,给老母亲争气点,拿下江醒,让评论区里江醒家的娘儿们哭起来!】 【……】 巩帆刷完微博,问江醒:“你跟洪端端什么关系?” 江醒还没收工,刚拍完一个镜头,妆没卸,他用手指抹了下嘴角的人造血浆:“没关系。” “狗仔说她怀了你的孩子。”巩帆把狗仔拍的照片给他看,“真的假的?” 他抽了张纸,擦掉手上的血,目光扫过手机屏幕:“假的。” 巩帆有数了:“你自己辟谣还是让工作室出面?” 他把手机拿过去,点开洪端端的微博:“不急。” 不急? 巩帆觉得他不对劲。 十点,江醒的粉丝坐不住了,纷纷留言。 【还不辟谣,留着过年吗?@江醒工作室】 【醒哥,你醒醒!】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求你了,吱个声】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成熟的粉丝已经学会了自己给自己打预防针:醒哥也快奔三了】 【……】 江醒的粉丝没蹲到自家偶像辟谣,不过洪端端那边发声了。 十点十分,杨幼兰晒出了洪端端的病例单,并配文字:没怀孕,没恋爱,目前单身。 病例单上写的是月经不调。 江醒的粉丝把一晚上的担惊受怕都归罪于洪端端,过来她这边泄愤。 【现在才辟谣,故意的吧】 【你家正主不也没辟谣】 【胡乱爆料的人不出来道个歉?】 紧接着,江醒也发了一条微博。 江醒v:没恋爱,目前单身 【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因为这事儿,醒哥刚刚安慰了我半个小时】 【不对头,以前这种绯闻醒哥和工作室都是第一时间辟谣】 巩帆也越看越觉得不对头,他有种错觉,觉得江醒这条微博是发给洪端端看的。 让他先试探试探:“你觉得洪端端怎么样?” 江醒坐在保姆车的后座,眼睛闭着:“很漂亮。” 好肤浅的回答,不像江醒会说出口的话。 娱乐圈诱惑多,什么美人没有,江醒这样的地位,投怀送抱的女人不知道多少,但巩帆知道,江醒没有性·生活。 巩帆继续试探:“你喜欢漂亮的女人吗?” 后座上闭目养神的人睁开眼睛,笑着:“你觉得呢?” 巩帆觉得没有男人会不喜欢漂亮女人。 ------题外话------ **** 巩帆:你没有***。 江醒:…… 532:洪醒番外:盯妻狂魔,护妻狂魔 巩帆觉得没有男人会不喜欢漂亮女人。 女人的话题到此为止,还有正事。。。 “张导找过我好几次了,想让你去录一期节目。” “不去。” 江醒不喜欢上综艺。 巩帆客观地建议:“我觉得你可以适当地去真人秀节目露个脸,你的粉丝都说你太高冷。” 虽然江醒已经很红了,但作为经纪人,巩帆当然希望他能更红。 江醒还是那句:“不去。” 行吧,祖宗。 翌日。 上午十一点多,巩帆接到江醒的电话。 “昨天你说的那个节目,帮我推了吗?” “推了。” 他是多么通情达理的经纪人,顶流不喜欢干的事他从来不勉强。 那不是顶流呢? 不是顶流还敢不营业,呵,腿打折。 “去帮我说一声,”江醒说,“我去。” 他昨天还很坚决地拒绝了。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他不要脸地睁眼说瞎话:“我觉得我应该适当地去真人秀节目露个脸,我的粉丝都说我太高冷。” “呵呵。” 信你个鬼。 哎,艺人红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洪端端也去录了那期节目,是个户外竞技类的节目,江醒跟她不在一个队。 前面进行了三轮游戏,赢的那队可以拿到最终环节的线索。现在到了最终环节,场地内藏有无数福袋,福袋里面有空白卡,也有线索。当然了,福袋可以自己找,也可以用抢的。 洪端端简直是找东西的一把好手,开局不到十五分钟,她已经找到两个有效福袋了。 有了福袋之后,她感觉全世界都在盯着她,全世界都想害她、想狙她、想抢她的福袋。 她偷偷摸摸,猫着腰走路。 突然—— “洪端端。” 她立马把福袋藏进卫衣里,又把衣摆塞进裤腰,动作一气呵成,然后回头,装若无其事:“你也在啊,真巧。” 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你找到了?” 她大力摇头,坚决不承认:“没有。” 脸上是用力过猛的表情。 节目组给江醒那队准备的队服是粉色。 江醒那张脸,眼睛太邪气,眉骨和轮廓又很周正,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不适合粉色。 不。 他穿上后你就不会这样觉得了,真的有人又妖又正。 就洪端端那点演技,都不够他看:“给我看看。” 洪端端摊开手,还抖了抖,眨巴眼,增加无辜感:“我什么都没有。” “没有啊。” 江醒朝她走近,手没碰到她一下,用目光——“搜”她的身,从上到下,从身上到脸上。 这么放肆的眼神,别人做肯定很登徒子,江醒不一样,他眼神里有攻击性,却不会让人不适,只会让人害怕。 打个通俗易懂的比方吧,如果是别人,你可能会觉得被色狼盯上了,但对象是江醒,你只会觉得是被狼盯上了。 洪端端立刻抱住自己:“你别抢我的。” 江醒倚着门,伸出一条腿,踩在对面的椅子上,把唯一的出口堵死。 像猫捉老鼠,不急着吃,抓到了先逗一逗、玩一玩。 “行啊。”不过他有条件,“表演个节目我就放过你。” 罪过啊,花瓶女艺人唱歌跳舞都不行。 洪端端打着商量:“学狗叫可以吗?” 她忘了,她的人设是小仙女。 江醒压住往上跑的嘴角:“可以。”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汪~” 第一声狗叫有模有样。 洪端端还自带解说:“这是小狗。” “汪。” 第二声,惟妙惟肖。 她说:“这是大狗。” “汪!” 第三声,挺凶。 让她模仿,谁让她超越了? 她很瘦,只有脸是肉嘟嘟的:“这是老狗。” 连着三声狗叫,学到了精髓。 江醒扶着墙,虎牙都笑出来了。 洪端端才不像他这样不正经,她是最认真玩游戏的嘉宾,沉迷游戏,保护福袋里的线索,不可自拔:“我能走了吗?” 江醒把脚收回去,让开路:“走吧。” 她拔腿就跑。 九分钟后—— “洪端端。” 草,又被逮了! 洪端端心里骂完粗话,回头可怜地求饶:“大哥,”她搓手,“放小妹一马。” 又是江醒,又是他!阴魂不散本魂! 他身后是一整面墙的镜子,镜子里有一只捕猎的狮子,似笑非笑,不疾不徐。 “那得看你的表现。” 洪端端非常有觉悟:“我给你表演个节目。” 一回生,二回就熟了。 “咯、咯、咯。” 她还配了肢体语言,翅膀扑腾:“这是小鸡。” “咯咯咯。” “这是母鸡。” 母鸡是要下蛋了。 “咯咯咯!” “这是公鸡。” 公鸡在打鸣,洪端端特意伸长了脖子。 一家三口,三只鸡,各有特色。 旁边的摄影师忍不住,笑得肩膀一直抖,镜头就跟着抖,他是专业的,不是憋不住绝不会这样笑场。 江醒也在笑,很少笑得这样肆意开怀。 洪端端好窘,揣紧怀里的福袋:“我可以走了吗?” 江醒让开路:“乖,别再让我抓到。” 那个乖,没说出声音,机器录不到。 洪端端就觉得,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她赶紧遁了。 十九分钟后—— “洪端端。” 江醒嗓音条件挺好的,怎么不去唱歌。 洪端端实在没忍住,避开摄像机,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江醒简直是她的克星。 她调整好表情管理,然后转身,熟练地开始了她的第三次表演,次数多了也就脸不红心不跳了。 “汪!” “这是博美。”博美是奶凶。 “汪!” “这是泰迪。”泰迪是龇牙的凶。 “汪!” “这是哈士奇。”哈士奇是蠢凶。 不止叫声学得像,她甚至配上了哈士奇即将拆家的表情。 江醒笑着目送小姑娘逃走。 从江醒的魔爪里跑出来后,洪端端碰到了队友,她瞬间犹如见到了亲人:“璐璐,我好惨,江醒太可怕了!” 只有摄影师知道,洪端端到处找福袋,江醒到处找洪端端。 最后,洪端端那队赢了,江醒最后一环节的贡献度为零。 节目没那么快播出,节目组故意剪了个预告片出来,吊大家胃口。不过,由于江醒太明目张胆,节目组剪完后,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给江醒过了一遍,毕竟是顶流,得罪不起。江醒让删了几个镜头,但洪端端学鸡叫狗叫都保留了。 预告一出来,果然,粉丝热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醒是在洪端端身上装了雷达吗?】 【也不红,倒是爱蹭】 【江醒故意的吧】 【醒哥一笑,我就腿软】 【影帝大人三逗小娇妻】 【洪端端,你的仙女人设要崩了!】 【江醒好宠,洪端端好可,这对太好磕了】 【洪端端有毒,最近一直往江醒身边贴】 【谁贴谁啊,我看到的是江醒一直往洪端端面前凑】 【谁说我们端端演技不好,她只是没接到适合她的角色,敢让她演个宠物吗?】 【天,头一回见江醒这么笑,看完我要怀孕了!】 【太明显了,江醒不喜欢洪端端我直播吃键盘】 【……】 虽然江醒的粉丝很反感江醒跟洪端端互动,把洪端端骂得很惨,但这期节目一出来,洪端端凭借自己传神的模仿圈了一大波路人粉。 三月上旬,江醒进组拍戏,去了沙漠。 巩帆最近在带新人,没空管江醒,以至于他都不知道江醒已经回南城了。沙漠信号不好,江醒断了三周的网,就是这三周里,洪端端又被骂上了热搜,原因是她在综艺游戏里,对一个女演员下手太“重”。 一直被网络暴力,她会不会抑郁? 江醒开着车,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没有注意到他的车轮有了自己的想法,已经停在了洪端端家外面。 刚好,洪端端哼着歌就出来了。她家门口停了一辆保姆车,杨幼兰在车上等她。 “有什么开心事?” 洪端端温柔地摸了摸手里屎黄色的包包,开心得眼线都要飞起来:“我买到了我一直想买、但超级难买到的包包。” 她今天穿得很少女,为了搭配新包包。 杨幼兰吐槽:“你还买,再买屋里都放不下了。” 洪端端是个买包狂魔:“那就换个房子。” 江醒想到了一个词语:包治百病。 她应该不会抑郁了。 祁栽阳妻子那个案件的目击证人是假的,对方为了悬赏金撒了谎。 跑腿任务的尾款徐伯临早就结了,江醒不需要再盯着祁栽阳,但在那一个月的任务期里,他养成了一个习惯,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像个私生一样,跟着洪端端。 比如现在。 洪端端今晚要录个棚内节目,杨幼兰把她送到电视台后,回公司处理一个代言的事项。节目录完,杨幼兰还在公司,助理姚茜还赞助没回来,打电话说还要好一会儿,洪端端让她不用赶,说自己开车回去。 因为是电视台的停车场,洪端端没有防备,一个人去了停车场。 “端端!” 突然有人叫她,洪端端回头。 是个女孩子,身型高大,戴着黑色的渔夫帽,相貌普通,没有什么记忆点,年纪看着不大,脖子上挂着电视台的证件。 洪端端以为是工作人员,很礼貌地询问:“有事吗?” 女孩走近。 “端端。”她盯着洪端端,目不转睛,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我终于见到你了。” 她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洪端端下意识往后退,手已经摸到保姆车的车门了。 女孩逼近:“你看见我不开心吗?”她很兴奋,“上次你还夸了我照片拍得好。” 洪端端一时想不起来。 女孩脸色骤然变了,嘴角的笑僵住,眼神越来越阴鸷:“你不记得我了?” 她声音突然高亢,情绪愤怒:“我们见过那么多次,你居然不记得我了。” 洪端端意识到对方精神状态不对,立刻打开车门:“抱歉,我还有通告,要先——” 女孩冲过来拽住她的手:“我那么喜欢你,你怎么能不记得我。” 她体型高壮,力气很大,洪端端挣脱不开,刚要叫人,口鼻被堵住了。 毛巾上有迷药。 洪端端身体发软,倒在了地上,没一会儿眼皮就撑不开。 女孩蹲下来,摸了摸她的脸,眼神爱怜:“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那么喜欢你。” 她把洪端端拖上了一辆车,用绳子绑住。 停车场的监控被破坏掉了,出入口设了路障,整个停车场里空荡荡的。 女孩坐进主驾驶,刚要发动车,有个黑色人影从暗处走过来,手里拖着一根棒球棍。 金属擦着地面,发出极其刺耳的声音。 他戴着口罩与帽子,个子很高,说话声音很慵懒:“小姐,你这是绑架,犯法的。” ------题外话------ **** 周边踩楼活动置顶在了扣阅评论区哈 求个月票~ 533:洪醒番外:偷吻初吻 他戴着口罩与帽子,个子很高,说话声音很慵懒:“小姐,你这是绑架,犯法的。” 车里的女孩想直接踩油门。。。 车外的人不紧不慢地抬起了另一只手,手里有把枪。 女孩彻底呆住。 “我这是正当防卫,合法的。”他指腹扣下扳机。 砰! 车胎爆了。 当然不是子弹,法治社会,携带枪支犯法,是能扎穿钢筋水泥的特质钻头。 “下来。” 两个字,言简意赅,不带商量。 女孩下了车,她怕,没有人不怕枪,即便不是真的枪。 江醒去打开后座的门,把洪端端抱出来。 女孩趁机就跑。 江醒没空管,将洪端端抱到了她的保姆车上。 他给她松了绑,本来想伸手推她的肩,伸到中途又收回去,改扯她的袖子。 “喂。” 她没醒。 江醒拿枪口戳她肉嘟嘟的脸:“洪端端。” 她还是没醒。 江醒蹲下,看她,眼神略带嫌弃:“你怎么这么蠢。” 作为女艺人,一点防范心都没有。 这时,电梯门开了,说话声传来。 “端端已经下来好一会儿了,不知道走没走,你给她打个电话。” 另外一个也是女声:“电话不接,我去找找。” 电梯里一共出来三个人,江醒都认得,洪端端的助理、电视台的一个主持人,还有一个娱乐记者。 江醒下了车,悄无声息地离开。 那个私生饭应该是电视台的人,不然不可能能在监控和出入口上动手脚。 巩帆电话打过来。 “你回来了?” 江醒边开车:“嗯。” “我在你家,你人呢?” “在外面。” 巩帆知道他平时出门不注意:“你一个人?在干嘛?”巩帆嘱咐,“别被拍了。” 江醒思考了几秒:“在行侠仗义。” 巩帆:“……” 这真是鬼话。 作为经纪人,巩帆分辨自家艺人是不是在说鬼话的能力还是有,他说认真的:“别开玩笑,你不是那种人。” 轮到江醒:“……” 江醒不知道,那天除了洪端端,萧既也在电视台录节目。 次日晚上,洪端端关注了萧既。提一下,她还没关注江醒,当然,江醒也没关注她。 三月二十四号是江醒的官方生日(假的)。 夸张一点说,娱乐圈一半的人都来祝他生日快乐了,洪端端没来,前不久跟他一起上过节目、上过热搜的洪端端没来。 没生气。 他为什么要生气,反正是假生日。 很不巧的是,三月二十七号是萧既的官方生日(真假不知道),洪端端在零点准时送上了生日祝福。 洪端端留言之前,萧既的评论区一片祥和,如下: 【哥哥生日快乐@萧既v】 【哥哥,爱你!!】 【啊啊啊啊啊生日快乐宝贝!】 【哥哥永远走花路@萧既v】 【喜欢你的第九年,未来的九年我依然在,生日快乐】 【平安顺遂】 【……】 洪端端出现之后的画风转变如下: 【????】 【前方出现洪端端,全体准备,进入一级戒备!】 【洪端端来干嘛?她跟萧既很熟吗?】 【真的是谁红跟谁玩】 【倒是爱蹭】 【我就奇怪了,洪端端就说了个生日快乐,评论区都在激动啥?】 【端端宝贝儿,这儿有傻子,别在这儿玩@洪端端v】 【无缘无故骂人的,当我们洪氏天庭没人是吧?】 【……】 又红又黑的洪端端就是这么个体质,哪里有她,哪里就有话题、有战争。 因为生日这事儿,江醒的粉丝在江醒的一条宣传微博下面留了这样一条评论:“洪端端不是爱蹭吗?为什么醒哥生日她没来?可是萧既生日她去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从那之后,萧既成功地引起了江醒的注意。 江醒发现:洪端端对萧既过于热情了。她采访的时候时常把萧既挂在嘴边。 比如记者问:“最想和那位男艺人合作?” 她毫不迟疑地回答:“萧既。” 记者又问:“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他很出色。” 分明去年她还说想和国际巨星特力·保罗合作。 江醒恶劣地想:特力·保罗又没死。 媒体也是无聊,每次都问这种问题。 “在圈里有没有比较欣赏的艺人?” “有啊,我很欣赏萧既。”这是洪端端第n次公开称赞萧既,“他是一名很优秀的演员。” 之后。 江醒问巩帆:“我优不优秀?” 巩帆以为他吃错药了。 还有,洪端端还时常在微博上支持萧既,比如萧既出了新剧。 她会发微博:【宝贝们,一起追剧呀~】 她又发微博:【最近靠这个剧维持生活】 后面的截图是萧既的热播剧。 她反复发微博:【袁陵别哭,西厂女孩爱你】 袁陵是萧既剧里的名字,西厂是袁陵剧里的“职场”。 江醒最近也有在播剧,就没见她提过一嘴。 她自己微博上“自嗨”也就算了,她还去萧既微博留脚印。 萧既v:分享图片 洪端端第一个回复:第一! 萧既v: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是#chaler gio#全球代言人 洪端端癫狂回复:啊啊啊啊! 萧既v:听说今天会有流星雨 洪端端中二回复: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让你的泪落在我肩上…… 这还是她的大号,小号更不用说,指不定多疯狂。 江醒觉得她魔障了。 萧既的粉丝也觉得洪端端魔障了。 有媒体委婉问过洪端端频繁出现在萧既微博的这个问题。 洪端端大方地给了答案:“因为萧既是我的偶像。” 已经由最想合作的男艺人升级成偶像了,说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还很甜蜜蜜。 随后萧既在微博上回应了她。 萧既v:有机会一起合作@洪端端v 洪端端犹如打了鸡血。 洪端端v:啊啊啊啊,偶像回复我了! 对此,萧既的粉丝表示:你那演技,合作还是别了。 从那之后,洪端端更加不藏着掖着了,留言祝福、打榜应援一条龙,圈内圈外全部都知道她偶像是萧既。 萧既的粉丝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个追星女孩的日常,慢慢地也就不针对她了,只要不是来抢老公的,就一切好说,而且,她追星不是说说而已,她有认真做数据,这一点萧既的粉丝很满意。 但最近有个问题,让萧既的粉丝很闹心。营销号一直拿萧既跟江醒放在一起对比,最初的起因是两人争一个角色,最后花落江醒家了,两家粉丝干了一场,两大顶流干仗,差点把微博“送”走,营销号看到潜力了,不断把两人放在一起,捧一杀一拉来踩去。 两家粉丝从原本井水不犯河水,到现在针锋相对。 不止萧既家粉丝闹心,江醒家粉丝也闹心,因为江醒频繁和洪端端同框,但洪端端不仅黑料多,她还是对家的脑残粉。 火眼金睛的粉丝觉得这很不对劲,江醒以前不喜欢上综艺,更不喜欢录真人秀,但他最近屡屡破例。 这不,江醒和洪端端又同框了,是一个慈善晚会,他们在同一桌。你说巧不巧,萧既也在那桌。 主办方搞事情啊。 洪端端向来不是乖巧的主,这会儿她坐得端端正正。 她连说话都比平时更小声、更甜更酥:“萧既。” 萧既回头:“嗯?” 萧既是很明朗温柔的长相,谈笑风生间,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他有一双很温暖的眼睛,洪端端第一次见他是在飞机上,他蹲着,太阳盛在他眼睛里。 她羞羞怯怯地问:“我可以跟你合影吗?” 萧既笑了笑:“当然可以。” 她拿出手机,去他身边比了个剪刀手,拍了好几张。 拍完照,她找话题跟偶像搭话:“我最近在二刷你的《风暴》,你演得太好了。” 萧既说:“谢谢。” 好有礼貌。 洪端端在心里给偶像打一百分。 江醒这时开口:“听说你入围了这次金鸭奖最佳男主角。”他一点都不诚心地说,“恭喜啊。” 商业互吹,大家都是演员。 “听说你也入围了。”萧既回他,“同喜。” 之后,再无交流。 洪端端在心里给江醒打了个二十分,本来是有六十的(脾气不好扣二十,老是克她扣二十),现在江醒和萧既是对家,扣四十! 洪端端从头到尾,只给江醒后脑勺。 媒体不仅拍到了两大实力顶流毫无互动,还拍到了洪端端小迷妹似的眼神,以及她的后脑勺,以及江醒几次把目光放在洪端端的后脑勺上。 这三人同框,热搜当然稳稳的。 【我已经脑补了一出我爱她她爱他的大戏】 【洪端端真的百搭,跟谁都好有cp感】 【洪端端:偶像耶!萧既:我想静静。江醒:莫挨老子!】 【就我隔着屏幕闻到了醋味吗?】 【江醒和萧既火药味好浓】 【别拉踩,别捆绑,江醒独自美丽,谢谢!】 这是江醒家粉丝。 【别拉踩,别捆绑,萧既独自美丽,谢谢!】 这是萧既家。 【洪端端,上,摘了那两朵独自美丽的花!让他们的娘儿们一起抱头痛哭!】 【我信了,洪端端真的有毒】 【江醒,你醒醒,洪端端都不拿眼看你】 【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我们既哥哥赢了,好爽】 【别再说洪端端捆绑了好吗?江醒眼睛都快黏她身上了】 【……】 这下江醒的粉丝是真怕了,好多人跑去私戳江醒,让他慎重啊,让他别被猪油蒙了心啊,让他离洪端端远点啊。 离洪端端远点? 呵。 慈善晚会开始前的一个小时,六点半左右,洪端端在化妆间化妆。 她昨晚拍夜戏,只睡了四个小时,眼影还没画完,她眯着眯着就睡着了,助理接个电话出去了,化妆间里只有洪端端跟化妆师。 门没关严实,有人敲门。 是江醒,他推门进来。 化妆师看见他很激动,按捺住:“找端端吗?”化妆师低头一看,洪端端太累,睡得正香,“她睡着了。” 江醒说:“不是,找你。” 化妆师放下刷眼影的刷子:“找我有事吗?” “我的化妆师有点事问你。” 化妆师出去了,并体贴地带上了门。 江醒走近。 洪端端穿着漂亮的礼裙,头发编了发,上面还别了几朵跟裙子一样颜色的小花,她睡得像只小香猪。 江醒声音不大,叫了声:“洪端端。” 她还在睡。 他靠着椅子看了会儿,蹲下,拂开她的裙摆,把她遗落的脚链给她戴上。 玫瑰金的链子细细的,吊着樱花形状的坠子。 他抬头,看着她:“真是个小蠢货。” 然后他起身,弯着腰,偷偷吻了小蠢货的唇。 这是他们的初吻,但洪端端完全不知道。 ------题外话------ **** 顾美花:苦逼的暗恋 江醒:谁暗恋了! 错别字还没查,我只是没分章,字数不少的 534:洪醒番外:深夜爬老婆的墙 金鸭奖最佳男主角的得主是江醒,洪端端对他的印象分直接由二十分降到了零分。 萧既没拿奖,她赶紧去发微博鼓励。。。 洪端端v:你在我心里永远最棒,加油! 江醒在片场的化妆间里刷微博。 巩帆来问他:“你得罪洪端端了?” “我上哪去得罪她。” 见都见不到。 洪端端最近在“避嫌”,她入了萧既的粉籍,刻意避着江醒。 “你手头那个剧本,本来女二的人选是洪端端,但她那边推了,给的理由是不想跟你合作。” 洪端端厉害啊,在圈里横着走,大导演的戏她说推就推,也不怕得罪人。 “她是萧既的粉丝。” “这就恨上你了?”说实话,巩帆挺佩服洪端端的,在娱乐圈还能活得那么真实,“不过也能理解,你最近是有点针对萧既。” 江醒和萧既是同类型演员,两人之间一直存在竞争,之前江醒事业心不强,最近他可一点也没客气。 “没针对他。”江醒把手机往化妆台上一扔,闭上眼睛,一副不想搭理任何人的语气,“弱肉强食,我只是在营业。” 巩帆看得出来,他很烦躁。 因为洪端端刻意避开,之后的两个多月她没再和江醒同框过。江醒也很忙,接了代言和新戏。 江醒的粉丝对此甚感欣慰:【我们醒哥终于开始刻苦搞事业了!终于看清某花瓶女毯星的真面目了!】 七月份,洪端端主演的古偶剧上星播出。 她和剧组的几个演员一起上了一档节目,为了宣传新剧,中间有这么一段: 主持人问她:“如果抛开角色本身,你是会选择三皇子还是六皇子?” 三皇子是剧中的男主,六皇子是男二。 洪端端很实诚:“六皇子。” 主持人还想挖点什么:“为什么是六皇子?” 六皇子不良于行,十足的美强惨,是剧谜心中的意难平。 “他更接近我的理想型。” 为了收视率,为了话题,主持人肯定要深挖:“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有具体的标准吗?” 洪端端看着镜头,回答得很认真:“要爱笑,善良,有正义感。”她露出了小迷妹的神情,“像我偶像那样的。” 主持人很会抓重点:“也就是说,你的理想型是萧既?” 圈里不少女艺人公开表明过自己的理想型是萧既,洪端端也就没有否认。 “对,不过理想和现实是有差距的。” 照理说谈到这里可以收了。 但主持人没有:“既然谈到了理想型,那我再问个问题,端端有很不喜欢的男艺人吗?” 洪端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胡搅蛮缠。 她不想回答,就很敷衍:“没有。” “你觉得江醒怎么样?” 干嘛突然cue江醒? 洪端端很不开心,对着镜头也不笑了:“跟剧无关的问题不回答。” 主持人歉意地笑了笑:“你不喜欢我这样问吗?” 洪端端职业假笑:“不喜欢。” 这是当天的现场。 结果剪辑后出来的预告是—— 主持人问:“如果抛开角色本身,你是会选择三皇子还是六皇子?” 她答:“六皇子。” “为什么是六皇子?” “他更接近我的理想型。” 从这里起就开始有删减了:“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像我偶像那样的。” “你的理想型是萧既?” “对。” 重点内容是没变,但少了几句话味道有点不一样了。 主持人又问:“端端有很不喜欢的男艺人吗?” 她的回答没了,节目组就剪了她一个很不开心的表情。 “你觉得江醒怎么样?” 她假笑:“不喜欢。” 预告出来,洪端端看完后:“……” 她想骂人。 观众和粉丝也想骂人,大部分都在骂她。 【卧槽】 【洪端端你算老几?】 【不喜欢?我们谢谢您!】 【谁要你喜欢,离我们醒哥远点!】 【也不知道是谁一直蹭】 【洪端端的偶像是萧既,不喜欢偶像的对家不是很正常吗?追星女孩都这样】 【这么明显的剪辑痕迹看不出来?】 【节目组真恶心,又恶意剪辑】 【……】 原版的视频杨幼兰没拿到,剧方劝她们算了,就当宣传新剧,杨幼兰气不过,找到了节目组,节目组是道歉了,还开除了一个剪辑师,也删除了预告,并在正片里把洪端端这段删掉了,但没有把原版放出来。 节目组狡猾,话题赚到了,粉丝胃口也吊起来了,不用担心正片的收视率,表面上还一个都不得罪。 正片放出来后,粉丝看到没有预告里的那段,一口咬定是洪端端用了人脉给节目组施压删掉了。 洪端端发了一条微博澄清:【原话不是这样,被剪辑了】 她的黑粉本来就多,江醒的粉丝又不喜欢她,所以不管剪辑痕迹多重,也会有一大波人选择性地无视,只专注于攻击。 【洪端端滚出娱乐圈!】 【不道歉吗?】 【不管原话是怎样,再怎么剪这些话也是你说了的,你不说别人怎么剪?】 【原版:我不喜欢钱喜欢江醒。剪辑版:我不喜欢江醒。这个道理不明白?】 【为什么总黑洪端端?演技不好我们改!我们学!那么多演技不好的为什么总是追着她骂?因为她有钱长得美?因为她爸妈是天王天后?因为她舅舅是导演?因为她有一屋子的名牌包?因为你们的老公、男神公开夸她漂亮?因为她有你们没有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不喜欢她,太装了】 【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 【管你们怎么黑,我就是喜欢她】 【……】 “你在刷什么?”巩帆探头瞄了一眼,“洪端端的微博?” 江醒坐在保姆车的后座,没接话。 助理小左开车,巩帆坐中间。 “她这次被骂惨了。” 巩帆在这个圈子多年,深谙其中的规则,看得出来洪端端这次是被节目组坑了,不过洪端端那边他管不了,他只管自家的艺人。 “这件事你别管,你现在说什么都会反弹,你不帮她,粉丝会觉得你讨厌她,然后跟着你一起讨厌;你帮她,粉丝更气、更嫉妒,还不如沉默,不制造任何话题,让热度尽快退下去。” 江醒把车窗打开,摸到烟,点了一根:“你想多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帮她?他哪有那个立场。 洪端端不跟父母住,一个人住高档小区里,杨幼兰陪她到了十点多。 “我回去了。”杨幼兰不放心她,走到了门口又折回来嘱咐,“你早点睡,别看手机,也不要接闲杂人等的电话。” “我知道了,你都说了一万遍。”她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样子,“放心好了,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就是多买几个包的事情。” “那我走了。” “拜拜。” 杨幼兰走了,门一关上,洪端端的表情一下子就丧下去了。 她也是血肉骨头做的,也会痛。她很难过,不想理,但忍不住,老是去看评论。 她没翻几页,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克星。 她声音恹恹地接了:“喂。” 客厅的窗帘开着,人影在楼顶,从上面能看见漏出阳台的灯光。 “是我,”他说,“江醒。” 洪端端其实跟他没怎么私下联系过:“我知道,我存过你的号码。” 电话那头沉默,她听到了风声。 她等了一会儿,还是解释了:“我说的那些话被剪辑了,原话不是那样。” 江醒回:“嗯。” 洪端端觉得有点尴尬:“那……再见。” 她正要挂—— “洪端端。” 她把手机又放回耳边。 江醒的声音很低:“别难过。” 洪端端耳膜被击中,麻了一下。 他怎么知道她还难过呢?连经纪人都以为她已经好了。 次日,洪端端收到了一份匿名礼物,是一车包包。 ------题外话------ **** 这几天比较忙哈,忙出版的事 535:洪醒番外:江醒初表白 次日,洪端端收到了一份匿名礼物,是一车包包。 她不敢随便收,让经纪人先去查清楚。。。 “查到是谁送的了吗?” 杨幼兰说:“没查到,但肯定不是普通人,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普通人也送不起一车包。 “这些包包怎么处理?”杨幼兰问。 里面有好几个都是洪端端没买到的款,但她不能随便收礼物,怕有安全问题,也怕有其他麻烦。 “转手卖了吧。”她想了下,“卖包的钱就拿去捐掉。” 杨幼兰赞同:“这样好,以后也不会落人口实。” 包包都堆在了客厅的地毯上,洪端端把她很喜欢的那几个挑出来:“这几个我买了。” 她拎着包跑到镜子前,照来照去,脸上终于笑了。 杨幼兰看她心情转好,也松了一口气:“对了,上回绑你的私生饭已经抓到了。” “怎么抓到了?” “警方说是有人半夜把人送到了警局门口。” 洪端端惊呆。 “谁干的?” 警方也不知道是谁,杨幼兰猜测:“某位行侠仗义的侠士吧。” 下午发生了一件好事。 粉丝数过五千万的一线小生被曝出脚踩三条船,两个女生同时出来实锤他,不仅有聊天记录和录音,还有大尺度照片曝出来。跟这位小生的瓜一比,洪端端的瓜都不叫事儿。网友的炮火顿时转移了方向,再加上杨幼兰的运作,恶意剪辑这瓜被完全压了下来。 晚上巩帆跟江醒说起了这件事。 “圈内都在传,说谭成维是被人坑了,有人把他的黑料送给了狗仔,估计是他得罪了什么人。” 没有,是他命不好。总要有个人出来挡枪、转移视线,怪就怪他出轨不擦干净嘴。 江醒没接话,坐在副驾驶,在给lys转账。 怪不得其他几个分部都想吃下lys这块肥肉,买卖消息的确好赚。 “如果不是得罪了人的话,”谭成维成为众矢之的后最大的受益者是洪端端,巩帆推测,“那应该是洪端端的家里人暗中操作了。” 用一个瓜去掩盖另一个瓜,在娱乐圈算常规操作。 江醒心不在焉地附和了一句:“洪端端家里人挺厉害的。” 巩帆更加肯定是洪端端背后的势力出动了:“她外公外婆、爷爷奶奶、爸妈舅舅全是名人。” 所以洪端端一直很招网友的恨,因为她一出生就在罗马。 ***** 江醒最近一心搞事业,经纪人和粉丝喜大普奔。八月份,他接了个综艺节目,原本第七期的嘉宾不是他,他以会撞档期为由,让巩帆去调了时间。是个侦探类节目,他去的那期是在鬼屋拍的,“巧”的是同期的嘉宾还有洪端端。 节目组又搞事情,把他和洪端端分在了一组,不过洪端端为了避嫌,故意不跟他一起走。 江醒本来没打算理她,但是,她怕鬼。 “啊啊啊啊啊啊——” 他听到了叫声,脚下不自觉地改变了路线,寻着声音跟过去,但也没有跟得太近。四周都是阴森恐怖的配乐,他依旧能听到她的声音。 “你别过来,走开走开!” “妈呀妈呀,救命啊!” “吓死我——” 她还没说完,一只女鬼从上面窜出来,于是她的人在前面跑,魂在后面追:“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蠢货。 江醒要被她叫聋了,他摸了摸耳朵上的耳钉,加快脚步跟上去。 鬼屋是节目组搭的,里面的“鬼”也不是普通的“鬼”,都是有故事的“鬼”,节目的前半期都在找恐怖杀人案的凶手,悬疑杀加回忆杀加心理病,所有恐怖元素节目组全部用上了。 节目组还说了,鬼屋里有npc鬼(纯npc),也有证据鬼(身上有证据),但是,别说找证据了,洪端端能睁开眼就算不错了。 “阿冷。” 阿冷是摄像大哥。 她太害怕了,跟紧摄像大哥的步伐,也不管丑不丑,就一个侧脸怼进镜头:“你有没有听到脚步声?” 摄像机上下晃了晃,表示听到了。 洪端端不敢回头:“好像有只鬼跟着我。” 她走快,后面那只鬼也跟着走快。 她心里建设了很久,才说服自己回头看一眼,可当她一回头,墙上的窗突然打开,一个人头毫无预兆地伸出来。 她看清了,是案件当中,八年前死掉的那个周家小少爷,凶手把周少爷做成了干尸,但少了一颗头。 她拔腿就跑。 前方又出现一只鬼,摄像大哥也被吓到,愣神间洪端端已经跑得没影了。 摄影大哥刚要去找,被一只手抓住,他惊得一个激灵,差点摔了相机。 “洪端端呢?” 哦,不是鬼。 摄像大哥擦汗:“跑了。” 是江醒。 “这个蠢货。”可别把自己吓晕了。 江醒去追。 洪端端发现有鬼在追她,跑得更快了:“别跟着我。” “我不玩了,我要出去。” 她跑进了一间昏暗的房间,房间的四面全是镜子,地上还有血。她回头找不见摄影师了,节目组的人也一个都没看见。 “阿冷,阿冷你在哪?” 一个综艺至于吗,搞这么吓人。 前面是漆黑幽深的走廊,她抱着自己,瑟瑟发抖:“有没有人啊?” “雄哥,张望,子珊……潇潇。” 她叫了所有人的名字,单单没叫江醒。 房间里有两个稚嫩的童声在唱歌,一男一女。忽然,屋顶红色的灯闪了一下,她的手臂被一只手拽住—— 她大叫一声。 “是我。” 她魂没回来,还在啊啊啊。 “江醒。” 江醒? 洪端端的惊叫声止住,睁开一只眼:“江醒?” “嗯,是我。” 灯是红色的,幽幽暗暗,江醒的脸就在红色的灯里,轮廓模糊。 洪端端另一只眼睛也睁开,看见了他,还看见了他的摄影师。 她重重吸了一口气,活过来了:“那些‘鬼’好敬业,把我吓死了。” 江醒把她拉到身后,自己走在前面:“你都知道是假的还怕什么?” “你知道要拉掉,那你还吃吗?” 江醒:“……” 洪端端缩头缩脑地躲在他后面,完全忘了自己是个女艺人,形体和表情管理都顾不上,走路的姿势像个老太太,边走边东张西望。 又怂又可爱。 江醒把脚步放慢一点:“你要是怕,就拽着我衣服。” 她往后跳,满脸都是拒绝:“我不,我怕挨骂。” 这时,童谣停了下来,口哨声响起,紧接着是男孩的声音:“姐姐。” “姐姐。” “姐姐别躲了。” 脚步声越来越重。 “让我来找找你藏在哪了。” 是周家小少爷的声音。 洪端端一把抱住江醒的手臂:“江醒江醒,你快给我挡挡,给我挡挡。” 江醒脚步停下,目光落在她手上:“洪端端。” “嗯?” 灯光太暗,洪端端看不清他, 中了邪似的,他说:“我喜欢你。” 惊悚的音乐声3d环绕,洪端端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摄影师赶紧把镜头切到江醒脸上。 昏昏暗暗的光线里,从侧面看,他的睫毛在扇动,他舔了下唇,这是他紧张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我喜欢你。” “啊?” 不仅蠢,还耳朵不好。 最后一遍,再听不见他就吻她:“洪端端,老子喜欢你。” 就在他表白的同时,一只“鬼”从墙上的镜子里跳出来,他最后三个字被洪端端的尖叫声彻底盖住。 那只无头鬼:“姐姐,我找到你了。” 洪端端扔下江醒“逃命”去了。 江醒:“……”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表白。 他回头,走到那只“鬼”面前:“节目组给你多少钱?” 一天八百。 “鬼”的头藏在衣服里,依旧能感觉到剜在他身上的眼刀子。 “我给你双倍,你可以滚了。” ------题外话------ **** 早安 536:洪醒番外:酒店激情(一更) “我给你双倍,你可以滚了。” 扮鬼的工作人员利索地溜回了镜子里。。。 江醒转头问摄像师:“你录到了?” 摄影师点头。 某影帝鬼屋表白,并且“遭拒”。 “跟节目组说一声,”某影帝云淡风轻地封口,“剪掉。” 鬼屋这段,被一剪没了,整个一期节目的正片里,江醒和洪端端几乎全程没有互动,不过官方不厚道,故意拿他们两个当噱头来溜粉,粉丝对此很不满。 【我凳子都搬好了,就给我看这个?】 【求发糖】 【某毯星的粉丝还有完没完了?不捆绑会死是吧?】 【江醒出道以来一共上过八次综艺节目,六次和洪端端一起,醉翁之意还不够明显?】 【洪端端,滚!】 【洪端端是牛皮糖吧,怎么甩都不甩不掉】 【那些让我们端端滚的人,请回去拴好你们老公,让他别凑过来了】 【人都死了吗?没死就吱个声!@江醒工作室v】 【给醒哥辟谣吧,求你们了@江醒工作室v】 【不想编辑文字发条狗也行啊@江醒工作室v】 【求辟谣@江醒工作室v】 【我不管,我就磕他俩】 【请关注江醒的作品,谢谢】 【江醒上节目是因为我们粉丝说他太高冷,和某毯星没有半点关系】 【官宣吧,好想听打脸的声音】 【……】 因为洪端端的高颜值,有很多磕她和江醒的cp粉,多到引起了巩帆的注意。 “你上节目跟洪端端有关?” 江醒心里头还窝着从鬼屋里带出来的一股火:“没有。” 没有还老一起上节目? 巩帆不信:“你不是偶像,可以谈恋爱,但如果有情况,最好提前跟我说。” 江醒在看剧本,没抬头,否认了:“没情况。” “真没有?” “嗯。” 那应该就是没有,江醒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他不喜欢被动,做什么都会掌控主动权。 当然了,那个时候巩帆根本没想过江醒那种人会玩暗恋。 “那我让工作室给你辟个谣。” 江醒手里的剧本半天没翻一页:“不用。” “你不是跟洪端端没关系吗?” “不是什么绯闻都要澄清。” 他话只说了一半。 万一成真了呢? 最近,江醒的粉丝建了一个超话,名字叫:#江醒今天辟谣了吗# 没有。 不仅没有,十月二十六号晚上十点零六分,江醒和洪端端在酒店被拍。 十月二十七号早上九点整,两人恋情官宣,工作室先发的微博,随后江醒转发,并附了一句话。 江醒v:我追的她@洪端端v 啪!啪!啪! 听见了吗?粉丝打脸的声音。 时间倒回二十六号的晚上九点二十二分。 杨幼兰把洪端端送到酒店房间:“我得走了,十点的飞机。” 洪端端要在瞿城拍几天戏,杨幼兰还要回南城处理工作。 洪端端手捧剧本,非常的“专注刻苦”,她回:“哦。” 杨幼兰一万个不放心:“我不在你可别闯祸。” 洪端端抬头,一脸受伤:“你居然这么看我?分手吧。” 杨幼兰表情严肃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洪端端斩钉截铁:“爱过。” “……” 分明这么戏精,怎么演技那么差呢。 “别闹。”杨幼兰说正经的,“你这次进组是不是托关系了?” 这次的剧本是洪端端自己争取来的,剧本很不错,是大制作,男主演是萧既。 这是洪端端等了很久的机会,萧既很挑剧本,不演烂剧,洪端端身为影视剧毒药要跟他合作很难。 “没托关系。”洪端端说,“我是凭自己的能力进组的。” 凭颜值? 成导也不是看脸的导演啊,杨幼兰问:“什么能力?” “钞能力。” 俗称带资进组。 杨幼兰:“……” 这果然很洪端端。 杨幼兰拿起包包:“我走了。” 她一走,洪端端就放下了“刻苦研读”的剧本,摸到手机,给助理打电话。 “茜茜,房间号打听到了吗?” “打听到了。” 洪端端眼睛都亮了:“他住哪一间?” 姚茜说了个房间号。 洪端端跳下床,去换了件漂亮的裙子,再化了美美的妆。 萧既今天也进组了,而且也住这个酒店。她要去找偶像讲戏了。 不要误会,她没有任何不纯洁的想法,她只想跟偶像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让偶像看到她的上进、渊博,以及一颗虽是带资进组但敢于拼搏不怕吃苦的赤诚之心。 叩、叩、叩。 八点三十八分,2043的房门被人敲响。 萧既穿戴整齐后去开门:“有事?” 来的是江醒。 “想跟你换个房间。” 两人是竞争对手,没什么交情。 萧既说:“理由。” 江醒说:“我喜欢这个房间。” 这个理由一听就是假的。 萧既拒绝:“抱歉,不换。” 据他所知,江醒也进组拍戏了,但不是瞿城这个剧组。 他关门。 江醒伸脚抵住了门:“你可以开条件。”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这一点萧既是知道的,就是不知道江醒有什么目的。 “什么都可以?”他试探。 江醒没思考就妥协了:“什么都可以。” “那说真话。” 纯好奇,没别的意图。 这次江醒迟疑了几秒,然后作答:“洪端端要过来。” 萧既懂了:“你喜欢她?” 江醒认了:“嗯。” 萧既笑了笑,很爽快:“房间给你了。” 他进去拿了自己的衣服,随后让出了房间。 江醒鸠占鹊巢后拨了个电话:“方记者,有个独家要不要?” 十点零六分,洪端端来敲2043的房门。 门还没全部打开,声音先传出来:“宝贝儿,又忘拿钥匙了?” ------题外话------ **** 抱歉,既忙又卡。 357:洪醒番外:官宣恋爱(二更) 门还没全部打开,声音先传出来:“宝贝儿,又忘拿钥匙了?” 宝贝儿? 洪端端的大脑暂时短路,直到门完全打开,只见江醒穿着浴袍,带子没系,站在门口,因为身高差距,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的锁骨,第二眼是胸肌。 好一副美人出浴图,晶莹的水珠顺着往下…… 她目瞪口呆,手里的剧本掉在了地上,啪的一声,她的魂又重新附体:“怎么是你?” 江醒换了个站姿,错开一个角度。。。 “不然是谁?” 角度刚刚好,狗仔眼明手快,拍到了他的正脸,以及洪端端的侧脸。 “你——” 洪端端还没说完,被江醒拉进了房间,然后咣的一声,门关上,她的剧本落在门外。 狗仔心满意足地收工了。 房间里,两人靠得很近。 洪端端抽回自己的手,一把推开江醒:“你干嘛呀!” “我穿成这样,你不怕被拍?”他也不系一下浴袍的带子,很坦然地给她看,“我无所谓,要不要我打开门?” 说着他伸手去开门。 洪端端立马用背抵住门:“你怎么在这?” 他也不收手,单手撑在门上:“这是我的房间,我不在这在哪?” 洪端端不是故意要看,但她确实看到了,江醒的腹肌。 不说他这个人,就说他这具身体,有让她肾上腺素飙升的资本。 肾上腺素的直接作用效果是脸红心跳、瞳孔放大、呼吸加速。 她赶紧把目光挪开,抬头看他的脸,不看他的身体,悄悄地深呼吸,保持镇定:“这不是萧既的房间吗?” 江醒面不改色:“不是。” 那估计是助理搞错了。 她往右边挪一点,离江醒远远的:“你先把衣服穿好。” 江醒没管她,去拿放在电视柜上的毛巾。 气氛没那么暧昧尴尬了,洪端端才问:“你宝贝儿是谁?” 他胡乱擦着头发,湿漉漉的刘海盖过睫毛,额头没露出来,整个人温顺了不少,攻击性没有那么强了,语气里也有几分逗弄的意思:“你关心我?” 洪端端只是吃瓜群众:“我好奇。” 他的回答很敷衍:“没谁。” 洪端端不信,她认识一个跟江醒合作过的小姐妹,小姐妹跟她吐槽,说江醒可能是性·冷淡,拍戏的时候怎么点火都烧不起来。 刚刚那句宝贝儿叫得可有感觉了,洪端端觉得应该不是性·冷淡,可能是金屋藏娇。 她特别好奇:“我听到你喊宝贝儿了。” “喊我经纪人不行啊?” 他口气像在逗人,但好像又有点不满。 洪端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她思考思考,然后想明白了:“江醒,你是那个呀。” “哪个?” 她用磕男男cp的眼神看他。 “……”江醒重重地擦了一把头发,“我不是。” 她立刻摆出一副“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表情”。 早晚要被她气死。 江醒把毛巾扔柜子上,起身,朝她走近,目光里稍微放了点东西进去。 是侵略性极强的性张力。 “我是不是你要不要试试?” “不要!” 还真是一秒都不犹豫。 江醒脚步停下来。 洪端端有种缺氧的感觉,她呼了一口热气:“你快躲起来,我要出去了。” 江醒没有动,就看着她。 “你干嘛不躲?” “我自己的房间,我为什么要躲?” 好吧,你是顶流,你任性。 洪端端不管他了,轻轻地开门,先把脑袋探出去看了看,没看见有人,她迅速捡起门口的剧本,一溜烟地跑了。 江醒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彻底看不见人影了,才关上门。 放在桌上的手机在响,是巩帆打来的。 江醒接了。 “导演说你不在剧组,上哪去了?” “有点事。” 巩帆感觉他有大事瞒着:“什么事?” 江醒说:“我在抓‘兔子’。” 他语气愉悦。 巩帆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江醒没有再提“兔子”,只说了句:“明天起早点。” 巩帆n脸懵逼:“什么?”怎么突然听不懂他说话了? 江醒那边直接挂断了。 洪端端回房间后,问助理怎么回事,助理去问贿赂过的酒店前台,前台表示她也很不解。 算了,来日方长,江醒说得也对,万一被拍到就麻烦了,就算她带了剧本,且没打算久待,有心人也照样会借题发挥,这么一寻思……洪端端困了,睡觉去。 翌日早上八点整,风行工作室曝出了一组照片,照片里江醒“衣衫不整”,洪端端站的角度像依偎在他怀里,文案配字:酒店激情你侬我侬。 激情两个字,差点把粉丝送走。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已自戳双眼】 【卧槽!!!!】 【天,我磕的cp居然是真的!】 江醒的粉丝迅速过来控评。 【重点:地上有剧本】 【江醒在洗澡,洪端端跑来敲门,别脑补,谢谢!】 【没发现吗?只有进去的时间,没有出来的时间,说明了什么?只是碰了个面而已】 但再怎么控,也挡不住犹如雨后春笋般的吃瓜群众和黑粉。 【剧本:又怪我咯】 【洪端端要不要脸?这么晚了还去敲男演员的门?】 【这个酒店的私密性很好,而且洪端端进组的消息还没官宣,肯定是她自己找狗仔去拍的】 【我吐了,没见过洪端端这么不要脸的人】 洪端端的粉丝也都来了。 【骂我们端端的眼睛都瞎了吗?衣衫不整的分明是江醒!】 【端端,干得漂亮!】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江醒家的娘儿们跳脚我就很解气】 这是江醒家的粉丝:【等醒哥辟谣】 这是洪端端家的粉丝:【等江醒家的娘儿们打脸】 这是吃瓜路人:【还有吗还有吗还有吗】 【……】 很快,江醒、洪端端、酒店、恋情等词条全部上了热搜。 网上吵翻了,洪端端还在梦里。杨幼兰一个电话打过去,铃声响了半天才打通。 “喂。”洪端端迷迷糊糊,瞌睡还没醒。 杨幼兰在电话那边轰炸:“你还在睡?出这么大事你居然还在睡?!” 洪端端艰难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扒拉扒拉头发:“出什么事了?” “你和江醒在酒店被拍了。” 洪端端打了两个哈欠才反应过来,然后瞌睡全醒,立刻点开微博。 她又被骂惨了。 杨幼兰快疯了:“你们什么时候谈的?” 她很冤枉:“我们没谈。” “没谈狗仔会拍到那些照片?” 别说吃瓜群众了,杨幼兰都不信他们没一腿。 “是误会。”洪端端解释,“我本来是去找萧既的。” “怎么又扯上萧既了?”杨幼兰更混乱了,“你和萧既谈了?” “没谈,都没谈。我是去谈剧本,没谈恋爱。” “……” 城堡里的公主被保护得太好,不知道世间险恶、不认得妖魔鬼怪。 这不,被狼叼了吧。 “你先别露面。”杨幼兰说,“我先去探探江醒那边的口风。” 那边就淡定多了。 巩帆人也不在瞿城,电话打给江醒:“你不是跟我说你俩没关系吗?” 江醒手机开着免提,眼睛看着电脑,在吃自己的瓜:“是没关系。” “那照片怎么回事?” “洪端端敲错门了。” 洪端端敲错门很正常,不正常的是江醒,巩帆说:“那你穿成那样去开门?” 就差在脑门上写一句:快来拍我啊,我衣衫不整。 江醒的解释是:“没想那么多。” “你也不是第一天进圈,怎么还犯这种低级错误。”巩帆语气挺镇定的,毕竟江醒不是偶像派,“我先去问清楚情况,待会儿再帮你辟谣。” “不用辟谣。” 巩帆很懂娱乐圈的规则:“依照照片的尺度,你不辟谣就得承认。” 江醒不慌不忙:“那就承认。” “你俩不是没谈吗?” “我穿成那样,辟谣别人会信?” 巩帆都给他整笑了:“您老还知道啊。” 那样的角度、穿着,要是不承认是在谈恋爱,那就是耍流氓。 “那你说怎么办吧?”巩帆其实只是随便问问,损损他而已,要从这事儿里干净地摘出来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只是江醒说:“可以先官宣恋爱,等过了一段时间再找个理由分手。” ------题外话------ **** 补昨天的。 前面改了个时间bug,何金蛋出生的日子改了 538:洪醒番外:宝贝儿,叫江哥哥 “可以先官宣恋爱,等过了一段时间再找个理由分手。” 巩帆思量思量,觉得可行,不过:“你说官宣就官宣?我先问问洪端端那边的意思。。。” 正好,杨幼兰的电话打过来了。 两边商谈了半个多小时,达成了统一意见,基于被拍照片的尺度和两个艺人目前的婚恋状态,最终决定官宣“恋情”。工作室先发的微博,两边同时,承认了江醒和洪端端是恋人关系。 随后江醒转发,没有提太多恋爱的细节,就表了个态:【我追的她@洪端端v】 那么,说洪端端倒贴、蹭热度的可以闭嘴了。 【没什么好说的,尊重醒哥的一切决定】 【还好我预防针打得早,心脏还健在,祝福】 【说句公道话,洪端端除了演技不好,其他都挺好的,尤其是颜值和背景,都是天花板】 【事业粉路过并祝福】 【只能陪你到这了,喜欢你这么多年不后悔,不踩洪端端是我最后的温柔,祝安好】 【脱粉】 【无fuck说】 【评论区某些人戏好多,醒哥都快三十了,交个女朋友怎么了?要走赶紧走,少在这碍眼】 【我就看得很开,官宣怎么了?结婚了还能离婚呢】 【……】 掉粉是肯定的,不过江醒的事业粉多,也不是偶像,对他并不会造成大面积影响。 洪端端那边也热闹。 她没有转发微博,就发了个【心】的表情,连江醒都没有艾特,就算是回应了恋情。下面的留言基本可以分成四派,扬眉吐气的亲妈粉、欢天喜地的cp粉、口吐芬芳的黑粉,最后一派是吃瓜群众。 【这回应略敷衍啊】 【之前骂女方捆绑的,打脸疼不?】 【我女鹅出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点都不配】 【先改改你那瞪眼式的演技,别给江醒招黑】 【江醒瞎了眼,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谁舔的谁一目了然,冤有头债有主,有不满意见的找你们正主去!】 【红星cp粉发来贺电】 【江醒跟洪端端玩“你有我没有”的时候就有粉红了,洗澡摔成脑震荡的梗你品,你细品】 【……】 公开后过了两小时,洪端端问杨幼兰:“我有没有掉粉?” “你涨粉了。”杨幼兰心情那是相当好,“而且是疯狂地涨。” 洪端端纳闷:“怎么还涨粉了?不是都在骂我吗?” “骂你的绝大概率是你的黑粉,当然也有江醒粉丝群体中的一部分,但他大部分的粉丝不论是忠诚度还是包容度,都非常高。你没听过江醒效应吗?只要是他代言过的产品、他演过的戏、他上过的节目都会成为爆款,而你作为他的女朋友,利大于弊是必然现象。” 洪端端听完由衷地夸赞:“他好厉害。” 手机铃响,江醒打过来了。 洪端端接电话:“喂。” “我们见个面。” “你在哪?” 江醒说:“你房门口。” 洪端端挂了电话去开门。 江醒口罩都不戴一个就过来了,杨幼兰很识趣:“你们先聊。” 她自觉地给“小两口”腾地方了。 门是江醒关上的。 洪端端住的是总统套间,房间里什么都有,没有的助理也给她添了。 她去泡了杯茶,放到茶几上,闹出了这样的乌龙,她也很心梗:“对不起啊,我害你掉粉了。” 虽然是事实,但她真的也只是客气客气。 江醒坐下,腿往前伸着,姿态很随意,像在自己房间:“那你怎么弥补我?” 洪端端被他问住了。 江醒毫不客气地给她指个了方向:“网上很多人都说我倒贴,我不喜欢这种说法。” 不喜欢是正常的,洪端端非常能理解:“要不我发个微博澄清一下?”看她多大气。 “会越描越黑。” “那怎么办?” 江醒从容自如地抛出了下文:“营业恋情的时候积极一点,别搞得就我一头热。” 洪端端觉得有道理,但是:“我演技不好。” “我会带你,你配合就行。” “好。” 洪端端虽然心里不情愿,但也很配合,毕竟她涨粉了,她是受益方,江醒掉粉了,是受害方。 所以说,洪端端哪是江醒的对手,他挖个坑,她就往里跳。 他把茶杯放下:“你坐过来。” 洪端端坐在他对面:“干嘛?” 他现在有正当理由:“营业。”他说,“我跟你合照都没一张,既然要演情侣,戏得做足。” 洪端端扭捏了一下,还是坐过去了,但没坐得太近,跟江醒中间隔了一个人,她手很拘谨,把裙摆都捏皱了。 江醒坐的位置没动,但身体靠过去了,也没挨着她,距离拿捏得很好,看着亲昵,却不冒犯。 他拿出手机:“洪端端。” 洪端端抬头。 “看手机镜头。” 她坐好,挺配合,就是演技不行,装不出蜜恋的样子。 江醒按拍照的同时转了头,吻在她脸颊上。 咔的一下,拍完了。 江醒往后退,舔了下唇。 洪端端呆了几秒,捂住脸,热度瞬间上头,她耳朵爆红,扭头瞪江醒:“你怎么能真亲?” 怎么不能亲?早晚是他的。 “我演戏不用替身。” 这个理由洪端端反驳不了,磨着牙齿生闷气,她好倒霉,不仅没能跟偶像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还莫名其妙跟克星绑一起了。 江醒再次举起手机:“看镜头。” 她警告:“不准再真亲。” “嗯。” 来日方长。 之后又拍了几张,照片里,有人被迫营业,有人嘴角上扬。 江醒本来是要发微博的,洪端端没让,理由是秀恩爱会被骂,想想也是,江醒就没发微博,发了朋友圈。 下午两人就营业了,一起手牵着手从酒店出来,给足了媒体素材。很快就有人创建超话#江醒和洪端端今天分手了吗#,加入的粉丝数迅速增加。 第二天晚上,杨幼兰熬夜写了一万多字的恋爱剧本,内容涵盖了两人相遇、相知、相爱的整个过程,细节到当天的对话、动作、穿着,甚至之后分手的过程、时间、理由也全部提前编好了。这份剧本,连同洪端端写的恋爱合约一起发给了江醒。 合约期为三个月,除了必要的合体活动,不捆绑任何商业合作。 合约期内双方不可以有另外的恋情绯闻,如一方有了喜欢的对象,可以提前终止合约。 除了必要的肢体接触,双方应保持距离,接吻及以上绝对禁止。 双方的工作及私生活都互不干预。 甲方晚上十二点之后不营业。 乙方不得勉强甲方立恋爱人设。 乙方不得…… 乙方不得…… 诸如此类的,一共有二十三条,其中洪端端是甲方,江醒是乙方。 江醒大致看了一遍:“我加一条。”他放下文件,“假扮情侣期间,在外必须恩爱示人。” 洪端端考虑了一下,勉勉强强:“同意。” 还有:“再改一条,合约期至少为一年。” 娱乐圈不少拍到就分手的情侣,分分合合都不足为奇,洪端端觉得三个月就已经很长了,夜长梦多,没有必要再把合约期拉长。 “一年太久了。” 江醒翘着腿,他刚从秀场回来,妆没卸,戴着金丝眼镜,西装外套披着,气场压人一头:“这点我不让步。” 洪端端挣扎了一下,好憋屈:“好吧。” 江醒勾了勾唇角,朝她伸手:“合作愉快,女朋友。” 三个字,念得百转千回。 洪端端伸手握住他的:“合作愉快。”男朋友她可叫不出口。 她刚要收回手,被江醒握紧:“宝贝儿,”他又逗她,“先叫句江哥哥听听。” 他指腹干燥,划过她掌心。 他的手很大,很热,她居然在想这个。 “这儿,”江醒抬起另一只手,指关节曲着,叩了叩纸上的一行字,“你经纪人写的。” 恋爱剧本第四章:两人恩恩爱爱你侬我侬,爱称为江哥哥和端端宝贝儿。 洪端端:“……”江醒果然克她。 霸道影帝和他的小娇花,古早文那味儿出来了。 ------题外话------ *** 这对快写完了。 顾起放在最后压轴写哈 539:洪醒番外:终篇1 巩帆发现江醒最近很不对劲,比如,他今天穿了一件嫩绿色的卫衣。 “你这衣服怎么回事?”巩帆怎么看怎么觉得闪瞎眼,“不是你的风格啊。。。” “少管。” 江醒把墨镜一戴,去机场“炸街”。 照片出来后,江醒的粉丝直呼好帅好帅。 洪端端的粉丝火眼金睛:跟我们端端同款。 江醒不对劲的事儿还不止这一件。 巩帆本来就忙得要死,被江醒一个电话叫到他家,他倒悠闲,在家里看真人秀节目。 他下巴一抬,指电视里:“帮我联系一下,我要上这个节目。” “你哪有时间去真人秀。” 他一个眼神扫过去,跟冰刀子似的。 巩帆认怂:“好好好,我去给你联系。” 当时巩帆忙昏了头,也没注意,那是洪端端作为常驻嘉宾的一个真人秀。 江醒后来又去了两次。 年底,冯田大导演向江醒邀戏,是个很不错的剧本,而且题材容易拿奖。 “我上周发你的剧本你看了吗?”巩帆自己已经看过了,他个人很满意,“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 江醒待会儿有场戏,要拍日出,现在才凌晨四点多。 他没睡饱,闭着眼睛,精神恹恹的:“还可以。” 巩帆知道他很挑剧本,他说还可以,那就是很不错。 “那我帮你接了。” 他嗯了声,又想到什么,睁了眼:“我有个条件。” “什么?” “把亲热戏删了。” 巩帆回过头去,神情惊讶。 这个剧本里是有一场床戏,但冯导的亲热戏向来更侧重氛围,尺度并不大。 “不至于吧,”巩帆说,“你是专业演员。”而且是男演员。 影视圈对男演员的包容度比对女演员高,别说这种似是而非的亲热戏了,就算露更多也没关系。 “至于。” 江醒说完就闭上了眼,也不解释。 说实话,巩帆觉得很不妥,如果以不拍亲热戏为由拒绝了剧本,谈拢了也就算了,要是没谈拢,这种不拍亲热戏的名声若传了出去,对江醒以后的戏路和影视资源多多少少会有点影响。 巩帆追问:“你给个不拍的理由。” 他累得不行,声音懒懒的,说了句:“我有女朋友。” 这算什么理由?哪个有女朋友的男演员会以这种理由拒绝很可能拿奖的剧本? 巩帆劝:“又不是真的,一个假恋爱至于牺牲这么大?” 路灯飞驰后退,江醒睁开了眼,看车窗外的冰天雪地,他似乎心情很不错,玻璃上倒影出了眼睛里泛了春意的树影。 “趁这个机会,可以给我立个深情人设。” 巩帆觉得不可思议:“你变了,你以前从来不立人设。” 后面人设是没立,不过亲热戏到底还是删了。 除了以上,还有一件让巩帆觉得匪夷所思的事。 那天有个晚会,江醒出去了一趟,再回化妆间脸就臭得跟什么似的。 “怎么了,谁招你了?” 他把一个皱巴巴纸团扔在了桌上:“我听说萧既有个代言快到合约期了。” “什么代言?”巩帆捡起纸团,打开来。 是一页纸,从杂志上撕下来的,上面有萧既的照片,照片里萧既穿得很少。 “内裤?”巩帆有种不祥的预感,“你想代言这个?” “嗯。” “……” 上个月萧既代言了一款车,江醒转头也接了个车的代言,巩帆都不知道他哪来的胜负欲,虽然这个内裤品牌也是个大牌,但代言内裤的男艺人真不多,萧既当时接代言的时候,就被不少营销号带过负面节奏。 哪来的胜负欲? 十分钟前,杨幼兰从洗手间回来,见洪端端还没换礼服。 “你看什么呢?怎么还不去换衣服?” 洪端端手里捧着一本杂志:“看萧既的肉体。” 杨幼兰:“……” 萧既代言内裤的照片印在了杂志上。 看着偶像只穿内裤的照片,洪端端眼波荡漾:“我偶像身材好好,好性感。” 杨幼兰没眼看:“擦干净你的口水,然后赶紧去换衣服。” 洪端端不舍地合上杂志,去换衣服,杨幼兰被人叫出去了。 化妆间的门没关,江醒进去,把杂志里萧既的那一页撕下来,揉成团带走。 最后,江醒如愿地接替了萧既的位置,成为了某内裤的形象代言人。 选照片的时候,他问巩帆:“我身材好吗?” 巩帆不知所云:“你怎么了?” “性感吗?” 巩帆差点以为自己被看上了:“你吃错药了?” 江醒指了指电脑里的照片,眼波一动不动,他穿了身酒红色的西装,像个斯文败类:“我身材好不好?性感不性感?” 屋里开着空调,却还有冷气从裤腿钻进来,阴嗖嗖的,巩帆竖起大拇指。 “比起萧既呢?” 又来了,这该死的胜负欲。 巩帆机械地、没感情地夸:“当然是你身材更好,更性感。” 到这里,巩帆已经看出一些苗头了。 三月中,萧既有部电影上映。 洪端端发微博支持:给了我看哭了,萧既老师的演技太好了! 【我也哭成了一百二十斤的傻子】 【吹爆哥哥的演技,赶紧去看,观影不亏】 【又包场了吧】 这条评论洪端端回复了:【嗯嗯】 随后,引来了一大波黑粉。 【你有病是吧,天天萧既萧既,江醒的电影也没见你这么卖力地宣传过】 【铁打的偶像,流水的男朋友】 【江醒: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要戴点绿】 【和江醒肯定分手了,两人都多久没同过框了】 【每日一问:江醒和洪端端今天分手了吗?】 【……】 江醒退出洪端端的微博:“你有没有买通稿的途径?” 巩帆正在打电话,他把听筒捂住:“有啊,怎么了?” “给我买点。” “……” 江醒以前可从来不买这玩意,巩帆追着问买什么通稿。 他没说,起身回卧室了,还把门关上了。 床头柜上放了一个立式的日历,日历上有洪端端的q版头像,那是她粉丝后援会制作的一款周边。 他们有十六天没见面了。 通讯录里第一个就是洪端端,他打过去。 “喂。” “是我,你江哥哥。” 洪端端:“……”想打他。 桌上的笔也是洪端端的周边,他握着笔,戳日历上的小人:“我们见一面。” 洪端端人还在影视城:“我这两天拍戏,很忙。” 江醒嗯了声,挂掉了。 洪端端拍戏拍到八点多,快十点才到家。 助理送她回来的:“早点休息,我明天来接你。” 她下车:“拜拜。” “bye。” 助理开车走了,洪端端心情不错,哼着歌往家门口走。 树后面出来个人:“洪端端。” 洪端端往后跳了一大步,看清对方后拍拍胸口压惊:“吓我一跳。”是她的克星,“你怎么来了?” “没你忙,”江醒摘掉口罩,月亮把他的影子映在洪端端家的门上,“我闲。” 山不来就他,只能他去就山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假恋爱是个很明智的决定,让江醒有了来见她的理由。 她不开窍,他也不敢冒进:“来找你营业。” 又要被迫营业的仙女不开心:“前几天不是拍了照片吗?” 洪端端总是不敢看江醒的眼睛,不知道是他侵略性太强了还是太让人捉摸不透了,她一同他对视就心慌。 “每次都只有照片,你当记者傻啊。” 她皱起好看的眉头,有点奶凶:“不然怎么办?” 一捧月光倾斜而下,地上两个影子慢慢靠近,风也识趣,把叶子吹到她肩上,给了江醒靠更近的理由。 帆布鞋的鞋尖与高跟鞋的鞋尖只离了十几厘米的距离,他伸手捡起她肩头的落叶:“今晚我留宿。” 他的影子把她完完全全笼罩住,他没有用香水的习惯,所以洪端端只闻到了沐浴露的味道。 她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来之前洗过澡。 ------题外话------ **** 这是补昨天的,故意两大章一起发,因为是这个番外的大结局了 540:洪醒番外:终篇2(二更) 她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来之前洗过澡。 不行,她要找一个拒绝营业的理由。。。对了,她家里只有一张床。 “我睡客厅的沙发。” “……” 哎,找不到理由了。 洪端端百般不情愿地开了门,一换完鞋就往卧室钻了,然后不出去。 睡觉之前她还记着要反锁门来着,面膜一贴就给忘了。 她做了个梦,梦里有只大老虎追着她跑,大老虎还会说话,声音是她熟悉的,他说:别跑啊,我不吃你,我就舔舔。 “门也不反锁,”窗帘没拉上,月光下有人,“我可没那么君子。” 他弯下腰,吻心上人。 “晚安。” 她怕痒,脸蹭着被子躲了躲,梦里的大老虎没有说话不算话,只舔了她,但他走的时候很悲伤,刨了个坑,让她躺下,还叫她不要跑远。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梦。 第二天下午,江醒在洪端端家过夜的照片就被狗仔曝了出来。 与此同时,江醒和洪端端如胶似漆不会分手的通稿满天飞。 【造谣醒哥和端端分手的营销号可以消停消停了,我们红星好着呢】 【搞事业吧,不想看你谈恋爱@江醒v】 【洪端端,对我们醒哥好点!@洪端端v】 【洪端端也不回应,每次都是江醒一个人独秀,过分了】 【跟洪端端在一起之后,江醒暗搓搓地穿情侣装、上真人秀、不演亲热戏、截萧既的内裤代言……发现没有?江醒就是个恋爱脑,洪端端像个渣女,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任】 这位网友说得很有道理,巩帆非常认同。 “江醒。” 江醒睁眼。 助理开车,巩帆坐在副驾驶,脑袋扭到后面:“你是不是暗恋洪端端?” 他早该看出来,江醒所有的不对劲,都和同一个人有关,就是太诧异了,江醒这样一个对什么都要绝对掌控的人居然也会玩暗恋。 不过他是开明的经纪人,不反对艺人谈恋爱,当然,爱豆除外。 江醒否认:“老子没有。” 老子都出来了。 “真没有?”巩帆不信,目光往江醒身上一扫。 好家伙,帽子、卫衣、鞋都跟洪端端一个款。 “没什么好瞒的,我又不是不同意你谈恋——” 江醒本来就不怎么多的耐心用光了:“停车。” 助理小左立马踩刹车。 巩帆后脑勺被磕了一下好的:“你干嘛呀?” 江醒戴上口罩下了车。 巩帆打开车窗喊他:“你去哪?” “别跟着。” 他把卫衣帽子一戴,走了。 已经过了十一点了,街上没什么人,从远处看这座城市,霓虹就像糊了边的白色泡沫。 洪端端累得瘫在沙发上。 杨幼兰把平板递给她:“你要不要回应一下?” 江醒下午就发了微博,一个字没有,就上传了一张洪端端的照片。 他的微博主要用于通知和宣传,很少发私生活,但官宣恋情之后,没少发洪端端的照片。 洪端端这边就很少提江醒了。 “回应了我又要挨骂,江醒也会掉粉,还是安静点吧。” 江醒的大部分粉丝虽然已经勉强接受了偶像找了没作品的黑红花瓶女毯星做女朋友的事实,但不代表她们乐意看到女毯星秀恩爱。 杨幼兰觉得也有道理:“那江醒怎么回事?我看他营业恋情挺积极的。” 洪端端搞不懂江醒:“不知道,可能想立深情人设吧。” 杨幼兰不厚道地笑了:“深情人设没立成,这倒贴人设倒是立得稳稳的。” 洪端端好累,在沙发上挺尸。 “我回去了。” “嗯。” 杨幼兰帮她锁好了门。 她在沙发上瘫了半个多小时,爬起来去洗澡,没一会儿,浴室里有歌声穿出来。 “死了都要爱,不哭到微笑不痛快,宇宙毁灭心还在——哎哎哎!” 高音上不去,后面就嚎叫嚎叫。 洪端端住独栋的房子,楼顶有个花房,花房前有把秋千,地上的影子荡荡悠悠。 “还唱,也不怕摔到脑子。” 月亮高挂枝头。 他无心赏,他的天上月在屋里,没个调地唱着歌。 ****两人怎么在一起的正文都写了,不重复**** 两年后。 二十八届金鸭奖颁奖晚会,台上女艺人正在献唱,更确切地说是对嘴型。 “怎么这种场合洪端端都假唱?” 说话的女孩叫邢蕾,二线歌手。 坐她旁边的是和她咖位差不多的一名女演员,叫张若曦:“不假唱怎么办?听她的车祸现场啊。” 邢蕾语气挺不屑:“节目组为什么还请她唱歌?” “人家背景硬呗。” 洪端端的同性缘不好,因为她背景太好、资源太好、颜值太高,男朋友还是顶流。 女人是一种攀比心和嫉妒心都很强大的生物。 “也真是够了,唱不会唱,演不会演,就她这样,还提名了——” 邢蕾话没说话,后面有人敲了敲她的椅子,她回头就看见了江醒。 安排晚会座位的人不识趣,江醒本来不坐这,他的座位在视线最好的中央位置,但洪端端的位子在比较中间,他刚换过来就从别人嘴里听到了洪端端的名字。 “公然说我女朋友坏话,”他嘴角笑着,眼里可没笑意,”当我死了啊?” 说闲话的两位顿时哑巴了。 江醒在圈里是出了名的护内,之前洪端端被同剧组的男演员占便宜,他直接把人重伤至医院,就当着镜头,明着往死里揍。 洪端端已经“唱”完了,回到座位上。 “我唱得好吗?” 江醒把矿泉水的瓶盖拧开,喂她喝了一口:“很棒。” 前面两位女星:“……”睁眼说瞎话也要有个度吧。 洪端端这次不是来蹭红毯的,她被提名了最佳女配角。她出道就是巅峰,几乎没演过什么配角,但除了人气奖之外,从来没拿过有含金量的奖。 “获得第二十八届金鸭奖最佳女配角的是——”颁奖嘉宾故意抑扬顿挫,拖了很久才大喊获奖人的作品和名字,“《白夜》洪端端!” 这是洪端端第一个演技上的奖项。 灯光打在她身上,她眼睛里泛着泪花:“江醒,我拿奖了。” “嗯,我们端端很棒。”江醒牵着她站起来,弯下腰为她整理裙摆,吻她的手背,“恭喜。” 他的公主终于站上了王位。 获奖感言只有一句话,洪端端向全世界说:“谢谢我男朋友,江醒老师。” 台下,她的江醒老师在笑。 洪端端v:爱你@江醒v 这是洪端端第一次这样公开地、明目张胆地在微博上示爱。 【恭喜端端拿奖】 【这个奖洪端端受之无愧,她在《白夜》里演技真的很惊艳】 【接这部戏之前,洪端端给江醒当了一年多的助理,肯定是单独开小灶了】 【洪端端:哎,头疼,演技都这么好,以后那些喷子们都找不到我的黑点,可怎么办?】 【难得秀了回恩爱】 【明明是洪端端拿了奖,我却感觉更像江醒熬出了头】 【江醒:看见了没,不是倒贴,是双向!双向!】 【……】 以往那些扎根在洪端端评论区的键盘侠们终于闭嘴了。 好安静。 今晚好安静,星星也漂亮,洪端端的裙摆也漂亮。 “江醒。” “嗯?” 江醒把她送到了酒店的房门口。 她不撒手,一只手拉着他,一只手抱着她今晚刚拿的奖杯:“我今天好高兴。” 她握住了全世界。 江醒笑着亲她的脸:“嗯。” “你还记得你之前的话吗?” “什么话?” 她红着脸,星星躲在她眼里发光:“你说不介意婚前性行为,但不会脱我的衣服,还说我可以脱你的。” 她把奖杯给他抱着,她抱着他:“江醒,我今天能脱你衣服吗?” 他眼眸瞬间滚烫:“你能对我做任何事。” 他的天上月终于落进了怀里。 ------题外话------ **** 洪星cp终。 江醒和洪端端怎么在一起的,洪端端怎么暂时不演戏去给江醒做助理学演技的……前面正文都写了,番外不重复。 下一个番外写谁? 541:赢漾番外:始于一见钟情 五月二号,天阴阴。 高空的云忽卷忽舒,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 优雅温柔的女声念道:“前往南城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t8965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携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出示登机牌,由六号登机口登机。祝您旅途愉快。” 徐赢赢看了眼手表,目光回到游戏界面,继续操作:“我马上要下线,你们断后吧,我先冲了。” 机场的椅子是两排式,背对背摆放,坐在她后面的人回了头,视线在她的手机屏幕上停留几秒,然后把头转回去,抬手压了压自己的鸭舌帽。。。 游戏里的小人扛着枪往前冲。 房子里一共三个人,她击毙了两个,还剩一个。 那个开了全部麦:“小姐姐,手下留个情呗。” 这情求得有那么点意思,声音是勾人的气泡音。 可惜,徐赢赢不声控。 “和平精英里没有情。” 随后,子弹一顿扫,所到之处,不留活口。 这局结束,洪端端利索地关了游戏,拎着行李就往登机口跑。 “不好意思,让让。” 她把坏掉的耳机扔进垃圾桶,再进入登机口。 赢赢给狗子拜年。 这是她的id。 她坐过的位子空下来没多久,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坐上去了。那孩子三四岁,趴在妇人肩上,盯着背对而坐的哥哥看。他戴着帽子,低着头,用手机在查“赢赢给狗子拜年”这个名字。 唇红齿白,眼眸深邃,是个长得很凶很匪却依旧漂亮的男孩子。 ***** 徐赢赢是一名游戏主播,她进圈早,已经小有名气。她直播不露脸,是技术流,以打法凶悍闻名。 她最讨厌一种人,打游戏撩骚的男人。 “赢赢,你有男朋友吗?” 说话的二号队友也是圈内人,他是徐赢赢的朋友拉过来组队的,粉丝不少,是个大网红。 “打你的游戏。”徐赢赢不想搭理二号,专注游戏,“前面房子里有人。” 二号戴着粉色头盔,追在她后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她击倒一个,没急着补枪,等对方队友过来,一枪爆掉:“不是你这样的。” “我是哪样的?” 呵:“菜而不自知。” 二号:“......” 他好歹粉丝八十万,不要面子? 怼他是吧,她越怼他越想将其征服,俗称犯贱:“你喜欢游戏打得好的?” 徐赢赢不耐烦地嗯了声:“绾绾,你去舔包。” 自此后,直播间的老铁都说赢赢给狗子拜年喜欢游戏打得好的男孩子。 五月底,池漾辞职了。 锡北国际很多人都有副业,主要是为了掩人耳目,比如戎黎的副业是老师、程及干过消防和纹身,江醒跑去当了影帝。 池漾的副业是计算机老师,跟戎黎一个学校,不过现在不是了。 此处是路华浓的场子:浮生居。 戎黎不贪杯,杯中的酒没动:“你怎么辞职了?” 这时的戎黎还没假死,但也不怎么管事,也就屋子里这几个人能把他叫出来。 池漾说:“打算换个工作。” 戎黎没作声。 在玩飞镖的何冀北问了句:“换个什么工作?” “电竞。” 何冀北没再问。 程及开口了:“怎么突然想打游戏了?” “专业对口。” 池漾是专业的黑客。 程及摇了摇了手中的红酒,整个包房,就他穿得最骚:“教计算机就不专业对口了?” 池漾不作回答。 他仅用了三个月,就让国内的几大电竞俱乐部都注意到了他。八月底,他正式加入gs电子俱乐部ct战队。 十二月份的冬季赛事上,ct战队的老队员手伤发作,他作为替补出赛,不用真名,不露长相,就用一场比赛,让整个电竞圈记住了ctying这个id。 次年的三月,他以队长的身份带领战队在全球赛上夺冠,并且一战封神。 他比赛的时候会戴口罩,直播的时候也戴,不过他很少直播。有一次队友直播,无意间拍到了他的脸,虽然清晰度不行,但还是吸引了一大波女粉。 可能因为他火出了圈,和队友外出聚餐时的照片流了出来,他又一次封神:电竞圈颜神。 他直播用的游戏id是ying0502,一开始,粉丝都叫他ying,之后某次比赛,队友叫了他一声漾哥,粉丝才知道他名字里有个漾字,自此称呼他为漾神。 他的真名没有对外公布过,而且也查不到,照片只在小范围传播,一旦讨论过多,相关的帖子就会不翼而飞。圈子里对他有诸多揣测,都认为他来历不简单。 可能因为他是电竞圈的门面,赞助商爸爸点名要求他接受采访,如果他拒绝,战队经理就会拿直播时长来说事。 他只好勉为其难,接受了采访。地址就在俱乐部,负责采访他的是圈里被称为美女解说的miss蓉。 “除了打游戏,漾神还有别的娱乐爱好吗?” 十点都不到。 他显然没睡饱,眼角很红,:“看直播。” “那漾神有没有很喜欢的主播?” “有。” miss蓉兴奋地追问:“能跟我们分享一下吗?” 他打了个哈欠,:“不能。”他眼泪困出来了,“问完了吗?” 他满脸都写着“好烦,好困,想回去睡觉”。 miss蓉又问了一些没营养的问题。 拜访结束,他回去补觉。 就队里的陈圆圆醒了,泡了一桶面,游戏界面已经开了:“漾哥,组队来不来?” 陈圆圆是ct战队的老幺,还没满十八岁,人如其名,长得很圆润。 “不来,我要补觉。”池漾拖着脚步往楼上走。 还差个人,陈圆圆吸溜了一口面,电脑里开着语音:“绾绾,你等我下,我再去叫个人。” “好。”叫绾绾的女孩这时候问了一句:“赢赢,你好了没?” 池漾脚步停下了。 陈圆圆边往楼上跑,边喊:“野哥,下来打一局。” 野哥是王野,ct战队最年长的一个,他还在睡觉。 陈圆圆跑去喊他:“野哥——” 池漾拽住陈圆圆:“我来。” “你不是要补眠吗?” 他泛着血丝的眼睛变得很精神:“突然不困了。” 他顶着大号上了游戏。 徐赢赢跳伞落地后:“漾神?” 过了几秒,池漾回复:“嗯。” 她说:“我是年赢赢。”赢赢给狗子拜年,简称年赢赢。 她叫徐赢赢。 电脑能存的东西,池漾都能查到,无非是用时长短的问题。 游戏界面里,一号把物资放在了三号面前。一号是ying0502,三号是赢赢给狗子拜年。 “给我的。” 他话不多:“嗯。” 徐赢赢捡起来:“谢谢。” 他拘谨得声音都绷紧了:“不客气。” 陈圆圆投去疑惑的眼神:漾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礼貌了? 四人组队,玩了三把,第四把的时候,徐赢赢那边突然掉线。 陈圆圆立刻问:“怎么回事?” 官绾绾说:“赢赢她妈拔电源了。” 每一个老母亲都是网瘾少女堕落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下线之后,陈圆圆的泡面已经彻底凉透了:“漾哥,你今天发挥不对啊,都没怎么开枪,就一直跟着年赢赢。”他托着下巴寻思,“你不会是——” “是。” 池漾不擅长撒谎,所以坦白。 他以前不相信鬼扯淡的一见钟情,去年五月二号开始相信。 陈圆圆高深莫测地打量了一阵,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你是年赢赢的粉丝啊。”他觉得自己真相了,“怪不得你经常看她的直播。” 陈圆圆是个大喇叭,在俱乐部的群里艾特了全员:你们知道漾哥的女神是谁吗?我知道,是年赢赢! 542:赢漾番外:电子竞技也有爱情(一更) 王野发现池漾今天打法很奇怪。 “刚刚对面那个韩狗子你认识?” “不认识。” “那你干嘛不补枪,放了他两次才把他打死。” 两次都精准地把对方击倒,但就是不打死,等对方站起来了,再继续打。 他说:“手滑。” 漾神稳的一批,什么时候手滑过。。。这个理由不可信,王野觉得漾神就是在羞辱对方。 对方id是韩狗子1124。 这一局,韩狗子1124在直播,被两打两放,直播间弹幕刷到飞起。 【哈哈哈哈哈哈好惨】 【被打自闭了吧】 【狗子退步了】 【对方应该是故意的,肯定是职业选手,这么牛】 韩信东为了挽回面子,找借口解释:“失误失误,刚刚手被烫了。” 【别找理由,你打不过】 【狗子也有今天啊】 【你这么辣鸡,以前怎么打进职业的?】 【今天怎么没跟赢赢组队?】 韩狗子1124是赢赢给狗子拜年的游戏cp。 不止这一次,韩信东匹配到好几次这个把他两打两放的人,对方的id是cyying。 应该是小号,韩信东怀疑是仇家。 **** ct战队夺冠之后,队里的成员水高船涨,尤其是池漾,成了各方金主争抢的新宠。 战队的经理帮他接了一个耳机的代言。 “金主爸爸给任务了。”经理郭哥千叮咛万嘱咐,“你今天必须戴着他们的耳机直播满两个小时,能口播就更好了。” 郭哥大名郭邵,也是电竞选手出身,退役之后转做了幕后,事实证明他很适合做幕后,当初签池漾的时候他就预判到了池漾身上的竞赛实力和商业价值,所以他答应了池漾所有的条件,只有一点要求,配合商业活动。 如果不配合,就要付违约金。郭邵预判到了他的竞赛实力和商业价值,但没预判到他的经济实力,换句话说,池漾他赔得起。 “不能呢?” 郭邵料到他会不配合,还能指着一个一天说话不超过二十句的人去口播? 不过他还是威吓一下:“可能会换代言人。” 池漾无所谓:“那换吧。” 很明显,有些人来打电竞不是为了钱,至于是不是为了梦想另说。 “有钱不赚是傻子,苍蝇腿也是肉啊。” 池漾:“我不差钱。” 郭邵:“......” 六位数的代言费都不放在眼里,漾神的经济实力还是被低估了。 晚上九点,池漾直播,他很准时,一分不早一分不晚,直播间的观看人数以很恐怖的速度在增长。 【啊啊啊啊】 【妈妈我终于等到了】 【难得啊,居然开直播了】 【漾神!!!!!】 【漾神,你能脱口罩吗】 【让我们看看你的盛世美颜吧】 【手好好看!】 【漾神你多大啊】 池漾戴着口罩,在插耳机,一句互动都没有。 他身后有两只柠檬精。 一只是老幺陈圆圆:“漾哥粉丝好多。” 一只是替补选手gang,米未刚:“尤其是女粉。” 陈柠檬:“羡慕啊。” 米柠檬:“羡慕不来啊。” 两只柠檬“不知羞耻”地站在后面抢镜头,随之弹幕里涌现他们的粉丝。 【圆圆!】 【你的粉丝在这!】 【小米小米小米】 池漾插好耳机,回头看上一眼。 两只柠檬默默回到自己的位置。 “直接开游戏吧。”池漾切出游戏界面。 陈圆圆也在直播:“漾哥,一起呗。” 陈圆圆是个戏精,也是个人精,讲话超级机车,但情商非常高。他知道池漾的女神是年赢赢之后,只用了一周的时间,就跟年赢赢的小姐妹官绾绾混熟了,然后自然而然地在年赢赢那里混了个脸熟。 官绾绾不在线,陈圆圆拉了年赢赢组队。 “你们好,”落地之后,徐赢赢说,“我是年赢赢。” 米未刚和陈圆圆热情地打了招呼,目光一致地往池漾那边瞄。池漾回了一个眼神,警告他们别露馅。 池漾分屏这边的弹幕很多,就没消停过。 【漾神怎么都不说话】 【我漾神人狠话不多】 池漾说话了:“我和年赢赢一队,你俩一队,分开走。” 米未刚说收到。 【什么情况?】 【还是第一次看漾神跟妹子打游戏】 【啊啊啊,我居然有点想磕cp】 【这女的谁啊?】 【电子竞技不需要爱情】 【赢赢,你忘了大明湖畔的韩狗子了吗?】 池漾看着主屏幕:“房子里有人,最少两个。” 徐赢赢说:“我走门,你走窗户。” “好。” 进到屋子里,徐赢赢刚干掉一个,又冒出来一个,她来不及反应,对方已经朝她射过来了。 “砰。” 那人被池漾爆了头。 徐赢赢也被击倒了,池漾来扶她。 “谢了。” “不用。”他把在外面刚捡的设备放她前面,“给你。” “你不用吗?” “我不需要。” 他先出去:“你跟在我后面吧。” “行。” 两人一前一后,他反应很快,需要徐赢赢开枪的时候很少。 【漾神果然是狙神】 弹幕里刷了满屏的漾神。 战队经理从外面回来,看见池漾在直播,他溜过去提醒:“池漾,口播,口播。” 池漾喝了一口水:“圆圆,你们过来吧。” “别叫我圆圆!” 陈圆圆在线暴躁,弹幕走了一波哈哈哈。 一队里三个职业选手,这个配置,赢是肯定的,而且是速战速决。最后一个人头是徐赢赢拿的,不过是池漾让的。 徐赢赢回了一句:“谢了,兄弟。” 她只组了一局,就下播了,就一局,她粉丝就涨了不少。 没满两个小时,池漾只直播了一个小时零九分钟,下播后就像一条咸鱼一样,精神萎靡地窝在沙发上。 王野从外面回来:“他怎么了?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陈圆圆喝着可乐吃披萨:“刚刚我拉年赢赢组队,你知道年赢赢跟他说了什么吗?” “什么?” 陈圆圆是个平平无奇的模仿天才,学到了侠肝义胆的精髓:“谢了,兄弟。” 一声兄弟,把池漾一腔热血给浇凉了。 “哎,我把她当老婆,她拿我当兄弟。”陈圆圆超机车,“好惨喔。” 池漾把手里的抱枕扔出去:“滚。” 陈圆圆抱着披萨撤了:“好的,兄弟。” 他多仗义啊,他还把女神的微信推给了兄弟。 不过惨的是徐赢赢没通过。 周日上午,官绾绾微信找徐赢赢聊天。 官绾绾的真名叫官小甜,徐赢赢习惯叫她绾绾,她不仅直播,还出美妆视频,是个能歌善舞的小软妹。徐赢赢跟她在平台年会上认识的,两人关系还不错。 “赢赢。”官绾绾问,“你和陈圆圆很熟吗?” 徐赢赢刚醒,瘫在床上不想动:“不熟,上次跟他们组队还是你拉我的。” 之后就加了好友,陈圆圆跟她打过几次游戏。 “我怀疑陈圆圆喜欢你,他向我打听你好几次了,而且昨天他又叫你一起打游戏了。” “不能够吧,又没见过。” 徐赢赢是直女,她弟徐放是直男,他们一家除了她爸全部钢铁直。 “那可不一定,没准他迷上了你在和平战场的英姿。” “别脑补了,人家还是一小孩儿,没成年呢。” 电竞选手年纪都偏小,陈圆圆是ct主战队里的老幺,高中都还没毕业,已经打了两年职业了。 官绾绾换了个话题:“对了,韩狗子最近怎么回事?一直跟冷桑桑互动也就算了,他还亲自下场拆了一回cp。” 徐赢赢无所谓,不关心:“拆就拆呗。” 拆了更好,韩信东打游戏的时候话太多了。 官绾绾听过不少韩信东的丑闻,对他印象很差:“你不膈应啊,当初要不是你,他那能涨粉那么快?” 徐赢赢出名早,仔细算起来,韩信东确实借了她的风。 “不说他了,我要开局了。” “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徐赢赢从床上爬起来,拉来窗帘,伸了个懒腰:“是啊,所以打游戏。” 官绾绾在家里化妆,要出去看电影,忍不住吐槽好友:“你直播打游戏,休息了还打游戏,天天泡电脑上,你这样怎么找男朋友。” “不找,嫁给游戏。” “......” 网瘾少女已失足,勿拉。 徐赢赢洗漱完,开了电脑,正好认识的人找她双排。 这局运气不好,刚落地没多久,就被人打中了,而且是远距离。 “靠,好准。”游戏里的人倒了,徐赢赢喊队友,“快来扶我。” “马上。” 但来不及了,队友离她很远,敌方已经过来了。 击倒她的人开了全部麦:“年赢赢?” 好熟悉的声音,听声音应该是年纪不大的男孩子,但他说话太简短,她一时想不起来。 她用的是小号,xuyingy,照理不会被认出来,对方id是cyying。 “你是?” 他放下两把枪,掉头走了。 徐赢赢:“......” 难道是粉丝?不应该啊,她用的小号。 那一局最后她赢了,她想了很久,也没想起来那个声音是谁的。 543:赢漾番外:冠军和你都是我的(二更) 月底了,王野的直播时长不够,上午爬起来补时长。 “上午好。” 弹幕:【网瘾青年终于起床了】 他叼着块面包:“我刚起来。” 弹幕:【漾神今天直播吗?】 “应该不吧,他很少直播。” 弹幕:【给漾神一个镜头吧】 这都是漾神的女友粉。 王野说:“他还没起呢。。。” 弹幕:【漾神有女朋友吗?】 “这你们得问他。”王野一边吃早饭,一边闲聊着,“你们就只关心他啊?” 观看人数在增长,弹幕越来越多。 【我关心你!】 【你有女朋友没有?】 【弹幕有毒,电子竞技要什么女人】 【女粉安静点行吗,就知道问那点事儿】 【女粉烦不烦?要追星去饭圈,别来过来电子竞技】 【......】 王野瞎聊了半个多小时,池漾打着哈欠、趿着拖鞋下楼了。 女粉们疯了。 “漾哥,你刚刚干嘛去了?” 池漾今天很早就起了。王野其实比他要大上几个月,叫哥是因为他技术好,服他。 他去拿了瓶冷饮,然后没骨头地窝进沙发:“补觉。” “双排来不来?” “不来。” 他打开手机,刷徐赢赢的直播短视频。 这时候,外出取快递的陈圆圆回来了。 “漾哥漾哥,快来帮我抬一下。” 池漾不情不愿地搭了把手。 陈圆圆外号陈戏精:“你怎么这样子,很像负心汉诶。” “说人话。” “你快说啦,是人家重要,还是年赢赢重要?” “年赢赢。” “讨厌啦!” “两位,”王野回头,“我在开直播。” 池漾:“......” 陈圆圆:“......” 王野电脑屏幕上的弹幕疯狂地刷起来。 “漾神。”王野心虚地摸了摸脖子,“说句话呗。” 这样的方式公开不好。 池漾人没进镜头,声音处境:“我喜欢看她直播。” 就这一句,其他的没解释,但池漾喜欢年赢赢的传闻还是在圈子里传开了。 后面他自己直播的时候,总有粉丝问,他干脆承认了,说自己是年赢赢的粉丝。 年底,齐小桑(冷桑桑)和韩信东(韩狗子1124)这对狗男女作妖,徐赢赢因此掉了徐家千金的马甲。(这段正文已写) 池漾第一次见徐赢赢都没怎么说上话,因为一直盯着她看,还被她弟弟当成了变态。(正文也写了详细的) “姐夫,那个姓池的好像看上我了。”徐放频频往车外看。 戎黎和徐檀兮对他的自信无言以对。 徐放坐在后面,很苦恼:“我没有鄙视他的意思,但我是直的,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不认识的人也就算了,姐夫你跟他关系不错,我都不好直接——” 池漾走过来,敲了车窗:“徐赢赢。” 以为自己被看上了的徐放:“......” 池漾弯着腰,看车窗里的徐赢赢:“可以跟你说两句话吗?” 她下车,两人走远一些。 “你怎么知道我叫徐赢赢?” “我叫池漾。” 她反应了几秒:“漾神?” “嗯。” 怪不得,声音很熟悉。 “我好像没在网上露过面。” 他撒了谎:“你爸爸发过微博,我猜的。” “哦,回头一起排位。” 他说好,满心欢喜。 第二次见面也在帝都,在体育场,ct战队对决nk战队,这场ct要是赢了就能直接晋级全球总决赛。 陈圆圆给了官绾绾两张票,请她和徐赢赢来看比赛,她们约了两点,徐赢赢晚了半个小时才到。 “赢赢。” 徐赢赢一路跑着来的,还拎着行李,满头大汗。 这几天天气热,官绾绾帮她扇扇风:“怎么才来,比赛快开始了。” 她弯着腰在喘气:“飞机晚点了。” “我们快进去吧。” “嗯。” 走了几步,徐赢赢又停下。 官绾绾问她:“怎么了?” “我票不见了。” 因为不确定能不能碰得上面,官绾绾特地把票提前寄给了徐赢赢。 应该是刚刚在机场被人撞到的时候落下了。 “那怎么办?” 徐赢赢在犹豫要不要给ct战队的人打电话。 官绾绾挽着她到门口:“大哥,我朋友票丢了,但我的票在,能不能让我们进去啊?” 保安大哥扫了一眼两姑娘:“不行,凭票入场。” “大哥,通融通融嘛。” 大哥他面无表情,官绾绾没辙了。 赛场在三楼,ct战队的人还没上去,在楼梯口等电梯,一行八个人,平均年纪不到二十岁,都穿着统一都黑色队服。 池漾在走神。 队友何白喊他:“漾哥。” “漾哥。” 他看着门外面,视线没有收回:“等我一下。” “你去哪?” 他没说,往大门口走。 官绾绾见过池漾的照片,陈圆圆给的,不过真人她没有见过,她认得ct的队服:“漾神?” 这身高,只能是漾神。 徐赢赢抬头。 池漾戴着口罩,目光正落在她身上,没有看别人:“她是我朋友,我能不能带她进去?” 保安大哥看他是选手,很爽快地放了行:“可以。” 两人进去了。 池漾没有先走,等她们一起。 “谢谢。” 他的目光第三次落到徐赢赢的行李箱上:“不用。” 要不要帮她拿?会不会很突然? 他还没考虑好,队友们就过来了。官绾绾和他们都见过,在上个月的表演赛上,不过他们没见过徐赢赢。 和官绾绾打完招呼之后,陈圆圆看向徐赢赢,手伸到后面,扯了扯池漾的队服:“你是年赢赢?” 其余六双八卦的眼睛齐刷刷地看过去。 见过徐赢赢的人,一般没有不夸她漂亮的,与她钢铁直的性格不相符,她五官很仙,美得没有攻击性。 她平时不爱穿裙子,但今天穿了,黑色蕾丝连衣裙,像中了黑魔法的公主。 “你们好,”她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我叫徐赢赢。” 南城徐氏,徐二小姐。 “怪不得不露脸,美女啊。” 说话的是队里的何白,他是整个ct战队乃至整个gs俱乐部里情史最丰富的一个。 池漾不动声色地往前,挡住何白的视线。 “......” 队友们心如明镜。 官绾绾和他们熟,说话一点也不见外:“什么美女,我们赢赢是仙女。” 王野是他们当中情商最高的一个,兄弟的桃花当然要帮忙浇灌。 “那两位仙女能赏个脸一起吃饭,待会儿结束后。” 官绾绾无所谓,她看徐赢赢的意思。 徐赢赢点头:“好啊。” 池漾嘴角弯了弯,手揣在兜里,出汗了。 领队下来催:“你们都磨蹭什么呢,比赛快开始了。” 王野应了领队一声,说:“那我们先上去了。” 池漾没动。 陈圆圆小声提醒了句:“漾哥。”太明显了! 池漾这才肯动:“我先进去了。” “嗯。”徐赢赢说,“比赛加油。” 会的。 她喜欢会打游戏的,他会拿很多冠军。 电梯门一合上,一群少年们开始起哄,陈圆圆和何白两个一唱一和。 “这不只是女神吧。” “还是心上人呐。” 池漾没有否认,头转到一边,耳根子通红。 “漾哥,”王野吹了声口哨,“我都帮你约到人了,怎么感谢我啊?” 池漾扔给他一张银行卡:“给你花一个月。” 少年们嗷嗷叫。 “漾哥,你还缺心上人吗?” “被大佬包养的感觉太好了,不想奋斗。” 领队一脚踹一个:“谈恋爱归谈恋爱,比赛要好好打。” 这是徐赢赢第一次在现场看池漾打比赛,很紧张,很震撼,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青春、热血、拼搏,一起欢呼、一起呐喊、一起看台上的少年身披战棋、捧回奖杯。 “漾神!” “漾神!” “漾神!” “......” 他站在台上,满身荣光:“今年的世界冠军还是我们ct的。” 掌声雷动,台下万人狂欢。 544:赢漾番外:终篇 掌声雷动,台下万人狂欢。 ct战队的领队走到观众席的第一排。 “徐小姐是吗?” 他进俱乐部之前是一名专业解说,队里的小子们都管他叫曾哥。 徐赢赢回:“我是。” “池漾他们都在休息室,我带你们过去吧。” “好,谢谢。。。” 少年们正在庆祝,砰的一声,礼花炸开,休息室的门也开了。 王野站在最外面,他反应很快,走过去绅士地抱了一下官绾绾:“我们赢了。” 比赛刚刚结束,官绾绾的热血还没冷掉,很激动:“祝贺你们,你们真的太棒了。” “谢谢。” 王野松手,走到徐赢赢面前,虚抱了她一下,手没搂实。 陈圆圆立马推池漾,用眼神示意他。 他越过官绾绾,过去抱住徐赢赢。 她说:“恭喜。” 他笑得比刚刚拿奖还开心:“你能来我很高兴。”然后松手,退到礼貌距离。 王野露出了老父亲一般的笑容,为了让兄弟抱一下喜欢的女生,他也是操碎了心了。 今天这场比赛上场的四个人是池漾、何白、王野、陈圆圆,不过战队的人都来了,经理有事,比完赛就先走了,但他把卡留下了。 “晚上想吃什么?”领队曾哥把卡掏出来,“经理请客。” 陈圆圆第一个举手:“我想吃火锅。” “我也想。” 曾哥问其他少年们:“有不同意见吗?” 今天这顿饭可不止是庆祝,少年们都默契地不作声,等池漾开口。 他问徐赢赢:“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 “那就火锅吧。” 战队的大巴就在外面等。 官绾绾一上车,坐在后面的陈圆圆就喊他:“绾绾,坐我这儿来,有点事问你。” 座位是两人一排,官绾绾过去和陈圆圆坐了,徐赢赢就一个人坐在第二排。 池漾在她旁边坐下,把她的行李箱放在了自己旁边。 已经快天黑了,路上很堵,霓虹璀璨,远处的云霞像着火的玫瑰,车走走停停。 徐赢赢先打破了安静:“你家里人支持打职业吗?” 电竞选手的黄金年龄就那么几年,十个里起码八个辍学,一般来说,家里都不会支持。 池漾从来没有对外提过家人。 “我父母都不在了。”在他八岁的时候。 家里没有一个亲戚肯收留他,是一对当时没有儿女的夫妇收养了他,后来夫妇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把他送回了孤儿院。 后来他得罪了锡北国际的某位爷,机缘巧合被送到了戎黎那里。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没关系,已经过去很久了。” 大巴开了五十多分钟才到餐厅。 加领队一共十一个人,要了两个鸳鸯锅,徐赢赢左边坐的是官绾绾,右边是池漾。 池漾把菜单放到徐赢赢面前。 “你们点吧,我不挑。” “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有。” 池漾就点了锅底,然后把菜单给了王野,让他点菜。 王野小声问了句:“你家赢赢很能吃辣?” “嗯。” 他低着头,嘴角压不住。 菜上得很快,郭邵来得刚刚好。 平时被管着的少年们这会儿都解放天性了:“经理,我们今天可以喝酒吗?” “别喝醉就行。” 陈圆圆喊来服务员,直接要了一箱啤酒。 店里客人很多,是吃饭的高峰期,池漾怕她听不清,靠近问她:“他们喝啤酒,你想喝什么?” “凉茶。” 他又看官绾绾。 官绾绾说:“我喝啤酒。” 他对服务员说:“两瓶凉茶。”他也喝凉茶。 徐赢赢无辣不欢,喜欢吃火锅,喜欢火锅里的各种肉类和贡菜,这些她直播的时候说过。 池漾把肉捞出来,掩饰性地给“队友甲乙丙丁”一人一块,剩下的全部放进了徐赢赢碗里。 “队友甲乙丙丁”都看过去。 徐赢赢有点不好意思:“够了够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池漾继续捞,继续假装是给大家的,但大部分放在了徐赢赢碗里:“剩也没关系。” “队友甲乙丙丁”集体装瞎,但心里咆哮。 吃得快差不多了,领队曾哥提议:“我们拍张合照吧。” ct战队可以改名了,就叫助攻战队。 拍照的时候池漾稍微靠过去了一点点,徐赢赢看着手机镜头,他看她。 聚餐结束后,大巴先把两个姑娘送回酒店。 快到的时候,池漾问徐赢赢:“你在帝都待几天?” “我明天下午就回去。” “不玩几天吗?”他希望她待久一点。 “后天我家里人生日,我得回去。” 他很失落,没再说什么,幸好车厢里的光线暗,把他的情绪藏得很好。 徐赢赢下车的时候,他追上去问了句:“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下午三点。” 他没说他会去送。 他去了,提前了两个小时到机场。 官绾绾和徐赢赢是踩着点来的,一进大厅,官绾绾就看见了坐在必经路口座位上的人。 他戴着口罩和帽子,安安静静地坐着,目光追着一波波路过的人。 官绾绾仔细看了看,不确定:“那是不是漾神?” 是他。 徐赢赢走过去:“池漾。” 池漾立马抬头。 “你怎么在这?” 他说了一个很蹩脚的谎:“我路过,进来歇会儿。” 徐赢赢再不开窍,也看懂一点了,没有戳穿他:“什么时候路过的?” 他说:“刚刚。” 官绾绾目光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转,然后找了个上厕所的理由先闪了。 徐赢赢看了下时间,还有二十五分钟。 “坐会儿吧。” “好。” 他坐在她旁边。 其实两人也不太熟,她不知道说什么,他也跟着安静,就那样干坐着,偶尔他会转头看她,但只是偶尔,不敢太过分。 陈圆圆说,漾神是个话很少的人。 确实。 陈圆圆说,漾神是个很毒舌的人,不爱搭理人,有时候也会很暴躁,一暴躁就虐别人。 徐赢赢觉得不是,他说话挺和气的。 官绾绾特地坐远点,不去打扰,差不多到登机时间,才给徐赢赢发了一条微信。 徐赢赢看完消息:“我得上飞机了。” 他眼里露出了不舍,很快又藏好:“一路平安。” “再见。” “再见。” 她去了登机口,他站在原地,从人群里看她。 官绾绾回头看了几次:“赢赢,我看得出来,漾神他真的好喜欢你。” 徐赢赢也看出来了,她只是有点直,又不傻。 可是为什么呢? 她想不通,分明昨天只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 池漾没有表白,但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有多喜欢徐赢赢。 他和她经常一起玩游戏,他的枪永远为她战斗。后来,粉丝都看出来了,直播的时候有一条弹幕问他:你是不是喜欢年赢赢啊? 他借了许多弹幕当掩饰,回答了这个问题。 “是。” 他很喜欢徐赢赢,莫名其妙地、来势汹汹地。 但没人知道他在回复哪一条弹幕。 正式表白是在他拿第三个世界冠军的时候,因为徐放突发阑尾炎,徐赢赢没有出国去看比赛。 他捧热了奖杯,给她打电话。 “赢赢。” “嗯。” 他说:“我们赢了。” “我知道,我看直播了。” 然后他那边安静了。 徐赢赢等了很久:“池漾。” “怎么不说话?” “你是掉线了吗?” “池漾。” 他嗯了声,应了她,他那边的欢呼声传进听筒,他的声音小心翼翼:“赢赢,我很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可以吗?” 应该要再考虑考虑的,他们才只见过几次。 但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听见自己说:“可以。” 她所在的位置能看到对面的商业大楼,在她说可以的那一刻,整栋大楼全部停电。 五秒之后,部分灯光亮了,组成一颗心,底下署名:cyying。 那是他的小号。 她笑着打开手机录像:“你以前在lys电子是做什么的?” 他犹豫几秒要不要告诉她:“黑客。”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他说,“在机场,5月2号。” 他大号id是ying0502。 他的目的很明确,从他出现在她面前开始,就在告诉她,他喜欢她,是一见钟情。 “你进电竞圈是因为我吗?” “嗯。” 徐赢赢突然鼻酸:“谢谢你这么喜欢我。” 对面大楼上的“心”在闪烁,像此刻的池漾,好欢喜好欢喜。 545:徐放番外:终篇,就这一章 池漾正式表白是在他拿第三个世界冠军的时候,因为徐放突发阑尾炎,徐赢赢没有出国去看比赛。 给徐放做手术的医生叫方赛金,她是徐檀兮的三叔公方鼎鼎的孙女,医学系的高材生,上个月刚调来南城虹桥医院。 下午三点,她来查房,问了徐放几个问题,并检查了他的伤口。 她走后。 “姐。” 徐赢赢在打游戏:“干嘛?” “我觉得那个方医生不对头。。。”说这个话的时候,徐放露出了羞愤之色。 “怎么不对头?” 徐放嫌医院的病号服丑,非在病号服的外面套一件亮眼的绿卫衣:“她刚刚摸我肚子了。” “你一阑尾炎患者,人家是医生,摸你肚子怎么了?” “不是那种摸。”手术结束才一天,这是他第三次被摸,他敢肯定,“我觉得她喜欢我。” 徐赢赢:“......”她有点想抽他,“别太自信,弟弟。” 有人不要脸:“但凡我丑点穷点,我也不会这么自信。” 突然有人敲门。 徐赢赢说:“请进。” 是方赛金,她的查房记录表落在了柜子上。 她一米七三的个子,短发,不是标准的美人脸,长相偏寡淡清冷,但五官很耐看,白大褂之下的一双腿笔直修长。 “徐先生。” 她气场强,又是医生,徐放接不住她的眼神,根本不敢跟她对视。 声音是高冷的御姐音:“我建议你去脑科看看。” “......” 这是徐放住院的第二天,当时他心想,这个方医生一定没男朋友,这么凶,跟个女魔头似的,哪个倒霉鬼会喜欢,女人嘛,就应该像他敬爱的堂姐一样,温柔如水、端方温良。 真香这个定律有点邪门,它总是不会迟到。 徐放住院的第七天,春心萌动,爱上了让他去看脑子的方赛金。 徐赢赢跑去帝都谈恋爱了,父母在国外过二人世界,那天他原本是去办出院的,病号服外面穿着一身潮牌、胸口挂着墨镜,在走廊晃晃悠悠。 “快让开!” 是女魔头的声音。 他顺着声源很随意地看过去,然后眼珠就定住了,平时凶巴巴、冷冰冰的女魔头跪在医用推床上,白大褂上全是血,给车祸患者做心脏复苏。 患者被推进了急诊室,他不自觉地跟了一路。 原来她也会着急,还以为除了面无表情她就没别的表情。 “病人必须马上手术,去通知手术室和麻醉科。” “好的,方医生。” 护士争分夺秒,立刻去准备手术,帘子一拉开,外面杵着一个人。 徐放上个月刚染了个红色的头,往医院一站,他是最显眼、最潮的崽。 “方医生。” 方赛金极其冷漠,眼神就像最锋利的手术刀:“站远点!” 她一把拉上帘子。 徐放老实地后退,并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朋友圈:心脏被姐姐的手术刀射中。 听说方赛金要大他三岁。不过没关系,女大三,抱金砖。 狐朋狗友的回复如下: 南城第一少帅:【这又是抽了哪路妖风】 哥哥的腰是夺命弯刀:【不是陷入爱情了吧?别啊红红,爱情托我转告你,请别再侮辱它】 我是你爸爸我真伟大:【安息吧,已烧纸】 我爸是**:【惊现中二疼痛文学】 后来,狐朋狗友问徐放为什么喜欢方赛金。他说方医生救人的样子太帅,凶他的样子也好帅。 狐朋狗友说他脑子有问题。 是啊,他脑子有问题。就一个阑尾炎,他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都不走。 “你可以出院了。” 方赛金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病床上装病弱不能自理的徐放。 病弱不能自理的他扶着病弱到无力支撑的脑袋:“我还没痊愈。” 他甚至配上了轻喘,以表达他的奄奄一息和病弱不能自理。 哥这演技,如此天赋异禀。 方赛金翻着手里的病例和检查单:“检查结果显示你已经痊愈了。” 出院了他就见不到她了。 他抱着头,竟演出了哮喘病人的精髓:“可是我头疼。” 方赛金拿出医用手电,照了照他的瞳孔,回头吩咐护士:“把他转去脑科。” “......” 徐放没转去脑科,他去找徐檀兮了,成功地走了后门,赖在了普外的住院部。不过方赛金再也不来他病房,他每天穿得跟个红绿灯一样,去她面前晃悠刷脸。 他是第一次主动喜欢女孩子,以前都是别人扑上来。因为他的脸和家世,在方赛金之前,他顺风顺水了二十多年,没碰过一次壁,向来都只有女人哄他的份。他的前女友们也都个个乖巧,他娇贵的手是不会给女朋友拎包的,只会给女朋友买包。 温柔体贴的前女友们都爱他爱得要死(爱他的钱),但他依旧换得很勤,毕竟女人如衣服,他不喜欢总穿一样的衣服。 是的,他是渣男,但他渣得堂堂正正。 于是,他的报应来了。 以前: 姓什么他都不记得了的某前女友:“亲爱的,我发烧了,39度。” 他回:“牛批。” 现世报来了: 他拖着“病弱”的身体去普外找方赛金:“方医生,我发烧了,你给我看看。” 方赛金一个眼神都没给:“这里是外科,发烧去挂内科。” 以前: 姓什么他都不记得了的某前女友:“亲爱的,我可以踩在你的aj上亲你吗?” 当时他用“你有病”的眼神看着前女友:“你是不是谎报身高了?你没有一米六吧?” 现世报来了: “方医生,你的医生袍好神圣啊,我能摸摸吗?” 方赛金用看智障的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他被看得心都凉透。 以前: 姓什么他都不记得了的某前女友:“她是你堂姐啊,那我过去打个招呼。” 想见家长? 没门! 他当时用“你这个女的怎么这么不懂事”的表情看前女友:“要是我堂姐知道我交了个网红女朋友,肯定会对我很失望。你坐那边去,别让我堂姐看到了。” 现世报来了: 他拉着家长张归宁女士去普外:“方医生,这是我妈。”四舍五入就见过家长了。 终于不是网红了,张归宁女士很满意儿子痴心妄想的这个对象,热情地上前打招呼:“你好你好。” 对方略冷淡:“徐太太,我建议您给令公子挂个脑科。” 张归宁:“......” 徐放:“......” 以前: 姓什么他都不记得了的某前女友:“我吃完午饭了,现在回家,你在干嘛?” 那时候他是狗直男:“我在上课,你呢?” 现世报来了: 他从堂姐那里拿到了方赛金的微信,假装是某位出院后不舒服的病人,加上了微信。 我是徐放:【方医生,你在忙吗?】 我是徐放:【你好辛苦,一直在忙】 我是徐放:【我给你叫了下午茶,记得查收】 我是徐放:【方医生,你回我一下】 我是徐放:【要是没空的话,回个句号也行】 我是徐放:【方医生】 我是徐放:【方医生】 ...... 第n次骚扰之后,方赛金回复了。 普外方赛金:【安静点】 我是徐放:【好的】 【普外方赛金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徐放:“......” 狐朋狗友都以为他只是一时新鲜,没人相信一个不懂女人不懂爱的狗直男会认真,但他真的认真了,认认真真赖在医院追了三个月,他甚至把头发都染回去了,因为那样显得更正经可靠。 狐朋狗友聚众嘲笑他。 “你喜欢她什么?” 那时候他还好面子,故意装b:“小爷没碰过壁,就喜欢她不喜欢我。” 半年后—— 他认输了,捧着九十九朵玫瑰蹲在方赛金家门口,像只求宠爱的流浪狗:“方赛金,我求你了,喜欢我行不?我以后全听的。” 方赛金绕过他,开门,然后关门,上锁。 他抱着玫瑰,抬头看月亮:月亮啊,我现在赎罪行不行?报应这么久是不是也该够了? 不够。 他整整追了方赛金五年,除了活着这件事之外,这是他唯一长久坚持下来的事情。 认识方赛金第五个年头的九月二十六,那天是周二,不是个什么特殊的日子,更不是黄道吉日。 和往常一样,他去普外蹲她。 “方赛金,你还不喜欢我吗?”他跟在她后面,无比惆怅,“哎,我要孤独终老了。” 走在前面的她突然停下来。 “徐红红。” “嗯。” 只有她可以叫徐红红。 她说:“你回家去拿户口本。” 徐放不太聪明,没反应过来:“啊?” “去拿户口本。” 这五年来他在她这里碰壁碰太多了,不敢痴心妄想,所以他问:“你要拐卖我吗?” “嗯。” 她好恶毒啊。 可是他爱这个恶毒的女人。 他回家去偷了户口本,拿来给她:“记得给我找个好人家。” 五年来,方赛金第一次翘班,她开车和徐放去了民政局。 徐放掐了自己一把,不是做梦:“方赛金,你是不是看我可怜才跟我结婚。” 她是真的高冷,眼神像谁也不爱的女王大人:“如果是呢?” 霸气地拿出男子气概,抵死不要同情? 怎么可能! 用狐朋狗友的话说,他在方赛金这里是孙子:“那你可要一直可怜我。” 方赛金把安全带解开:“蠢货。” 她骂他蠢货,然后拉着他卫衣帽子上的带子,把他拽过去,吻住。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她不再扔他送的花,接受他的下午茶,帮他挂科,在百忙之中回他的微信、骂他蠢货...... 徐放被亲傻了,手都不会动。 方赛金做什么都很高效,接吻也一样,没有试探的过程,直接深吻,把他亲到身体发软,甚至把他的双手放到自己腰上,让他随便摸。 “三十岁之前不生孩子。”她帮他擦掉唇上的口红,“同意吗?” 徐放手上全是汗:“嗯嗯!” 就在这一天,他们领证了,像做梦一样。 徐放总觉得方赛金是看他可怜才跟他结婚,所以婚后他很没安全感,于是,以下几个问题成了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老婆,你爱不爱我?” “你爱不爱我?” “你爱我吗?” “老婆,你说你爱我好不好?” “爱我吗?” “你爱不爱我?爱不爱爱不爱爱不爱?” “......” “方塞金,你到底爱不爱我?!” 方赛金在看医学案例,回头:“不爱你为什么跟你结婚?当我做慈善的?”她很凶,“出去,别打扰我工作。” 徐放笑得像一朵花:“好的。”他从书房出去,走到门口,双手举到头顶,比了个心,“老婆,爱你哦。” 方赛金头转回去,看着血腥的手术视频,眼里在笑。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以前是坚定的不婚主义,如果不爱他,她结婚干嘛? 546:温时遇番外 温时遇十一岁的时候,被接到了温家。 那时温家的夫人还在世,没有哪位原配会喜爱丈夫的私生子,他在那个家是很多余又很不讨喜的存在。年夜饭上没有他的位置,没有哪个大人会记得地下室里还住着一个不受欢迎的孩子。 地下室的灯坏了很久,没有人来修,突然,有光照进来。 坐在窗前的小时遇回头,寻着光望过去。 女孩提着精致的莲花灯笼走下楼梯,今天是大年三十,她穿着漂亮的红裙子,穿着暖和的毛茸靴子。。。 “小舅舅。” 她喊他小舅舅。 “年夜饭好了。” 她叫檀兮,乳名杳杳。 她是她姑姑和祖母捧在掌心里的小公主,可是她的妈妈温照芳女士不喜欢她,最严重那次,还把她弄丢了。 温照芳没有去找她,直到深夜。 “杳杳。” “杳杳。” 他跟着大人们出去寻她。 “杳杳。” 深巷里没有路灯,只有昏沉的月光,垃圾桶里伸出来一只手,脏兮兮的:“小舅舅......” 她躲在垃圾桶里。 他跑过去,将她抱出来:“谁把你扔在这里的?是不是你妈妈?” 她摇头,绣着君子兰的围巾上沾了好多灰,不知道在垃圾桶里哭了多久,眼睛红肿。 “街上乞讨的那个哥哥,是被大人抓来的,那些人一直打他。”她抓着他的衣服,哭着说,“哥哥让我藏在这里等他,舅舅,你帮我找找他,找找那个哥哥。” 他们没有找到那个被拐卖的男孩,他们也不知道那个男孩叫戎黎,他已经被打断了双腿,磨掉了硬骨,瘫在暗无天日的垃圾场里,苟延残喘地数着黑夜。 ***** “夫人。” “夫人。” ***披着衣服去开了门:“什么事?” 家里的佣人说:“二公子发烧了。” “二公子?” 佣人立马改口:“对不起夫人,我嘴笨,是地下室那个野种,他发烧了。” 在这个家里,即便是佣人,也能薄待那个孩子,因为温鸿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去了地下室,推开门,有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现在是冬天,地下室里回潮,旁边就是酒窖,温度很低。 半大的少年把自己裹在了厚重潮湿的被子里,一动不动,像已死去。 ***是个高贵又爱美的妇人,即便是去自家的地下室,她也穿着高跟鞋,披着昂贵披风。 她捏着少年的脸,这张脸像极了那个唱戏的狐狸精。 她用力掐着,将他惨白的脸颊掐出红痕:“真穷酸,跟你那个妈一样。” 温鸿不在家。 没有人在意,没有在意地下室的那个孩子会不会死,也许就算温鸿在家,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迷迷糊糊间,有人在叫他。 “小舅舅。” “小舅舅。” 是她来了,能救他的人来了。 他睁开眼:“杳杳,”额头的汗滚下去,跟眼角的泪融到一起,他努力睁开眼,还是看不清女孩子的脸,“我刚刚看见我妈妈了,她来接我。” 那一年,徐檀兮九岁。 她把手覆在他的额头上:“她没来,你不要走,只是做梦了。” 做梦吗?现在是梦里吗? 他用力地、用力地抓住她的手。 她把药瓶塞进他手里:“这个是退烧药,一天吃一颗。” 他每一次狼狈无助的时候,她都在,他被***虐打的时候,他被冻得只剩一口气的时候,他被扔到生母坟地的时候。 后来***病逝了,他“恶毒”地高兴了很久,他搬出了地下室,成了温家的二公子。 她不时常来温家,因为她和她母亲关系不好。快暑假的时候,她姑姑带她来了一趟,当时他念初三。 “杳杳。” 她在树下,回头:“你怎么这么早放学了?” 十五岁的他已经比他高出了很多。 “今天考试,我提前交卷了。”他走过去,看见树下放了几盆花,旁边还有浇水的水壶、松土的小铁锹,“这是什么花?” 她一只手拂着裙子,在修炼叶子:“是君子兰。”她低着头,睫毛安静地垂着,“我姑姑喜欢这个花,可是我种不好。” “你喜欢吗?”他问。 “我也喜欢。” “我帮你种。” 后来,他种了满园的君子兰,人人都传他爱花如命。 *****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味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他的母亲是梨园的名伶,这是她生前最爱的一段戏。 他也会唱戏,母亲教的,但不常唱,更不在外人面前唱。 杳杳最喜欢青衣,喜欢《锁麟囊》和《霸王别姬》。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 戏还未唱完,少女已经枕上手臂了。 “杳杳。” “杳杳。” 她趴在石桌上,睡得安然。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没有碰到她分毫,又无声无息地把手收回。 克己复礼。 他学会书法后,写的第一个词就是克己复礼。 “时遇。” 他回头,喊了一声:“父亲。” 温鸿神色复杂,但什么也都没说。 一个月后,温鸿把他叫到书房。 “我已经帮你找好学校了,下周你就去国外留学。” 温鸿直接通知,不给他任何商量的余地。 “我不去。” 温鸿从来不容许别人忤逆:“行啊,滚出我温家。” 当年的十月份,他出国了。直到她被绑架、被撕票,他才回国,满世界找她。 ***** 黎明时分,天边有微光若隐若现,病房里的灯亮着,床上的人在昏睡,在梦里里醒不过来。 梦里,有个欢快的声音在喊他。 “小黑。” “小黑。” “你快过来,我抓到了好多鱼。” 梦里的白猫变成了女子的模样,却不再欢快了,无精打采地坐在山脚的石头上,不吃不睡。 “你坐在这里干嘛?” 她说:“我在等人。” “等谁啊?” “等先生。” 黑猫也不说话,趴在石头上,陪着她一起等,很久都等不到人,它就去问每一个路过百里山峦的妖精。 “你见过一只有三条尾巴的白狐吗?” “你见过一只有三条尾巴的白狐吗?” “你见过一只有三条尾巴的白狐吗?” “......” 咚! 九重天光上的金轮钟重重地响了一声。 金钟前的白猫拔腿就跑。 “小白!” “不是我干的!” 他是少年模样,转瞬到了她面前:“你是哪位神尊的弟子?” “我是......”她扯了个谎,“我是毕方神尊座下弟子。” “你叫什么名字?” “光光,你呢,你是谁?” 少年拱手作揖:“万相神尊座下,红晔。” 她回礼:“神友有礼了,那个金轮钟不是我——” “哦,是我不小心敲的。” 梦境忽然碎掉,像打散的沙画,慢慢重新拼凑。 白猫变成了美丽的女子。 “红晔,红晔。” 他从高高的阶梯上走下来,红衣墨发:“怎么了?” “你快来,我们一起吃鱼。” “我已经辟谷了。” “辟谷了也还是猫,猫怎么能不吃鱼。” 病床上的人满头大汗,一会儿喊小白,一会儿喊棠光,一会儿又喊杳杳。 梦里,她回应他。 “红晔。” “小黑。” “小舅舅。” “......” 前世今生,过眼却不是云烟,而是滚烫的刀子,在刮他的眼,剜他的心,把他拆成一块一块,明明是他的骨、他的血、他的肉,拼凑在一起竟是她的样子。 他伸手想碰碰她,却发现手变成了一缕烟。 “红晔。” “小黑。” “小舅舅。” “......” “时遇。” “时遇。” 温时遇猛地睁开了眼,张嘴,大口呼吸。 “怎么了?”周青瓷焦急地问,“是不是做梦了?” 他缓了缓,眼里的汹涌又归于平静:“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已经九点了,她来了一个小时。 “我去叫医生。” 温时遇拉住她:“青瓷,你回去吧。” “没关系,我明天没有工作。” 他摇头:“回去吧。” 周青瓷明白了:“好。”她去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好好保重身体。” “嗯。” 她走了。 情深最伤人,如果不深情,不深情多好,她原本可以做一缕潇洒的风,自由自在,何必画了个牢,在里面兜兜转转,她完了,出不来了。 经纪人在走廊等她:“青瓷,算了吧,别喜欢他了。” 她笑了笑,不能潇洒了,但她可以假装潇洒:“好啊,不喜欢他了。” 她回头,还可以听到病房里的声音。 “杳杳。” “没什么事。” “太久没联系,有些挂念你。” “最近很忙,等九思周岁我再回南城。” 作者题外话: 这本书的出版书16号晚七点预售,链接在我围脖——潇湘·书院顾南西 547:程及顾起番外前传(重要) “最近很忙,等九思周岁我再回南城。” 温时遇没有提住院的事,他只是偶感风寒,不想她担心,次日便出院了。。。九思周岁宴的前一天,他回了南城。 lys和lyg宣布破产之后,整合成了何氏集团。总公司搬去了江州,傅潮生不愿意去江州,他说他只会打打杀杀,不会做生意,就留在了南城,在程及和戎黎的店面旁边开了一个包子铺,卖红豆包。 店里的生意很差,不过没有关系,他可以自产自“消”,他还雇了一个店员,叫小余。 小余是个有一腔抱负的阳光青年,他时常对傅老板说,总有一天,会把傅氏包子铺的版图扩充到全国各地,每每这个时候,傅老板都只是吃着包子看着天,表现得很兴致缺缺。 今天的第一位客人上门了,小余放下手里的抹布。 “欢迎光临。” 客人进了门,他穿着白衣黑裤,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俊朗公子。 “你好。” 还是位礼貌谦逊的公子。 “要买包子吗?”小余问这位客人,“您要什么口味的?” 客人摇了摇头:“我找你们老板。” “他在楼上。”小余回头,冲楼梯口喊了声:“老板,有人找。” 片刻后,楼梯上面一个脑袋钻了出来,先看了看是谁,然后把脑袋缩回去。 “你上来。” 温时遇上了楼。 这个店面一共三层,傅潮生整个买下来了,二楼的窗前放了一把椅子,椅背朝向窗口,他坐在椅子上,双手枕着椅背,窗户开着,他看着外面。 南城的三月时常雨水纷纷,即便没有下雨,天也总是阴阴暗暗。 “生意还好吗?”温时遇问。 “不好。”傅潮生枕着脑袋看温时遇,天气太潮湿,人也变得懒倦,他有点犯困,“上个月亏了五千六百四十三块。” 他不是做生意的料。 温时遇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不打算改行?” 他摇头:“我没有想做的事。” 他喜欢现在这个店面,二楼的窗户正对着楼下马路,他趴在窗户上,能看到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和形形色色的人。 他说:“我攒了好多钱,光光不要,不用再去攒钱了。” 他打算就在这个店里一直窝着,到他老去,到他死去。 他只是一缕魂,呆傻而木讷:“你找我干嘛?” “有问题想问你。” 他不说话,枕着手臂,默默寡言。 温时遇问他:“这是你的第几世?” 他似乎在迟疑,过了许久才摇头:“不知道。” 这不是棠光和戎黎轮回的第一世,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每一世都能遇到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但忘记了。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断断续续的记忆,九岁?还是十四岁? 不记得了,他不擅长记住。 他只有一魂,能记住的不多:“我只记得小白,记得棠光,记得五姑娘。” 温时遇问:“五姑娘是谁?” “也是光光。” 是另外一个凡世的棠光。 “那一世里也有戎黎吗?” 傅潮生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没有,但有阿黎。” “他们过得好吗?” “不好。”他突然很难过,“姑娘死了,我把她的骨灰送去了玉骢山,阿黎守了十五年,死在了骨灰旁边。” 阿黎是玉骢山的狼。 后来,所有人都忘了少女和狼,只有玉骢山的雪还记得,记得雪地里奔跑的白狼和笑着的少女。 趴在椅子上的人忽然直起腰来。 “光光来了。” 傅潮生喜欢二楼的窗户,能看见每一个走进店里的人。 他起身,要去楼下,走了几步回头,问温时遇:“你是谁?” 应该是从天光上下来的神。 温时遇说:“我是你。” 哦,他知道了。 他跑下楼去:“光光。” 徐檀兮和戎黎一起来的,她手里提着帆布袋,戎黎在她身后,抱着党党。 “生意好吗?”徐檀兮问。 傅潮生摇头:“不好。” “我们去了奶奶家,拿了很多小菜。”她把帆布袋放到桌子上,“这是给你的。” 傅潮生一个人住,总不做饭。 他很高兴,把袋子拎起来抱着,有点傻,像个孩子。 “爸爸。” 一岁时候的党党叫爸爸已经叫得很清楚了。 戎黎抱着他,姿势很标准:“嗯?” 父子俩穿着一样的卫衣,党党乖巧安静,抱着爸爸的脖子不乱动,说话奶里奶气。 “爸爸,包。” 党党会的词语还不多。 他一直是戎黎带,大部分的单音节戎黎都听得懂:“你想吃包子?” 党党用力点头:“嗯!” 戎黎抱着他去拿包子。 温时遇这时下了楼。 “杳杳。” 徐檀兮抬头,浅笑:“小舅舅。” 她站的位置离门口不远,身后,风吹风铃,叮叮当当。 温时遇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人生若只如初见,若只如初见多好。他已经开始害怕了,不是怕离别,而是怕她在他坟前哭。 他这一生不长,只活了四十二年,他是睡着去的,在最后那场梦里,他回到了西丘的百里山峦,葬在了那里,小白在他坟头哭了好久。 “小舅舅。” 是杳杳,跪在他的墓碑前,哭着喊:“红晔,红晔……” 他未剃神骨,身死后听得到她在坟前的话。 “对不起红晔,对不起。” 原来她知道啊。 那她知不知道百里山峦里有一只黑猫,他很爱很爱一只白猫。 帝都温家,温时遇,亡。 九重天光上,万相神尊座下弟子红晔,神归尊位。 万相神殿的一众弟子都在回天光的路上侯着。 “恭迎红晔神君。” 他一身红衣,携一身凡世尘土而来:“师父可在殿中?” 弟子们皆欲言又止。 远处,有女子缓步走来,穿一身黑色长裙,头戴黑玉长簪。 红晔问:“你是何人?” 她未作答。 一众弟子拱手行礼:“见过神尊。” 神尊? 红晔在她黑色裙摆下看到了红焰神尊的标志:“你是哪一殿的神尊?” “万相神殿。” 女子骨相生得极美,神色无波无澜,天光为衬,她像一副静止的水墨素画。 她上前,福身:“吟颂见过师兄。” 吟颂…… 这是红晔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他下凡世之前在桐泉湾休养了一万年,就在这一万年里,天光上已物是人非。 他去查阅了上古史书,史书里只有寥寥几笔:折法神尊岐桑妄动情念,贬入凡世。万相神尊重零妄动情念,贬入凡世。 他们二人同时受了诛神业火之刑,重零在催动业火之前还留了一道神诏:尔后这九重天光由吟颂与红晔共同执掌审判。 吟颂是重零的肋骨点化成神,也是重零收的最后一位弟子。 红晔查阅完史书后,去问吟颂:“折法神尊和师父为什么会下凡世?” 她坐在桃花树下,煮一壶茶自饮。 一万年前的万相神殿里没有花草树木,这桃花树是后来种上的。 “师兄没看史书?” “看了。” 她伸手接了一瓣桃花,放进酒里:“就如书上写的那样,妄动情念。” 天光上有传闻,岐桑爱上了自己殿门前那棵枣树上的一颗枣,但关于重零,却无人知晓他如何动了情,令他动情的人又是谁? 红晔问:“那个人是谁?” 她荡了荡杯中的茶:“我怎么知道?” 红晔什么也没问到。 吟颂是重零的肋骨,她呀,也是块石头,没有心。 五重天光,卯危神殿。 月女的弟子鹤原神君在殿前守卫,见来人,忙行礼:“弟子见过吟颂神尊。” 吟颂转瞬到了殿前:“你家神尊可在?” “在。” 她进殿。 月女正在捣姻缘石:“您怎么过来了?” “我来问你讨一样东西?” 月女起身:“您想要?” “追魂锁。” 重零已经魂散,结不了任何契约,要在十二凡世里找他只能用追魂锁。 “您不是已经——” 吟颂说:“我还欠顾起一句话。” ------题外话------ **** 吟颂就是宋稚(阮姜玉),顾起是重零,追魂锁相当于再重生一世的钥匙。少女和狼的故事是戎黎杳杳的某一凡世,这个故事没发布,会以独家番外的形式印在第二册的出版书里。 548:程及番外:被吃了还怀崽了(两更合并) 上古史书有言:父神开天辟地,上有九重天光,下有幽冥四十八层,天光与幽冥之间是十二凡世,各自平行,互不干扰。 六重天光上住着两位红焰神尊,一位是掌生死的释择神尊戎黎,另一位是司祸福的折法神尊岐桑。。。岐桑是个野性子,他嫌天光上冷清,久待不住,时常去十二凡世游历。 十二凡世中有这样一凡世,位于九重天光的东南方向,上古史书上称之为九州大陆,那里人妖共存、强者为尊。 人分正邪,妖亦有善恶。 此处是云朗峰,常有妖类出没。 “好了,别挣扎了。”岐桑掌间燃着一簇诛妖火,“省得白白受痛。” 趴伏在地上的蛇妖已经被打回了原形,是一条赤尾蟒蛇。他甩动粗壮的尾巴,缠住一颗枣树,将之连根拔起,甩向岐桑。 红通通的枣子被震落,掉了一地。 被甩出的枣树刚靠近岐桑就瞬间化作了烟,连他衣角也没挨到半分。 “你到底是什么人?”蛇妖修炼了千年,吃了不少活人,妖法并不低弱,但他探不到对方的底,别说功力了,他就连对方的原形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岐桑跟玩似的,火焰在指尖跳动:“我?来收你的人。” “你是从九重天光——” 蛇妖的话还没说完,那簇跳动的火就缠上了他的咽喉,半晌不到,蛇身便化成了灰。 岐桑收起诛妖火,指腹方才被蛇尾刮到,淌了一滴血出来,刚好滴在了一颗枣子上。他抬起手,对着指尖吹了一口气,伤口瞬间愈合。 收了个妖,他有点犯困,干脆圈了一块地,布了结界,席地而眠。 那颗沾到了上古神尊血液的枣子悄无声息地发了芽、生了苗。 岐桑这一睡便是五百年,待他醒来,云朗峰下的鲤海变成了桑田,他身后的石缝里长出了一颗大树,是颗枣树,整棵树上就结了一颗枣子,周身红艳,已经熟透。 他伸手去摘,刚碰到那枣子,它竟动了动。 “成精了?” 树叶将枣子裹住,在风里瑟瑟抖动。 还真成精了,怪的是成精的不是树,竟是果子,这倒是少见。 岐桑用指腹碰了那枣子一下,果然,里面有他的灵力。 “行啊你这小妖精,我的灵力也敢用。” 他想着,要不一口吃了? 突然,风吹树影动。 他收回手:“谁?” 来人现身:“周基见过神尊。” 蓝焰神君,是重零的二弟子周基。 “重零让你来的?” 周基颔首应道:“师父有要事相商,烦请神尊回一趟天光。” “天光上少了我不行?我才下来多久。”岐桑不太爽,戳了戳那颗已经熟透了的枣子,“今天就放你一马。” 那时,岐桑不知道,有个词叫“纵虎归山”。 两百年后,树上的枣子修成了人形,认了这一片山头的大王红艳艳当师父。 红艳艳是只狮子精,四千多岁了,样貌看似十八,且貌美如花。她占领了云朗峰这片山头之后,就以她自己的名字重新命名了这座山——红艳艳山。 红艳艳给枣子取了个通俗易懂的名字,叫林枣。林枣骨骼清奇,似乎得过高人点化,造诣不凡,深得红艳艳的重视。 林枣跟着红艳艳修习了八百年,法力已经是整片山头的佼佼者了,不过红艳艳仍然不放心,她快大限将至了,担心林枣守不住她打下的江山——红艳艳山,于是,她打算教林枣一些更厉害的修炼方法。 这天,红艳艳把爱徒林枣叫到自己屋里。 “枣啊。” 林枣是个十分乖巧懂事的妖精:“师父您说。” “师父有个修炼秘籍,你想不想学?” 林枣还没出过红艳艳山,没见过外面有趣的花花世界,脑子里只有修炼,她沉迷修炼不可自拔:“想。” “这个秘籍的名字叫做吸元大法。” 这个“元”既指男妖精的精元,也指修为,这种占据别人修为的歪门邪道有点损阴德,红艳艳自己也没干过,不过为了红艳艳山的长盛不衰,她暂且把良心丢去喂狗。 “什么是吸元大法?”林枣表现得很感兴趣。 果然孺子可教,不愧是她红艳艳的爱徒,她从兜里掏出几本尺度大到没眼看的书籍出来,一把塞给爱徒。 “这里有几本书,你先拿回去看看,等看得差不多就来找师父,师父再教你下一步。” 林枣谨遵师命:“好。” 才过了两天。 林枣来师父红艳艳屋里:“师父,书我看完了。” 红艳艳的老脸也有点发热:“这么快就看完了?那你学会了吗?” 林枣点了点头,又茫然摇头:“我在山头见过阿蚌和小蟹练这个秘籍,但大狼说是交配。” 妖类大部分没什么贞洁观,一到春天,草坪上滚作一团的男妖精女妖精多得是。 “交配和吸元大法差不多,但又不是一回事儿。”红艳艳一时也说不清,“我到时再慢慢教你,重在实践。” “好。” 第二天,红艳艳抓来一只蜘蛛精,丢给爱徒林枣。 “你先照书上的做,等熟练了师父再教你心法。” 林枣看了眼被绑成了粽子的蜘蛛精,踌躇不前。 “怎么了?” “师父,”她往后躲,“他腿上有毛。” 她是表面光滑的枣子,不喜欢带毛的。 “不喜欢啊?”红艳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没事儿,师父再给你抓。” 这次红艳艳没抓有毛的,抓了一只胖头鱼精。 林枣看了皱眉。 “还不喜欢?” 林枣捏鼻子:“味道很腥。” 她是枣子,喜欢光滑的,但不喜欢这种光溜溜滑腻腻的。 “没事儿,我们枣可是以后的山大王,口味刁钻也实属正常。”红艳艳慈爱地看着爱徒,“师父再去给你抓。” 红艳艳没想到,一向乖巧懂事的爱徒在吸元大法的选择对象上竟如此挑剔。 “好黑。” “太白了。” “好壮。” “太瘦了。” “腿太多了。” “没有腿。” “长得好丑。” “……” 拒绝理由千千万万,红艳艳把隔壁山头的妖精都抓了个遍,实在没辙。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林枣想了想,去把压在枕头底下的话本拿来,她指着话本里的人:“这样的。” 那话本图文并茂十分生动,是大师姐林美兔从山下带回来的,师姐说,那话本是一位高人写的,是九州人族最畅销的话本,名字叫:天光上那些你不知道的事儿。 ***** 岐桑这是第二次下九州,但此次不是来游历,九州出现了一对食人花姐妹,她们妖法超群、为非作歹,重零见他闲,便让他跑了这一趟。 食人花中的姐姐叫媚璃,爱男色,他以自己作饵,诱了半个多月,对方终于上钩了。 不过媚璃不好对付,费了他不少法力,还咬了他一口,食人花有剧毒,他短时间恢复不了,而且食人花的魂是上好的“丹药”,用诛妖火烧了可惜,他下九州之前答应了东问,炼化了食人花的魂魄之后就赠予他。 他随便寻了个山洞,布了结界,炼化了有一刻时辰,正当他收尾时,他的结界被一只妖破了,因为法力大减,他被对方施了法,阴沟里翻了船。 ***** 红艳艳美滋滋地扛着“话本里”的男妖精回了红艳艳山。 “枣啊。” “你快来!” 林枣住洞府的最里面,她捻了个诀,快速出来了:“怎么了师父?” 红艳艳把麻袋往地上一扔:“师父照你话本上的样子又抓了一个妖精,你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林枣解开麻袋。 男妖精的脸一露出来,她就看呆了。红艳艳山也有很多样貌好看的妖精,但都没眼下这个好看,皮肤像玉雕的,眉眼像画上去的,她没读过几天书,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就是好俊好俊。 红艳艳邀功似的问爱徒:“怎么样,这个还满意吧?” 人族的话本看来不是胡乱编的,真有这般画一样的人儿。 林枣露出了乖巧又欢喜的笑容:“嗯,满意。”她问,“师父,他是什么妖精?我怎么看不出来?” 红艳艳也看不出来:“估计是话本里的画精,修为高着呢,所以你才看不出来原形。”这些都不重要,“快扛床上去吧。” 林枣不是贪图美色,她是谨遵师命并且沉迷修炼:“好。” 她把话本里的男妖精扛床上去了。 为了爱徒采阳补阴的过程更愉悦,红艳艳特地施了妖法,这样男妖精会有感觉,但动不了。 前七天,红艳艳先让爱徒照着书里的全部来一遍。 后七天,红艳艳教爱徒吸元大法的心法,不过她没告诉爱徒被吸元的男妖精最后会是什么下场。 再来七天,给爱徒自由发挥。 时间有点久? 修炼嘛,哪是一蹴而就的事,不怕,她这次抓的绝对是大妖,没那么容易被吸干。 结果,爱徒一个月了还没出来。 红艳艳这就有点着急了,去敲门:“小枣。” “小枣。” 红艳艳趴石门上听,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徒弟林美兔就说:“师父,师妹可能还没吸完。” “这都一个月了,再吸,那小妖精都要变成骨头了。”红艳艳也不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枣啊,你好了没,给人家留条命,差不多就行了。” 里面还是没动静。 红艳艳开始着急了:“小枣。” “小枣。” 怎么都叫不应,红艳艳赶紧推开石门,只见石床上,她的爱徒压着那“男妖精”,两只都一动不动,已经都昏死过去了,而且她爱徒鼻子到下巴处全是血。 “小枣!” 林枣昏迷了,经红艳艳诊断,是补过头了…… 红艳艳后悔莫及,坐在床上直抹眼泪:“枣啊,都怪师父,给你找了个太厉害的妖精,害你消化不了。” 想到爱徒可能会爆体而亡,红艳艳就悲伤不能自已:“你放心,师父一定救你。” 林美兔也哭得不行,泄愤地踢了罪魁祸首两脚:“师父,这杀千刀的男妖精怎么办?” 男妖精衣服都没一件,用被子裹着,被丢在了地上。 红艳艳看着就来气:“拖出去,给我埋了!” 岐桑就这么被吸干了之后再被埋了。 ***** 为了压制林枣身上过于强大的灵力,红艳艳牺牲了自己。 林枣醒来时,红艳艳已经下葬了,林枣得知之后,在坟前哭得快晕过去:“师父,徒儿不孝。” 哭完丧后,她继承了师父打下的江山,成为了红艳艳山的新大王,并且发誓,一定要实现师父称霸十座山头的遗愿。 从此之后,她再也不练吸元大法,一是因为心理阴影,二是因为她法力大增后不需要了。 师父生前只告诉她吸元大法能增加法力,但没告诉她,居然还会怀崽。 是的,五年后,她的肚子鼓起来了。 ------题外话------ **** 时间轴是:戎黎还没在西丘遇到猫妖,岐桑(程及)先在九州遇到了林枣(林禾苗),这时枣子还没被岐桑带去天光哈。 注意,这不是带球跑的故事。 目前出现过的凡世:九州、西丘、夫君果那个凡世、少女和狼那个凡世、戎黎杳杳现在生活的凡世…… 本书轮回的概念,不仅是同一凡世间的轮回,也是不同凡世间的轮回,所以有很多很多世。 549:程及番外:不要孩子要堕胎(一更) 岐桑失踪了五年,四弟子时昼和八弟子元骑下九州寻师。 识魂蝶引路,将二人带到了红艳艳山。。。 “师父。” “师父。” 时昼喊了两声,只有鸟叫和回声应他。 路越走越荒,元骑暂且停下来:“你确定师父他在这?” 时昼四下看了看:“不确定。” 他捻了个诀,又将识魂蝶放出。 这识魂蝶是岐桑用灵力养的,会认主。银白色的蝶在山间翩跹舞了半圈,最后落在了一朵小苍兰的花蕊上。 时昼试探性地喊了声师父,紧接着地面就裂开了。 时昼大喜:“师父!” 岐桑就在这一片野生的小苍兰下面。 他坐起来,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你们怎么下来了?” 元骑回话说:“前段时间殿中的长明烛灭了。” 折法神殿中的长明烛是用岐桑的青丝做的烛芯,烛火不会熄灭,除非他神归混沌,或者法力大减。 “师父,”元骑斟酌再三,“可是那食人花重伤了您?” “不是。” 食人花是伤了他,但不至于灭了长明烛,是有个大胆的小妖,采阳补阴竟采到他的头上来了。 他在土里休养了五年,才补回来一点。 “师父,”时昼觉得哪里怪怪的,“您怎么睡土里了?” “不是睡。” “那是?” 岐桑笑了,目色阴沉:“被人埋了。” “……” 时昼敬这位是汉子! 岐桑从土里站起来,掸掉灰尘:“去给我查一下,这片山头有没有一个叫林枣的。” 五年前,那小妖把他扛到床上,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叫林枣。” 她说第二句的同时已经上手了:“你别怕,我问过我师傅了,不疼的。” 腰带被扯落,一只滑溜溜的手伸进去…… 林枣突然睁眼,梦里的场景瞬间烟消云散。她发着呆,眨了眨眼,茫然地看着洞顶。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连着几个晚上都做同一个梦? 翌日,春光明媚。 “哎。” 林枣趴在石头桌上,重重地叹了一声。 “大王,”螃蟹精名叫小蟹,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妖精,“你今天怎么了?” 林枣无精打采地趴着:“什么?” 小蟹在一旁研墨:“你叹了一上午的气了。” 林枣又叹了一声,愁得枣皮快裂开:“天气太好,有点烦。” 烦天气太好?小蟹两眼懵逼。 林枣继续俯首作画,没勾两笔,笔尖又停下。 那个话本里的画精眼睛长什么样来着? 她想起来了,画精从头到尾都闭着眼,她没见过他的眼睛。 她提笔,画一双闭着的眼睛,其实就是两条不太直的直线。 画完后她看了看,一点都不像。 她再度叹气:“哎。” “小枣。” 是大师姐林美兔下山回来了。 林美兔是一只大龄女兔妖,四肢不发达,修为很一般,且身娇体弱,对她垂涎欲滴的男妖精能从红艳艳山排到山丹丹山。 林枣手忙脚乱地把还没干的画收起来,揣进兜里:“我让你买的书买了吗?” “买了。”林美兔取下背篓,拿出两本医书,“你买医书干嘛?” 林枣一撒谎就摸鼻子:“最近山里太平,我闲得没事做,想学学医术。” 小蟹立马吹彩虹屁:“有这么好学的大王,是我们红艳艳山全体妖民的福气。” 林枣其实还蛮适合当山大王的,这五年来,在她的带领下,红艳艳山的妖民们都过上了种田种菜有滋有味的好生活。 至于称霸十座山头这个宏图大志,她觉得不急。 她捏了捏眉心,顺手拿起了医书:“我乏了,要去睡会儿。” “小枣。”林美兔叫住她,目光将她一顿打量,“你最近——” 林枣摸完肚子摸鼻子:“最近伙食太好,我胖了。” 林美兔没多想:“怪不得肚子大了不少。” “我去睡觉了。” 林枣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腹部,驼着背溜回房间,还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等进到屋里,她赶紧关上石门,还布了个结界,然后抱着医书躺到床上,偷偷摸摸地看。 乏力嗜睡、食欲不振。 这两个症状她都有,而且她还会腹痛。她捧着医书往下翻:若胎儿不稳,会有腹痛之症。 如此一比对,她十有八九是怀崽了,她继续往下翻。 傍晚。 林枣出房门:“小蟹。” “大王你叫我。” “你帮我办件事。” 小蟹是大王的得力干将:“大王你说。” 林枣招招手,很神秘:“侧耳过来。” 小蟹侧耳过去。 林枣小声交代。 “大王,”小蟹嗓门不小,“你要藏红花干嘛?” “嘘。”林枣一脸严肃,是忧国忧民的表情,“医书上说藏红花能助眠,我最近睡不踏实,修炼难有突破,这药你偷偷去买,且不可走漏风声,免得妖心惶惶。” 小蟹听完竖起大拇指:“大王考虑得真周全,有你这样为民着想的大王,是我们红艳艳山全体妖民的福气。” 林枣不想让全体妖民知道她怀崽了。 她连着喝了三天的藏红花水,可是肚子里半点动静都没有。 ------题外话------ **** 猜猜枣子肚子里是个啥? 550:程及番外:王的男宠,岐桑侍寝 她连着喝了三天的藏红花水,可是肚子里半点动静都没有。 “哎。。。” 好烦。 大王又开始叹气了。 善解人意的小蟹想为大王排忧解难:“大王,你怎么又叹气了?” 林枣用手撑着下巴,看洞府外面蓝蓝的天:“天气太好了。” 春光明媚,树影斑驳。漫山遍野的花都开了,香气扑鼻,连绵起伏的山峦葱葱郁郁,远远望去,山间银白的瀑布连着蔚蓝的天,飞流直下。 这么好的天气,小蟹把相好阿蚌约了出来,两人一起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吹着凉爽爽的风,闻着香喷喷的花。 “这么好的天气,大王为什么会烦呢?”小蟹不懂大王的愁。 相好阿蚌是只秀气的蚌壳精,跟小蟹是一个河的:“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大王为什么会烦。” 小蟹一个打挺:“为什么?” “因为天气太好。” “……”小蟹亮出两只蟹钳,“你想挨打是不是?” “我不想。”阿蚌是润西河里最风流倜傥的蚌壳,他枕着手臂,嚼着甘甜的折耳根,饱暖就思**,“现在是春天,天气这么好,我只想思春。” 思春二字让小蟹醍醐灌顶,善解人意如她,立马开始张罗起来。 第二天,红艳艳山的山头就贴出了告示: 各大山主请注意,大王已发春,请立刻上贡男宠。 男宠要求:貌美如花。 红艳艳山一共有二十八个相连的山头,由东南西北四大山主镇守,此处是南山主的管辖之地。 这会儿,南边主峰的山脚下聚集了各路妖魔鬼怪,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树上吃的……种类十分齐全。 队伍排两边,中间空了一条道,三个人模人样的家伙大喇喇地走在中间。 人身豹尾的汉子大喊一声:“喂!” 那三人仿若未闻,继续前行。 豹子精气煞,撸起兽皮做的袖子:“喂,说你呢!” 走在正中间的那位慢悠悠地回头:“我?” 新鲜呐,第一次有妖精敢这么跟折法神尊说话。 “对,”豹子精很暴躁,指着岐桑,满嘴火药味儿,“就是你!” 在天光上,神位等级极其森严,对红焰神尊不敬是要遭雷劈的大罪。 元骑拔剑:“放肆!” 放肆? 你跟妖怪说放肆? “打架是吧?”豹子精尾巴一甩,毛都竖起来,“谁怕谁啊!” 元骑刚要上前—— 岐桑说话了:“元骑。” 元骑垂首,退后。 岐桑手里拿着羽扇,穿一身香妃色,长发翩翩,腰间挂了佩玉,一副人间风流公子哥的扮相:“我怎么了?” 一看就是狐狸精。 豹子精最讨厌狐狸精,尤其是公狐狸:“没看到大家都在排队?插队不要脸!” 谁这么不要脸? 众妖都看向了岐桑。 岐桑目光不温不火地扫过去:“排什么队?” 豹子精下巴一扬,指向一处:“你眼瞎啊,那么大字看不见?” 队伍的最前面竖着一块大石头,石头上写了一句话:大王选秀,男宠应征处。 岐桑倒是不知道,凡世的妖精们过得还挺滋润。 “你们大王是不是叫林枣?” 豹子精两只眼睛瞪得像龙眼:“你谁啊,谁准你直呼我们大王的名字了?” 旁边的山鸡精说:“看着面生,隔壁山头的吧。” 对面兔子精:“隔壁山头的也能来应征男宠?” 兔子精旁边的鲤鱼精:“不知道,南山主也没说。” “我不是来应征——” 岐桑话还没说话,豹子精咆哮打断:“那你赶紧闪一边儿去,碍眼。” 岐桑笑了。 时昼和元骑都知道,这是折法神尊动怒的征兆。 “师父,”元骑低声问,“您找那林枣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岐桑不爱生气,他越生气,反而越爱笑,身上没有半点上古神尊的正经克制,反而一身风流骨相:“她拿了我的东西。” “哪用师父您亲自跑一趟,弟子这便去帮您取回。” “不用。”岐桑仰头,望向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头,“这一趟必须我亲自去。” 要怎么惩治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妖呢?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重零说得没错,他兽性未泯,杀戮太重。 “那我们快去排队吧。” 时昼满脸好奇,表现得很迫不及待。 元骑出言提醒:“时昼。”慎言! 时昼年纪小,又是第一次下凡世:“对不起师父,弟子说错话了。” 师父怎么会去应征男宠呢?师父才不会—— 岐桑轻摇羽扇:“去排队。” “啊?”时昼心想,肯定是听错了,师父乃上古神尊,法力无边,不就是取样失窃的东西,哪用得着以色诱人,才不会去应征男宠。 “去帮我排队。” 时昼收回刚刚所有自以为是的想法。 时昼排了整整一个时辰,才轮到他们。 负责此次“选秀”的是南山主,何虎。 何虎见他们三人一行,问是哪个应征。 时昼把旁边的石凳搬过来。 岐桑坐下。 派头还不小,何虎问:“叫什么?” “程桑。” 声音不错,应该挺会叫。 何虎看他面生:“哪个山头的?” 发带落在了肩上,岐桑用扇子拨开,握扇的手白皙修长,说纤纤玉指不为过:“山丹丹山。” 何虎打量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原形是什么?” 这点有点奇怪,何虎修为不低,少有他看不出原形的妖。 难不成是人族? 见他不回话,何虎催促:“问你话呢,原形是什么?” 时昼也竖起了耳朵,他都没见过自家师父的原形,听说是…… “玲珑犬。” 何虎反应了几秒:“狗啊?” 玲珑犬是上古兽族,天上地下没有第二只,身份何其尊贵。 居然把他跟狗混为一谈? 岐桑咽下这口无名火:“……嗯。” 何虎陷入深思。 旁边的小弟提醒:“虎哥,咱大王不喜欢带毛的。” 何虎当然知道大王喜欢表皮光滑的,但是:“这个是目前长得最俊的,先报上去,要是大王看上了,到时把他毛剃了就是了。” 岐桑和他的两个徒弟:“……” 冒犯红焰神尊,乃遭雷劈的大罪。 “元骑。” “师父您说。”元骑附耳过去。 岐桑以扇遮脸,低声下了一道命令:“等我拿回东西,就把这座山给本尊夷为平地。” “是,师父。” 是夜,乌漆嘛黑,夜黑风高。 洞府建在半山腰,石门上面刻了一颗大枣。 门口有几个影子,鬼鬼祟祟。 “都准备妥了吗?” 忘了说,小蟹是大王的右护法。 左护法是林美兔。 南山主何虎拍着胸脯说:“妥妥的。” 小蟹掀开席子看了看,光有点暗,这样看着是挺有姿色:“调教过了吗?” “放心,包大王满意。” 此次选了三十六个男宠,今晚就先上一个,等大王克服了吸元大法落下的阴影,再挨个安排,一次多个也行,看大王的胃口。 小蟹去敲门。 “大王。” “大王。” 大王喝了很多藏红花,睡得沉。 小蟹思量思量,决定:“把他先抬进去。” 何虎轻手轻脚,把席子卷着的男宠放在了大王的床边。用席子卷还是跟人族学的,人族那边的皇帝宠幸后妃都这样。 “好好伺候我们大王。”何虎拿出他南山主的威严来,“要是没服侍好,明天就吃狗肉。” 席子里的岐桑:“……” 不能让时昼和元骑代他出手,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怎么法力尽失的,如若传出去,他就不用在天光上混了。 石门关上。 岐桑把席子掀了,扯下脸上的面纱,从地上站起来,他身上只披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纱,还是红色,走动时若隐若现。 等他拿回法力,一定要把那只虎妖碎尸万段。 不是所有的上古神尊都无情无欲无善无恶无喜无怒,至少他不是,他仍存兽性。 他赤着脚,走到石床旁,看着酣睡的少女:“原来是颗枣子精。” 他抬起手,指腹落在她眉心,皮肤相触的那一处,萦绕着淡淡银光。 指尖突然发烫,一股力道把他的神识往外推。 怎么回事?为何拿不回来? 这颗枣不对劲。 床上的少女突然睁开眼,抓住他的手,眼里的娇憨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是凛凛杀意:“你是谁?” 一山之主怎么可能会完全单纯无害,林枣之所以能称霸地大物博的红艳艳山,自然是因为她也有爪牙、有利齿。 岐桑收回神识,答道:“我是你的男宠。” 她指尖一点,石壁上的烛火亮了,一张熟悉的脸撞进她视线里。 “你——” 不是死了吗? 她混乱了:“话本里的画精?” 岐桑稍稍俯身,肩上的纱衣滑落:“大王还记得我啊?” 她身体一软,摔在了床上。 ------题外话------ ***** 迟到了,已补上。 551:程及番外:我怀了你的孩子(一更) 她身体一软,摔在了床上。 “你你你没死?” 她堂堂山大王居然怂了。。。 所以说,人不能干缺德事,妖也不能。 岐桑站直了,一拂袖,换了身衣裳,没当自己是外人,右腿压在石床上,左手撑着放在她腰侧,两人离得很近,姿势暧昧又危险。 “没死,”他笑说,“托你的福,” 红艳艳临终前跟林枣说过,说她有福气,只练了一次吸元大法,就碰上了一只法力深不可测的大妖。 林枣不敢大意,手伸进被子里,暗自运功:“你想干嘛?报仇?” 此情此景,岐桑脑子里不合时宜地闪过了一些画面。 就是在这张床上。 当初懵懵懂懂在他身上摸索的小姑娘长大了,爪子锋利了。 对了,那时她还喊他哥哥呢。 哥哥,我我我开始了…… 那些颤颤巍巍的话,还犹言在耳,实在扰人。 岐桑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石床,不太悦耳的声音倒能让人静心。 “你睡了我,”该算账了,他说,“你说我想干嘛?” 林枣本想先发制人,可是刚一出手,腹中突然剧痛,流窜在掌心的法力从筋脉开始逆行。 怎么回事…… 岐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慢慢抬起手。 她痛得满头大汗。 果然,孩子只会影响她拔刀的速度。 她放弃抵抗,往床上一躺,生了一副乖巧无害的皮囊,示弱的时候显得特别无辜:“我怀孕了,哥哥。” 岐桑掌间催动的诛妖火瞬间灭了。 “你说什么?” 她把肚子往上拱:“我怀孕了。”她用手指轻轻戳他的肩,乖得像只小白兔,“是哥哥你的。” 刚刚想灭口的时候,杀气凛凛,现在求饶又一口一个哥哥,这哪是兔子,这是只狼崽子。 怀孕?上古神尊的种可没有那么容易怀。 岐桑盯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看,片刻的失神之后,伸出右手,把掌心覆上去。 她立马出招去挡。 他握住她的手:“别动。” 话落的同时,他掌心也落下了,隔着薄薄一层衣物,压在她腹上。 怪不得他拿不回法力。 岐桑收回手:“你睡了我,你说我想干嘛?”他换回他进来时穿的那件纱衣,直接躺下,“当然是要你负责。” “……” 林枣落荒而逃了。 “大王。”小蟹见大王衣衫整齐,“你怎么出来了?” 林枣回头看了眼:“里面那个男宠,谁找来的?” 何虎慢吞吞地举起手:“我。” “怎么找来的?哪里找来的?” 说来话长,那就用一句话概括:“我在南山给大王选男宠,那只玲珑狗他自荐枕席。” 自荐枕席? 林枣觉得是仇家上门,头疼啊。 “大王。”小蟹问大王,“您不满意吗?” 林枣一脸的天真无害:“小蟹姐姐。”她摇摇手指,“下不为例哦。” 大王平时很乖巧软萌,也不好战,就领着妖民们种种菜养养鱼。 这么“好欺负”的山大王为什么能坐拥土地最肥沃、资源最丰富的红艳艳山呢? 是这样的,大王杀人的时候也很乖巧软萌,记得上个月,隔壁山头一只白骨精前来挑衅,大王一边喊着人家姐姐,一边把人家七十八块骨头碎成灰灰,混着血做成化肥,浇灌在了洞门口的枣树下。 乖巧的孩子不要惹哦,狠起来会让你怀疑人生。 “没死?!”此处是左护法林美兔的洞府,“不是吧,我亲手埋的。” 林枣肚子还有点痛,瘫在林美兔从人族皇宫‘借’来的金玉龙床上。 “可能,”她觉得,“他命硬。” 林美兔后悔啊,当初就该一把火把他烧成灰灰:“他现在找来想干嘛?” 林枣估摸着:“应该是来找我报仇。” “那怎么办?”林美兔记得红艳艳说过,对方是只很厉害的妖。 林枣叹气:“哎。” 好烦。 她躺着,看床顶玉雕的龙,一脸单纯地说:“得杀掉。” “他原形是什么?是不是话本里的画精?” 林枣翻了个身,有点犯困,打了个哈欠:“不是画精,他是狗妖。” 且说“狗妖”那边。 元骑和时昼是“男宠”带来的“仆人”,何虎就把他们二人打发去巡山了。 二人捻了隐身诀,趁夜黑风高,潜进了山大王的洞府。 这般偷偷摸摸,委实有辱蓝焰神君的身份,不过元骑和时昼也不敢抱怨,毕竟红焰神尊都被抬来“侍寝”了。 “师父。”元骑问,“东西您拿到了吗?” 岐桑霸占了林枣的床:“没拿到。” 不应该啊,师父堂堂上古神尊,还斗不过一个小妖? 时昼也不敢问为什么:“那怎么办啊?” 元骑思虑得更多一些,总觉得事情正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师父,您要拿的东西是?” 岐桑懒洋洋地侧躺着,支着下巴看洞顶的藤蔓:“孩子。” 元骑和时昼都没反应过来。 岐桑还穿着那身纱衣,因为腿翘着,烛火把他脚踝的影子打在了石壁上,灯芯轻摇,影子微荡。 元骑觉得这个样子的师父一点都不像神,更像妖,每一块骨头生来都是为了勾引人。 “那个山大王,”堂堂红焰神尊说,“怀了我的‘孩子’。” 元骑默了。 时昼慌了:“师父,您别吓我啊。” 红焰神尊不能惹红尘啊!!!师父! 岐桑有点乏了,枕臂躺下,衣衫遮不住肌骨,一副在红尘里打了滚的样子:“去把红艳艳山遮住,这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不能让天光上的人知道。” ------题外话------ **** 正在调生物钟,好难 552:程及番外:大王她就宠他一个 翌日一早,林枣和岐桑一块用膳。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他说:“程桑。。。”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林枣表现得很有兴趣:“我没见过玲珑狗,能让我看看你的原形吗?” 岐桑最讨厌别人说他是狗。 “是玲珑犬。” 林枣觉得没有区别,但还是很善解人意地改了口:“我没见过玲珑犬,能让我看看你的原形吗?”她乖巧地喊他,“程桑哥哥。” 叫得真好听,不知道杀他的时候眨不眨眼。 “不能。” 林枣:“……” 好烦,想杀狗。 用完膳,林枣去找林美兔一起参谋参谋。 “你说他是不是在骗我?” 林美兔把加了明矾的凤仙花捣成泥,洗净手后敷在指甲上:“很有可能,我看过坊间流传的野史,里面说九重天光上有位神尊,原身就是玲珑犬。” 敷好了花泥再用布帛缠好。 林美兔接着说:“我们凡世怎么会有这种品种,肯定是他长得太丑,丑到自卑,丑到无法言说,所以才谎称自己是玲珑犬。” 林枣觉得有道理,把手伸过去:“我也要染。” 她把指甲染成了花花绿绿的,心想:在指甲干之前可不能沾血。 岐桑收到了各个山头送来的贺礼,大妖小妖们恭贺他荣升男宠。 就很侮辱神。 岐桑看着洞中堆成了山的贺礼,莫名的手痒,想点把诛妖火。 他忍住:“把这个送去毕方神殿。” 元骑接过传信的凤翎。 “师父。” 元骑欲言又止了一番:“我们一直留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您长时间不回天光,万相神尊早晚会察觉。” 他希望师父能早日斩断情根,重回神殿。 岐桑在巡视洞中的地形,心不在焉地应了句:“等察觉了再说。” “师父!”元骑表情十分凝重,“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这时。 时昼在洞外兴高采烈地喊:“师兄师兄,大王叫我们去巡山啦。” 时昼是岐桑座下最小的弟子,玩心很重。 元骑是老四,稳重多虑:“师父——” 岐桑摆摆手:“巡山去吧。” “……” 红艳艳山野史:大王林枣得一男宠,乃狗妖,名桑。 林枣也觉得自己挺宠她的男宠的。 她给男宠夹了一大块筒骨:“程桑哥哥,这是我专门给你炖的大骨,你多啃点。” 岐桑手肘撑在石桌上,支着下巴:“我不爱吃骨头。” “这样啊。”林枣把骨头夹回去,自己啃,“我还以为狗狗都爱吃骨头。” 岐桑最讨厌别人说他是狗。 忍。 林枣放下筷子,拖着椅子坐到他身边:“那你爱吃什么?我去给你弄。” 岐桑笑着看她作妖:“我爱吃枣。” 她毫不犹豫地撸起来袖子,把嫩生生的胳膊放到他嘴边:“咬吧。” 岐桑瞥了一眼,还挺白嫩。 场面一度死寂。 何虎上前,打破这古怪的气氛:“大王,另外那三十五个男宠,您看怎么安顿好?” 林枣温顺地挨着岐桑:“程桑哥哥喜欢吃枣,你带领他们去后山种枣吧。” 红艳艳山野史:大王散尽男宠,桑宠冠六宫。 宠冠六宫的岐桑没有自己的洞府,他与林枣同寝,夜深了林枣才回来。 她进门:“咳咳。” 岐桑起身:“大王处理完公务了?” “嗯呐。” 他下床,只穿着里衣,衣衿半开,要露不露,眼底像笼了一层泛着柔光的纱。 眼看着他越靠越近,林枣不自觉地往后退:“你你你干嘛?” “给大王更衣啊。” 他似笑非笑着,手伸向她腰间。 林枣一把拽住自己的腰带:“我没有脱衣服睡觉的习惯。” 她眼睛睁大,像只受惊的鹌鹑。 纸老虎一只。 “这样啊。” 岐桑收回手,露出一丝丝失落。 林枣后背贴着石壁,缩成一团:“那我们……睡觉?” 岐桑先躺下,拍拍身边的位置,他笑了笑,尽是风流:“来啊,大王。” “……” 怪不得师父生前总告诫,人也好,妖也好,千万别贪欢,欢场里都是勾人的钩子,能穿肠,能剜心。 林枣躺在最边边上,用被子裹紧自己:“我今晚不太舒服,先睡了。” “嗯。”语调挺愉悦。 林枣闭上眼睛,屏气凝神,开始数枣:一颗枣,两颗枣,三颗枣,四颗枣,五颗枣……数到一千零三颗枣时,她睁开眼。 “程桑。” 他的呼吸声很平缓,因为她让小蟹在洞里点了催魂香。 她放在被子里的手无声无息地伸向了枕边人,刚运功,腹部就开始绞痛,掌心也跟着发烫。 好奇怪,为什么会被反噬? 她又悄无声息地把手缩回去。难道法力也会认主?或者小狗崽会认爹? 她想不通,布了一个护体的结界,眼睛一闭,睡了。 昏暗中,她枕边的人睁开了眼。 连着几晚,岐桑都睡在林枣洞中。 红艳艳山野史:男宠桑以色魅主,大王枣夜夜笙歌。 “哎。” 林枣看着五颜六色的指甲,惆怅不已。 林美兔最近迷上了一只狐狸精,春风得意:“还在头疼那只狗妖?” 林枣在她床上闻到了一股狐狸精的味道,她捏着鼻子爬起来:“我杀不了他。” “为什么杀不了?” “不知道,一动手就肚子痛。”她摸着肚子,很烦。 “那我们,”林美兔想了想,“可以毒死他。” 林枣登时精神了。 这会儿岐桑正在小憩,和衣半躺,在林枣那张象征着妖王权威的宝座上。 这宝座还有个霸气的名字:万兽椅,是由一百零八只妖的兽骨锻造,底下铺的是一百零八只妖的皮毛。 元骑看着妖王宝座上的岐桑,心里五味杂陈,他不想这样的,可是……白骨和兽皮真的好适合师父他老人家,尤其是他还穿着一身红,比林枣更像只妖。 什么时辰了? 是不是得去巡山了? 元骑为自己才来红艳艳山一个月就完全适应了巡山而感到羞耻,他赶紧打住这种近墨者黑的想法:“师父。” 岐桑嗯了声,醒了。 “毕方神尊差仝方送来了锦囊。” 岐桑慢条斯理地伸出手,锦囊落在了他掌心。 里面有一个药瓶。 毕方神尊东问好医,擅长炼药。 “师父,这是?” 岐桑打开瓶塞,放到鼻前轻嗅:“保胎药。”自然是假的。 当真了的元骑:“……” 他跪下,表情犹如九重天光全部塌在头顶:“请师父三思!” 若被万相神尊知道了,定会受诛神业火之刑。 岐桑没骨头地靠着身后的兽骨:“元骑啊元骑,你可真不了解你师父。” 重零说过,他太随心所欲,不适合天光,是最不像神的神。 可又能怎么办呢,他生来神骨,是上古神尊。 553:程及番外:白切黑的杀戮时刻 红艳艳山野史:大王枣和男宠桑白日宣淫夜夜笙歌,恩恩爱爱羡煞旁妖。 已入秋,漫山的落叶遍野地飘。。。 白日,四大山主领着大妖们汇报山中大小事务,大王带着她的男宠同坐万兽椅。 北山主说:山丹丹山动乱,新大王杀了老大王。 大王对山丹丹山的内务表现得很没兴趣,手里端着一盘枣子,献宝似的:“程桑哥哥,吃枣吗?” “哪来的?” 这时节,红艳艳山早就没有枣子了。 “我专门去东齐给你摘的。” 东齐的气候与红艳艳山大有不同,两地相隔甚远,虽然妖精可以瞬行千里,但距离过远也是十分耗费灵力的。 四大山主都盯着那盘枣子。 看这红艳艳水润润的枣子,应该是从盛产瓜果的秀林山摘来的,还是大王亲自去摘的。 四大山主不由得心里担忧,就怕他们英明神武的大王会像人族某些沉迷美色的君王一样,从此声色犬马不问朝政。 岐桑很随意地坐在万兽椅上,神态散漫,却出奇地与这把椅子相配,至高无上、高深莫测,还有野性未驯的妖气,在他眼里都有。 他把盘子推远:“可我现在不爱吃枣了。” 四大山主心想:啧,恃宠而骄。 “那你现在爱吃什么?”林枣把盘子放一边,忍不住瞥了瞥枣子,可惜了,她的白孔雀胆。 岐桑枕着万兽椅的扶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林枣铺在椅子上的裙摆:“我听说极地长着一种果子,叫龙焰果,我从未吃过,想尝尝。” 极地是九州的最北边,龙焰果是上好的疗伤圣药,长在最陡峭的崖壁之上,而且那一带时常有凶兽出没,每年前往极地摘果子的人和妖不计其数,但能活着回去的却寥寥无几。 这男宠已经不是一般的恃宠而骄了,这是祸国殃山的程度。 四大山主刚想谏言—— 林枣满眼乖巧宠溺:“我明天去给你摘。”她随意一拂袖,不动声色地把所有下了白孔雀胆的枣子都收入囊中。 说了大王白日宠狗的那些昏庸事儿之后,且再说说晚上。 “大王,你的汤药炖好了。”小蟹在石门外面,没有进去叨扰。 岐桑把药碗接了过去。 石案上放着笔墨纸砚,林枣在作画,非常投入:“太烫了,先放着吧。” 岐桑把药碗放在她手边,侧身站着,地上一双影子重叠,仿若一对璧人:“你生病了?这是什么药?” 是杀你崽子的藏红花哦。 “没生病,是补药。” 岐桑坐下,慢条斯理地研墨:“你在画什么?” 她笔尖停顿:“你看不出来吗?” 他瞧上两眼:“这是个什么妖怪?”生得如此潦草。 她一脸认真:“哥哥,这是你。” “……” 岐桑觉得这枣子不是手残就是眼瞎。 “药已经凉了。” 他端起药碗,递给她,目光在她腹上停留了片刻。 食人花有个克星——绿头芦,他向东问要了一株,提炼之后无色无味。 林枣没有立刻喝,盯着他看。 “看什么?” 她说:“你的唇是红色的。”她生了一张人畜无害的皮囊,“你去帮我找小蟹姐姐,让她弄一点红色染料过来,我作画用。” 她说完,喝了一口药。 岐桑一转身,笑了。 待石门关上,她立刻把药从喉咙里逼出来。 翌日。 林枣上午出了一趟远门,下午回来了。 “程桑哥哥,”她裙子上有血,手里抱着一颗拳头大的红色果子,“我摘到龙焰果了。” 她头发乱糟糟的,应该是被灌木扯的。 原本窝在万兽椅上的岐桑瞬间到了她面前,握住她还在流血的手。他这些年游历十二凡世,什么样的痴男怨女没见过,他的眼能薄情寡义,也能温柔似水,:“还伤哪了?” 巡山巡到了大王洞府门口的元骑正好看见了这一幕,理智告诉自己,师父不会那么容易被困红尘,可心头总是惴惴不安,有种很强烈很不好的预感。 他的预感一向很灵,因为折法神殿掌祸福,占卜预测是基本功。 林枣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血:“不打紧,都是皮外伤。”她双手捧着龙焰果,“你快吃吧,放久了就不新鲜了。” 岐桑摘下发带,缠在她受伤的手腕上:“龙焰果是疗伤的圣药,你受伤了,还是你吃吧。” 林枣把果子喂到他嘴边:“我不用,你吃。” 他推回她嘴边:“听话,你吃。” “不不不,你吃。” “不,你吃。” “你吃。” “你吃。” “……” 看着多郎情妾意,林枣在心里骂狗。 行吧,又浪费了一滴白孔雀胆。 林枣手腕转了个方向:“小蟹比我伤得重,还是小蟹吃吧。”总不能自己吃。 亲眼见过下毒过程的小蟹:“……” 大王,您不爱润西河的小蟹了吗?白孔雀胆可是天光上的神都要忌惮的穿肠毒药。 林枣对她笑:“小蟹姐姐,下次别受伤了,要保重身体哦。” 了解林枣的人都知道,她不轻易叫哥哥姐姐。 小蟹想起了白骨精来红艳艳山挑衅的那次。 “白骨精姐姐,下次不要来红艳艳山找麻烦哦。” “呀,我忘了,没有下次了。” 下一秒,林枣大王笑着拆了白骨精姐姐的骨头,拆骨的动作乖巧温柔。 小蟹颤抖着手,接过龙焰果:“谢大王赏赐。” 林枣拍拍她的肩:“吃吧,很补的。” 知道小蟹凭什么当上了大王的右护法吗? 凭聪明才智。 “大王的恩宠小蟹理当铭记,待小蟹把这龙焰果供奉一夜之后再吃,以表对大王的尊重。” “姐姐有心了。” 宽袖之下,林枣把装过白孔雀胆的瓶子捏成了粉末。 岐桑就看着她作妖,逗猫似的,抓着她的爪子,时而放,时而松。 他活了千千万万年了,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枣子,有意思到他都没有想吃她的欲望,就想戳着,让枣子滚来滚去。 她都给他摘龙焰果了,他不得礼尚往来一下。 “大王,该用膳了。” 林枣坐在万兽椅上打盹,鞋也不穿,晃着脚丫子,刚睡醒,眼神迷糊:“我还不饿。” 岐桑端着汤过去,今天穿的是素色白衣,人族翩翩君子那套他信手拈来:“这是我亲自炖的汤,冷了就不好喝了。” 林枣张嘴,要他喂。 半碗汤下腹,她说:“很好喝,谢谢程桑哥哥。” 小蟹在外面喊:“大王。” 林枣跳下椅子:“小蟹来找我了,肯定是有要紧事,你先吃,我去去回来。” 那半碗汤她没吞下,一滴不少地喂给了埋在枣树下的白骨精。岐桑料到了是这个结果,绿头芦过了她的喉咙都没真正沾到她,看来她用他的法力用得十分顺手。 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彼此都心知肚明,什么郎情妾意,各怀怪胎罢了。 林枣觉得没意思,这狗妖应该也试出她修为的深浅了,她杀不了他,也毒不死他,只能想其他的办法,留在身边久了后患无穷。 她这边还没想到对策,润西河的鲛人上红艳艳山寻仇来了。整个九州只有润西河有鲛人,鲛人泪是可夜明的珍珠,鲛人油能做出不灭的油灯,鲛人的血滤干之后便是刀枪不入的鮫綃,她的师父红艳艳生前有段时间爱上了鮫綃裙,杀了不少鲛人,这仇已经结了几千年。 其实认真算起来,是红艳艳先造了罪孽,但林枣从不看对错,她就一个原则:她爱的,她护的,就是王道。 师父就是这么教她的,教她乖巧,教她杀戮。 听说鲛人喜欢吃人脑,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没有脑子呢?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这只公鲛人连她一招都接不住。 她把他踩在脚下:“这么多年了,你们鲛人一族怎么一点也没长进。” 岐桑坐在万兽椅上。 四大山主、两位护法都在一旁。 林枣心情很不好,少见地皱了眉:“你都不知道我最近多烦,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来找我麻烦呢。” 她最近多烦啊,莫名其妙怀了个崽,打不掉,莫名其妙多了个男宠,杀不死。 她是真的很烦。 鲛人没脑子,就只有硬骨头,死到临头还要嘴硬:“要杀就杀,少废话!” 她拿开脚,捻了个诀把鲛人定住。 “程桑哥哥,”她一转身,换了一套红色的鮫綃裙,走到岐桑面前,转了个圈,“这衣裳好看吗?” 岐桑想看看她又玩什么把戏,便嗯了一声。 “你也觉得好看啊,那我给你做几件。” 她笑着扑到岐桑怀里,抬手摘了他的发带,将它变成一柄剑。 然后,她走下万兽椅:“鲛人哥哥,对不起了,我的男宠想穿鮫綃衣。” 说完,她割断了鲛人的喉咙,血瞬间喷涌。 岐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叫他哥哥了。也许有一天,她也会笑吟吟地喊他哥哥,然后送他去投胎。 重零说得很对,他不适合当神,他没有慈悲,他竟然觉得她为他做鮫綃衣的样子残忍又迷人。 ------题外话------ **** 床下: 岐桑:你别叫我哥哥。 床上: 岐桑:叫哥哥。 554:程及番外:色诱成功 重零说得很对,他不适合当神,他没有慈悲,他竟然觉得她为他做鮫綃衣的样子残忍又迷人。 元骑目睹了整个放血做鮫綃的过程,目睹了“天真烂漫”的少女捧着鲜红的鮫綃衣对他师父笑靥如花的样子。。。元骑脑子里是空白的,只有一个想法:好危险。他觉得他的师父,堂堂一殿神尊,可能玩不过这只枣子。他现在不确定了,到底是师父的桃花劫到了,还是生死劫到了。 但元骑没想到的是,他师父的劫数来得这样快。 ***** 又是月圆夜,红艳艳山的秋风一点也不萧瑟,吹着遍野花絮,像下了一场朦胧柔软的雪。 洞中亮着烛光,轻透的床帘垂下,帘后的影子若隐若现。 “哥哥。” 她又叫哥哥了。 岐桑本该清醒,本该提高警惕,却被她按在了床上。 她很轻,身体介于稚嫩和成熟之间,像初春的枝头上刚刚含苞待放的那一朵花。 她柔若无骨地压在他身上,抱着他的脖子,把唇贴在他耳边:“你要不要侍寝啊?” 岐桑短暂地失神过后,又清醒过来,想着他可以将计就计,可以把绿头芦下在自己身上,反正绿头芦伤不了上古神尊。 “哥哥。” 耳边的声音一直在扰乱他的思绪,那是魔女在下咒。 “你说句话,要不要啊?” 五年前的一幕幕突然撞进他的脑子,把他撞得晕头转向。 他说:“要。” 林枣脱了他身上的鮫綃衣,跟五年前一模一样,扒掉神的皮囊,在他上面,把他一身叛逆的神骨钉在爱欲红尘的桩子上。 她是镜子,照出了他藏在上古神尊表象下最不为人知的罪恶和反骨。 野兽被禁锢太久,一旦放出来,就会野蛮撕咬。 他们放纵了很久,岐桑不知道她是哪次伸出了舌尖,把白孔雀胆喂到了他肺腑深处。 红艳艳山的深秋少雨,一连晴了数日。洞外光线昏黄,又到了日落山头的时辰。 石洞最里面那间屋子的门已经几天没开。 林美兔频频望过去:“还没出来?” 小蟹拽着她离远点:“小声点,别扰了大王的兴致。” “看不出来啊,小枣居然这么猛。” 这时,石洞的外面有人在喧哗。 “让开!” 是元骑和时昼找来了。 南山主何虎守在洞门口:“我们大王有令,你们两个不得入内。” 元骑朝空中伸手,昆仑剑现世:“一群妖怪,胆子倒是不小。” 他的剑柄上刻有蓝焰,一共六簇。 何虎难以置信:“你、你是天天天光上……” 六簇蓝焰,还不是一般的神君。 林美兔听闻过天光上的野史,但没见过天光上的神,这活生生的神她是第一次见,忍不住兴奋:“敢问神君家住哪座神殿?” 她听说天光上有九重神殿。 元骑半句不多说:“把我师父交出来。” 林美兔想起来了,林枣的男宠是玲珑犬。 她猜测:“折法神殿?” 天! 竟招惹了个神尊。 “管他什么神殿。”小蟹甩出鞭子,挡在洞口,“我们大王说了,你们两个不得入内。” 那就只能硬闯。 铿的一声,昆仑剑出鞘。 何虎和小蟹联手也接不住十招,被昆仑剑逼退到了洞口。但洞中有林枣的结界,元骑和时昼进不去。 一个年纪轻轻的枣子精居然有这样的修为,时昼都察觉出了古怪:“师兄,怎么办?” 元骑握紧昆仑剑,指着何虎的咽喉:“我数到三,再不将我师父交出来——”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昆仑剑便被一股力道弹开。 “是谁惹两位神君大人生气了?” 林枣打着哈欠出来了,一点剑拔弩张的紧张感都没有。 就刚刚昆仑剑受的那一下,元骑就感知出来了,林枣的修为在他之上。 “我师父呢?” “他累了,在睡觉。” 元骑握紧手里的剑。 林枣往后退,摆摆手说:“别打架呀,万一把红艳艳山的结界打破了,天光上的神尊们就都能看见你师父在我床上的样子。” “……” 元骑终于明白为什么连师父也会着这颗枣子的道了,原来是颗黑心枣。 两方没打起来,因为岐桑不见了,不止林枣的洞府,整个红艳艳山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岐桑。 “你把我师父弄哪去了?” “真不是我。”林枣蹲在床边,拱着鼻子嗅了嗅,“我出去之前他还在这。” 元骑一句都不信:“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林枣蹙着眉,也很不高兴:“我劝你别跟我打,你打不过我,还不如赶紧去找你师父。” 是打不过,这一点元骑不怀疑。 “时昼,我们走。” 他打算先找人。 可放出的识魂蝶停在洞口,一动不动。 “师兄,它怎么不动?” 元骑说:“师父神识太弱,识魂蝶没用。” “那怎么办?” 元骑在考虑,要不要去请释择神尊来。 林枣也在头疼。 小蟹忍不住好奇:“大王,那个程桑真的是天光上的神?” 林枣叹气。 都叹气了,那就十有八九了。小蟹心想,这次要完了,天光上的神哪是他们凡世的妖惹得起的。 “小枣,”别说那两位神君了,林美兔都觉得蹊跷,“他不是刚刚还在你床上吗?这会儿真不在你这?” 林枣摇头:“真不在,不知道是被劫了还是他自己逃了。” 她就出去了一会儿,人就不见了,她想不出来会是谁,能这么快破了她的结界。 “那你给他喂白孔雀胆了吗?”色诱这个馊主意还是林美兔出的。 “喂了。” 但量很少。 林枣本来准备了致死的量,不知道为什么没全部喂进去,她觉得是失误,毕竟没有几个雌性能在床上保持绝对的冷静和清醒。 “师姐,白孔雀胆对天光上的神也奏效吗?” 还以为是狗妖呢。 林枣就纳闷了,天光上的神这么好抓吗?当年她师父真的是随便抓的。 “要不了命,但能重伤。”林美兔仰头长叹,“枣啊,我们这次捅破天了。” 林枣也跟着长叹。 怪不得她看不出他的原形,原来他来自天光,来自他们妖怪仰头也不能直视的高处。 林枣按着肚子蹲下。 “怎么了?” “我肚子痛。” 林美兔还有心思打趣:“纵欲过度了?” “……” 林枣艰难地爬到床上,继续嗅被子里的味道。她虽然不是狗妖,但她嗅觉还挺不错的。 已夜深,月隐云层,山中鹰叫虫鸣,风声萧萧。 水帘之后,有一处石洞,洞顶有许多凹凸不平的岩石,洞口的宽度仅能过两人,一段弯弯绕绕之后,洞中才开阔起来。 洞穴很深,说话有回声。 “喂。” “喂。” 有人在拍他的脸。岐桑睁开眼。 洞中点着不会熄灭的鲛人油,四周很潮湿,没有半片绿植,洞顶有水滴落下来。 岐桑被绑在了一块石头上,手腕上捆的是千年藤条。 “醒了?” 烛光不够亮,驱不散洞里的阴森和昏暗。 岐桑认得眼前这张脸。 “我姐姐的命魂在哪?” 食人花是两朵双生,同株同根,姐姐叫媚璃,妹妹叫赤双,她们以人为食,都是红色瞳孔。 五年前,岐桑杀了媚璃,打算炼化她的魂,给东问做药。 他说:“灰飞烟灭了。” “这样啊。” 食人花张嘴,能吞下一整个人。 烛光一摇一晃,原本妖娆的女子红唇变成一张一合的肉色花蕊。 花状的舌头伸出来,离岐桑越来越近:“那我送你去陪她。” 岐桑只是皱了皱眉,也不后退:“今天不行,我今天死不了。” 女子纤细的手也变成了食人花,朝着他张嘴吐舌。 他依旧不紧不慢:“你姐姐没告诉你我是谁?” 赤双只知道他是天光上的神。 “六重天光,岐桑。” 他掌祸福,能占卜预知。 他命里是有一劫,但不在今天。 “我算到你的死期了,想不想知道是什么时候?” 洞外突然有声音。 赤双收起舌头,看向洞口。 岐桑眉目舒展,笑了:“就是今天。” 洞中的通道弯弯绕绕,娇小的人影慢慢悠悠地晃进来。 “姐姐。” 前几日放了鲛人的血,林枣今日穿了一身新的鮫綃衣,她束了发,这身打扮乖巧又英气:“你就是山丹丹山的新大王吗?姐姐。” 叫姐姐了。 是林枣的猎杀时刻。 ------题外话------ ***** 这不是个带球跑的故事,现在知道林枣肚子里是啥了吗 555:程及番外:命魂苏醒高燃时刻(一更) 叫姐姐了。 是林枣的猎杀时刻。。。 赤双知道她,红艳艳山的大王,方圆万里没人敢惹的枣子精。 “别多管闲事。” 林枣摊手,好无可奈何:“我也不想多管闲事,可是你抓的是我的男宠。”她乖巧地叫了声姐姐,“能让我跟他说几句话吗?” 赤双没有阻挠,想看看她要玩什么把戏。 她走到岐桑面前,蹲下来:“你真名叫什么?” 托了她的福,岐桑连说话都快没力气了:“岐桑。” “岐桑哥哥。” 又叫哥哥。 还想杀他呢。 “别叫哥哥。” 好吧,她改口:“岐桑,你为什么没给我下毒呀?” 为什么?岐桑也想过这个问题。 绿头芦是食人花的克星,能诛其三魂七魄,他问过东问,食人花的命魂灰飞烟灭之后,宿体会如何。东问说,会一同灰飞烟灭。 他本来想把绿头芦下在自己身上,好让林枣中毒,不过没实施,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没想清楚。 他命里有一劫,依照他的性子,他若动情,必定是劫,可是他的红鸾星还没动过,那就不是因为情。 因为欲吗? 他是玲珑犬,到底是人面兽心。 “一夜夫妻百日恩。”他这样说。 可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会报“恩”的神,林枣不相信这个理由,或许还有什么其他阴谋。 “还有一个问题——” 林枣的话被赤双打断了。 “你在拖延时间?” 林枣回头。 几乎同时,赤双被一股醇厚的灵力震得连连后退。 “我还没说完。” 女孩子穿着红色的鮫綃衣,姿势乖巧地蹲着,她声音很甜,但是有很多不满的情绪:“我师父说,打断别人说话不礼貌,你觉得呢,食人花姐姐?” 怪不得别人不敢惹红艳艳山的大王,因为不好惹。 赤双稳住下盘,手幻成了食人花的本体,花茎伸长,朝林枣张嘴。 她只退了半步,让肉色的花绞住了左手腕的袖子,她右手出剑,一招砍断了花茎。 断口处,血柱喷涌,但没过几秒,又重新生出了新的花茎。蠕动着的肉色花瓣再次张开嘴,攻向林枣。 很像一张血盆大口。 林枣很讨厌这种脏脏丑丑的东西,还往外吐黏黏糊糊的毒液,她不想弄脏裙子,直接使了十成的法力,断了洞顶的石头,然后一脚踢出去。 赤双被石头打中,撞在了后面的石壁上,她刚痛叫出声,眼前白光一闪,还没看清,林枣的剑就刺穿了她的喉咙。 “终于安静了。” 林枣看了一眼赤双被钉在石头上血糊糊的脖子,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她重新蹲回刚刚的位置。 岐桑正在盯着她,目光烫得过分。 “我们继续。”她卷起袖子,手臂上有一个印记,是红色的火焰,“这是什么?” “我的记号。”岐桑说,“六重天光,折法神尊的记号。” 每一个上古神尊都有自己的红焰图腾,岐桑也有,他有个习惯,喜欢在自己的所有物上刻自己的记号。 他一身的伤,还那么从容:“从你拿我修为的那一天起,你就被刻上了记号,成了我的所有物,所以你杀不了我。” 他身上也有同样的记号,在他腰腹,林枣昨晚才看到。 “不对。” 林枣摇头:“我这个记号不是拿你修为的那天才有的。” 话音刚落,岐桑手腕上的千年藤条断裂,他伸手拉住林枣,用力一拽,把她按进怀里。 食人花的舌头扑了空。 岐桑把林枣推到身后,掌心催动诛妖火,点燃食人花的花茎。 肉色的花茎遇火成灰,赤双抱着身子打滚,火焰包围住了她,她痛得大叫。 “媚璃。” “媚璃。” 食人花是一株双生,被诛妖火炼烤的赤双下意识地喊媚璃的名字。 “媚璃。” “媚璃救我。” 林枣突然腹痛,一只手撑在地上,她用力按着肚子,腹中像有火在烧。 因为岐桑的法力所剩无几,诛妖火点得不旺,只是围住了赤双,慢慢烧掉她的四肢、她的头、肚子。 “媚璃。” “媚璃。” “媚璃救我。” “……” 林枣几乎站不住,膝盖跪在了地上,露在外面的皮肤被烫得通红,她抱着肚子,身体在抽搐。 小蟹赶来了。 “大王!” “你怎么了大王?” 小蟹伸手去扶林枣,可刚碰到她的衣服就被弹了出去。 林枣呕出一口血,痛得起不来,像有无数的刀子在剜她的五脏六腑。 她擦掉嘴角的血,趴在地上,朝岐桑伸手,手上也都是血。 她喊:“岐桑。” 诛妖火遇血会越烧越旺,赤双只剩了半个身体,嘴巴仍在张张合合。 “媚璃。” 林枣喊:“岐桑。” “媚璃。” “岐桑,孩子……” 孩子有问题。 岐桑蹲下来,捏着鮫綃衣的袖口,擦掉林枣唇上的血,轻轻地、慢慢地:“你肚子里不是我的孩子,是一朵食人花。” 所以他才拿不回法力。 当年,他还没完全炼化媚璃的魂,就被红艳艳抓了。林枣练吸元大法夺走了他的修为,媚璃的命魂也一并寄生到了她的身体里。 赤双还在叫。 “媚璃。” “媚璃。” 林枣推开岐桑的手,撑着身体站起来,看着火里:“别叫了。” “媚璃。” “媚璃。” “别叫了!”林枣的瞳孔瞬间变成了血红色,发带断裂,长发散落,“别叫了,赤双。” 小蟹爬过去:“大王……” 她不是林枣,是媚璃的命魂苏醒了。 ------题外话------ **** 还有一更。 556:程及番外:种树得媳妇(二更 她不是林枣,是媚璃的命魂苏醒了。 她舔掉嘴角残留的血,转过身,面向岐桑:“神尊大人,好久不见。。。” 他应该下绿头芦的。 明明有机会,为什么没下?弄得这样麻烦,弄得他一身伤。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我可以放过你,只要你从她的身体里出来。” 为什么红鸾星没动? 连媚璃都看出来了:“你这么说,我就更不能出来了。” “师父。” 元骑和时昼赶来了。 媚璃两眼发亮,更加兴奋:“又来两个送死的。” 元骑和时昼立马上前,把重伤的岐桑挡在身后。 岐桑幻了一炷香出来,用诛妖火点燃,插在地上:“这柱香烧完之前,不要让她靠近我。” 他要先把白孔雀胆逼出来。 元骑和时昼道:“是,师父。” 两人一左一右,牵制媚璃。 岐桑是上古神尊,林枣根本消化不了他的全部法力,很大一部分都被寄生在她身体里的媚璃占为己有了。 元骑和时昼根本不是媚璃的对手,他们拼尽灵力,也才挡了她半柱香。 媚璃大笑:“不堪一击。” 诛妖火还没灭,赤双已经被烧得只剩一个头了。 媚璃踢开拦在脚边的元骑,走到岐桑面前:“现在轮到你了,折法神尊。” “师父……” 时昼欲上前,被媚璃一招扫到了石壁上。 她幻出一把剑,把法力注进剑里,刺向闭目打坐的岐桑。他突然睁开眼,剑尖在离他瞳孔咫尺处,被定住了。 “我刚刚推算了一下。”他弯了弯眉眼,笑了,“今天是你的死期。” 铿! 剑断,媚璃被震得连连后退。 岐桑步步紧逼,指尖的灵力掀起洞中的石头,整个石洞都在摇摇晃晃,白色的光刃缭乱人眼,转瞬剜得媚璃遍体鳞伤。 他只恢复了两成法力,能催动诛妖火,其实诛这食人花足够了,只不过—— 媚璃后背抵着石壁,血从喉咙里涌出来:“我若是死了,枣子精得给我陪葬。” 岐桑看着她的脸,晃了一下神。 就是那一下功夫,媚璃的手变成了食人花的原身,咬中了他的胳膊。顿时皮开肉绽,食人花的毒液渗进他的骨头里,他的血滴在了肉色的花瓣上。 食人花一旦咬中了,就不会松开。 “师父!” 元骑喊:“师父,快用诛妖火!” 林枣也是妖,诛妖火是所有妖类的天敌,只有上古神尊能催动,能烧掉妖的三魂七魄。 岐桑还是没有催动诛妖火。 “师父!” 他只防守,媚璃死咬着他的手臂步步紧逼,血越流越多,从食人花的花瓣慢慢蔓延到她的鮫綃衣上。 她突然不动了,眼眸的红色渐渐变淡,死咬着岐桑的食人花又变回了纤纤玉手,握在岐桑手臂上,握住了他白骨森森的伤口。 “林枣。”岐桑叫她。 她眼底的血色褪掉,慢慢清明:“原来是你啊,恩公。” 她手腕上的记号从她幻成人形的那天起就有了,岐桑的血唤醒了她成形前的记忆。 一千五百年前,她还是一颗枣子,得了上古神尊的血,开了灵智。 那个时候,她身上就有岐桑的记号了。 岐桑在她的枣树下睡了五百年,她帮他挡了五百年的风吹雨打,他给了五百年的灵力和养分。 “我师父跟我说过,有仇要报仇,有恩要报恩。”林枣按住他的伤口,血止不住,从她指缝流出来,“恩公,一千年前你刚醒的时候,是不是想吃了我?” 她记得他想摘她来吃。 岐桑被她的目光困住,身体都动不了,怔怔地望着她。 “我怕痛,也怕火,你一定要快点救我。”她的瞳孔又开始变红,身体处处都痛,媚璃要重新出来了。 “等我以后再结了果子,等我熟了,再让你吃。” 她松手,转身跳进了炼烧赤双的诛妖火里。 岐桑呆望着。 傻子,诛妖火会把妖的魂都烧掉,结不了果的。 不,她不傻。 她知道她这样说他一定会心软,她那么聪明,从他没有下绿头芦起,她就知道他不忍心她死,所以她才敢跳进诛妖火里。 “师父。”元骑在提醒。 血流太多,火越烧越旺,媚璃的命魂和林枣渐渐被分离,上古神尊的法力萦绕在诛妖火里。 元骑喊:“师父。” 该拿回法力了。 岐桑抬手,控着上古神尊的法力,让之把林枣包围住。 “师父!” 诛妖火烧了半柱香,媚璃和赤双都魂飞魄散了,火灭后,地上只余一堆灰和一颗石头。 石头是岐桑的法力凝的,石头里包裹的是一颗枣核。 岐桑回天光了,带着一颗石头和一身伤,他把石头种在了折法神殿的殿门前,只一天就发了芽,长成了枣树苗。 ------题外话------ **** 红鸾星为什么没动呢? 生物钟调了个寂寞 557:程及番外:红鸾星动了 岐桑回天光了,带着一颗石头和一身伤,他把石头种在了折法神殿的殿门前,只一天就发了芽,长成了枣树苗。 他给树苗浇了点从东问那里要来的药,然后去了隔壁神殿。。。 戎黎手捧经书,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回事?” 岐桑的修为所剩无几。 “一时大意,让食人花算计了。”他坐下,倒了一杯茶,“我得去桐泉湾闭关,天没塌别找我。” 他是来道别的。 戎黎没有多问。 一杯茶喝完,岐桑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戎黎。” 戎黎嗯了声。 岐桑向来随心所欲,很少这样郑重其事:“我门前那棵枣树,”他嘱托戎黎,“帮我看着点。” 戎黎问:“你重伤和那枣树有关?” “无关。” 既然无关,又为什么要遮住九州。 那时候的戎黎没有动过情,不食人间烟火,不懂风月红尘,他没往那方面想,只是提醒了一句:“你是上古神尊,做事不要胡来。” 岐桑是天光上最不守规矩、不服管教的神,重零管不住他,也就戎黎的话他能听个一两句。 当然,他嘴上从不让戎黎,回敬了句:“彼此彼此。” 如果说岐桑是最不好管的神,那戎黎一定是看着好管但谁都管不了的那一个。 从戎黎殿中出来,岐桑又去瞧他的枣树苗了。 好像又长高了一点点。 “喂。” 他戳了戳树苗。 “你要多久才能结果子?” 诛妖火烧掉了林枣的两魂七魄,岐桑不知道她要多久才能结出魂魄。 他直接席地而坐,身子往后仰,双手撑在地上,看着灼眼的天光:“我被你坑了几回了,拿你来补身子不为过吧。” 叶子簌簌地抖。 他抬起手,指腹放在叶子边缘,轻轻一划,手指被割破,滴了一滴血在叶子上。 他说:“做个记号,你归我了。”他起来,伸了个懒腰,“好好长着,等你结果了,我就拿你来炖汤。” 枣叶上的血瞬间被吸食干净了。 岐桑回到殿中。 “元骑。” 白光一闪,元骑出现:“师父。” 岐桑打算去桐泉湾闭关,还有几件事要交代。 “你去红艳艳山收个尾,把跟我有关的都抹掉。” “是。” 岐桑看着屏风,屏风上搭着一件衣裳。 他怎么把鮫綃衣给带回来了,应该毁尸灭迹的。 他说:“按时给她浇水。” 说实话,元骑对那颗狡猾的黑心枣有诸多不满:“天光上灵气充沛,应该不用浇水。” 岐桑走到屏风前,一拂袖,收起了鮫綃衣:“我让你浇你就浇。” 元骑不敢违抗:“是。” “如果长得不好,就请东问来看看。” “是。” 最后一件事,岐桑交代:“她结果了便让识魂蝶来桐泉湾找我。” 元骑沉默片刻:“弟子领命。” 岐桑走之前,在枣树下立了一块石碑,他用剑在石碑上龙飞凤舞地留了一句话——岐桑之物,勿动。 自此,天光上有传闻,说枣树里藏了折法神尊的红颜,只要长出枣子,便会有神女幻化出来。 **** 五重天光的卯危神殿执掌十二凡世姻缘,卯危神尊月女也是上古神尊。 闭目打坐的她突然睁开眼,吐了一口血。 弟子洪潇在门口,听闻声响,推门进去:“师父!” “出去。” 洪潇不放心,斗胆上前,她欲言又止了许久:“师父,值得吗?” 为了帮岐桑压制红鸾星,月女惹了一身伤。 她脸色苍白,提起岐桑时眉眼温柔:“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岐桑的红鸾星动了。 红鸾星不会轻易动,只有遇上情劫才会动,她知道岐桑的劫快到了,可她舍不得,舍不得他受诛神业火之刑。她没有能耐替他应劫,只能护他一时。 她思慕他,已千千万万年。 两万年后,戎黎的红鸾星动了。岐桑回了天光,为了给戎黎善后。 月女知道他会来,煮好了他喜欢的茶。 弟子进来禀报:“师父,折法神尊来了。” 她走到铜镜前,整理衣裙,然后坐回去:“请神尊进来。” 岐桑穿了一身鮫綃衣。 她倒一杯茶:“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坐下:“刚回来。” “伤怎么样了?” “好得差不多了。” 她把斟好的茶端给岐桑。 他喜欢凡世的东西,茶、琴,还有棋。 “能不能帮我个忙?” 她知道他来是为了什么:“是释择神尊的事吗?” “嗯。”他说,“别折尽戎黎的情根,做做样子,瞒过重零就行。” 月女没有考虑,答应了:“好。” “这么爽快?” 她只是笑了笑。 岐桑把茶喝完,放下杯子时,掌心多了个木盒,他一并放在桌子上。 他说:“这是谢礼。” 他起身,告辞了。 月女打开盒子,里面是千年盘龙的胆,这是一味药,有起死回生之效,能治伤,能增进修为。 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她受了伤,其实他比她更需要,只是他从来不欠人情。 “月女。” 岐桑很少叫她的名字。 她抬头:“嗯。” “谢了。”还有,他说,“对不起啊。” 她摇摇头,红了眼。 她不需要他回应,不需要轰轰烈烈的红鸾星动,他能安安稳稳地在天光就好。 岐桑回了六重天光,殿门前的枣树已经长得很茂盛了。 他走到树下:“长这么高,怎么就是不结果子呢。” 枣树枝繁叶茂,就是一颗枣也没有。 他仰着头,天光漏过树缝,把斑驳落在他脸上:“林枣,你知道什么是情吗?” 她应该不知道。 他坐下,手中多了一壶酒:“我的邻居动情了。” 他耸耸肩,往喉咙里灌酒:“真没出息啊。” 天光上没有风,枣树叶子轻轻晃动着。 上古史书有言: 西丘战起,霍乱肆行,释择神尊戎黎下六重天光平乱。食人怪啖天死而复生,趁乱袭击,戎黎重伤,得一白灵猫所助,为答谢恩德,将其点化成神。因那白灵猫仙骨极佳,折法神尊岐桑将其收入门下,赐名棠光。 史书有言: 万相神尊座下大弟子红晔历劫失败,丢了一魂在西丘。自此后,红晔病痛缠身。 史书有言: 折法神尊座下十九弟子棠光毫无天资、仙骨不佳,于天光之上修炼三万年有余,终得人形。 史书有言: 释择神尊戎黎妄动情念,清修尽毁,于伽诺神殿强取慧眼,万相神尊削其神籍,将之罚下幽冥四十八层。 史书有言: 伽诺神尊玄肆堕入魔道,释择神尊戎黎催动生死诀,一同身死于幽冥四十八层。万相神尊座下二弟子周基继释择神位,掌生死,玄肆座下五弟子将晋继伽诺神位,掌善恶。 天光上没有戎黎了,岐桑过得浑浑噩噩。他在枣树下,一壶一壶的酒往肚子里灌。 “好没劲。” “你怎么还不结果?”他变出块石头,砸树,“你不是说等你熟了要给我吃吗?” 他眼睛通红:“你一个枣子都不结出来我怎么吃?我吃什么?我吃你的叶子啊?” 他又变了块石头,砸树:“你再不结果,我就走了。” 叶子被砸下来一片,他接住,放在嘴里嚼了嚼,太涩了,他吐掉:“没劲透顶了,戎黎没了,说话都不知道找谁。” “这天光太没意思了。” “我不想当神尊。” “我就去凡世当条狗算了,气死重零。” “……” 这酒怎么就是不醉人呢,岐桑喝够了,就躺在树下一直睡,枣树密密麻麻的叶子为他遮挡天光。 不喝酒的时候,他就去万相神殿骂重零,骂他没心没肺,骂他心肠狠毒,就这样骂了很多很多年。 红晔去了桐泉湾养伤,重零答应了他,待他伤好就送他去凡世,历一世凡尘。 重零取了自己的一根肋骨,将其点化成神。五百年后,肋骨修成人形,是个女婴,重零赐名吟颂。吟颂是他的肋骨,因此也是块石头,跟他一样,没有心。 吟颂生来神骨,八百年后出落得亭亭玉立,是继战神戎黎之后,修炼天赋最好的一位神。 转眼又过千年。 “师父。” 岐桑在睡觉:“别吵我。” 元骑不敢进去,在门口说:“结果子了。” 岐桑睁眼,猛地坐起来:“你说什么?” “枣树结果子了。” ------题外话------ **** 杳杳戎黎不是两人的第一世,岐桑红晔重零吟颂差不多时间下凡世。时间轴我都写出来了,比较复杂,如有时间上的bug,请温柔指出。 为了衔接,放了一点点重叠情节哈。 558:我熟了,可以吃了(一更) “你说什么?” “枣树结果子了。” 元骑的话才刚说完,殿中已经不见岐桑的影子了。。。 殿外,枣树枝繁叶茂,树下石碑正对着的上方处,挂着一颗青色的枣,拇指大小,整棵树上就结了这一颗枣。 岐桑仰头看着:“是你吗?” 枣子晃动了两下。 “林枣。” 它又晃动了两下。 快六万年了,才结出青果,修成人形还得多久? 岐桑伸手接了片叶子,用叶子的边缘割破手指,然后对着指腹轻轻一吹,血滴落在枣皮上,瞬间被吸食完。 他心情甚好,跃上枝头,枕臂躺下,腿伸长,摇着枝丫催促:“给我长快一点。” 枣子晃呀晃。 金轮钟响了两轮,待天光暗下,岐桑才回折法神殿。进殿之前,他改动了石碑上的字。 ——岐桑之枣,勿动。 金轮钟一轮为一夜,天光被遮,殿门前的夜明珠发着荧绿色的光。 守夜的仙童在打盹,灯笼掉在地上,不知哪来的风将灯芯吹灭。 树上的枣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润,枣皮由青变红,树叶摇晃了几下,忽然银光一闪,貌美的女子从树缝中掉落下来,长发铺在光裸雪白的后背,她赤脚踩在地上,抬手摘一片叶,幻作衣裳,披在身上。 女子探头望了望殿门,时昼在门口守夜,她旋身一转,身影消失。树上的叶子掉落数片,朝着不同的方向飘去。 “岐桑哥哥。” “岐桑哥哥。” “岐桑哥哥。” 岐桑睁开眼,像无数次的梦境一样,她在枕边。 他以前不怎么做梦,后来总是梦见她。 “不要叫哥哥。” 叫得越甜,糖衣包裹下的剑越毒。 “岐桑。”她乖巧地改了口,两手趴在他胸前,枕着脑袋看他。 殿中点了安眠的檀香。 岐桑昏昏欲睡,声音发懒,提不起劲:“又梦到你了。” 她趴着,脚丫子朝上,欢快地左右晃动:“你经常梦到我吗?” “嗯。” 她笑得很开心。 “岐桑。”她翻了个身,窝在他手臂之间,脸贴在他胸口,“你喜欢毕方神尊的丹药吗?” 她还没结出果子的时候,岐桑总在树下跟她说话,每一句她都记着。 “东问那个小气鬼,我就拿了他几瓶药,他唠唠叨叨半天。不过他的药倒是挺管用,就是苦了点儿。” 他说:“等下回他下凡世,我非搬空他的药房不可。” 要搬空毕方神尊东问的药房,是林枣修成人形后的第一个待办事项。 她把手搭在岐桑腰上,卷着他的头发玩:“岐桑,你喜欢照青神尊的血玉棋子吗?” 那一次他和戎黎在树下下棋。 戎黎吃了他一大片棋子:“你又输了。” 岐桑不服气:“你这棋不行。” “输了怪我的棋?” “本来就是你的棋不好,硌手,扫了我下棋的兴致。” 他把棋盘打乱,撑着下巴往高处看,入目皆是绿茵,枣叶在他眼底投下了惬意的影子。 “还是镜楚的血玉棋好。”他这样说。 这是林枣第二个待办事项。 岐桑的眼睛生得是真好看,睫毛弯弯,又长又密。 林枣用手指碰了一下,他眨了眨眼,软软的睫毛地刷在她手上,痒痒的,她问:“你喜欢塔缇神尊种的莲子吗?” 那时候棠光和戎黎都还在天光。 “戎黎那个重色轻友的,我陪他去白术那摘了几朵莲蓬,他全拿去给棠光了,一颗莲子也没给我留。” 他抱怨说:“那些年一起喝过的酒都喂了狗了。” 这是林枣的第三个待办事项。 她又问岐桑:“你喜欢披宿神尊酿的酒吗?” 岐桑喜欢酿酒,酿好了就埋在树下,重零来喝过几次。 “味道如何?” 重零说:“一般般。” 岐桑去抢他的杯子:“那你别喝。” 重零躲开他的手,将杯中的酒喝掉,又再斟了一杯。 “酿酒还是拂风厉害。”岐桑用脚踢重零,使唤他,“你去他那要两壶来。” “要去你去。” “你是神尊之首,我哪有你面子大。” 重零嘴上说不去,次日,还是让弟子果罗送了酒过来。 岐桑应该很喜欢披宿神尊酿的酒,贪了好几杯。 不过岐桑最喜欢的是释择神尊戎黎,戎黎没了之后,他就不爱笑了。 她还有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待办事项。 “岐桑,你想去凡世吗?” 戎黎魂飞魄散之后,岐桑喝了好多好多酒,醉了就哭哭笑笑。 其实应该没醉的,哪有什么酒能让上古神尊醉。 “没劲透顶了,戎黎没了,说话都不知道找谁。” 他坐在树下,望着树叶,自言自语:“这天光太没意思了。” “我不想当神尊。” “我就去凡世当条狗算了,气死重零。” 这些都是他在树下说过的话,林枣都记得。 “想去凡世吗?”这个问题很重要,她再问了一遍。 岐桑都没有回答,意识半梦半醒:“你问这些做什么?” 她不是问着玩的,她很认真。 “你喜欢的、想要的,不论是什么,我都会给你。” 岐桑笑:“怎么给?” 她一脸乖巧地说着一点都不乖巧的话:“去偷,去抢。” 果然是梦,毫无逻辑。 既然是梦,那他可以乱来,他揽住她的腰,翻了个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压低身体,凑到她面前。 “我现在想吃枣子。” “哦。” 林枣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仰起脸,把唇送到他唇上,放肆又大胆。 岐桑愣住了。 她已经打算好给他咬的,但他好久不动,她用膝盖蹭了蹭他的腿:“你不是想吃枣子吗?” 大梦初醒。 岐桑猛地坐起来,盯着她瞧了一会儿,伸手去戳她的脸。 软软的,肉乎乎的。 他彻底清醒了:“你修成人形了?” ------题外话------ **** 还有一更,凌晨之后(补昨天卡文的) 559:重零动情(二更) 他彻底清醒了:“你修成人形了?” “嗯。” 她心情欢快,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悠哉地晃着腿。。。 岐桑有六万年没见过她的脸,倒是在梦里经常见,感觉不是很真实。他再次伸出手,去碰她的眉眼。 她很配合,用脑门蹭了蹭他的指尖,然后抓住他的手,跪坐到他两腿之间,噘着嘴凑上去。 岐桑没有躲,让她啄了一下。这么大胆又放肆,也就只有她了。 “你师父没教过你男女有别?” “教过。”她又撅起嘴。 岐桑扶着她坐好:“那你在干嘛?” 她把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安静地思考了一小会儿,然后用力扑上去。 岐桑被撞得往后倒,还没反应过来,软乎乎的身体就压上来了。 棠光和凡汐曾在枣树下读了许多凡世的话本,林枣都学会了。 “岐桑,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你可以推开我,如果你没有推开,我会继续下去。” 她把头发别到耳后,趴到他身上去,先开始吻他,从脖子开始。 岐桑僵着没有动。 她吻到他的唇了,没有技巧,胡乱地啃,手摸到他腰上,扯开他的腰带。 她的手很凉。 岐桑身上发烫,眼角早就被逼红了,呼吸声越来越急,衣服被脱下来之后,他才按住她的手。 “林枣,这里是天光。” 天光上有红鸾星。 如果不是在天光,这会是第三次,被她拉进爱欲红尘里。 岐桑掀开被子,把林枣整个人盖住。等她再钻出来,他已经出去了。 “哎。” 献身不易,林枣叹气。 岐桑去了九重天光,坐在金轮钟上,仰着头看悬挂在天光之上的红鸾星,什么也没做,就那么看着,看了半宿。 有人影靠近,无声无息。 “我的枣树结果子了。” 重零负手站在一旁:“岐桑,不要走戎黎的老路。” 岐桑性子野,心散,做什么都兴致缺缺,只有三分热度,总长久不了。 但那棵枣树他种了六万年。 岐桑不为自己辩解,反问道:“那你呢?” 你会走戎黎的老路吗? 重零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 岐桑笑了:“当我瞎啊?”他跳下金轮钟,一脸的幸灾乐祸,“重零,我的诅咒灵验了。” 当初戎黎动情,重零罚了他诛神业火,气头上的岐桑诅咒过重零,咒他被女人迷了心窍,咒他爱而不得。 岐桑一脚踹响了金轮钟,还丝毫没有闯了祸的觉悟,大摇大摆地走人。 万相神殿里有人闻声出来,手里打着灯笼,脚步缓缓,走近了岐桑才看清。 “吟颂见过折法神尊。” 一身白衣,亭亭玉立。 清风霁月,雅人深致。 美是美,就是没点人气儿,像水墨素画,像天上月,像井中石。 可不就是块石头。 岐桑冲吟颂笑了笑,目光耐人寻味得很:“你和他真像。” 确切地说,和她相像的是曾经的重零,现在的重零已经被诅咒了。 岐桑走了。 吟颂走到金轮钟旁:“师父。” 重零没有应,低着头,在看她的影子。 ***** 周基继位后,释择神殿热闹了不少,殿中收了新弟子,也添了不少仙娥仙童。 金轮钟响后便是白昼,两个仙娥在门前扫尘,议论起了昨夜里发生的怪事儿。 “也不知道是谁,胆子可真大。” 昨夜,天光上好几处神殿失窃。 “是同一个人吗?” “应该是,不然哪会这么巧。” “连神尊们的东西也敢偷,这人不止胆子大,本事也不小。” “哪止不小,能耐着呢,毕方神尊的药房外面有结界,别说仙娥仙童,神君都不一定进得去。” 这小贼厉害了,不仅进去了,还一晚上去了几个地儿。 ------题外话------ **** 重零的故事也就是顾起的故事,在程及番外不多写,会有独立番外 560:林枣的宠夫录 这小贼厉害了,不仅进去了,还一晚上去了几个地儿。 岐桑从外边回来,随口问了句:“谁丢东西了?” 失窃的事岐桑也听说了,天光上向来冷清,很少这样传言四起。。。 元骑上前回话:“毕方神尊,照青神尊,塔缇神尊,披宿神尊。” 岐桑同样诧异不已:“他们四个都丢东西了?” 元骑点头,说这小贼不简单。 “上古神尊的神殿都能来去自如,哪止不简单。”岐桑边往寝殿走。 时昼跑上前,推开寝殿的门:“师父,您看看您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屋里的东西皆摆放整齐,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唯独床上的褥子不太平整。 “师父——” 时昼一回头,连师父的影子都没看见。 “师父呢?” 元骑摇头,门开的那一眨眼功夫,人就不见了。 时昼很好奇:“那几位神尊都少了什么东西?” “毕方神尊的药房空了,照青神尊的血玉棋不见了,塔缇神尊的莲蓬被摘光了,披宿神尊酿的酒一壶没剩。” “这小贼的口味挺杂的,毕方神尊的药都是难求的宝贝,偷药还能理解,偷莲蓬就很奇怪了。” 是很奇怪,元骑刚听说这事儿时,脑子里最先怀疑都是法力高强的红焰神尊,毕竟一般的神没这个能耐,但得知被偷的不是什么圣物宝器,他又打消了怀疑,神尊的话,还用得着去偷莲蓬吗? “咱们师父好像也丢东西了。”时昼去屋里仔细瞧瞧,师父最宝贝的鮫綃衣没丢,还挂在桁上。 时昼嘀咕:“丢什么了这么着急?” 元骑到殿外一看,明白了:“师父的枣丢了。” 天光一共九重,远远看过去,天门都一模一样,林枣还不熟悉路,进错了几次门,耽误了些时辰。 岐桑在六重天光的东天门找到了她。 她兴奋地冲他招手:“岐桑!” 把守天门的神君倒在了地上,应该是她的杰作。 她脚步欢快地跑到岐桑面前,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你是出来找我的吗?” 岐桑什么也没说,拉住她的手,两人一抬脚,转眼到了寝殿。 他松开手:“你上哪去了?”语气不怎么好。 “去办了一点事情。” 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气什么,过嘴的话都没过脑:“你知不知道这是哪?” 他平时挺好说话的,不常生气。 “知道。”她做出老实又本分的表情,“这里是天光。” “知道还敢乱跑,天光上到处都是神,你身上没有神骨,要是被人发现——” 岐桑还没说完,一朵莲蓬怼到他脸上。 “给你。”林枣眉眼弯弯的,心情非常好。 这莲蓬有点眼熟。 岐桑嗅了嗅:“哪来的?” “塔缇神尊的莲池里摘的。”林枣把袖子抬起来,手伸进去,一样一样往外掏。 她用了法术,兜里装的东西放到地上能堆成一座小山,有莲蓬、有丹药、有血玉棋子,还有酒。 她全部掏出来,堆放在岐桑的脚边:“这些都给你。” 塔缇神尊的莲蓬、毕方神尊的丹药、照青神尊的血玉棋、披宿神尊的酒。 她就是昨夜的小贼。 刚修成人形就敢去几大神殿偷东西,果然是当过山大王的,向天借了胆子。 岐桑抱着手,看着小贼:“谁让你去偷东西了?” 林枣神情困惑:“你不高兴?这些不是你想要的吗?” 她昨晚的话不是开玩笑,只要是岐桑想要的,她都会给他弄来,不管是偷还是抢。 他的口吻突然变得严肃:“林枣,你什么意思?” 她不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她为了几件鮫綃衣可以放干鲛人的血,她为了报恩也跳过诛妖火,岐桑分不清她这次示好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你别拿我炖汤可不可以?”她满眼的真诚,“我不是不愿意报恩,但你把我吃掉不划算,不如留在身边,我可以给你摘星星摘月亮。” 她是岐桑见过的、最狡猾的妖。 手里的莲蓬被折断,是他无意识下的动作:“你是怕我吃掉你?” 所以去偷东西,所以脱他的衣裳,所以愿意为他摘星星摘月亮。 林枣点头,她现在的确不想被吃得只剩枣核。 “对不起岐桑。”她拉住他的袖子,一副后怕的样子,“昨天晚上我刚修成人形,太得意忘形了,没有深思熟虑,差一点犯下大错。” 犯错?引诱他就只是犯错?岐桑抓住她的手,冷着脸推开。 “回树上去,没我的同意,不准再变回人形。” 他果然生气了。 不过他生气也正常,这里不是红艳艳山,是严禁男欢女爱的天光,这里有红鸾星,有诛神业火,错一步都会万劫不复。 “岐桑,”林枣完全没意识到两人不在同一个着重点上,“你想离开天光吗?” 她还是枣子的时候,听他说过想去凡世。 岐桑今天的火气很大:“少管,给我老实待着。” “哦。” 林枣乖乖回树上了。 岐桑在殿中剥莲蓬吃。 “师父。”元骑支支吾吾了一番,“是不是该把她送回红艳艳山了?” 岐桑往嘴里扔了颗莲子,味道有点涩,他吃得很烦躁。 元骑不吐不快,斗胆继续:“她毕竟不是神,一直待在天光恐怕会惹来怀疑。” 妖精是上不了天光的,一靠近便会被灼成灰,林枣是个例外,她身上有岐桑的血,又得了他的修为,不仅不怕天光,还法力无边。 岐桑把剥空的莲蓬扔到一边:“点化她成神就行了。” 这是不想送她回去? 元骑顿时忧心如焚:“那她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棠光?” 岐桑一拂袖,把林枣偷的那些东西都收入囊中,连剥空的莲蓬也没落下。 “元骑,你胆子见长啊,都敢质问我了。” 元骑立马跪下:“弟子不敢,弟子只是不想师父走戎黎神尊的老路。” “我看你是太闲。”岐桑边往外走,“去打扫神殿,不准用法力。” 他从神殿出来,路过枣树时,树上的枣子拼了命地摇晃。 “老实点,别瞎动。” 枣子立马乖乖不动了。 岐桑去了九重天光,九重天光上有许多桃树,是重零五百年前种下的。 重零正在树下闭目小憩。 岐桑过去把他吵醒:“东西是我偷的,帮我摆平。” 561:枣子被抓,岐桑护妻 岐桑过去把他吵醒:“东西是我偷的,帮我摆平。” 怪不得其他神尊总说重零太过于纵容岐桑,听听这使唤人的语气,不仅理直气壮,还理所当然。。。 重零很了解他,他想要什么不会去偷,会堂而皇之地据为己有,能让他心甘情愿来顶包的,只有他费了六万年心血种的那颗枣。 那不是一颗普通的枣,她能破了四位上古神尊的结界,能在几个神殿里来去自如,这不是一只妖该有的能耐。 重零还知道一件事情,六万年前,岐桑下九州,丢了一身修为。 前后一联想就不难猜测了。 重零只有一个疑问:“修为是你自愿给的,还是她从你这夺去的?” 岐桑不作回答,他选择性失聪:“我偷的,跟她没关。” 岐桑和戎黎不一样,戎黎是天光上的战神,是重零曾经内定的审判神,因为肩负重任,所以不容差错,而岐桑却是有恃无恐的那一个,因为总被偏爱。 可以打个通俗一点的比方:戎黎是被寄予厚望的长子,岐桑是能随心所欲的幼子,长辈对幼子总是会更宽容一些。 重零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追根究底,就一个要求:“东西呢?什么时候还回去?” 岐桑被宠坏了,是真不听管,净耍无赖:“归我了。” “你是强盗吗?”重零合上眼,懒得看他,“滚出去。” “你若是不帮我摆平,折法神尊我就不当了。” “滚。” 岐桑掸掉肩上落的桃花,脚步悠悠,闲庭信步,拂一拂袖,打道回府。 他刚出万相神殿,见时昼匆匆忙忙赶来。 “师父!” “您的枣子被人摘了!” 照青神尊名讳镜楚,神殿失窃之后,他派二弟子连渠彻查,连渠翻遍了照青神殿,找到了一片枣叶。整个天光上就只有一棵枣树,在六重天光。 林枣被五花大绑,带到了照青神殿的牢房。连渠很看得起她,用的是专门绑神族的捆神绳。她一颗红彤彤水润润的枣子,被捆得严严实实、密密麻麻,枣皮都勒皱了,着实是不好看。 绑她也就算了,还把她吊在刑具上。 “你是谁?”她不认得这个一脸凶相的人,他衣服上绣着蓝焰,应该是位神君。 对方不答,同样也问:“你是谁?” 林枣被绑得死死的,就一个枣子蒂露在外面,她懒得挣扎,免得被粗糙的绳子磨破光滑的枣皮。 “枣树下有石碑。”她很自豪、很大声地念出来,“岐桑之枣,勿动。” 枣子一动不动,有气愤的声音发出来:“你不识字吗?” 连渠盯着她,居高临下:“你是折法神尊的弟子?” “不是,我是他的枣子。”她音色清清脆脆的,听不出一点慌张害怕,“你为什么抓我?” “你昨晚上有没有来过照青神殿?” 林枣甚是淡定:“没来过。” 连渠抬起手,指尖多了片枣叶:“那这片叶子你怎么解释?” 瞎解释咯。 “叶子会自己飘动,仔细找找的话,应该不止照青神殿有。”林枣当了那么多年山大王,又不是初出茅庐,她确定她昨晚没留下任何痕迹。 连渠半句不信,目光犀利,越发咄咄逼人:“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林枣不是循规蹈矩的神,她是野蛮生长的妖。 “青蛇哥哥。” 她声音很甜,哥哥叫得好听。 这是红艳艳教她的,不要对敌人露出獠牙,愚蠢的妖才把“我想弄死你”写在脸上,要用糖衣包着剑,笑着送他们去见阎王。 连渠被这声青蛇哥哥震惊到了:“你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他真身青蛇? “青蛇哥哥,有话要好好说,我脾气不好,千万别动手哦。”捆神绳里的枣子转了圈,权当翻身。 她身体里有岐桑那么多法力,如果连一个神君的真身都看不出来,那她这六万年就白修了。 连渠被他看出了原形,顿时恼羞成怒:“你不肯说实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落,他拔了剑,可剑光刚靠近吊在刑具上的枣子,就被弹了出去,他重心失衡,后背重重撞向墙壁。 不是林枣出的手,当然,她打算还手。 枣身转了一圈,她开心地喊:“岐桑岐桑。” 是岐桑来了。 他指尖绕着银光,轻轻一点,捆神绳掉落,枣子滚了出来,刚好落到他掌心。 “我给你喂了那么多血,你都吃进狗肚子里了?别人来摘你你就让他摘?” 训人的话里有几分隐忍着的怒气,让“别人”听了好不心惊胆战。 枣子解释:“是你说不可以动、不可以变回人形的。”啊,她多么听话。 岐桑懒得再训她,掌心朝下,在她掉落的同时,将她幻成人形。 连渠连脸都还没看清,人已经被岐桑藏到了身后。 “你不识字吗?”岐桑的眼神骤然变化,“岐桑之枣,勿动。本尊写得清清楚楚,谁给你的胆子,敢动我的东西?” 连渠立刻跪下。 天光之上不得妄动杀念,但六重天光的折法神尊向来随心所欲,别说神君,就算是与他同等神位的红焰神尊,他看不顺眼也照样会把对方往死里弄。十几万年前,三重天光的蓝令神尊就差点死在了他的剑下,他敢,他也有这个能耐,如果他想,他现在就能把连渠挫骨扬灰。 “神尊息怒。” 连渠跪着讨饶,他知道岐桑不能惹,只是没有料到动这颗枣会惹怒他。 “弟子、弟子——” 颤颤巍巍,话不成话,不是连渠胆小,是岐桑会妄为。 “怎么了,这是?”人没进来,声音先传来,是照青神殿的主人镜楚。 被岐桑挡在身后的林枣刚探出脑袋来,就被岐桑用手指戳回去了。 “你的弟子摘了我的枣,”岐桑说,“我算账呢。” ------题外话------ *** 五一外出了,我尽量不断更 562:岐桑破色戒(一更) “你的弟子摘了我的枣,”岐桑说,“我算账呢。” 镜楚抬了抬眼皮,审视着被岐桑藏在身后的人影,问弟子:“连渠,可有此事?” 连渠不敢起来,还跪着:“弟子奉命彻查失窃一事,并非有意冒犯。。。”他双手递上枣叶,“这是弟子在崇光偏殿里发现的。” 崇光偏殿是放血玉棋的地方。 镜楚捏着叶子端详:“那是得要查一查。” 血玉棋再珍贵,也总归只是副棋子,如何用得着劳烦两位红焰神尊,怕是司马昭之心吧。 二重天光的照青神尊与六重天光的折法神尊不合,这可是天光上众所周知的事情。 岐桑懒得跟他你来我往,毫不心虚愧疚地认下了:“不用查了,你的血玉棋是我拿的。” 太张狂了。 镜楚最讨厌岐桑这一点,同为红焰神尊,他却总是为所欲为。神规森严的天光不需要随心所欲的神。 “你拿的?”镜楚追问,“为何?” 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问重零去,他让我拿的。” 重零,又是重零。 岐桑总是这么胡作非为,有一半的原因是重零惯的。 “我还有事,不奉陪了。”他拉着林枣,踩过地上的捆神绳。 “你的这颗枣子,” 话说了半句,不紧不慢。 岐桑脚步停下了。 林枣摸摸脖子,有种被毒蛇盯上了的感觉。 “是从凡世来的吧?” 照青神殿掌管十二凡世的分界安定,照理说,林枣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他来操心。 岐桑的耐心被磨光了,眼神透着寒意:“她从哪里来,和你有关吗?” 性子太野,天光净化了他千千万万年,骨子里的兽性依旧还在。这是镜楚最讨厌他的第二个点,既然身负神骨,就该有神的样子。 “扰乱天光秩序,引诱上古神尊,”镜楚盯着林枣,目光像钉子,“当诛。” 岐桑把林枣挡到身后:“这天光上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审判了?” “我只是在提醒你。” 岐桑笑,吊儿郎当的:“是吗?谁给你脸了?” “……” 谈判不欢而散,镜楚去了九重天光。 岐桑带着林枣回了折法神殿。 “岐桑,”他好像还在生气,林枣细声细气地说话,“叶子不是我掉的。” 岐桑松开她的手:“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是谁?” 岐桑知道。 镜楚最不喜欢男欢女爱,他觉得情情爱爱会扰乱天光上的秩序,一旦天光上的秩序乱了,十二凡世就会大乱特乱。桃花泛滥的岐桑在他眼里,简直就是天光上的第一大“毒瘤”,不除不快。 天光上虽然不可妄动私念,但多少还是有点派系之分,以镜楚为首的是守法派,以岐桑为首的则是妄为派。 这些太复杂,岐桑敷衍了句:“你不用知道。” 林枣喜欢看着他的眼睛说话:“那你会受罚吗?镜楚已经知道我修成人形了。” 岐桑不以为意:“我为什么会受罚?” “上古神尊不可以妄动情念。” 林枣在枣树里待了六万年,她的叶子飘遍了天光上的每一个角落,她听到了很多,也看到了很多,在天光上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她都清楚,戎黎和棠光那段轰轰烈烈的神妖恋她也清楚。 “谁说我妄动情念?”岐桑转开视线,没看她,“我的红鸾星从来没有动过。” 依他的性子,若是动了情,不可能不争不抢不应劫。 林枣跑到他面前,追着他的目光问:“你不喜欢我吗?”她踮着脚,恨不得钻进他的眼睛里,“那为什么不送我回红艳艳山?” 元骑也问过岐桑为什么不送林枣回红艳艳山,是该送她回去,再不送走,会有很多的麻烦找上来,镜楚便是第一个。 林枣的脸靠得太近,近得岐桑没办法好好思考,他推开她的脑袋,用一根手指。他别开脸,冲殿外喊了一声:“元骑。” 元骑进来:“师父。” “你不解释解释?” 元骑沉吟片刻,解释:“连渠神君奉师命彻查——” 岐桑没听完,一抬手,划出一道光刃。 元骑被击中,身体飞出去,撞到了柱子上,落地时,喉咙里涌出了一大口血。 岐桑脾气还算不错,从来不对自己的弟子动手,这是第一次。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林枣被连渠抓去的时候,元骑就在折法神殿,他是故意不出手、不阻挠。他不希望他的师父走戎黎的老路,不希望天光上有第二个棠光。 他跪下,不做任何辩解:“弟子甘愿受罚。” 岐桑说:“去衡姬那里,剃三根神骨。” “弟子领命。” 元骑起身退下,走到殿门时,回头看了林枣一眼。 林枣不躲不闪地看回去。 咣。 殿门被关上,岐桑布了结界,把殿中的声音全部隔绝。 “你关门做什么?” 她刚问完,手便被岐桑拉住了,一个抬眸的功夫,他们已经移步到了寝殿。 “岐桑。” 她想问他要干嘛。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送你回红艳艳山?” 她点头:“嗯。” 岐桑抓着她的手腕,很用力:“我也想知道。”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他会舍不得,为什么听见她被人抓了会急得发狂。 他抬起她的脸,让她的眼睛里只有他,也让他自己看看她这双让他时常入梦的眼睛。 “岐桑——” 他箍住她的腰,把她压到怀里,低头吻住。 他们做过比亲吻更亲密的事,但都不如这一次,他的心脏疯狂地跳,他第一次感觉到他在活着,不止是行尸走肉的一具神骨。 她还是记忆里那个坏透了的小妖精,紧紧抱着他,用舌尖勾他的魂,让他做不了神。 他喘着:“你知道诛神业火吗?” “知道的,哥哥。” 她叫他哥哥。 不是要送他去见阎王,而是她在枣树里听过凡汐讲话本,话本里张姑娘爱惨了她的恩人哥哥。 她不知道她有没有像张姑娘一样也爱惨了恩人哥哥,但她知道,她也可以像张姑娘一样,把命给恩人哥哥。 她其实很惜命,不惜命的话,六万年前也不会借着岐桑的心软坑他,但这六万年里她喝了太多岐桑的血,以至于她的血肉骨髓里全部都有他的印记。 她现在愿意把命给他。 “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你可以推开我,”岐桑细细吻着她,“如果你没有推开,我会继续下去。” 她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她没有推开,她说过,只要是他想要的,她都会让他如愿。 ------题外话------ **** 两个人都不是莽撞的人,敢在天光上破戒,就都是有计划的~ 凌晨三点左右,二更 563:红鸾星动情劫到(二更) 九重天光之上,漫天红光在翻涌。月女睁开眼,吐出了一口血。。。 弟子洪潇在门口,急喊了一声:“师父!” 月女扬手,示意她切莫声张。 “师父。” 洪潇红了眼。 月女只是摇了摇头,披衣走到殿外,抬头看红光萦绕:“这九重天光,终究还是困不住他。” 此时,照青神尊镜楚正在万相神殿。 他望向殿外:“红鸾星动了。” 动得真及时。 就在刚刚,他参了岐桑一本,状告岐桑私藏妖类,妄动情念,但重零有心偏袒,说血玉棋是他让岐桑去拿的。 天光上有颗红鸾星仍在动乱,翻天覆地地动乱。 “折法神尊妄动情念,”镜楚放下手中茶杯,谏言,“还请万相神尊择日审判。” 重零唤来弟子:“果罗,去请岐桑。” “是,师父。” 折法神殿外有结界,果罗进不去,也不敢硬闯。 金轮钟响了两次,天光已暗下。果罗回万相神殿复命之后,又去了五重天光的卯危神殿。 月女的大弟子鹤原神君在殿外。 “果罗神君怎么过来了?” 果罗说:“我奉我师父之命,前来请卯危神尊上九重天光。” “神君请稍等。” 鹤原一转身,脚下又止步了,是他师父月女出来了。 “师父。” 月女颔首,对果罗道:“劳烦了。” 二人一起上了九重天光。 到了万相神殿,果罗先进去,禀报说:“师父,卯危神尊来了。” 重零坐在台阶上面的座位上,他一人,孤零零地,端坐高位,身后是父神的金身。 “你们都退下。” 果罗和守在门口的几个弟子一同退下了。 月女进殿,她有罪,故而行了跪礼:“月女见过万相神尊。” 重零生来白发,目光里总是冷漠淡泊:“岐桑的红鸾星是你压制的?” 月女俯首认罪:“他不知情,是月女一人之过。” 这个时候了,她还要为岐桑开脱。 “第一次动是什么时候?” 卯危神殿掌姻缘,红鸾星只要稍微异动,月女便会有所察觉。 她回道:“六万年前,岐桑下九州时。” 重零沉思不语。 六万年前,竟然比戎黎还要早。 “岐桑不知情,都是月女自作主张。”月女抬起头来,眼里已有泪光,“神尊,请您宽恕他。” 月女也是上古神尊,她的原身是藤,长在岐桑成神前的洞府里。 没有人知道,她偷偷恋慕了多久。 重零轻叹了一声:“你把情根折了吧。” 月女摇头,藏了千千万万年的情绪在眼里翻滚:“月女不愿折掉情根,请您判我诛神业火。” 她宁愿死,宁愿灰飞烟灭。 殿外,她的红鸾星隐隐在动。 并不是所有的情动都会变成劫,所以她的红鸾星一直未动,但若是执迷不悟,就必然会万劫不复。 “果罗。” 果罗进来:“师父。” 重零说:“卯危神尊违反神规,判九道雷刑,带她去行刑。” “是。” 月女叩谢:“谢过万相神尊。” 她起身,随果罗出去。 “月女,”重零叫住她,“不要应劫。” 不要执迷不悟。 她笑着,一点也不悔:“若是岐桑会死,我的情劫就躲不掉。” 她不贪心,她会守着她殿外的十二棵姻缘树,只要岐桑好好活着。 “我受罚的事,请您不要告诉他。” 九道雷刑要了月女半条命。 等到金轮钟响了四轮,岐桑才来九重天光。 重零一直在等他,树下的桌上放着披宿神尊酿的酒。 “你还知道上来。” 岐桑坐下,斟满酒:“这不是要来求你嘛。”他先喝了一杯,“这是我第二次求你。” 第一次是求他放过戎黎和棠光。 “你只会求我,可曾想过我?”总是波澜不兴的眼眸里忽然起了骇浪,重零从未如此过,他无奈、无力,“岐桑,我是审判神,谁都能有私心,唯独我不可以。” 父神啊父神,我是没有心的石头,为何会生出私心呢? 重零将杯中的酒一口饮下。 岐桑为他斟上:“我知道你有你的立场和责任,所以我不求你放过我,放过她就行。” “不求?”重零打翻了酒杯,第一次这样动怒,“你明知道镜楚盯上了你,明知道他就在九重天光上,还偏偏要那个时候去挑战你的那颗红鸾星,别说什么情不自禁,你有多少花花肠子我一清二楚,你不就是想借着情劫离开天光?你多聪明啊,一边试探,一边算计。你是不求我,但你在逼我。你是笃定了你能熬过诛神业火?还是笃定了我一定会救你?” 岐桑一句都不辩解,就红着一双眼,狠狠戳重零的石头心。 他说:“对不起,重零。” 他是从来不道歉的人,也从来不示弱,可是他为了他的心上人,把什么都做了。 他是岐桑啊,是让石头生出了私心的家伙。 ------题外话------ **** 重零:好心累。 564:重零动情一事败露(一更) 他是岐桑啊,是让石头生出了私心的家伙。 父神说,要渡众生,但不要爱众生。。。 “我不会救你,我就是一块石头,我能烧死戎黎,一样也能烧死你。”重零把酒杯扶正,“我没有心,别想着跟一块石头赌心软。” 天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桃花枝,漏下来的斑驳刚好落在重零眼角,岐桑借此看到了他小心藏着的情绪。 “可是你没有烧死戎黎。” 戎黎“死”后没多久岐桑就想通了,石头可能长出了心,把一半的法力藏在了通灵镜里。 他早该想到的,在他一次次闯祸、重零一次次收拾烂摊子的时候,他就该想到,想到石头长出了心。 “戎黎死了。”重零不承认,冷着眉眼,怒道,“你给我滚出去。” 岐桑掸了掸身上落的桃花:“我走了。” 重零一言不发。 岐桑回了头:“重零。” 重零说:“滚吧。” 气得不轻啊。 岐桑能理解,是他错了,是他过分,但他没有办法,他要抛下重零了。 “对不起啊。”他嘴上笑着,眼眶红了,像玩笑一样不大正经地说,“天光太冷,不能再陪你了。” 他、戎黎,还有重零,曾经在父神面前一起起誓,会守着天光、守着众生。 戎黎已经走了,现在他也要抛弃众生和重零了。 重零扔出酒杯,砸在了他脚边:“滚!” 岐桑摆摆手,滚了。 他还没滚远,重零又开口:“血玉棋失窃的那晚,你的枣子来找过我。” 岐桑止步:“她找你干嘛?” “自己问她去。”重零转过身去,背对他,“你可以滚了。” 岐桑在原地站了很久才离开。 天光依旧灼人眼,神殿里花飞花落、冷冷清清。 拂风酿的酒很烈,入口会呛喉,就是酒不醉人。 重零去了藏经殿,借着酒意。 吟颂听闻脚步声,抬起头:“师父。” 他脚步有些晃,饮了酒,眼角微微泛了桃色:“在看什么?” 吟颂说:“史书。” 她旁边有空椅。 重零没有坐在椅子上,坐到了地上,低着头,像在跟自己说话:“岐桑的情劫到了。” “我知道。”吟颂也看到了红鸾星在动。 重零抬头,眼睛里有厚厚的水汽,把他的情绪都遮得朦朦胧胧。 他问她:“你认为该怎么判?” 她没有犹豫:“判诛神业火。” 果断、冷漠、没有半点私心、不会偏袒,她很适合当审判神,很像曾经的他。 也是,她自然像他,她是他的肋骨,原身是一块冰魄石。 拂风的酒可能起作用了,所以他开始胡言乱语:“若有一天我的红鸾星也动了,该怎么判?” 这次她稍微停顿了片刻,思考过后,回答:“判诛神业火。” 他目光定住,瞳孔里皆是她的倒影,他的肋骨长成了他一开始希望的模样。 “师父。”吟颂读不懂他的眼神。 他移开目光:“殿外的桃花好看吗?” “嗯。” 万相神殿里有一千零七棵桃花树,都是他种的。 吟颂满千岁时,第一次下凡世,数年后,再回天光。 “师父,弟子回来了。” 他当时问她:“三灾六祸、七情六欲,都见过了吗?” 不是要她有慈悲心,他是要她懂人间疾苦。 她答道:“见过了。” 他见她衣领处留有桃花花瓣,与一般的桃花不同,那是三瓣桃花,凡世称之为雪玲桃。 “你去过东丘了?” 雪玲桃只长在东丘的雪玲上,从不结果,但花开不败。 她点头:“回天光时路过了东丘,那里的桃花开得甚好。” 后来有一次,拂风给他送了几壶酒,他喝完之后,就在万相神殿里种满了雪玲桃,一夜开花,桃色浮满了整个九重天光。 ***** 岐桑回了折法神殿,刚推开寝殿的门,林枣就跳下了床。 “岐桑。” 她鞋也不穿,跑到岐桑面前,衣服松垮垮地披着,肩上的印记全是他的杰作。 他把她抱回床上:“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她没有睡意,很精神,也很兴奋,“你去九重天光了吗?” “嗯。” “重零怎么说?” “说会烧死我。”岐桑摸摸她的脸,“你怕不怕?可能会连你一起烧。” “我不怕。”她扎到他怀里,把他抱得紧紧的,“岐桑,你也别怕,你不会死,你不是想去凡世吗?我们一起去。” 岐桑不想当神。 “怎么去?” 林枣四下看看,然后神神秘秘地凑到岐桑耳边,悄悄地说:“重零一定会放过我们,他有把柄在我手里。” “什么把柄?” 林枣就当了几天人,已经把天光摸得透透的,她偷偷摸摸地告诉岐桑:“他也动情了。” ------题外话------ ***** 二更凌晨三点左右 565:黑心枣上线护夫(二更) 林枣就当了几天人,已经把天光摸得透透的,她偷偷摸摸地告诉岐桑:“他也动情了。” 四大神殿失窃的那个晚上,林枣还去了卯危神殿。。。 月女在闭目打坐。 林枣幻作一阵风,飘了进去,她没有躲躲藏藏,就现身在月女面前。 “就是你呀,心悦岐桑的那个女神尊。” 月女睁开眼睛:“林枣?” 林枣诧异:“你也知道我啊。” 月女很温柔,说话的音色悦耳好听:“你来我这儿作何?” 林枣已经拿到了照青神尊的血玉棋、塔缇神尊的莲蓬、披宿神尊的酒、毕方神尊的丹药,让岐桑得偿所愿的五件待办事项只剩最后一件了。 “我来问你讨一样东西。” 月女轻声问:“你想要什么?” 林枣说:“追魂锁。”她拧眉,也很苦恼,“我本来想用姻缘契的,但岐桑的红鸾星没有动,姻缘契得两个相爱的人才管用。” 所以她只能用追魂锁,虽然也能相互绑住,但有点遗憾的是,她和岐桑在凡世里轮回后样貌会变。 月女问:“你要追魂锁干嘛?” 林枣神情天真又坦率:“岐桑想去凡世,我要跟着他。” 当然,她才不天真,她邪得很。 “既然你知道我心悦岐桑,”月女淡淡笑着,对林枣并无敌意,“那我为什么要给你?” “你会给的。”她像只狐狸,聪慧狡诈,“因为你心悦他。” 因为月女和她一样,也愿意给岐桑摘星星摘月亮,愿意给他一切他所想要的。 拿到追魂锁后,林枣没有立刻离开,把殿内殿外把守的弟子全部弄晕了。 她去了姻缘树下,兜兜转转在找东西。 月女脾气很好,也没责怪:“你在找什么?” 林枣看看树上,又看看树下:“找我和岐桑的姻缘石。” 月女说:“上古神尊没有姻缘,也不会有姻缘石。” 可林枣听凡汐说过,戎黎和棠光结出过姻缘石,还是血红色的。 姻缘树很大很高,密密麻麻地结了许多姻缘石。统共十二棵树,一眼看不到头,石头太多太多了,看久了会让人眼花缭乱。有些石头黯淡无光,有些五颜六色,地上还有很多裂开了的姻缘废石,毕竟有人情深就有人情灭。 林枣到处找她想要的那块姻缘石,可树太多,太大太高,她像只无头苍蝇,飞上飞下。 “别找了。”月女说,“不会有的。” 林枣没有放弃,施了个法,以她站的地方为中心,脚下生出枣树根,根须延伸到四面八方。 月女诧异不已,岐桑到底给了林枣多少法力,都足够掀翻卯危神殿了。 “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林枣开开心心地把树根收回:“找到我和岐桑的姻缘石了。” 她在撒谎。 岐桑的姻缘石月女已经藏起来了。 林枣把血色的石头揣进怀里:“月女,谢谢你。”她笑起来很明媚,“作为谢礼,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心上人。” 月女失笑,也没问她找到了谁的姻缘石。挺好的,这颗枣子很勇敢,也很聪明,虽然心有些黑,但心里干干净净地放着岐桑。 随后,林枣去了九重天光。 果罗是第一次见她:“你是何人?” 她没有神骨,分明是妖,但奇怪的是她身上并没有妖气,而且果罗看不出她的原形。 林枣乖巧地回话:“神君大人,我是折法神殿的枣树结出的枣子。” 果罗知道折法神殿门前有棵枣树,岐桑很宝贝那棵树,天光上还有传闻,说枣树里藏着岐桑的红颜。 “你来万相神殿作何?”果罗问。 “我来见万相神尊。”小姑娘笑起来很甜,眼神很灵气,身上有股不谙世事的纯,“神君大人,可以帮我通报一声吗?” 果罗正迟疑着,听见重零说:“让她进来。” 果罗应了一声,给林枣放了行。 林枣进去,先是大片桃花入目,重零在垂钓,树下的池塘是他临时幻化出来的,波光粼粼,鱼儿在游。 鱼竿是桃枝做的,上面还坠有几朵花,重零手握着枝丫一端,粉色的三瓣桃花衬得他指节白皙,他着一身白衣,静立在池边不动,水中倒影笔直。 “岐桑刚走。” 林枣走到池塘边,影子也落进水里:“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找你。” 重零转头望向她。 她胆子很大,目光直视着:“我来找你要一块免死金牌。” 水中涟漪荡开,是鱼儿上钩了。 重零问:“给谁要?我凭什么给?” 林枣摊开手心:“给岐桑要,用这个换。” 她骗了月女,她找的是重零的姻缘石。石头上有重零和吟颂的名字,但没有发光。 林枣听凡汐说过,结出了姻缘石,却又不发光,是伤别离爱不得的意思。 重零指尖轻轻颤动,花瓣掉进池中,惊了水里的鱼。 那日的前因后果就说到这里。 关于重零动情一事,岐桑并不诧异:“你怎么知道重零动情了?” “我看到过。”林枣说,“他在枣树下偷亲吟颂。” 当时吟颂睡着了,重零布了结界,但忘了防备结界内的枣树。林枣看到了,重零小心翼翼地亲吻吟颂的手背。 ------题外话------ ***** 重零: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顾美花:因为你有两个逆子。 566:程及番外:终篇 林枣看到了,重零小心翼翼地亲吻吟颂的手背。在那一刻,他没有藏着情绪,目光温柔,也炙热。。。 天光上的审判神动情了。 林枣本来只是去姻缘树下碰碰运气,没想到运气那样好,真找到了重零的姻缘石。 “你胆子倒是大,”岐桑戳了戳她的脸,“连重零也敢威胁。” “没办法,必须给你要块免死金牌,而且我也不是胡来,我知道重零不会杀我灭口。” “怎么就不会了?” “重零动情之后,心更软了,我也看得出来,他很疼你。”林枣抱住岐桑的脖子,重重地亲了一口,“我也很疼你。” 她怎么敢乱来,她做好了所有的打算,除了修成人形的第一个晚上差点踩进雷区之外,她每一步都很谨慎,她敢躺在岐桑的床上,就做好了让他万无一失的准备。 “林枣。” “嗯?” 岐桑是多骄傲的神,也就一个林枣,能让他低下头颅,小心而不确定地问:“你心悦我吗?” 还是只是为了报恩。 “如果你没有熬过诛神业火,我会陪你一起死,像我这种很坏很坏的妖精,如果仅仅只是报恩,不可能会舍命。”她仰着脸,一下、一下地吻他,“岐桑,我喜欢你的。” 帷帐垂下,岐桑把烛光和她一起抱进了怀里。 释择神殿外,亮着夜明珠。 还没听到通传声,周基先听到了脚步声。他看清来人之后,连忙放下竹简起身。 “师父。” 周基如今已经是一殿之主了,能担大任。 “我有样东西要托付于你。”重零把诏书放下,“待我殒命,你便将这诏书送去九重天光。” 殒命…… 周基焦急说道:“不是还有十几万年吗?” 岐桑占卜算过,离重零神归混沌的大限之日还有些年头。 重零没有多做解释,语气平平淡淡的:“吟颂尚且年幼,你要好好辅佐她,红晔的伤也养得差不多,是时候送他去见棠光了。” 他在安排身后事。 周基眼眶瞬间就红了,他不敢问,声音哽咽:“弟子……领命。” 诏书留下,重零说:“我回去了。” 他走到殿外。 周基追了出来:“师父……”他跪下,叩首,“周基恭送师父。” 次日,万相神殿的审判下来了。 上古史书有言:折法神尊岐桑妄动情念,判处诛神业火,由其三弟子衡姬继任神位。 玄女峰上大雪纷飞,风声呼啸,卷起皑皑白雪,漫天肆意地飘。 苍茫白色里,岐桑穿着深红色的鮫綃衣:“不管我熬不熬得过,都不要让她进来。” 重零答应他:“我会帮你安顿好她。” “重零,”没有千言万语,他就一句,“珍重。” 重零抬起手,手指几次张张合合,诛神业火慢慢燃起。 珍重,岐桑。 业火冲开,幻成火凤,将岐桑围住,折法神殿的所有弟子全部跪在了业火前,不能上前,也不愿后退。 诛神业火最先灼的是眼睛,岐桑有一双漂亮的、看似风流的丹凤眼。 火光把他湮灭,滚烫的红色之外,飘着白茫茫的雪。 二十八殿神尊都在场,有人欢喜有人忧。 “那个枣妖——” 镜楚认为当诛。 重零打断了他的话,眼里有滚烫的火光和冰冷的雪:“要不你来审判?” 镜楚闭嘴了。 重零先行离开了玄女峰,岐桑是上古神尊,神骨坚硬,业火久久不灭。 林枣被果罗暂时送去了红艳艳山。 ***** 哒。 手中的竹简掉落在地,吟颂合上眼皮,趴在了书案上。 重零缓缓走进来,挡住烛光,把影子投下。他弯下腰,看昏睡的她。 “我要走了。” 他轻缓地、小心地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贴,金色翎羽烙进她的皮肤里。 那便是诛神业火,是父神神归混沌后留下来的翎羽。 他低声喊她的名字,目光悄悄地温柔:“你好好守着天光,我不能守着你了。” 他低下头,冰凉的唇落在了她额头,他已经下了神坛,不能再拉她同坠深渊。 天光上,一颗红鸾星动了,玄女峰上都能看见红光翻涌。 “那是……” 周基吞回了嘴边的话,那是他师父万相神尊的红鸾星。 业火还在烧,重零又回来了。 “师父。”周基几次吞吐,如鲠在喉,“您、您……” 重零面向二十六位神尊,他吐字清晰,掷地有声:“万相神尊重零妄动情念,判处诛神业火。” 话落之后,他转身,走向业火。 “师父!” “师父!” 所有弟子跪下,在哭喊。 重零置若罔闻,走进了火里。 他渡众生,无人渡他。 爱而不得、业火自焚,是他的劫,他渡不过。 业火里,岐桑睁开了眼,业火已经灼了他的双目,眼角有血。 “你他妈进来干嘛?” 重零若要救他有很多办法,根本不需要他进来。 他说:“陪你。” 岐桑咆哮:“滚出去!” “把眼睛闭上。” 岐桑的眼睛生得好看,但流血不好看。重零化成了冰魄石,将他围住。 玄女峰上,遍野哀嚎。 雪还在飘,没完没了,寒意像针,丝丝入扣,似要冷透人的骨。 业火烧了五天五夜,岐桑和重零的神骨都被烧毁了,不过冰魄石耐火,重零保住了他和岐桑的魂魄。 只是重零本来就快神归混沌,还有几个轮回谁也不知晓。 上古史书有言:万相神尊重零、折法神尊岐桑削去神籍,贬入凡世。 吟颂继万相神尊之位。 重零不在了,九重天光的桃花一夜落尽,只剩光秃秃的枝丫,天光悬于树枝,百灵鸟落在上面,凄凄地叫。 吟颂站在树下,仰着头,任刺眼的天光落进眼睛里。 她已经站了一轮钟响了。 昭明神君上前:“神尊。” 她喃喃自语:“好冷。” “什么?” “天光上好冷。” 昭明去取衣裳了。 吟颂坐到树下,背靠着树干,合上眼皮。须臾过后,一块细小的冰魄石从她的身体里分离出来。 她刚刚看见了,重零的魂魄,她要去问问他,为什么这样糊涂。 冰魄石追着一瓣桃花走了。 昭明出来,见吟颂睡在树下,她上前轻喊:“神尊。” “神尊。” 怎么叫也叫不醒。 吟颂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 天光万万年不灭,万万年冷清,谁依稀还记得,万相神殿里,戎黎和重零在对弈,岐桑一直嚷嚷着无聊。谁依稀记得,冰魄石上安静的白狐和好动的玲珑犬。 ***** “程及。” “程及。” 程及睁开眼。 床头的灯亮着,光线昏昏沉沉。 “你怎么了?”林禾苗急得坐了起来,“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她伸手去给他擦汗,他抓住她的手,紧紧扣着:“做了一个梦。” “噩梦吗?” 他摇头:“是很好的梦。” 他眼角湿了,林禾苗趴下,去亲他的眼睛:“你梦到什么了?” “梦到你了。” 等林禾苗睡着后,程及拿了手机去客厅。 已经过了凌晨三点,屋外没有星辰,今夜有风,刮着窗户忽轻忽重地响,阳台的绿萝没有精神,恹恹耷耷的。 程及拨了戎黎的电话。 他很久才接,语气差得不行:“你有病啊,这么晚打电话过来。” “戎黎。” 他怕吵醒徐檀兮,压着声音:“干嘛?” 程及看着窗户上的倒影,伸手去够,只摸到了一手透着凉意的空气,他说:“我是岐桑。” 戎黎那边沉默了很久,回他:“睡吧。” 程及在轮回里,看到过重零,看到过他后来的样子。 翌日小雨,天灰蒙蒙的,乌云给柏油马路、给街头樟树、给红墙绿瓦都笼上了一层暗色。 程及问了很多人,问顾起葬在哪里。 他葬在了很偏僻的地方,那里没有人烟,就一座孤零零的坟,坟前的墓碑上没有刻字。 程及把伞放在了雨水淋湿的墓碑上,他蹲下,拿出酒瓶和两个杯子。 “这里没有拂风酿的酒,你将就一下。”他倒了两杯,“下次我把戎黎也叫上。” 雨滴淅淅沥沥,墓碑前的石头上爬满了青苔。 三年后,林禾苗本科毕业。 四年大学生涯的履历漂亮得像教科书,她作为优秀毕业生,在体育场里代表发言。 发言过后,还有提问环节。 最后一个问题是一位大二的同系学妹问的:“师姐,你发现的那颗行星为什么叫程及星?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林禾苗在大四上学期发现了一颗新行星,并测算出了它的自转和公转周期。 她有点害羞,目光看着最后一排:“因为我的爱人叫程及。” 有人回头,顺着看过去。 后面的门口站着一个人,他捧着一束满天星,笑着看台上的姑娘,目光温柔明亮,像万千星光坠进了眼底。 后来,林禾苗还发现了程及星二号、三号、四号,她以程及的名字命名了一整个星系。 物理圈有一桩美谈,叫林禾苗给程及摘星。 ------题外话------ **** 总结一下:棠光(杳杳)、戎黎、岐桑(程及)、林枣(林禾苗)、红晔的一魂(潮生),都会在凡世里轮回,红晔(温时遇)一世后回了天光。 重零(顾起)只有两世,吟颂(宋稚)追着他下去了两世,后面他的番外会写。 并不是每一世他们都会遇到(除非有追魂锁和姻缘契),另外本书轮回的时间概念是抽象的,可能轮回在任何一世的任何时间点,也可能轮回成的人、妖、动物,戎黎就有一世是白狼。 哦,我这脑洞。 567:顾起番外:媳妇要从小养起(一更) 顾起行刑后,宋稚没有继续当缉毒警,因为不被信任了。她调去做了文职,在孩子出生前的一个月,辞职开了一家会卖咖啡的书店。。。店里的生意不好,选址很偏僻,她总是趴在采光最好的那张桌上,呆呆地望着天空,任手边的咖啡慢慢凉透。 她每年的八月二十七号会去看顾起,一年只去一次。她给她的女儿取名思之,顾思之。 思之长得很像顾起。 思之六岁那年的八月二十七号,宋稚带她去了顾起的墓地。 六岁的孩子还不懂悲欢离合,只是好奇。 “妈妈,这里面是谁?” 墓碑上没有字。 “是妈妈的故人。”宋稚蹲下,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墓碑:“你还是以前的样子吗?” 他坟前的草春生冬灭,已过了六个年头。 “我已经老了。” 之后每年的八月二十七号,宋稚都会带思之去上香。她还戴着那个绣了枪支和他名字的那个渔夫帽,帽子已经很旧了,边角的地方被洗得发白。 思之十二岁那年的八月二十七号下了雨,天阴阴沉沉,雨停停歇歇。 那日降了温。 “今天很冷,你冷不冷啊?” 雨伞放在地上,宋稚把外套脱下,盖在墓碑上:“顾起,我累了。” 这是思之第一次听到顾起这个名字。 “妈妈,他也姓顾吗?” 他是不是…… “他是你爸爸。” 思之年幼的时候,也缠着妈妈问过,问爸爸去哪里了,爸爸为什么不回来,妈妈总是哭,后来思之就再也不问了。 她朝墓碑走近两步:“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墓碑前的草长得很高。 宋稚一株一株拔掉,她说:“他是个恶人。” 她手上有泥,很脏,她在衣服上擦干净,然后才伸手去擦墓碑上的雨滴:“最近我老是梦见你,可总看不清你的脸,顾起,我好像快要不记得你长什么样了。” 她没有留一张他的照片,除了他送的渔夫帽和身上的纹身。她怕帽子留不了太多年,所以把上面的图案纹到了身上。 思之对突然多出来的父亲很好奇,纠结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了:“爸爸是很坏很坏的人吗?” 宋稚点了点头:“嗯。” 他碰了毒,罪不可赦。 “有很多人恨他,咒他永不超生。” 可是…… 她已经不是缉毒警了,她可不可以稍微任性一点? “思之,你不要讨厌他好不好?”她哀求她家的小姑娘,“他生在这世上,没遇到过爱他的人,至少你,至少你不要讨厌他,好不好?” 思之红着眼点了头:“妈妈你呢?你也不爱爸爸吗?” 宋稚一寸一寸拂过墓碑,没有回答。 她们下山的时候,天又开始下雨了。 宋稚停下脚,回头看山上:“雨伞忘记拿了。” 雨下得并不大,她们已经快走到停车的地方了。 “思之,你在车上等我,我去把雨伞拿回来。” 思之说好,先上了车。 宋稚回了墓地,她的伞撑开着放在了墓碑的旁边,已经落了一层细密的雨,雨水慢慢凝在一起,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这片山上只有一座坟,孤零零的一座。 妈妈你呢?你也不爱爸爸吗? 她爱他,所以,她与他同罪。 “顾起,你有没有等我?” 她把匕首拿出来。 那把匕首她随身放了十二年,她伪装得很好,没有人知道她生病了,没有人知道她吃了多少抗抑郁的药,也没有人知道她无数次握着匕首,对着手腕丈量,计算着要怎样才能一刀致命。 哒。 沾了血的匕首掉在地上,她已经让他等了很久,现在要去找他了。 淅淅沥沥的雨落在墓碑上,再滴落到地上,慢慢地,把血色冲开。 思之在车里等了很久,雨慢慢下大了,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了旁边。 主驾驶上坐的那个人思之觉得很面熟,是一个很俊朗的男人。 他的声线很好听,偏低沉,说话字正腔圆:“戎九思。” 正在刷平板的少年抬起头。 “你在车上等。” 少年坐在后座,应了一声。 他的名字里也有“思”,是哪个“思”呢? 思之趴在车窗上,头往外探了探。 “杳杳,手给我牵着,路很滑。” “嗯。” 是一双璧人,背影都很相配。他们撑着一把很大的黑色雨伞,思之没有看到女人的脸,只看到了她窈窕纤细的腰、旗袍的裙摆,还有脚踝上坠着平安扣的铂金链子。 思之又坐在车上等了一阵,中途她往车窗外看了好几次,宾利车上的少年一直低着头在玩平板,只抬头与她对视了一眼,隔着朦朦胧胧的雨幕。 ------题外话------ **** 九思和思之是官配 568:顾起番外:异世重生(二更) 宾利车上的少年一直低着头在玩平板,只抬头与她对视了一眼,隔着朦朦胧胧的雨幕。 少年生得精致好看,皮肤很白,瞳孔像泼了浓厚的墨。。。 短短一眼,少年又低了头。 思之实在坐不住了,不管外面的天气,她用手遮在头上挡雨,下了车。 八月底的帝都还算炎夏,今天的雨却有一点点冷,天乌压压的,远处的山头被笼在了昏昏暗色里。 可能上天喜欢多愁善感,于是有了阴雨天。 思之小跑着,雨滴迎面砸在脸上,有点疼。突然,头顶的雨滴被挡住,她听见滴滴答答的声音,仰起头,看见了黑色的雨伞。 “雨很大。” 她回头,看见了那个名字里有“思”字的少年。 少年站在伞外面,与她隔着生疏礼貌的距离:“你要去哪?” 她指上面。 他走到前面,见她一动不动,转头看她:“不走吗?” 思之走进了伞里。 他们始终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思之不好意思看他的脸,便看着他的手,看着雨伞上绣的字。 戎九思。 这是他的名字。 思之走近了墓地后,才听见有人在打急救电话。 她往外推开少年冰凉白皙的手,让雨伞倾斜,让她的视线没有阻挡。她最先看见了暴露在雨里的一只手,血还在汩汩地往外流,沾血的匕首就躺在那只手的旁边。 “妈妈……” 她看见地上流了好多血,汇成了一大滩殷红色。 “妈妈!” 她推开雨伞,往墓地跑。少年拉住她,伸手挡住了她的眼睛。 她坐在地上失声痛哭,他在她耳边说,不要看、不要看…… 她的妈妈再也没有回家,永远地留在了那个墓地。 葬礼在四天后,没有多少人来吊唁,少年和他的爸爸妈妈来了。思之记得他的名字,九思,戎九思。 等吊唁的人都离开,她一个人去了楼梯间。她没有哭,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 “别人不会来这。” 她抬头,在昏暗的光线里看清了少年的脸:“你不是来了吗?” 他把手帕放下,又转身走了。 她坐在楼梯的台阶上,哭声越来越大。 隔着一扇门,少年没有走,靠在墙边,安静地等。 ***** 宋稚的祭日是八月二十七号,顾起也是。 “神尊。” “神尊。” “神尊。” 耳边有人一声一声唤着。 吟颂睁开眼,入目的是光秃秃的桃树枝丫,她靠着树干,身上盖了一件衣裳。 “我睡了多久?” 天光暗了,昭明手里打着灯:“有好些年头了。”昭明斟酌着问,“神尊,您怎么了?” 吟颂摸了一把脸,全是眼泪。 她坐了很久才起身,果罗过来禀报:“神尊,红晔神君回天光了。” 重零催动诛神业火前,留了一道神诏,以后由她和红晔一同掌审判。他安排好了所有的后事,在他的预想里,她会登上最高的神坛,当一个无情无欲、无悲无欢的神。 她去了卯危神殿,不该去的,可还是去了。 月女的弟子鹤原神君在殿前守卫,对她行礼:“弟子见过吟颂神尊。” “你家神尊可在?” “在。” 吟颂进殿。 月女问道:“您怎么过来了?” “我来问你讨一样东西?” 月女起身:“您想要?” 她说:“追魂锁。” 当年她追着重零的魂魄下了凡世,沉睡的那些年里,她中途醒过一次,是月女唤醒了她,月女提醒她该回来了,她说再等等,她说师徒一场,要圆他一世情缘。 “您不是已经——” 吟颂说:“我还欠顾起一句话。” ***** “宋稚。” “宋稚。” 宋稚睁开眼。 叫醒她的,是她的经纪人,裴双双。 她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几点了?” 裴双双说:“快四点了。” 宋稚四点半有采访。 “让静姐先给你补一下妆,杂志社的人应该快到了。” 宋稚是她的艺名,出道之前她叫宋若。 采访的记者问了几个跟新剧有关的问题,她都很官方地回答了,之后就是私人问题。 记者问:“网上有很多传闻,说你在大学念的是医学,是这样吗?” 宋稚回答:“是。” 她大二的时候做了一个梦,一个太真实的梦,梦里有一个叫红三角的地方,有一个叫顾起的人。梦醒后她就改了名字,后来她动用了家里的人脉,出道当了一名演员。 她的第一部电影讲的是一个毒枭和缉毒警的故事。 记者又问:“能分享一下你弃医从艺的契机吗?” 她坦白说:“想成名。” 想站在镁光灯下,让所有人都能看见她。 记者笑了:“你这个回答太实诚了。” 当然实诚了,因为是真话。 宋稚越过记者看向镜头,一直冷冷淡淡目光突然变得炙热,她说了一句话,对镜头外的人。 “我一直在等你。” 宋稚的这句话上了热搜。 粉丝都在猜测这个人是谁,是男是女,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题外话------ ***** 在凡世会不会有前世记忆、天光记忆都是偶然事件,可能有可能无。另外,只有荣耀结了姻缘契,模样不会变。 569:顾起番外:宋稚再遇顾起 天光野史有言:万相神尊取一根肋骨,点化成神,养于凝魂灯。五百年后,肋骨幻成人形,是个女婴,重零赐名为吟颂。。。 殿外,金轮钟响。 重零放下竹简,起身出去。 咣。 凝魂灯掉到地上,碎了,发出声音的同时,一只白嫩小巧的手抓住了重零的袖子。 “爹爹。” 重零回头。 是个嫩生生的婴儿,一点点大,会说话,也能走路。 他短暂地失神之后,自言自语地喃了一句:“怎么是个女婴。” 软乎乎的小手还抓着他,女婴奶声奶气地喊他:“爹爹,爹爹。” 她刚幻成人形,眼神懵懂、干净。 重零蹲下与她说话:“我是你师父。”他纠正,“叫师父。” “师父。” 他幻出一件小衣裳,给她穿上,目光随意地扫了一眼放在旁边书案上的竹简,从上面的经文里取了两个字。 “吟颂。”他说,“你的名字。” 女婴好奇天真地看着他:“吟颂?” “嗯,吟颂。” 吟颂是重零最小的弟子,排行二十四,刚幻形就封了神君,蓝焰三簇。 ***** 九月底,剧组去骊城古镇取景。 除了拍戏,宋稚所有时间都待在酒店,不出门,不社交,连手机都很少碰,大部分时间都在放空自己。 房间里的窗帘没拉开,灯也不开,黑乎乎的,有点压抑。 裴双双进门先拉窗帘,让外面的灯光进来。 屋里有呛人的烟味,灯没开,宋稚坐在沙发上,指尖有一点星火,是燃着的烟蒂。 等她差不多适应了光线,裴双双才把灯开了:“你最近烟抽得有点勤。” 她的漱口水用得很快。 她说:“心烦。” 裴双双知道宋稚上个月去看过心理医生。艺人压力大,精神状态不好很常见,但裴双双知道,宋稚的抑郁颓丧不是因为工作,毕竟她的后台和表演天赋都摆在那里,不说开挂吧,但的确是很顺风顺水。 裴双双只知道宋稚一直在找一个人,是不是跟那个人有关就不知道了,宋稚不喜欢跟别人分享自己的故事和情绪。 “附近有几个清吧,要不要去逛逛?” “远吗?”宋稚把烟蒂摁进烟灰缸里,去浴室漱口刷牙。 茶几上都是外卖的盒子。 裴双双把盒子收拾进垃圾桶里:“走路二十来分钟。” 宋稚性子懒,不喜欢动:“不去了。” 裴双双扒在浴室门口:“你就当散散步。” 她太丧了,裴双双怕她抑郁,希望她多出去走走。 古城的晚上很热闹,成群结队的游客络绎不绝,沿路有很多亮着灯的酒家,还有人造的小桥流水。 骊城海拔高,四季如春,开在这个城市的花卉很多,一路走过去,到处都是花,有很多挽着篮子卖花的女郎,她们穿着当地的民族服装,捧着花,站成了风景线。 天上星辰遍野,地上烟火人家。 沿着水流往上,路的最尽头有一家清吧,叫四月人间,清吧的门口挂了金色的小串灯,还立放了一块用马克笔涂鸦的牌子,上面写着今日演出的歌手名字。 倒数第二个:秦肃。 他只唱半个小时,现在是休息时间,吉他手在台上独奏。 清吧的老板是位年轻的男士,染着一头紫中带粉的头发,耳朵上戴了一排耳钉,穿得随意休闲。 他调了一杯酒,放在吧台,推到对面去:“什么时候回去?” 对面坐的是秦肃,灯太暗,看不清他的脸。 “下周。” 清吧的老板叫周沫,长了一张娃娃脸:“机票买了吗?” “嗯。” 秦肃拿起酒杯尝了一口,放下了。他不喜欢温的酒,喜欢呛喉的烈酒。 周沫劝:“多待半个月吧,我还没找到替你的人。” “不待了。” 秦肃起身走了。 周沫端起那杯被嫌弃了的温酒,品了品,味道不错。 吉他手的独奏结束,该驻唱歌手上台了。 秦肃拿着吉他上去,他把话筒往前放了一点,坐下,给吉他调音,拨弄了几下之后,流畅的音符从指尖流淌出来。 歌名叫《北方姑娘》。 台下好多女孩子,多半是冲着他来的,不信你瞧,灯下的那张脸。 明明是很明艳的俊朗,但眉眼里略带颓丧,光照不进去,瞳孔带点灰色,像有故事。 这张脸过分英俊,以至于让人一边觉得高不可攀,一边忍不住蠢蠢欲动。 他的嗓音低沉,但不沙哑,很适合唱民谣,像在讲一段很悲伤的故事。 “咚!” 宋稚打翻了酒杯,啤酒顺着桌角往她腿上滴,她不动不躲,像被抽走了魂。 裴双双赶紧从包里掏出纸巾,先垫在她腿上:“怎么了?” 她看着别处,脸上的口罩遮住了神色,瞳孔很亮,比摇曳的灯还亮。 “双双。” “嗯?” 宋稚的视线一动不动:“我可以谈恋爱吗?” 裴双双带了她六年,别说谈恋爱,除了工作时间,她身边连个公的都没出现过。 “我说不能你就不谈吗?” 宋稚摇头。 裴双双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反常,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哪一个?” 骊城是艳遇率最高的城市。 裴双双不反对宋稚疯狂一次,她活得太压抑了,需要发泄。 裴双双目光找了一圈,锁定了一张脸,她惊住,不是因为对方长得惊为天人,而是因为他周身的磁场和气质跟宋稚太像了。 像一朵濒谢的花,灿烂又颓败。 宋稚起身,走到前面去,走到秦肃面前。灯光在移转,忽明忽暗,他眼里掠过很多影子,但都没有停留。 一曲结束,宋稚泪流满面。 他的样貌变了,瞳孔的颜色也变了,可她就是知道,这是他。 她站在最前面,近到快要挨到他的吉他。 他把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很淡:“要点歌?” 她点头。 灯光本来就暗,她还戴着帽子和口罩,唯独眼睛露在外面,波光盈盈,像荡着骊江的水。 他说:“两百一首。” 她还是点头。 “想听什么?” 眼角的眼泪滚下来了,她说:“你最喜欢的。” 秦肃唱了一首《南山》。 弹琴的手很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虎口的地方纹了一个黑色纹身,图案是一把枪和两个字母。 顾起很喜欢给他的东西打上标志,他舍不得她疼,没有给她纹身,就在她的衣物和帽子上绣上一把枪和两个字母。 ------题外话------ ***** 天光上重零吟诵的故事会以野史的形式写在每章的开头。 宋稚只有上一世的记忆,没有天光的记忆。 570:顾起番外:顾起,我是宋稚(一更) 顾起很喜欢给他的东西打上标志,他舍不得她疼,没有给她纹身,就在她的衣物和帽子上绣上一把枪和两个字母。 唯一不同的是,那两个字母变了,不是gq,是qs。。。 宋稚点的这首歌不长,只有三分钟。 最后一个吉他音落下,秦肃把话筒移开,看了眼手表,到点了,他抱着吉他起身。 这里这么多人,应该低调点。 但宋稚没办法思考,怕他又会不见,本能地追上去,伸手拉住他。 他回头。 “我是宋稚。”她眼角的泪没有干,把他的影子映得潮湿模糊。 不舍、依恋、悲伤、情深,他在她的眼睛看到了这些,像透过他,在看别人。 秦肃推开她的手:“你认错人了。” 他没再回头,去了吧台。 周沫刚刚重新调了一杯酒,推过去:“那姑娘跟你说了什么,要微信啊?” 秦肃长得招人,管他要微信的妹子能从人间四月排到骊江,周沫早就见怪不怪了,就是觉得太暴殄天物了。 “这么多向你示好的,你就一个也看不上?” 秦肃只喝酒,不说话。 两人是同学,认识多年,周沫已经习惯他这德行了。 “这个有点面熟。”周沫忍不住探头去打量那朵桃花,在哪见过呢?他想不起来。 “走了。” 秦肃喝完酒,放下酒杯就走了。 那朵桃花追过来了。 她问周沫:“他叫什么?” 越看越面熟。 周沫有种想把她口罩扯下来的冲动:“你还是问他去吧。” 她很焦急:“他叫不叫顾起?” 她虽然只露了眼睛,但不难看出是个美人,周沫很难拒绝美人,于是摇头:“他不叫顾起。” “谢谢。” 宋稚追了出去。 裴双双赶紧跟上:“你去哪?” 宋稚慌慌张张地朝外张望:“双双,你留下帮我问问,刚刚台上唱歌的人叫什么名字,电话多少,家住哪里。” 她说完就跑出去了。 裴双双在后面叮嘱:“小心点,别被拍到了。” 已经九点多了,街上依旧热闹,沿路的梧桐树上挂满了彩带,树下的情侣在祷告,祈求姻缘不散。 古城里传闻很多,说是把写了名字的彩带挂到树上,掌姻缘的神就能看到。 这都是商人们看到商机后杜撰出来的故事,也就骗骗情爱里的男女。 “哥哥,买束花吧。” 卖花的女郎拦下了秦肃的路,他直接绕开。 女郎年纪不大,应该还没有成年,篮子里很满,花都没有卖出去,她腼腆地跟上去:“买一束吧,送给你自己。” 别人说的是:买一束吧,送给你喜欢的人。 所以她一束也没有卖出去。 秦肃要了一束勿忘我,抱着走了一段,然后把那束花放在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自行车上。 骊城夜市的巷子弯弯绕绕,他越走越偏,远离了闹市,路灯就越来越少。 他突然停下,转身:“为什么跟着我?” 这条巷子人很少,宋稚没再戴口罩,手里捧着一束勿忘我。 是他丢的那束。 她往前走,踩过雨后湿漉漉的青石板,走到她面前:“我叫宋稚。” 第二次了,她介绍自己。 骊江就在不远处,晚上的风带着水汽,她眼睛很红:“你叫什么?” “别跟着我。” 秦肃继续走他的路,背着一把民谣吉他,地上的影子落寞又孤独。 他身后还有脚步声。 他走快些,她就跟着快,他慢她也慢,就一直隔着三四米的距离。 他停下:“想干嘛?” 宋稚也停下:“想知道你的名字。”她抱着花,因为手上太用力,勿忘我的花朵掉了几朵,粘在了她胸口,“电话号码也想知道。” 秦肃拿出手机。 宋稚以为他要把号码给她。 他按了几个数字,转过屏幕,拿给她看。 110。 他是真的不怜香惜玉:“别再跟着我。” 宋稚停在了原地,手里的花被风吹得零零落落,有点可怜。 原来只有她一个人还记得。 这个世界跟她原来生活的那个世界很像,有红三角,也有维加兰卡,连葬着顾起的那块地都有,但地里没有顾起。 这里没有人记得宋稚。 等秦肃拐进巷子里,她再跟上去,可是人已经不见了,古城的深巷有很多岔路口,她在里面兜兜转转了很久,找不到他。 她挑了块青石板,抱着花蹲着,蹲到腿发麻。 裴双双打电话过来。 “在哪呢?” 宋稚仰着头,下午下过雨,天上却有星星,骊城的星星好像比帝都的更亮。 “不知道这是哪。” “你把定位发给我。”裴双双是真怕她出什么事,“我去接你。” 宋稚比较关心的是:“问到他的信息了吗?” “他叫秦肃,人间四月的驻唱歌手,其他没问到。” ------题外话------ ***** 顾美花:你单身去吧,猪蹄子! 顾起(秦肃):…… 今天是一位仙女的生日,生日快乐~ 571:顾起番外:宋稚追夫(二更) 天光野史有言:吟颂神君修炼天赋极佳,由万相神尊亲自教养。 “师妹!” 灵越两手装着一捧红彤彤的果子,和果罗一道回来了。。。 吟颂抱着一柄比她还高的剑,在练习御剑。 “三师兄,五师兄。” 吟颂是万相神殿里年龄最小的弟子,还是孩童模样,师兄们都十分疼爱她。 这不,有好吃的灵越第一个想到她。 “我下天光摘了些果子,你吃不吃?” 吟颂摆手,身量不足三尺高,一派老气横秋:“我已辟谷,不贪口腹之欲。” 小孩子嘛,不用这么严肃。 灵越哄小孩:“吃一个没事,不会影响修炼,你尝尝,很甜的。” 吟颂再度摆手,表情非常严肃:“贪是众生无始劫以来的业习,毒害众生法身慧命。” “……” 就一颗果子,还能毒害众生? “吟颂。” 重零在藏经殿中唤她。 吟颂双手压在小腹处,进去后规规矩矩地行礼:“师父。” 重零往一旁坐了些,腾出位置:“坐过来。” 吟颂过去坐下,肩膀还没书案高。 重零把竹简摊开,教她经文佛理。她奶声奶气地跟着念,语调一本正经。 灵越在外面偷听,往嘴里扔了个果子:“师父小时候是不是也跟师妹一样?” 果罗猜:“应该是。” 毕竟是同一块石头。 ***** 第二天晚上,宋稚去了人间四月,从七点等到了十一点半,秦肃没有出现。 第三天晚上,她也去了,去得更早。 八点五十,秦肃出现了,背着吉他,先去了吧台。 “嗨。” 宋稚不擅长找话题,神情别扭:“还记得我吗?我叫宋稚。” 秦肃没有理她,要了一杯酒。 周沫对妹子一向热情:“喝什么?” 宋稚说:“跟他一样。” 周沫给了她一杯很烈的酒。 她压了压帽子,把口罩往下拉,尝了一口,酒很清冽,有点呛喉。 周沫看到她的脸,惊呆了。怪不得眼熟,他昨天晚上还追了她的剧。 周沫想问问剧里的大boss是谁,是厨师还是老师。 秦肃放下杯子,上台了。 宋稚把口罩戴上,跟上去:“我能点歌吗?”她声音很小,“我想听《南山》。” 周沫觉得秦肃才是大boss,相当的牛批。 秦肃脚已经踩到台子上了,停下来,回头:“不怕被认出来你就点。” 他好厉害,一句话把她带到了云端。 “原来你认识我啊。” 秦肃没再理她。 她不敢太高调,坐在最左边的位置,也没有出声点歌。 秦肃只唱半个小时,没有唱《南山》,一过九点半,就拿吉他走人。 宋稚低着头跟上去,裴双双不放心,也起身了。 她摇头,让裴双双别跟着。 “被人发现了你会很麻烦。” 宋稚其实平时很低调,但再怎么低调也是拿过大奖有代表作的女演员,要是被人拍到她跟着一个男人,还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样子。 “我不跟上去他会跑。” 裴双双知道她认真了:“他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宋稚没有正面回答,侧面回答更吓人:“双双,我以后会跟他结婚。” 裴双双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这要是别的艺人,一顿敲打肯定是少不了的,但宋稚不一样,她后台硬。 裴双双把她的帽子往下压了压:“小心点。” 秦肃又碰到了前晚那个卖花的女郎。 “哥哥,买束花吧。” 他今天也买了,但没有再放到自行车上。 还是勿忘我。 宋稚跑着追上去:“你怎么走这么快。” 秦肃当她空气。 她调整步伐,与他并排:“你今天也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虽然她已经知道了。 他不接话。 “我叫宋稚,是一名演员。” 他仍然不接话。 宋稚不介意,她可以一个人说:“做演员之前我是学医的,临床医学。” “你有没有看过我演的戏?”她承接得很自然,“有一部还不错,你要不要去看看?名字叫《洗粟河》,你——” 他突然停下。 已经走到了街尾,来来往往的人不多,夜色把楼阁都模糊,像一幕边缘虚化的镜头,只有路灯下的人是清晰的。 “你到底要干什么?” 要名字、要电话、要地址、要人。 宋稚说:“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秦肃,”他报了名字,拒人千里,“可以了吗?” “还有电话号码。” 他直接拿出手机。 “你又要报警吗?”宋稚很倔,只要认定,就不怕头破血流,“那你报警吧。” 他应该报警,但是他没有。报警了她可能会哭,像前天晚上那样哭。 他转身太快,胳膊撞到了吉他,发出铿的一声响。 宋稚重新追上去。 他在巷子里拐了五次弯,止步在一所老房子前面。 江南水乡的房子都是青砖灰瓦马头墙,带有院子,很有当地特色。 宋稚多看了两眼门上的辅首和灯笼,以便和旁边结构相同的房子区分开。 “这是你家吗?” 秦肃进去,把门关上。 宋稚在外面待了十几分钟,数清楚了他家门前的石板砖块数,才叫裴双双来接她。 第四天晚上,宋稚又去了人间四月,秦肃没有出现。 第五天晚上,他出现了,依旧是八点五十分。 ------题外话------ ***** 看把他惯的 572:顾起番外:再作老婆没了(三更) 第五天晚上,他出现了,依旧是八点五十分。 周沫照例给他一杯烈酒:“那位又来了。。。” 宋稚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她经纪人没来,今天就她一个人。 周沫看秦肃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就多嘴了两句:“你有感觉吗?没感觉还是早点说清楚,人家是公众人物,被拍到估计会很麻烦。” 秦肃最讨厌麻烦。 他今天没唱《南山》,最后一首歌结束的时候,有个女孩上去要微信,他没有理。 宋稚发现了,他活得像座孤岛。 从人间四月到他家走路要四十多分钟,一路上他都不说话。 “你的吉他弹的真好,是从小开始学的吗?” 她想知道他是怎么长大的,在这个世界有没有被爱。 “你的故乡在哪,是骊城吗?” “他们说你只晚上在那里唱歌,白天呢?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她想多知道一些他的信息,因为很怕会再找不见他。 “你很喜欢喝烈酒吗?你每次都点同样的酒,烈酒对嗓子不好。” 这些问题他都没有回答。 “对我一无所知还敢跟着我?” 他突然停下,宋稚差一点撞上去,目光毫无防备地对上,隔得太近,他身上有很强烈的侵略性:“就不怕我是坏人?” 宋稚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勿忘我。 他每次都会买一束,在那个最不会卖花的女郎那里买。 “坏人不会用报警威胁我。” 他声线绷紧:“宋稚。” 宋稚笑了:“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她有点贪心,“能再叫一次吗?” 她太明目张胆。 秦肃把话挑明:“我对你没有兴趣。” 她都不知道,她可以这样厚脸皮:“我认为兴趣是可以培养的。” 咣。 他进屋,关门。 宋稚“熟练地”在门口坐下,等经纪人来接。 他不是坏人,他要是坏人不会关上门后依旧留着门外的灯。 第六天晚上他没有来人间四月,第七天晚上来了。 宋稚摸清了规矩,他周一、周三、周五、周日的晚上八点五十都会来人间四月,只唱半个小时,九点半离开。 他刚坐下,宋稚推一杯酒过去。 “周沫刚刚教我调酒了,这杯是我调的,你试试。” 他看了一眼,没碰。 “宝贝儿,”裴双双招手叫宋稚过去,“你过来接个电话。” 是导演打来的,有场戏要补拍,导演问宋稚明晚有没有时间。 她说除了一三五七的晚上不行,其他都可以。 周沫昨晚又看了宋稚的剧,对她的演技很欣赏:“我觉得她挺用心的,应该不是图新鲜,你要不考虑考虑?” 周沫挺希望他找个伴的,他已经一个人生活了十五年,从十三岁到二十八岁。 “你什么时候跟她这么熟了?” 周沫闭嘴,不惹这阎王。 宋稚接完电话回来:“酒你喝了吗?味道怎么样?” 秦肃没喝:“不怎么样。” 他拿了吉他上台。 宋稚端着那杯不怎么样的酒,坐到最前面的最左边去。 他今天依旧没有唱《南山》,她今天依旧跟了他一路,他依旧在那个花卖不出去的女郎那里买了一束勿忘我。 “周沫说你跟他是高中同学,你高中在哪里念的?骊城吗?” “周沫看起来很小,他多少岁?” 宋稚是想知道秦肃多少岁。 “我二十六,你应该跟我差不多。” 他不说话。 宋稚其实也不是多话的人,只是心急,想多抓住一些:“我家里有很多酒,下周我要回去一趟,可以给你寄。” 她太怕找不到他:“你不会搬家吧?” 秦肃终于开口了:“你是在调查我?” 她想多知道一点,那样就不怕找不到他。 她说:“不是,我在给你培养兴趣。” 他说的,对她没有兴趣。 他突然拉住她的手,把她拽到拐角的墙后。 她想问,是不是培养出兴趣了。 秦肃把手里的花丢给她:“在这别动。” 他出去了。 她听见他说:“相机拿来。” 宋稚被狗仔盯上了。 狗仔抱着相机就跑,可后领被拎住了,他伸出空的那只手去推。 秦肃抓住他的手,往身后一扭,将他摁在墙上,一把夺过相机,把储存卡拿出来。 狗仔想抢回来。 秦肃一脚踢软了他的膝盖:“再让我抓到,就打断你的手。” 很轻飘飘的一句,却带着刺骨锋芒。 狗仔骂骂咧咧了两句,瘸着腿跑了。 直到秦肃走近,宋稚才回神。 他把相机的储存卡扔给她。 “谢谢。” “我不喜欢麻烦,”他一句话,把云端的她拉下来,“懂?” 他先走了,没有要他的勿忘我。 宋稚回酒店之后,把储存卡里的照片都保存到了手机里,一遍一遍地看。 ------题外话------ ***** 会有糖的,别急 573:顾起番外:秦肃的可怕背景(一更) 天光野史有言:吟颂神君五百岁通经史,六百岁会法符,七百岁可御剑穿行十二凡世,不足八百岁便能算天命改祸福。 法符可降妖,吟颂的法符是重零教的。。。 殿内亮着烛光,吟颂伏案在画符,她年岁尚小,握不稳笔,法符画得歪歪扭扭。 “师父。”她放下笔,把手心伸过去,“徒儿没画好,请师父责罚。” 重零拾起笔,放回她手里。 “坐好,静心。” “是,师父。” 她端正坐好。 重零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书案旁的烛光把人影映在地上,一大一小的一双影,相依相靠。 御剑也是重零教的。 那时候吟颂还没有剑高,不过胆子倒不小,在剑上站得笔笔直直。 “师父,”她往下望了望,“我掉下去了怎么办?” 重零在下面煮茶:“多摔几次自然就学会了。” “哦。” 吟颂做好了摔跤的准备,不过,她一次也没摔过。 她每次摔下去,重零都会接住她。 经史也是跟重零学的。 吟颂天赋好,小小年纪便开始学文读经。她希望有朝一日能和重零一样,通佛礼、晓天文。 “吟颂。” “吟颂。” 她伏首趴着,手里还抱着一卷经书,迷迷糊糊醒来:“师父。” “去床上睡。” 她揉揉眼睛:“书还没读完。” “明日再读。” 重零把经书放一边,将她抱去了重华殿,她年幼矮小,抱在手里几乎没有重量。 吟颂一直由重零亲自教养,万相神殿的人都知道,重零十分看重和疼爱她,但疼爱归疼爱,该罚的时候也不少罚。 吟颂早慧,很少犯错,头一回犯错就犯了个大错。那时她还不到八百岁,已经会算天命了。她算到有一凡世将有瘟灾,帮那些人避灾对她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于是她动了动手指。 重零罚她在玄女峰思过。 八十一年期满后,重零去玄女峰接她:“知道错了吗?” 她身上凝了一层厚厚的冰:“知道了。” 生老病死是凡世运转的规律,众生需要的是生生不息,而非慈悲。 吟颂也并不慈悲,只是重零还没有教到这些。 他伸出手:“走吧。” 她抓着他的手,走在雪地里,地上一大一小,两排脚印。 她音色尚且稚嫩:“师父,你是专程来接徒儿的吗?” “不是,我途径此处。” 玄女峰在最北面,去哪都不用途径此地。 转眼又过数年。 “佛说人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苦,爱别离苦,放不下苦,求不得苦。我没有去过凡世,未经人世八苦。”女童问身边的白发男子,“师父可经过?” 他摇头。 “师父觉得哪一苦最苦?” 他答:“怨憎最苦。” 那时候岐桑怨他,认为是他把戎黎逼走了。后来他才知晓,最苦的是求不得。 ***** 秦肃说这周会离开,但没说具体是哪一天。 周一的晚上,他来人间四月了。 周沫递给他一杯蓝色的酒:“她没在,不知道今天来不来。” 他说的是宋稚,平时宋稚都来得很早,现在快九点了,还没看见她的人影。 秦肃摇了摇杯中的酒:“我问她了?” 周沫自觉闭嘴。 这时,一个穿着性感的女人坐到吧台,支着下巴的手做了很漂亮的美甲。 “帅哥,能给个微信吗?” 秦肃余光也没给一个。 这样看来,他对宋稚算是不赖的,周沫颇感欣慰。 女人还没死心,蠢蠢欲动的猎艳心思都摆在了脸上。 “这不是秦肃嘛?”又来一个男的:“方淼,你管他要微信?胆子不小啊。” 女人挑了下眉,等他的后文。 “你知道他爸是谁吗?” 周沫警告:“钱亮!” 钱亮、周沫,还有秦肃,都曾经就读于骊城一中。 钱亮知道不少秦肃的家底,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故意卖了个关子:“他爸的名字说出来吓死你。” 门口的风铃响了一声,是宋稚推门进来了。 秦肃没搭理那一男一女,拿着吉他上了台,还没到九点,一向守时的他早上去了三分钟。 他今天唱了《南山》 宋稚今天没有同他搭话,跟着他回家的时候也隔得很远,她看得出来他心情非常不好。他丝毫没有掩饰眼底的阴森与冰凉,整个人很颓,周身气压阴森森的,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讯号。 到了他家门口,她喊了他一声:“秦肃。” 他置若罔闻,进了屋,关上门。 宋稚在他家外面待了很久才回酒店。 周二,秦肃不会去人间四月,宋稚去了他家,没有敲门,就在外面等。 他应该很不爱出门,一整天都没有出来,直到傍晚。他一打开门,就看见宋稚坐在门口。 “坐这干嘛?” 她站起来,腿太麻了,踉跄了一下:“在等你。” 秦肃出来,把门关上:“你很闲?” 她摇头:“很忙。” 他也不等她。 她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腿使不上劲儿,有点吃力:“明天白天要去撒那古都拍戏,晚上不知道赶不赶得回来。” 秦肃走到拐角,停下来。 “别跟着了,前面人很多。” 她是真不当自己是公众人物,巷子里都是当地人,可能不怎么关注名人,但出了巷子就是骊城古街,有很多来自各地的游客,现在又是饭点,街上人山人海。 宋稚唯一的自觉就是戴了个口罩,头上的编织帽一看就是路边新买的,帽子上还有花环,她从包里掏出来一个小本子,递给秦肃:“我能想到的都写进去了。” 里面有她所有的信息,她甚至连银行卡号都写了。 “这些换你的电话号码可以吗?” 秦肃没有接,目光盯着她,像要把她看穿:“理由是什么?” “什么理由?” “为什么这么执着?”他眼神并不友善,带着防备和审视,“你连我是谁、做什么的、是什么样人都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这张脸?还是弹琴的手?唱歌的嗓子?” 宋稚答不上来。 样貌不一样,性格也不完全相同,但他身上有顾起的影子。 她该怎么说?她能怎么说? 秦肃没有等她想理由:“别跟我走太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他转身走了,把人留下,只带走了本子。 周三早上,宋稚去了撒那古都,很晚才赶回骊城,九点二十她才到人间四月。 秦肃不在,台上一个女歌手在唱情歌。 宋稚问周沫:“秦肃已经走了吗?” “他今晚没来。” “为什么没来?” “好像是去夜爬檀山了。”周沫也是随意问了一下,具体的不清楚,秦肃这个人也不会跟别人说太多。 秦肃不在,宋稚一首歌都没听完,直接回了酒店。 凌晨一点,外面突然下雨,毫无征兆,古城的雷雨天总是格外惹人心慌,当地人都相信一个传闻,雷雨天是神在发怒。 宋稚被响雷惊醒后就没了睡意,闭上眼便忍不住胡思乱想,窗外急促的雨声打在玻璃上,毫无节奏地乱响,催得她心慌意乱,外面降了温,她却出了一身汗。 她爬起来,把灯打开,去叫醒裴双双。 “双双。” 裴双双跟她住一间房,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嗯?” “外面打雷了。” 不止打雷,还闪电。 裴双双下意识卷紧了身上的被子:“打雷怎么了?” 宋稚说:“我不放心,你去帮我打听一下,看秦肃有没有回来。” 裴双双很想让她把心思收回来,可看到她脸上的担忧,不忍心说了。 宋稚动了真心,可为什么这份心思里掺杂着一种急切、悲楚的凄凉感。这是裴双双想不通的。 裴双双去问了周沫,周沫说秦肃的电话打不通。 ------题外话------ **** 这是补昨天的,晚点还会有三千字左右,算今天的。 不要等哈,你们明早看。 574:顾起番外:调直升机来挖老公(二更) 天光野史有言:女神君吟颂臻首娥眉、仙姿迭貌,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吟颂。。。” 吟颂端着茶进来,将茶杯放于书案上。 重零在批阅各个神殿送上来的天命折子:“灵越回天光了没有?” “尚未回来。” 声音清泠,是年轻女子。 重零抬头,袖子无意间碰到茶杯,杯中的茶水微微洒落。 眼前的女子柳腰楚楚,亭亭玉立,不再是昨日的孩童模样。 神的容貌会随神骨变化,等到修为上去方可驻颜,别看重零生得清风朗月面如冠玉,其实他已经是老老老头子了,戎黎和岐桑是老老头子,东问算是上古神尊里年岁较小的,但也是老头子。 吟颂上前研墨。 重零嗅到了她身上檀香的味道,还有草药味。她最近跟着东问学了一点点医术。 “你去歇息吧。” 女弟子长大了,他得避嫌。 岐桑最近不在天光,东问找不到人喝酒,实在闲得发慌,偶尔会来万相神殿找重零下下棋,教教吟颂药理医术,或是同小辈们斗斗法。 东问怎么说也是个上古老头子,小辈们自然招架不住。 吟颂虽天赋好,但到底年幼,接了几十招之后就有些吃力,被东问的法力震得连连后退。 重零刚好过来,从后面接住了她。 她站好:“谢谢师父。” 重零眼睫微微颤动,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女子的腰肢和男子有那么大的不同,那么纤细脆弱,好像不堪一折。 他把手收回,放到身后。 东问心大,没注意到细微,没胡子还了捋一把,状似惆怅:“哎,老了,用不了多久,我连重零你家老幺都要打不过了。” ***** 裴双双去问了周沫,周沫说秦肃的电话打不通,没办法确认他人是在家里还是在山上。 外面雨下得很大,又打雷又闪电,宋稚去了秦肃家里。 房主听到敲门声,穿上雨衣,打着伞去开门:“大半夜的,谁啊?” 是两个女孩子。 戴口罩的那个站在前头,雨太大,外套都湿了,她神色慌乱:“秦肃呢?” 房主见她大半夜戴个口罩,神色紧张,怕她是心怀不轨之人。 宋稚把口罩扯下来:“我是来找人的,秦肃回来了吗?” “秦肃?”房主反应了几秒,“那个房客啊,他已经退房了。” “这里不是他家吗?” 房主说:“这里是我家,他两个月前来的,付了一笔钱,我就把房子租给他了。” 宋稚双目渐渐失神,身体下意识地往屋里靠近,雨水快把她整个胳膊淋湿了,她却毫无反应。 裴双双把她往伞里拉了拉,问房主:“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房主说不知道,然后就把门关上了。雷声很应景地跟着响了一声,闪电劈开夜色,光迅速闪过,照亮了檐角上镇宅的獬豸。 裴双双又冷又怕,抱着满是鸡皮疙瘩的手打了个哆嗦:“雨太大了,我们先回去。” 宋稚低着头,脚下的鞋已经湿透了:“双双,我又找不到他了。” 宋稚没有回酒店,去了檀山。因为暴雨,山上发生了泥石流,警方封了路,消防员在里面搜救,宋稚进不去。 警戒线外面有很多家属和医护人员,陆陆续续有人被抬出来,那些人里面没有秦肃。 宋稚给家里打了电话。 “爷爷。” 老爷子一听就知道出事了:“你声音怎么了?” 电话里的雨声很大,她在哭:“爷爷,你帮帮我。” 帝都老宋家就这么一个孙女,老爷子心都揪了:“若若,你先别哭,跟爷爷说,发生什么事了?” 半个小时后,特警队派了五辆直升机过来。夜爬的队伍一共十八人,凌晨四点四十,全部搜救完毕, 这些人里还是没有秦肃。 上午十一点,登山俱乐部的经理亲自来了一趟人间四月,不止他,总部的老总也在赶来的路上,俱乐部没有准确预测天气,需要承担很大的责任,本来还想“悄悄”处理,没想到惊动了特警队。经理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是帝都的“大人物”插了一手。 眼前这位就是“大人物”的孙女,经理不觉得面生,因为经常在电视上见。她没有问罪,只问了一个人。 秦肃? 经理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次夜爬的名单里没有叫秦肃的。” 他把名单递上。 整个登山俱乐部都没有叫秦肃的会员。 “没去檀山?”周沫把名单又看了一遍,“难道是我听错了?” 宋稚坐在吧台上,压着眉眼,一句话不说,人间四月变成了寒冬腊月,气氛紧绷得吓人。 周沫前两天还觉得宋稚人美心善脾气好,今天才算切切实实体会到什么叫“恶龙咆哮”。 经理强大的求生欲催使他的脑子飞快运转:“会不会是去了邯山?这两个名字听着相似。” 宋稚打了个电话,让人去查问。 邯山昨晚的确也有人夜爬,但不是专业的俱乐部组织的,确定不了是不是秦肃。 中午一点过四分,周沫联系到了秦肃。 周沫正对着宋稚的目光,握手机的手有点软:“你昨晚去哪里夜爬了?” “邯山。” 听声音不像有事。 “你现在人在哪?” “在家。” 秦肃上周就说了这周会回去,虽然没具体说是哪天的机票,但早就跟周沫打过了招呼,让他周一之前安排好替代的人。 这些暂且不是重点。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因为在飞机上。 秦肃懒得解释。 周沫也不想看宋稚的眼色,但她身上的气场有点奇怪,不说话的时候有种让人心惊肉跳的窒息感,而且乌龙的起因是他听错了地方,他理应厚道:“宋稚在我这儿,昨晚檀山发生泥石流,她以为你去了檀山。” 话说一半,让当事人自己领悟。 秦肃言简意赅:“把手机给她。” ------题外话------ *** 我有罪,还没写完就好困…… 575:戎黎岐桑重零携妻同框 秦肃言简意赅:“把手机给她。” 周沫关掉免提,把手机给了宋稚。。。 她走到一旁:“喂。” 她昨晚淋了雨,早上低烧,嗓子有点哑。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她又喂了一声。 秦肃这才开口,一开口就是剜人心的刀子:“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也不需要跟你报备什么,照理说,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他还是说了一句,“对不起。” 宋稚安安静静地听着。 他遣词造句都很冷漠,但她还是想听他的声音,像自虐一样。 “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宋稚懂他的意思了,他不会回骊城。 “这是你的号码吗?” “嗯。” 之后,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秦肃问:“还有事吗?” 她没有开口。 他等了挺久:“我挂了。” 说完,又等了几秒,他把电话挂断了。 宋稚其实有很多话想问,想知道他住哪里,想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想知道他家里有什么人,想知道他有没有爱人,想知道她有没有一丁点可能,但她开不了口,她对他来说,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裴双双看宋稚失落的脸色就知道结果不好,虽然没有谁对谁错,但作为宋稚的“娘家人”,裴双双不可能不恼火。 这个秦肃,太不上道了。 裴双双头一转,看周沫。 被死亡凝视上的周沫赶紧摆手,表示无辜:“别看我,我根本不知道那小子住哪。” 秦肃是两个月前来骊城的,是他主动联系的周沫,说要在清吧驻唱两个月。其实两人以前很少联系,确切地说,是秦肃不跟别人联系。 周沫那里也问不到什么。 宋稚坐在平时常坐的那个位置,看着台上出神。 裴双双左思右想了一番:“要不……算了?”她看不得自家艺人受冷落,“你可是宋稚,你肤白貌美又有钱,你差什么?凭什么要惯着他。等回去我给你介绍更好的,比他长得好,比他弹得好,还比他唱得好。” 宋稚没有接话,把周沫手机里秦肃的号码发给了自己。 她存下号码,备注为:gq。 再追一次,如果他还不愿意,那就没办法,只能用强。 想通后,宋稚拨了个电话:“窈窈,帮我找个人。” 宋稚有个表妹,叫凌窈。凌窈和原来世界里的徐檀兮长得一模一样,但也是长相相同,宋稚试探过,凌窈没有徐檀兮的记忆。 九月底的帝都已经入秋了,街头的梧桐落了很多叶子。 栖山公馆是帝都有名的富人区。 早上凉意重,阳台的吊兰被露水压弯了腰,餐桌上摆放着烤得金光的面包片,另外还有几碟菜,厨房在煎荷包蛋,香气飘了满屋子。 宋女士在厨房喊:“窈窈。” 凌窈从二楼下来,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尸检报告出来了吗?” 她头发齐肩长,很随意地被挂在耳后,卫衣搭铅笔裤,外套挂在手腕上,露一截细白的脚踝。 电话那头是她的同事,在说案子的事。 宋女士端着荷包蛋从厨房出来:“先吃饭。” “等我回局里再说。”凌窈挂掉了电话。 凌窈的母亲宋女士是一名离婚律师,叫宋意楚,名字是宋老爷子取的。老爷子的老伴五年前过世了,老伴姓楚。 老爷子还有个儿子——宋稚的父亲,宋钟楚。 宋女士倒了两杯牛奶:“十一点你去机场接一下若若。” 宋稚出道之前叫宋若,家里人还是习惯喊她若若。 凌窈一边喝粥,一边看同事发过来的尸检报告:“十一点我还没下班。” “就耽误一会儿,昨天晚上若若不是曝出新闻了嘛,她的行程也不知道怎么泄露出去了,很多记者在机场蹲她,你身份方便,去接一下她。” 宋稚在檀山被人拍到了,视频现在还在热搜上挂着。 凌窈应下了:“行。” 她把荷包蛋吃完,拿了外套起身。 宋女士说:“再吃点。” “我来不及了。” 凌窈的父亲凌东临是富n代,凌窈是富n+1代,家里一堆几十万的包、几百万的车她都没用过,虽然凌东临总说没关系,家里该交的税都交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凌窈还是觉得应该低调,毕竟老宋家的人基本都在政界,而且开着几百万的车去抓罪犯也不太好,还费车。 她是一名刑警。 上午十一点,她开了辆低调的改装车去机场接宋稚,车上有刮痕,抓坏蛋的时候刮的,她没空修。宋女士说准了,机场很多蹲宋稚的记者。 她以办案的名义把记者都支走了。 从后视镜看,宋稚状态不怎么好。 “若若。” “嗯?” 凌窈问她:“你在骊城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凌窈听宋女士说的,前天晚上老爷子托骊城特警队调了五辆直升机。 宋稚没有遮遮掩掩,大方地坦白:“嗯,一见钟情了。” “秦肃?” 她点头。 凌窈没多问:“你给的资料太少,排查需要一点时间。” “会不会耽误你工作?”宋稚重感冒,精神恹恹地靠在裴双双身上。 “不会,我找了情报科的同事帮忙。” 刚过红绿灯,前面有人在喊抓小偷。 凌窈靠边停了车:“若若,等我几分钟。” “小心。” 被偷钱包的是位老太太,跑了几步就跑不动了。路上人不是很多,都干看着,没人管“闲事”。 小偷年纪不大,腿脚很麻利,拐出主干道后,跑进了巷子里。 这一带凌窈很熟,抄了近路过去。一排排都是开发商拆不起的矮房,她走了楼顶,单手撑着身体一跃而下,刚好落地在小偷的前面。 小偷脚下急刹车。 她拍了拍手上的土:“大白天的出来偷东西,想吃牢饭是吧。” 小偷见她一个女孩子,直接拿出了一把刀。 宋稚还在车上等,凌窈没时间折腾,速战速决,躲了两下刀,一把擒住小偷的手,夺刀的同时,一个过肩摔,把人摔倒。 小偷痛得龇牙咧嘴,刚要爬起来,凌窈踩在他肩上,把他摁回了地面。 “把东西拿出来。” 小偷回头嚎:“你谁啊!” 她捡起地上的硬纸板,一板子拍下去:“你爹。” 刑事专案组二组,一队副队长,凌窈。 手机响了,是凌窈的同事打来的。 “什么事?” 同事说:“张海涛那个案子有线索了。” 那个案子凌窈追了一周。 ***** 泷湖湾坐落在城市的北面,是一个已经有几十年历史的老小区,安保物流都不行,小区住户陆陆续续搬走了很多,居住率不高。 两部电梯永远有一部正在维修。 电梯上的数字在跳动,一层一层降落。 等电梯的男人穿着白衬衫,领带松松地挂着,黑色西装搭在手臂上,他一只手揣着兜,一只手拿着手机。 电话那头的人说:“谭哥,刑事专案组的人在查张海涛的死因。” 男人问:“是谁在查?” 声音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懒散劲儿,男人生了一双乖巧的杏眼,眼角有一颗泪痣。 电话那边回:“一个叫凌窈的女刑警。” 电梯门开了,男人却仍站在原地。 “万一让她查到什么不该查的,”电话里的人压低了说话的音量,“谭哥,要不要把她做掉?” 男人把领带抽了,一圈一圈缠在手里:“做掉她了警方能善罢甘休?都什么年代了,还成天打打杀杀。” “那怎么整?” “让她查,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查出一朵花来。” 男人挂了电话,走进电梯。 电梯门刚要合上,一只手伸进去,门又开了。 是这栋的住户,秦肃。 秦肃上去后,朝电梯里的男人点了个头。 两人并排站着,身高差不多,一个看电梯门,一个看地上,眼神没有交流。 男人说:“最近都没怎么看到你。” 秦肃说:“出了一趟远门。” 之后,两人都没说话。 电梯停在了十八楼,秦肃先下电梯,他家在1802。 男人住楼上1901,是个……混混头子出身的酒吧经理。小区里有不少关于他的传闻,传闻他曾经是帮人讨债的,后来做到了混混头子,传闻他砍死过人。 男人叫谭江靳,亲爸姓谭,亲妈姓江,后爸姓靳。 传闻他亲爸、亲妈、后爸全部被人砍死了。 1901的对面1902住的是个学生,父母在国外工作,他一个人独居。 谭江靳刚进屋,门还没关上,对面的门开了。 学生走出来,手里拎了一袋垃圾,他叫了句:“靳哥。” 谭江靳对他点了个头。 1902住的那个学生叫谢芳华,五官端正,剑眉星目,帅得规矩周正,看着像个好学生。 ***** 凌窈快十二点才回局里,案子有了新进展,死者张海涛和前段时间被抓的一个毒贩子认识。 那个毒贩子在京松城被飞鹰特警队抓了。 凌窈一通电话打到她警校的同学张北北那里:“北北,帮我个忙。” 张北北是飞鹰特警队的特警。 “你说。” “京松城那个案子的资料发我一下,越详细越好。” 张北北说:“我被停职了,现在发不了。” 凌窈这几天很忙,完全不知道这事儿:“停职?为什么?” “有那么点事儿。” 具体什么事张北北没说。 电话挂断之后,佟湘挪着椅子坐到凌窈旁边:“副队,你不知道啊?” “什么?” 佟湘是刑事专案二组今年招的新人,还没转正,通晓各路八卦:“张警官被停职的事。” 凌窈还真不知道。 “我听说啊,”这事儿是一级秘闻,佟湘声音放小点,“张警官被她男朋友绿了,然后张警官一气之下,睡了他男朋友的学生,结果那个学生是个未成年,张警官知道后就主动跟领导请罪了。” 凌窈震惊,张北北不是那种乱来的人。 吃瓜不分男女,王明明问:“那会重罚吗?” “高潮来了。”佟湘讲得绘声绘色,“调查过程中,那个学生一口咬定是自己故意隐瞒了年纪,还说张警官当时喝醉了,是他主动勾引的。” 众吃瓜刑警:“……” 这都是什么事儿。 佟湘说:“应该不会重罚,听说停职还是张警官自己执意要求的。” 陈晨的妹妹是张北北渣男友班上的学生,就问了句:“那个学生叫什么?” “不知道,”佟湘回忆了一下,“好像姓谢。” 那个学生姓谢,叫谢芳华,家住泷湖湾,十九栋1902。 ***** 前世今生人物对照: 秦肃(重零、顾起):职业还没写到。 宋稚(吟颂、宋稚):演员 凌窈(棠光,徐檀兮):刑警 谭江靳(戎黎):混混头子出身的酒吧经理 谢芳华(岐桑,程及):学生 张北北(林枣、林禾苗):特警 ------题外话------ ***** 荣耀cp和集合cp在这个番外里不是主咖,所以只简单写写。 他们每一世的性格不一定一样,相貌只有荣耀不会变。 576:顾起番外:他是杀人魔(一更 天光野史有言:吟颂五百岁成形,九百岁晋七簇蓝焰,开天辟地以来,史无前例。 “吟颂。。。” “吟颂。” 她仍闭着眼睛。 重零稍稍俯身,手指轻轻点在了她手背上。 她醒了,额头上有密密的一层汗:“师父。” “不可急进,慢慢来。” 她生来神骨,天赋极佳,但修炼方式过于急进,控制不好会被反噬。 “谢师父提点。” 重零从未问过,她为何要急于求成。 为何? 因为神也很难做到无欲无求、无贪无念、无妒无恨,即便经天光上的灵气洗涤了千千万万年,也肃不清神骨里依旧存留的七情六欲。 “重华殿的那个,才得人形几百年就封了七簇蓝焰,她凭什么?” “人家会‘投胎’,生来就是神骨,嫉妒不来。” 嫉妒不来?可语气里明明有嫉妒。 “要不是万相神尊偏私,她算什么。” 把守莲池的二人一个是六簇蓝焰,另一个是五簇蓝焰,都是塔缇神尊白术的弟子。 “不服?” 两人回头,见重零在身后。 “神、神尊。” 重零走近莲池,俯身摘下一朵莲蓬:“莲蓬我已经同你们师父打过招呼了。”他再摘了一朵,“不服就去万相神殿里下战书。” 二人跪下:“弟子知错。” 重零带着莲蓬回了万相神殿。 吟颂在重华偏殿修炼,听见外面的脚步声,睁开眼,喊了一声师父。 再往里走,是她的卧房。 重零没有进去:“不需要急进,他们赶不上你。” 他放下一朵莲蓬,另一朵是给岐桑的,岐桑喜欢酿酒,虽然酿得不好。 “今天修习就到这,去找两个人练练手。” 吟颂应下,打算找师兄们对练。 重零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物虚神君、千响神君,跟他们两个练。” “是,师父。” 她开门出来,重零已经走了,门口有一朵莲蓬。 她把莲蓬送给了最贪嘴的五师兄。 物虚神君和千响神君连她十招都没接住,在天光丢了大脸。她得胜回九重天光之后,一道审判送去了塔缇神殿。 物虚神君、千响神君犯贪、妒、妄议之罪,判三道雷刑。 ***** 十月金秋,桂花飘香,西风梧井叶先愁,一地枯黄,秋雨一场又一场。 宋稚手头的电影快要杀青了,剩下的戏份都在影视城拍。 中场休息,她躺在躺椅上,迎面看雨后的太阳,也不怕晒黑。 对手戏的女演员躺在旁边的椅子上,举着防晒喷雾,对着脸一顿喷:“你的热搜没了。” 宋稚在热搜上待了两天,网友都在猜檀山上那个让她放声大哭的人是谁。粉丝帮她洗,说那是在拍戏。 爆料的人还算有分寸,直升机的事没提。 光有点刺眼,宋稚用手背挡住眼睛:“我找人撤了。” 跟她演对手戏的女演员叫王菁,两人关系还可以,是很和谐的塑料关系。 王菁知道檀山那次不是在拍戏:“人没事吧?” “没事。” 王菁看过那个视频,清晰度不够,雨声太大,听不清宋稚喊的名字,但她哭得太让人共情了。 “是你家里人?” 宋稚摇头。 那十有八九是恋人咯。王菁没有问,在娱乐圈,好奇心不能太重。 十分钟后,王菁去拍戏了,裴双双过来。 “我发你的剧本看完了吗?” “嗯。”宋稚感冒还没好,这两天失眠,精神不佳。 裴双双躺到王菁的椅子上:“怎么样?” “应该会爆。” 是心理罪的题材,很血腥黑暗,但也很能引起人的共鸣,宋稚还没演过这种的,原著作者功底很强,有爆红的可能,但前提是得过得了审。 裴双双很看好这个剧本:“会爆很正常,原著作者的粉丝基础很厉害,这个系列拍了三部,一部没过审,另外两部都爆了,而且这次的制作班底都是原班人马。” 风险有,就看怎么选了。 “之前不是有传闻说冯导那边联系了许雯吗?” 许雯是纯粹的电影咖。 宋稚不同,电影电视都接,她长相大气,在娱乐圈里虽算不上一顶一的美,但辨识度高,眼睛里有戏,大小荧幕都适合。 裴双双猜:“可能没谈妥吧。” 许雯不到三十五,已经拿过三次影后,一次最佳女配,估计很贵。 “为什么会找我?” 当然,宋稚的片酬也不低。 “宝贝儿,你别太不自信了。”在裴双双眼里,宋稚就是断层级别的优秀,天花板级别的出色,“你比许雯差什么了?” 宋稚有自知之明:“差两个影后。” 裴双双完全不羞愧:“你粉丝多啊。” 但冯导向来不看流量。 宋稚问过家里,不是家里帮她争取的,她有理由怀疑,冯导可能也想赚流量了。 流程走得很快,没到一周,合同就签下来了。 周四晚上,宋稚刚收工,裴双双给她发来一条微信:“我把你拉进主创群了,有时间去打个招呼。” 群里有十几个人。 宋稚随意扫了一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头像,昵称qs111。 她有秦肃的电话,加过他几次,不过他没有通过,电话只打过一次,还是她喝多了才打的。 秦肃接了,问她有什么事。 她说没事。 他说,那挂了。 她说,不要挂。 然后就那样,到她手机没电。 她酒醒后,她甚至动过找黑客追踪他地址的念头,但忍住了,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像个已经发疯的“怪物”。 她把头像和昵称截了个图,发给裴双双, “这是?” 一分钟后,裴双双回:“原著作者。” 原著作者:qin。 那天晚上宋稚失眠了,她是书粉,看过qin的所有作品,他的作品里全是人性的恶与脆弱,是对这个世道的谩骂。她突然害怕了,害怕去了解秦肃的世界,害怕她强取豪夺的计划里,找不到他的弱点。只有一类人没有弱点,他们没有爱与被爱。 翌日傍晚,黑色宾利停在了泷湖湾小区里面。小区连门卫都没有,车能随便开进去。 宋稚下车之前,把口罩找出来戴上:“我一个人去,你在这儿等我。” 裴双双不放心:“万一被拍到——” “那就拍到呗。” 典型的被爱冲昏了头脑。 裴双双点醒她:“你不介意,不代表秦肃也不介意,而且时机不对,你刚接了冯导的剧本,如果被拍到你跟原著作者同框,媒体会怎么写?大众会怎么揣测?” 肯定会用最恶毒的说法去否定她以前全部的努力,在娱乐圈久了就会发现,很多人不要真相,只要发泄口。 宋稚把墨镜也戴上,卫衣帽子和鸭舌帽全部戴上:“这样呢,还认得出来吗?” “真爱粉就算一根手指头都能认出来。”裴双双让助理在车上等,“我跟你一起去,万一被人拍到,就说是谈剧本。” 宋稚有点后悔当了演员,并且突然有了隐退的念头。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去十九栋,刚穿过小路,视线开阔的同时,听见了谩骂的声音。 “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你怎么不去死?” 这些咒骂的话出自一对年迈的夫妇之口,他们佝偻着背,朝门口的人扔烂西红柿、烂鸡蛋,地上有一滩一滩鸡血。 秦肃就站在一滩腥臭的血里,烂透的西红柿流出来的液体是暗红色,弄脏了他的衣服,他的脸。 他站在原地,后背挺直:“我为什么要去死?”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只有恨:“像你这种变态,活在世上也只会害人。” 他一动不动,像具空壳,还是那一句:“我为什么要去死?” 旁边十八栋有不少人出来了,都冷眼看着,抱着手的姿态太习以为常。 “你跟你爸一样,也是个杀人魔!”老头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你去死吧!” ------题外话------ **** 先补昨天的 577:顾起番外:秦肃的过往 “你跟你爸一样,也是个杀人魔!”老头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你去死吧!” 咣的一声,门玻璃都震了。 秦肃的后背撞到了大门的边角上。。。 老头一拳一拳砸在秦肃身上,他的老伴瘫坐在地上哭骂:“我可怜的女儿……” 秦肃都没有躲,也没有还手,始终站得笔直。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没有人站出来,作为旁观者,他们丝毫不遮掩态度,他们表达出了对秦肃的厌恶和恐惧,也表达出了站在制高点上看人受罚的酣畅淋漓。 有小孩说,爷爷打人爷爷坏,小孩的家长连忙捂住他的眼睛和嘴巴,悄声告诉他,被打的是坏蛋,还告诉他不能做坏事,会受到惩罚。 那你们在做什么呢?哦,你们没做坏事,坏人被惩罚怎么能叫坏事,应该叫报应。 宋稚终于明白秦肃为什么要把自己活成孤岛,她迈开脚,走向他。 裴双双拉住了:“不要去。”作为经纪人,她必须理智,必须第一时间计算得失,“至少现在不要去,你是公众人物,你去了会让情况更遭。” 宋稚站定不动了。 裴双双能感觉到她握紧的手在发颤。 老头仍在拳打脚踢,发泄他的满腔恨意,老太太越哭越撕心裂肺。 “喂。” 骤然插进来的声音很突兀,旁观的十几双眼睛齐齐看过去,只见十九栋里走出来一个人。 呀,是那个当上了经理的混混头子。 “你再不松手,秦先生可以起诉你故意伤害。” 其实老头不老,痛失了女儿之后白了头,咆哮起来声如洪钟:“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 混混头子有一副很具欺骗性的皮囊,他拿出手机,不紧不慢地,拍上几张照:“如果起诉的话,我是目击证人。” 老太太的哭声停了,满眼怨愤地瞪着:“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夫妻两个是从骊城过来的,行李还在旁边,老太太从包里拿出来一样东西,用白布包着,她把布掀开,里面是一张遗照。 “他是连环杀人魔!” 宋稚手里的墨镜掉在了地面的石板上,发出的声音那么轻微,秦肃却听到了。 目光对上的那一瞬,有什么轰然倒塌,秦肃一直挺直的背脊突然就折弯了。 他迅速收起目光,低下头,把被烂西红柿弄脏的半张脸藏起来,他突然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就看得到自己鞋子,被鸡血染红的鞋。 连环杀人魔。 这五个字,能把人的脊梁骨压垮。 “你跟法官说去。”谭江靳拽开老头的手,递给秦肃一块手帕:“擦擦。” 他没有接,只是蹲下,用自己的手去擦鞋上的血,可是越擦越脏。 他重新站起来,背对所有人的眼睛,走进了十九栋。 谭江靳跟在他后面进去。 人群慢慢地散了,老夫妇没有立马离开,抱着已逝女儿的遗照,哭骂到天黑,等他们走后,裴双双才带着宋稚从地下停车库上去。 电梯门打开,宋稚见到了秦肃。 他连衣服都没有换:“你来干嘛?” 宋稚从电梯里出来:“来见你。” 西红柿的汁液干了,在他脸上凝成了丑陋的纹路。 “刚刚都看到了?” “嗯。” “都听到了?” 她格外平静:“嗯。” 暗黄色的鸡蛋液从他的衣领流到了裤子,偏偏他今天穿了白色的衬衫,显得他更脏,更狼狈。 “没什么想问的?” 比如连环杀人魔。 宋稚往前了两步,踮起脚,用袖子给他擦脸。 他只晃了一下神,立马抓住她的手,用力甩开:“骊城连环杀人案,回去查查这个。”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宋稚没站稳,退后了两步,后背撞在墙上。 “还有,”他不看她皱起的眉头,看她脏了的袖子,目光很冷漠,“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裴双双从电梯里冲出来:“秦肃!” 他仍看着宋稚的袖子,眼里的寒冰太厚了,叫人看不到冰下的波澜。 “你是她的经纪人,你应该教教她,什么是近墨者黑。” 他说完,转身开了门,进屋之后,咣的一声,把门关上。 客厅的餐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笔记本上重复播放宋稚在檀山被偷拍的视频,一遍又一遍。 声音太杂了,听不到,但他看懂了,她在喊秦肃。她是第一个,为他放声大哭的人。 他过去关掉视频,然后退出微信的主创群。 不该贪心,尤其是像他这样的人。 天黑后,月亮出来了,叶子落了,圆圆的一轮月悬在枯枝上,有几分凄凉。 宾利还没开走,停在泷湖湾的小区门口。 “窈窈,你知道骊城连环杀人案吗?” 凌窈在电话里说:“上午刚知道,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她问,“你在哪?” “泷湖湾。” “我正好在附近,你在那等我。” 不到一刻钟,凌窈赶了过来。 她上车,说的第一句是:“若若,能换个人喜欢吗?” 宋稚摇头。 凌窈尊重她的选择。 “那是十五年前的案子,秦肃的父亲秦巍然是骊城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受害人一共有十六位,全部都是女性。他是一名画家,对女性的尸体有特殊情结。” 那些血腥的东西凌窈没有细说。 “他在杀人之前会用绳子把人吊起来,最后一位受害者是他的妻子,就是那次,他被抓了,报案人是秦肃。” 宋稚摸到包里的烟,抽出来时手在抖,香烟掉到了车座底下。 裴双双把烟捡起来,塞回了自己包里:“那他是受害者,为什么其他受害者家属说他也是杀人魔?就因为他是秦巍然的儿子?” “绑着他母亲的绳子上有他的dna,所以警方把他列为了第二嫌疑人,尽管凶器上没有他的指纹。” 裴双双觉得太荒唐了:“当年他才十三岁。” “看戏的人不会管他多少岁,无良媒体更不会管,当年有两篇很出名的报道,一篇是说变态杀人魔的后代很有可能也是杀人魔,一篇是说父子合谋,丧尽天良。” 旁观者不需要真相,受害者家属只要发泄口。他们都觉得自己没有作恶,那谁在作恶? 十三岁的少年成了未死的亡灵,作为十六条人命的祭奠。 “法官在法庭上判了他无罪,但悠悠众口都说他有罪。” 所有人都忘了他也是受害者家属。 ------题外话------ **** 我写了人性的恶,但人性也有善 578:混混头子和警花凌窈 凌窈事情还没做完,先走了。 车还停在小区门口,宋稚趴在车窗上,看远处的灯光,她喃喃自语:“都怪我。。。” 裴双双见不得她这样,心里对秦肃那块石头的不满越积越多。 “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以前诅咒过他。” 他还是顾起的时候,宋稚还不爱他的时候,诅咒他众叛亲离,诅咒他遭世人唾弃,诅咒他活在地狱,诅咒他生生世世为死于毒品的亡灵献祭。 裴双双理解不了:“你才认识他多久,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双双,拍完冯导的戏之后,我应该会退圈。” 不用问,肯定是因为秦肃。裴双双对爱情很难共情,她妈被她爸打得只剩一口气的样子她见过太多次了,所以从小就不相信爱情那玩意,她尽力了,还是理解不了秦肃到底给宋稚灌了什么迷魂汤。 不相信归不相信,但她尊重别人的感情。 她很郑重地问:“你想好了吗?如果你向他伸了手,有两种可能,你把他拉上来,或者他把你拽下去。” 宋稚点头:“嗯,想好了。” 她目光很坚定。 这就够了,裴双双不信爱情,不过她信宋稚。 ***** k83酒吧在帝都能排得上名号,选址不在闹市,泷湖湾离那不远,走路就二十来分钟。 因为楼下1901被人找麻烦,谭江靳难得做了次好人,确认不需要出庭当目击证人之后才去酒吧上班。 刚刚从小区出来,碰见一姑娘,那姑娘说:没想到,混混头子人品还不错。 混混头子最不错的不是人品,是听力,不过那姑娘长什么样他不知道,因为看不清,他的眼睛一到晚上就不好使,看不清人的脸,但也不是全然看不见,就是很模糊,视线有重影。 眼睛不好使怎么在酒吧上班?练,练到习惯黑暗,习惯在重影里准确地找出实体,习惯记住每一个人身上的气味和说话的声音。 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 小弟叫他:“谭哥。” 小弟名叫王多钱。 “谭哥?” 小弟顺着大哥的视线瞧过去:“那不是上回来查咱酒吧的那个刑警吗?” 谭江靳手里夹着根烟,衬衫袖子挽在手臂上。并不是所有混混头子都会纹花臂,谭江靳的手就干干净净。 k83的富婆们私下谈论过他的手,形容有点恶俗——能让女人高潮的手。当然,富婆们不止谈论他的手,还有更大尺度的,富婆们不止光谈论,还想包养呢,不过谭江靳开价太高了,开口就是一个亿。 要是别人,估计要被泼红酒,但谭江靳不会,他的手、脸,还有某次偶然掀起衬衫后露出的腹肌就值这个价。 一个亿啊,富婆们怕被家里的爸爸老公打断腿,所以都纷纷收了心思。当然也有不收心思的,就动歪心思呗,后来……没有后来了,那个动歪心思的富婆人间蒸发了。其他富婆们怀疑,动歪心思的富婆可能是被其他富婆中的某一个搞蒸发了,虽然拿不出一个亿,但雇个流氓搞搞别人的钱还是有的。 富婆们就这样达成了共识,既然拿不出钱搞,那谁也不能动歪心思偷摸着搞。女人嘛,只要大家都得不到,自己得不到也就不会那么难以接受。 扯远了。 刚刚说谭江靳的手来着,他手上挂着西装:“刑警?” 凌窈去查酒吧那回谭江靳不在,王多钱说:“就是查张海涛的那个,叫凌窈。” 张海涛是k83的副经理。 谭江靳看着街对面:“挺漂亮的。” 王多钱是头一回听他夸女生,挺稀奇,朝街对面也多看了两眼:“是挺漂亮的,干什么不好,非要干警察。” 昨天晚上,对面金店被抢,凌窈怀疑是熟人作案,在一家店一家店地查。 不对。 “谭哥,你晚上不是看不清人的脸吗?” 是啊,见了鬼了。 酒吧就在前面,谭江靳停在路边:“你先进去,我抽完这根烟再进去。” “哦。” 王多钱觉得大哥今晚有点奇怪。 谭江靳蹲路边上,抽着烟。旁边小吃店养了条哈士奇,本来吠个不停,看见他之后就老实趴地上了。他隔着白茫茫的烟雾,看对面的人。 路灯也不那么亮,瞳孔里的女孩子倒是映得清清楚楚。这是第二次,他在黑暗里看清别人的脸。 第一次是在警校。 “快看快看,三点钟方向。” “我去,今年的警花妹妹好正。”室友老三仰头感慨,“不想毕业啊,想跟妹妹一起跑操。” 他嘴里的警花妹妹是今年的新生代表,因为要参加阅兵,提前来报道,晚上还在练习。 老四打趣:“谁都是你妹妹,要不要脸?” 别看老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头上的警帽戴得端端正正:“看看又不犯法。”他看看妹子,看看旁边的老谭,“好看的都交给国家咯。” 老谭笑笑,没说话,目光看着三点钟方向。 最先发现漂亮警花妹妹的老五问:“老谭你觉得呢?” 夜间视力不行的老谭说:“挺漂亮的。” 那个警花妹妹就是凌窈。 谭江靳高她三届,不过他后来没当警察,当了混混头子。 ------题外话------ **** 上一章把秦肃的名字写成了顾起,已改。 凌窈:你要是没误入歧途,我们还能搞搞感情。 谭江靳:现在一样能搞。 富婆们:我看你们是想人间蒸发。 579:顾起番外:甜宠的糖来了(一更) 裴双双带宋稚去了江边,吹了吹晚风,十一点多送她回了帝景御园的住处,她是一个人住,复式两层。 “明天还要早起,别多想,早点休息。。。” “嗯。”宋稚有些心不在焉。 裴双双知道,她把魂落在了泷湖湾,看她这个样子,估计明天的工作得推了。 “那我回去了。” 宋稚嗯了声:“路上小心。” 裴双双走之前,把玄关的灯关了,客厅里有点暗,秋风把萧瑟吹进来,窗帘晃动着才显得不那么寂寥。 宋稚踢掉拖鞋,窝到沙发里,把旁边的抱枕塞到怀里,枕着发呆。放在原木茶几上的手机亮了屏幕,她把抱枕丢到一旁,起身去开了一瓶红酒,喝了一杯之后,点开微信。 秦肃退出了主创群。 她又倒了一杯酒,这是她酒柜里最烈的酒。她其实更喜欢温酒,喜欢烈酒的是秦肃。借着酒意,她按了他的号码。 自己的号码这么多年没记住,他的号码她倒是几天就背得滚瓜烂熟。 他不接电话,她打了三次,最后一次响了很久,手机已经从她耳边拿远了,听筒那边传来了声音。 像是水声。 空的红酒杯被她的手肘撞到了地毯上:“秦肃。” 他没有说话。 宋稚又叫了声:“秦肃。” 有时候,被叫一声都能让人崩溃,能让从不低头的人泪流满面。 作为加害者家属,十五年来,秦肃只放纵过这一次:“你能不能来我家?” 语气是小心翼翼地讨求。 宋稚连一秒都没有思考:“你等我。” 电话挂掉后,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像窒息后突然得到了氧气。不该接她的电话,不该那样冷漠对她之后,又求她过来。 他看着浴缸里装满的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没有接她的电话,他会永远地躺在水里吗? 宋稚喝了酒,开不了车,叫了代驾,一路上都在催代驾快一点快一点,到秦肃家时,还没到十二点。 门开着,她直接就能进去。 “秦肃。” 秦肃在阳台。 宋稚关上门,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有点凉脚,她走到阳台。 秦肃听见声音,并没有回头,身上的衣服没换,是湿的,头发也在滴水,衣服贴在后背,骨头伶伶。泷湖湾居住率很低,对面的楼栋里没有几处灯光,他瞳孔里也很暗。 “你身上怎么都湿了?” 他转过头来,看她。整个房子里只有浴室的灯亮着,一扇门能漏出来的光不多,不够把他明亮。 “冷吗?”宋稚伸手握在了他手臂上,他身上的体温很低。 “宋稚。” 秦肃低下头。 宋稚看到了他眼睛里的血丝,泛着让她心疼的红。 “你是来救我的吗?” 他不太想活,可是他老是做一个梦,梦里有一个看不清脸的人让他等她。 宋稚点了头:“嗯。” 秦肃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那你救救我。” “好。” 星星遮住了云,窗帘刮着夜风,影子映出了灯光,她抱住了他。 他要一场不计后果的荒唐,什么都不管。 他疯狂地吻她,十指扣着她的手,用力握紧,唇齿在凌虐她,连目光都在发泄,在烧着烈火,在泄愤。所有动作都暴烈粗鲁,唯独解她扣子的时候温柔缓慢,缓慢到她可以随时后悔,随时推开他。 可是她在回应,就像你在不见天日的深渊里,突然照进来一束光,顺着光看过去,上面有人朝你伸出了手。抛开理智,谁都有求生的本能,他也有。 “对不起。” 他咬破了她的唇,舔她的血。 “对不起。” 他说了两次对不起,然后解开了她内衣的扣子。他连卧室都没有去,把湿衣服垫在了地板上。 风都笑他发了疯。 “疼?” 很多余的一个字。 宋稚抱着他,紧紧地抱着:“嗯。” 然而他并没有变得温柔。 后来,卧室的灯打开了,被子全部扔到了地上,他吻她的时候目光放肆地看她。 她趴在他的枕头上,把后背露出来,她背上有个纹身,靠左边肩膀那里。 秦肃拨开她的头发,借着光看她的纹身:“什么时候纹的?” “很久以前。” 她怕忘了顾起,所以记起他的第二天就去纹身了。 两人手指紧扣着,她弓起身体,去亲他的手:“和你这个很像是不是?” 是很像,像得很诡异,除了字母,几乎一模一样。 “这两个字母,”秦肃指腹落在她后肩,轻轻摩挲着她的那个纹身,“有特殊含义吗?” 宋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前世今生,就撒了谎:“没有,你的呢?” 秦肃说:“字母是我的名字。” 他虎口那个纹身的图案是他自己画的,在他十三岁的时候,在他第一次不想活的时候。他当时也放了一缸水,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戴着渔夫帽的女孩子,她哭着让他等他。 ------题外话------ **** 甜不甜~ 580:顾起番外:宋稚留宿同居(二更) 他当时也放了一缸水,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戴着渔夫帽的女孩子,她哭着让他等他。 梦醒后,他爬出了浴缸,去纹了她帽子上的图案,只改了字母。。。 他从不信鬼神,也不管她是不是鬼神。他把她不断往上移的身体拖回怀里,箍着她的腿不让动。 次日,阴天,不过没有下雨,太阳偶尔躲过乌云出来,携着秋风一起,把落叶摧残。 “宋稚。” 秦肃蹲在床边,窗帘开着,光在她睫毛下面落了影子,一颤一颤。 “宋稚。” 宋稚把遮住半张脸的被子拉开,翻了个身,半梦半醒地咕哝:“嗯……” 秦肃说:“你该吃饭了。” 她蹭蹭枕头,赖了一会儿床,刚醒时的声音很软,没力气:“几点了?” “一点二十。” 她眼睛彻底睁开,被不怎么烈的太阳轻微地刺了一下。一点二十,她睡了九个小时。 被枕头压着的耳朵发烫,她身体钻回被子里,伸手去摸手机:“怎么不早点叫我?” 一看手机,二十多个未接。 “你睡得很熟。”秦肃说。她睡着的时候,他一直在看她,一直在确认他是不是在梦里。 宋稚裹着被子坐起来,给裴双双回电话。 裴双双对她真的没脾气了:“你人呢?我差点报警了宝贝儿。” “有点私事。” 这回答含含糊糊的。 听她声音有点那个意思,裴双双不相信爱情,但不代表她没男人,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周的工作都给你往后推了。”末了,她暧昧地打了个趣,“好好享受。” 懂事的经纪人要学会自己灭掉电灯泡,裴双双先挂断了电话。 宋稚耳根子更红了。 她看地上:“我的衣服呢?”难道还在阳台? 秦肃看她胳膊上的痕迹,目光一点都不躲,很直白:“洗了。” 谁洗的? 宋稚没问出口。 秦肃把放在床头柜上的干净衣服拿来:“先穿我的。” 他把衣服给她,自己还站着。 宋稚把被子拉到肩膀上面:“我要穿衣服。”不是她扭扭捏捏,是她不想表现得好像自己很经验老道。 其实确实挺老道的,顾起以前什么都教她。 秦肃没有立刻转身,过了十几秒才转过身去:“牙刷和毛巾都放在了浴室的柜子上,洗漱好了出来吃饭。” 他说完先出去了。 刷牙的时候,宋稚嘴角一直是弯着的,刷完牙,她把自己的牙刷放在他的旁边。 午饭吃的是外卖,点的都是清淡口。厨房没什么烟火气,干净得发亮,秦肃应该不怎么经常下厨房。宋稚穿着他的t恤和长了一截的运动裤,刚刚简单冲了澡,沾湿了的刘海还没有干。 吃饭的时候,宋稚问秦肃:“你哪一天生日?” 他吃相很好:“十一月十二号。” 宋稚说:“我十二月二十五。” 他知道,她给他写过一页纸的私人信息,甚至包括银行卡号。 宋稚看他把虾肉上的香菜挑出来:“你不吃香菜吗?” 吃饭的时候聊天不好,但她忍不住,想多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信息。 “嗯。” 她喜欢香菜,点外卖的时候,秦肃备注了多加香菜。 宋稚又问他:“你是不是很喜欢黑色?” 他家里的装修都是黑色系,显得很刻板冷清,连床单和窗帘也都是,宋稚以为他很喜欢黑色。 他却说:“我喜欢白色。” 他是个一点都不纵容自己的人,宋稚以前学医的时候学过一点心理学,这样的人会用刺把柔软包裹起来,一点都不会疼爱自己。 “吉他是什么时候学的?”宋稚什么都想知道。 在骊城古都的时候,秦肃什么都不告诉她,可冷漠了。 “七岁开始学。”他说,“我妈妈教的。” 宋稚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问,今天他什么都会回答。 饭后,秦肃去书房工作,宋稚看了一会儿的电影,然后窝在他卧室里午休,枕头里全是他的气息,让她很踏实。她做了个很好的梦,梦里他们躺在沙滩上,天很蓝很蓝,云有各种形状,海浪来来回回地追逐,鱼儿游上来吻她的手心。 她醒了,是秦肃在吻她的手心。 “有没有不舒服?” 她还有点迷糊,睡眼惺忪地摇头。 秦肃坐在她身边:“明天有工作吗?” “没有。” “后天呢?” “也没有。”她心情很好,凑过去抱他,“这一周都没有工作。”如果他不想她走,她可以永远都没有工作。 “热吗?” 她出了汗:“有点。” 秦肃把空调打开,温度调到了二十二度,抱起她,去了浴室。 水声晃晃荡荡地传出来,伴着情动时的呢语,太阳又钻进了云层里,云在翻涌。 ------题外话------ **** 裴双双:过火了。 秦肃:宋稚下周也不也上班。 581:顾起番外:动情破戒 天光野史有言:红晔神君重伤难愈、神魂不全,恐再难催动诛神业火。吟颂神君生来神骨、天赋极佳,万相神尊内定她为下一任审判神,但吟颂神君过于年幼,恐难堪当大任,一众神尊多次谏言,望万相神尊三思而行。。。 诸位神尊里,最不服吟颂的是照青神尊镜楚。 天光上有斗法会,十万年一轮。镜楚在斗法会上公然挑了吟颂。 岐桑第一个笑他:“镜楚,你为老不尊呐。” 镜楚面色不改:“吟颂并非普通弟子,她承了万相神尊的神骨,在同辈中已少有敌手。今日我便唱唱黑脸,帮万相神尊试一试她的底,也让我殿中的弟子们见识见识,她是如何天赋异禀。” 话倒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不服,想看看被内定为下一任审判神的吟颂有何德何能。 他问吟颂:“应不应战?” 吟颂望向重零,见他点了头,她这便起身:“弟子应战。” “吟颂。” 重零用了腹语,只有吟颂听得到。 他嘱咐:“认输也不打紧,点到为止。” 其实众神都知道,吟颂不是镜楚的对手,毕竟她未满千岁,再怎么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在这个年岁就胜得过上古神尊,就看她能接多少招了。斗法台下的弟子们开始还在数招数,后来就都不数了,因为太快了。 一轮金轮钟后,吟颂被被打下了斗法台。 她面色无恙,行了一礼:“照青神尊法力高超,弟子不敌。” 镜楚脸色极其不好看,他费了一轮钟的时辰才胜过未满千岁的吟颂,赢得实属难看,别的神尊还给他几分面子,没明着说什么,可岐桑将他嘲笑了个透。 也正是这次斗法,吟颂一战成名。 九重天光上有一处神殿叫大明境,大明镜里有天泉水,是疗伤的圣药。 法斗会结束后,重零去了大明境,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响。 “吟颂。” 她没有应。 他感知得到,她的气息很乱。犹豫了片刻,他推门进去,见她坐在泉水里,身上湿透,白茫茫的水雾在她周身萦绕。 “吟颂。” 她仍未睁开眼。 斗法台上她没有表露出来,其实镜楚重伤了她。 重零下了泉水,坐到她对面,合上双眼,帮她调息。 待他睁眼时,最先入目的是她沾染水雾后泛着桃色的眼角,还有湿衣之下若隐若现的轮廓。 他猛一站起来,落荒而逃。 那日夜里,他去了父神的佛堂礼佛。十二天佛金光塑身,他双目紧闭,手中的木鱼越敲越快。 耳边,忽然响起女子的声音。 “师父。” “师父。” 声音像妖娆的藤枝,在他耳畔缠缠绕绕。 “你看看我呀,师父。” 他睁开眼,又看到了雾气缭绕的泉水,还有湿衣裹身的女子。她双手撑在池中,像高贵的猫,摇着楚楚纤腰,倚进他怀里。 她肩上衣裳滑落,眼角洇湿,掺了一抹红,艳得像妖。 “师父,我好看吗?” “我好不好看?” 她缠到他身上来,一声一声喊他师父,又潜到水里,游到他身后,湿滑的小手攀上他的腰,慢慢游走。 “师父。” 女子嫩白的指尖缠住了他腰间的带子,轻轻一扯。他一转身,将她压在了天泉池边。 佛堂里的木鱼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师父。” “师父。” 重零骤然睁开眼,木槌应声断裂,霎时间一股浑厚的灵力四散开来。吟颂被那力道弹开,重重摔在地上。 他彻底梦醒,离了蒲团,伸手去拉她。 “伤着了吗?” 吟颂抬首看他。 就是这双眼,刚刚在梦里夺了神的魂魄。 重零猛地收手,慌乱地转过身去。 “师父,”吟颂爬了起来,“您刚刚怎么了?” 他背对着她:“你出去。” 他刚刚破了戒,当着万佛之面。 ***** 暮色将将四合,天边铺了大片橘红色。风吹落叶,积落成堆,归家的路人匆匆踏过,将叶子堆成的小塔踏成了金黄色的地毯。 浴室里水声在荡。 “秦肃。” 他停下,温热的水混着汗从后背滚下:“嗯?” 宋稚说:“有点疼。” 他把她抱回床上,扶着她的腿,然后俯身,去吻。 宋稚慌乱地抓着被子。 “秦肃。” “秦肃。” “……” 晚饭过后,八点十三。吃的是外卖,不用洗碗,秦肃收了餐盒,用袋子装好。 宋稚洗了一碟蓝莓,有点酸,他不是很爱吃,都进了她的肚子。 他家客厅没装电视,笔记本开着,放着一档慢综艺,播的什么内容宋稚不知道,没心思看,拿着手机装模作样看剧本,实则明目张胆地偷看他。 他把电脑暂停:“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 “超市。” 宋稚关掉手机里的剧本:“我也去。” “超市人多,你在家里等我。” 她被“家里”两个字取悦到了,乖乖地听了话。送他到门口的时候,她随口问了一句:“你去超市买什么?” ------题外话------ ******* 买什么呢?我知道你们知道。 582:顾起番外:怀了更好(一更) 她被“家里”两个字取悦到了,乖乖地听了话。送他到门口的时候,她随口问了一句:“你去超市买什么?” “避孕套。。。” 周六,裴双双来给宋稚送衣服,另外还有一些日用品,她没见到宋稚,是秦肃下楼来拿的。 宋稚一次也没有出门,陪秦肃在家里疯了三天。周一的下午她有工作,裴双双电话里说十点半过来接她。 十点不到,门铃响了。 秦肃没有立刻开门,从门镜里看了看。 宋稚坐在沙发上,探着头往玄关看:“谁啊?” “不认识的人。” 他没开门,也没回书房,拿着本书坐在宋稚旁边。 门铃一直响,他手里的书一页也没有翻动过。 “我出去一趟。” 他什么也没拿,出去后把门关上了,宋稚都来不及问他去哪。 其实他没走远,就在门外。 走廊里还有一个人,正是刚刚按门铃的那位,年龄在四十上下,女性,个子不高,身材偏胖,她穿着职业套装,化了全妆。 “你是秦肃?” 女士上下打量他:“都长这么大了,当年——” 他打断:“有事?” “你不记得我了?”女士自我介绍说,“十五年前我采访过你,在骊城。” 秦肃记得她,管方婷。 十五年前她研究生毕业,写的第一篇报道是郦城连环杀人案,她的基因遗传论当时轰动了全国。 “我最近在做一档连环杀人案的专题栏目,”她拿出一张名片,“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想给你做个专访。” 名片是烫金的,社会新闻部:主编。 秦肃只是目光扫了一眼,没有接:“你怎么还敢来?” 当年他十三岁,母亲去世,父亲被捕,没有亲朋,也没有好友。 在管方婷的记忆里,少年孤立无援,站在与世界对立的边缘,不管是谁的一根手指,都能推他下悬崖。 她来之前忽略了,少年已经长成了大人,眉目里再也不见羸弱,只有锋芒。 “不是你说的吗?”他神色从容,身上有种游刃有余的张力,“杀人魔的后代很可能也是杀人魔,因为遗传了一半的基因。” 他的语气很轻描淡写,可就是让人有种喘不来气的感觉。 “不是我说的,是一些专家用研究数据推断出来的。” 管方婷做了十几年的刑事新闻,采访过很多穷凶恶极的罪犯,但视线对上这双眼睛,还是会本能地后退。 这双眼睛太像十五年前的秦巍然,目光锋利又凛冽,像将要出笼的兽,正盯着他的猎物。 “我觉得专家的推断很对。” 管方婷手一抖,名片掉在了地上。 专家的推断是不是正确的,有没有科学根据,她以前没有关心过。她是记者,她要抓住大众的眼球,要让郦城连环案被全国瞩目,所以她就那么写了。此时此刻,她才第一次去考虑那些报道的真实性。 如果推断是对的…… 她慌了手脚,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跑去按电梯。连续按了好几下,电梯迟迟不下来。她回头,看秦肃还在,立马跑向楼梯口。 当年郦城连环杀人案的受害人全都是女性。 高跟鞋踩在台阶上,咣咣地响,管方婷下楼的同时频频回头,刚好撞上了上楼的一位男士。 男士手里的购物袋掉了。 管方婷也没道歉,继续跑下楼。 男士捡起购物袋,起身的时候鼻梁上的眼镜往下滑,他扶了一下,撇了撇嘴角。 走廊没有人,1802的门关着,地上有张烫金的名片,男士走过去,把名片捡起来。 秦肃就出去了不到三分钟。 “是谁来了?”宋稚感觉到了,他情绪不对,“你的朋友吗?” 秦肃什么都没说,去了书房。 二十分钟后,裴双双到楼下了。 宋稚接完她的电话,去书房敲门:“秦肃。”她没有进去,“我要去工作了。” 他打开门:“东西收了吗?” “放你这,不拿回去了。”她小心翼翼地看他的反应。 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拿回去吧。” 他懂她的言外之意,她也懂他的言外之意。 她没说什么,去收了行李。 走之前他把口罩给她:“我不送你下去了。” “嗯。” 宋稚自己一个人下去的。 裴双双接过她的行李:“怎么这副表情?” 她上车,把渔夫帽往下拉,遮住眼睛:“有点累。” 车里很安静,风穿过车窗,留下桂花香。 车开到半道上,裴双双想起来一件事:“你们做措施了吗?” 宋稚说:“后来做了。” 那就是开始没有。 “事后药呢?” “没吃。” 皇帝不急太监急:“万一怀上——” “那更好。” “……” 别试图摇醒一个被灌了迷魂汤的女人,裴双双选择闭嘴。 那天过后,宋稚好几天没再见到秦肃,他去了骊城,但他没有告诉宋稚他去骊城做什么。宋稚是过后才听凌窈说,骊城发生了一桩命案,死者全身赤裸,被吊挂在窗上,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腐烂了,但仍然能辨别出来,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组成的是一幅画。 这个死状和当年的骊城连环杀人案一模一样。 凌窈电话里问宋稚:“秦肃会画画吗?” “会。” 宋稚在秦肃的书房看到过几幅用色很大胆的画,她不懂画,只觉得那几幅画给她的感觉很压抑。 凌窈说:“死者的死亡时间是你去檀山的那个晚上。” 那个晚上秦肃去邯山夜爬了,他一个人。 宋稚辩解:“不是他。” “警方破案会讲证据,不讲证据的是舆论。” 案子一出来,矛头第一个指向的就是秦肃。 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宋稚也不知道他到底回没回来。整个一下午她都心神不宁,状态很不好,拍了几条都没过。 “帮我请个假。” 宋稚跟裴双双打了声招呼后,开车去了秦肃家。她按了门铃,但没人来开门。 她怕引人注目,不敢太大声,贴着门缝喊了两声。 “秦肃。” “秦肃。” 里面没有人,天黑了,灯也不亮。 宋稚蹲在门口等,声控灯暗了,她就拍一下,从日落西山等到华灯初上。 秦肃晚上九点多才回来。 叮的一声,电梯开了,宋稚抬头,眼神渐渐明亮:“你回来了。” 秦肃从电梯里走出来。 宋稚站起来,扶着墙,脚已经麻了:“你一直不接电话,我很担心你。” 他从外面回来,沾了一身凉意:“担心什么?死的是别人又不是我。” 他打开门,抬脚进去。 宋稚拉住他的衣服:“不要这样。”她眼眶一下就红了,“不要推开我。” 他沉默了挺久,声控灯暗了。 “我以为你都明白。” 她是明白,但不想放手:“明白什么?” “非要我说出来?”他眼里是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薄凉得伤人,“宋稚,男欢女爱,别太认真了。” 他推开她的手,关上门。 门响的同时声控灯亮了,光落在她睫毛上,眼睑下的影子摇摇欲坠。 隔着一扇门,秦肃靠着墙站了很久,然后去卧室,把放在床头柜上的两页纸撕掉。纸上写满了他的信息,比宋稚当初写给他的那一份还要详细,里面有他所有的喜好。 纸张撕得不够碎,还能看得清一二,白纸黑字,字是手写的,最下面那行写道: 最喜欢的人:没有(画杠涂掉),宋稚 ***** 裴双双发现了,宋稚最近不太对劲,她一刻都不让自己闲下来。 “书法老师那边联系过了吗?”她刚收工,在卸妆。 这一周她都在忙,以前从来不接的综艺也接了不少。 “学书法的事不急,电影开拍还有段时间。”裴双双抽了张洗脸巾给她,“你和秦肃怎么了?吵架了?” 她关掉水,看镜子里被水弄湿的眼睛:“他不喜欢我,是我一厢情愿。” 裴双双顿时火冒三丈:“刀呢?我的刀在哪?” 她去找刀,要砍死渣男。 宋稚拉住她:“明天没有工作,我们去喝酒吧。” ------题外话------ **** 抱歉,晚了两天。 番外更新一塌糊涂,估计某人是缺少读者的毒打了。 583:顾起番外:醉后诉情 四点四十七,凌窈办完事回局里。 刑事专案二组的办公室在楼上,她去了一组的办公室。。。 “秦肃呢?” 一组的同事说:“在审讯室。” 凌窈去了审讯室的隔壁。 一组的副队老周在里边,见她进来,问了句:“你队里不忙?” “忙啊。”她走到单向玻璃面前,把监听设备的音量调高,下巴朝对面审讯室里抬了抬,“里头这个,没准以后是我亲戚。” 隔壁审讯室里,刑事专案一组的队长老许正在给秦肃做笔录。他问秦肃,死者遇害的那晚他人在哪里。 秦肃回答:“那天晚上我在邯山夜爬。” “有没有人能证明?” “没有。”他往后靠住椅背,是很放松的姿态,“十五年前的案子上过新闻,知道这种杀人手法的人不计其数,我只是其中的一个。你们只请我过来问话的理由是什么?有证据能证明我见过受害人吗?我为什么需要不在场证明?” 老许被他问得答不上来,目前看来,确实没有任何指向性的证据,甚至他和死者都没有见过面。 秦肃把手边水杯里的水喝完:“我可以走了吗?” 警方没有任何理由扣押他。 外面在下雨,雨滴小风声大,一场秋雨一场寒。 秦肃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看雨势。 “秦先生。” 后面有人叫他。 凌窈走上前,递给他一把折叠的伞:“外面下雨了。” 他没有接。 凌窈介绍说:“我叫凌窈,是宋稚的表妹。” 他把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只是片刻,并不失礼,然后接过伞:“谢谢。” 凌窈这时接了个电话。 “你先去k83,我马上到。” 这时,秦肃的手机也响了,是裴双双打过来的。 接听后,他刚把手机放到耳边,那边传来声音,带着哭腔。 “秦肃。” 是宋稚。 她声音像是哭哑了:“我的皮筋落在你家里了,那是我最喜欢的,我能不能去你家拿?” 是央求人的语气,有点可怜,很卑微,音色分明很软,却像根针,把秦肃的耳朵扎痛。 接着手机那边换了人:“她喝多了,不肯回家。”裴双双的口气非常的不好,极度的不满,“在k83b22包厢,你爱来不来。” 手机又被宋稚抢过去了,她贴着听筒不厌其烦地叫他。 “秦肃。” “秦肃。” “……” 他不该再去扰乱她,应该当断则断。 可是她在哭。 他撑着伞,走到凌窈的车旁:“凌小姐,能顺我一程吗?” ***** 宋稚酒量不错,很少会醉。包厢的茶几上全是酒瓶子,她是照着致死量灌的。 她不让秦肃挂电话,秦肃也确实没有挂断,但裴双双的手机电量没撑住,自动关机了。 宋稚喝晕了,以为是秦肃挂的,蹲在沙发上难过。 裴双双在哄她:“我们回家好不好?” 她摇头:“我要等秦肃。” 秦肃是狐狸精吧,肯定给她施了法。 裴双双看不下去,故意诱哄:“秦肃是坏人,不要他了行不行?” “不行,我就要他。”宋稚用看敌人的眼神看裴双双,“他不是坏人,我不准你说他。” 裴双双无语。 宋稚抱着自己的膝盖,在自己跟自己说话:“我以前就跟他说过,叫他来世不要作恶,他不作恶我就可以爱他。他会听的,他一定会听,他一直都很听我的。” 听话? 裴双双觉得秦肃和这两个字完全不挨边。 宋稚从茶几上捞了个酒瓶子,往嘴里倒了倒,是空的,她扔掉瓶子,咣的一声响,她眼泪砸下来:“可是他不记得我了,也不记得我的话。” 酒精麻痹了她的神经,她像在梦里,不停地喃喃自语:“那也不要紧,就算他是恶人,我也会爱他,反正我已经不是警察了,我不爱国旗了。” 裴双双越听越糊涂:“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什么警察?” 宋稚晃晃悠悠地撞到裴双双怀里:“双双,你帮我去找他好不好?”她哭了起来,“我还欠他一句话,你帮我去找他,去找他好不好?” 裴双双心都碎了:“好好好,我去找他,你别哭了,嗯?别哭了。” 宋稚就不哭了。 裴双双扶着她躺下,拿毯子给她盖上,打算去吧台借个充电器,刚打开门,脚却停住了。 秦肃就站在门口。 还知道来,良心还没被狗吃光。裴双双看见他就来气:“如果不是怕宋稚难过,我一定找人砍你。” 秦肃的视线绕过她,看向包厢里面。 “我走了,照顾好她。” 裴双双当然没真走,找了个地方蹲着,要是秦肃敢不管宋稚,明天一定找人砍他。 秦肃进去后,把门关上了。 宋稚抬头望过去,眼眶潮湿了,视线很模糊:“秦肃?”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你是来接我的吗?” 秦肃看了一眼桌上的酒瓶子:“走吧,我送你回家。” 她拽着他的衣服,脚不移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是坏人吗?” 秦肃不说话。 她自己回答:“你是。”她很委屈,很生气,红着眼睛指责他,“你是渣男。” “你跟我睡觉了,睡完就不理我,你是大渣男。” 秦肃抬起手,想推开她,可看着她的眼睛,手怎么也落不下去。 不知道她哭了多久,眼睛是肿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生怕他会走:“你不可以不理我,因为要来找你,我连思之都抛弃了。” 秦肃知道她的出身,她是宋家的掌上明珠,是云端上最耀眼的太阳。 太阳的眼睛里不应该下雨,不应该黯淡无光。 “你别不理我。” 她捧着他的脸,踮脚吻他。 他的唇冰凉,不管她怎么吻他,他都无动于衷,始终睁着眼,冷静地看着她。 “你真的不要我?” 她睫毛无力地垂下,松开手,慢慢后退。 在她身体离远的一瞬间,秦肃伸手抱住了她:“你不要哭了。” 语气很硬,一点都不温柔。 “那你哄哄我。” 她很好哄,抬起手抱住他,只要他一点点好。 “骗我也没关系。” 他抬起她的脸,吻她眼角的眼泪:“只要你不哭,以后我会听你的话。” “那你先吻我。” “好。” ***** k83一共有七层,负一楼是停车场,一楼是酒吧,二楼是包厢,三楼是娱乐城,四到六楼是只对vip开放的贵宾房间。 很少人知道k83还有负二楼。 “我听下边的人说,你前阵子抓了个条子。” 对面沙发上坐的是k83的老大,齐四:“谁嘴巴这么碎?怎么什么芝麻绿豆点儿大的事都往金爷你那里捅。” 帝都就一位金爷,手里握着五个区所有娱乐场所的酒水交易。 他脖子上有道疤,是淋巴手术留下的,手里夹着根雪茄:“这可不是小事儿,你的酒吧里藏了条子进来,要是一个没搞好,咱们可就都完了。” 齐四赔笑:“我办事儿金爷您还不放心吗?都处理干净了。” “处理了干净了就好。” “那我要的那批货——” 外面突然有人出声。 “你谁啊?” 过来送酒的男人发现了站在门口窃听的凌窈,她把脖子上的丝巾抽下来,绑在脸上。 张海涛的案子绝对不是简单的刑事案,这个金爷应该不止卖酒水,没搞清楚之前,不宜打草惊蛇。她现在又单枪匹马,硬碰的话,绝对讨不到好处。 她一脚踢倒旁边的落地花瓶,朝着相反的方向跑。 齐四开门出来。 “齐爷。”男人上前,“刚刚有个女人在外面偷听。” 齐四眸光沉下去:“人怎么混进来的?” “她穿着侍应的衣服。” 负二楼没有监控,表面上是赌场,实则是齐四对外商谈交易的老窝,不装监控是为了防止留下证据。 “把人找出来。” 齐四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前后不过几十秒,负二楼的出口就被封住了。凌窈脱下身上侍应生的衣服,身上就剩一个吊带裙,三楼的楼梯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她往四楼跑,出入口肯定有人守着,她打算跳窗。 她刚打开一扇门,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一把将她拽进房间。 “谁?” 她左肩被按着,一根手指按在她唇上:“嘘。” 她直接抓住那只手,用力往后扭。对方顺着她的力道,使出一个巧力,反扣住了她的手。 她刚踢出脚,大腿就被对方的膝盖顶住了:“不想被抓到,就放乖点。” 外面的脚步声过来了。 男人摁着她的肩膀把她压在了沙发上。 房间里没开灯,凌窈看不清楚,只觉得喷在脖子上的气息热得烫人,她被压制得动不了,能感觉到对方极强的攻击力和侵略性。 她心知不妙:“你要干嘛?” 对方说话的调调里有一股子邪气:“你说呢?” 他一根手指剥开了她肩上的吊带,另一只手也没闲着,顺着她的腿,摸进她裙子里。 ------题外话------ ***** 早安~ 584:顾起番外:一起睡个觉~ 他一根手指剥开了她肩上的吊带,另一只手也没闲着,顺着她的腿,摸进她裙子里。 裙摆之下,她拔刀的手被按住了。。。 “你——” 门这时被推开。 男人把她的脸按进怀里,再抬眸,目光骤然变冷:“不知道要敲门?” 门口一共围了四个人,为首那个叫徐刀疤,他恭恭敬敬地点了个头:“谭哥。” k83里被称作谭哥的只有一位。 谭江靳很不耐烦:“别扰我的兴致,滚出去。” 徐刀疤不敢大意,没有立马离开,壮着胆子去打量谭江靳怀里的人,只见一双细嫩白皙的手臂伸出来,抱住了谭江靳的脖子,然后是女孩子娇滴滴的声音:“哥哥,他们怎么还不走啊?” 谭江靳抱着怀里的女孩子翻了个身,让她坐在自己腰上,t恤被无意蹭了上去,腹肌半遮半露,性感中带了一点点色气。 “要不就让他们看?” 怀中女孩娇嗔:“讨厌……嗯……” 最后一个音调,拖得百转千回。 原来是谭江靳的手在她裙摆底下,似有若无地动作着。 他眸光染上了一点红,眼皮一抬,望向门口:“还不走?” 徐刀疤往后退两步:“对不起谭哥。”出去后,他带上门。 等门口的脚步声消失,凌窈收回挂在谭江靳脖子上的手,一巴掌扇过去。 他舔了舔流血的嘴角,把手从她裙摆里拿出来,手指轻轻一勾,将她绑在大腿上的匕首带了出来。 “这玩意儿在这不顶用。” 凌窈从他身上起来:“流氓。” 谭江靳摸了摸被她打过的脸,慢条斯理地把t恤拉下去,盖住腰腹:“你刚刚叫流氓哥哥了。” 他笑得很欠。 凌窈也不是不辨是非的人,调整一下情绪,把火气压下:“为什么帮我?” 他目光落到她脸上,像个登徒子,一点都不收敛:“因为你漂亮。” 屋里灯没开,窗户开着,外面的路灯把杏黄的光送进来。凌窈看得不是很清楚,只隐约看到一副轮廓。 刚刚那人叫他谭哥。 “谭江靳?” 她在警局见过谭江靳的照片。 他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然后平放在茶几上,再扣上一个空酒杯。光线几经折射,碎成了无数道,照在天花板上。 “认识我?” 凌窈看清了他的脸,这个混混有一张可以在k83当台柱子的皮囊。 她是第一次见他本人,不过早查过了他祖上几代。十一年前,他的母亲作为目击证人,出庭指认了一桩命案的凶手,不过那凶手背景了得,没几年就出来了。凶手一出来就去报复他的家人,他的母亲、生父、继父都被人砍死了,当时处理这个案子的刑警迫于凶手那方的势力,故意把事情压了下来。他申冤不成,直接提了把刀,把那个凶手砍得只剩了一口气,然后他被警校退学,坐了几年牢,出来后做了混混。 如果没有他母亲那件事,他也许会成为一名警察。 凌窈直说了:“当然认识,我怀疑是你杀了张海涛。” 张海涛和谭江靳都是齐四的左膀右臂,而且两人不太合,张海涛一死,受益最大的就是谭江靳。 队里请他去做过笔录,是凌窈的上司经的手,他有不在场证明,所以不能扣押人,但凌窈仍然很怀疑他。 “警官,”这声警官,他叫得很讽刺,“说话要讲证据。” “别让我找到证据。” 凌窈整理整理裙子,去开门。 谭江靳拉住她的手。 “干嘛?” 他拉着她走到窗前:“从这儿跳下去。”他把匕首放回她手里。 凌窈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跳窗之前问他:“为什么帮我?” “我不是说了吗?”他突然凑近,唇快要碰到她的脸,“因为你漂亮。” 凌窈纵身跳了下去。 谭江靳站在窗前,伸手摸了摸被她的巴掌弄破了的嘴角:嗯,裙子太短。 他关上窗,去打了一通电话:“帮我删一下监控。” 凌窈脱身后,回到车里,给缉毒队的队长打了通电话。 “卢队,问你个事儿。”她问,“张海涛是不是自己人?” 金爷说了,齐四手底下混进了条子。 卢队说:“不是。” 不是张海涛,那张海涛应该就是替罪羔羊。 已经十点了,酒吧里依旧灯红酒绿、喧嚣沸腾。 “北北。” “北北。” 身穿蓝色衬衫的男人迎面过来。 秦肃把宋稚挡在怀里,自己被撞了一下,男人说了声抱歉,继续跑去追人。 “北北,你听我解释。” 张北北原本是来喝酒的,这下兴致被扫了个干净:“我不喜欢听人狡辩。” 她脸蛋圆圆的,短发,长相偏幼态,板着脸的时候也不显得凶,穿着长袖长裤,站姿像一棵挺拔的松树。 纠缠她的是她前男友,冯逸怀,送了她一顶绿帽的那个。 两人是高中同学,冯逸怀大学毕业之后留校当了老师,他出轨的那位也是老师。 “我没有狡辩。”他在狡辩,“我说的都是真话,是她先勾引我,我当时喝了酒,把她错当成了你。” 张北北是个工作狂,感情在她那里占的份量不多,也可能是她没有那么喜欢冯逸怀,其实他完全没必要偷偷摸摸,说一声就行,她不是那种会纠缠挽留的人,但她很讨厌偷吃了还不承认的这种行为。 她打开手机里的视频,把音量调到最大。 冯逸怀“性”头上时,一口一个绿绿宝贝,一口一个宝贝好棒。 那个女老师名字里有个绿字。 张北北把手机里的活春宫怼到冯逸怀眼前:“还狡辩吗?” 渣男只有被挂在墙上的时候才会老实认错,他总有一万个理所当然的借口:“你就知道找我的问题,难道你就没问题?” 张北北认真地反省一下:“我也有问题,我瞎了眼。” 她木讷呆板,不懂情趣。 她总是一身警服,从来不打扮。 她头发永远不留过耳朵,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 她单手能放倒两百斤的男人,扛枪负重可以轻松跑十公里。 她忠于国家,把人民放在首要位置。 她父亲身居要职,她能走捷径却不知变通。 追求她的时候,这些都是优点,现在撕破脸了,全变成了不能忍受。爱的时候就是朱砂痣,不爱的时候全成了蚊子血。 冯逸怀最不能忍受的是:“我们交往了两年,你碰都不让我碰一下,我是个正常男人,不正常的是你。” 看热闹的路人把目光投向张北北,似乎想探究探究她哪里“不正常”。 “冯逸怀!” 张北北回头,看见了人群里面的谢芳华。 他拨开人群,从旁边桌子上拿了个酒瓶子,对准冯逸怀的脑袋,一瓶子抡下去。 冯逸怀被打懵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摸摸后脑勺,一手的血,他顿时眼晕,看人都不清楚:“谢芳华?” 谢芳华是他的学生,曾经的得意门生。 此时他握着个沾了血的酒瓶子,野蛮凶狠得像只刚出笼的兽:“你再骂她试试。” “你,”冯逸怀指了指谢芳华,又指了指张北北,“你们——” 谢芳华拎起酒瓶子就要砸。 张北北出声制止:“够了。” 四周很多人在拿手机拍,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谢芳华狠狠地瞪了冯逸怀一眼,然后扔掉酒瓶子,收起凶狠的表情,站到张北北身边去。 他很年少,又生得唇红齿白,这样老实安静的时候,就像个乖学生。 冯逸怀擦了一把血站起来,气得脸发青:“你睡的那个学生就是他?” 张北北懒得理他,掉头走人。 冯逸怀冲过去,按住她的肩膀:“张北北!” 整个飞鹰特警队里,只有张北北一个女特警,她是从三千人里选出来的。 她身体压低,双手锁住冯逸怀的手臂,利索地将他摔到地上:“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打断你三条腿。” 冯逸怀抱着身体嗷嗷叫,谢芳华一脚踩在他手背上,跑去追张北北了。 国庆刚过没多久,街上挂的红灯笼还没撤,路灯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树叶铺了一地,踩上去有点松软。 张北北没回头:“别跟着了。” 谢芳华把脚步放轻,但还跟在后面。 她回头,冷着脸看他:“你到底想干嘛?” 他走近一些,手伸到背后,紧张地握了握:“想让你对我负责。” 灯光下面,少年的耳朵通红。 张北北接不住太滚烫的目光,倏地转身,加快了脚步。 谢芳华摸了摸发烫的耳朵,跟上去。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是他室友在聊天群里发消息。 老王:【赶紧回来,今晚要查寝】 老谢:【不回去了】 老朱:【你干嘛去了?】 老谢:【追老婆】 他关掉手机,走快一些,让自己的影子追上张北北。 那天也是在酒吧。 她一个人在喝酒,他坐过去,她认出了他。开始没有交谈,他们各喝各的。 “你成年了吗?”她突然问。 当时她眼睛已经迷离了,醉得不轻。 他也喝了很多:“成年了。” 其实没有。 “多大?” “下周就十九。” 下周满十八。 她纠结了很久:“你要不要跟我睡觉?”她还不忘说,“我很干净,也很健康,不抽烟不酗酒,每年做两次体检。” 那是他们第三次见面。 第二次是在学校的停车场,她来找冯逸怀,冯逸怀跟他介绍说她是师母。 “为什么选我?” 她醉了,所以胡来:“因为你是他学生。” 那真是谢谢老师他老人家了。 谢芳华揣着几分醉意跟她去了酒店。 喝醉?他怎么可能真喝醉,他千杯不醉。对了,她手机里那个垃圾的出轨视频也是他找人发的,不谢。 他第一次见张北北的时候,十六岁,是他非常中二叛逆的年纪,抽烟喝酒烫头打架,除了泡妞,什么混事都干。他当时染了一头奶奶灰,去珠宝店买耳钉。不巧,那家珠宝店被匪徒盯上了,事情闹得很大,出动了特警。 是张北北一枪毙了挟持他的那个匪徒,他手臂擦伤了,是她给他包扎的。 “你多大了?” 他当时心都快跳出胸膛了:“十六岁。” 她看了看他那一头不良少年的头发,用很大人的口吻说:“你要好好学习,以后报效祖国。” 谢芳华对报效祖国没兴趣,但对她有兴趣。那天晚上他做梦把她压在了身下,第二天去把头发染黑了,还报了四个补习班。 父母很高兴,以为他学乖了。 他乖个鬼哦,冯逸怀第一次给他介绍师母的时候,他就在盘算怎么把师母拐到床上去。 当时,他还未成年。 后来跟她睡觉的时候,他依旧未成年,不过她不记得十六岁的他,他有点后悔,就应该染一头奶奶灰。 ***** 宋稚不肯回自己家,秦肃把她带回了泷湖湾。 “睡吧。” 他刚把被子给她盖上,她就踢掉了:“我还没刷牙。” “不刷了。” 她摇头,像个难哄的小孩:“要刷。” ------题外话------ ***** 戎黎程及这一世还是提一下吧,具体发展不写,但来龙去脉给你们交代一下。 585:顾起番外:一个吻解决不了就两个(一更 她摇头,像个难哄的小孩:“要刷。” 秦肃抱她去了浴室,她脚一落地,就趴到了洗手池上,盯着镜子旁边的柜子隔层看:“这是我的牙刷。。。” 她故意没带走。 他也没扔掉。 他把牙刷给她,她不接,身体像没骨头一样,软绵绵地晃悠,晃悠着晃悠着,晃悠到了他怀里,仰着头张嘴:“啊。” 她耍任性,要他给她刷。 他就看着,没有下一步动作。 她眨了眨眼眼,又开始犯困,脚也站不稳,身子往旁边倒,被他一只手捞回去。 “扶着我。” 他抓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给她刷牙。 她挺配合的。 不过秦肃没伺候过人,不太知道轻重。 等刷完了,他接了杯水给她:“漱口。” 她喝了一口,吞掉了。 “不能吞。” 她说好。 秦肃还是去拿了矿泉水来。 刷完牙后,她穿着袜子走到花洒下面:“还要洗澡。”她就脱掉外套,抬头看花洒,“怎么没有水?” 她踮起脚去戳喷头,身体失重,人往后栽了,脑袋直接往玻璃上磕。 秦肃反应很快,伸手去挡,她的头磕到了他手心。 “你别乱动了。” 秦肃深呼了一口气,认命地蹲下去,给她脱袜子:“脚抬起来。” 一番折腾,到了十二点。 秦肃身上都湿了,随便套了条裤子,把宋稚抱到床上:“把眼睛闭上,睡觉。” 她闭上眼睛:“你不要走。” “嗯。” 床头柜上的夜灯到很晚才熄。 早晨,阳光微微刺眼,女主角在床上醒来,一睁眼,看见男主守在床头,两双眼睛深情凝望。 这种情节宋稚在电影里演过两次。 事实证明电影纯属虚构,她睁开眼,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灰色的柜子、黑色的窗帘、灰黑色的地毯,一切都冷冰冰的。 她起床,看了看身上的男士睡衣。床头柜上有一杯水,她端起来喝掉,水是温的。 她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笑了。 秦肃在客厅看报纸,厨房的灶上开着小火。 宋稚洗漱完,穿着睡衣出来:“双双给你打电话了吗?” 她的手机没电了。 “嗯,说九点半过来接你。”秦肃认真地在读报,“我让她给你带了衣服。” 他看了一眼手表,快九点了。 “早饭在厨房。” 厨房开了火,早饭温在锅里。 是白粥和荷包蛋,还有几个煎饺,荷包蛋的形状很随心所欲,蛋黄还外溢了,应该不是外面买来的。 宋稚把早饭端来饭桌上:“你吃了吗?” 秦肃做自己的事,没抬头:“吃了。” 等她吃完早饭,九点十八。 她收拾完厨房,坐到沙发上:“你还看报纸?” “嗯。” “现在好少人会看报纸了。” 他没接话。 她坐过去一点,挨着他,然后抬起手,放在他手臂上,稍微用力,把挡住他脸的报纸压下去。 她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他睫毛上下扇了几下,掀起来:“干嘛?” “亲你啊。” 她又凑过去,比刚刚放肆,这次她吻了很久,试着吮他的唇。 她刚刚喝了牛奶。 秦肃不爱喝牛奶,他没有回应,但也没有推开。 等宋稚吻够了,他起身去了书房,把报纸丢在了地毯上。 宋稚不懂了,这是和好了还是没有和好? 裴双双九点半准时到了,把宋稚直接送去了片场。 下午四点三十七,秦肃家有客来访。 “秦肃是吗?” “是。” 来了四个人。 他们亮出警察证:“我们怀疑你和一桩故意杀人案有关,请跟我们走一趟。” 下午五点十二,凌窈人还在缉毒队。 “到底是谁?给我透个底呗。” 卢队直摇头:“别为难我了。” 凌窈想知道他们缉毒队的行动计划:“我已经能确定了,张海涛是被他们内部的人解决了,具体原因应该和你们缉毒队的行动有关。” 卢队考虑了一下:“你先打报告上去,把手里的证据交上来再说。”他神情严肃,“另外,这件案子要绝对保密。” 她比了个ok。 刚出缉毒队的门,她的上司来电话:“你过来一趟,老许手头的一个嫌疑人说要见你。” 凌窈在路上就问清楚了怎么一回事。 今早,有人在泷湖湾后门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倒挂在门上,全身赤裸,后背有一幅画,用刀刻的,画的是一个赤裸的女人。 死者名叫管方婷,女性,四十一岁,是一家报社的主编。 凌窈一个人进了审讯室:“又见面了。” 秦肃坐在桌对面:“帮我带句话给她。” “什么话?” 他说:“不要来。” ------题外话------ **** 下一更我争取晚上十二点之前 586:顾起番外:宋稚救夫(二更) 天光野史有言:斗法会当晚,二十八颗红鸾星同时异动,红光萦绕万相佛堂,久久不灭。一时传言四起,众神都道天降异相,乃不祥之兆。。。 天光将亮时,重零才出佛堂。 “师父。” “何事?” 这会儿是白昼,重零在寝殿闭门不出。 吟颂在外面:“有几处经文弟子读不懂。” “你将书留下。” 她没有见到重零。 次日,果罗把书送还给了她,她不懂之处,都有重零写下的注释。当日,毕方神尊东问上九重天光带她修习。 之后数日,都是东问来教她。 白日里总见不到重零,入夜后,她去求见。 “师父。” 她想问问为何一直让毕方神尊教她。 重零说:“我已经歇下了。” 后面好长一段时间,吟颂都没有见到重零。 她实在不解,去问果罗:“师兄,师父在何处?” “你不知道?”平时师父去哪都会带着吟颂,果罗也很诧异,“师父没同你说吗?他去听虚境了。” 重零没有同她说。 他回天光时,也没有同她说,过了几天,她才听说他回来了,便立刻去藏经殿拜见。 “师父。” 重零未曾抬头看她:“何事?” 以往他很少会这样问,细细想来,她也很少去拜见他,都是他来寻她,教她法术,教她学识,教她判天命,教她诛神业火。 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便答:“无事。” 重零就不再说什么了。 果罗也看出了古怪,把她叫到一旁:“你惹师父生气了?” 她摇头,不甚明白。 “师父最近怎么怪怪的。” 是怪怪的,她总见不到他。 就这样过了数年。 吟颂满千岁那日,果罗师兄来带她下凡世,说是重零的意思。她下凡世之前,去佛堂见了重零一面。 他最近常来佛堂。 “师父。” 他应了一声,没有睁眼,佛珠缠于手腕。 “弟子今日要随师兄下凡世。” “凡世之事不可过多干预。” “弟子知晓。” 她在一旁等了片刻,未等到他再开口。 “弟子告退。” 她出了佛堂,走远之后,才又听见他说:“在外一切小心,莫要出头,凡事让你师兄担着。” “是。” 百年后,吟颂再回天光。一百年光景,凡世能变了几个模样,天光上却丝毫未变,他仍在佛堂,仿佛她只离开了片刻。 “师父,弟子回来了。” “三灾六祸、七情六欲,都见过了吗?” “见过了。” 他起身,见她衣领处留有桃花花瓣。 “你去过东丘了?” 她颔首:“回天光时路过了东丘,那里的桃花开得甚好。” 其他的重零没有多问。 吟颂回来没多久,他又去了听虚境。 一日,她正在修炼,眼前突然被白雾遮住,待白雾散去,她看见了重零。 他坐在冰面上,身体被厚厚的冰层包裹。 “师父。” 她走近:“师父。” 他在冰里,纹丝不动。 吟颂本想离开,走了几步又折回去:“是不是弟子做错了什么?” 不然为何数百年来,他都对她不闻不问。她素来稳重聪慧,头一回这样困惑不解。 “是因为斗法会上弟子输给了照青神尊吗?” 他身上的冰慢慢裂开了,睁眼时,瞳孔湛蓝。 “吟颂。” “弟子在。” 她突然动不了,望见他起身走来,脚下踏过之处,冰凌裂开,生出遍野的绿。 他低下头,靠她越来越近:“都是师父的错。” 在他的唇将要碰到她的时候,她醒了。 原来是梦,很奇怪的梦。 过后她去问月女,为何会做那样的梦。月女说,因为她刚从凡世回来,神骨上还沾染着凡世的尘,所以才会做这种荒唐的梦。 月女没有告诉她,其实那是重零的梦,因为他在梦里执念太重,所以才把她也拽进了梦里。 吟颂离开之后,重零也来了一趟卯危神殿。 月女出来拜见:“神尊。” 他将周围设下结界:“把我的情根折了。” 月女似乎早有预料:“月女折不了您的情根。” “为何?” “您是冰魄石化身,神骨内并无情根。” 既无情根,斗法会那晚他又为何会在万相佛堂里破了戒? ***** 秦肃坐在桌对面:“帮我带句话给她。” “什么话?” 他说:“不要来。” 裴双双的车停在了警局外面。 她最后再劝阻一次:“你真不能去。” 宋稚把口罩戴上,她从片场赶过来,脸上还有假的血浆:“昨晚他跟我在一起。” 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一点。 死者最后一次被监控拍到是在泷湖湾门口,最后一个拨出的电话是秦肃的号码。也有目击证人见过秦肃和死者单独见面。 目前的证据不多,秦肃是唯一的嫌疑人,而且,他有杀人动机。 裴双双不管这些:“受害者是新闻主编,案子才刚出来,媒体就闻着味追过来了。因为和郦城连环杀人案挂上了钩,光这个案子的热搜就好几条,警局门口到处都是记者,你现在过去,想过后果没有?” 艺人和连环杀人案牵扯上关系,风向一个不对,会是毁灭式的影响。 宋稚手已经伸到车门上:“想过,来之前我给我爷爷打过电话了。” 裴双双知道拦不住她。 她一下车,记者蜂蛹围上来。 “宋小姐,能回答几个问题吗?” “你怎么会来警局?” “是来配合调查的吗?” “你知道郦城连环杀人案吗?” “你认识这个案子的嫌疑人秦某吗?” “你和秦某是什么关系?” “……” 凌窈兜里的手机响了,她看完信息,对秦肃说:“来不及了,她已经来了。” 镇定自若的人终于方寸大乱了。 ------题外话------ **** 好卡好卡好卡 下一更,预计明天下午五六点 587:顾起番外:我怀你的孩子了 负责给秦肃做笔录的是刑事专案一组的老许和老林,一个负责问,一个负责记。 “十月四号,你有没有和死者通过电话?” 秦肃回:“嗯。。。” 他似乎心不在焉,眼神也有点空。 老许又问:“几点?说了什么?” “九点左右,她说她是记者,想采访我,我拒绝后就挂断了。” 那通电话很短,他甚至没有听完对方的自我介绍。 通话时间不到一分钟,这一点老许也知道:“在那之后你有没有再见过死者?” 他像在说别人的事,灯下,情绪很淡,:“那通电话之后没多久,她来找过我。” “找你做什么?在哪里见的面?当时有没有第三人在场?” “在我家门口,没有第三人,她给了我一张名片,说要做连环杀人案的专题。” 和2402住户的证词一样。 2402说,四号那天见过死者和秦肃在门口谈话,看上去不太愉快,死者离开的时候很慌张害怕。 2402还说,死者因为太过慌忙,在楼梯里撞到了他,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你们还说了什么?” 秦肃低着头,在看虎口的那个纹身:“说给我做专访。” “还有呢?” 他太过从容,像事不关己:“提了旧事。” “当年的郦城连环杀人案?” “嗯。” 老许突然站起来,用上审讯技巧,眼神逼得人无处遁形:“因为她当年的报道,你被人当做杀人魔二代,所以你怀恨在心,杀了她泄愤。或者,”他紧紧盯着对方的瞳孔,“当年的案子她还知道什么隐情,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她绑架了数日之后,再将她杀害。” 死者从失踪到遇害,间隔了十二天,这中间发生过什么、第一案发现场在哪里,都仍是谜底。 秦肃面不改色:“这种揣测性的问题我需要回答吗?” 老许学过微表情,有时候能从嫌犯的脸上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但秦肃脸上没有一点微表情,平静得像潭死水。 老许坐回椅子上:“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你人在哪,在做什么?” 凌晨一点是死者的死亡时间。 秦肃说:“在家里,没做什么。” 泷湖湾的居住率很低,监控都是摆设,坏了很多年也没有修过,谁进进出出都不会留有记录。 “有谁能作证?” 这个问题秦肃沉默了。 老许提提嗓音,再问了一遍:“谁能作证?” 他眼底的一潭死水像突然活了:“我女朋友能作证。” 宋稚就在隔壁审讯室。 给她做笔录的是一组的副队,老周:“你和秦肃是什么关系?” 女朋友吗? 他从来没承认过,宋稚如实回答:“睡一张床的关系。” 老周最近还在追她的剧,实在想不明白她一个出身显贵的大明星干嘛想不开,要跟变态杀人魔的儿子搅合到一起。 “昨天晚上十点到凌晨两点,你在哪?在做什么?” “十点之前,在k83酒吧,十点左右秦肃过来接我,我们一起离开的,你可以问酒吧的服务生,也可以去查行车记录仪,之后我就跟他一直在一起,就在他家里,一直待到今天早上。” 做笔录之前,老周已经去酒吧核实过了:“酒吧的服务生说你当时喝多了。” “我只是喝多了,没有失忆。洗漱之后,大概十二点吧,我酒就醒得差不多了。” 可能因为对方是演员,表情管理一绝,老周一点都看不出来宋稚有没有撒谎。 “再然后呢?你睡着了?” 她没有思考犹豫:“没有。” 停顿几秒,她补充:“闭着眼但没睡着,秦肃在房间里陪我,因为我叫他不要走。” 宋稚知道,一点是死者的遇害时间。 老周问得很仔细:“他什么时候离开房间的?” “他出去的时候在枕头下面留了两页纸。”宋稚从包里把那两页纸拿出来,“当时窗外面有隐约的曙光。” 老周看了看纸上的内容,跟案子无关,纸张被撕碎过,用胶带粘着。 隔壁。 老许问秦肃:“你几点离开房间?” “天快亮的时候。” 两人分开做的笔录,时间不长,都在二十分钟内。 宋稚撒了一点点别人拆穿不了的小谎,其实她中途睡着了,只是秦肃出去的时候,她半梦半醒地睁开过眼睛,就短短几秒。 因为有不在场的证明,警局不好再扣押秦肃。 “在这儿签个字。” 老许给二人各递一支笔。 宋稚跟秦肃站在一块,表面看上去是登对的一对:“签完字我们就可以走了吗?” “可以。” 宋稚接过两支笔,给秦肃一支。 外面天早黑了,裴双双也没走,干等到了现在。她把凌窈叫到一边:“窈窈,能请你帮个忙吗?” 秦肃人已经出来了,接下来就是公关了。 “帮什么忙?” 裴双双的公关能力是圈内的天花板:“帮忙辟个谣。” 凌窈懂了:“我去换身衣服。” 她去换了身警服,就在警局办公室,跟宋稚拍了几张合照。 “记得帮我打个码。” 裴双双回了手势:ok。 “记者还在外面。”凌窈的目光在秦肃身上停留了几秒,有探究的意思,但不做任何评判,她只对宋稚说,“我带你们走后门。” 局里有亲戚的好处: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后门。 凌窈手里有案子没了,还要加班,摆了摆手,先回局里了。 宋稚的车不在后门:“双双,你去车上等我。” 裴双双是成熟的电灯泡,闪人了。 警局的后面有一块空地,不远处就是消防队的训练场,围栏上面插着红旗,被风吹得簌簌响。 “为什么要来趟这趟浑水?” 宋稚把落在红旗上的视线收回来,让瞳孔里只有秦肃:“你知道为什么。” 他对她很冷漠:“你怎么跟警察说的?” “我说我没有睡着。” “你睡着了吗?” “睡着了。” 她做了伪证。 她是真的不再爱红旗了,在见过顾起满身是血之后,在见过他的尸体和墓碑之后。 “你后来跟我说话的时候,我以为是在做梦。” 那时快天亮。 他说:你再拉住我,我就没法放手了。 她也没有全部撒谎,半真半假,开始是睡着了,后来迷迷糊糊听到他说话,看到他把那两张撕碎后又粘好的纸页放到她枕头下面。 她来警局之前去找物业拿了备用钥匙,去他家里确认过了,枕头下真的有东西,那就不是她在做梦。 她不管他中途有没有离开过,她就只认一点,她睡之前有让他不要走。 他背着灯光,脸在暗处,轮廓被模糊,像覆了一层寒霜:“你睡着的那几个小时,杀个人也够了。” 宋稚走近一步:“你喜欢我吗?” “你了解我吗?” “你喜欢我吗?” 秦肃不回答,眼里的影子乱得一塌糊涂:“你想过以后吗?” 她再朝他走一步:“你喜欢我吗?” 他后退:“你尝过被所有人唾弃厌恶的滋味吗?” “你喜欢我吗?” “你——” 她不想听这些:“秦肃,”她语气特别笃定,“你喜欢我。” 他身体定住,强硬、冷漠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 宋稚扬起嘴角,有一点点的得意,她把手里的底牌拿出来。 ——那两页被撕碎又粘好的纸。 “我有证据。”她把纸上最末尾的地方故意放到他眼前,“你就是喜欢我。” 最喜欢的人:没有(画杠涂掉),宋稚 秦肃转头就走。 “秦肃,”宋稚拉住他的手,回答他刚刚所有的问题,“你不会杀人,我了解你,我想过以后,我没尝过被所有人唾弃厌恶的滋味。” 还有最重要的。 在风里飞扬鼓动的红旗盖不住她的声音:“我很爱很爱你。” 秦肃转过头,看了她很久。 空旷的训练场,老旧的路灯,鲜红的国旗,女孩子说很爱很爱他,他的记忆力一直很好,这些他一定会记到死。 “你先回去,我现在要去——” 宋稚伸手抱住他:“你别推开我。”前一秒很强硬,后一秒却示弱,“我怀你的孩子了。” ------题外话------ **** 顾起:你猜我信不信? 抱歉,今天因为一些事情,这么晚才更。下一更下午六点左右 588:顾起番外:求婚(一更) 宋稚伸手抱住他:“你别推开我。”前一秒很强硬,后一秒却示弱,“我怀你的孩子了。。。” 隔得近,秦肃能看清楚她睫毛下面弧扇形的影子。 影子抖得太厉害了。 “那结婚吧。”他说。 宋稚抬头,懵住:“啊?” 风静树止,夜色突然安静,秦肃站在那里,眼里有炙热的烈火,身后的漫天星辰都不过如此。 他说:“我们结婚。” 远处飞驰而过的汽车被拉成了幻影,路灯和街边的常青树也变得很模糊,可他是清楚的,只有他是清楚的。 很像一个摇摇欲坠的梦境。 宋稚愣愣的,点了头。 她以前没中过彩票,刚刚秦肃的话是她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 “你先回家。” 为什么他这么平静? 宋稚觉得自己的胸腔快要炸开了:“你呢?” “我有点事要处理。” 她就呆呆的,看他。 他把她的手拿开,先走了。 她还在原地发呆,瞳孔里的倒影很像她曾经见过的一组写真,摄影师很会抓拍,模糊了全世界,只让万物和人海中的他清晰。 地上都是落叶,他踩上去后,枯黄也成了景。 他走到路边,又折回来。 “怎么了?” “你有口罩吗?” 宋稚以为他要,拿出来给他。 她从片场出来得急,脸上的人造血浆都没洗掉,她演的角色是一个女小偷,所以衣服也不好看,有点灰溜溜的。 如果知道他会求婚,她一定穿漂亮的白裙子。她其实喜欢裙子的,但是很少穿,以前成日打打杀杀,在刀刃上走,裙子只能压在箱底。 她唯一一次穿白裙子是在教堂,在顾起被捕的那天,在他们的婚礼上。 秦肃的手很冰,有点笨拙地擦她脸上的血浆:“明天早上我去你家接你,晚上能拿到户口本吗?” 宋稚的魂又开始摇摇欲坠了。 “能。” 秦肃把口罩给她戴好:“手给我。” 她伸手。 他握了一下,仔仔细细地握了一下:“今天晚上再好好想想,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决定权。” 他手一松开,宋稚就把手伸到他嘴边了:“你咬我一下。” 她才发现手有点脏,想收回去擦擦,秦肃握住了,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低下头,咬在她唇上。 真真实实地,用牙咬。 宋稚抓着他衣服的手指蜷了蜷,攥紧了。 秦肃退开一些,两人的唇离得很近,将分未分,月色在他们之间偷偷漏出光来。 “疼?” 她笑:“嗯。” 不是做梦啊。 秦肃含着她的唇,轻轻地吻,细致又温柔。 八点十三,秦肃去买了一对戒指。 八点四十,他到了栖山公馆,公馆的门卫拦下他,询问身份。 “苏宅,苏光建是我外公。” 门卫打了电话确认之后,才恭恭敬敬地把人请进公馆。 “董事长。” 佣人在书房外面说:“秦肃少爷来了。” 过了片刻,里面传来老人的声音:“进来。” 秦肃推门进去。 栖山公馆建于开国时期,已经有多年历史了,苏宅翻修过几次,但还保留了旧时的别墅的风格。 书房四面不见墙面,全是实木的书柜,柜子上摆满了书籍和古董。 屋里除了室内高尔夫之外,只有一张书桌、一把椅子。 苏光建端着茶杯,手边放着一本泛黄的书籍:“如果不是棘手的事,你应该不会来这里。” 秦肃的母亲过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苏宅。 十五年前,少年在苏宅门口许过诺,不会再踏进来。 “我要结婚了。” 苏光建放下茶杯,他两鬓斑白,戴着老花镜,脸上皱纹纵横,眼神依旧利如刀刃:“所以呢?” “我的妻子叫宋稚,我不希望任何人把她的名字和郦城杀人案放在一起。” 他根本不是求人的姿态,是势在必得:“就像当年你把我母亲和苏家从这个案子里摘出来一样。” 他的母亲作为连环杀人案的最后一位受害者,作为凶手的妻子,在当年那些震惊全国的报道里只占了两个字的篇幅:苏某,而苏某的样貌、真实名字、背景出身一点相关报道都没有。 这都托了苏家的福,金字塔顶端的苏家容不得一点点污点。 秦肃不是苏家人,苏家不认。 “我是商人,你应该知道,我不做亏本的事。” 秦肃是有备而来:“帮我保她,我的股份归你。” 当晚,宋稚来警局的记录全部被抹掉了。 下面几个专案组的老大都被叫过来开了个会。 “从今天起,泷湖湾那个案子不公开侦查,做好下面人的工作,新闻媒体那边口风要紧,案件所有信息都是一级机密,尤其是,”刘局重点强调,“今天来局里的那两位。” 这么大阵仗,应该是龙王来了小庙。 几个负责人面面相觑。 等会开完,刑事专案组的老许私下去问了一嘴:“刘局,是哪尊大佛啊?” 刘局揉揉脑袋瓜,竖起两根手指:“两尊。” 苏家是一尊,宋家是另一尊。 ------题外话------ **** 二更十二点,预计,是预计 589:顾起番外:大婚之日(二更) 宋家老爷子跟儿子儿媳一起住,在富林半岛。儿子儿媳一个翻译官一个外交官,一年到头在家的日子没几天。。。 老爷子早几年退休了,现在是空巢老人,因此尤其黏宝贝孙女。 宝贝孙女小半个月没来这边,今晚一进门就往楼上跑,老爷子感觉自己被冷落了,双手背在身后,也跟着上了楼。 儿子儿媳那间房的门开着。 老爷子过去,清清嗓子:“咳咳。” 原本蹲在床头柜旁边的宋稚立马站起来,背着老爷子把户口本塞进了包里。 “爷爷,你怎么还没睡?” 老爷子快八十了,眼神好着呢,看见抽屉开着:“找什么呢?” 宋稚不敢说实话:“找耳环。”她把抽屉关上,“我很喜欢的一对耳环不记得放哪里了。” 老爷子还能不知道她有事瞒着他?只是没料想到进度条都跑到了户口本那里。 警局那边他去打过招呼,宋家平时很低调,很少会动用人脉,但没办法,他就这么一个孙女。 “今天的事不跟爷爷说说?” 宋稚看着灯下老人的白发,心里酸楚:“爷爷,他是我喜欢的人。” 她其实想过,她和秦肃在一起会给宋家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老爷子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还在政坛,太多人盯着宋家,即便秦肃什么也没有做错,但如果曝光,肯定会有人拿他来大做文章。 她不想牵连宋家,甚至做了跟秦肃远走的打算。 老爷子都懂,别的没说,自己孙女自己疼:“乖孙女,换一个人喜欢行不行?” 凌窈也问过这个问题。 老爷子不是怕宋家被牵连,宋家几百年根基,哪是那么容易被影响的,他就是心疼孙女,舆论这个东西不讲道理,攻击性又强,杀人不见血,老爷子没办法想象一群陌生人对他孙女指指点点,想想就心疼。如果能换个人喜欢就好了,不用大富大贵,也不用人中之龙,她喜欢就行,不让她受伤就行。 可是—— 她摇头,快要哭了。 老爷子看了揪心死了:“那就先处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他的宝贝孙女哟,“你就记住一点,天塌了还有爷爷给你撑着。” 老爷子其实是在用缓兵之计,毕竟现在年代不一样,谈朋友和谈婚论嫁是两码事,比如他弟弟家那几个小混蛋,朋友都不知道谈了多少个了。 老爷子睡前还喝了一小杯二锅头,看着月亮惆怅地许愿:希望宝贝孙女能快点腻了那个小子,到时候,他就给宝贝孙女找一个更好的。 老爷子不知道的是,他的宝贝孙女已经偷到户口本了。 晚上十一点,宋稚和凌窈的照片上了热搜。 其实早在三个小时之前,她就已经在热搜上了,因为她出现在了警局,网上各种传闻的版本都有了,有人说是在演戏,有人说她吸毒,有人说她犯法,也有人说她跟最近全民热议的连环杀人案有关,甚至还有人说她的后台犯事儿了。 网友其实连她的后台是谁都不知道,宋稚没刻意隐瞒,就是没人敢曝光,只知道她后台很硬,有多硬就不知道了。 十一点这条微博,算是辟谣,除了合照之外,宋稚还发了三个字:【我表妹】 留言分分钟一大片。 【警服杀,我死了】 【啊啊啊啊啊!】 【别给脸打码啊,这太见外了】 【我这见一个爱一个的毛病怎么就改不了呢】 【造谣的事儿逼出来挨打!】 【也是服了之前的那些键盘侠,人家去警局看表妹,都被污蔑成啥样了】 【请表妹原地出道】 【如果我现在去犯点事儿,是不是就能见到表妹了?手痒啊】 【表妹是否婚配,看我可行?】 …… 【挺漂亮的】 最后这条,微博名:不愿透露姓名的谭某某。 宋稚这条热搜越顶越上去,郦城连环杀人案的热搜一点一点往下掉,以很不寻常的速度。 深扒嫌疑犯秦某的那些热门话题一个一个被限流、消失,“杀人魔二代”、“杀人基因”、“郦城连环杀人案父子”等等关键词条一律被屏蔽。 宋稚睡前刷了很久的微博,没刷到一张秦肃的照片,她才安心放下手机。她去警局之前,找过她姑父:凌窈的爸爸,应该是凌家那边帮了忙。明天要去领证,她是艺人,会不会被曝光?要不要去找找关系?但现在太晚了,得等到明天。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很晚才睡着。 翌日,秋高气爽。 刚过七点,秦肃接到了宋稚的电话。 “秦肃。” 她语气很着急。 秦肃从床上坐起来:“嗯。”刚睡醒,嗓音有点沙哑,声线里平白多了点软。 宋稚特别失落:“今天是周日。”她非常非常失落,“民政局不上班。” 她很怕多等一天,怕秦肃反悔。 “不要紧。”秦肃起床,往浴室走,“我有认识的人,可以走后门。” 她喜悦的情绪暴露无遗,声调都拔高了:“真的吗?” 秦肃扬起嘴角:“嗯。” 今天天气真好,好像龙头里出来的冷水都是暖的。 宋稚很高兴:“那太好了。” 秦肃又把水龙头关掉了,没急着洗漱,后背靠着墙,腿懒懒的叠放着,在和宋稚通电话:“怎么起这么早?” “不早啊,都七点了。”宋稚五点就醒了,“我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 “没有,我已经起了。”秋日里初升不久的太阳很温柔,落在他眼里,“要和我一起吃早餐吗?” “要。” “我大概八点到你家。” 宋稚今天才知道,其实秦肃一点都不冷漠,他把那些保护自己的刺都拔掉之后,露出来的本性很柔软。 “你知道我家的地址吗?” “知道。” 秦肃点名让宋稚演他的女主角之前,就知道了很多关于她的事,当然,用的是不太光彩的手段。 ------题外话------ ***** 晚安~ 590:顾起番外:想要同居(一更 十月十七号,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今天的太阳一点儿也不烈,室外温度不到二十度,还有风。。。 宋稚穿着白裙子,露了脚踝。 秦肃从车上下来,目光掠过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不冷吗?” 她冷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不冷。” 刚说完,她就打了个喷嚏。 秦肃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没有看她的脸,头转向一边,耳尖有一点点可疑的红:“很好看。” 他嗓音低,话音被风吹散,宋稚没听清楚。 “嗯?” 她把头发别到耳后,露出珠光红的耳钉。 秦肃拉开车门,抬头正视她的眼睛:“你今天很好看。” 不自然的、肯定的语气。 宋稚今天化了很精致的妆,手表、耳环、包包,甚至手腕上用来绑头发的发圈都是她精心挑选比对过的。 女为悦己者容。 她的悦己者夸她了,她心里被塞得满满的,脚下飘飘忽忽。 秦肃今天有点不一样,他穿了白衬衫,他说话声音比平时轻,他夸她好看,他看她时的目光很亮很亮,像银河坠进了大海。 今天是周日,有一点点堵车,秦肃开车开得很慢。 太阳光比刚刚要灼烈一些,早上的冷意散得差不多了。 车停在红绿灯路口,宋稚把秦肃的西装外套叠好,抱在手里,然后侧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她很想问他是不是因为孩子才跟她结婚,这个问题她昨天晚上琢磨了半宿,但什么也没琢磨出来。 她忍住了,不能问,万一他说是,她会失落。 “别看了。” “嗯?” 已经绿灯了,秦肃看着前面的路:“你一直盯着我看,会影响我开车。” 他定力没那么强。 “哦。” 宋稚收回直勾勾的眼神,不自然地撩了一下头发,转头去看车外。 秦肃寡言,话很少。 他的侧脸很好看,轮廓立体,睫毛特别长。 他应该是有修剪指甲的习惯,手很干净,骨节长,袖子挽着,手臂上的肌肉明显却也不夸张。 他虎口的纹身用创口贴贴上了。 宋稚把目光定在了他手上:“你的手受伤了吗?” “没有。” 她还没问,他解释:“我怕民政局不让纹身。” “……” 宋稚错愕了片刻,弯了眼角。 “不要紧的,民政局不管这个。” “嗯。”秦肃网上查过,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用创口贴把纹身遮住了。 宋稚想起来一件事:“你怎么有那么多资产?” 他写了两张纸的个人信息,几乎事无巨细,连他的资产评估都有,有股份、股票基金、商业大楼,甚至还有一个矿。 “是我外婆留给我母亲的,后来我继承了。” 关于苏家,秦肃不太想提。 他的外婆跟苏光建是商业联姻,没什么感情,两家合作稳定之后就离婚了。苏光建的两个儿子都是第二任妻子所出,外婆只生了他母亲一个,母亲不接受苏家安排的联姻,一意孤行地嫁给了一个画家,苏光建也没有生气,很平静地断绝了父女关系。外婆去世之后,名下所有的资产全部由他母亲继承,里面就包括了他昨天给苏光建的那百分之十五的苏氏股份。 到民政局的时候,不到九点,周日民政局没人,除了一个办证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对秦肃的态度很奇怪,有点恭敬,还有点畏惧。 不用排队,整个流程下来,二十分钟都不到。 “好了。” 工作人员盖好章,递上两个红本本。 宋稚把两本都接过去了,给秦肃看了一眼,然后收在了自己包里,她没打算给秦肃保管。 从民政局出来,宋稚仍然还没有真实感。 “今天有工作吗?”秦肃问。 “没有。” 宋稚没有问去哪里,秦肃将西装外套盖在了她腿上,把车开上了一条有点偏僻的路。 “很多记者知道我住在泷湖湾,你是公众人物,容易被认出来,如果你想见面,我会出来找你,你不要去泷湖湾。” 宋稚飘飘然的思绪被猛地拽紧:“你不跟我一起住吗?” 他解释:“房子还没有找好。”因为结婚原本不在他的规划里。 宋稚脱口而出:“可以先住我那里。” 好像显得她很想同居。 不过她确实想。 秦肃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看路:“嗯,我会考虑。” 不是敷衍的推脱,他语气很认真。 他变得很好说话了。 宋稚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你之前为什么会去郦城?” 他不缺钱,写犯罪小说好像也只是打发时间,除了在郦城清吧驻唱之外,宋稚也没见过他再弹唱。 “你指哪一次?” 他今年去过郦城两次。 “两次。”她都想知道。 “驻唱是因为角色需要,我的下一个主角是在清吧驻唱的高智商罪犯。”他看着路,脸上没什么情绪起伏,“后来又去郦城是因为那桩杀人案,想看看那个凶手模仿得有多像。” 宋稚不知道该不该问,害怕戳到他的伤口,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色。 “很像吗?” “很像。”他很平静,“连打结的方法都一模一样。” 她点到为止,没有再细问。 车又开了一段路。 秦肃突然问:“你想知道当年的事吗?” 宋稚望着他,眼神缠着糖丝,恨不得把所有的温柔都从心窝里掏出来给他。 “你想说给我听吗?” 他把车停下。 他想说,他从不跟人说,是因为以前没有人愿意听他说。 “他杀人之前会先把人关起来,用刀在受害人的后背画画,人就关在我家的酒窖里。” 秦肃用“他”代指他的生父,秦巍然。 那个时候,他拥有一个富庶幸福的家庭,至少外人都这样以为,他自己也这样以为。 秦巍然是很出名的画家,他在名校任教,学子遍布全国,他拿过很多国际大奖,他温柔绅士,受人尊敬,他“深爱”妻儿,什么都好。 看吧,人可以把假面做得天衣无缝。 “后来我妈妈发现了蹊跷,被他列为了下一个目标。” 秦肃的妈妈是小提琴演奏家,一位优雅温柔的女性。 “他杀掉他的目标之前会给她们画一张裸体画,用金属框裱好,挂在他画室的密室里。我发现了他的密室,看到了那些画,画里面有所有的受害者,还有我妈妈。” 那一年,秦肃十三岁。 “是我报的警,他想杀我,把我也关在了酒窖。” 秦肃看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好像是看路边的树,好像是看远处的山,目色淡淡的,没有悲伤,反而是麻木。 “我只是想给我妈妈披一件衣服,给她擦擦血,她很爱漂亮,也很爱干净。但绳子上沾到了我的血,他们就说我也是凶手。” 讲完他没哭。 宋稚泪如雨下。 ------题外话------ **** 有二更,几点我就不预计了,预计不准 591:顾起番外:有空一起过个新婚夜呗(二更 讲完他没哭。 宋稚泪如雨下。。。 “不要哭。”他解开安全带,伸手擦她眼角的泪,“我想讲给你听,是因为你是我的妻子,不是想让你为我哭。” 宋稚用力地抱紧他:“后来呢?” 后来十三岁的少年自己长大了,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搬家,从郦城到帝都。 “后来就遇到你了。” 在这个世界朝他扔石头的时候,她过来抱住了他,所以也不是那么不幸。 秦肃带宋稚去了墓地,上去之前,他把兜里已经揣热的戒指为她戴上。 他当年十三岁,不知道怎么选好的墓地,他只拜托了苏家一件事,让他妈妈葬在朝阳的地方,因为她喜欢晒太阳。 墓碑上贴着照片,照片里的女人很美,温柔和善。 秦肃告诉宋稚:“这是我妈妈。” 她跪下来,磕了头。 他扶着她起来,蹲着给她掸掉膝盖上的泥土,看着照片说:“她是我的妻子,她叫宋稚。” 太阳很暖,风也很温柔,墓碑前的情人牵着手,掌心相贴,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柔软的光。 他们就这样偷偷领了证,凌窈是第一个知道的。 宋稚给她发了微信。 宋稚:【我和秦肃领证了】 凌窈:【外公他们知道吗?】 宋稚:【还不知道】 她的父母还在国外。 凌窈:【需不需要我帮你保密?】 宋稚:【暂时需要】 她不想父母专门为了她回国,想等他们休假回来了再自然而然地告诉他们。 凌窈:【行】 凌窈:【恭喜】 凌窈:【要幸福】 凌窈:【秦肃对你不好跟我说,我抓他来蹲局子】 宋稚回了她一个抱抱。老爷子血压有点高,宋稚还不敢告诉他。 裴双双是第二个知道的。 裴双双:【今天又翘班干嘛去了?】 宋稚:【领证去了】 裴双双:【没逗我?】 宋稚:【没】 裴双双发送标点符号:【!!!!】 她在表示震惊。 她接着发送标点符号:【……】 她在表示无语。 她又发了表情包:【让我死吧】 她在表示不能接受。 挣扎完,她最后发了一句:【宝贝儿,你高兴就好】 她认了,哎,自家姐妹,除了宠着,她还能怎么办呢? 中午,秦肃带宋稚去聚德轩吃饭,他很谨慎,提前订了位子,没有和宋稚一起进去,而且他进包厢之前,全程没有摘下口罩。宋稚知道,他是为了她才这样如履薄冰。 下午,秦肃开车去了一趟泷湖湾,没有走正门,车停在了小区后门的附近。 “今天晚上你有没有别的事?” 今天晚上是新婚夜。 就是有天大的事,宋稚也不会理:“没有。” 她好想开口让他去她那里住,忍住了。 秦肃把她的口罩往上拉了拉:“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去拿几件衣服。” 宋稚隔着口罩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好。” 秦肃先下车了。 宋稚坐的这辆车是秦肃的,侧面的车窗玻璃单向可视,隐秘性很强。她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像是凌窈。 再往前面一点,是模仿郦城连环杀人案的案发现场,宋稚听凌窈说过,那里很可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宋稚戴上渔夫帽,推开车门,打算下去,后门附近很偏僻,她疏忽了一下,没有看车门外面,开门的时候轻轻碰到了路人。 她立马道歉:“对不起。” 对方手里提了一袋垃圾,车门刚好刮到袋子,垃圾掉了一地。 是位男士,三十多岁,戴着银框眼镜,皮肤很白,偏瘦,他说:“没关系。” 宋稚再次道歉,并蹲下去帮忙拾捡,过程中无意看到了一张烫金的名片。她没怎么经心,随意扫了一眼名片上的信息:社会新闻部,主编,管方婷。 男士伸出白皙的手,指甲上染到了颜色,像是画画的颜料。他将名片捡了起来,放进口袋里,然后对宋稚点了点头,提着垃圾袋走了。 为什么到后门来扔垃圾? 宋稚正疑惑着,看到有记者朝这边走来,她回到车上,把车窗关严实,只能从正前面的玻璃里看不远处的情形。 的确是凌窈,还有另外一个个儿很高的男人,男人穿得很街头,染了头发,带一点点灰蓝色,是冷调,视觉上黑灰色偏多,蓝得并不明显。 “喂。” 谭江靳回头。 他这头发昨天刚染的,因为玩酒桌游戏输了。 凌窈从隔离栏那边跨过来,裙子太短,一双腿长得过分,脚下是一双黑色短靴:“案发现场,闲杂人等靠边。” 谭江靳单手插着兜,懒洋洋地站着,没再靠近:“巧啊,凌警官。” 他长得挺乖的,尤其是眼角那颗泪痣。 凌窈瞧了瞧他的头发,真是越来越像酒吧的台柱子。 “对这个案子有兴趣?”她问。 谭江靳的目光很放肆,一点都不收敛,带着点儿慵懒,透着一股子野劲儿,他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她应该是又要去酒吧潜伏,黑色短外套里面穿了个吊带裙,细细一截小腰,性感得要命,偏偏脸长得温温婉婉。 谭江靳打量完冲她笑了笑:“我还是对你比较有兴趣。” 凌窈:“……” 简直是个恃脸行凶的痞子。 她不客气地扔了一记眼刀:“再看挖你眼睛。” 谭江靳生了一双眼型特别乖顺的杏眼,笑起来勾人得很:“可别,我就数这双眼睛好看。” 凌窈无语。 他还是一副没什么正经的口吻:“郦城那桩案子和这一桩应该是同一个人干的,手法太娴熟,不像只做过两起。” 这番话,可不像混混头子能说出来的。 凌窈看着他,眸中略带深意。 他视线迎上去:“怎么?” 她突然靠近。 他愣了一下,喉结滚动:“干嘛?” 这裙子实在太短了,而且领口太低。他把目光移开,动作过渡得不太自然。 下一秒,他的手被握住,是女孩子小小的手掌,有点软,有点凉。 谭江靳收了眼底的笑,有点僵硬地转过头来:“凌警官对我也有兴趣?” 的确有。 凌窈握着他的手捏了捏,指腹在他虎口上摩挲:“你手上有茧子。” 谭江靳的手骨很长,他就任她握着:“我好歹也被人称一声谭爷,你以为我是绣花枕头?” 凌窈的闺蜜张北北手上同样的位置也有茧子,是练枪练出来的。 ------题外话------ ***** 戎黎:我这一世这么骚? 顾美花:骚还是岐桑最骚。 592:顾起番外:新婚之夜(一更 凌窈的闺蜜张北北手上同样的位置也有茧子,是练枪练出来的。 “凌警官,”谭江靳动了动手指,示意她,“可以松手了吗?” 凌窈撒开手,握成拳,伸出两根手指,弯曲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他的,作挖眼状:“你已经被我盯上了。。。” 谭江靳给了她一个勾人的笑,摆摆手,背过身走了。 他刚到十九栋,一个扛着相机的男人迎面过来:“先生,你也住十九栋吗?” “平时和十八楼的住户有没有打过照面?” “能不能说说——” 谭江靳伸手挡了挡脸,怪凶的:“镜头拿开,挡着老子了。” 记者:“……” 警方那边已经发过公开的声明,秦某有不在场证明,与泷湖湾的案子无关,但是大众不相信,媒体不相信,他们质疑不在场证明的真实性,他们有一百个版本的阴谋论,他们只愿意相信他们乐意相信的“事实”。 是以,这两天总有记者来泷湖湾蹲点,试图挖出点什么,试图从嫌犯秦某嘴里套出点什么,试图用这桩惨绝人寰的命案赚更多流量和话题。 不过,因为住户的投诉,物业专门派了人过来,不让记者随意进入楼栋。 谁投诉的呢? 单肩背着书包的男孩手里抱着个篮球,大秋天的,穿短袖球衣还一身汗,浸湿了额头上的运动头带,他出了汗,燥着呢,语气十分不耐烦:“让让,让让。” 三两个新闻工作者只瞥了一眼,充耳不闻。 谢芳华将手里的篮球用力一拍,弹出数米高,他长臂一揽,接住了:“妈的,让开!” 记者们被吼得直后退。 现在的年轻人啊! 谢芳华留下一个中二青年的桀骜眼神,昂首阔步地走进十九栋。 前面不是说了吗?他乖个鬼哦,他十三岁喝酒、十四岁泡吧、十五岁聚众看片、十六岁做春梦、十七岁偷家里的机车去特警队门口蹲未来老婆,不满十八岁,成功把自己送上了未来老婆的床。 嘻嘻。 他拿出好学生的羞涩腼腆,给张北北打电话:“北北,我今天下午没课,能去找你吗?” 张北北态度很冷淡:“不能。” 又委屈又可怜又乖巧又良善的语气:“我只是想见见你。” 电话被张北北挂了。 张北北出身军人世家,进特警队也有好几年了,接受了党的洗礼和教育,思想和行事都很正面坦荡。她就做过一件对不起国家的事,就是拐了未成年去酒店,尽管未成年现在已经成年了,但并没有消减她的愧疚,毕竟她年长了对方七八岁。 没过十秒,她的短信发到了谢芳华手机上。 “四点到五点,就一个小时。” “好”学生谢芳华:“好~” 他把短信截图,上传到加密相册。 有电话打进来。 他一看,是他家陶女士,表情说切换就切换,语气懒懒的、欠欠的:“怎么了,陶女士?” 陶女士跟丈夫远在异国他乡,儿子一个人在国内她不放心,让他转学去国外的事儿说了很多次了。 谢芳华就是不听:“我在庆大好好的,干嘛要出国?” 陶女士各种相劝。 他铁了心,油盐不进:“不去不去,我要是走了,你儿媳妇就跑了。” 陶女士无语,她家臭小子十六岁就跑来跟她说,他相中了一个老婆,并保证他会为了老婆改过自新,只要别把他带去国外。本来以为是小孩子中二期闹着玩,结果两年多了,他还追着那姑娘满世界跑,还偷偷改了志愿,跑来帝都上了大学。 哎,儿大不由娘。 谢芳华还要找餐厅跟张北北吃饭呢,挂了陶女士的电话,一抬头,看见电梯门要关上了。 “等一下!” 谭江靳按了开门键。 谢芳华跑进来,道了声谢。电梯里还有一个人,1802的秦住户。 他们三个住得近,有时偶尔能碰到,虽然不熟,但也说得上话。谢芳华还邀请过另外两个一起打球,还邀请过他们涮火锅,但都被拒绝了。谭江靳在健身房遇到过秦肃好几次,他给秦肃买过一瓶水,秦肃还过他两瓶。 “十九栋又有好几户搬走了。”谭江靳随口提了句。 秦肃没接话。 泷湖湾居住率低,因为总有受害者家属过来闹,很多住户担心被秦肃这个“杀人魔二代”盯上,陆陆续续搬走了不少人,这次泷湖湾后门又发生了命案,而且又是连环杀人案,敢住在这里的人就更少了。 “秦哥,你会搬走吗?” 谢芳华年纪小,管秦肃和谭江靳都叫哥。 最主要的原因当然也不是年纪,谢芳华平时装得乖,但内里是个上天入地乱来乱搞的,高中的时候也是个校霸,有次被对头盯上,他一个人干不过,是路过的谭江靳和秦肃帮他解了围。 秦肃点头应了声:“嗯。” 谢芳华还挺不想他走的:“你不是说过不搬走吗?” 因为总有受害者家属过来闹,秦肃搬来泷湖湾没多久小区的人就都知道他“杀人魔二代”的身份了,那些人建了个群,搞针对,各种为难,想把秦肃赶走。 当时秦肃说过一句话:“我为什么要搬走,害怕的是他们。” 现在他要搬走的理由是:“我太太住这里不合适。” 谢芳华诧异:“你结婚了?” “嗯,今天。” 他脸上的表情和平时不太一样,怎么说,就是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了,眉眼微敛,虽不明显,但有笑意。 谢芳华歪头,假乖巧:“恭喜啊。” 谭江靳也道了声恭喜。 “谢谢。” 电梯门开,秦肃先下去了。 晚上,宋稚下厨,她厨艺一般般,不好不坏,她打算做牛排和意面。 “秦肃。”她在厨房叫他。 秦肃过来门口:“嗯。” “盐没了。” 秦肃说:“我出去买。” “出小区左拐,不远就有便利店。” “好。” 他拿了外套,走到玄关,又回来拿了车钥匙。 宋稚以为他几分钟就能回来,但他出去了四十多分钟,而且忘了带手机。她很担心,坐不住,打算出去寻他,刚走到门口,门就开了。 秦肃看见她,脚步顿了一下。 “你怎么去那么久?” 秦肃进屋,把门关上:“去买了点别的东西。” 他把盐给她,手里还拎着另外一个黑色塑料袋。 家里没有新的男士拖鞋,他穿着她的,太小了,滑稽又可爱。 “你还买了什么?” 宋稚想看看袋子里是什么。 秦肃把手往身后藏了一下:“没什么。” 宋稚以为是避孕套,看他有点别扭,就没问。避孕套的话,便利店也有啊。 “你先看会儿电视。” 宋稚提着盐去了厨房。 意面做完了,客厅里也没动静,她关了火,出去看看。 阳台与客厅用推拉的玻璃门隔开了,秦肃正站在一扇玻璃门前,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宋稚走过去:“你盯着玻璃干嘛?” 透明玻璃上映着两个人影,下面是柔软的地毯,上面有一盏暖黄色的吊灯,左侧还映出了半个冰箱门,全是生活气息。 秦肃转过头问她:“家里有胶水吗?” “你要贴什么?” 他摊开手心的东西给她看。 是一张大红的“囍”。 他以前在郦城的时候,见过别人家结婚,都会在门窗上贴上囍字。 “你就是去买这个了?” “嗯。” 宋稚去柜子里拿了胶水,他在左右两边的玻璃门各贴了一张,玻璃外面的万家灯火倒影在大红色的剪纸上面,是洋洋喜气映进了人间烟火里。 宋稚踮起脚,搂着他的脖子吻他。 很缠绵黏腻的吻,他眼里渐渐染上了欲:“火关了吗?” “关了。” 这顿晚饭吃不成,宋稚被秦肃抱到了床上。 ------题外话------ ***** 接下来你们懂的 593:顾起番外:要不要小孩呢(二更) 天光野史有言:吟颂神君赴万坨罗降魔,伤及神骨,万相神尊于大明境为其疗伤,吟颂神君伤愈之后,落下心疾之症。 连万相神殿里扫地的仙娥都看出来了,万相神尊近来与吟颂神君生了隔阂,师徒二人已少有碰面。。。 重零的几个弟子挨个去求情,虽不知道吟颂到底何处惹了重零不悦。 “师父,”果罗支支吾吾,“吟颂师妹她——” 高坐神殿之上的重零忽而睁眼,白发冷颜,目色微凉。 果罗立马住嘴:“弟子多言,请师父恕罪。” 他道:“出去。” 不止果罗,毕方神尊东问也时不时为吟颂说说情。这百年来都是东问在教吟颂修习,他也算得上是吟颂半个师父,心里难免偏袒她。 “吟颂进步很快,我现在也没什么能教她的,我又教不了她诛神业火,也不会判天命。”东问瞧了瞧重零的神色,言辞试探,“神尊,要不您自己教?” 重零抬头望着众佛,默不作声。 父神修佛道,这佛堂是父神留下来的,现如今也就只有重零会来这里。 “您可是在恼吟颂?”东问瞧不明白了,“吟颂素来稳重,跟神尊您一个性子,也没闯什么祸啊。” 重零终于投去余光:“我何时说过她闯祸了?” “那您到底闹哪般?” 重零以前可是最疼吟颂的,现在也不教她,也不见她。吟颂又跟他一个脾气,性子淡漠,又不会示弱讨饶,师徒两个就这么不冷不热着,平白急了旁人。 重零又敲起了木鱼,轻轻喃道:“她什么也没做错。” 是他错了。 她是未来的审判神,他怎能将她拉下神坛。 岐桑是最了解重零的。 他邀重零去东丘垂钓,这时节,东丘的雪岭桃开得正盛。 岐桑哪是钓鱼的料,搅着鱼竿晃悠:“上回红鸾星异动,是你吧。” 因为重零是审判神,是天光的根基,他一旦情动,所有的红鸾星全部都会异动。 岐桑笑着戳破他的石头心:“石头,你动情了。” 重零冷下眉眼,道:“滚。” 滚就滚,钓鱼没劲儿透顶了。岐桑掸了掸衣袍:“我要收回之前我的诅咒。” 他咒过他爱而不得,业火自焚。 他站在重零身侧,神色忽然认真起来:“重零,要放过你自己,别走戎黎的老路,父神已经不在了,他的话你就当个屁放了吧,别太听,众生有众生的命,天光有天光的劫,乱就乱,错就错,你还是先操心你自己吧。” 听听这番话,哪是上古神尊能说的。 普天之下,幽冥天光,也就只有岐桑,连父神也敢数落调侃,也就只有他,身负神骨,眼中却无众生。 重零还是那个字:“滚。” 冥顽不灵的石头! 岐桑懒得管他:“行了行了,这就滚。”他骂了句臭石头,捻了个诀就走了。 嘴上骂归骂,哪能真不管,他腾了朵云,去了卯危神殿。 月女见他前来,屏退了弟子。 “你是为万相神尊来的吗?” 天光上无论是谁动了情,都不可能瞒过掌姻缘的月女。 岐桑也没必要拐弯抹角,他的确是为重零来的:“红鸾星可以压制,但我怕会结出姻缘石。” 月女许诺说:“莫要太担心,我会留意的。” 她对岐桑有求必应。 岐桑从兜中掏出一块可增长修为的龙鳞,放在桌上:“这是谢礼。” 他总是这样,从来不会白白承她的人情,把恩怨是非、情爱憎恨分得太清,从不欠人,也从不负人。 冰冷的天光再也养不出第二个像岐桑这样的神。 月女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她喃喃自语:“不用谢的。”是她心甘情愿。 重零在东丘待了几日才回来。 他一回来,果罗便来求见。 “师父。”果罗说,“吟颂只身去了万坨罗。” 万坨罗属于十二凡世的第七重凡世,近来有妖魔出没,扰乱人类民众。 前阵子照青神殿派了七个弟子下万坨罗降魔,重伤了三个,也未能降服万坨罗峰顶的那只吸食人类精血的魔王。 重零骤然起身:“谁准她去的?” 果罗被这突如其来的凌厉眼神摄得心惊胆战:“她说前几日来请示过您。” 吟颂前几日是来过,但重零没有见她。 “师父——” 果罗话还没说完,万相神殿里已然不见了重零的身影。 他赶去了万坨罗,可还是迟了,吟颂满身是血地躺在万坨罗的峰顶。 他蹲下,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吟颂。” 她神识已散,毫无反应。 重零立马把自己的灵力注入她身体里。 许久之后,她才睁眼:“师父。”她气息奄奄,唇角的血还未干,“万坨罗王已灭,吟颂幸不辱命。” 说完,她又合上了眼。 果罗这时已赶来。 重零将吟颂交到他手上:“果罗,你先将吟颂带去大明境,让她泡在天泉水里。” 果罗抬头,募地愣住。 他是第一次见他师父这个样子,眼里全是血丝,杀气翻涌。 审判神怎能妄动杀念? 果罗立马低下头:“弟子领命。” 吟颂被带回了天光。 重零站到万坨罗峰顶,催动上古法力,翻了云,覆了海,将整个万坨罗峰挪为了平地,将万坨罗峰的所有妖魔生灵全部杀了个干净。 果罗也是第一次在他师父身上嗅到血腥气,很重很重的血腥气。 果罗起身,退到一边:“师父。” 重零下了天泉池:“出去守着,别让任何人踏进大明境一步。” “是。” 果罗看了天泉池里的吟颂一眼,心事重重地退下了。 吟颂坐不住,背靠池畔。 重零扶着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他握住她的手,两指探上她的脉。她伤得很重,伤及了神骨。 吟颂很艰难地睁开眼,脸上毫无血色:“师父……” 重零瞳孔渐渐变蓝。 她耳边的声音轻得像东丘桃林里的风,穿过耳畔,试图晃进神魂里。 “乖,闭上眼,很快就不会疼了。” 她眼皮慢慢垂下。 重零从身体里取出一根肋骨,打进了她身体里。那根肋骨最靠近心脏,是他最硬的一块骨。 他身体微晃,吐出了一口血。 怀里的她还未醒,眉头紧蹙,湛蓝色的光萦绕她四周。 “对不起。”他的指腹拂过她眉眼,“对不起吟颂。” 她嘤咛了一声,念的是师父。 重零闭关了,没有人知道他为何闭关。吟颂休养了千年,伤势已无碍,只是落了心疾,偶尔会心痛如绞,东问数次为她诊脉,却也看不出究竟。 只有岐桑知道,这是因为老石头生了心出来,小石头得了老石头心脏旁的那根肋骨,暂时受不了肋骨的心脉。 重零闭关出来的那日,先去了折法神殿,吟颂在那里。她与岐桑的三弟子衡姬交好,正在枣树下等衡姬。 重零走过去,轻声唤她:“吟颂。” 她最近没日没夜地修炼,枕着手臂一小会儿,竟睡了过去。 重零鬼使神差地设了结界,俯身吻了他的小石头,不敢吻唇,吻落在了她手背上。 枣叶晃动,哗哗啦啦。 ***** 这顿晚饭吃不成,宋稚被秦肃抱到了床上。 衣服被剥光了宋稚才想起来:“我、我怀孕了。”她推了推他已覆到她胸前的手。 她得装一下啊。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秦肃停下动作来看她,眸中情潮未褪,因为克制隐忍,额头沁出了密密的薄汗:“如果你想要孩子的话,我们可以不避孕。” 宋稚微微愣了一下:“你知道我骗你?” 她没怀孕,是骗他的,因为抓不住他,所以才想用孩子来绑住他。 她身上不着寸缕,刚入夜,天微凉,她冷得起了鸡皮疙瘩。 秦肃抱住她,扯来被子裹住两人的身体,他说:“你不是很会撒谎。” 他当时就识破了,只是没有戳破。 被子下肌肤相贴,宋稚的脸早就红透:“那你为什么还跟我结婚?” “你不是知道吗?”他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衬衫衣扣上,“帮我解开。” 宋稚手指不听使唤,笨手笨脚地解着扣子:“知道什么?” 他开始吻她,从唇开始:“我很喜欢你。” 吻慢慢往下。 他把唇落在她心口:“我挣扎过,可是没有办法,我还是想自私一点,就算我可能会拖累你。” 他推开过,还是妥协了,向她妥协,也向自己妥协。 他又带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腰上,吻落在了她耳边,一起落下的还有温柔的喃喃轻语:“对不起,本来想一步一步进展,但是没有忍住,故意利用了你的谎话,骗你领了证。” 她在骗他,他又何尝不在骗她。 咔哒。 她解了他的皮带:“你买套了吗?” “买了。” 她抱住他,回吻:“我暂时不想生孩子,暂时我们两个人过可以吗?” 秦肃身上出了汗:“可以。” 都可以,他以后会把所有能给的都给她。 ------题外话------ ***** 好喜欢岐桑,也好喜欢重零,全部都想要!!! 今天我更了很多字数,所以能不能求个月票呀~ 594:顾起番外:新婚次日被长辈抓现行(一更 窗帘拉下了,房间里只亮着床头柜上的一盏灯,灯罩是球形,亮着的时候像一颗饱满通透的橘子。 宋稚咬着唇,声音还是溢出去了。。。 秦肃停下来:“不舒服?” 她声音细细软软的,像勾着丝的糖:“没有。” 秦肃学什么都快,很快就摸到了门路。 窗外的路灯一盏一盏亮起,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对面楼里别人家的窗帘渐渐紧闭,是入夜了。 秦肃把软成一滩水的宋稚抱进怀里:“你饿不饿?” 她有些热,手从被子里拿出来:“不饿。” 秦肃又把她的手捉回去,放到自己腰上:“那晚一点再吃饭。” 灯下,倩影摇晃。 秦肃带着宋稚乱来,去了浴室,十点多才吃晚饭。 十一点,宋稚换了床单,秦肃洗漱完,盯着床头柜那个四方的盒子看。 她脸发热:“你看它做什么?” 秦肃对她很诚实:“买少了。” 她不说话了。 秦肃从后面抱住她,吻她吊带滑落的左肩:“明天可以不工作吗?” 她假装忸怩了一下:“可以。” 被单刚刚换过,有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与他身上的沐浴露一样,都是薄荷味的,缕缕凉意,丝丝入扣。 秦肃抱起她,让她分开腿坐着:“宋稚。” “嗯。” 他不知道她在不在意,但还是说了:“我只有过你。” 宋稚心血来潮,问了句:“那你看过小电影吗?” 以前没在一起的时候,问他什么他都不说,现在他有问必答,什么都说。 “看过。” “什么感觉?” 他说:“没什么感觉。” 宋稚起了玩心,压着身体,趴到他身上,媚眼如丝,望进他眼底:“那我呢?” 他想了想,才回答。 “我以前为了写一个角色,去医院当了三个月的护工,见过一个肿瘤晚期的病人,因为重度疼痛,医生给他开了少量的杜冷丁,他偷偷攒了一个月的药,然后一次吞食,最后死于阿片类药物中毒。” “他为什么要攒一个月的药?” 其实宋稚听懂了,她曾经是缉毒警,怎么会不知道杜冷丁,只是想听他说,说他对她有瘾。 “因为杜冷丁会让人成瘾。” 甚至不惜丧命。 宋稚突然红了眼。 秦肃停下所有暧昧欢愉,小心翼翼地看她:“怎么了?” 她摇头。 秦肃抱着她换了姿势,因为想吻她的脸:“为什么哭?” 和刚刚的哭不一样。 他喜欢她在他床上哭,但不喜欢她现在这样哭,因为她看上去很难过。 她鼻子也红了,眼里的影子潮湿:“因为太喜欢你。” 秦肃俯身,吻她的眼泪。 她和顾起第一次是在车上。 他情动的时候,她问过他:“你吸过毒吗?” 他说没有:“我不碰会上瘾的东西。” 但他碰了她。 然后像那个癌症病人一样,最后死于“成瘾”。 ***** 宋稚休了三天婚假,哪也没去,就在家里。 第四天,裴双双忍不住了,微信找她。 【宝贝儿,是不是该开工了?今天要见导演】 十几分钟后,宋稚才恹恹地回了个:【哦】 真是乐不思蜀啊。 裴双双:【一个小时后去接你】 宋稚瞬间垂头丧气,把手机扔一边,跑去阳台,坐到秦肃腿上,打扰他写作。 她抱着他撒娇:“我得去工作了。” 她以前都不知道,放下了枪,她能这么“矫揉造作”。 秦肃停下手头的事,把电脑推开:“是拍我的剧吗?” “嗯,下周就是开机仪式,今天要去跟导演和其他主演们碰个面,还要开剧本会议。” 这是上周就订好了的行程,推不掉,秦肃也知道,不过他向来不出席这种场合,即便他是原著作者,反正他合约上都写好了,不干涉影视创作,但不容许篡改原作内容。 “如果你不想去,”他说认真的,“我可以帮你推迟。” 他有过几部代表作,也是资方之一,在剧方那里还有点话语权。 宋稚没打算用特权,嘴上还是问:“用什么理由推迟?” 秦肃颇为正经的口吻:“新婚燕尔。” 又直又可爱。 宋稚抱着他吻,她很主动,也很会。 顾起教的。 他轻而易举就被挑起了身体里的热,扶着她的腰,不让她再动:“好了。” 再闹她得迟到。 怀里的人扭得厉害,他不敢动:“你坐沙发上去。” 宋稚没想真闹他,在他唇上嘬了一下,去化妆了。 秦肃喝了一口冷水,深呼吸。 离和裴双双约定的时间还差二十多分钟,门铃就响了。 宋稚在衣帽间:“应该是双双。”她使唤秦肃,“秦肃,你去帮我开一下门。” 秦肃起身去开门。 门外不是裴双双,是一位着装优雅的女士:“若若——”女士看见秦肃,进屋的脚定住了,“你是?” 女士尽量不失礼,但实在忍不住,反复打量眼前的男人。 秦肃正在思考怎么回答。 宋稚从衣帽间出来了,也呆滞了一下:“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她母亲,佟中美女士。 “刚刚。”佟女士就职外交天团,什么场面没见过,很快就调整了表情,“这位是?” 秦肃下意识地站直。 宋稚回答:“你女婿。” 有外交天团第一女外交官称号的佟女士第一次没控制住表情,直接惊呆了。 ------题外话------ ***** 咋回事,又甜又虐。 595:顾起番外:见家长(二更) “你女婿。” 有外交天团第一女外交官称号的佟女士第一次没控制住表情,直接惊呆了。。。 老半天佟女士才恢复“敌不动我不动泰山压顶也不动”的神色:“你是若若的男朋友?” 还没等秦肃开口,宋稚代为回答:“不是男朋友,是我老公。” 有外交天团第一女外交官称号的佟女士第二次没控制住表情,又惊呆了。 不仅如此,佟女士还结巴了:“你、你们领证了?” 宋稚点头。 秦肃看宋稚点头,跟着点头。 佟女士一把把门摔上,咣的一声响:“若若,你跟我来一下。” 宋稚的公寓是复式,书房在一楼,佟女士先过去了。 宋稚后脚跟上。 到门口,秦肃拉住她:“用不用我也进去?” 宋稚说不用:“你在外面等。” 佟女士应该是生气了。 生气很正常,不生气才奇怪,没有媒妁之言,也没有三书六礼,他拐人家女儿的行为,叫空手套白狼。 “不要和你妈妈顶嘴,她要是怪你,你就推到我头上,我去认错。” 宋稚哪舍得他去认错:“你会泡茶吗?” “会。” 他母亲出身名门,琴棋书画茶他都会。 “厨房下面的柜子里有茶叶和紫砂壶,你丈母娘喜欢白茶。” 秦肃去厨房煮水泡茶。 宋稚进了书房。 佟女士平时脾气好,为人开明,倒是很少这样严肃:“那桩案子的事我听你爷爷说了,你从警局保出来的人就是他?” “嗯。” 老爷子没说太多,不过佟女士心思细腻,回国之后找熟人打探过秦肃,本来以为自家闺女只是情窦初开,没想到连花带盆都被人端走了,一点过渡都没有。 佟女士心里很不是滋味:“什么时候领的证?” “上周日。” “户口本谁给你的?” “我偷的。”宋稚一看佟女士皱眉,赶紧解释,“我自己去偷的,他没怂恿我,婚也是我求,我怕他不跟我在一起,就假装怀孕,骗他去领了证。” 佟女士今天第三次震惊:“你还假装怀孕?” 宋稚有一说一:“我打算母凭子贵。” “……” 佟女士无语了半天。 她闺女缺什么了,还需要母凭子贵? “你就这么喜欢他?” 宋稚说是,语气认真而郑重:“我进娱乐圈就是为了找他。” 她大二那年突然跟家里说,不想继续学医,想进娱乐圈。家里一开始也不同意,但她那一阵子病得太厉害,失眠、厌食,甚至抑郁,心理医生一直没有找到病根。 佟女士总算明白了。 “我很爱他。”宋稚坐到佟女士的身边,握住她的手,恳求说,“您可不可以不要反对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迁怒他,他没有妈妈,您能不能像疼爱我一样,也疼爱他。” 佟女士最容易心软,眼眶已经热了,她心疼外面那个孩子,更心疼自己的孩子。 “他身份特殊,你又是公众人物,你做好准备了吗?承受舆论的压力,或者一辈子躲着。” 宋稚毫不犹豫地点头。 佟女士对连盆带花端走的秦肃仍然有很多不满,她现在要把所有的不满都咽下,因为她决定要爱屋及乌。 “其他的你不用操心,老宋家没那么容易被牵连。” 宋稚扑过去抱住佟女士:“谢谢妈妈,您最好最美了。” 佟女士用一根手指戳开:“压皱我衣服了。”她整理整理衣服,“让他进来吧。” 宋稚冲门口喊:“秦肃,咱妈让你进来。” 佟女士:“……” 秦肃:“……” 他端着茶进来,把茶盏和杯子轻放,没有坐下,先斟了一杯茶:“您请喝茶。” 第二杯,他倒给了宋稚。 佟女士只尝了一口,就知道这女婿不简单,是煮茶品茗的行家。 “坐吧。” 秦肃在宋稚旁边坐下。 佟女士端着茶杯,尝了第二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有一点拘谨,但举止言谈都很大方,不矜不伐:“目前在家里写作,之前还做过风投。” 佟女士一直觉得自己闺女是个稳重内敛的,直到现在—— “他可厉害了,作品都拍成了电影,累积票房已经超过了60个亿!” 佟女士的第二个问题:“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在哪里办?” 不难看出,新女婿教养极好,进退有度,不卑不亢。 “什么时候都可以,如果想避开记者,我在国外有一个小岛,可以去岛上办。” 宋稚在一旁补充:“你女婿不仅有岛,他还有矿。”语气非常骄傲。 佟女士也就几个月没见闺女,感觉闺女被人换了芯、调了包。她一个眼神过去,示意宋稚闭嘴。 最后一个问题:“明天有没有时间?” “有。” 佟女士喝完了一杯茶:“去家里吃个饭,认认人。” 宋稚:“谢谢妈。” 秦女婿:“谢谢,”他略作思考,选了更为慎重正式的称呼,“岳母大人。” 岳母大人:“……” 裴双双就快到了,宋稚还有工作,佟女士没有久留,只小坐了一会儿。 把人送出门以后,秦肃稍稍松了一口气:“我刚刚有没有说错什么?” 宋稚握住他的手。 他手心出汗了。 “没有。”她笑,“你岳母大人很满意你。” ------题外话------ **** 早安~ 596:顾起番外:小夫妻的新婚生活(一更) 车停在了别墅外面。 宋稚解开安全带:“紧张了?” “嗯。。。” 秦肃还握着方向盘,指尖因为用力,有些发白。 宋稚握了一下他的手:“不用紧张,我家里人都很好说话。” 秦肃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才下车。 是佣人来开的门,玄关的矮柜上正坐着个小男孩,两三岁大,穿着背带裤,后脑勺留了根细细的小辫子,左手抱着变形金刚,右手抱着奶瓶。 小孩咧嘴笑,牙还没长全:“姑姑。” 是个很奶的小豆丁。 小豆丁很懂礼貌,看见还有一个人,脆生生叫人:“哥哥。” 宋稚戳了戳小孩的脸:“不是哥哥,要叫姑父。” “哦。”简直是个小乖巧,“姑父~” 这小豆丁是宋稚二爷爷家的小曾孙。 秦肃应了小孩一声,被宋稚牵着往屋里走。 客厅里一屋子人,宋稚的爷爷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宋稚父亲那一辈堂表兄弟姐妹共六个,到了宋稚这一辈,就她跟凌窈两个女孩,五个男孩,往下是曾孙辈,有三个,都是带把的。人没到齐,但也来了不少。坐在最靠门口的是小豆丁的奶奶,她看上去很年轻,穿着很随意普通,唯一不普通的应该是她脖子上那串纯度很高、颗颗饱满圆润的翡翠项链。 “若若来了。” 宋稚拉着秦肃上前,跟他介绍说:“这是二伯母。” 秦肃这辈子的良善温顺都用在了今天:“二伯母您好。” 二伯母是个超级颜控,眼里冒出两颗心来:“长得可真俊喔。” 二伯母是南方人,说话有一点点口音,喜欢用哇呀呐啊喔这样的后缀词,听着喜感又慈祥。 秦肃突然就没那么紧张了。 客厅里摆了两张牌桌,另外还有两个老爷子在一旁下棋,秦肃进来之后,数双眼睛看向他,但也仅是看了看,点了点头,问候完就继续打麻将,继续下棋。 氛围随意又舒适。 小孩在客厅里你追我赶,沙发上端坐着一对父子,是整个屋子里唯二严阵以待的两个人。 宋稚挽着秦肃上前:“这是我爷爷,我爸。” 秦肃礼貌地点了点头:“爷爷,爸。” 就是这小子,家长还没见就骗人小姑娘偷户口本去领证。 没规没矩! 没脸没皮! 老爷子下巴一仰,鼻子朝上:“哼。”正眼都不给一个。 宋稚她爸宋钟楚跟老爷子同款表情:“哼。”也不给正眼。 拐人都拐到老宋家来了,不要脸。 “宋钟楚。”佟女士在厨房喊,“坐那干嘛呢?还不过来洗菜!” 在外牛气哄哄的翻译官大人:“来了来了。”烦死,但又不敢反抗,只能边走边嘀咕,“我就歇了一会儿。” 翻译官大人洗菜去了。 外交官大人嫌弃他没洗干净,让他重新洗,好好洗,认真洗。 宋稚凑到秦肃耳边:“不用怕我爸,他在家里没有地位。” “……” 秦肃在想自己的地位。 被暂时忽略后努力找存在感的老爷子:“哼。” “爷爷。”宋稚坐到老爷子身边,“你孙女婿给你带了礼物,要不要看看?” 老爷子嘴上哼唧,眼睛倒是很诚实,一个劲儿往礼盒上瞅。 秦肃把礼物放到桌子上,是两个黑色木盒,盒中分别装着两个陶器,陶器有两色棋子,一黑一白,色泽干净剔透,皆是上等的玉石。 老爷子顿时双眼放光:“这是从唐道礼那里弄来的?” 老爷子见过这棋子,在老友唐道礼的博物馆里。他退休后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下下棋钓钓鱼养养鸟,虽算不上附庸风雅,但这副棋也的确是他的心头好,不过唐道礼不给,好说歹说就是不给。 秦肃颔首,回答道:“我用一副古画和唐馆长做了交换。” 这玉石棋子可不便宜。 老爷子忍不住打量这便宜孙女婿了,听儿媳妇说便宜孙女婿是个作家,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 “怎么样?”宋稚问他家老爷子,“喜不喜欢?” 明知故问。 老爷子眼睛都看直了,头一甩,鼻腔一哼:“一般般吧。” 他才不是被一副棋子收买了,他是看宝贝孙女这么小心翼翼地周旋,舍不得她难做才勉强接受。 “若若。” 凌窈在牌桌上叫她:“过来帮我顶几把,我接个电话。” 宋稚问秦肃:“你会打麻将吗?” “会。” 因为写作需要,他去赌场玩过,骰子、纸牌、麻将都会。 宋稚把他推到了麻将桌上。 他的上家是宋稚二爷爷家的堂哥,下家是大爷爷家的伯父,对面是姑奶奶家的表姑。 二爷爷家的堂哥出牌很慢,大爷爷家的伯父脾气急躁,嫌弃得不行。姑奶奶家的表姑忘了戴眼镜,她有三百度近视,让大家出牌的时候要报牌。 他们称呼秦肃为小秦,小秦今天一把都没胡牌,故意的。 中途,岳父大人跑出来问小秦吃不吃辣,小秦本来想说他什么都吃。 宋稚代他回答了:“他吃不了太辣,喜欢甜口。” 岳父大人把原话转述到厨房:“他吃不了太辣,喜欢甜口。” 宋稚不看牌了,也跑去厨房,已经是第三次叮嘱佟女士:“秦肃不吃葱花,不吃蒜。” 佟女士说了两声“知道了”,嫌她碍事,就把她轰了出去。 两桌牌,秦肃输得最多,大概八十几块,付钱的时候才知道打这么小。 晚饭吃到一半,凌东临和宋意楚才过来。 宋意楚满屋子瞧了一圈:“窈窈呢?” 二伯母说:“她说局里有事儿,先走了。” “她倒比我们还忙。”宋意楚跟丈夫一起落座,顺其自然地提到了新成员:“你就是秦肃吧,我是若若的姑姑。” 她递给他一张名片。 jc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宋意楚。主要业务范畴是离婚诉讼。 秦肃觉得有点烫手,收好名片,礼貌地叫了人。 这是很平常的一顿晚饭,和寻常家庭一样,大人说说笑笑,小孩嬉嬉闹闹。 秦肃收到了很多个红包,来自长辈们,红包里面装的都是一张五块的,放在一起有厚厚一叠。 宋稚说,这是老宋家的传统,因为老宋家太多人在政坛,不能大手大脚,但礼轻情意重。 散席后各自回了家,宋稚和秦肃在富林半岛留宿,老爷子睡一楼,宋钟楚和佟女士住二楼,宋稚的房间在三楼。 “你跟我爸差不多高,你穿他的衣服应该——” 秦肃过来抱住宋稚。 她把衣服放在门边的柜子上,关上房门:“怎么了?” 他下巴压在她肩上,一下一下地蹭着:“我很开心。” 他晚上喝了酒,白的混红的,宋稚嗅了酒味,转过身,亲亲他的脸。 “喝醉了吗?” 他眼睛里还算清明,就是有几分潮意:“没有,我酒量还不错。” 从饭桌上下来之后,他嘴角就没下去过,不难看出来他的好心情。他眉眼生得明艳,添一点点笑意,都好看得不行。 宋稚又亲了亲他,脸上、鼻尖,还有下巴:“我去帮你拿毛巾。” 他抱着不松手:“待会儿再洗。” 他压一些重量在她身上,手上抱得紧,是很依赖的姿态。 他应该是有几分醉意的,但醉得不深,刚刚长辈在,他装着很清醒。 宋稚怕他摔倒,扶着他的腰:“不想睡?” “嗯。”他很直白地表达了他此刻所想,“我想做*。” 宋稚:“……” 求欢求得好直接。 秦肃两只手捧着她的脸,要征得她的同意:“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们是合法夫妻。 宋稚被他抱到床上。 可能因为这是她的房间,因为被子里还有她的气息,因为旁边的照片墙上贴着她年少时的照片,他尤其得兴奋,兴奋到有点急切。 被子被踢到了地上,他问她冷不冷。 她说有一点点。 他捡起被子,盖住自己和她,然后躲在被子里吻她,不放过每一个地方。 可能因为酒精,他很大胆。 “没有套。”他停下了。 宋稚勾着他的脖子,拉他接吻:“不用。” “好。” 声音缠人,响在耳边。 秦肃还留有一点点理智:“隔音好不好?” “嗯。” 那就不用轻点。 他彻底没理智了。 ------题外话------ **** 今日份糖分已够。 597:顾起番外:醋坛子翻天了(二更 窗外,月笼人家,梦里,女孩穿着婚纱。 捧花掉在地上,花瓣碎了,落在婚纱的裙摆上。。。 “为什么要来?” “有句话要问你。” 他们在教堂。 他后背有无数枪口:“宋稚,你爱过我吗?” “我没有爱过你,从头到尾我都只想杀了你。” 周围的景象像幻影,模糊不清。 他握着她的手,抵住扳机,枪口指向自己:“好好活下去。” 画面忽然静止,像沙画被打乱,再重组,断断续续,乱七八糟。 “我们结婚吧。” “我爱你。” “你爱我吗?” “你还没说过你爱我。” “你转过身去好不好?不要看我,我不想让你看见我戴手铐的样子。” “……” 一个一个的画面不停地切换,忽而模糊,忽而清晰。 “宋稚,你有没有心?” 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仿佛只有一束光,自上而下地打下来,只落在戴着渔夫帽的女孩身上,她的帽子上锈着一把枪,她手里也拿着一把枪,枪口正指着他心脏的位置。 谁在大喊,在喝止。 她手指扣住扳机。 “砰!” 一声枪响,梦被惊醒了。秦肃猛然睁开眼,张嘴呼吸,双目毫无焦距,呆滞地看着墙顶。 床头柜的灯亮着,窗户上挂了捕梦网。 过了很久,他才缓过来,朝左边侧躺着,把宋稚抱进怀里,手上不自觉地用了力。 她咕哝了一声。 他毫无睡意,心里惴惴不安,很怕,又不知道在怕什么。 “宋稚。” 怀里的人应他:“嗯?” 刚刚梦里戴渔夫帽的女孩是她,她说不爱他。 是噩梦。 秦肃忍不住想去确认,想把梦碾碎:“你爱我吗?” 宋稚没有睁眼,还在睡。 他得不到答案开始心慌:“你爱不爱我?爱不爱我?” 她翻了个身,半梦半醒地呢喃:“顾起,我困,别跟我说话。” 秦肃身体僵住:“你叫我什么?” 他掐着她的腰,手上的力道失控,宋稚拧了拧眉,睁开了眼睛。 “什么?” 光线很暗,秦肃眼底黑得一塌糊涂:“你刚刚叫我什么?” 宋稚这才彻底清醒:“我叫了你吗?” 他手上的力道重得可怕:“你叫我顾起。”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躲开目光,说:“你听错了。” 没有。 她喊了别人的名字。 秦肃不再说话,将她的欲言又止都堵回去,吻她的时候很凶。他一只手翻过她的身体,让她趴着,裙摆被推高,他摸到了她后肩的纹身。 gq。 刚刚的梦里,她的帽子上、枪上都有这两个字母。 “嗯……” 因为夜深人静,宋稚下意识捂住嘴,声音从指缝里溢出来。 秦肃从后面,在她仰起头喘息的时候,问她:“顾起是谁?” 身体摇摇欲坠,她几乎发不出声音。 秦肃突然变了样,似乎恨不得吞了她,不管她怎么喊他,他都仍然在她身上发疯。一直到很晚,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醒来的时候,窗帘开着,太阳光很刺眼。 “几点了?” 她声音嘶哑得厉害。 秦肃坐在窗前,手里捧着一本闲书,他把书扣放在地毯上的实木小桌上,走到床边:“刚过了十点。” 宋稚挣扎着爬起来,身体像被碾过,又酸又痛。 “我给你经纪人打过电话了,上午没有行程。”秦肃坐下,拉了拉被子,盖住她光裸的手臂,“爷爷和爸妈都出去了,你可以再睡会儿,我去给你做饭。” 宋稚又躺回了被窝。 两人下午回了帝景御园的住处,秦肃没有再提昨晚的事,一切都和之前一样,宋稚都开始怀疑昨晚只是她一个人在做梦。 她下午没去工作,在家里补觉,秦肃陪她睡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去书房写稿。 她第二天起了个早,早饭后收拾了一下。 “双双已经到楼下了,我走了。” 秦肃送她到门口,与她吻别:“不忙的话,给我打电话。” “好。” 宋稚出门了。 门关上后,秦肃拨了一通电话:“帮我查一个人。” 他打给了苏家的老管家。 “他叫顾起。” 老管家问这个人有什么特征。 秦肃抬着手,看虎口的纹身:“应该跟我很像。” 宋稚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盯着他手上的纹身看。她那时的眼神,像透过他,在看别人。 找到那个人要怎么办?秦肃想了一个晚上,要让他消失。 这是第一次,秦肃意识到自己的身体里流着秦巍然的血,残忍、暴力、杀戮欲强烈。 宋稚将要饰演的角色是女警,裴双双安排了她去警局实地体验,其实没有必要,毕竟她以前是缉毒警,但这个理由又不能说,她只好去走个过场。 助理在开车,裴双双频频往后看。 宋稚问她:“怎么了?” “总感觉有人跟着我们。” 宋稚回头看看,但没发现什么异常。 不是这一次,裴双双最近老感觉后面有人,她叮嘱宋稚:“你平时多注意点,不要落单。” “嗯。” 车开往警局。 谭江靳猜得很对,凶手手法娴熟,不止做过两起案子。 另外两起是在其他城市,都是几年前的案子,凶手当时的手法不熟练,在现场留的信息很乱,再加上当年郦城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秦巍然早已被执行了死刑,所以负责那两起案件的刑警没有把这些案件联想到一起。 宋稚到警局的时候,刑事专案一组和二组的人正在开会。会议室的门也没关,宋稚从外面能看见一二。 侧写师正在做总结:“凶手男,30到40岁之间,身高在一百七十五公分以上,体型偏瘦,会画画,跟秦巍然有一定的关系,而且他非常崇拜秦巍然,不仅仅只是模仿他的犯罪手法,更甚至是膜拜。凶手应该不喜欢出门,但渴望得到关注,所以他把每一个受害人的尸体都移到了容易被发现的室外。” 有几页ppt翻得太快,宋稚没看清楚,等凌窈开完会出来,宋稚问她:“泷湖湾那个受害者叫什么?” 她隐约看到了三个字。 凌窈说:“管方婷。” 之前的报道里都用管某代称,宋稚是第一次听到全名。 “怎么了?” “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宋稚站着不动,在思考。 “凌副队。”同事叫凌窈过去。 宋稚思路又被打乱。 ------题外话------ ***** 秦肃:我绿我自己,我吃我自己都醋。 598:顾起番外:美色引诱(一更) 下午两点多,宋稚午休结束,去警局后面找了处安静的地方,给秦肃打电话。 他到阳台去接。。。 “喂。” 宋稚蹲下,捡了块石头在地上乱画:“你在干嘛?” 他在抽烟。 “在赶稿。”他背靠着阳台护栏,细长的香烟在他指尖燃烧,身后是大片的云,“你还在警局?” “嗯,等会儿要跟着刑侦队的人出任务。” “什么任务?” 宋稚说:“去抓一个诈骗犯。” 秦肃蹲下,把烟灰抖落在白玉兰的盆栽里:“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你离远一点。” 他很少在别人面前抽烟,只有烦躁的时候才会抽,借着尼古丁短暂地麻痹自己,但也抽得不多,他不会放任自己对任何东西上瘾。 “我不用下车,我和双双,另外还有一位警官在车上等。”她只是去蹭经验。 “那也要小心。” “嗯。” 一阵风过,云在翻涌,秦肃眼底依旧平静,风亲吻他指尖的烟,燃得很安静。 “下午几点回来?”他问。 宋稚说:“五点左右。” “我去接你。” “好。” 下午四点五十,秦肃的车停在了警局后门。他有三辆车,款式跟颜色都一模一样。 他上一任编辑定义过他这种行为,说他恋旧,不喜欢尝新。他不恋旧,他只是不想浪费任何一分精力去重新适应跟磨合。 他在车上等几分钟,宋稚出来了,戴着口罩,脚步迈得很快。 她上车,没有摘口罩:“你怎么捂得比我还严实?” 秦肃头上的鸭舌帽压得很低,穿一身黑色:“那些受害者家属都认得我的脸,你被拍到跟我在一起对你不好。” 他跟宋稚在一起之后,一直把自己藏得很好。 反而是宋稚,不想委屈他:“拍到就拍到,总不能一直藏着。” 他俯身过去,隔着口罩碰了一下她的唇,手绕到右侧,把她的安全带系上:“我藏就行,你不用藏。” 他发动车子,车速不急不缓。 宋稚没再说这个,心里也早就有了打算,等案子真相大白,等她退圈,等她不再被关注,他们就不用躲躲藏藏了。 “晚饭去哪吃?” 秦肃看着前面的路:“在家里吃?” “你做?” “嗯。” 秦肃的厨艺很不错,他做的牛排和意面不比西餐厅的差。 宋稚夸他厨艺好,他随口说是从小练出来的。 她又心痛了一下,脑子里有了画面,十三岁的少年自己给自己做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碗,万家灯火和阖家团圆的时候,他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贴对联,不哭不笑,独自长大。 她应该早一点找到他。 牛排端上桌,他问:“要不要喝点酒?” “好啊。” 他去拿了一瓶龙舌兰,一瓶白兰地,还有一瓶白酒。 裴双双叮嘱过他,让他不要让宋稚喝太多酒,尤其是别让她混着喝,容易醉。 他把白兰地和龙舌兰按比例混合,放在蜡烛上稍微加热,最后兑上白酒,轻微摇晃。 宋稚支着下巴,满眼新奇:“你会调酒?” “会一点点。” 他去阳台,摘了几片薄荷,折碎后放进酒杯。 宋稚眼神崇拜得不行:“你怎么什么都会?” 他是顾起的时候,也什么都会,不仅会杀人、会爆破,会赌石、会操盘,还会煮茶、会作画,甚至会制毒。 红三角的顾五爷,从来不是莽夫,是权贵,懂谋略,也懂风雅。 秦肃把酒杯推到宋稚面前:“尝尝。” 她尝了一口。 “很好喝。” 她把杯子推回给他,想让他也尝尝。 他端起来喝了一口,手撑在桌子边缘,倾身吻住她,几滴晶莹的液体从他们嘴角溢出,但大部分都在唇舌勾缠时喂进了她腹中。 酒很烈,但不呛喉,像他一样。 一个湿漉漉的吻,缠绵悱恻到有点色情,诱惑力太强。 宋稚被吻得很动情,张着嘴微微喘着:“你今天怎么了?” “嗯?” 他明知故问。 宋稚怯怯地伸出舌尖舔吻他,双手攀着他的脖子,抬起身体,配合他悄悄滑进去的手:“你在勾引我吗?” 是的。 他有意勾引,一个吻一个吻地让她发昏,最后把混合的半瓶酒都喂给了她。 而他,始终清醒。 桌上的牛排几乎没动,宋稚已经握不住刀叉了,她两只手趴在桌子上,仰着头:“你不要动。” 秦肃没有动。 她嘟囔:“你晃得我眼花。” 她终于醉了。 秦肃拉动她的椅子,把她拖到身边:“宋稚。” “嗯?”她睫毛潮湿,像不堪负重,恹恹地一垂一耷着。 秦肃托着她的下巴,让目光相撞:“我是谁?” “秦肃。”她突然笑起来,“我老公。” 说完她就往后仰。 秦肃拉住她:“能坐直吗?” 她摇摇晃晃,伸出两只手,直直地压到他肩上:“不能,要你抱着。” 秦肃一只手绕到她腰后,扶住她歪歪扭扭的身子,他低下头来,视线编织成一张网,把她的影子困在瞳孔里。 “宝贝儿,看着我。” 宋稚突然安静,像中了蛊,听话地抬起了雾蒙蒙的眼睛。 他的声音像缠着糖丝的毒药,催人昏沉:“顾起是谁?” ------题外话------ ***** 顾美花:快,叫我宝贝儿~ 599:顾起番外:道明前世今生(二更 他的声音像缠着糖丝的毒药,催人昏沉:“顾起是谁?” 宋稚仰着脸,伸手碰到他的眼皮,指尖轻轻地拂过:“是你。” 酒意洇湿了她的眼睛。。。 她流泪了吗? 她眼角红了,潮湿的睫毛像雨打过的蝶翼,脆弱不堪。 秦肃握住她的手,拿开:“你把我当成他了?” 声音好冷。 宋稚摇头,眼更红了:“你就是顾起啊。” 秦肃握在她手腕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眼里掀起了狂浪:“你爱他吗?” “爱。” 她回答得毫不犹豫。 秦肃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压抑克制着要破体冲出来的情绪:“你爱我吗?” “爱。” 她同样毫不犹豫。 秦肃箍着她的腰,恨不得折断:“为什么爱我?” 她还醉着,眼里荡着一圈一圈涟漪,像下着雨的湖面,那样美,杀人无形。 “因为你是顾起。” 用力绷着的手指隐隐发青,秦肃收回手,推开她:“我是秦肃。” 她身体往后,背部撞上了椅背。 “疼……”她皱着脸,用一双梨花带雨的眼睛控诉他,就好像他做了天大的错事,“你弄疼我了。” 因为醉酒,她鼻尖透着红,眼里含着一汪湿透了的春水。 可怜又娇气。 他快要心软了。 偏偏这时候她叫他:“顾起。” 她好像也知道他生气了,伸手拉他的衣服,讨好似的轻轻拽着:“顾起。” “顾起。” 这是踩在他心头上点火。 秦肃把袖子从她手里扯出来,带着一股狠劲儿:“我是秦肃。” 想杀人。 想弄死那个叫顾起的奸夫。 “秦肃。”她终于知道改口了,扭着身体把后背给他看,语气带着哭腔,很委屈,“我这儿疼。” 秦肃没真用力。 她借酒在装疼,喝了半瓶酒,把平时的理智和机敏都丢掉,撒最软的娇,纵最狠的火。 她两手撑在双腿间,身体半蹲起,仰着下巴凑过去亲他。 “秦肃。” 一会儿是刀子,一会儿是糖,秦肃要被她玩死了。 他那么骄傲的人,在知道了自己只是替身之后,脑子里第一想法居然是弄死正主取而代之。他都没有自尊心,嫉妒之余,最冲击他大脑的情绪竟然是害怕,怕被取代,怕不被爱。 他明知道她嘴里的疼是装的,可还是心疼,还是没有躲,认命地低下头,任她亲。 “宋稚。” “听好了。”他扶着她坐正,“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了,忘了他,只能爱我。” 因为是他认输,所以再强硬的话里都会掺着几分央求。 他捧着宋稚的脸:“说你爱我。” 醉鬼说话没过脑:“我爱你。” 秦肃觉得自己像个疯子:“只爱我。” “只爱你。” 不够。 他觉得一点都不够,抱着她去了浴室,把所有的灯都打开。 浴缸里放满了热水,玻璃门上全是水雾。 滚烫的唇印在滚烫的皮肤上。 “喜欢我这样吗?” 宋稚说不出话来。 “喜欢吗?” 她酒醉缺氧到快要窒息:“嗯……” 这才乖。 秦肃继续吻她的身体。 “他有没有这样亲过你?” 宋稚刚张嘴,被他用手捂住了:“不准提他。” 他跟分裂了一样,疯狂想知道那个顾起对她做过什么,又害怕听到任何关于他的事情,这种矛盾又极端的心理快要把他逼疯。 后面,宋稚酒醒了,秦肃继续发疯。 屋外月亮被一片云勾缠,天黑得像浓墨,路灯把夜色烫了一个洞。 宋稚醒来时枕边没有人,身上穿着秦肃的家居服,到大腿那么长。她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起身出了卧室。 光从阳台照进来,落一片在客厅,秦肃就坐在那一片光里。 他放下报纸:“洗漱了吗?” 宋稚摇头。 她光着两条腿,内侧皮肤上还留着他昨晚掐出来的痕迹,那种力度不会让人疼,会让人骨头酥。 “去洗漱,早饭好了。” 秦肃起身去了厨房,绝口不提昨晚的事。 宋稚去浴室洗漱,盯着镜子,脸越来越红,她醉酒不会失忆,脑子里把昨晚浴室里的片段全部过了一遍。 她洗漱完,坐到餐桌:“我有话跟你说。” 秦肃把温好的牛奶放到她面前:“先吃饭。” 他煮了瘦肉粥,还煎了荷包蛋。他厨艺挺好,但似乎不太会煎蛋,蛋黄总溢出来。 “我帮你请了假,吃完饭和我去一个地方。” 宋稚抬头:“去哪儿?” “纹身店。” “去纹身店干嘛?” 他没说。 去纹身店的路上,宋稚想了很久的措辞。 “秦肃,”她正色,“你信前世今生吗?” 秦肃一秒都不考虑:“不信。” “……” 话全让他堵死了。 ------题外话------ ***** 顾最美:秦哥哥,你好会哦~ 秦肃:你教得好 600:顾起番外:就要吃自己的醋 话全让他堵死了。 她换个方向:“你不觉得你手上的纹身跟我后背的很像吗?” 除了字母几乎一模一样。。。 “是很像。”车靠边停下,秦肃转头看她,“所以我成了他的替身。” “……” 宋稚严肃地纠正:“你不是替身,你是正宫。” 正宫替她戴好口罩,拉着她下了车,走进一家纹身店。 “欢迎光临。”纹身店的老板染了一头时尚的雾霾绿,“店里正在搞活动,情侣纹身可以打七折,两位有需要吗?” 情侣的氛围看着不太妙。 “把你后背的纹身洗掉。” 不是商量,秦肃的语气很强硬。 都不给机会解释,宋稚也有点生气:“不洗。” “只洗掉字母。” “不洗。” “我求你。” 根本不是求人的语气,他凶得很。 宋稚甩开他的手:“不要。” “宋稚!” 她好气:“要我说多少遍,你不是替身。” 呵。 霸道女总裁的替身小娇夫。 好俗套啊。 “excuse me。”雾霾绿翘着兰花指发飙,“店里还要做生意,要吵架请出去,ok?” 宋稚说了声抱歉,转身出去。 秦肃跟上。 街上人来人往,她走进了一条没有人的小巷子。 秦肃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你先别说话,”宋稚说,“让我把话说完。” 他不说话,听着。 她把口罩摘了,想了想怎么开口。 “有前世今生,我记得我的前世。” 她跟顾起有几年的故事,但汇总起来好像也没有几句。 “前世我叫宋稚,”她看着秦肃,“你叫顾起。” 前世今生? 秦肃不信这个,太扯。 他试图在宋稚的神色里找出一点点蛛丝马迹,但是没有,她目光太认真,不是开玩笑。他沉默了很久,大脑在挣扎、在质疑、在串联过往的所有细枝末节,试图否定这个颠覆了他认知的轮回论,可是他否定不了。 “我跟他长得一样?” “不一样。”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是顾起?就凭一个纹身?”他很生气,不是气她,是气自己这样被动。 前世太虚幻了,让他怎么争?怎么弄死奸夫? “我不会认错。” 宋稚很笃定,确信他就是顾起。 但秦肃不确定:“万一你认错了呢?”他直视宋稚的眼睛,步步紧逼,“如果出现一个比我更像他的人,如果出现一个也有这一样纹身的人,你要怎么办?要抛弃我?要去找他?” 宋稚摇了摇头:“我认出你不是因为这个纹身。” “那是因为什么?” “你身上有他的影子,眼里也有。” 她又是那种眼神,悲凉、凄楚,有说不清的思绪,道不尽的情:“看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他。” 这个理由说服不了秦肃,太抽象,无凭无据,他没法不往坏处想,如果不是呢?如果出现了更像的呢? “如果我不是顾起——” 宋稚没听完他的假设:“没有如果。” “所以你爱的是他,不是我。”他还是生气,气这个境地让他毫无办法,“这样看来我还是替身,更高级的替身。” 绕了一大圈,绕回了原点。 宋稚原本以为困难的是劝他相信前世今生,但没想到问题是他还吃自己的醋。 她走上前,拉拉他的袖子:“你不要钻空子。” 秦肃把手抽走,不让她拉:“他是做什么的?” 他非要比一个上下出来。 关于红三角的事,宋稚并不想告诉他,她简明扼要了一下:“做坏事的。” 秦肃定定地看着她,仿佛在质疑她的眼光:“那你爱他什么?” 她不回答,垂着眉眼。 她又在难过,就像上次在床上他提到杜冷丁时那样。之前没有注意,现在联想起来,似乎每次她想到那个人都会难受,既然这样,为什么还忘不掉呢? 他一定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总让她哭。 秦肃主动伸手牵她:“我没做过坏事,每年都捐一个亿,钱不少,长得也还行,我不会让你哭,不会让你难过。”他握紧她的手,拉到怀里抱着,“宋稚,你忘了他,只爱我行不行?” 她坚定不移:“你们是同一个人。” 秦肃一个空子钻到底:“在我这里不是。” 现在有另外一个问题,宋稚很好奇:“你每年都捐一个亿?” “嗯。” 从他继承了他母亲的财产开始,每年捐一个亿。 宋稚觉得不可思议:“你是慈善家吗?” “不是。” “那为什么捐那么多钱?”一个亿可不是小钱。 因为他反复做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戴着渔夫帽的女孩子,看不清脸,叫他不要作恶。 她的帽子上绣了一个图案,就是他手上纹的那个,除了字母不一样。 “你有没有跟顾起说过不要作恶?” “我说过。”宋稚心头在发颤,“所以你才捐款?” 秦肃嗯了声:“梦到过。” 听着就很荒诞。 他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很庆幸,又很不甘心。 但宋稚很高兴,弯着眼睛笑:“你看,这就是证据,你们是同一个人。” ------题外话------ ***** 像两只菜鸡互啄。 今天没有二更,接下来的四天估计没时间码字,要去上海参加年会,建议养几天 601:顾起番外:和老婆吵架后离家出走了(一更 天光野史有言:九重天光上,雪岭桃花一夜遍开。 斗法台上,万相神殿的一众弟子正在斗法。。。吟颂肩中一掌,后退了数步,有血从嘴角溢出。 灵越立马收手:“师妹!” 吟颂被果罗送去了四重天光东问那里,灵越回九重神殿禀报。 “师父。” “何事?” “师妹受伤了。” 重零没有细问,手里的天命折子未曾再翻动一页。 咚、咚、咚。 金轮钟响,天光终于暗下。 殿外有客来访,东问起身,从殿中出来:“神尊。” 重零孤身前来,身上的银色氅衣还沾着九重天光的寒意,他手中提着一盏九曲玲珑灯,灯光宛若霜白,将侧影映得冷然。 “她如何了?” 东问摇头。 “摇头是何意?” “我才疏学浅,诊断不出来。照理说她在万坨罗的伤早就好了,就灵越那点修为,根本伤不了她。”东问话音稍稍停顿了片刻,“我听果罗说,吟颂近来常犯心疾,我思来想去,问题应该出在你的那根肋骨上。不过有一点解释不通,神尊您的原身是冰魄石,冰魄石没有心脉,吟颂如何会患上心疾?” 难不成石头也有心? 东问没敢多问。 “劳烦了。”重零将灯芯捻灭,九曲玲珑灯立马幻成一朵莲,嵌进他大氅的衣摆上,银白色里添了一抹淡淡的嫣红。 吟颂在东问炼药的偏殿里,重零让守在门口的仙娥退下。 她还在昏睡。 重零掀开床帘坐下,借着殿内的夜明灯,看她眉宇紧蹙。他在手心凝出蓝色的焰,隔着一个指尖的距离,把掌心覆到她心口。 等她眉宇松开,他才抬高手,想碰碰她的脸,快要碰到时他恍然清醒,指尖蜷起,又收回袖中。 他起身,稍稍站远:“吟颂。” 吟颂睁眼。 “师父。” “还疼吗?” 她摇头:“不疼了。” “那回万相神殿吧。” 重零先一步离开。 半轮金轮钟后。 “折法神尊。” 是果罗来求见。 岐桑支着下巴在枣树下睡觉,没睁开眼,嗯了声。 果罗说:“我师父有请。” 树下摆了张珍珠白的美人榻,岐桑在榻上翻了个身,拿了后背对人:“本尊要睡觉,没空。” 果罗没有多言,回了万相神殿复命,他刚把岐桑的原话转述完,就听见一声懒洋洋的抱怨。 “大晚上不睡觉叫我来干嘛?” 说要睡觉的岐桑还是来了。 重零摆了摆手,让果罗退下:“陪我喝几杯。” 酒桌摆在了正殿后面的观天亭里。 岐桑鼻子灵,一嗅就知道是披宿神尊酿的离人醉,他端了一杯,小饮打趣:“是谁说酒是俗物来着。” 他贪杯,重零以前常训他,说他兽性未除,贪好俗物。 以前的重零当真是块又冷又硬的石头。 “岐桑。” “嗯。” 石头如今也学会了借酒浇愁:“我错了吗?” 岐桑端着酒杯,碰了碰他的杯子:“你没错。” 冰魄石是这世间最坚硬的石头,谁都不能怪石头没有心,更不能怪他肩上还有苍生。 “那谁错了?” 岐桑指了指头顶:“天光错了。” 重零不说话,一杯一杯地喝。岐桑也不说话,一杯一杯地陪他喝。 拂风酿的离人醉是烈酒,穿肠灼肺。 “岐桑。” “嗯。” 重零仰着头:“我能不能把天光打下来?” 岐桑笑:“打下来要干嘛?” “送给吟颂。” 那十二凡世就要归于混沌了。 岐桑把重零的酒杯拿走:“你醉了。” 嗯,醉了。 那他便胡言乱语:“吟颂像我,应该也不喜欢天光。” 不喜欢天光这种话,岐桑说得,戎黎说得,唯独高居九重天光的重零说不得。 “她喜欢桃花。” 他不用杯子,拿起酒壶,往喉咙里倒酒,把衣襟弄湿。 “岐桑。” “又干嘛?” 他起身,扯岐桑的袖子:“陪我去摘桃花吧。” “你烦不烦。” 岐桑还是陪他去了东丘,摘了满袖雪岭桃回来。 一大早,万相神殿里最不稳重的灵越就在外面吵吵闹闹。 “师妹!” “师妹你快出来!” 吟颂从殿中出来。 灵越兴奋极了:“你快看,桃花!” 吟颂抬眸,目光所及处,处处桃花开。 不知道为何,她心口又开始疼了。 ***** 保姆车停在了纹身店附近,宋稚从自己的车上下来,上了保姆车。 裴双双让助理叫个代驾,把宋稚那辆车开回去。 “秦肃呢?他不是说你今天没空吗?” 宋稚把帽子和围巾摘下来:“他回泷湖湾了。” “你们吵架了?” 算吵架吗? 宋稚回想了一下。 “你看,这就是证据,你们是同一个人。” 可能因为秦肃没有顾起的记忆,找不到任何代入点。 “我不管这些,你就当让让我,忘掉他行不行?” 她摇头:“不行。” “那把纹身洗掉。” 她还是摇头。 当时秦肃只是看着她,眼神很受伤,但也没再说什么,接着他接了一个电话,挂完电话后他说:“我回一趟泷湖湾。” 他给裴双双打了电话,等保姆车到了才离开。 “所以,”裴双双大胆猜测,“他这是离家出走了?” 秦肃没说回去干嘛,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宋稚用虚心取经的表情看裴双双:“是吗?” 从来只走肾的裴双双:“你问我?” ------题外话------ ***** 恢复更新 602:顾起番外:猎杀时刻 从来只走肾的裴双双:“你问我?” “当我没问。” 车开往电视台,中途宋稚接了一通电话。。。 “喂。” “他估计已经察觉到了。” 电话那边说了什么裴双双听不到,就听见宋稚说:“我想试试,我昨天提的那个方案。” 然后那边又说了什么,然后宋稚挂了电话。 裴双双问她:“什么方案?” “没什么。” 裴双双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她不觉得没什么。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我?” 宋稚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瞒你。” 刚刚那通电话的来电显示裴双双看到了,是刑事专案一组的队长老许。 “你昨天跟专案组的人开了半个小时的会,都说了什么?”那半个小时,她被宋稚叫去买下午茶了。 宋稚表情自然,没有撒谎的痕迹:“就那个诈骗犯的事。” “是吗?” “不然呢?” 裴双双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警局。 老许挂完电话,叮嘱同事老林:“宋稚那里要盯紧了。” “明白。”老林见办公室的门没关紧,过去把门关上,“许队,真不告诉凌副队?” 老许摇了摇头。 “万一宋小姐出了什么事——” “必须万无一失。” ***** 宋稚今天只有一个行程,去电视台录影,是一档室内综艺节目。她不太喜欢上综艺,但这个节目的收视率一直很好,她有部作品快要上映,裴双双看中了节目的宣传效果就替她接了。 这期的嘉宾不止宋稚一个,电视台给她安排了独立的化妆间,化妆师cathy是她自己带过来的人。 节目里可能需要玩游戏,cathy帮宋稚做了偏日常一点的造型。 裙子已经准备好了,cathy刚要摘下她的发卡,她制止了:“这个不用取下来。” 今天录影要穿的衣服都是黄色系,宋稚头上那个发卡是一颗粉色的“心”,大拇指那么大,铁制的,说实话有点土。 cathy也不好直接说土:“这个发卡和你今天的造型不太搭。” 宋稚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发卡有点靠前,往后推了推:“没关系,就这样。” 裴双双在旁边刷手机,抬头看了一眼:“秦肃送你的?”有点土啊。 宋稚没否认。 裴双双在心里吐槽:直男永远的审美——死亡芭比粉。 手机铃声响了。 裴双双接完电话:“我要回公司一趟,等你录完我再来接你。” 宋稚嗯了声,让她开车小心。 从化妆间出来,裴双双回头看了好几次,总觉得后面有眼睛在看她,但回头一看,只有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一个个忙忙碌碌、来来往往。 离节目开录还有四十分钟。 宋稚已经换好衣服了:“小桑,你去帮我买杯咖啡。” 化妆师刚刚出去了,化妆间里除了宋稚,只有助理小桑和保镖阿柯在。 “哦。” 小桑出去买咖啡了。 宋稚玩了会儿手机,从包里摸出一包烟来,但打火机没找到。 “你抽烟吗?”她问阿柯。 阿柯站在门口的位置:“我吗?” “嗯。” 阿柯有一米九,是一名退役军人:“我不抽烟。” “那你没有打火机咯?” 他点头。 宋稚捻着烟,放到鼻尖前嗅了嗅,她以前不抽这个牌子,但她见秦肃抽过,在事后的时候,所以她买了这个牌子的女士香烟。 “去帮我借一个吧。” 阿柯说好,出了化妆间。 前后不到半分钟,宋稚也出了化妆间, 走廊的工作人员过来问:“宋老师,您怎么出来了?有什么吩咐可以喊我们。” “我去抽根烟。” 宋稚去了楼梯间,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还有一个纯黑色的打火机。 她和秦肃闹别扭的时机刚刚好,他要去泷湖湾,她故意不哄、不挽留,因为要做一些他一定不会让她做的事。 嗒的一声,火焰升起,是幽幽蓝色,焰光摇晃,映在墙上,在昏暗的楼梯间里,像魑魅的影。 她咬着烟靠近火种,就在这时,一只手伸向她后背。 她低头,看见了手的影子,下一秒,口鼻被捂住。 ***** 泷湖湾的住户陆陆续续都搬走了,十九栋的二十四楼只剩一户人家还没搬走,住在2402。 门推开,一只脚迈进去,里面的窗帘全部紧闭着,灯光骤然亮起。 “别动,手举起来。” 对方抬起头来。 屋里有人,全是警察,老林看着那张脸,完全没想到:“怎么是你?!” 是秦肃。 老林收起枪:“你来这儿干嘛?” 秦肃来之前收到了苏家那边给的情报:“管方婷遇害之前,接到过一通电话,对方声称自己是秦巍然的学生。” 他本来不想管这件事,但他现在已婚,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他不想他的孩子被别人指着说是杀人魔三代。 所以他来了。 “捆绑尸体的打结方法出自一个登山俱乐部,两份名单里只有一个人重叠。” 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曾钰。 但秦肃没有任何确凿证据,目前都是推测。 老林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他,这时电话响,是局里打来的。 “喂。” 那边很简短地说了什么。 “我知道了。”老林挂掉电话,对秦肃说,“你太太被人绑走了。” ------题外话------ **** 宋稚在警局的时候,参与了某些事,还有一些细节,后面倒叙会写 603:顾起番外:绝地就要反杀 宋稚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很吵,隐约有哭声。她稍微动了动,发现手脚都被绑着。。。 “醒了。” 是男人的声音。 宋稚试图坐起来,身体却提不起劲:“这是哪?”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眼前有黑布,只能捕捉到很模糊的轮廓:“你是谁?” 一只手伸过来。 她没有躲,眼睛上的黑布被人扯下来,光线突然刺激瞳孔,她下意识地侧头躲避。 “你好呀,宋稚小姐。” 宋稚抬头,在刺眼的白炽灯里看清了男人的脸。 他皮肤很白,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 “我叫曾钰,这里是我的画室。” 是他。 宋稚在泷湖湾的后门附近见过他一次,就是那次,她无意间看到了管方婷的名片。 她把视线从曾钰脸上移开,向四周环顾。 这里应该是地下室,潮湿阴冷,没有窗户,也没有光照,墙面都脱落了,墙上挂着几幅女人的裸体画,用色很胆大。地上散乱地放着几个画架,有些还罩着白布,画架旁边有颜料盘,画笔还是湿的。 再往左,有一个铁笼子,笼子里锁着一个女人,浑身赤裸。 “她是我的新作品。”曾钰指着笼子里的女人。 墙上一共有六幅画,笼子里是第七个,不过警方还以为只有五个受害者。 曾钰吹着口哨,坐在画架前,把颜料调好,是血一样的红色。笼子里女孩呆呆地坐在铺着白色床单的医用推床上,她目光涣散,身体在发抖,身上不见外伤。她不敢叫喊,只敢捂着嘴呜咽。 口哨声停下,曾钰抬头,镜框后的眼睛很秀气:“别动哦,乖。” 他落笔,画女人的裸背。 整个专案一组几乎都出动了,五辆便车行驶在主干道上。 在电脑前操作的同事突然变了脸色:“许队,定位出问题了。” 老许心脏差点蹦出来:“怎么回事?” “可能被发现了。” ***** 地下室上面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有哭声? 宋稚侧耳细听,微微一转头,看见了身后的镜子,她还穿着录节目的黄裙子,妆发整齐。她压低脑袋,看自己发间。 “你是在找这个吗?”曾钰把颜料盘放下,然后从地上捡起一个拇指大的物件,用罩着画架的白布擦了擦上面的红色颜料。 是宋稚的粉色发卡,发卡后面的微型定位已经被扯烂了。 “当大明星不好吗?非要跟警察玩。”他把手上沾到的颜料擦到围裙上,“他们好蠢,从昨天起就一直跟着你,当我瞎呢。” 他笑了。 笼子里的女孩抖得更厉害了。 “别跟他们玩。”他走向宋稚,因为很瘦,笑起来颧骨很高,“跟我玩好不好?” 宋稚坐在地上,不断地往后退:“别过来!” 他又笑了。 笼子里的女孩开始尖叫。 他弯腰蹲下,把发卡夹在了宋稚的头上。 那个发卡不是秦肃送的,是专案组的老许给的。昨天的午饭宋稚是在警局的食堂里吃的。 饭后,裴双双给了她一瓶旺仔牛奶。 她在发呆。 裴双双喂了一声。 “我想起来了。” “什么?” 她想起来在哪儿见过管方婷的名字了。 旺仔牛奶没喝,她跑去了刑事专案一组的办公室,大家都在忙,最近因为那桩模仿连环杀人案,同事们根本没有午休时间。 凶手太嚣张,近来作案频繁,像是在挑衅。 小办公室的门没锁,年过半百的老刑警扶着桌子就跪下了:“老许,我等不下去了,你帮帮我,不管用什么法子,帮我救救小勉。” 前几天发生了一桩失踪案,失踪女性叫王勉,是在校大学生,她的父亲就是下跪的这位,专案组的老组员,王平清。 老许赶紧扶他起来:“起来说话。” 王平清快到退休年纪了,但身体健朗,就是这几天突然老了,生出了白发。 “都已经七天了,我家小勉可能、可能……” 因为宋家和苏家来打过招呼,泷湖湾的连环杀人案要秘密调查,所以王勉失踪多天,都一直没有曝光,只是各大院校、单位都接到了通知,让女性多加注意,并且加强了帝都的夜间巡逻。 可王勉还是失踪了,偏偏她还是警察的女儿,就好像在故意下战书。 老许不敢多说,怕老同事承受不住:“你先别着急,不一定是那家伙干的。” 王平清也是老警察了,还不糊涂:“肯定是他,他在向我们示威,因为宋家那边,他的案子没有得到大众的关注,所以他才盯上了我女儿,他要报复我们警方。” 凶手杀了人之后,还要把尸体吊挂在显眼的地方,犯罪心理师分析:凶手不仅张狂自负,还很想博关注。 宋稚敲了敲门。 老许和王平清转头看向门口。 她进来:“许队,能不能谈谈?” 之后,专案一组的部分组员开了个小会,商议下午抓诈骗犯的事,宋稚也在,裴双双去买下午茶了。 两点多,会议结束,宋稚的午休时间也结束,她去警局后面找了处安静的地方,给秦肃打电话。 “喂。” 宋稚蹲下,捡了块石头在地上乱画:“你在干嘛?” “在赶稿。”秦肃问,“你还在警局?” “嗯,等会儿要跟着刑侦队的人出任务。” “什么任务?” 宋稚说:“去抓一个诈骗犯。”下午确实要去抓一个诈骗犯,她也确实要去蹭实战经验。 他叮嘱:“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你离远一点。” 她犹豫了挺久,没说连环杀人案的事:“我不用下车,我和双双,另外还有一位警官在车上等。” “那也要小心。” “嗯。” 那之后,警方的人就一直秘密跟着宋稚。秦肃那里她一句都没提,提了这个计划就肯定要泡汤,因为他绝不可能同意。 凌窈同样也不知情。 现在宋稚失联了,她去踹了老许办公室的门:“是谁的主意?” 正好局长也在。 局长不作声,局长有点怵这些官n代。 老许说:“是宋小姐自己提出来的。” 瞒着凌窈也是宋稚的意思。 凌窈想踹人了:“她提出来你们就让她去?” 老许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妥,但失踪的是老队友的女儿:“王勉已经失踪了八天,再找不到第一现场,人可能就——” “那也不能让她去找。”凌窈满眼火气,目光一扫过去,把局长一起烧,“领国家工资的是警察,不是她。” 局长喝了口茶,缓解缓解紧张。 “陈局,”下边同事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宋家老爷子来了。” 陈局想引咎辞职。 老爷子由宋钟楚陪着,拄着拐杖就来了,脸上除了焦急,别的什么情绪都没有,也没有追责,进来就握住了陈局的手,两眼发红。 “陈局,我孙女要劳烦你们多费心了。” 说不出冷汗是假的,陈局打算回头踹死老许:“宋老您放心。” 老爷子怎么能放心,握着拐杖的手都在震颤。他血压高,凌窈担心他受不住。 “外公,您先回家歇着,有什么进度我一定第一时间跟您说。” 老爷子直接坐下了:“我就在这里等。” 陈局感觉心脏上被压了一千斤重的石头,亚历山大得很。他给老爷子倒了杯茶:“宋老,你在这坐着,我出去安排工作。” 老爷子拍拍他的手:“麻烦了。” 是麻烦了。 虽然说计划是宋稚主张的,但如果出了问题,警局一定得担。 陈局先安排人重新捋线索,看有没有新发现,另外向特警队和其他支队都发了求援,动用了所有能动的警力。 特警队那边很头疼:“让我们怎么找?一点线索都没有。” 陈局说:“就是把帝都一寸一寸挖了,也得把人挖出来。” 特警队那边没再说什么,去“挖”人了。 整个警局氛围都很紧张。 老蒋私下跟老许说:“宋老爷子还挺——” 意思是老爷子居然没发火,没责怪。 陈局在后面幽幽地接话:“脾气好?” 呵呵。 没见过世面。 “宋稚要出了点什么事,不说你们,老子脱了警服都算轻的。” ------题外话------ ***** 有一个基友跟我说,卡文的时候就写船戏。 我觉得特别有道理。 604:顾起番外:宋稚超A虐变态(一更) “宋稚要出了点什么事,不说你们,老子脱了警服都算轻的。” 刚好,老林回来了。。。 老许立马问他:“怎么样了?” “泷湖湾的门卫说曾钰外出写生去了,监控没有拍到,蹲了一天没蹲到人,2402那边都找过了,除了一堆宋稚的照片之外,没有什么特别发现。” 旁边的同事老蒋提出疑问:“他拍宋稚干嘛?难道早就盯上她了?” 这老林就不知道了。 “那些照片是用来脱罪的。”和老林一起进来的秦肃开了口。 大家都看向他。 他眼波太平静,情绪没有表露:“曾钰是高智商罪犯,不会毫无计划就绑人,他今天敢来电视台,肯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私生饭比杀人犯的罪轻多了。” 所以曾钰家里很多宋稚的照片,如果曾钰被列为了嫌疑人,他也可以用私生饭作为理由,来解释跟踪和绑架行为。 “你是?”陈局没见过秦肃。 秦肃没说自己是谁:“反而是你们警方。” 他只说了半句,但眼神在传递他的愤怒,在说——比起罪犯,你们愚蠢至极。 老许无话可辨,对陈局说:“他是宋稚的丈夫。” 宋稚因为角色来警局体验的第一天就给大家发了喜糖。 “把这个案子的所有案件信息都给我。”秦肃说。 陈局从头到尾都很懵逼。 老林和老蒋看队长眼色行事。 老许发话:“给他吧,刑侦是他的老本行。” 老蒋小声问老林:“他干过警察?” 老林因为两起连环杀人案早就把秦肃查得透透的:“他是犯罪小说家,光模仿他书里犯罪的就被抓到了好几个。” 不过他书里的案子都有漏洞,模仿就大概率会被抓。 秦肃跟老林去了小办公室。 老许挺佩服秦肃的,老婆被变态杀人犯抓了,他还能那么镇定,那么有条不紊。 安排好排查搜罗工作之后,陈局把老许叫到一边,先踹了他一脚。 “你不是知道宋稚的身份吗?怎么还敢让她去冒险,谁喂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老许抱着脚哀嚎:“昨天上午我带宋稚去了训练场,十枪,她就打了一个孔。” 一个孔? 陈局惊呆:“神枪手?” 不是说当明星之前是学医的吗? 老许很肯定:“她绝对练过。”老许也不是乱来的,他相信宋稚。 所以,别太绝望。 某些人,也别太嚣张。 地下室的上面仍然有隐隐约约的哭声,断断续续的。 什么地方一直会有哭声呢?难道是火葬场? 宋稚正想着,针头刺进了她皮肉里,透明的药液慢慢被推入。 “这是什么?”她表现出很害怕的神情,并且适当地颤抖,这些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因为她是演员。 曾钰应该很不喜欢晒太阳,皮肤白得像得了病:“让你乖乖听话的东西。” 药物注入后过了将近十分钟,他去把笼子打开,再回来解开宋稚的绳子,冰凉的手摸到她腰间的拉链。 他总是喜欢笑,发狠笑,发疯也笑,发癫还笑:“要我帮你脱吗?” 看着他眼睛的时候,就像冰凉的软体动物趴到了皮肤上,像湿湿滑滑的舌头在舔耳廓,让人恶心又毛骨悚然。 宋稚往后倾斜,躲开曾钰的手:“不用。” 说完,她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掰。 她就等松绑了,迷药卸了她七八分力道,她只能用技巧,捏住了曾钰手腕的某个穴道,让他身体短暂麻痹,再趁他动不了的那个瞬间,一脚将他踹在地上。 她在枪林弹雨里闯了那么多年,会干不过一个变态?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取下金属耳环,用尖锐的边角划破手臂,疼痛让她暂时清醒,她甩了甩头,走到曾钰面前。 “那个定位就是用来迷惑你的,我才是王牌。” 这才是她真正的计划,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曾钰试图爬起来,手暗暗伸出去,摸到注射针头:“你是警察?” 反正是一只脚已经进了棺材的人,告诉他也无妨。 “缉毒三队,编号9521。”宋稚一脚踩住他摸到注射器的手,“把手机给我。” 曾钰盯着她,瞳孔里的火焰在燎原。 宋稚才不跟他耽误时间,拿起旁边的椅子就狠狠往他头上砸,砸得他脑袋鲜血直流。 她再说一次:“手机给我。” 不然直接弄死。 精神变态也就欺负弱者,这个世道,还是拳头和枪杆子说了算。 曾钰像个疯子一样在笑,把手机递上了。 宋稚先用绳子把他绑住,然后打开手机定位,拨了120和老许的电话。 十一点三十七分,警局。 技术组的同事在分析声音,那是上一位受害人打到公司的求救电话,但全程只有四秒,受害人连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就被挂断了。 技术人员把杂音去掉了,然后放大其中的某一段声波。 老许反复听了好几遍:“好像是哭声?” 老林听不出来:“是受害人在哭吗?” 老许摇头:“不止一个人。”他看向秦肃。 秦肃用了二十分钟,捋完了所有案件资料,他打开地图,排除有监控的各条主干道,结合受害人末次出现的地点,最后锁定了范围。 “万安殡仪馆。” 老许跟不上他的思虑:“什么?” 秦肃额头上有密密麻麻的细汗,唇色很白,除了唇角被咬破的地方嫣红:“第一案发现场,万安殡仪馆。” 哭声就是来自地下室上面的殡仪馆。 老许拿起对讲机:“万安殡仪馆,快,行动!” 这时。 老许的电话响了,他把免提开了,蹲下拉开抽屉,拿出配枪。 电话那边:“喂。” 秦肃立马转头,看着桌上的手机。 是宋稚的声音:“我是宋稚。”她说,“我在万安殡仪馆下面的地下室里。” 救护车和警车几乎同时到。 宋稚最先看到了秦肃。 ------题外话------ **** 关于更新,我很抱歉,都是我个人的问题,状态非常不好,很压抑,很低谷,不想写东西,不想碰任何跟书有关的,甚至连网站的app都不想登入。 抱歉,这本完结之后,会先休息,需要调整好状态再开书。 以后下午三点左右更新,如果更不了,会在评论区通知,如果有二更就在凌晨三点左右,但不一定有。 605:顾起番外:秦肃恢复上一世记忆(二更) 宋稚最先看到了秦肃。 心里一咯噔,她心虚:“你怎么来了?” 秦肃寒着一张脸:“到我这里来。。。” 宋稚看了看刑警们手里的枪,确定不会再出什么岔子,再扔掉手里的椅子腿,跌跌撞撞地走向秦肃。 笼子里的女孩这时看到了父亲,踉踉跄跄地冲出去,就在她身体挡住警察枪口的那一刻,曾钰站起来,一把将她拽过去,他手还被绑着,摸到藏在鞋子里的匕首,抵住女孩的喉咙。 一下就直接刺破了皮肉。 “小勉!” 女孩哭喊:“爸,爸!” 王平清急得直往前冲,被老许拽住了,手里的枪对准了曾钰:“快放开人质。” 曾钰半边脸上都是血,流进了眼睛里、嘴巴里,他吐了一口血沫:“去准备,我要一辆车,十万现金。” 他还不想死,还没画够要送给神的九十九幅裸体画。 他又开始大笑。 这个样子,倒是很像秦巍然。 秦肃眉头稍微放松:“有没有受伤?” 宋稚摇头。 他把她拉到身后:“回去再跟你算账。” 其实他也知道宋稚为什么要冒险,不止是因为王勉,更是因为他。 宋稚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很小声地对他说:“我有把握,你相信我。” 她没给秦肃反应时间,站了出来。 “我换她。” 秦肃下意识伸手去拉她,但在看到她挺直的背脊之后,他的手僵住了。 他不想管别人的死活,不关心,也不在意,他只想把她拉回来,很想,可是他不敢,她跟他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在这一刻,他们之间出现了一条黑白分明的界线。 “你应该知道我爷爷是谁。”宋稚说。 她在告诉曾钰,她的命很值钱,用她换人质,能保障更多。 但曾钰在她手上吃了亏,又怎么可能会再冒险。 “他。” 曾钰指秦肃:“让他过来。” 他跟踪过宋稚,知道她和秦肃的关系。 一直镇定谈判的宋稚着急了,毫不犹豫地拒绝:“他不行!” “那就都滚开。”曾钰把刀尖再往里刺一分,人质大声哭叫。 秦肃回头看了一眼老许手上的枪。 老许立马明白了:找机会,直接开枪。 秦肃把宋稚往后拉,自己上前:“放了她,我过去。” 宋稚对他摇头。 他握了一下她的手,就几秒,然后松开,他手心都是汗。 他不心善,但他知道他的妻子心善。 曾钰说:“戴上手铐再过来。” 秦肃伸出手,宋稚一言不发,但没有阻止,老许上前,给他戴了手铐。他就戴着手铐走过去,曾钰拉住他的同时,把王勉推了出去。 “爸!” 王勉崩溃地大哭,身上只披了一条白色罩布。 王平清脱下衣服裹住她:“没事了,没事了。” 医护人员上前,给王勉做急救处理。 “去准备车和钱,十五分钟内我要的东西如果没到,”刀尖划过秦肃的喉咙,曾钰笑着说,“我就和秦老师的儿子一起见秦老师。” 秦老师就是他的神,秦老师没有完成的九十九幅裸体画,他会替他完成。 他是疯子,不怕死。 老林和老蒋去准备车和钱,其他人不敢放松,握着枪严阵以待。 宋稚把右手伸到背后,老许就在她左后方。 十枪,一个孔。 这是她的战绩。 老许犹豫了几秒,还是往右挪了,在曾钰的视线盲区里,把枪给了宋稚。 她看着秦肃,做了个朝左歪头的姿势。 秦肃懂了。 “还剩十三分钟二十一秒。” 曾钰的话音刚落—— 宋稚喊:“秦肃。” 秦肃朝左边侧了侧头,她毫不迟疑地举起了枪。 “砰。” 子弹掠过他的左耳,惊起发梢,进入曾钰的大脑。 一枪取命,曾钰倒下了。 刚刚赶来的凌窈和特警队狙击手全部愣在了原地。 “秦肃!” 秦肃身体往后栽,宋稚冲了过去:“哪儿受伤了?”子弹分明没有碰到他。 “让我看看。”她着急忙慌地去检查秦肃的身体。 他突然抬起手,按在了她胸口,那些记忆从意识深处闯了出来。 “宋稚,你有没有心?” 不知道是在哪里,她是另外一张脸。她拿着枪,枪口指着他。 她身后,十几个人同时拔出枪,全部对准她。 他也是另外一张脸:“放下。” 唯一敢开口的只有楚未:“五爷——” “放下!” 楚未咬了咬牙,把枪放下了,十几个弟兄也跟着放下了枪。 她手里的那把枪的枪柄上刻了gq两个字母。 “**年一月八号,镇守云市边境的七名*****。**年五月二十三号,乔真景队长*****,**年九月十七,两名一线*****。” 她问他同样的问题:“顾起,你有没有心?” 秦肃的心很痛很痛。 她手指扣住扳机,就像刚刚瞄准曾钰一样,瞄准了他。 “砰!” “砰!” 两声枪响,几乎同时。 秦肃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他抓着宋稚的衣服,手指蜷缩。 脑子里无数的片段一下一下地撞着他的神经、心脏,眼前全是血色,是尸体和残骸。 他开始耳鸣。 “秦肃。” “秦肃。” 宋稚不敢碰他,跪在他身旁:“你怎么了秦肃?” 耳里嗡嗡的鸣叫声突然安静了,他抬起眼皮,眼角的红色慢慢淡去:“宋稚。” 宋稚握住他的手:“我在这。” 他想起来了,他曾经犯下的罪孽。 “对不起,上一世没能在清清白白的时候遇到你。” “没关系,罪已经赎完了。” 他这一世,不曾作恶,傻傻地每年捐一个亿。 这一世,他做了受害者,目睹了罪恶,但双手干干净净。 宋稚抱住他:“这次我来找你了。” ------题外话------ ***** 今天有二更,提前更了哈,今晚要早点睡,明天要早起外出。 606:顾起番外:天光上的结局篇(一更) 天光野史有言:万相神尊重零、折法神尊岐桑妄动情念,判诛神业火后,削神籍、剃神骨,贬入凡世。 重零大弟子红晔与二十四弟子吟颂共任万相神尊之位,岐桑三弟子衡姬继折法神位。。。 对重零红鸾星动的对象天光有诸多猜测,有传闻说是卯危神尊月女,有传闻说是净亲神尊雪瑶,也有传闻说是女弟子吟颂,还有传闻说是万相神殿里的小仙娥。 *** 岐桑的红鸾星动了,因为一颗枣子。重零去了藏经殿,借着酒意。 他问吟颂,岐桑的情劫该怎么判。吟颂毫不犹豫地说,判诛神业火。 他又问:“若有一天我的红鸾星也动了,该怎么判?” 其实早就动过了,只是因为他是审判神,他的红鸾星异动时,所有红鸾星都跟着出现异象,红光萦绕了整个万相佛堂。 这次她稍微停顿了片刻:“判诛神业火。” 不偏一点私。 她终于长成了他一开始希望的模样,没有心,能绝对公平,像曾经的他。她是他的肋骨,是没有温度的冰魄石,最适合当审判神。 他走时,问:“心疾呢?还时常疼吗?” 吟颂说:“只是偶尔。” 这之后,重零下了一道审判:判了岐桑诛神业火。 再之后,他去了释择神殿,见了周基;去了毕方神殿,见了东问;去了披宿神殿,见了拂风;又去了卯危神殿,见了月女。 他召见了座下二十多位弟子,他托付了所有能托付的神,甚至臣服于他的那些大妖,让他们辅佐吟颂,保护吟颂。 他最后才去见吟颂。 他没有勇气看她的眼睛,所以施了法。她紧闭双目,趴在书案上。 他弯下腰,在烛光里看昏睡的她,让地上的两个剪影重叠。 “我要走了。” 他把金色翎羽的诛神业火烙进她的皮肤里,低声喊她的名字,第一次不再隐忍克制,那样温柔情深地看她:“你好好守着天光,我不能守着你了。” 他低下头,冰凉的唇落在了她额头。 在来之前,他解开了压制他红鸾星的捆情锁,他吻落时,红光翻涌,先是二十八颗红鸾星一起异动,随后是他万相神尊的红鸾星翻天覆地。 他下了一道审判:万相神尊重零妄动情念,判诛神业火。 除了养伤的红晔和正在沉睡的吟颂之外,他座下所有弟子皆跪在业火前,悲恸大哭。整个玄女峰上,哀嚎遍野。 灵越跑回万相神殿。 “师妹!” 吟颂还趴在书案上昏睡。 灵越推她:“你快醒醒师妹!” “师妹!” 吟颂缓缓睁开眼。 灵越抹了一把眼睛,堂堂神君,哭得满脸是泪:“师父他……师父他……” 她胸口骤然抽痛,身体往后栽,呕出了一口血。 灵越看见地上血迹,心急如焚:“你怎么了师妹?” “师妹!” 她在地上打滚,疼得脸上毫无血色,靠近心脏位置的那根肋骨在灼烧,好疼啊。 她不是没有心吗?她不是冰魄石吗?为什么会这么疼? “师妹!” “师妹!” 她身体蜷缩着,抓住灵越的衣服,大口的血涌出喉咙:“师兄……我好疼。” 灵越朝殿外红着眼喊:“快去请毕方神尊!” 她又吐出一口血,染红了遗落在地上的经书。 好疼啊,她好疼。 “师妹,你哪里疼?哪里疼啊?” 她捂住心口,大哭大叫。 万相佛堂永不熄灭的烛光灭了,自此之后,吟颂继位审判神,天光再无重零。 ***** 热搜:泷湖湾连环杀人魔曾某被击毙 热搜:杀人魔二代是受害者 热搜:秦某代替女性受害者成为人质 热搜:秦某中弹身亡 曾钰案件曝光,当天上了四个热搜,网友留言都刷爆了。 【受害者里最小的才十七岁,这个变态罪该万死】 【这效率可以啊】 【凶手终于抓到了,最近都不敢走夜路】 【难怪我们小区多了那么多巡警】 【听说这个曾某是十五年前骊城杀人魔秦巍然的学生】 【之前说秦某是杀人魔二代的,该出来道歉了】 【总是这样,人一没,大家就开始爱他】 【之前报道变态会遗传的那个记者真是害人不浅】 【……】 秦肃之所以会“死”,是苏家在运作,苏光建收了秦肃的股份,答应把他从这些案件里完全摘出来,包括彻底抹掉秦肃这个名字。 自此,不再有秦肃,只有顾起,宋稚的丈夫,顾起。 十月底的天开始转凉,深秋的雨落得凄凄凉凉,街边的梧桐叶铺了一地枯黄,黄昏的路人裹紧衣服渐行渐快。 华灯慢慢出来,夜市开始,城市稍稍热闹。 “醒了。” 顾起醒来时,窗外挂着半轮月。 宋稚守在床边,在昏黄的灯下,她握着他的手:“头还疼不疼?” 他摇头:“我睡了多久。” “两天两夜。” ------题外话------ ***** 好像有点点入戏了,有些些难受。 为了剧情和感情衔接,重复了一点前文内容(类似回忆),我尽量把那部分简洁化。 607:顾起番外:这一波狗粮塞的(二更 “我睡了多久。” “两天两夜。。。” 他抬起手,指尖在她脸上拂过,动作轻得不敢用力:“好像在做梦。” 宋稚起身坐到床上,抱住他:“现在呢,有没有真实感?” 怀里的她有温度,他能感觉到她抱着他的力度,能感觉到她的心跳,他低头能看见她会说话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说话。 是我啊,我正在抱着你。 他终于从前世梦醒,目光渐渐清明。 “你一开始就有记忆吗?” “也不是一开始,我大二的时候生了一场病,发了很久的高烧,是那时候想起来的。” 外头又开始下雨,但下得不急,雨轻轻拍打窗户,滴答滴答。深秋的雨声总是让人惆怅,让人温柔眉眼、软掉心肠。 宋稚抱着顾起,连同柔软的被子一起抱着:“我怕你找不到我,就去改了名,当了公众人物。” 他问:“为什么要找我?” 宋稚抬头,嗔他:“你不要明知故问。” 他偏偏明知故问:“为什么?” 因为啊:“我爱你。” 他终于听到了,上一世至死都没有听到的话。 “什么时候?”他现在是顾起,是红三角顾起,贪心得不得了的顾起,“什么时候开始爱我?” 不要是他死后。 宋稚仰着头,细细地吻他:“在红三角的时候。” 秋雨漏进窗户,飘进他眼睛里,浸湿了目光。灯光也在他眼睛里,柔和得模糊掉了影子。 他说:“我死得好值。” 他无憾了。 宋稚把手伸进被子里,戳了戳他手臂:“不要说死。” 他想吻她。 敲门声响了。 佟中美女士在外面问:“可以进去吗?” 宋稚坐回椅子上,把顾起的被子掖好:“可以。” 佟女士等了几秒才推开门,看了一眼女婿,但女婿没给她眼神,在盯他老婆。 “醒了就下来喝粥。” 佟女士带上门,出去。 佟女士又推开门:“能走?”她问女婿。 毕竟昏睡了两天。 女婿给了反应:“能走。” 看他脸色很苍白的样子,佟女士说:“躺着。”她带上门,冲楼下喊,“宋钟楚,把粥给你女婿端上来。” 宋钟楚对女婿其实有不小的意见,也没什么了不得的理由,就是他昏睡的这两天宋钟楚看出了自己闺女对他爱得不浅,这就很不爽。没有一个被盗号的老父亲能喜欢盗号的那个小贼,不管那个小贼的段位有多高、操作有多骚。 关于宋稚的枪法,凌窈问过她,她只说去狩猎场练过。 老许被降职了,虽然最后抓到了凶手,但方法太鲁莽,而且没有上报上司。 苏光建不仅抹掉了秦肃的名字,还做了一个顾起的假身份——国外投行经理,刚回国一年。宋家人能理解顾起改名换姓,也很快就适应了,毕竟这个便宜女婿才上门几天,用宋钟楚的话说:管你叫阿猫阿狗! 顾起和宋稚这几天住在富林半岛,跟长辈一起住。他刚从前世大梦初醒,似乎还没找到真实感,所以这几天一直在确认,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宋稚。 饭后,电视正放着。 是个八点档的狗血剧,前面二十多集佟女士都没看过,问了句:“双胞胎的亲生父亲是谁?” 这剧都是老套路。 宋稚说:“是董事长。” 董事长风流一宿,在外面留了种,二十年后私生子女和原配子女各种纠葛。 顾起:“宋稚。” “嗯?”宋稚继续看电视。 老爷子和宋钟楚也看得挺起劲的。 就顾起没在看剧,他在看宋稚,眼睛像胶水一样,把人黏得很紧。毫无预兆地,他问:“你爱我吗?” 原配的儿子爱上了双胞胎中的妹妹,董事长愤怒地说:那是你妹妹! 原配的儿子瞳孔放大,电视里bgm响起。 就很突然。 宋稚一时哑然。 老爷子and宋钟楚and佟女士同时看向便宜孙女婿(女婿),表情跟电视里原配的儿子一样。 没得到回答,顾起追着问:“爱不爱我?” 他脑子里两个世界在碰撞,虚虚实实的,他顾不上其他任何人,甚至除宋稚之外看不到其他人。 宋稚把他拉到楼上去了,关上门回答:“爱。” 又一天傍晚。 宋钟楚在厨房掌勺:“若若,排骨想吃红烧的还是糖醋的?” 宋稚说:“红烧的。” 她在客厅沙发上看代言合同,顾起坐在她旁边,异常安静地看着她。 佟女士用平板在读邮件:“我跟你爸周六的飞机。” “下次回来什么时候?” 佟女士说:“家里有重大事件发生的时候。” 宋稚问:“我生日你回不回来?” 佟女士和宋钟楚的工作性质特殊,一年十二个月里有十一个月都在国外。 “不是你怀孕这种级别的重大事件,别喊我回来。”佟女士说,“国家比你更需要我。” 这是亲妈。 ——一位优秀的外交官女士。 谈到国家和外交事业,是多么严肃的时候,顾起突然问:“宋稚,你爱我吗?” “……” 宋稚把他拉走了。 佟女士把近视眼镜拿下:“呵,真不把丈母娘当外人。” 又一天中午,外面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老爷子在二楼,老胳膊老腿的,来不及下楼,就喊在楼下的宋稚:“外面下暴雨了,若若,帮我收一下阳台上的兰花。” “哦。” 宋稚放下剧本,去收兰花。 顾起拉住她:“你还没说你爱不爱我?” 这不是第一第二第三次,是不知道多少次,他这么不管场合地问这么肉麻的问题。 老爷子差点把拐杖扔下二楼:“快!去!收!兰!花!” ------题外话------ **** 老爷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今天白天没时间更新哈,晚上八点左右更 608:顾起番外:顾起问思之是谁? 周三,宋稚有行程。 “我送你。。。” “不用送,双双来接我了。” 外面天还阴着。 顾起拿了把伞,跟着往玄关走:“我送你。” 门还没合紧,屋里头三位就听见—— “你今天没有说你爱我。”顾起说。 哒。 门关上了。 老爷子脸上是嫌弃万分的表情:“啧,没耳听。” 这几天顾起都这样。 宋稚喝水的时候,他就跟在后面,寸步不离:“你爱我吗?” 她看剧本的时候,他能在她身边坐一整天,然后不厌烦地问:“你爱我吗?” 她蹲下系鞋带的时候,他也蹲下:“你爱不爱我。” “爱我吗?” “爱不爱我?” “……” 任何时候,无时无刻,他都在确认,确认自己被爱,确认不是在梦里。宋稚总是耐心地一遍一遍回答,从来不会不耐烦。 宋钟楚和佟女士是周六上午的飞机,下午宋稚和顾起就搬回了帝景御园,老爷子又成了空巢老人,舍不得说自个儿孙女,就阴阳怪气地冲着孙女婿唱京剧选段《采花大盗》。 他们走的时候,老爷子送到了院子外面,伸长了脖子,送车子远去。 宋稚于心不忍:“要不再陪爷爷住一段时间?” 顾起说:“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 他边开车:“你总放不开。” 秒懂的宋稚:“……” 可以,不用再装没有经验了,顾起以前带她玩得很疯。 晚饭是顾起做的,几个家常菜,都是宋稚爱吃的。饭后他泡了一壶果茶。 “你跟我说说,我死之后的事。” 他想知道他走后,她一个人有没有吃太多苦。 宋稚想了想从哪里说起,行刑那段她不想说,会哭。 “楚未和方提把和浦寨的罂粟都烧了,我只见过他们一次,方提给了我一张卡,说是你留给我的。” 卡里钱不多,但都是干净的钱。 “你呢?回缉毒队了吗?” 宋稚说:“我转去做了文职。” 她和顾起的关系红三角都知道,缉毒队也知道,她不再被信任也很正常。 “之后呢?” 之后她挺着肚子在警局上了几个月的班,同事私下都在猜她孩子的父亲是谁,她从来不提,同事也不会当着她的面问。 “我辞职了,开了一家卖咖啡的书店。店里的生意不怎么好,但也能勉强过日子。” 那十几年里,除了思之,所有的人和事都让她浑浑噩噩,现在想想,她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 她就简单地概括:“就那样,平平淡淡地过着。”行尸走肉地过着。 顾起看着她的眼睛问:“你一个人?” “嗯。” “长命百岁了吗?”比起她是否与他人共度,顾起更在乎这个。 他希望她能长命百岁,即使不快乐,也希望她能长命百岁。 她低头喝茶:“嗯。” 她撒了谎。 她没有提思之,如果提了,她要用一万个谎来圆她的长命百岁,比如思之有没有好好长大,有没有问起过父亲,有没有嫁给心爱的人,有没有生儿育女,有没有过得很幸福…… 这些她都回答不了,她没有长命百岁,她只活了四十数载。 这天晚上,顾起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座山,山上只有一座坟,孤零零的一座。 坟前有一个五六岁的女孩,看着墓碑。 “妈妈,这里面是谁?” 墓碑上没有字。 女孩的身边站着宋稚:“是妈妈的故人。” 她还戴着那个绣了枪支和他名字的那个渔夫帽,帽子已经很旧了,边角的地方被洗得发白。 梦境很碎,断断续续,模模糊糊,很错乱,很跳跃。 女孩一下子长大了,天阴阴沉沉,雨停停歇歇。 “今天很冷,你冷不冷啊?”雨伞放在地上,宋稚把外套脱下,盖在墓碑上,“顾起,我累了。” 女孩问:“妈妈,他也姓顾吗?” “他是你爸爸。” “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稚说:“他是个恶人。” 梦境这时被切割开,然后又重组,还是那阴沉沉的天、灰蒙蒙的雨、孤零零的坟、冷冰冰的墓碑。 黑色的雨伞撑开着放在墓碑的旁边,已经落了一层细密的雨,雨水慢慢凝在一起,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顾起,你有没有等我?” 她拿出匕首,割破了手腕,靠着墓碑,等血流干。雨滴落到地上,慢慢地,把一滩血色冲开。 顾起从梦里惊醒,出了一身冷汗。他坐起来,借着外面的路灯看枕边的人,时间走得很慢,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他出去没多久,宋稚就醒了。 他在阳台抽烟。 “不是说戒烟吗?”她走过去。 他把窗户打开,散散味道:“有点难。” 客厅就亮了一盏灯,光线很暗。 宋稚踮起脚,去咬他的烟,他抬高手,不让她碰:“这烟不适合你,呛喉。” 他把烟掐掉。 宋稚抱着他,能闻得到他身上很淡的烟草味:“有什么心事吗?” 风吹进来,有点凉。 顾起把窗帘拉上,抓着她的手放进自己衣服里,然后把她抱紧。 “思之是谁?” 刚刚的梦好真实。 宋稚很诧异:“我有提过思之?” 顾起心细,记得跟她相关的任何细节:“你喝醉那次提过,你说为了来找我,连思之都抛弃了。”他问她,目光要望进她眼底,“思之是谁?” ------题外话------ ***** 今天没有二更哈。 609:顾起番外:得知有女,终成眷属 他问她,目光要望进她眼底,“思之是谁?” 他只知道思之这个名字,并不知道思之姓什么。 视线躲不开他,宋稚就不再躲了,直视着:“她是你的女儿。。。” 顾起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他虽然设想过各种可能,但从来不会妄想。 与宋稚生儿育女、白头偕老,是他曾经最贪心的奢望,他从来没想过会成真。 “为什么那时候不告诉我?”他下颌线紧绷着,抱在宋稚腰上的手微微发颤。 宋稚眼圈周围慢慢洇湿:“如果你知道你有孩子了,你会不会越狱?” 他会。 他会想尽办法活下来,想尽办法拐她走,即使不择手段,即便丧心病狂。 “那个时候,我的警服还没脱,”她喉咙哽咽,“我怎么能告诉你?” 红三角的顾五爷必须死,那是她作为缉毒警要死守到最后的一条底线。 他若不死,她就不能对自己投降。 “有没有想过打掉?” “没有。”宋稚没有丝毫犹豫,“从来没有。” 思之不是冲动下的产物,是她最坚定的选择。 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偷偷地深爱他。 “宋稚,”顾起还是那个问题,“你有长命百岁吗?” 她不看他的眼睛:“嗯。” 他没有再问,知道她在撒谎,她的经纪人和他说过,她刚出道的时候患过抑郁症,有过自杀倾向。 窗户没有关严实,卧室里漏进来一室秋的凉,被子下紧贴的两具身体却在发烫。 “她长得像你还是像我?” “像你多一点。” 宋稚眼眶通红。 顾起本来只是想吻一吻她,到后面,就不止想吻她了。他打开她的腿,甘愿伏低,虔诚得像一个信徒。 深秋的雨闹了几天才消停,周一,天放晴了。 老许出任务回来,在警局门口被人拦下来了。 “许队。” 老许打量对方:“你是?” 对方是位挺年轻挺圆润的女士:“我是民生日报的记者,关于泷湖湾的连环杀人案,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许队。” 老许最近经常听到一个词汇:杀人魔二代,这让他对记者的印象直线下降,他一点都不想回答这位女记者的问题,直接拿出无可奉告的表情来。 女记者不肯放弃,一路跟一路挖:“前几天有报道说秦某代替受害女性当了凶手的人质,然后中弹身亡了,是凶手开的枪吗?还是在营救过程中警方这边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才导致了秦某中弹身亡。” 老许摸了一把感人的发际线:“关于人质和秦某中枪的言论,不是我们警方这边发出的新闻。”是苏家!是资本家! 女记者不依不饶:“那真相是什么?” 问资本家去! 老许非常不耐烦:“这个案子不对外公开,你们媒体跟记者不是很会用笔杆和键盘破案嘛,自己查去啊。” 他甩了她个白眼,直接摔上门,把人关在外面。 差点撞到鼻子的女记者:“……”就很无语。 这边老许屁股还没坐热。 老蒋从局长办公室出来:“许队,电视台的人下午过来采访,陈局让你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 “上镜啊,刮刮胡子换换衣服总得要吧。” 陈局的原话是老许太邋里邋遢,那半个月不洗头、七天不刮胡子的样子上电视会有损专案组的整体形象。 老许手头上还压着几个案子,洗头都没时间:“我不去,看见那帮媒体就头疼。” “电视台不一样,他们是正经的官媒。” “不去,再正经也不去。”老许把烫手山芋丢出去,“凌窈前两天不是破了桩大案吗,让她去啊。” 老蒋说:“她去缉毒队了,还有一些收尾工作。” 前两天凌窈破了桩杀人案,顺带协助缉毒队摧毁了一张交易网,那张网里黄赌毒都有,一次逮了几条大鱼。 这次行动会这么顺利还要得益于卧底的帮助。 “齐四招了吗?”凌窈问。 卢队了结了一件案子,神清气爽得很:“招了,张海涛的确是他杀的,他以为张海涛是卧底,就把人给解决了,但他手底下的人办事不利,尸体没处理好,这才让你们专案组那边的人盯上了。” 凌窈接了个电话,是老许喊她回去。 “我先回专案组了。” 卢队愉快地说:“下次再合作。” “有机会的话。” 专案组和缉毒队这边其实合作的机会不多。 凌窈拉开门,外面的人刚好进来,她一抬头,视线撞了个正着。 一身藏青色的警服,是谭江靳。 “重新认识一下。”他伸手,“重案缉毒组,谭江靳。” 警帽之下,一张英俊的脸笑起来似正似邪。他其实长得挺温顺,就是眼下那颗泪痣,给他添了几分坏气。 凌窈与他握手,几秒后松开。 “正式归队了?”她早猜出了他的身份,所以一点都不诧异。 他回:“嗯。” 他眼睛一直看着她。 她有点不自在:“欢迎。” 点了点头,她先撤。 门关上,卢队问谭江靳:“工作汇报准备得怎么样了?” 他把警帽摘下来,扔桌子上了。 “等我十分钟。” 说完人就出去了。 凌窈刚走出缉毒队,被叫住了。 “凌窈。” 她回头,门口的红旗刚好在她身后。 她发现眼前这男人还是穿警服好看,一身刚硬,太迷她的眼了。 他迎着风,根本不把颜值当一回事,头发剪得很短,左边脸颊上的伤也不处理:“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 他胸前的功章在阳光下很耀眼,跟他的人一样耀眼:“女朋友呢?” 凌窈说:“也没有。” “真巧,我也没有。”他走上去,把胸前的功章摘下来,“送你。” 内部有规矩,这东西不能随便送人,不过谭江靳一向把规矩当屁。 他在警校听过一个很乱来的传闻——遇到喜欢的人,就把功章送给她。 凌窈接过去,有点沉。 “走了。” 她摆摆手,朝着红旗的方向走了。 ------题外话------ ***** 准备准备,这本书将要收尾了。 610:顾起番外:宋稚官宣恋情 十二月中旬,帝都下了第一场雪。 ig创投的总部在不耳塞,早几年在帝都设了分公司,一开始做风险投资,这两年在其他行业也有涉猎。。。 金茂大厦坐落在帝都的商圈中心,一共八十九层楼高,从十七楼到三十七楼被ig创投买下了,作为分公司的办公区。 十五楼有咖啡厅,十六楼是律师事务所,十七楼有ig创投的会议室和休息室。 周例会结束后,几个部门经理没急着离开,忙里偷闲,在谈论公司最近的变动。 “我听owen说,新总监今天来报道。”说话的是财务的justin。 融资部的allen接了腔:“怪不得leo一大早就摆了个臭脸。” leo是他们的顶头上司,ig创投华南区的执行总裁。 justin一向看不惯leo的官架子,忍不住幸灾乐祸:“能不摆臭脸吗?新总监一来就越过leo直接向总部汇报工作,以后谁是老大一目了然。” 风险控制部的vivian是在场唯一的一位女性:“新总监是什么来头?” justin说:“不清楚,总部那边派来的,只知道他姓顾,性别男。” 九点,秘书办的susan通知各部门的经理。 “手头的工作都先放一放,下午三点,三十七楼办公室开会,各部门经理准备一下近三个月的工作汇报。” 负责安排会议事项的是秘书办的paul和eva。 paul边预约会议室:“这是要干嘛?” eva:“新官上任呗,不得点几把火啊。” 两点五十左右,与会人员就到得差不多了,会议室的帘子都被拉上了,里面光线很暗,投影仪已经启动,ppt的内容放映出来,第一个汇报工作的就是leo,他坐在会议桌右边第一排,脸色不太好看。左边第一排坐的是新来的总监,他侧身对着大家,视线落在投影幕布上,手里拿着一支黑色的钢笔,偶尔在指间转动。 susan上前,说人到齐了。 新总监放下钢笔:“开始吧。” 光听声音,有点冷漠,而且气场很强。 leo之后,各部门挨个汇报,一众经理们不免紧张,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虽然新来的只是个总监,但明显手里握着生杀大权,连leo这个执行总裁都敢怒不敢言。 新总监背对大家,目光始终看着投影幕布,从头到尾没有提问,也没有叫停任何人。 预想中的刁难和做派都没有,汇报结束后,susan开了灯,坐在左边最前面的新总监转了身,大家终于看到了庐山真目面,是一张过于年轻、过于英俊的脸。 西装革履,不喜不怒,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危险气息。 新总监自我介绍说:“我叫顾起,很荣幸能跟各位共事。” 没了,就这一句。 顾起第一个出会议室,第二个是leo。两位上司走了,会议室里气氛松弛下来。 justin有点意外:“这就完了?” allen松了口气,说:“我还以为会有大的人事调动。” vivian随口感叹了句:“新总监好年轻啊。” 职场就是这样,女性高管随口的一句话也能被掰出几个意思来。 allen整了整西装,丝毫不掩饰对职场女性的鄙夷:“少犯花痴了,没看见总监无名指戴了戒指吗?” vivian懒得解释,回了个白眼。 顾起回到办公室就把领带抽了,他把桌上的文件推到一边,给宋稚打电话。 “你几点结束?” 宋稚还在影视城拍戏:“大概五点。” 顾起说:“我过去接你。” “你们公司几点下班?” “不清楚。”顾起没问过,也不太关心。 他之所以会来就职,是为了符合他的“新身份”——ig风投的首席投资顾问。 这个头衔半真半假,他以前的确做过风投,不过不是在ig,顾起这个名字也是苏家后面帮他改的。 “那你还是不要来了,你第一天上班,太早下班影响不太好。” 顾起不置可否。 宋稚和化妆师打了声招呼,到化妆间外面去接电话:“新公司还适应吗?” “嗯。” 顾起两辈子都做过风投,没什么不适应的。 宋稚没有再提工作,跟他说起了拍戏的日常:“今天拍浴室那场戏,你写得太血腥了,我中午饭都吃不下。” 浴室分尸。 顾起原著里有这一段,估计过不了审,但导演还是拍了。 顾起建议:“那别拍了?” 宋稚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撒撒娇抱怨抱怨而已:“那哪成,我还指着你的剧本拿大奖呢。” “你想拿奖的话,我可以写更容易拿奖的题材。” 他现在心境变了,不想写心理犯罪题材,甚至想封笔,但如果宋稚想拿奖,那就另当别论。 宋稚知道他不是随口说着玩:“就写你喜欢的吧,不用考虑我,拍完这部我估计就会退圈。” 顾起现在没有喜欢的,只想跟着她的步伐走。她挺喜欢他唱民谣的,他甚至想过去找个酒吧唱着玩,但碍于她是公众人物,只能作罢。 没关系,他可以在家里拿吉他跟她玩情趣,民谣也可以在床上唱给她听。当然,如果她喜欢,任何场所都可以。 没办法,红三角爬出来的,会玩是天性。 他言归正传:“你不想当演员?” “不是很想。” 宋稚本来就不是因为喜欢才当的演员。 “以后想做什么有打算吗?” “还没有。”她开玩笑,“要不我就在家玩,你工作养我?” 顾起认真地答:“好,我养。” 四点半不到,他就离开了公司。秘书以为他因为公事才早退,体贴地问他用不用准备司机。 他说不用,话不多的人还特意解释了一句:“我去接我太太。” 新总监第一天上班就早退了,也是第一天上班就表明了自己的婚姻状态。 上周,顾起和宋稚搬了新家,顾起找了很多房源,最后选了老爷子住的那个小区——富林半岛,虽然宋稚不说,但顾起知道她恋家,心里放心不下某位空巢老人。 晚上两人刚回到家,裴双双打电话过来。 “你和你老公被拍了。” 被拍是早晚的事,宋稚就没有刻意藏过:“拍到他的脸了吗?” 裴双双说:“拍到了,不过秦肃戴了口罩。”她还是习惯叫秦肃,“照片还没流出来,用不用我帮你压下去?” 顾起去见宋稚都会戴口罩,裴双双很认同他的自觉,毕竟泷湖湾的连环杀人案刚过去没多久,互联网还有记忆,虽然顾起已经换了身份,但还是有不少人认得他的脸。裴双双觉得还是需要先低调一段时间,免得杀人魔二代这个词条卷土重来。 现在顾起被拍了,要处理照片也不是没办法,花钱就行。 宋稚说:“不用。” 反正早晚要公开,宋稚没打算让顾起藏一辈子。 第二天,她的恋情就上了热搜。 粉丝反应还算可以,褒贬掺半,毕竟她是靠作品说话,不过就是时机不是非常好,她最近有个剧正在播,很正剧,并不是爱情题材的,她也没有单独跟男主互动过,但架不住剧粉乱磕,硬是把战友情磕成了爱情。 现在的影视市场,太多磕cp磕过头的,连宋稚这种向来只埋头拍戏不捆绑营业的演员都中招了。这一点,她也没有预想到。 【又一个塌房的】 【塌房?不存在!我们稚姐从来不炒cp、不艹单身人设】 【照片高糊,差评!】 【男的是圈外人吧?看着像富二代,果然,女星的最终归宿都是豪门】 【又不是爱豆,谈个恋爱怎么了?】 【电视剧还没播完女方就爆出恋情,跟她合作的男艺人太倒霉了,不能营业还要避嫌】 【剧粉别乱磕,我们姐姐独自美丽】 【等营业期过了跟谁谈、谈多少都没人管你,就不能敬业点?!真是麻了,磕到一半就这样塌了】 【事业粉表示不仅不失望,甚至还有点小兴奋】 【离作品近一点,离生活远一点】 【姐夫这腿,这身材,杀我!!!】 【……】 总体来说,风向还可以。 宋稚不辟谣,不回应,就这样放任,也不刻意避着躲着,狗仔陆陆续续又拍到几次她和顾起“共赴爱巢”的照片。不过顾起一直没摘口罩,身份也依旧是谜。 四月底,宋稚杀青了。 当天晚上,她和剧组男主被拍到一前一后上保姆车。第二天,宋稚出轨合作男演员的绯闻就爆了。 骂声来得又快又猛。 键盘侠和营销号就是这样,永远不等真相,不怕打脸,冲在搞事情的最前线,势必要把水搅浑。 宋稚的工作室平时很佛系,这次一反常态,处理得很快,先是逮了几个造谣的典型发律师函,接着就发了微博澄清。 宋稚工作室v:照片把工作人员截掉了,一车八个人。 后面附上了照片,根本不止宋稚和剧组男主,前前后后一帮子人。 不到三分钟,宋稚发了一条微博,非常硬核地辟了谣。 宋稚v:已婚,勿扰。 ------题外话------ **** 抱歉,有点晚了。 这章字数还是蛮多的。 611:顾起番外:终极秀恩爱撒狗粮 宋稚v:已婚,勿扰。 后面附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两只手十指紧扣,戴着婚戒。 宋稚出道多年,几乎零绯闻,从来不炒作感情,这一公开就是重磅。 粉丝疯了。 【稚姐太硬核了】 【祝福!!!!】 【你就屠狗吧,高兴就行】 【这手……让人肾虚呐】 【我以为工作室已经够刚的了,没想到姐姐更刚】 【一张正脸照都没有,这是要金屋藏娇夫吗?】 【我老婆居然跟别人结婚了,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不肯露脸,不是老就是丑】 宋稚刷到这里,问顾起:“你要不要露个脸?” 顾起刚从浴室出来,裸着上身:“随你。” 宋稚看着他的脸,目光又移到他身上,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这么迷人的脸,藏起来更保险。。 他套上睡衣,走到床头,把宋稚手里的平板拿走:“别玩手机了,你明早七点的飞机。” 她明天要去江北,有宣传工作。 她钻进薄薄的被子里,没骨头似的瘫着:“太早了,我起不来。”七点起飞,她五点多就得爬起来。 顾起掀开被子,睡到外侧:“我给你换个航班?” 宋稚滚了半圈,趴到他腿上,姿势过于危险,她不管,手玩着他睡衣的下摆,手指偶尔会碰到他腹下的皮肤。 “本来今天就要到江北,我已经推迟了一天,再迟到不好。” 她摸到手机,定了两个闹钟。 顾起握住她手腕,按在了黑色的床单上。 她手里的手机掉到了地毯上,她也不捡,抬起双手搂在顾起脖子上:“我明天五点半就得起。” 现在已经快十点了。 顾起应:“嗯。”身体压下,他亲他的,“一会儿就好。” 手机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屏幕暗了下去。 过了很久,来了一条垃圾短信,手机又亮了,屏幕上显示:十点三十六。 帝都的四月还不算热,夜里更凉,宋稚却出了汗,她推身后的人:“可以了。” 他说:“还没。” “顾起……” 他俯身,胸口贴在她后背,把声音送到她耳边,音色很要命:“求我。” “……” 宋稚玩不过他。 她迷迷糊糊地叫了声老公,讨饶的话还没说,顾起就缴械投降了。 十点五十三。 宋稚拿脚蹬顾起:“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顾起捉住她的脚踝,箍着不让动:“你要在那边待一周,太久了。” 后面,宋稚说了很多他爱听的话。 宋稚没听到闹钟响,顾起六点才叫她起来,然后开车送她去机场,时间掐得刚刚好,到机场没多久就开始登机。 顾起等不了一周,宋稚去江北的第三天他就买了那晚的机票。 晚上九点多,宋稚才打通他的电话。 “你手机刚刚怎么关机了?” 他在外面,听筒里有风:“刚刚在飞机上。” 宋稚刚到酒店房间不久,妆还没卸,她边往浴室走:“你出差了吗?” “我在你住的酒店楼下。” 宋稚把刚打开的水龙头关上:“等我几分钟。” 三分钟后,宋稚下了楼。 顾起坐在酒店大堂等候区的沙发上,行李箱放在一旁,他端正坐着,视线落在电梯口,专注地、安静地等着被人认领。 电梯门开了。 宋稚出来,径直走向他:“你怎么来了?” 外面很冷,他穿着很薄的外套,耳朵已经冻红了。 “太想你了。” 他摘下口罩,吻她。 他们被拍了,狗仔用词很大胆、很惹火——酒店激吻,而且照片里顾起露了脸。 网友对此……很激荡。 【啊啊啊啊啊啊啊】 【姐夫太可了!!!】 【我是床,我已经来了!】 【高糊像素也挡不住姐夫的盛世美颜】 【终于露脸了!】 【侧脸绝绝子】 【万人血书,求姐夫原地出道!】 【之前有人曝光过秦巍然儿子的照片,不觉得跟这个男的很像吗?】 后面附了郦城杀人案受害者家属曝光的照片。 这一楼下面的回复很热闹。 【秦巍然是谁?】 【郦城连环杀人案了解一下】 【是挺像的】 【秦巍然的儿子不是死了吗?】 【滚!别蹭我们姐夫热度】 【这不是郦城清吧驻唱的小哥哥吗】【照片】 【这么帅的一张脸都能跟人撞脸】 【长得帅的人都很像】 【……】 宋稚真的不是热搜体质,但宋稚最近经常上热搜,网友对她的恋情很感兴趣,对她那位神秘兮兮的老公也很感兴趣。 裴双双电话打过去:“你跟你老公又上热搜了。” 顾起在浴室洗澡。 宋稚去窗前接:“导演没找你麻烦吧?” 毕竟是在电影营业期。 裴双双也来了,就在隔壁房间,悠哉悠哉地品红酒:“这次又没人磕你跟电影男主的cp,导演巴不得你多上几次热搜,还委婉地跟我提了一下,希望你发个微博晒晒,顺便带上电影超话什么的。” 关于顾起和秦巍然儿子相像的那条热评宋稚也看到了,顾起过来的第三天晚上,她开了直播。 这是她头一回开直播,来的人不少,没到十分钟观看人数破了六位数,弹幕多得铺了满满一屏幕。 宋稚先说了一些关于电影的,后面就开始挑着问题“瞎聊”。 有弹幕问姐夫的名字。 宋稚说:“他姓顾。” 有弹幕问姐夫是做什么的。 “是做风投的。” 弹幕问怎么认识的。 “我们在国外认识的。”宋稚聊得很随意,“他以前在国外工作。” 也不算假话,上一世顾起的确活跃在国外。她其实是在澄清,不想大众再将顾起跟秦巍然联系到一起。 又有弹幕问谁追得谁。 宋稚想了下:“是我先追的他。”也是实话,在郦城的时候,她天天追着他跑。 她刚说完—— “不是我追的你吗?”顾起走到电脑旁,只有一只手进了镜头,“在维加兰卡的拳击场。” 他其实那时候就动心了,不然不会带走她。 宋稚的视线移开了屏幕,屏幕上的弹幕飞起。 【啊啊啊啊啊】 【求姐夫出镜!!】 【声音太杀我了】 【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请原地滚床单!】 【……】 直播在这时候被关掉了。 后面? 后面可以放肆地脑补。 612:顾起番外:大结局篇 七月初,电影《追踪》上映,票房第一天破了六亿,十天破了三十亿,打破了犯罪片的历史记录。 十一月底,宋稚凭借《追踪》里白汀一角,拿下了金鸭奖最佳女主角,是第一位未满三十岁的百亿影后。 她一袭红裙站在领奖台上:“感谢冯林导演,感谢原著作者qin先生,感谢影迷,感谢评委。”最后,她笑着说,“感谢我的爱人顾先生。” 她的顾先生就坐在台下不起眼的位置,看灯光里的她。 “我的演艺生涯不算长,但没有遗憾,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以演员的身份站在领奖台上。” 她落落大方地鞠躬:“谢谢。。” 获奖感言就到这里,她转身下台。 台下有大胆的粉丝在呐喊,主持人叫住她:“刚刚的话是我们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宋稚点头,然后冲着镜头挥了挥手:“后会有期。” 她提着裙摆下了台,顾起还在等她。 颁奖晚会是现场直播,宋稚下台之后,弹幕还在狂刷。 【什么意思?要隐退?!】 【不要啊啊啊啊啊】 【逗我呢,正当红的时候隐退?】 【隐退个鬼,过不了多久肯定又出来捞金】 【如果累了可以放个长假,别隐退行不?@宋稚v】 【早发现了,她结婚后就毫无事业心】 【尊重姐姐的选择,另外永远等你归来,不管你以什么身份】 【说隐退就隐退,理由都不给一个吗?@宋稚v】 是,理由都没给一个。 从那天之后,宋稚以及宋稚工作室的微博就再也没有更新过,媒体拍到过她好几次,都是素面朝天普通人的打扮,粉丝由不可置信到慢慢接受。 四个月后,宋稚以新晋导演的身份重新出现在大众面前,有人看好,也有人不看好,她不作任何解释,等待时间来交答卷。 她和顾起的婚礼定在了次年的三月六号,已经不在艺人圈里的她,还是把三月六号这个日子送上了热搜。至于婚礼地点、被邀嘉宾、婚纱设计等等细节,任凭狗仔怎么挖都没有挖到一星半点。 婚礼在顾起买的海外小岛上举办,只请了亲朋好友,摆了十五桌酒。谭江靳和谢芳华五号就到了,作为顾起的伴郎。宋稚交心的朋友不多,伴娘请了凌窈和张北北,张北北到五号才知道谢芳华会来当伴郎。 “为什么请谢芳华来当伴郎?”张北北很不理解。 凌窈也知道她跟谢芳华的那段孽缘:“他当伴郎怎么了?” “年纪太小。”张北北解释,却显得欲盖弥彰,“不稳重。” 凌窈故意打趣:“我看着还行啊,挺乖巧懂事的。” 最近谢芳华追张北北追得很紧,闹得整个飞鹰特警队都知道了,张北北这几天都在躲他。 宋稚解释:“顾起没什么朋友,他们两个算是他的邻居。” 请邻居来当伴郎,那得多没朋友。 岛上有度假别墅,宋稚去了酒店,顾起和两个伴郎五号在岛上过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海岛上,星星尤其得亮,一闪一闪地倒影在海面,像银河坠入了人间。 快十二点了,客厅的灯还亮着。 “睡不着?”谭江靳下了楼。 顾起嗯了声,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开了一瓶洋酒:“来点?” 谭江靳拉开椅子坐下,把杯子推过去。 顾起给他倒了半杯,闲聊着:“你为什么会当警察?” 谭江靳尝了口酒,有点烈:“我当警察很奇怪吗?” 顾起直白地说:“你更像罪犯。” 这话谭江靳不是第一次听到,的确,他不怎么守规矩,处事作风是挺像罪犯的。 “没有为什么,警校来我们学校特招,我被选中了。” “然后就做了卧底?” “我家里人不是被砍了嘛。”谭江靳摸到烟,点了一根,“人没事,都诈死移民了。” 他把烟盒和打火机推给顾起。 “戒了。”顾起说。 谭江靳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就想,都砍我家人头上来了,我不得还回去啊。”他语调懒懒的,“然后我就考去了特殊重案组,因为太优秀,没毕业就被委派出去了。” 顾起手里的酒杯晃动着,玻璃把灯光折射在桌面上:“是挺优秀的。” 算夸奖吧? 算。 谭江靳与他碰了个杯:“谢谢夸奖。” “喝酒怎么不叫我?” 谢芳华也下楼了。 谭江靳支着下巴看他,语气跟逗小孩儿似的:“你成年了吗?” “瞧不起谁啊。”谢芳华坐下,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早成年了。” 杏眼懒洋洋地扫过去,语调欠欠的:“看着挺小。” 谢芳华回敬:“我有性生活。” 虽然只有过一次。 他朝谭江靳挑了挑眉:“你有吗?” 还没有性生活的谭江靳:“……” 妈的,这死小子! 湖面波光粼粼,风不大,温柔地将涟漪荡开,月亮像美人,躲在云后欲语还休。三人喝得微醺,趴客厅就睡了。 梦里,安静的白狐坐在石头上,胖乎圆润的黑色幼犬很闹腾,跳到树上去摘枣。 石头说:“我们该回去了。” 白狐跳下石头,幻成了少年人的模样。石头也变成了俊朗的男子,抱着剑走在前头,少年跟在他后面,摘枣的幼犬跳下树,拔腿去追。 “等等我啊。” 幼犬还幻不成人形,腿又短,跟不上,恼怒地直嚷嚷:“你们走慢点!” 男子折回来,将它抱起:“谁让你不好好修炼,再幻不成人形,当心父神罚你。” 幼犬不服地哼唧了声。 前面,少年安静地在等身后的一人一狗。 回到神殿后,父神问:作何去了? 石头说:修炼去了。 白狐说:修炼去了。 只有幼犬说:摘枣去了。 父神摇摇头,骂幼犬冥顽不灵。 天边翻了鱼肚白,有曙光劈开了云。 顾起最先醒来,推了推左手边的谭江靳:“醒醒,五点了。” 谭江靳睁开眼,目光迷离了几秒,然后伸脚踢了踢谢芳华。 谢芳华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谭江靳又踢了他一脚。 他起床气大得很,烦躁地抓头发,看了看手机:“才五点。” 顾起先起身:“要去接新娘。” 谢芳华打了个哈欠,很没精神,他做了个不太好的梦,居然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狗。 那天的夕阳很美,顾起和宋稚在夕阳下面宣誓,会永远相爱。 永远其实也不远,不过凡世百年。 他们婚后的第三年要了小孩,是个男孩,宋稚因大出血进了icu,顾起说不会再要孩子了,即便宋稚那么想要一个像思之一样的女儿。 顾起给儿子取名叫思思,宋思思,前面一个思是思念,后面一个思是思之。 思思懂事后,提过要改名。顾起说改名可以,只能改成二思,从此思思就打消了改名的念头。 谭江靳和凌窈在顾起婚礼后的一年就当了父母,生了个女儿,比思思大两岁。谢芳华在法定结婚日那天娶了张北北。 看吧,永远一点都不远。 顾起爱了宋稚两世,一共六十四年。这一世,他比宋稚多活了一天,死后与她同葬。 ***** 九重天光上,吟颂醒来。 “神尊。” 她坐在书案前,一动不动。 仙娥上前:“您醒了。” 神尊用了追魂锁,去了凡世一遭。 仙娥大惊:“您怎么了,神尊?” 吟颂抬手,摸到脸上冰凉的眼泪,她呆呆地望着自己手,目光无神,像一具空壳,嘴里喃喃道:“没有了。” 仙娥问道:“什么没有了?” 重零没有了,她跟着追魂锁跑遍了十二凡世,也没有再找到重零的魂魄。 世间再无重零了。 吟颂按着心口,疼得没有了直觉,她起身,摇摇晃晃地去了毕方神殿。 如今她是审判神,东问还要向她行礼:“神尊。” 她失魂落魄:“东问,帮帮我。” “帮你什么?” “把我把心口的肋骨取出来。” 当日她降魔受伤,重零取了心口最近的肋骨,打进了她身体里。 她的本体是冰魄石,也是重零身上的一根骨头,又由重零亲自教养长大,她像极了曾经的重零,总是淡淡然的模样,没有喜怒情绪,东问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心慌狼狈。他大概能猜到了,为何她总犯心疾,也大概能猜到她现下想要干什么。 “那根肋骨不是重零,也变不成重零。” 吟颂听不进去劝:“你不帮我,我自己取。” 她幻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心口,剖开皮肉。 “吟颂!” 东问想制止,可已经来不及了。 她把手伸进心口,指尖血淋淋的,取出了离重零心脏最近的那根肋骨。 三万年后,吟颂点化肋骨成神。 613:戎九思和顾思之番外(终章) 周六,小十要去奥数班上课。 奥数班的代课老师是位女士,不到四十岁,有一颗会冒泡的粉红色少女心,看见俊俏的少年郎,鱼尾纹都要笑出来。 “九思又来接妹妹了?” 十五岁的少年已经长开了,翩翩小君子,漂亮得不似真人。 他走近些,微微一颔首,彬彬有礼。 女老师赶忙捂住小心肝,不能再看了,扭头冲教室里喊:“小十,你哥哥来接你了。” 小十背着大大的书包从教室出来,她安安静静的,是个不爱说话的小姑娘。 “周老师再见。。” 周老师笑得花枝颤抖:“明天见哟。” 小十跟着哥哥进了电梯。 “书包给我。” 小十把书包递过去:“谢谢哥哥。” 戎九思帮她拎着书包,电梯里有其他人进来,他护着小十站到旁边。 从电梯出来,小十问哥哥:“爸爸呢?” 平时都是戎黎来接小十。 “爸爸去接妈妈了。” 戎九思还没有成年,开不了车,司机在楼下等。 后座钻出一个脑袋来:“小十!” 是宝姝,秦昭里家的姜宝姝。 小十坐进车里,叫了句:“宝姝姐姐。” 明艳娇俏的少女抱住她亲了一口:“超想你的。” 小十有小半个月没见宝姝,也很想她。 两个小姑娘坐后面,戎九思坐在副驾驶,车上都是未成年,司机张师傅特意开慢了些。 半路上,姜宝姝接了通电话,甜甜地喊:“太爷爷。” 是秦延君打来的,说要来接宝姝。 姜灼去国外巡演了,秦昭里陪他一起。父母一走宝姝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谁都拴不住。 “不用来接我,我去杳杳阿姨家住两天。” 秦延君在电话里千叮咛万嘱咐,说要听话,不可以闯祸。 “知道了知道了,我哪有天天闯祸。” 不也就三天两头揍揍毛头小子,霸道小总裁的彪悍人生不需要解释。 秦延君又嘱咐了几句。 姜宝姝嘴上应:“好~” 电话刚挂断,她就急急忙忙说:“张叔叔,我在前面小区停。” 她哪里是要去戎九思家,小野马着急脱缰呢。 张师傅没有立马停车,看向身边的少年。 “小叔叔最近要考试。”戎九思说。 戎关关大学之后就搬出去了,住在离学校很近的小区里。 “我不打扰他。”姜宝姝竖起手指发誓,“我保证!” 戎九思给戎关关发了消息,然后才点头。 张师傅靠边停了车。 姜宝姝拎着没几本书的书包下了车,手指碰头,比了个超酷的手势:“谢谢党哥,你就是我亲哥。” 戎九思大一些之后,就不让人喊他的小名了,现在也就只有长辈会叫他党党。 没一会儿功夫,姜宝姝就跑远了。 戎九思看着她进小区:“张叔叔,等一会儿再走。” 等了有三四分钟。 戎九思微信上问戎关关:“你接到宝姝了?” “接到了。” 戎九思下车,坐到后座,对张师傅说:“可以走了。” 小十在打瞌睡。 “困了?” “嗯。” 戎九思把车上的毯子给她盖上:“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从奥数辅导班到麓湖湾开得慢也只要半个小时。 戎九思一开门,拿在手里书包掉到了地上。 “回来了。” 家里多了个人,坐在沙发上。 徐檀兮在做水果沙拉,从餐桌上下来,把小十的书包捡起来挂好,她向九思介绍沙发上的女孩:“还记得思之吗?她是爸爸朋友的女儿,要在家里住几天。” 戎九思收回过于直白的目光,点了点头。 小十坐到沙发上:“姐姐你好。” 应该是不太自在,顾思之问候的时候有点生硬:“你好。” 亭亭玉立的少女安安静静地坐着。 戎九思在她对面坐下。 “记得。”他说。 顾思之抬起头来。 少女的瞳孔干净明亮。 “我叫九思,戎九思。” 她也记得,他的名字。 饭桌上,戎九思有些出神。 “哥哥。” 他没反应。 小十戳了戳他的胳膊:“哥哥。” “嗯?” “我的水杯在你那边。” 戎九思把左手边的水杯拿来给小十。 对面的女孩吃得很少。 他还发现,她不爱说话,比小十还不爱说话。 三年前的葬礼上,他的父母向她提过,想带她来南城一起生活,不过她拒绝了。后来他听父母说,她母亲的师父领养了她,视她如己出。 这周,她的养父母要去外省出差,所以才被接来南城小住。 白天只有戎九思跟她在家里,她太安静了,要么在房间里,要么在二楼的露天阳台,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他在二楼的门口站了许久,才过去:“你吃糖吗?” 顾思之摇头。 他在她旁边坐下,她仰着头,好像在看天。 天乌压压的,很沉闷,有蛾子飞来飞去。 “要下雨了。” “嗯。” 她眼底被乌云染得阴阴沉沉的:“我不喜欢雨天。” 她的妈妈是雨天走的。 后来,戎九思也不喜欢雨天。 顾思之来戎九思家小住的第二天,他同她说过的话加起来都还没有十句。 她也不出门,倒是会陪小十拼图。下午小十去了奥数班,她拿出卷子来做。 戎九思也没出门,在家待着。 朋友的电话打过来,邀他出去:“九哥,出来玩。” “不去。” “上周不是说好了吗?” 电视开着,声音调得很小,放了什么戎九思不知道,目光始终落在女孩的后颈:“我有事。” “什么事儿?” 她在刷题,物理。 戎九思说:“我作业没写。” 朋友无语,戎小公子仗着天赋好,什么时候做过作业? 戎九思去拿了本书,坐到了她对面。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刷题。 昨儿个还下雨,今儿个天晴得很明朗,窗户开着,空调开着,阳台上的君子兰也开着。 阳光把少年的耳尖烫红,他手里的书没有翻动一页。 待对面的女孩做完了一张卷子,他起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端着一壶果茶出来。也没说什么,他给她倒了一杯。 果茶的颜色很好看,橙黄橙黄的,香气很淡,凑近了才能嗅到。 顾思之尝了一口,偏甜。 他应该很喜欢吃甜的,垃圾桶里有很多糖纸。 “你泡的吗?” “嗯。” 她说:“很好喝。” 戎九思把睫毛垂下,嘴角轻扬。 徐檀兮临时有一台手术,戎黎去了医院等她,小十被曾外婆接走了。 戎九思不太会做饭,点的外卖。 明天应该也是晴天,今晚星星很多。 “我听人说,人死之后会变成星星。” 假的。 戎九思没有否定她。 她站在二楼阳台的护栏旁,风吹乱了她齐耳的短发:“我也听人说,人死后不会变成星星,因为星星太美,人类不配。” 戎九思和女孩子接触得不多,除了小十,最熟悉的是姜宝姝。姜宝姝是个能上天入地的性子,是一朵带刺的、明艳灿烂的花。 顾思之不一样,她是一片大火之后颓败的荆棘。 “你怨不怨她?” 他还记得她在墓碑前大哭的样子。 “一开始的时候怨过,后来我去见了她的心理医生,那位医生告诉我,她已经为我坚持了很久。她自杀过很多次,又咬牙挺过来了很多次。我给她收拾遗物的时候,发现家里到处都是匕首和安眠药。” 她的妈妈宋稚小姐,已经受了很多苦了,她怎么能怨她呢。 她仰头,看着星辰:“我很想念她。” 如果真的能变成星星就好了。 不知道她家宋稚小姐在远方过得好不好?会不会还会躲着哭? “姐姐。” 声音从隔壁传来。 “姐姐。”是个小少年,手边放着一个跟他一样高的天文望远镜,“你要不要摸摸星星?” 隔壁是程及家。 小少年是程及家的宝贝蛋,今年十二岁,跟他妈妈一样,很热爱星星。 顾思之在南城住了四天就回帝都了,戎九思去机场送她。 她登机之前,被他拉住了书包的带子:“我还没有你的号码。” “手给我。” 少年的手干净漂亮得不像话。 顾思之在他掌心写了一串数字,弄脏了他的手。 再见面是两年后,在高考的前一周。 “思之,外面有人找你。” 顾思之从高三八班的教室出来,一出门,脚下踩到了门口笔直的影子。 他又长高了。 “你怎么来了?” “有事要问你。” 来来往往的学生都在看他们。 戎九思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带到了人少的楼梯里。 他知礼懂礼,有男女之防,除了小十,只牵过顾思之的手。 四周有些喧闹。 他问顾思之:“你想上哪所大学?” 其实他可以微信上问,但他赶了一天的路来了帝都。 顾思之不傻,懂他的意思:“考帝都大学。” “嗯。” 他知道了。 五月的青春,是少年少女校服的衣摆,藏着最青涩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