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加班》 第1章 富家千金被逼找工作 初进宫的那一天,明明只是阳春三月里一个如常晴朗的日子。 后来回忆起来,却很不一般。 那天阳光洒在皇城的瓦片上,映照出红墙黄瓦的光彩。高大的松柏树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天空湛蓝剔透,异常高远。 自今日起,全国各地经过初步筛选的少女们聚集在这里开始参加选秀。 她们沉默着张望,不时传出几声低语,目光中难掩紧张和期待。 时而太监发出一声指令,一排排的秀女就会缓缓地行进,专业而严谨。 江月白年十六,正在这群秀女中。 鹅蛋脸,皮肤白透,脸颊两侧梨涡若隐若现,自带一股强大气场。 身边站着她的同父异母的妹妹,江锦绣,年十四,袅袅娜娜,一副弱不经风的纤细。 阳光照在江月白的脸上,让人睁不开眼。 既没有防晒霜可涂,又没墨镜可戴。 还不能打防紫外线的遮阳伞~ 好郁闷! 她胎穿到这个史书里没有记载的朝代大明朝,死前刚晋升为某大集团分公司人力资源总监,年薪百万,前途无量。 高中某高考大省的黄瓜中学,密卷卷死全国考生。本硕毕业于五道口某职业学校。 履历闪闪发光,生活充满干劲,对穿越压根不感兴趣。 很不幸,她猝死在回母校做校招宣讲会上,直接脑溢血。 不过她这辈子投胎技术很不错,成了江南八大富商之一江敬贤的嫡长女,穿来后免费体验了十六年多富家千金的幸福团宠日子。 有钱爸爸对她非常好,家庭非常融洽。唯一的遗憾就是亲娘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了。 此刻,眼见着乌压压的一团秀女,江月白作为hr的职业病就发作了。 这些少女大约有两千人,都是十三到十八岁之间,姹紫嫣红,风姿各异。 听说,今天每百人为一个方阵,按照年龄进行排序,由太监和嬷嬷目测平定,根据高矮胖瘦、五官身材等进行筛选。 一面至少筛掉一千人,哦,那淘汰率超50%,比国考通过率要高很多。 作为资深人力资源行业打工人,这个场面,她也很熟。 大型企业面试第一轮招聘,尤其校招,也是这样大礼堂乌压压的一片人。 往往需要筛选几千份简历,有些热门的岗位轻松超过上万份,然后进入笔试、电话面试、现场面试三轮。 最终也就录取三十个人左右。 尤其最近两年,就业市场惨淡,竞争异常激烈。不少往届学生跟应届生一起找工作,录取比例更低。 她根据这一轮的筛选标准,五官样貌气质等先决条件,一眼扫过去,就觉得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这个可以进入下一轮pk,那个说不定会进入最终殿试环节。 这个她懂,就是招聘岗位时的硬性条件,不能通过就卡死。有些是岗位性质的客观要求,有些是不能说的潜规则。 就像性别,985本科毕业院校,英语六级、本地户口这些…… 江月白身材匀称,不胖不瘦,不高不矮,黄金分割比,倒不担心被淘汰。 其实淘汰了也无所谓,淘汰就淘汰,反正有个土豪爸爸有钱任性,养得起。 可她这身边的妹妹,先天不足,脸色苍白,异常纤瘦,一副病娇模样。 其实很正常,妹妹年龄还小,以前总生病,最近几年才好很多。也许身材扁平,只是还没好好发育。 “姐姐,我会不会通不过。刚刚一个小个子被撵走了。”妹妹在边上娇娇怯怯地问。 “不会。”江月白低声回答道,“不要说话,保持安静和仪态就好。” 妹妹江锦绣似乎找到了主心骨,顿时心中充满了力量,挺直腰板,神采奕奕,病娇之气减了几分,“好的,姐姐~” 得,自己不想入选,压根不想伺候皇帝这根每人都巴不得啃一口的大黄瓜。 可妹妹看起来很上心,似乎很想要...... 江月白有一种陪闺蜜去试镜,结果自己被选上的预感。 她不想参加什么入宫选秀,只想做个富家千金乖乖女,过着天天被团宠的咸鱼女主爽文生活。 她爹江敬贤是位对功名没有追求,只对赚钱感兴趣的纯血商人。 名声颇佳,敬佛礼道,修桥铺路,资助穷困的家族旁支子弟读书科考。 她亲娘生产她时大出血去世,江敬贤次年续弦秦氏,又一年生次女江锦绣,又一年生三女江锦诗。又五年后生嫡长子江秉恭,小原主八岁。 老爸不仅有钱还有爱,痴情长得帅。 跟秦氏恩爱非常,双宿双栖,时常携手而行,未有妾室。 江敬贤视三个女儿如珍似玉,极为疼爱。因江月白母亲早逝,故而待她尤好。 竟然没有男尊女卑的思想,从小送她去私塾念书,带她读书写字、吟诗做赋、下围棋。 甚至还带着她喝酒练剑,当然都不是专业的,毕竟只是闲着没事练着玩。 三女待字闺中,虽然气质脾性各个不同,但样貌身段皆惊为天人。 按照当朝习俗,已可求娶许聘。江南孟浪子弟遣媒婆踏破门槛,却无一得许。 这样的爹,人间不多了。 黑心后娘、恶毒姐妹,奇葩亲戚、血腥宅斗等一类的狗血剧情一律没有。 江月白一直认为,这么厉害的狗屎运,肯定是上辈子太苦,活得太认真,老天可怜她。 哪知道老爹江敬贤突然接到官方通知,两个女儿江月白和江锦绣被列入进宫选秀名册。 剧本节奏瞬间从又甜又爽切换,转为又酸又辣宫斗剧? 听到这个消息时,江月白正坐在屋顶吃糖炒栗子,眺望远方。 啥?参加选秀?!不去不去。 脑袋秀逗,被门夹了? 在家里过这逍遥日子不爽吗? 咱还没住够苏城这未来值几十个亿的园林豪宅呢。 噌的一下,从屋顶上掉下来,呵,栗子摔了一地,人倒是会轻功,没摔着。 爹爹和秦氏愁眉苦脸,一言不发。进宫,那真是一进宫门深似海、枉死白骨不见人。 最后却不得不劝两个女儿都得去。 屁民大不过天家。 违抗圣旨可是杀头的事。 唉,江月白只能感叹做个无权无势,却有钱的人好惨啊! 就在这时,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声音: 【你已绑定宫斗系统】 【你的目标是通过选秀入宫,荣登后位,辅助帝王,光荣退休,寿终正寝。】 【后宫共计十五个职级岗位,你刚进入面试第一环节,还未正式入职。争取顺利通过面试,早日升职加薪,达成使命。加油打工人!】 【本系统属于新一代ai技术,请不要尝试充值、破解等无意义行为】 【系统初始化正在进行中,系统目前只有数据面板显示功能。】 【系统将根据宿主的kpi完成情况,自动加载新模块。】 【系统初始化完成】 kpi,我没听错吧?这个单词让多少打工人夜不能寐,熬白了头发,压残了腰子…… 系统,我不想进宫打工可以吗? 我只想在家好好孝顺爹娘,好好过日子,行吗? 【不可。天行贱君子以自强不息。系统不养闲人。如宿主面试环节失败,系统将开启惩罚机制,随机抽取宿主亲属一位,进行三次雷击惩罚。】 有什么事冲我来!干嘛搞我的家人! 进宫跟一堆同事天天抢着跟老板睡觉,竟然被说得这么清新脱俗。还“天行健以自强不息”…… 呸!臭不要脸! 仔细一看,好像又没毛病。 天行贱嘛。 江月白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2章 多听一句会怀孕 系统里啥都没有,只有数据面板。 【姓名】江月白 【职级】无 【宫斗积分】0/30 【皇帝好感度】0/50 【本月kpi】通过面试,成为皇家后宫集团正式员工。 【备注】还未正式入职。 江月白愣愣地看着出现在她脑海里的面板。这也太坑人了吧。 这系统,你上了我,都没跟我商量。 谁要搞什么宫斗啊。 扎心。 其实江月白对这辈子前十六年多的生活满意得不能更满意了。 要啥有啥,不仅有钱还有爱,完全没有童年阴影,不需要忍受职场伤害。 这样富贵自在的日子如此舒坦,直接躺平做咸鱼享受生活、把上辈子的遗憾都补齐了。 穿越来之前,她还出生在大山沟里,传说中的小镇做题家,从大别山里出来,家庭重男轻女,没钱没爱没自我,被贬低被歧视,读书是女孩子唯一的出路。 这辈子要钱有钱,要颜有颜,要才艺有才艺,生活丰富有情调,从来不缺爱。 爸爸都说了,嫁不嫁人都可以。他养! 选不上就选不上好了! 无所谓的! 这些话来之前,江月白都跟妹妹说过了,今晚她决定跟妹妹再说说。 就是体验下央企面试而已,凑个热闹,涨个见识。 作为江南著名企业家的千金,不是必须拿到offer,不要有那么大压力。 “下一组~” 公公尖尖细细的声音响起,拉回来了江月白的思绪。 她瞥了边上的妹妹也在队伍里,大大地舒了口气。 一只冰冰凉的小手抓住了她的手。那只手十指纤细如葱,像是没有骨头,柔软得很。 江月白轻轻地回握。 初面过关。 两人悄悄地对视了一眼,会心微笑。 团面第一关终于结束了。 系统数据面板及时出现提示: 【宫斗积分+10分,最新积分10/30】 【备注:恭喜小主一面通过。表现一般,评级b,再接再厉!】 好吧,“表现一般”,这是逼着我卷吗? 江月白对系统很无语。 江月白:宫斗积分有何用? 【系统:宫斗积分可购买课程,购买免死金牌,购买寿命……】 江月白:懂了。有了积分就可以买买买。等等,寿命都可以买??? 这封建社会果然吃人。 那请问能换成银子,买房买车吗? 【系统限购】 江月白:系统限购是什么意思?皇宫里应该不需要买房买车吧。呸,都啥时候了,为何还要想买房的事!那皇帝好感度积分有什么用? 【可兑换侍寝机会、伴驾机会、升职加薪机会,还可以抵消宠爱下降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 哦……还算有点用。 “姐姐!你在想什么事情呀~”妹妹的一声轻呼,将江月白唤回现实。 “哦,想今天晚上吃啥。” 原来,嬷嬷们领着她们到了住处。 根据安排,秀女们在储秀宫临时住下,一满屋子的秀女,江月白和妹妹依然住在一起。 妹妹江锦瑟以鲜嫩清新为基调穿搭,淡蔷薇色的上裳下裙,配合她巴掌大的脸蛋,娇娇柔柔,惹人怜爱。 如果非要穿金戴银,反而显得老气病气。如此打扮,在一群颜色艳丽的秀女中让人眼前一亮。 苍白的脸色里透着红晕,明媚如海棠。正在收拾东西,看起来心情不错。 江月白看着妹妹,心想,她之前总是独自发呆,也许就像马上要毕业的大学生,对于进入社会找工作,谈不上喜也谈不上忧。 就是各种迷茫,不知道能否找到满意的工作,自己的未来又在哪里。 其实这些迷茫无措都很正常。 反正没应聘上,回家待业,爸爸有钱爸爸养,要多幸福有多幸福,要多自由有多自由。 应聘上了,成了皇帝小老婆,就得先努力保住小命,再看看能不能升个职加个薪什么的。 铁饭碗,包吃包住,不用干活还给发点工资,按时打卡开例会。不争不抢,应该能平安混到退休。 所以,江月白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妹妹的后背,准备找个时间跟她好好聊聊职业规划。 江锦瑟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望着姐姐,低声说道: “今天多谢姐姐提醒我,不然我还驮着背。姐姐,我担心明天报姓名籍贯会紧张,声音太小。姐姐,你教教我。” 说完娇羞低下了头。 声音太小,就大一点啊!笨!面试第一忌,声音太小,吐字不清。 江月白笑着拍了拍妹妹的手背,“没事。放心,不要想太多。吐字清楚,字正腔圆,把该说的信息都说到就好了。” “姐姐,什么样才叫字正腔圆呢?” “来,锦绣,我们从现在开始排练,自我介绍~” 资深人力资源总监现身说法,教入宫职场小白,如何进行自我介绍...... 一遍不行,再重来。 二遍不行,重来重来。 ....... 江月白变身为偶像练习生导师。 她不厌其烦地跟妹妹讲解明天自我介绍时的站姿、神态、语气、语速管理。 妹妹终于恍然大悟,有所触动。 “妹妹,自我介绍呢并不在于告诉大家你是谁,没人会记得。你只管做到吐字清楚,态度要端正谦和,礼仪要周到,就能过关。” 江月白气定神闲地总结道。 这么一番辅导,全屋的秀女都来听课,围观江月白讲解,江锦绣练习,一遍遍纠错。 当江锦绣以现代播音员的声线和气质进行自我介绍时,人群一下子沸腾了。 声音如此悦耳动听,似乎多听一句就怀孕。 大家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她们亲眼见证整个蜕变过程,如何从羞羞怯怯、口齿不清到后面大方得体、字正腔圆。 太惊人了! 江锦绣的名字也随之深深刻入了这些秀女的心中。 只是秀女们开始担心江锦绣成为强劲的竞争对手,内心底开始发慌,眼神都变了味道。 江锦绣兴奋地扑到江月白身上,抱住她,“姐姐,你好厉害~怎么有你这么厉害的人!” 兴奋得像个考了第一名的孩子。 江月白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帮助老板培养好员工是一个合格hr的本职工作。 呸!还没入职,就开始自我攻略。 呸呸呸,还没领薪水呢。 她用眼神示意妹妹噤声,不要过于张扬,沾惹是非。毕竟刚刚的练习已经吸引了太多的目光。 此时已有不少的秀女,正在依葫芦画瓢,按照江月白讲的演讲技巧和江锦瑟的经验,暗戳戳地搞着排练。 江月白一时之间有种回到校招现场的感觉。三三两两年轻面孔,忐忑不安却又充满朝气的氛围…… 既互相支持打气,又互相嫉妒提防。个人时是竞争对手,小组作业时又是战友伙伴。 怎么觉得这个场景好熟悉。 哈哈哈~赚钱的机会来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第3章 得罪高层关系户 “咳咳咳,如果在场哪位有需要进行辅导的。一百两银子进行一对一辅导。两位一起辅导每人八十。学会如何说话,在殿试面见圣上时也会有帮助哦!” 江月白站在屋子中央,以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 形态端庄大方,说话不疾不徐,声音十分婉转动人,相当于亲自下场做了一个小广告。 秀女们叽叽喳喳议论起来,都觉得这事儿真新奇。 竟然还有秀女敢把生意做到这里了。真是惊奇! 真不怕掉价么?! 真不怕非法营业被抓起来么?! 当然真有秀女蠢蠢欲动。因为按照江月白现场指导妹妹的那些诀窍,自行练习却怎么都做不到那么好的效果。 过了一会儿后,两名秀女一起羞答答地过来找江月白,说是二人团购。 江月白喜滋滋地收了银子,在院子里找了个稍微僻静的地方,开始对两位秀女进行现场指导。 这两位秀女一位姓苏,一位姓朱,长相清秀端正。从衣着举止来看,两人都有不错的家庭出身。 两位秀女在江月白的指导下,很快就取得了飞速进步,做起自我介绍,竟然无师自通夹子音。有天赋的就是不一样。 这样的示范效果,很快又带来了第二单生意,这次是单独一个人。 江月白在周围艳羡而又惊奇的目光下,淡定地收下一百两银子,继续营业,开始了一对一私教课。 这位秀女姓姜,很羞涩,属于张不开嘴干着急的那种。江月白便一边做着示范,一边耐心地鼓励和启发。 屋里突然出现一个身着香芋色暗花云锦衣裙的女子,满头珠玉,看起来十分富贵奢华,手里拿着帕子,摇曳着走进来。 “听说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在这里教人说话的礼仪? 听说还要单独收费? 来,讲给本小姐听听看。这不在京城,没见过世面,谁给的勇气,收费给人教宫里的礼仪?!” 讲话的这位高门贵女名叫叶苏华。 身边一位穿着较为普通,叫张静,她接口说道,声音不大却语气更加刻薄, “据说是江南富商的女儿,我看不像啊。江南都这么穷了吗?都买不起几件镶金带宝的头饰,一身像样的衣裳吗?帮人个帮,还要收银子。眼皮子这么低,没讲过钱吧? 啧啧啧~这寒酸样~~穿得跟我们家丫头差不多~” 江锦瑟到底年纪小,脸皮又薄,哪里受过这样的热辣讽刺,顿时气得小脸苍白,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江月白淡定地在妹妹手里按了按,意思是稍安勿躁。 “莫跟她计较。” “嗯。” 但凡有人就有江湖。总有人见不得别人好,爱挑事。 江月白并不想纠缠,花精力跟对方辩论,惹是生非,影响明天的面试。 就张静这话都说不利索的表达水平,想必明天选不上。 再说根本没必要广而告之,身上的衣服都是限量定制款高奢。 到底寒酸不寒酸,懂的人自然懂。 只看绣花,就是姑苏城里最高端奢华专供王公贵族的绣坊出的。 在爹爹的熏陶下,她们刻意低调罢了。 所以江月白只是挂上一副“我跟你一般见识算我输”的鄙夷神色。 装作没听见一样,继续对姜氏进行温和耐心的讲解。 学员姜氏却受到了影响,一直紧张地偷瞄着叶苏华,显然很不安,怕双方的争执波及到自己。 见姐妹两人不搭腔,江月白继续搞她的教学,叶苏华更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不说话了?是叫江月白和江锦绣对吧?我怎么听说前朝有个被赐死的妃子就叫什么锦绣的。” 边上张静立刻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地帮腔: “看来光有钱也撑不起什么门面,怎么看,怎么小门小户小家子气。真不知道有些人是怎么想的。还愿意花钱请她教。她这样能教出什么货色。” 江月白本来不想接话,准备装聋作哑糊弄过去。跟这种人叫板,自己掉身价。 但现在咒她妹妹死、侮辱她的客户就过了底线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你骂我可以,但你不能影响我赚钱。 江月白本是坐着的,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侧对着叶苏华,眼睛却望向院子里,轻蔑地说道,“有的狗就是喜欢叫。不知道看家护院,跑到屋里来叫什么。” 叶苏华没想到江月白会突然说出如此粗俗的话,气得满脸通红,“你,你,你给我住口!” “这里难道只能你叫唤,我还说不得话了?我又没说你。这里是皇宫,都是秀女。你凭什么觉得比我们高人一等,所以我们人连说个话都不配了?” 秀女们都露出奇怪的笑容。有的甚至悄悄捂住了嘴。 “我根本没有……”叶苏华刚要反驳,却发现落入对方的圈套,气急败坏地骂道,“好你个江月白,敢骂我是狗!” “我确实在骂狗。”江月白淡笑着。 叶苏华已经气急败坏,她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过眼前这个伶牙俐齿的女子。 便怒气冲冲地上前就要打江月白的耳刮子,伸出的手却被轻而易举地捏住,使劲挣扎都不得动弹。 “张静,快过来帮忙啊!”叶苏华急喊道,拼命挣扎着,脸憋得通红。 “来了,来了。”张静慌慌张张地凑近,却比划着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近看到江月白的手如瓷玉般的白,竟有点呆住。 “手怎么这么白。”张静喃喃地说。 “快掰开她的手啊。蠢货!” 听到叶苏华骂她蠢货,张静心里很不痛快,心想,不过就是有个高官的爹,有什么了不起,但也顺从地开始拉扯。 只是江月白没事跟着爹爹学了多年的太极和剑术。虽然花拳绣腿的,但对付叶苏华和张静这样的绰绰有余。 这都上门挑事,欺负上头了,如何能躲?! 前面躲是礼让,此时再躲就是缩头乌龟~ 这群人里面说不定就有未来的同事,如果此时立了个怂货的人设,以后有的被欺负的。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对手的策略还击对手,被《博弈论》证明是最好的重复博弈策略。 遇到爱挑事的同事,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公司规章制度,还有大老板的官威来降妖伏魔。 “选秀入宫是天家的大喜事。像姐姐这样的贵女,自是懂得分寸的。万一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被以寻衅滋事的油头抓起来,名声怕就不好了吧?” 说着,便见好就收,松开了手。 “哼!倒是伶牙俐齿得很!粗鄙不堪的俗妇。” 叶苏华揉着手腕,神色阴晴不定,多少有些难堪。 心想,张静一点用都没有,真是个废物。心生一计,便哎哟哟地又叫起来, “哎呦,我的手被你弄伤了。哎呦哟,疼死我了,说不定被拧断了,张静你快去,快去帮我喊管事的大宫女,有人在这里非法营业,还出手伤人。” 张静惊疑地望着叶苏华,对了个眼神,才匆匆离开。 碰瓷专家来了。 站在边上的姜氏,不安地望向江月白,脸色变得苍白,生怕惹祸上身。 “没事。别担心。我们继续。” 江月白淡定地继续被打断的辅导。 这个姜氏因为来自川地,又实在害羞,语言底子不行,口音偏重,训练起来很困难。刚有点进步,就被叶苏华打断,心态不稳。 所以江月白就做了一件事,“夸”,不断地夸,鼓励姜氏开口。 叶苏华就在边上一边揉着手腕,一边不断地发出“嗤”、“噗”、“呲”、“哎呦呦”这样的怪音,像是手腕疼,故意干扰教学,却又让人找不到把柄。 不一会儿,门外就急冲冲地走进三个人,张静、一个太监和一个女官。 叶苏华喜上眉梢,管理部门来了就好。我看你还怎么狡辩嘴贱! 得,摆摊招来了城管。 江月白心中一乐。还以为是个王者。就这?城管好打交道,都是为了“工作”,面子和钱都给足了,没事。 “怎么回事?听说有人伤了人?”女官不耐烦地问话。 年年都有选秀伤人,伤的还都是贵女,奇了怪了。 叶苏华底气十足地趁机抓住江月白的手腕道,“就是她!她触犯宫规,不仅在这里摆摊,还打人!” 一边说,一边用力捏手腕报仇。 “哦,摆什么摊?”管事太监审视地打量着江月白,五官明媚,有神仙之姿,在这样的场面下竟然淡定自若,脸颊上酒窝若隐若现。 他原在掌管内廷女工的尚工局工作多年,去年才调任尚宫局任副职。对布料、织染、裁缝的好次等级了如指掌。眼前这秀女,一身手工苏绣,似是闻名大江南北的张绣,精美华贵,却又不显高调。 这般美貌和身世,一当入宫,恐怕会扶摇直上,不如现在就结个善缘。 便笑吟吟地说道,“这一身纯手工的苏绣,看绣工少说要一万两。应该无需在这里摆摊。” 摆地摊能挣几个钱?你们当我傻呀!无非就是你们闹矛盾,非要拉个裁判分输赢。 “一万两?”张静倒吸了口冷气,捂着胸口,退了两步。这怎么可能?明明看起来很普通。 有绣花,大家的衣服尚不都有绣花吗?怎么她的就值一万两了? 叶苏华立刻嫌弃的模样松开捏着江月白的手,狐疑地打量着江月白,不敢相信对方这身衣服这么贵,但又不敢质问管事太监。 便转移了话题,“她收了银子卖课,一个人一百两,两个人八十两。在场的秀女都可以作证。不信可以问她们!”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脸上都有慌乱之色,涉事的两位看起来都不好惹,都不敢得罪。 主管太监便笑着侧身对身边的女官说:“还请孙司正评判。” 第4章 天下老板一路货色 女官恭敬地说,“林宫司您谦让了。您是选秀的主管,我怎好僭越,还是您来吧。” 江月白看得好笑,这下子稳了。两个项目负责人都不想担责,惹是生非,最后肯定说说好话,花点钱打点打点就能搞定。 “你卖课?卖的什么课?”林宫司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地问江月白。 江月白本着领导不问就不答,绝不能主动插话,一直没有吭声,此时领导问到了,那便得好好答了,只见她盈盈地做了个礼: “见过两位主管大人。实在很歉意,一点小事惊扰到二位。民女也就在这里显摆下,哪里能入得了贵人的眼。 民女现在知道错了,愿意知错就改。这里是卖课所得还有缴纳的罚金,以表歉意。还请二位主管大人开恩放过一马,小女子感激不尽。” 说着,一旁早就准备好银两的江锦绣,吃力地拖着一口袋银子放在主管太监和女官面前。 林宫司沉思片刻,抬了抬下巴,“大喜的日子,以和为贵。既然这样,那就下不为例。诸位都好好准备明日殿试,别误了正事。都散了吧。” 说着便抬了抬眼,一个小太监立马跑过来,拎走地上的银子。两位主管也跟着离开了。 叶苏华像是见了鬼一样,便冷哼一声,斜睨了江月白一眼,匆匆地离开了屋子。张静冷给了江月白一个大白眼,紧跟着走了出去。 “哼,走着瞧!”出了门,叶苏华咬牙切齿地发誓。 既然没事了,江月白继续做生意。 对于付费vip,她拿出职业水准,使出压箱底的干货,和百倍的耐心,对姜氏进行精心辅导。 经过老师和学生的艰苦努力,姜氏终于成功了。 当姜氏淡定自若地当众进行完自我介绍时,竟激动得捂住嘴满眼泪花。 江月白开心地笑了,由衷为姜氏高兴,满满的成就感。 见辅导效果这么好,见效这么快,迅速地引爆市场。 又有几位秀女揣着银子来找江月白。 但这些跟风愿意花钱买课的秀女,都被江月白婉言谢绝。 这种饥饿营销甚至引起了秀女们的骚动,各种心态的都有,遗憾的,嫉妒的,说风凉话的…… 江月白就当没听见。 反正她又不缺这几十两银子花。 只是教完了妹妹没事干,心血来潮,突发奇想,想现场测试下,在这个不知名的朝代有多少人愿意为知识付费。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多数秀女不像叶苏华这样没脑子,面试的时候不好好自己准备,节外生枝去骚扰打压其他人。 那么多对手,哪里打压得过来。 除非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这位看起来就很骄横的贵女已经完全内定入选了。 能这么早就确定拿到offer,她爹肯定在体制内上班。职级一定不低。至少得是个正二品以上的官员。 能这么骄横跋扈的,一般从小就被家中父母左右惯着。那这样的话,要么是嫡女,要么是妾室,但她娘很受宠。 江月白一边想着叶苏华的事,一边整理东西。 江锦瑟跑过来,帮姐姐一起收拾。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她感觉自己很没用,很羡慕姐姐脑子聪明,能干。 如果不是自己连个自我介绍都说不好,就不会连累姐姐临时给她补课,就此惹上麻烦。 “姐姐,我又给你添麻烦了。都怪我没用,不然也不劳烦姐姐教我,惹得别人嫉恨。” 江锦瑟低声说道,语气有些哽咽。 这时,江月白脑子里的系统数据面板突然启动: 【宫斗积分+10分,最新积分20/30】 【备注:你的精彩发言引用公司章程,明嘲暗讽,让竞争对手吃瘪,自觉不如,经判断为宫斗行为。今后可能会引起更激烈的争斗,宿主请做好准备。】 系统的数据播报,让江月白愣住了。这样也行?! 好半天,才回过神摸了摸妹妹的头,安慰妹妹道: “别说这样的傻话。你是我妹妹,就算你有一百个困难,姐姐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然怎么叫姐妹呢? 很多事情,平常心就好啦!再说,你看,这么一小会儿时间,姐姐还赚了小二百两银子呢。以后入了宫,要花钱的地方很多。能多赚点多赚点嘛~” 江锦瑟听了姐姐的话,心里很温暖。 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分,才有这么能干又疼她的好姐姐~ “谢谢姐姐~”江锦瑟轻轻地咬了咬唇,努力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姐姐,我明天一定会加油的!” “呃”,江月白本来还要说,加油努力个鬼,咱们不需要努力。咱们直接做咸鱼,爱选上不选上,不是更好吗?! 只是妹妹跟打了鸡血一样,加上周围人多眼杂,搞不好被人搬弄是非。 便见机行事,转而笑吟吟地说道,“嗯,加油努力。对了,锦绣,咱爹爹说了,没事,不用怕,爹爹有钱,他会养我们的。 要是进了宫,里面到处都是刚刚那种人。会经常要面对今天这样的糟心事。” “姐姐,这些我都知道。宫里的斗争很残酷,人都很坏。爹爹和娘亲来之前也跟我都说了。可是,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很想选上。这世上,肯定没有比皇上更好的人了......” 江锦瑟低下头,不安地搅动着手中的帕子,羞红了脸。 好个鬼!好你个大猪蹄子。 江月白差点直接翻个大白眼。 真是不折不扣的职场小白,把老板都想得太好了。 天下老板都一路货色。 压榨,压榨,还是压榨! 利润,利润,还是利润! 千万不要对老板存在幻想。 这世上只有冒得感情、无情逼着员工干活的老板,绝对没有散尽家财、把员工宠上天的活菩萨。 若对老板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恐怕就踏上了被老板白嫖的不归路…… 可惜这些真相没人告诉职场小白。 江月白也不会,妹妹已经有了执念,别人都说不通的,只好宽慰妹妹, “锦绣,你收拾收拾,准备好明天的行头,早点休息。明日里,可以打扮得喜气些,把爹娘给我们准备的都用上,不然也是浪费。” “可是姐姐,这可怎么办?我不喜欢那么华丽的,戴得头上太重了,脑袋疼。说不定,还会影响我发挥。”江锦绣可怜巴巴地问道。 江月白忍住自己吐槽的心,面试不得都有着装要求嘛。 穿得一身青春的牛仔白t,显得自己活力十足,胶原蛋白十足。 但如果应聘体制内工作,看在老职场人眼里,就是不懂职场规矩,没有做好基本的入职准备工作。 “妹妹,有个道理叫,先敬罗衫后敬人。选秀是大喜事,明天要穿得正式隆重些。下午殿试,我们会面见皇上。 珠玉发饰可以不用多,但要用上精致些的,那支羊脂玉七宝玲珑钗就好。衣裳就那件杏粉色嵌丝苏锦上衣,配上银丝攒珠绣花白蝶裙。这样不会过于华丽,也不会太小家子气。” 江月白认真地叮嘱,妹妹江锦绣认真地听。 只是第二天早上,江锦绣起床后发现按照姐姐备置的裙子不见了,可是明明昨晚叠得整整齐齐放在那里的。 她急冲冲地去找姐姐,眼泪都要急得掉下来,“姐姐,我的银丝攒珠绣花白蝶裙突然不见了。这可怎么办?” 这就像面试当天早上,发现唯一的名牌白衬衫莫名其妙不见了。 肯定被同寝室某位秀女偷了呗。只是现在没时间抓贼。 还能怎么办,换一件噶。 “拿去,快去梳妆打扮。别误了时间。” 江月白随手从自己的衣箱里取出一件月牙色嵌金丝的百褶裙递给妹妹,顾不上安慰妹妹,接着开始整理自己的妆容。 穿什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面试千万不能迟到。 哪怕全身大牌,只要来面试,就不能迟到一分钟。 哪知道见到妹妹时,江月白送的这件虽然比原来要朴素得多,面料也没有那么名贵,但颜色上显得更加协调。 加上江锦绣昨晚睡得不错,容色清丽,妆容细腻,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清新温婉,又隐隐自矜,大家闺秀,不敢让人小瞧。 这样就很好。给妹妹打了个初步的印象分,九十分。 她昨天已经分析过了,这叶苏华这肯定是某个高官的关系户。 她的入选名额肯定早已内定,来面试不过走个过场。 这样的事情从来不要太多。 选秀这事,没选上好说,打包回江南吃喝玩乐; 这万一选上了,既然已经得罪叶苏华这样的高层关系户,只能硬着头皮,在职场上一较高低。 今天的二面三面就非常重要。 第一次面见公司管理层三大高层: 首席执行官ceo皇上 董事长太后 后宫总裁皇后 都是大boss,一个都不能得罪。 就江月白的职场经验,要想以后过得去,就得在三面给高层们留下个好印象。 【系统警告:系统不养闲人。如宿主面试环节失败,系统将开启惩罚机制,随机抽取宿主亲属一位,进行三次雷击惩罚。】 江月白:爱谁谁谁!有种冲我来! 【系统表白:偏偏爱上你,我的月月小甜心。】 第5章 啊?怎么会落选 今天,依然还是昨天的广场。 只是秀女明显不到一千人。 看来昨天一面的淘汰率50%都不止,残酷的选拔啊。 所有的秀女二十个站成一排,太监发出一声指令,一排排的秀女就会缓缓依次通过、站住,然后从左到右依次,报出自己的姓名、年龄、籍贯。 江月白依然跟妹妹站在一排。 特意穿得精致但不奢华。 之前听闻皇室因宗族开支过大问题,国家财政困难,皇帝主动带领后宫节俭。 像叶苏华那样,珠光宝气,过于引人注目,很多时候不是好事。跟皇宫的企业文化恐怕不符。 何况比面试官们穿得更富贵华丽,故意从排场上比下去,让面试官们自惭形秽,当场被打脸,可是职场大忌。 低调、不僭越是职场新人的护身法宝。但选秀这样的面试又不能太低调,不能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所以她选了一身粉紫色木兰花暗纹的苏锦上衣,下身一件米白色同材质的玫瑰紫百褶如意月裙,发上坠一紫色宝石的白玉发簪,细碎的流苏,明媚动人。 唉,她心里叹了口气。 一个个姿容秀丽,或沉鱼落雁,或闭月羞花,人比花娇,暗香缭绕,赏花之人却只有一个:皇帝。 如果不是被系统所逼,好男人多的是,她才不想趟这浑水,跟一群女人抢辣条。 江月白前面一排的一位秀女过于胆小和紧张,以至于一时之间连路都忘了怎么走,同手同脚,还未开口,便被刷掉; 还有秀女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来半个字,也直接被刷。 轮到江月白这一排,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一个甚至结结巴巴开不了口,当场尿了裤子,当然被pass。 就江月白边上的,就肉眼可见的在浑身颤抖,打摆子。 昨天那个跟着叶苏华一起的张静,竟然也在同一排。 轮到张静时,“臣女脏静,二十六岁,祖籍江夏。” 因为紧张,不仅名字念得不清楚,还一时口误,把十六岁说成二十六岁。 恐怕是今天第一人,错把年龄往大的方向说。 众秀女差点破防笑出声,幸灾乐祸,又很紧张害怕,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 江月白见此很淡定。 一切如昨晚所料。 这张静昨天还帮腔说什么小门小户小家子气,无非就是个自报家门,要什么培训和准备。 呵,今天就因为语言和心理素质不过关,二面被刷。 不过,哪怕是放在现代社会,如果平日是宅男宅女,很少参加大型社会活动,也容易出现这样的情况。 倒也正常。 嬷嬷抬了下眼皮,冷冰冰地宣布:“江夏张静仪态检查不过关,筛出,退回原籍。” 解气。 “不要啊!”张静呼喊道,怎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她泪流满面,呆呆在原地站了片刻。突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抱住嬷嬷小腿。 “求嬷嬷再给我一次机会!求嬷嬷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次我一定能行!一定能行!” 张静还想哀求争辩些什么,但两条粗壮的胳膊已经从她身后伸出,铁钳一样钳住她的胳膊,将她往门外搀着拖走。 因为瘫软,两条腿被拖在地上。头发因为挣扎变得散乱,仪态尽失。 恐她大吵大闹,乱了选秀仪轨,惊扰圣驾,拖着她的太监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死死堵住呜呜呼叫声。 至于张静最后被拖到哪里,未来处境会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求职就是这么残酷,任你哭着喊着,公司觉得你不行,你就只能走人。 江月白有点唏嘘,仿佛回到了当初她过五关斩六将,拼尽全力,甚至不讲武德,夺得工作机会的时光。 心想,绝不能像张静这么丢脸地离开这个选秀舞台。 正这么想着,系统突然自动启动。 【系统:加油,努力,月月最棒了。我看好你哦!比心。】 系统差点把江月白给整破防。使劲憋住,才没有笑出声。 她怀疑系统是专门来捣乱的! 嬷嬷朝张静被拖走的方向看了一眼,摇摇头。 蠢货就是蠢货,这么点事都做不好也就罢了,连如何保持自己和家族最后一点颜面都搞不清楚。 在这宫里,学不会做事,分不清场合,搞不懂认栽,还玩什么玩?! 落选了,早些出宫反而是好事。 这样的脑子,继续留在宫里,恐怕只会早死早升天。 继续下一个。 妹妹站在她的左手边,先做自我介绍。 妹妹今日穿得清丽自矜,眼神清澈,顾盼间又自然而然的柔弱之态,仿佛西子捧心,我见尤怜。 方一开口,更胜昨日。 声音清晰,款款道来,温婉自如,毫不造作。不似播音腔,却更胜播音腔。 毫无悬念,顺利通过。 而轮到江月白时,朱唇轻启,眉眼端方,目不斜视,娓娓道出: “江月白,年十六,苏城人。” 落落大方,吐字清楚,只有信手拈来的从容。 对于打工人江月白而言,这是最普通的职场技能了。 之前她在公司,不管在什么场合,参加什么活动,都要得体地跟对方介绍自己,快速地给对方留下印象。 对方可能是校长、董事长、也可能是媒体记者、新认识的同事,等等。 需要根据场合、对方的社会地位,进行适应性调整。 当下,不用如何让领导留下深刻印象,说清楚就行了。简单。 毫无悬念,也顺利通过。 在这之后,这一排里又有十几个秀女被筛选出去,竟然只剩下三个人:江月白、江锦绣还有一个天姿国色的秀女。 那位秀女梳着未出阁少女的流行发饰,身着一袭橘色绮晕锦,外罩云纱,海蓝色撒花罗锦裙,丹凤眼顾盼有神,腰肢盈盈一握,看起来仿佛仙女般飘逸动人,不似凡人。 江月白开始有点焦虑,系统竟然没有说话,这二面是还没过吗? 嬷嬷和太监对她们三人招招手,指了个方向,让他们去那边候着,凑齐了一队,就可以由宫女带着进入最后的面试环节殿试了。 这时,数据系统才又启动。 【宫斗积分+10分,最新积分30/30】 【备注:恭喜小主二面通过。表现评级良好b+,再接再厉!比心】 哼哼!竟然才给b+。 差评! 江月白愤愤不平地对着系统吐槽。然而,系统没反应。竟然不接受用户反馈。 再次差评! 通过二面的秀女,重新排成长队,跟在大宫女身后,犹如一池青鱼,顺水而游。 进入面试环节三面的秀女还算不少,大概有百人的样子。 轮到江月白和妹妹面圣时,已是黄昏时分,在这期间,她们都没有机会喝水补充食物。 不得不说,面试是个综合考核。 在大太阳底下能像练军姿一样保持仪态排队一整天,刷掉了低血糖的,没有定力的; 这不吃不喝不能经常跑厕所,就刷掉了肾不好、肠胃不好的。 景昭宫大殿里空旷而开阔,皇帝、皇后和太后列坐其上。 两侧点满了一支支如手臂般的蜡烛,橘色的火焰明亮温柔,亮如白昼。 第6章 朕也很有才华的 只见宝殿之上端坐着一青年男子,身着明黄色龙袍,俯视众人。 头戴通天冠,白玉珠十二旒,垂在面前,遮住龙颜,无法看清神情样貌。 那便是当今圣上李北辰。 皇后谢可薇坐在皇帝宝座右侧,珠冠凤裳,甚是宝相庄严。 太后端坐在皇帝宝座左侧,穿着华贵的墨绿色齐襦,披着绣着牡丹花的金色披肩。 除了眼角有些细纹,几乎瞧不出是步入中年的女人,浑身散发着威严之气,让人不敢直视。 六人一组,齐齐跨过门槛,听一旁内监口令下跪行礼,然后一齐站起来,垂手站立一旁等待。 司礼内监唱名后,单个出列参见。 秀女们跪拜如仪,衣角裙边和满头珠翠摩擦,发出细细簌簌的一阵碎响。 即使这些秀女们拼命压抑自己的紧张和害怕,依然被气势磅礴的皇威所震慑。 有秀女不小心把头低得太低只看得见头顶,把声音也低了下去微弱蚊蝇。也有秀女因为怯场而浑身颤抖,才说两句竟然就泪流满面。 甚至还有个秀女双腿一软,直接扑通一下趴在地上,头上的花钿掉了一地,自己都不敢去捡。 这样一下子刷去三个。 “顺天府尹沈伦之女沈石溪,年十四。” “臣女沈石溪参见皇上、太后娘娘,愿皇上万岁万福,太后娘娘千岁吉祥。” 原来之前跟她们一组的这个国色天香的美女叫沈石溪。 而他爹顺天府尹,为正三品官员,直接强力碾压她们这种商人家庭出身。 这就像是世界五百强面试里都有小组团面环节,里面如果有个王者级选手。 从家世、样貌、到毕业学校,到海归留学经验,到外语水平,到实习经历等等样样吊打其他小组成员。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其他跟着同组的人胜算就小了。 江月白感到了三面被刷掉的压力。作为资深hr,她知道这种情况下,全部录取的概率太小了。 怎么办呢? 她的手心微微有汗,有些焦虑,但依然选择目不斜视,身子稳住如山。 倒是感觉边上的妹妹,江锦绣似乎有点吃不消了,浑身似乎在微微颤抖。 皇帝凝视着沈石溪,眼中流露出些许好奇和赞赏,嘴角微微上扬。 他的身体姿态也逐渐放松,似乎在欣赏着眼前的美人。 这等容貌身姿,堪称惊艳时光,娇柔之中带着艳丽。 沈石溪感受到了这股欣赏的目光,心中不由一阵激动。她轻低着头,却在心底暗暗庆幸自己的名字不负众望,引起了皇帝的兴趣。 李北辰突然来了诗兴,语调悠扬地吟诵着: “碧石成溪水自流,春日晴好景色幽。桃花杏花争艳丽,喜看新苗兆丰收。好名字!” 嘴角微微上扬,对自己写的这首诗颇为得意。 沈石溪听了皇帝的诗,身形微颤,眼眸中闪过一抹惊喜之色。 急忙跪下谢恩,感激地说道:“皇上果真是天下最最好文采。谢皇上赐诗。” 彩虹屁吹上了天。 李北辰听完脸上浮现出满意的微笑。谁说朕只是投胎技术有水平,朕也很有才华的好不好?! 皇后不动声色地叹道,“这届秀女品质不俗,能入皇上眼。沈石溪,你可愿与皇上和诗一首?” 沈石溪闻言,脸上顿时显露出慌乱,轻轻颤抖着说道:“回皇后娘娘,臣女愚钝,闺中只......只熟读过《女则》与《女训》,只......略......识几个字。臣女不......不会作诗。” 她不敢抬起头,越发有些心虚和不安。这是不是扫了皇上的雅兴?! 真恨自己平日里没有好好读书识字! 还有皇后听起来是不是不喜自己的样貌...... 李北辰看出了沈石溪的紧张,并不想造成太大的压力。他轻轻摆手,微笑着说道:“无妨,这两本书教导女子贤德,挺好。” 只感觉本来有点兴致盎然的,没有得到应和,有点乏味。 便又看向边上二人,容貌让人眼前一亮。 她们的气质跟她们衣着的颜色融为一体,江月白是活泼的粉紫,江锦绣是娇柔的淡粉。顾盼间各有风姿。 李北辰甚至嗅到一股淡淡的江南栀子花清香。 “边上两位一起走上前来,抬起头,让朕瞧瞧。” 司礼内监便开始唱名: “苏城商户江敬贤之长女,江月白,年十六。” “苏城商户江敬贤之次女,江锦瑟,年十四。” “哦?是两姐妹,怪不得长得相像。”皇帝坐直身子,语气颇有兴趣,“你们都可曾念过什么书?可能与朕方才所吟之诗相和?” 殿下三人皆低头沉默不语。 圣意难测,竞争激烈,稍有不慎,便止步于三面,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前面为此次面试付出的所有努力都前功尽弃。 皇帝稍微放松缓和的心情又变得有些不耐。 虽然只是眼睛平静,默不作声地望着下方,却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感觉浑身不自在的的威压。 这就像现代社会,面试的时候给出了个异常难的题目,一组的都不会答。 干坐着冷场,把面试官晾在那里大眼瞪小眼,任前面表现多么优秀,也只能全组淘汰。 面试大忌。 这个时候,即使不知道正确答案,要做的就是缓和气氛,找点跟提问相关的话题随便聊聊,尝试着用已有的知识去分析分析思路。 江月白决定主动出击。 微笑着说道:“溪水潺潺桃花流水,自是春日最好光景。陛下不仅才情令臣女仰慕,还心系天下百姓。 春华秋实,展望秋收粮丰。皇上诗艺如此高,爱民如子心意之切,哪怕有心想与皇上应和,恐怕难上加难。” 皇帝听着极为满意,这正是他心中想要抒发的,便兴致勃勃地接着说道: “不必如此拘束,诗词本就是闲情雅致,随性发挥即可。” 果然,人家说仰慕朕的才华,这才是能真正欣赏朕的,不只看到朕的皇位~ 此时江月白顾不上此时是否过于显露锋芒,有招摇惹目之嫌,灵光一闪,轻声吟道: “水光浸石溪,片片落花飞。春来多随客,风帘卷幕翠。” 面试就讲究个该出手时就出手! 机会转瞬即逝。 把握住了,就是你的! 何况,又不是主角,只是给领导捧个场。不能太烂,也不能太好,直接把领导比下去。 皇帝听了这几句诗,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与赞赏,真是个才貌双全的。 微笑着对江月白说道: “好!好!好个春来多随客,风帘卷幕翠。朕甚是喜欢,妙!如此灵动的句子,深得春日之美。只是,往后留在宫中,这里便是你的家,可不是客啰。” 皇后心有不悦,扁了扁嘴角,想说点什么,最终选择沉默。 江月白听完面试主考官皇上的评价,松了口气,看来过了。 至于其他考官有意见,那也没办法。 连忙跪下,面露娇羞的喜色:“臣女无才,能得圣上赏识,是臣女的荣幸。还是因为沈姑娘名字好,有意境。” 江锦绣和沈石溪自感被比下去了,唯恐对比之下,惹得皇上嫌弃,连忙低头看地,连呼吸都不敢呼吸。 江月白浅浅一笑,站在那里自成一道风景,短短四句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声音清脆柔婉,情绪饱满而不造作。 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来了,什么叫做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而她那一笑,仿佛牡丹绽放,国色天香,莫说男人,连女人也要为她的惊心动魄的美而心折。 完全跟之前的那些秀女不是一个级别的选手。 当然之前,李北辰压根没有给秀女们展示这样才情的机会。基本上都是,简单地听听她们请安,点头示意下,就挥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春来多随客,风帘卷幕翠。” 皇帝望着她明艳动人而又娇羞的样子,默默地念着这两句,内心涌起一阵特别的感受。 她一定很仰慕朕,心都醉了,不然肯定不会这么写~ 果真,朕是很有才华的,不是穷得只有皇位可以继承的人。 第7章 录取名额还有吗 圣意难测,竞争激烈,稍有不慎,便止步于三面,哪里来回哪里去。前面所有的努力都前功尽弃。 殿下其他两女皆低头沉默不语。 皇后却在旁边默默地咬牙切齿,心里十分不满。因为皇后乃武将家庭出身,从小不喜读书,向来不屑于舞文弄墨。 只是深谙做皇后的基本守则,自古以来就是要以端庄大度为德。 于是她强压下内心的怒火,浅笑道:“江氏容颜出众,又会作诗,真是一位难得的佳人啊。” 江月白知道这是二把手发话了,明明心有不满,但在面子上却得做足工作,便礼貌的地答道:“皇后娘娘过奖了。” 李北辰对江越白身边的妹妹扫了一眼,那如带露梨花般的脆弱惹人怜爱,眼中多带了几分关注,吩咐司礼内监: “把江月白和她妹妹的名字都记下留用。姐妹两人相知相伴,宫中也好有个照应。” 司礼内监忙着记下江月白和江锦绣的名字。 好了,一首诗,拿了两个通过名额。给力! “臣女谨领圣旨,多谢皇上赞赏。” 江月白盈盈谢恩,颇有一种不骄不躁,不喜不忧的从容之态。 开心之余,又开始非常愤怒和鄙视,这狗皇帝的心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就是好娥皇女英三人行…… 由于进度条拉得太快,脑子里一片滴滴的系统播报。 【宫斗积分+40分,最新积分70/30】 【皇帝好感度+20分,最新积分20/50】 【备注:恭喜小主三面通过!面试正式通过,宫斗积分+20;即兴与皇帝和诗,宫斗积分+15;你的才情让其他秀女自叹不如,产生自我怀疑,宫斗积分+5。】 【系统:月月小仙女最棒了。领导对你好感度快速上升哦。请天选打工人,再接再厉!】 机械音吓死个人,江月白想黑进系统,修改下系统语音。 【系统:修改系统语音播报系统需消耗宫斗积分100积分,皇帝好感度100积分。积分不足,暂时无法修改。】 天啦,修改个语音这么贵,这也太坑人了吧,千度导航志玲姐姐都是免费的。 算了算了,也不是不能忍。 站在身旁的江锦绣跟着姐姐一起行礼,长舒一口气,向着姐姐投去感激的笑容。 有个这样的姐姐真好,从小到大,自己处理不来的时候,姐姐总是那么厉害,总能轻而易举地帮忙解决问题。 之前,教姐姐的夫子就是挺直腰杆进,浑身打颤扶墙出,看来是有道理的。姐姐天赋又高,能当场吟诗作赋不是很正常的吗? 江锦绣刚刚忐忑不安、焦虑不已的心慢慢定了下来,如同湖中飘荡的小船渐渐靠了岸。 李北辰意气风发,一声令下: “拟旨!” “抄朕心血所著之《偶思集》上下两册,赐予江月白和江锦绣。平日里勤加练习,以期更上一层楼。” 江月白和江锦绣闻言,欣喜异常! 亲笔手书诶! 御赐! 江锦绣深深看了一眼姐姐江月白,美滋滋地想着: “姐姐厉害也就罢了,没想到这么厉害!第一次面试,皇上就另眼相看,赏赐这么高端的礼物。自己一路沾光。 姐姐以后肯定前途一片光明,封妃指日可待!今后可得要抱紧大腿了~” 偷偷笑着看向一旁的沈石溪。 唉,实在没办法,谁让我命好,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躺赢了。 假如她到了后世,玩过和平精英这款游戏,就会发现被一群王牌大佬带着玩,青铜最后躺赢是件很平常的事情。 假如她到了后世,就知道这种体,叫凡尔赛体。 沈石溪则面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惊慌失措。 毕竟只剩下三个人了。 一下子录了两个。 录取名额还有吗? 她的内心像是被巨石碾碎了,又嫉妒又失落。 我哪里不如她们了,就因为一首诗??? 这首诗竟然还因自己名字而起! 偏偏皇帝就是喜欢,竟然还说“这里从此是她的家”,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也许是这批里面最早得宠的女子?! 可她此时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做不了。她只感到自己被命运无情的捉弄。 想到这里,差点委屈得掉下泪来。 一直没有发话的太后,突然笑着说道:“你们姐妹走上前来。让哀家看看。” 江月白不明所以,便目不斜视、稳稳当当地莲步轻移,走上前两步。 江锦绣步子稍微有些停顿,但也因为已经被录取了,心态平和,走得也很沉稳。 太后含着笑意,对着李北辰点点头:“很是端庄沉稳,不错。” 李北辰的目光滑过二人的面庞,最终落在江月白脸上。 江月白只感觉面上发烫,眼前的一切在暖黄色的光芒下变得闪亮而华美。 若有若无的香气弥漫着,淡而不浓,如同千年古刹中的佛香。 她想起来以前公司最大的一个合资公司外方老板,身上用的香水就是这个味道,檀香木的味道。 这种香味很好闻,具有安神的作用,沉静而深远。 还有一股淡雅的花香味悠悠入鼻,仿佛仙境般令人沉醉。想必这是太后用的熏香,气息优雅而从容。 江月白只觉得很像一种非常非常熟悉的味道,属于江南所特有的一种花的味道,不知不觉贪婪地吸了一口,嘴角浮出淡淡的笑容。 太后是个何等精明的人,一眼捕捉到了江月白的小动作,“喜欢?” “喜欢。”江月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领导指导工作,竟然敢走神,还被领导发现了,不得实话实说,以求放过嘛。 太后点点头,笑着说道,“这种熏香最主要的一种花,叫白兰花,听说来自江南。可清热解毒、凝神静气,哀家一直很喜欢。我晚些便让吉祥送你几盒。” “臣女万分荣幸,谢太后娘娘恩典。”江月白盈盈拜倒。 太后打量了姐妹一番,“你们姐妹瞧着像,又不像。锦绣是个好名字,大气端庄,你们是一母同胞吗?感情如何?” 江锦绣此时也恢复了镇定,虽不明太后的意思,但往好处说便是对了: “回太后,臣女跟姐姐江月白虽非一母所生,但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胜似亲姐妹。” 字句清晰,饱含姐妹情谊,显得柔弱而又知书达理。 其实江锦绣的美貌比姐姐更胜一筹,样样都经得起细看。 只是她姐姐就容貌上自带一种耀眼的气质,让人无法忽视。 她却娇弱胆小,缺乏点自信,犹如菟丝花般,总在寻找能够为她遮风避雨的大树攀附,那棵大树便是她姐姐。 这种攀附的柔弱感,惹人怜爱。 可不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 商人出身好啊,江南的商人就更好了。京城里、朝堂上都没有根基。这样的棋子最干净好用。 只需树立个人人都想打的靶子,吸引一波火力,便可轻松制衡住后宫中暗中涌动的各方势力…… 太后心中这样算计着,笑得更加慈祥,看起来对两姐妹格外中意。 第8章 成功上岸最大央企 谢可薇是前朝勋贵镇北侯谢矩的嫡女,当初先帝为了拉拢谢矩,维护朝局稳定,安稳民生,便不顾李北辰的意愿,立了谢可薇为太子妃。 只是这谢可薇生养在将门,脾气暴躁刚烈,经常跟李北辰大吵大闹,搞得太子东宫鸡飞狗跳,还不许夜宿其他妾室。 所以两人素来不睦,李北辰不管是做太子还是后来登基之后,从未在谢可薇处留宿,长期维持形象工程。 是时候,广纳美貌贤德女子为皇家开枝散叶了。 “嗯,姜敬贤的两个女儿教得不错,知书达理,聪慧沉稳,都可留下。” 太后温和地笑笑,点头称赞。只是那股子笑意皮笑肉不笑,颇为冰凉。 她长期深处深宫,见多了亲姐妹争宠不惜反目骨肉相残,不相信什么姐妹情深的鬼话。 这种感情民间也许有,深宫里一定没有。这对姐妹也会迟早明白的。 所以看向两姐妹的眼神颇为复杂,不仅带着打量,甚至带着一些幸灾乐祸的看戏。这大概就是人类的本性,最喜欢破坏别人美好的东西。 太后对江月白说的这一番话,让一直跪在下方的沈石溪如跪榴莲,更加汗颜和窘迫。 这两姐妹看来不仅得到了皇帝的青睐,还赢得了太后的欢心。 她没有想到亲姐妹不仅不是竞争对手,还成了战略伙伴。开始有些后悔之前竭力阻止亲妹妹跟自己一起来选秀了。 “这位沈石溪姑娘容貌出众,又熟读《女诫》、《女德》,不愧是顺天府尹之女,言谈举止颇为端方,也一并留下吧。 几位秀女皆品貌出众,有精读诗书的,又有贤德柔顺的,增添了宫中祥和之气。三人皆初封答应,皇上觉得如何?” 太后自然看重沈石溪的身份,到底是正三品官员顺天府尹,朝廷肱骨之臣之嫡女。 爹的身份摆在那里,不好太轻贱。 说罢摆一摆手,便有宫女上了前,手中端着托盘,盘中放着三枚淡金色香囊。 赐淡金色香囊者视为留用,赐淡蓝香囊者与宗亲功臣赐婚,余者皆赐白色香囊,可自行婚嫁。 “母后挑选的,自是最为合意的。儿臣觉得甚好。”皇帝笑着说。 见皇帝没有发话抬高江月白,太后的面色顿时明亮了很多。 儿子还是听她话的,她说了算,这让她有种满足感。 沈石溪听到自己也成功上岸,欣喜若狂,两眼放光,差点晕倒在地,连忙接了香囊,磕头谢恩,金色步摇上头的流苏流淌一地。 她幸灾乐祸地想,三人觉得都封为答应,并未高看江月白,表现再好,出尽了风头,不也就是个答应,跟自己职级一样罢了,还得罪了皇后。太后没有抬高一级,就是在敲打。 这让沈石溪多少觉得心里平衡了很多。 走着瞧! 三人叩头谢了恩,随着掌事太监从大殿中鱼贯而出。 中间系统的播报声一直在滴滴地响,江月白倒是基本适应了。 【宫斗积分+100分,最新积分170/30】 【皇帝好感度+5分,最新积分25/50】 【职级:p14级,答应】 【本月kpi:祝贺小主顺利通过面试,成为皇家后宫集团正式员工。完成度100%】 【备注:给太后留下良好印象,获得太后赠礼许诺,宫斗积分+100,皇帝好感度+5分。超前完成本月kpi。鉴于小主表现过于优异,系统自动升级,解锁定制化课程学习模块。】 果然,获得董事长的喜欢,奖励分值就高。 在超级打工人、资深hr江月白看来,本次皇宫秀女选拔招聘,选拔标准并不统一,选拔难度实在一般。 即兴发挥考题,有专业难度,但临场发挥也可过关。 选上的不一定有过人之处,可能只是纯粹长得好看,或者运气爆炸。 被淘汰的其实很多资质颇佳,只是缺了点考前培训,上个什么考公差不多的选秀辅导班。 想到这里,江月白略有惆怅。 如果她没有入选的话,可以从爹爹那里拉一笔原始投资,在京城和江南开个“选秀辅导班”,一定能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然后全国各大城市都开满分店。 出了宫殿,走在宫内的花园之中,天已经黑将下来,整个园子都被笼罩着半透明的黑暗,就像是整个世界都被墨汁所染。 飞檐卷翘,金黄水绿两色的琉璃华瓦,都被隐匿在夜色之中。 又被一盏盏宫灯勾勒出轮廓,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势,仿佛要将所有人都吸进它的神秘深处。 想来,她们六个等了许久,可能是最后一拨。 这一轮的招聘全部结束,尘埃落定。尚仪局的宫人领新主子们去各自的住处。 江月白跟妹妹两个几乎已经站立了一天,中间不曾饮食,又急又饿,加上之前面见圣上之时,诚惶诚恐之外,又竭尽心力胜出,此时皆心神俱疲,脸色有些苍白。 “姐姐,累了吧?”江锦绣心疼地望着姐姐,言语关切,伸出胳膊,挽住了她,”来,我来扶着你走。” “没事,你呢?你身子一向弱,今日坚持到现在,受累了。”江月白抓住妹妹的胳膊,两姐妹随意地搀扶着,如同往日一样。 “姐姐,我不累。今日能顺利入选,就一点不累。”江锦绣抿嘴笑着,眼睛闪亮亮的,脑子里浮现出皇帝一脸关切和赞赏的面容,即使隔着珠帘看不清楚,也能看得出眉眼极其英俊。 “姐姐......” 江锦绣兴致勃勃地又想夸赞和感恩姐姐,却被江月白暗中按了按手心,意思是别继续说下去。 江锦绣立刻乖巧地闭了嘴,她一向很听姐姐的话,因为姐姐总比她想得周到。 瞟了一眼形单影只,默默走在前面的沈石溪,顿时明白了姐姐的意思。 楚人无罪,怀璧其罪。 别人若是孤单,自己就不要大张旗鼓地秀恩爱,秀社牛体质。 毕竟,嫉妒和恨总会在暗夜里无声地滋长。一当女人生出这样的情绪尤其可怕,会让其疯狂。 江锦绣抓紧了姐姐的手心,万分歉意地望着姐姐。江月白却抿嘴笑笑,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在职场,大面上要和谐,最好不要处处树敌,弄出摆上台面的冲突。 但并不需要得到所有人的喜欢。 只要占了资源,必然遭人嫉恨。集宠于一身,便是集怨于一身。 关键是大领导要赏识,业绩要突出,企业缺了你不行。 寥寥几盏灯笼给这条甬道带来一些微弱的光芒。 昏黄的光晕洒在甬道上,映照着两侧的树林。枝叶摇曳,便放射出斑驳的阴影,则将光洁的石板染成了淡淡的墨色。 听着脚底踏出的“咚咚”声回荡在空气当中,似是墨色的甬道在渐渐地向前延伸。 江月白心里叹了口气,果然人长大了,总归有点不好。 不管在哪个朝代,长大了总归要找个地方上班,为自己为家人的前程搏一搏。 这里从今往后就是自己每天上班的地方了。 生是这家企业的人,死是这家的死人。 不过这是大明朝最大的国企,包吃包住,有编制,有晋升空间。医保全覆盖,养老有保障。 如果好好干,搏一搏,摩托变房车。也许也能博个年薪百万,衣食无忧,财富自由。 如果躺平,随遇而安,没有什么追求,那每天的工作就是摸鱼,吃吃喝喝,赏赏风景,简直是穿越前考公一族的理想人生。 好吧,今天正式上岸了。 她不禁抬头望向天空,好像有种东西,从此没有了。 第9章 你们先都表个态 通过殿选后,江月白被分配到桃蕊宫的东偏殿,妹妹江锦绣则住在西偏殿。 该宫坐落在皇宫里的西北角,位置偏远僻静,几乎是整个西六宫里离乾清宫、养心殿、勤政殿最远的一宫。 桃蕊宫里种满了花,如今恰逢阴历三月,花开似雪,香气怡人,美不胜收。 白色的梨花、粉色的桃花、红色的海棠,三种颜色的花香交织在一起,各种小鸟悠扬婉转的鸣唱,形成了一幅美轮美奂、壮丽非凡的画卷,那景象真如走进了一个崭新的仙境。 院中廊前还新移植了一排桂树,皆是新贡的江南桂花,虽未开花,却枝繁叶茂。 就差跟大领导来一个偶遇了。 一个三进的院落,只住了她们二人。 所以分给宫里的奴才们,对她们的最初印象便是商人之女,十分不得宠。 但江月白住进来之后,却很开心。 因为虽然地处偏远,贵在离御花园近、离戏台近。 可进可退的,平日里摸鱼,说不定哪天就在御花园偶遇圣上,有啥不好。 大领导工作都忙。 在皇宫里除了跟后宫们睡觉的快乐,工作之余,领导不就只能逛逛御花园,散散步,骑骑马这些嘛。 最多偶尔听听戏。 哪天皇上来御花园闲逛,那他们不就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简直位置得天独厚的,好得很。 江月白不仅发自内心地这么想,还讲给自己的三个下级听。 因为是商人的出身,不是达官显贵的闺女,所以不得带贴身丫鬟。宫里给她和妹妹分别分配了两个宫女,一个太监。 江月白殿里的太监叫梁小宝,二十多岁,圆圆胖胖,白白净净,眼睛滴溜溜的,一看就是聪明伶俐之人。 一个宫女叫白桃,年龄十七八岁,看起来稚气未脱,活泼伶俐。 一个宫女叫素素,年龄二十多岁,眼睛精明颇有神采,看起来是稳重端厚。 作为资深hr及企业高管,她知道,第一日便要在下人面前立威,定下规矩。 江月白一开始只是端坐在那里,静静地喝着茶。 沉默和严肃本身就是种震慑。 “今后,你们就是我的人了。桃蕊宫位置得天独厚,非常好。小主我能力强,家里有钱,最会搞晋升,肯定不会在这个位置久留。你们只要忠心,我吃肉,你们有汤喝。 但丑话说在前面,在我名下做事,忠心放在第一位,其次是聪明伶俐,要有眼力劲。如果做出背主的丑事,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手段毒辣。” 最后一句语气格外严肃冰冷,听得手下的奴才们心底都起了寒意。 先冷后热,比先热后冷要好。 “你们先都表个态。” 三个奴才神色异常凝重地跪下,分别表了忠心: “奴才们决不敢做半点对不起小主的事,必当忠心耿耿,尽心竭力侍奉小主。” 江月白便将预备好的银两分发下去,非常丰厚。 三个奴才面露喜色,诺诺谢恩。 就江月白的hr管理经验,让新入职员工写下理想抱负,亲口承诺表态的这个非常重要。 人总是会潜意识地去遵守自己许下的诺言,哪怕后面会翻脸。 表态之后,再发银子,也是类似的效果,人总会潜意识地觉得自己拿人手短。 两个加起来,不一定会奏效,但做出什么背叛的事情之前,更大概率会纠结和考虑一番。 初创公司,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高大上没高大上,只有穷和偏。 还能用啥打动下属? 当然是钱和画大饼~ 妹妹的下属她没有详细过问,给妹妹讲了几个程序和要点之后,便交给妹妹自己处理。 人总是要长大的,最开始可以带一带,但后面总归是一殿的小主,一个小队伍的小组组长,得靠她自己独当一面立起来。 喊妹妹简单地吃了晚饭,却吃得有滋有味,米饭都比平时多添了一碗。 大概就是打工人找工作,有着落的那种感觉。当然这面试实在太累人。 晚上大约十点,江锦绣迷迷糊糊去恭房,却听到贴身宫女晴儿说,姐姐的房里还亮着,好像大半夜的还没睡。 立马清醒了一半,抱着个装着药粉的枕头,简单披了件外衫,便急匆匆地跑到东殿去敲姐姐的门。 “姐姐,你失眠了嘛?我给你专门治失眠的枕头。” 宫女们都被江月白遣去睡了,她自己来开的门。 江月白抿着嘴笑,接过递过来的药枕,没有拒绝妹妹的好意。 江锦绣往屋里探了探头,瞅了一眼。 里面的一张桌子上点了支粗大的蜡烛,已经快要烧没了。 “妹妹,你先去睡。我再练会字。” 哦,大半夜不睡觉,练字啊。 江锦绣听罢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一副要马上逃跑的样子。 她自惭形秽地摇了摇头,这就是大佬啊,所以出口成诗不是天赋异禀,而是这样不睡觉努力的结果。 要我熬夜练字读书,臣妾做不到啊。 “姐姐,那我睡觉去了。你也早点休息。教养嬷嬷辰时就要来教我们规矩,你赶紧睡,到时候我提前来叫你。” “好。”江月白抱着药枕,笑吟吟地答应了。 妹妹衣服都没穿好,冒着半夜的冷风给自己送枕头,这让她心里像装了小太阳。 江锦绣便跌跌撞撞地跟着追过来的小宫女晴儿,回自己屋子里睡觉。 中间不自觉地像看怪物一样,回头看了姐姐的寝殿一眼。 哪知道姐姐竟然一直站在门口目送她回去。 她心中又佩服,又惭愧,又感恩。 吩咐了晴儿早上要帮忙喊姐姐起床的事情后,自己便倒床呼呼睡了。 江月白继续回到书桌前写字:不虐待宫女太监、不要靠近水边、不接受别人的香囊、吃饭喝水要验毒、尽量不主动得罪妃嫔、少说话。 她能想到的注意事项,暂时都写到了这本叫做《后宫生存笔记》的小册子里。 白天好像对自己的两个宫女有点严厉了,历史上可是不少皇帝被贴身太监和宫女搞死,又补充上一条: “没事多打点、多发赏银” 反正爹爹有钱,如果钱花完了,应该可以写封信,给爹爹再要一些吧。 写完这些,江月白满意地点了点头。 穿越前光顾着内卷,没有看过宫斗剧和宫斗小说,经验不足。心狠手辣的宫斗天赋又不够,那就靠努力来凑吧。 可还是一点都不困。 江月白便又把白天跟皇帝对的两首诗写了两幅字,晾在书桌上。 这时,她突然想起来这两天太忙,还没有来得及探索系统。 江月白:系统,你睡了吗? 【系统不睡觉,二十四小时待机】 江月白:给我普及下皇宫的职级体系。 【好的,小主。本朝职场,分为十五个职级,包括皇后、皇贵妃、贵妃、妃、贵嫔、昭仪、婕妤、婉仪、嫔、良媛、贵人、才人、常在、答应、选侍。小主处于第十四级。】 江月白:晋升机制如何? 【遵循以下原则:能上能下、德能与绩效并重、逐级晋升为主、纵向晋升与横向晋升结合、内部晋升为主】 江月白一下子来了兴趣,哦,那跟现代企业里的晋升制度差不多。 只是,在企业里可以搞横向晋升,包括子公司间的流动,包括同级岗位的部门间流动。里面的隐含业务范围、权力大小、福利高低、绩效潜力差别很大。 那后宫怎么搞横向晋升呢? 【小主,时间很晚了,系统电量不足,进入待机状态】 江月白:这......你不是不睡觉吗? 【电量不足,强制关机中】 ...... 差不多快十一点,她这才感觉困意浓浓,洗洗睡了。 这边妹妹江锦绣感觉还没睡多久,枕头都没有捂热,就被大宫女晴儿急促地低声唤醒: “小主,小主,快起来梳洗。你姐姐已经在正殿等着教养嬷嬷了。万一嬷嬷只见她不见小主,怕是留下不好的印象。” “现在什么时辰啊?” 第10章 入职培训门道多 “卯时末。” “啊?这么早?可是我好困啊。我姐姐她一晚上不睡觉吗?昨晚亥时末还在练书法。这样下去,整天不好好睡觉,她身体会搞坏的。我得去跟她说说。” 江锦绣一边揉眼睛,一边挣扎着爬起来。 其实姐姐晚睡早起,她已经习惯了。 可是,昨天不同啊。 昨天几场面试好累的,不是吗? “你姐姐是个不一般的。”晴儿一边帮江锦绣梳洗,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样特立独行的姐姐,要么一飞冲天,连带着自家主子跟着飞黄腾达;要么祸患加身,连带着自家主子跟着遭殃。 现在就是个赌。 等江锦绣梳洗完毕,穿戴整齐,赶到正殿前厅时,距离辰时还有好一会儿。 但教养嬷嬷陈嬷嬷提前了半个多时辰先到了。 陈嬷嬷从入宫那天开始,不管在哪里当差,都习惯了每天第一个来,最后一个离开。 江月白到得早,就她看来,不过是五点半起床而已。 她在帝都早就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帝都实在太大太大了。她在三环内上班,那附近的房子她买不起,也租不起。 为了攒钱在帝都买房,住在很偏远的地方。每天上下班通勤单程一个多小时,来回三小时。 她早就已经习惯天不亮就起床出门,半夜再摸着黑回家躺平的节奏。 此时,她已经跟陈嬷嬷聊上了,陈嬷嬷问道:“怎么这么早?小主真是个积极的。跟别的秀女很不同。” 同行见同行,格外亲切。 江月白笑道:“今儿是我正式入宫第一天。早上醒得早,睡不着,索性早些来了。能得陈嬷嬷您做我的老师,万分荣幸。不过就是少睡点觉而已,不辛苦。” 江月白说得都是实话,这满院子的鸟儿卯时就开始叫,这在以前,压根是不可能想象的事情。 帝都的鸟儿可没有这么多,高楼大厦,她住32层的一个合租小房间里。 哪怕她投胎到这边,爹爹说女儿的闺阁边上不能种高树,不安全。 种树木花草太多,阴气太重,容易招蚊子。 所以她住的小楼周围没有多少树木。 鸟叫从未离她卧室这么近的。能被鸟叫叫醒感觉好幸福。 最关键的,这是第一天正式上班,怎么能不认真呢~ 还是最重要的入职前培训。 其实这是江月白穿越前干的工作之一,负责给新员工讲解企业文化,规章制度,岗位职责,员工守则、薪酬福利、商务礼仪等等。 作为资深hr,她对这个重要性和基本内容门儿清。 这是进入任何单位第一步,就是学习章程,规章制度,搞清楚宫里的运行规则,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不能。 然后才是捋清各尊大神的背景,领导同事间的各种关系网络。 后宫又没有跳槽一说,终身聘任制。生是企业的人,死是企业的魂。 犯错了,动不动就是抄书、罚跪、打板子、关冷宫、赐酒...... 何况,虽然算是正式入职了,但答应是个p14的岗位,普通职员,地位极低。 随时被高职级的降维打击,穿小鞋都是小事,最怕小命不保。 所以培训期得把规则弄明白了,先混过试用期。尽量搞个一个萝卜一个坑的高级职位,就基本稳了。 培训期教的内容,不像专业知识,后面可以跟同事请教。培训期过了,想再学,就很难。 自然要格外珍惜。 江月白毕恭毕敬、尊重人的一番话,让陈嬷嬷刮目相看。 只是这好像跟来的路上,自己预演半天的下马威场景不一样。 下马威,根本下不来。 搞得节奏有点乱了。 陈嬷嬷便决定走一步看一步,“真是个懂规矩的小主。” 江月白恭敬地答道:“多谢陈嬷嬷夸奖。我记得先祖常说''不学礼,无以立'',能跟着您学规矩,是我的福分。” 陈嬷嬷笑着点点头,有些不悦地望着迟来的江锦绣。 江月白站起身,拉着妹妹的手,热情地给陈嬷嬷介绍, “这是我家妹妹江锦绣。她从小身子羸弱,爹娘疼爱,一向将养着些。来晚了点,还望嬷嬷您多多担待。” 陈嬷嬷打量着江锦绣纤细瘦弱的身子,便信了江月白的话。 进宫后还如此善待自己妹妹实属难得,好感又多加了一分,笑着客气地说道,“哪里哪里,还未到辰时,两位小主都不晚。” 说完,陈嬷嬷立马变身金牌讲师,非常严肃专业地开始授课。 按照惯例,最先要讲的是学规矩的重要性,用来吓唬新人,让小主们不要造次,这都是入职培训的套路: “宫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懂规矩,懂规矩才能保平安。但这规矩不仅多而且难,不好学。学不好,触犯了宫规和礼仪,轻则受罚,重则丢掉性命,还会累及家族。 所以必须要学会了,学会好了。皇后娘娘交代,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池。小主们必须打起精神,重视起来。 如果懈怠,可别怪老奴无情!” 悟了,悟了。 她们的直属领导,总裁大人,皇后娘娘已经对自己和妹妹重点关注了。 招进来的时候就很不满意,碍于大老板的面子。现在在找机会,看看能不能尽快劝退或者辞退。 那打工人能怎么办?不能主动辞职啊,只能加倍努力,达到优秀只是及格,卓越才是优秀的水准。 江月白和妹妹恭敬地福了福身子,“谨遵陈嬷嬷教诲。” 江月白趁机抓住机会表忠心,“很有幸能被嬷嬷严格要求,请问后面有不懂的,我可以请教么?” 陈嬷嬷异常严肃地点点头:“当然可以。勤学好问,才能学得扎实。”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熟悉,江锦绣心中一惊。 好像教过姐姐的夫子都这么说过。只是后来好像都挺惨的…… 顿时,眉头紧皱,如临大敌。 一顿培训下来,江月白感觉跟公司里的培训差不多。 第一段,介绍了宫内的主要领导,以及对后宫等级制度的概述。这里正经的主子只有三位:太后,皇上,和皇后。 其余的嫔妃都只能称作小主。做任何事情,不能错了嫡庶尊卑规矩。必须得记住,下级服从上级,位高一级压死人。 第二段,介绍了最高领导皇上的感情生活。皇上登基不到两年,皇后谢可薇是三朝元老、辅佐两代明君镇北侯的嫡女,先帝赐婚,从太子府带过来的,只是几年了无所出。 除了p1级的皇后,宫里就是两位p4职级的妃子李惠妃、陈淑妃,还有一位p8的甄婉仪,p9级的夏嫔,p11级的钱贵人。 之前从太子府里还带过来一个贵人、一个才人。只是两位福薄,一个身子娇弱,染病而死,一个掉入湖中溺水而亡。 今年是第二年选秀女,共选了十五位。有位叶氏封了p11职级贵人,慕容氏和苏氏两位封了p13常在,其余的封为p14答应或者p15选侍。都是新人入职,职级不高。 第三段,就进行商务礼仪培训。比如站立、请安、出恭、走路、用膳、接旨、伺疾等。对如厕的礼仪都有管理规定,堪称非常全面了。 工作的事,其实都是人的事。搞清楚了人的关系,自己的位置,再弄清楚明规则,暗规则,什么事都好办了。 姐姐江月白听得津津有味,这些都是情报,关乎性命。 一个新人不管是想要保平安还是要晋升,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想办法把领导认全了。搞清楚领导们的年龄、姓名、职级、部门。 其中姓氏和职级最重要,比如陈淑妃、慕容常在。万万不能喊错,弄错。 从日常行礼,到早会位次,送礼规格,都必须搞清楚职级。 遇见高层认不出来,在现代只是尴尬,最多丢了工作。 但在等级森严的后宫,无论是喊错了姓还是弄错了位份意味着尊卑不分,面临掌嘴等各种体罚,甚至可能丢了性命。 只是为何皇上情史怎么如此简单? 在江月白印象里,后宫等于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怎么数了数,皇后之下的妃嫔一个巴掌数都够用了。 再一想就悟了。毕竟皇帝才刚登基,还是个初创公司,规模不大,这不才招了一批新人。 妹妹江锦绣这边就不行了,觉得陈嬷嬷罗里吧嗦,声音低沉得像催眠曲。偏偏阳光太烈,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一套课程下来,眼冒金星,两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教养嬷嬷几次很善意地建议她休息一下,可她觉得不能丢了姐姐的脸,便一直死撑着。 身体柔弱如她,电量已经严重不足,即将进入待机状态。 第11章 妥妥的小趴菜 本以为姐姐昨晚没睡好,今天又起这么早,应该也电量不足的。 哪知道,好家伙,人家好得很。 面色红润,精神抖擞,还在那里一边练习,一边抓着陈嬷嬷问问题。 也是,人跟人差距就是这么大。 毕竟姐姐从出生就高达八斤重,自己才不到六斤重。 姐姐还从小跟着爹爹一起站桩、习武练剑。不对,姐姐好像从小到大都是天才,每天寅时起床,亥时睡觉。 从早到晚课程都排得满满,每节课几乎无缝对接,内容包括:古琴、围棋、舞蹈、书法、画画、国学、舞剑等等。 姐姐还天天写日志,做笔记,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天天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丝毫不知疲倦。 初级学完学中级,中级学完学高级。 …… 姐姐这么努力,直接把爹爹请的私教老师给卷跑了三位,卷病了五位。 这么一想,江锦绣觉得自己驷马难追,也就看开了,姐姐体力好、什么都好,都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我家姐姐就是厉害! 江锦绣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想,也不用太努力,抱紧姐姐大腿就好了。 待用过午膳后,陈嬷嬷见江锦绣脸色苍白,似乎已经承受不住,便允许她回屋休息片刻。 只是好家伙,江锦绣回屋刚拿起一个杏子,准备吃完躺下休息会儿,宫女晴儿跑过来告诉她, “小主小主,你抓紧时间休息吃点水果,赶紧回去上课。你姐姐又在那边请教陈嬷嬷开小课了。” “唔,知道了。我吃完睡一会再说。” “小主~”晴儿急得呢,这后宫里哪有什么亲姐妹的,都是竞争对手啊。 江锦绣一边啃着杏子,一边淡定地说,“嗯,很正常,那是我姐姐啊。她一向很厉害的,我只用负责抱紧她的大腿,躺赢就行了。再去站着听,我会晕倒的。 晕倒了,就要看病,看病就要请太医。刚来就要请太医,不好吧?这样会影响我姐姐晋级的。我帮不上忙,但我绝不能拖姐姐后腿。” 吃完把核儿往晴儿手里一塞,“把核扔下,我得赶紧睡觉,保重自己,不能给姐姐添麻烦!” 说话间,就脱了外套,钻进被子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是小趴菜,保命要紧,还能咋地。 晴儿拿着杏子核哭笑不得,她从昨天已经知道了,小主身体自小不大好,受不得累。 所以刚刚小主说得话,听起来好像也对,但又怎么很不对劲。 这主子也太不上进了吧! 只见外面江月白十分谦虚地走到陈嬷嬷身边,拿过宫女素素送来的一盘桃子,递给陈嬷嬷: “您先坐着吃几个桃子,消消食。 刚才请安的姿势,我刚刚练习了几遍,老觉得不如您做得端庄大气。您能不能教教我技巧和容易出错的地方,帮我纠正一下?我还有不少疑问想跟您请教,嬷嬷能不能指点一二。” “不敢,不敢。小主想要知道的尽管问,只要合规矩,我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奴婢多说道说道,倒是无妨。” 谦让一二后,便接了装杏子的盘子,端放在石桌上,只取一个中等大小的杏子来食。 “比如这去御花园的时间、频率宫中有没有规定?” 陈嬷嬷吃着杏子,表面毫无波澜,其实内心受宠若惊,思考了片刻,答道:“倒是没有正式规定。但奴婢建议,不宜过早或过晚,免得遭遇意外。” 说到这里,陈嬷嬷停顿了一下,意有所指地望着江月白,见对方很机敏地明白自己的意思,便接着说道: “遇到皇上、皇后和太后要见礼后避让。见到比自己位份高的嫔妃要按照规矩行礼问安。一般而言,每月颁布的园中活动和园中禁忌事项,都会由皇城司进行通告。” 江月白点点头,笑着说:“那我明白了。那还有一个问题,一般给赏钱给多少为好,给皇上身边的太监要不要多给,给多少?” 陈嬷嬷这下子才觉得江月白还是个初入宫的小女孩,不似刚刚那么沉稳老练, “如此问题不好作答。江答应有心了,只是赏赐高低之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以尊卑有别,诚心实意为主。” 晴儿站在屋子门口,隐隐约约地听到这些,觉得大有用处,想回屋喊自家小主也来听听。进屋却发现自家主子蹬了被子,睡得正香,连发髻都不整齐了。 甚至,还打着微不可闻的小鼾。 心想,这要是宫女,早就被嬷嬷拿戒尺狠狠抽打,非得打个浑身青紫不可。 还是做主子好啊,哪怕再小的主子也比做奴才要容易得多。 晴儿站在床前一会透过窗户看看正在求知若渴学习的姐姐,又看在这里愉快地酣睡的自家小主,真不知道叫醒好,还是不叫醒好。 就跟妈看人家在内卷,自家娃睡得正香,不甘心又不忍心。 “她睡了?” 突然听到背后响起那熟悉的声音。 晴儿只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两腿开始有些发软,身上开始打起小哆嗦,立马俯下身子,给江月白请安。 这姐姐就是自带气场,让人感觉是个厉害角色。 “不用叫醒她。让她多睡会吧。我跟教习嬷嬷那边已经打好招呼了。” 江月白走到床边,帮妹妹掖好被子,端详着她睡着了才开始有些血色的小脸,爱怜地用手轻轻地刮了下脸颊,才笑着走出去,继续上课。 江锦绣梦里只觉得脸上像有个毛毛虫样的东西爬过,吓得大吼一声:“走开!” 才从梦中惊醒过来,看向床边的晴儿,慌张地问道, “啊?我是不是睡过了?是不是误了上课?” 晴儿好笑地看着自家小主的神情,故意吓唬江锦绣,“对,下课了。怎么办。嬷嬷都走了。” “啊。快扶我起来。哎呀,你怎么不叫我呀!第一天上课,我就缺课。这样不行的。” 一边说着,江锦绣一边挣扎着起来,但她感觉腰酸背痛,腿根本抬不起来。 “算了,算了。反正已经走了。不如再睡会好了。反正姐姐回了,肯定会教我的。” 江锦绣毫不犹豫地躺下了。 规矩嘛,不就是那些嘛,学个大概就行了。不会的话,到时候再问姐姐就好了。 她恍惚间想起来小时候上舞蹈课的时候,也是这样。 她都疼死了,累趴下了,撂挑子不想练了,跑去吃吃喝喝。姐姐还在跟着师父一遍遍地练习舞蹈动作。 她总是觉得,反正姐姐学会了,有空的时候再跟姐姐请教,姐姐肯定会教。 可是好像之后,姐姐什么都会了。她课后从来没有找姐姐请教过。不会的还是不会。 姐姐有时候会抓着她补课,但她只要躺平说自己身体头晕肚子疼身体不舒服,耍耍赖,不仅可以被顺利放过,还会被姐姐嘘寒问暖。 这样成天摸鱼的,当然也不是她一个,小妹妹锦诗也一样。 算了算了,不想了。 江锦绣只感觉太困了,还得再睡会。 睡着之前,她想着既然姐姐这么辛苦,那就一定要吃好喝好。便吩咐晴儿拿着银子去御膳房晚上吃饭加道鸡汤。这还是宫里的小太监小福子早上告诉她的。 晴儿只好给她盖好被子,让婉香照看着,自己跑去替小主旁听陈嬷嬷讲课,回头晚上等小主醒了,可以学给她听。 唉,主子不上进,只能自己上心了。 第12章 对自己狠才能活下来 江月白:“陈嬷嬷,如果,万一被罚跪,怎么跪才算跪得标准?” 江月白:“陈嬷嬷,如果被罚抄写,用什么字体书写比较得体?” 江月白:“陈嬷嬷,如果雨天下跪,是个怎么章程?” 江月白:“陈嬷嬷,如果突然来了癸水,扫了皇帝兴致,该怎么说妥当?” ...... 江月白:“陈嬷嬷,您能不能帮我来抠一下细节,我这跪得够不够标准?” 江月白:“陈嬷嬷,您能不能抽考我一下宫规,我怀疑没记牢。” 江月白:“陈嬷嬷,我今晚把宫规都默写一遍,明天给您过目,您看可以嘛?” ....... 得亏,江月白拿了盘杏子给陈嬷嬷,每次陈嬷嬷有气无力,不知道该说啥的时候,就吃口杏子,缓缓神。 一盘杏子吃完了,江月白说,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陈嬷嬷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涌,眼前冒金花,压抑着自己的不适,挣扎着说,”小主,还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我.....尽力。” 陈嬷嬷只感觉一股子老血似乎在往上涌。 这次,江月白却只问道,“陈嬷嬷,今天的课程还有吗?” 此时,已经天黑,桃蕊宫里已经上了几盏小灯。 陈嬷嬷第一次感觉自己老了,因为小灯看在眼里,都有了重影,她无力地摆摆手,面色发黄,“没了。今天的没了。” “那就辛苦陈嬷嬷了,明天见!”江月白热情地招呼着,送陈默默到门口,顺手悄悄地塞给陈嬷嬷两银锭子。 陈嬷嬷拖着已经不是自己的腿,手里攥着银锭子,心里对明天的课程安排又害怕又期待。 一般而言,新主子给下人的赏钱不过五钱银子。给得这么多的,非常少。 只要钱到位,陈嬷嬷感觉自己又行了。 其实这也是,之前给江月白上过课的夫子的心声。 这钱给得真多,真香,可这学生,这真不是人啊! 陈嬷嬷还没有走远,江月白脑子里的机械音便开始嘀嘀嘀地开始播报和计算。 【熟悉宫司历史文化,宫斗指数+10】 【熟悉宫司规章制度,宫斗指数+10】 【熟悉行为举止规范,宫斗指数+10】 【熟悉岗位职责规定,宫斗指数+10】 【熟悉宫司组织架构,宫斗指数+20】 【熟悉宫司人情世故,宫斗指数+20】 江月白耐心地等待最终结算数据,终于听到: 【今日宫斗积分+80分,最新积分250/30】 【备注:月月小主很厉害,一天狂刷80分。果然是天选打工人!不要太骄傲,明天请再接再厉哦!快去看看,我为你准备的精选课程吧。有惊喜哦!】 江月白:不,我不想。我也想躺平。先去睡会再说。再见! 因为实在太累,江月白就没有喊妹妹一起吃饭,简单地吃了点饭菜,赶紧睡下了。 睡得迷迷糊糊正香甜的时候,只感觉一阵冷风往脸上扑,接着清脆柔弱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姐姐,你快起来吃饭。我从御膳房要了山药鸡汤补身体~” “我已经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江月白此时正困着呢,在快充模式。再冲半个小时,醒来又是一条好汉,再肝到深夜完全没问题。 “那好吧。姐姐,你没事吧。以后不要那么拼了。反正,爹爹说了,历代后宫都是是非之地,又不求我们有荣华富贵,只求我们平平安安。我们保住自家性命不就行了~” 江月白坐起身来,对一旁的两个宫女绿湘和素素使了个眼色,确定她们退下,门窗关好后,便拉着妹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妹妹,既然如你所说的这样,那我们为啥要费尽心思入宫呢?那不如,我们落选就好了。” “我......”江锦绣一时语塞,自觉想得浅薄了,便讷讷地说, “姐姐,我只是不想看你那么辛苦。我上午学了一会儿就承受不住了,你却跟着嬷嬷刻苦学习了那么久。” “我明白,锦绣。可是,你要知道,在后宫里,不是你想不想争。你不争,自然会有人踩着你往上爬。我们都是皇上的人,都抢着皇上的恩宠。少一个人,便少一个对手。 何况,我们已经在殿试时已惹皇上、太后注意,不免会遭后宫之人嫉妒暗算。想不争都不行。在这后宫,不进则退。一个答应是任谁都可以拿捏的蚂蚁。 懂不?” “姐姐,那......那我们之间也会这样吗?”江锦绣迟疑了一下,不安地问道。 江月白笑了笑,看着妹妹一张如西子般娇柔风流的容貌,“如果妹妹得了圣宠,我求之不得。 我也想有一天抱你的大腿,天天睡一下午,不用晒着大太阳,冒着被蜜蜂蛰的风险,在那里苦苦学规矩。 想喝酒便喝酒,想舞剑便舞剑,呃,想跳支舞就拉着你跳支舞。” “呵呵。姐姐会有那么一天吗?我还挺好奇的。”江锦绣笑着说,“我还以为姐姐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一直得忙着才觉得舒服。走,姐姐,我们喝鸡汤去。我肚子又饿了。” “那我不是脑子有问题吗?谁不想躺平啊,可是躺得平吗?在家有爹爹护着我们,在这里,只能靠我们自己啦。快去吃饱点,吃饱了,跟着我把白天得东西都学一遍!” 江月白一边说着,一边伸了个懒腰,把粘在床上的妹妹拉了起来。 “不要啊!”江锦绣大叫一声,脸扭曲成了一张苦瓜,“姐姐,你饶了我吧!不然我明天起不来了。” “不行,明天又要学习新的东西。而且今天的都是最基础的内容,比如如何标准地请安。这个恐怕很快就会用到了。你不学起来,搞不好就要被做典型。” 江锦绣满以为姐姐一定会像以前一样饶过自己,哪里知道今天根本不放过关,便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有这么夸张吗?咱们这个殿很偏的。这才刚入宫,肯定没人来的。” 江月白的目光清冷而又明亮,她笃定的对妹妹说:“明天一定会有人来。说不定是皇上,说不定是......我们那天遇见的那个贵女。” “哪个贵女?” 江锦绣有样学样,把宫女太监都屏退,关上门,就她跟姐姐两个人在小厅里喝鸡汤。 “就是教你学做自我介绍的那天,姓叶的那个。这次唯一一个封为贵人的,恐怕就是她。” “哦。姐姐怎么知道的。这么多秀女,叶氏也不止她一个吧......” 江锦绣不是怀疑姐姐,只是想宽慰姐姐,也许她过于焦虑,想太多了。 第13章 今夜竟然就有人下毒 江月白凝视着妹妹的一双顾盼生姿的美目,只感叹那狗皇帝,艳福不浅。 这双眼睛扑闪闪的会说话,要是放在现代,得去当大明星的初恋脸。 只是,呵,如今只有狗皇帝这个男人有资格看了。 江锦绣乖巧地先给姐姐先盛了一碗,递到她的手边。 “姐姐快尝尝。小福子说,在后宫可以花银子改善伙食。姐姐辛苦了一天,看看这个茯苓鸡汤好喝不好喝。” 明明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恨不得马上饱食一顿。江月白却下意识地想到昨天写的要点,注意饮食安全,这无事献殷勤的小太监多少有点可疑。 “小福子?等等。先别吃。” 江月白赶紧拿下妹妹的汤勺,放回汤碗,拉到自己的面前,生怕妹妹不小心沾染了一丁点。 “怎么了,姐姐?”江锦绣疑惑地看着还冒着热气的鸡汤,“你怀疑有毒?不会吧。我们这才刚进宫。姐姐都说我们是蚂蚁了,大人物们犯不着踩蚂蚁吧。” 这是什么脑回路。 江月白扶额,稳住心态。便让妹妹招呼殿里的两宫女一太监进来听话。 江月白见人都到齐了,便冷声说道,“我有一个习惯,用膳之前,都要试毒。” 宫女晴儿急忙拿出银针,“奴婢已经准备好,这就给您试毒。” 江月白立刻打断,眉头一挑,“不,银针偶有疏漏,所以,我想让你们亲自给我试菜。今天这菜是谁去取的?” “是奴婢。”宫女婉香哆哆嗦嗦地颤声答道。 “好。那你来尝。” “是。”说着,婉香便听话地上前拿起筷子就要夹入口中。虽然哆哆嗦嗦地夹不住,但倒是没有太多畏惧之色。 婉香小心翼翼地终于把一块小小的鸡肉放入嘴中,入口即化。 “够了。”江月白喝止住。 边上小福子眼眸里藏着的幸灾乐祸早就被江月白看在眼里,“小福子也尝尝。” “这。这不是已经尝过了,没毒吗?”太监小福子小心翼翼地说道,眼睛温顺地垂下。 “没有尊卑位序的奴才。掌嘴二十!怎么做事,什么时候需要你做奴才的指手画脚!” 小福子一愣,看向自家小主。可自家小主是个没主意的,完全听她姐姐的话,对着宫女晴儿使了个眼色。 巴掌便呼了过去,啪啪作响,下手一点不留余地,打得小福子暗暗叫苦。 掌完了嘴,三个奴才便都禁了声,态度完全不似之前,毕恭毕敬的不敢造次。 “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在我妹妹这里玩手段,休怪我无情。”江月白很平淡的说道,但话里话外都带着寒意。 “小福子,把汤都吃了。” “这......”小福子迟疑道,心中发紧,目光闪烁,里面有啥,他很清楚。 江月白的目光刀子一般地看向他,失去了耐心,“叫你吃下去就吃下去。” 小福子没想到新主子的姐姐如此狠辣,心机如此之深。只能硬着头皮把一整罐子汤都喝了下去。 还未放下碗筷,便见小福子面色发白,脸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去,捂着肚子,不要命地奔向恭房。 吓得婉香和晴儿惊呼出声。 江锦绣心中一寒,显然鸡汤里有泻药之类的毒药。如果她吃下去了,像小福子这般上吐下泻,别说参加明天的教习了。恐怕就这身子骨,定会病上十天半个月,一命呜呼都有可能。 “姐姐,你是如何知道这汤有问题的?又是谁要害我们?”江锦绣怯怯地问道,心有余悸。 “直觉吧。也没有为什么。宫里面,多的是害人的东西。” 江锦绣犹豫了一下,问道,“姐姐,这是小福子做的吗?” 江月白冷冷地扫视了婉香和晴儿一眼,说道:“做奴才最要紧的是忠心,若心思不在自家主子身上,只想着旁的歪门邪道。这颗脑袋很快就掉了。” 晴儿神色一凛,立刻跪在地上,“奴婢决不敢做半点对不起小主的事,必当忠心耿耿侍奉小主。” 婉香吓得后背粘腻,湿哒哒地贴在身上,也跟着跪在地上,说道,“奴婢必当忠心耿耿侍奉小主。小主,今日之事,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绝不是奴婢做的。” 江月白沉默着,一开始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说,“都起来吧。从今儿起,长点心,侍候好你家小主。忠心不二,才会被厚待。” 婉香与晴儿不约而同地想,小主子姐姐给人的感觉好可怕,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做得出。 感觉有点饿了,这饭是吃不成了,干脆吃两个苹果当晚餐减肥吧, “好了,妹妹。吃两个苹果,我们就到院子里去上课。” “啊~为什么要去院子里?” “因为,以后给高位娘娘请安的地方可能在室外。” “好吧。” 江锦绣对上姐姐冷酷的眼神,跟宫女晴儿一样感到一丝畏惧。 没办法,只好听姐姐的话,乖乖吃个苹果,然后去院子里的瑟瑟冷风中上课。 【识破其他妃嫔食物下毒,宫斗积分+10分,最新积分260/30】 回到屋里,白桃忍不住嘟囔道:“太过分了,这几日送来的菜不新鲜也就罢了,肉也没几块。今天竟然敢公然放泻药。御膳房敢这般欺负小主!” 素素想了想才说道,“这才刚来不过一日,定然是上面有人发了话,才敢这么针对。” “就是。这个地方还这么偏僻。咱们主子受了委屈,被人欺负,皇上看都看不见,都没人能诉个苦。”白桃很气愤地打抱不平。 “诉苦有用吗?”江月白淡定地笑了笑,“升位份才是硬道理。位置这么偏,山高皇帝远,不贪才怪呢。能正常发工资就算不错了。” 偏啥偏,不知道再过个几百年,在帝都二环内买个厕所,都买不起嘛! 有这么大,带超大院子的别墅住,不得睡着了笑醒了。 江月白摊开宣纸,不紧不慢地磨着墨汁。 素素是个聪明伶俐的,一下子就看得通透,是个可造之才。 就是不知是不是谁的眼线,不然今后可以好好培养下。 脑子里浮现了两个面容:皇后和叶苏华。 能这么快一环又一环针对她的,恐怕只有这两个人了。 白桃眼巴巴地看着小主子又开始写字,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咋升啊。” “这个嘛”,江月白浅浅地笑着,“暂时保密。不会等太久的。” 院子当中,不似昨日是个阴天,今日明月高悬,冷冷的清辉,照得院子里亮堂堂的。 而各种各样的花树又娑婆摇曳,在地上印上一个个墨黑的影子,不时微风拂过,花瓣片片飞落。 比白日里更像是人间仙境。 此时御花园里,有两名男子坐在高墙之上谈天喝酒,目光所及之处,恰好能看到桃蕊宫里开阔处江锦绣带着妹妹练习的情景。 第14章 又找到打工的感觉 以前他们经常在这御花园里,坐在高处喝酒,只是这桃蕊宫里从来没有住过人。 “这是皇兄新选的妃嫔?”其中一位体型消瘦,身着月牙白锦袍,以青玉束冠的男子突然问道。 容颜生得极为俊美,一双眼睛灿若星辰。 “看着像是。”另外一个穿着暗宝石绿锦袍,随意轻挽发丝的男子眯起一双桃花眼,探究地望向院子里模糊现出的人影,“母后说,这批秀女里,有为你我选定的侧妃。” “哼!”白袍男子心里想着,他挑剩的我可不要,口里却说着,“我一个人自在惯了,给我也不要,我任何人都不想娶!三哥,如果皇兄需给我了,我就送给你如何?你反正来者不拒的。” “呸,你才来者不拒。不要毁我名誉,我可是痴情好男儿。老六,莫非你还是清白男儿身?哦,童男子?”墨绿色锦袍邪魅一笑,仰头喝酒,酒水随意地洒到脚面上,淋湿了裤子,有些慌了心神。 “关你屁事!” 似乎看出来他失态里所流露出来的心思,白袍人直接踹了他一脚,然后跳下高墙。 白袍人忽然变得严肃,“三哥,弟弟我提醒你一句。这座墙就是界限。从此不要爬上去,更不要越过去。过了,皇兄可就会跟你翻脸不认人。 君是君,臣是臣。不要宵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赏你的,才是你的。不赏你,你便不可以肖想。走吧,我们从今往后都别来这喝酒了,惹麻烦。” 拍了拍手,四处警惕地望了望,真真是面如冠玉。 “看看又怎么了?看看又不犯法。”墨绿色袍子的男子也跟着跳下来,随手把酒坛往宫墙上一扔,砰地一声巨响后,碎成几瓣。 说着凑近白袍男子说道,“老六,你是不是清白男儿身,当然关我屁事了。你要是真喜欢男的,你就跟哥哥直说,哥哥肯定帮你多找几个靠谱的屁股!你要相信哥哥!” 看着宫墙上留下的酒渍和地上的碎片,白袍人冷哼一声,剜了边上的人一眼,“绝交!” “绝交就绝交!” 说完,两个人毫不客气地互推一掌后,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 过了一会儿,远处一个漆黑的树影里走出一个明黄色的人影。 定定地望着刚刚两个男子喝酒的地方。少不更事时,他也在那个地方跟着离开的三弟、六弟喝过酒,也好奇地偷看过父皇的妃子。 那只是个样貌普通的妃子,却很擅长歌舞,所以身材妖娆,肢体柔软。 听闻父皇有次逛御花园偶遇宠幸后,食髓知味,一发不可收拾,不断地给她升位分。圣宠之下,后面终于怀孕,却难产而死。 所以这宫殿多少带了点煞气,自那妃子去世之后,一直荒废,无人入住。 只是为何突然又被启用,将江月白姐妹安置于此? 本次选秀,最终只录用了十五名秀女。东西六宫肯定够用,为何还会如此分配? 他想起来,大殿之上,那从容不迫又充满才情的女子。 刚刚两个弟弟是在看她还是看她那若风拂柳的妹妹呢?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安睡?! 在他一个密语之下,两个暗卫现身于身前,他给暗卫们交代一二后,便消失在清冷的月色之中。 桃蕊宫里月色明亮,一阵甜香,花瓣偶尔落下。 夜已深沉,有位佳人的侧影映照在窗户上。 她在做什么呢?怎么又熬到这么晚?还不就寝。莫非在等朕?! 李北辰亲眼看到江月白一顿操作猛如虎,极为严格地那些礼仪规矩都教了一遍,然后一遍遍地示范纠正。 院子里不断地响起清脆冰凉的命令,“再来按照我演示的做一遍。” “姐姐,我能不能不练了?”妹妹江锦绣苦着个白白的小脸。 江月白狠着心冷声说道,“必须练。”她知道此时不对妹妹狠,以后就有人利用这些礼仪规矩对妹妹更狠更恶毒。 “我练,我练。”江锦绣其实也明白姐姐的心思,想到晚上的毒鸡汤事件,便咬牙坚持着。 直到把妹妹江锦绣累到崩溃,回到屋里,没有洗漱就吹了蜡烛,早早歇下了。 她自己倒好,继续回屋写作业,认认真真地回忆整理陈嬷嬷白天的讲义。生怕有所遗漏,做得格外认真。 其中有两页因为出现了遗漏,用毛笔无法添加,只好重写。 她认真书写,翻动草稿的剪影落在窗户上,寂静无声。 还是个跟朕一样勤奋的人呢! 怪不得大殿之上,七步成诗,能跟朕应和得那么完美。 “水光浸石溪,片片落花飞。春来多随客,风帘卷幕翠。” 李北辰吟着江月白的五言诗,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外面夜色这么好,怎么不抛开烦恼,来院子里散散步呢? 一片花瓣慢悠悠地从他眼前掉落。 伸手一接,花瓣静静地落在手心,柔软而缱绻。 心里轻轻地问道,你是不是因为很爱朕,想接近朕,才会对学好规矩这么上心呢? 自问自答道,一定是的,不然随便学学不就好了? 心下觉得很有道理,感动坏了。 便眼神示意太监总管徐福海,多折几枝盛放着的桃花,带回养心殿。 看到花,也便看到人了。 江月白望着终于书写完毕的知识点总结,感觉四肢酸痛,就像散架了一样。用毛笔写字,可比电脑打字要累多了。 不顾什么宫廷规矩,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认真洗漱一番,才终于躺下。 这才感觉到了像海水一样席卷而来的疲惫。 还真像上辈子上班啊。一天下来,就是累。 可是有点睡不着啊。算了,起来玩会手机吧。 她唤醒了系统,看到今天一天的成就总结和积分入账80分,又找到了上辈子打工的感觉。 他们公司每天都要通过oa系统交一个工作内容及进度总结。不需要长,要点化,数据化。 再由上级进行每日审查,每周系统导出,例会进行个人汇报。这样做,对摸鱼的员工进行反向督促,也能把控各项工作的进度。 除了属性面板,她发现多了一个面板,叫“课程学习”面板。 打开一看,显示只有两门课程: 《房中术108式》、《宠妃修炼手册》。 哪里?啥? 什么课程?我在哪里! 第15章 恨不得立马天黑 江月白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只有这两门课。其他啥都没有。 每门课程50积分。 江月白上一辈子跟这一辈子都没有谈过恋爱,这个...... 她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虽然被车轱辘碾了一脸,但是这个好像是想要在后宫升值加薪的必备核心技能,感觉还是应该要狠狠地恶补一下...... 她现在一共有260积分,每门课50积分,两本都买,完全够,还绰绰有余。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选择了全部都买。 然后万分紧张地点开了《房中术108式》。 一张张让人脸红耳热的分步文字加图片讲解,各种示范,让她的脸越来越红...... 这...... 车轱辘疯狂而快活地碾在脸上。 可是好像很多看不懂欸,越来越看不懂欸,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还能这样。 上一世,她因为忙于学习和工作,一直没有机会了解日本和欧美的爱情片。所以今日看到古典手绘板,大胆狂野的画风,大为震惊,心潮澎湃。 系统似乎听出了她的心声。 【备注:未来将推出ar视频仿真技术,让您的学习体验更真实丰富,学习成效更高。敬请期待】 汗...... 算了,还是睡觉吧。 现在想那么远的事情,于身心无益。 她闭上眼睛,却发现刚刚看过的学习内容,魔性地在脑子里滚动播出。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决定冷静一下,思考下明天的刷分安排,毕竟只要跟着教习嬷嬷认真学习,根本不需要去跟妃嫔们争斗,就能涨积分。 得趁着这三天入职培训期,抓紧时间多刷点分。 后面系统多开发点课程出来,多学一门手艺,多学点知识,总归多一条出路。 想到这里,她走到书桌前,从一个木匣里,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封皮上写着《后宫生存笔记》。 翻到第二页,在“吃饭喝水要验毒”这一项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圈,表示要着重记住。 第二天一大早,江月白又被满院子的鸟叫给喊醒。 一看外面,还是蒙蒙亮。江月白在床上躺了几分钟,却感觉异常清醒,再也睡不着。 便起来穿了件紧凑的练剑服,跑步锻炼身体。 正好碰见拉了一宿浑身瘫软的太监小福子。 如今看到这位小主,只感觉双腿发软,心惊胆颤,一晚上都在想怎么离开桃蕊宫,去别的家里有官家背景的妃嫔那里当差。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两位小主很可能得罪了宫里的某位大人物,从分到这个偏远的宫殿开始就已经在被穿小鞋了。 继续呆在这里,恐怕没有什么前途可言。何况小主懦弱得狠,却有一位得罪不起的姐姐。 “奴才给小主请安。” 小福子扑通一下跪下,哪知道身子完全被掏空,直接散趴在地上。 “滚!” 说着,踹了小福子屁股一脚,继续沿着院子跑。 全然无视小福子握紧的拳头,眼中喷出的怨毒目光。 跑完步,江月白又打了会太极,练了会剑。停下来时,额头微微有汗,神清气爽。 用完早膳,江月白坐在院子的亭子里,翻动着昨晚默写好的宫规和要点总结,认真地在心底默念和背诵,但很快就烂熟于心。 她便站起身来,在桃蕊宫里瞎转悠,满脑子都在想,要不要把其中一块很大的荒地改造成菜园子,一个小小的荷塘里养些鱼,再圈块地养几只鸡。 后面闲置的耳房可以改造成小厨房,不就可以自给自足,过上舒适的古代农家乐生活了? 不就可以避免昨晚那种食物中毒问题了? 她越想越兴奋,准备今天下课时间,问问教养嬷嬷,宫规里有没有规定,这些在自己宫殿里养鱼种菜的问题。 陈嬷嬷今天掐点到的,没有像昨天那样,早到半个时辰。 来的时候,眼神有点暗淡,脸上的皮肤似乎充满了紧张感。 遇到优秀又好学爱问的学生,老师们都比较辛苦。 陈嬷嬷心里感叹,要是都像妹妹江锦绣这么不上进就好了。 毕竟,江锦绣今天不仅没有早到,还迟到了几分钟。 就这,还是她的丫头晴儿喊了又喊,催了又催,摇了又摇,才从温暖柔软的被窝里滚出来,盘了最简单的发髻,化了最淡的妆,早膳都来不及吃,才勉强没有迟到。 江月白主动地给陈嬷嬷背诵全套宫规,拿出厚厚一沓抄写纸,邀请她检查自己昨晚熬夜写的作业,不断地向嬷嬷对其中部分细节进行请教提问。 除了理论学习,江月白还不忘复习实践部分。喊着江锦绣一起按照请安、奉茶、跪罚等内容主题,逐一进行实际操作展示,请陈嬷嬷检阅教学成果。 昨天一下午没怎么上课的江锦绣都做得有模有样,非常规范,想必有姐姐不辞辛劳,连夜给她上辅导课的功劳。 顶着两只黑眼圈的江锦绣,让陈嬷嬷竟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壮感。 由于江月白已经有了用这段培训期刷积分的打算,竟然把陈嬷嬷这只已经皮糙肉厚,年老色衰的老羊往死里蓐,蓐得陈嬷嬷都觉得自己的发际线往后退了三寸,都要秃了。 下课、下课、快点下课吧! 下班、下班、快点下班吧! 作为一个教习老教师、业务骨干、学科带头人,她第一次如此眼巴巴地,过一会儿看一下沙漏,过一会看下太阳,恨不得立马到点天黑,下班走人。 江锦绣午膳休息时间,悄悄地扯着姐姐的袖子,到自己屋里,迟疑了半天问道,“姐姐,你这是在讨好陈嬷嬷吗?” “没有。就是搞懂职场规则,这是生存的基本法则。”江月白一边对妹妹恨铁不成钢,一边又很心疼妹妹这么娇弱还坚持学习,精神可嘉。 “啥?姐姐,我听不懂。”江锦绣给江月白拿了个大桃子,她已经习惯了听到一些奇怪的知识和术语,反正姐姐懂得多,一本本的史书都看得进去,还有啥奇怪的。 她瞟了眼窗外,有些忧虑地问道,“姐姐,你这样会不会把陈嬷嬷给得罪了?” “你是说我问得太狠了?”江月白刮了刮妹妹高挺而精巧的鼻子, “哈哈哈,虚心好学,认真学习何谈得罪,回头不懂这些规矩,丢了小命,才是大事。 以后可没有人愿意教我们怎么在宫里做事。总会有坏人,巴不得我们不懂规矩,被打入冷宫。” 江锦绣想了想,觉得姐姐也有道理,“好吧,姐姐,你说得也对。我先睡会了。实在扛不住了。下午才好有精神。你中午不休息会吗?” “不,我还要去跟嬷嬷请教几个问题。”说完,江月白一边啃着桃子,一边出门去找陈嬷嬷。 哪知道陈嬷嬷在靠在走廊的长椅上睡得正香。 就在江月白犹豫要不要叫醒陈嬷嬷时,陈嬷嬷突然在说梦话:“江答应,你就饶了我吧。我太累了。呜呜呜。” 听起来语气好委屈好惨啊。 宫廷的每个打工人都不容易。 第16章 奉皇上懿旨 江月白一时有点不忍心叫醒hr陈嬷嬷。她想到了上辈子在帝都打工时,自己中午也会经常小睡几分钟,就像手机快充一样,有时候累极了,站着都能睡着。 只是想到还要快速刷积分买课,江月白还是选择果断摇醒陈嬷嬷,跟还在揉着眼睛的继续请教。 反正现在是上班时间,既然陈嬷嬷拿了工钱,那么作为负责任的皇宫职业hr加个班也没什么吧。 陈嬷嬷的表情越来越懵懂、麻木、疲惫,从最开始颇为耐心包括举例分类的详细回答,到只会回答“是”或者“不是”,再到最后只能点头或者摇头。 这个陈嬷嬷其实是皇后专门指定过来教养这姐妹二人学习宫里规矩的,提前敲打敲打,学习分寸,以后不要目无尊卑,独霸了宠爱,所以皇后嘱咐了她要“格外严格”要求。 她本来就是个很古板、要求很严格,很爱挑毛病的嬷嬷,资历又老。 经过皇后这么一提点,所以其实她卯足了劲来挑刺的。 要知道以前她教出来的宫女,梦里都会背宫规,睡觉都保持恭敬有序的仪态,培养了一批又一批优秀人才,要求绝对是所有嬷嬷里最高的。 结果,呵呵,她有点怀疑人生了。怎么还有这样的小主子进来??? 比她的严格要求还要严格。 走她走的路,还走得比她快。 不说了。心好累。 所以,江月白非常喜欢这个陈嬷嬷,觉得所有公司的hr都像陈嬷嬷这样专业能力强,爱岗敬业就好了。 正在江月白缠着陈嬷嬷认真请教时,突然门外的梁小宝尖细着嗓音响起,高声禀报,太监总管徐福海来传旨。 这个徐福海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梁小宝上司的上司。 一时之间,小宝又紧张又激动。 这主子才来两天,皇上就这么关注了吗? 徐福海笑吟吟地站在那里,展开黄色卷轴,“大江答应,小江答应,听旨。” 江月白快步走到门厅里,恭谨地跪下。过了半晌,江锦绣才从屋里奔出,瞅见公公手里的明黄色,神情慌张地赶紧在姐姐身边跪下。 徐福海微微一笑。 这美人就是美人。衣衫不整,发髻散乱,都别有一番惹人怜爱的风情。这怕是,很快就要得宠了。 “奉皇上懿旨,赐江月白和江锦绣《偶思集》上下两册。平日勤加学习,以期更上一层楼。钦此!” 江月白忙接了旨,小心翼翼地收下了皇帝御赐的书册,谦卑地说:“劳烦徐公公了,请喝杯茶歇歇再走。” 徐福海微微躬身道:“奴才还要急着回去复命,辜负江答应一番盛情了。” 江月白便笑着说,“有劳公公。那就不耽误公公的正事了。”使了个眼色,素素便会意地送上一个小荷包。 徐福海瞟见了一抹黄灿灿的颜色,心中一惊,看来这也是个玲珑通透的女子,但并没有接,笑着说:“谢江答应的一番好意。奴才只是替皇上办事的,都是奴才本分。” 双目微垂,便握着手里的拂尘,笑着辞去。 心里对江答应高看一分。 这个江答应大气,不一般,没求办事,就舍得拍来一块金条作为见面礼。 不似之前见过很多官员甚至后妃,小里小气的,最终花得不少,却舍不得一开始就拿出来。 十次拿出等于一根金条的钱,不如一次扔根金条。 拍马屁没拍到位等于没拍。送礼要么别送,要么就送到位。 千万不能小家子气。 就像给皇上、太后、皇后三大巨头身边的总管内监,必须上来就得送金条。 这些人在太监这个岗位上干到了食物链顶端,在宫里权势大,见识广,眼皮子可不浅。 几百两银子,打发狗呢? 没了根子的男人,不就最点面子嘛。 江月白命宫女素素好生把徐徐海送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徐公公忽然停下步子,嗅了嗅花香,侧过脸,余光望向素素,好像很有触动地感叹道:“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这桃蕊宫的花开得真是好,任谁都喜欢得紧啊。” 笑吟吟地说完,意味深长地望了素素一眼,离开了桃蕊宫。 江月白接了圣旨,心里舒了口气,在领导面前好好表现、升职加薪的机会来了~~~ 皇上这番突如其来的赏赐,让陈嬷嬷诚惶诚恐,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拼了老命地认真上课。 宫里能留下的,都是些会察言观色、听话听音的人精。 后宫的上次从来没有单赏本书的,更别提皇上自己写的书。 虽然不知道这是本什么书,但肯定不一般。 这样子受到重视,不一般对待的小主哪能得罪的起。 以后随便在皇上面前提一嘴,自己可能就晚节不保,挨板子,驱逐出宫...... 这江月白看起来比自己更认真更严谨,这让陈嬷嬷自惭形秽。问的问题更是不一般,角度极为刁钻,却又很可能是以后会发生的场景。 这让陈嬷嬷只感觉头皮发麻,心好累啊。 甚至部分问题,她不得不答复,需要回去查询章程,才能给出准确答复。 每次她想去长廊那边靠一靠,休息一会儿,总被江月白依依不舍地拉住。 又不好挣脱,只好被动加班,继续营业,各种答疑,还有被央求着“随机抽考”之前授课内容。 “陈嬷嬷,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江月白坐在陈嬷嬷边上,一边剥桔子,一边意犹未尽地问。 陈嬷嬷慌得一批,瞬间把整个橘子塞进嘴里,然后指着嘴,支支吾吾,转头看向池塘中的水面。 她真想跳进去,变成一条鱼。 过了一会儿,依依不舍地吞下最终的橘子,又酸又甜,吞下一大口口水,极为焦虑, “你说。” “陈嬷嬷,我想问下,我们这个宫里的那块闲着的荒地,能不能种菜啊?” “种菜?”陈嬷嬷大吃一惊,开什么玩笑。来当妃子的,不就是来享受这份不用干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尊容吗? 哪个脑子秀逗了,赶着做她们这些下人的活啊。 “对,种菜。” “陈嬷嬷,你会种菜吗?” “会,呃,不会。呃,会一点吧。” 陈嬷嬷摸不清江月白要干嘛,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嬷嬷,我想种点菠菜、小青菜、青椒......” “你会种?” “不会。但是我可以学啊。陈嬷嬷你可以教我吗?”江月白笑吟吟地看着陈嬷嬷。 这笑容,却让陈嬷嬷浑身紧绷,这又要加课吗? 钱给再多,都不能干了~ 小主,饶命! 第17章 拍马屁是项长期工作 陈嬷嬷一脸懵逼的样子落入江月白的眼中。 江月白以为自己的意思没有表达清楚,便非常恳切地继续解释道: “陈嬷嬷,我从来没有遇到您这么专业又有耐心的老师。您能不能教我种菜啊?我一定好好学。如果您教我种菜,我一定学得会~” “我,我,我,我不会~小主还是另请高明吧。” 陈嬷嬷吓得站起身,连忙摆手,生怕给自己再摊上事。 自从遇见江答应后,最怕听到“我一定好好学”,每次她这样说之后,必定是揪着一个知识点,死磕。 啊!这上一天课,就已经快要不行了,那要是教种菜,那不得直接累死。 不,不,不,钱给得再多,也不能干了。 江月白感觉有点遗憾,还是不忘回到正题,“那陈嬷嬷,到底能不能在自己宫里空地上种菜呢?” “这个,”陈嬷嬷擦了擦额头的汗,努力回忆了一会,才组织好语言说道。 “这个,目前的管理规定上没有提到。不过,本朝开国皇帝景帝当年,有在西南边,开过一块空地,示范农耕蚕桑,种过一片菜园和果园。” 没有管理规定,当然是因为,除了江云白,绝对没妃子想在自己院子里种菜。 “哦。法无禁止,即可为。那就是可以种啰!” 江月白望着远处的空地、近处的荷塘,心中浮现出大夏天的在院子里抱着西瓜吃烧烤的情景。 陈嬷嬷连忙摇头,“那肯定不是。没说可以,就是不行。除非,经过皇后娘娘同意。小主如果真心想种,可以跟皇后娘娘请示。” “好嘞。到时候再跟您讨教!” 明白了,利用公司闲置资源开展新业务,需要公司二把手授权才行。 陈嬷嬷假装没听到。 还没等到天黑下课时,陈嬷嬷就感觉到自己精力不济,开始头晕眼花,四肢乏力。 脑子里只有四个字“快点下班“。 终于熬到了下课时间,江月白拉着自己的手还要继续复习今天的上课内容,陈嬷嬷不得不坚持称自己今天有事,明天继续讲,才得以逃出桃蕊宫。 本以为昨天桃蕊宫已经送了两锭银子,已经非常大方了。没有妃嫔给她们这样的教习嬷嬷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的。 走之前,妹妹江锦绣宫里的宫女又塞给她两锭银子,说是加班费。 徐公公送来皇上圣旨后,江锦绣像是打了鸡血,今天学习得格外认真刻苦,生怕真的如姐姐所说,这一不小心,就有哪位妃嫔,甚至皇上来了,自己却不知礼节,留下个不好的开头。 加上中午没有来得及睡午觉,所以,她早早用完晚膳,就已经困得眼睛皮都睁不开,赶紧爬上床睡下了。 都没有来得及过问昨天拉肚子得快要死了的小福子跑哪里去了。 留在桃蕊宫的两名暗卫中的一名叫左华美,被皇上李北辰晚膳时间喊回养心殿,汇报从昨晚皇上离开后,在桃蕊宫发生的种种。 左华美是个老实的习武之人,明明都是平铺直叙,却听得李北辰哈哈哈大笑。 尤其讲到,江月白扯着陈嬷嬷的袖子问问题,陈嬷嬷努力挣扎着甩开袖子,疯狂逃跑的场景。 李北辰笑得差点把吃到嘴里的鲍鱼都吐了出来。 听到江月白询问院子里的荒地能不能种菜,荷塘能不能养鱼养鹅,他又充满了好奇。 难道这个江南富商的女儿还真会下地种菜? 自登基以来,徐福海就几乎没有见到过皇帝如此开怀的大笑过,不禁眼眶湿润。 他从李北辰还不是太子,只是个不受待见的皇子开始,就跟着李北辰。所以,他很了解李北辰的心思。 皇上一定是想起了他自己小时候。 因为不受先皇待见,在诸皇子中资质平平,又不善于辞令,哄人开心,所以只能拼命地学习,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别的皇子在睡梦中,他在练剑; 别的皇子在温柔乡中,他在苦读; 他无时无刻地不在逼自己保持清醒,逼自己比其他皇子更认真更拼,甚至用了一些极端的方式。 他不善交际,他就苦读百家典籍,史书,从史书中学习为人处世之道,权谋之道。没人指导,他就一点点地去悟。 徐福海,突然很期待,这样的两个人碰撞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这也是李北辰的期待,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嘴唇,目光灼灼。 而江月白今晚除了复习巩固当天的内容,写了总结之外,还照例熟读了几遍《后宫生存笔记》要点,提醒自己在后宫的关键注意事项。 翻了翻大领导自费出版的诗集《偶思集》,很是喜欢,便用簪花小楷飞快地抄了一册,准备没事带在身边翻翻。 她决定明天就开始把这本诗集背个滚瓜烂熟,达到随便点播的水准。 作为资深打工人,她深知,要想升职加薪,功夫在工作内,也在工作外。 拍马屁是需要的,谁不喜欢被高高在上捧着、被崇拜呢。何况是拥有天下的皇帝?身边的人几乎都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赢得皇上的青睐。 当然那些子专门以针砭朝政、讽刺皇帝,就爱瞎逼逼的所谓西林党文人除外。 既然领导已经被想拍他马屁的人包围了。如果想要有效果,一定要特别特别用力地拍,甚至直接扑上去,领导才能感觉到。 领导会一边口口声声嫌你马屁太肉麻,自谦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啦。 一边心里暗爽,其实你说得特别对,我就是那么厉害,厉害到你们这帮人都得靠我养着。没有我,你们简直找不到工作,得饿死街头。 马屁要想发挥作用,一定要拍得自然,拍到领导的爽点上,不然都是白搭。 想想有一天,某个特定场合下,触景生情,若是能信手拈来,背一首领导写的诗,想必喜欢诗词的领导一定很感动吧。 如果身边的奴才们都会背大领导最为得意的诗,领导应该很惊喜很意外吧? 就江月白的学习经验,睡前记忆力最好,背书最快,梦里都会继续背书。 便躺在床上,抱着诗集,一边背着诗词,一边开始畅享自己未来升职加薪的光明前景,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她突然想到了已经解锁的《房中术108式》,上次才粗略学习了三种,她决定今天加个班,再好好学习个三种,这样两个月时间总归能学完吧。 越往后看,脸越燥热。 这...... 还是有点技巧的。 …… 暗卫回来告诉李北辰,江月白当晚用完晚膳之后,就开始抄写《偶思集》上册,甚至睡觉都抱在手中。 李北辰心里很感动:她一定爱惨了朕,睡觉都要抱着朕写的诗。 第18章 同样有赏感觉不同 桃蕊宫的奴才们,在主子江月白的示范下不自觉地卷起来。 看着江月白经常把自己搞得一副奴才模样,苦哈哈地在那里练习各种规矩,他们又是敬佩又是觉得怪异。 奴才们虽然有在暗地里或者心里笑话江月白:吃力不讨好,何苦来哉? 他们刚进宫时,因为做得不守规矩,不够完美,挨打挨骂被穿小鞋,都是常事。 从来没有见过哪个,是主动找罪受,找苦吃。 但主子每天晚上睡那么晚,早上起那么早,他们不能自己躺着睡大觉啊。 所以,第三天,江月白在桃蕊宫里绕着步道跑步时,两家的宫女和太监都跟在后面一起跑步。 江月白在打太极练剑的时候,他们就分工,给院子和屋里做卫生。 绿湘见两个主子喜欢花,一大早便剪好几支,放在花瓶里,摆在屋子里的桌案上。 江月白歇下来,素素正在帮忙摆弄头发时,白桃急匆匆地进屋禀报说,江锦绣那边的太监小福子一大早不见了,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素素手中一顿,有些慌张。 她跟小福子一年进的宫,算不上什么交情,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惆怅。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一不小心,某天早上,就会像这样,不明不白就不见了。 “没事,他迟早是死。”江月白淡淡地说,“做奴才的,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忠心。没有谁会给背主的奴才活路。死人的嘴巴最靠谱。知道了吗?” 声音里一如既往的严厉。 素素的手明显抖了一下,“奴婢知道。” 过了一会儿,江月白明艳照人地走出屋子时,正好妹妹提着裙子匆匆地走过来。 “姐姐,怎么办,小福子不见了!”江锦绣声音里带着关切和焦急。 江月白伸出手,把妹妹耳朵边上的发丝撩起来,轻轻地夹在耳后,“妹妹,丢了换一个就是。一次不忠,终身不用。” “姐姐......你?”江锦绣迟疑地望着姐姐,她不敢相信一向善良温柔的姐姐会说出这么狠心残忍的话。 丢了,往往意味着死了。 “好了,妹妹。这只是小事。快去用早膳。今天是教习课程的最后一天,可能还是会很忙很累。你得多吃点,吃饱点,才有力气。”江月白淡淡地笑着。 “可是......” 江锦绣还想说着什么,被姐姐硬生生地打断。 “锦绣,你已经不是小孩了。记住前天的那碗鸡汤,如果不是我逼着他喝下去,此时没了气的恐怕是你。这次是泻药,下次指不定是什么了。 后宫里见得最多的就是生生死死。如果不想死,就要学会狠一点。懂了吗?” 江锦绣点点头,眼睛里似乎在滚动着泪水。 也是,她才十五岁不到,如果是穿越前,这个年级还在念初中,能有多高的心理承受能力呢? 江锦绣回屋子的脚步有点虚浮,她有些难以接受,这么快自己的宫里就有人背主投毒,也接受不了一向心慈的姐姐突然变得如此狠绝。 江月白任妹妹离去,给她一点消化的时间。 她抬头望了望天,今天天气有点阴沉,不像前几日那么晴朗。 只是希望不要下雨。 果然辰时后,陈嬷嬷开始上课不久,内务府的人就领着一个小太监前来报道。说是小福子昨晚在御花园落水了,早上被人发现,所以赶紧给添补了一个。 新来的小太监叫罗山,眉清目秀的,看起来很是伶俐。很快就跟江锦绣里的其他两个宫女搭上话,干起活来很麻利。 江月白却看着罗山感觉有点奇怪,因为自己习武,她总觉得罗山的一举一动像是习武之人才会有的。 而且他看起来小小的很年轻,但好像武功层次水平应该远远高于自己。 这又是谁安插来的人呢?她想。 不过她很快又陷入了刷分的快乐之中,其他的自然都是小事。 陈嬷嬷再次感到体力不支,江答应的这份宠爱她感觉自己根本承受不住了。 没想到遇到了这么个能干,身子硬朗的主儿! 她暗暗地想,这以后,在其他方面肯定也是个能经得起来去的啊! 到了天黑时,江月白终于没有再扯着自己的袖子问问题,而是拉着她进正厅喝杯茶。 她本以为松了口气。 结果,江月白客客气气地把几大本笔记拿到她面前,恳请她审阅,看看还有没有哪里记错了的,或者遗漏了的。 摇曳的烛光下,看得她老眼昏花。 这写的人,真是个狠人啊。她心里暗叹。这是怎么在半夜的烛光下写完的呢? 她不明白。 其实教养嬷嬷这个培训行业的工种,具有很强的季节性,除了大小选后比较繁忙的几天,平日里都很清闲。 属于宫女里面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好工作岗位。 一般由侍奉过先皇宠妃的年长宫女担任,属于后宫里养老性的闲职,多数都是关系户。 像陈嬷嬷最近这么忙,日常加班,简直千载难逢,要了她的老命。 然而钱实在给得多,离开时,江月白的宫女素素又塞给了她两锭银子。 离开时,陈嬷嬷跟灌了铅一般的双腿顿时又有了力量。 这三天赚的可不是一般的多,每天都是二两银子。 日常像给皇后办事,也就多赏几个银瓜子而已。 陈嬷嬷听说,这两个小主来自于江南富商人家,怪不得如此大方还心善。 心里打算着,以后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帮衬着美言几句,也能报答一二,说不定还能有后话。 感叹着,今天又是努力营业的一天。 所以等她去坤宁宫向皇后复命时,一身疲惫,精神状态却不错。 因知道皇后的用意,便在回话时,便带着几分不着痕迹的偏向。 “陈嬷嬷,两位答应如何,上课认真吗?” “听话,都是好拿捏的。”陈嬷嬷答道,心想岂止是听话,把老师给累死的学生,哪里能不听话。 你还没来得及批评纠正,人家都积极主动地温故知新,主动求教。让怎么做,就怎么做。 皇后其实还派了其他的眼线盯着,所以桃蕊宫的情况她其实已经了解到七七八八。无非就是有些多疑,总是希望能从多个来源知道些消息。 她的人回复来说,不管是江月白还是江锦绣都听话得很。 不仅早上提前到,大中午的不休息,晚上还写总结,被陈嬷嬷指挥来指挥去,第二天早上还要查作业,屁都不敢放一个。 “听说,你让她们天天晚上写作业?”皇后好奇地问道,拨动着手腕上的珠串。 陈嬷嬷听到这话,就想起过来前那一本本线装整齐的笔记,顿时感觉脑仁疼。 “倒没有。只是按照皇后您的吩咐,让她们务必学会,上心些。听说那江月白怕被皇后娘娘怪罪,晚上觉都睡不好。” 皇后微笑着点点头,脑海里浮现出,江月白顶着超大黑眼圈,挑灯夜战的狼狈样,心里觉得格外的舒坦。 “听说,皇帝给她们分别赏了本书,那书长得什么样?” 陈嬷嬷想到那两本薄薄的小册子,心里揣摩着皇后的心思,便回答道: “回皇后娘娘,是两本薄薄的小册子,奴婢没得机缘看到内容。但听皇上的旨意是,让姐妹两人要好好学习。想必是让她们没事就要抄写一二。” 皇后听到又要抄书之后,笑着拍了拍桌子,情不自禁夸赞道:“真是好啊!”。 因为她是大将军之女,既不喜欢练书法,也不喜欢抄书。 尤其讨厌抄佛经,全是生僻字,笔画数太多。以前抄错一个字,太后就罚她全文重写。 她心想,皇上赏赐的这本书,以后就成为拿捏姐妹二人的东西了,敢抄错一个字,罚全文重抄十遍。想想,就觉得每个毛孔都舒爽。 丝毫没有察觉陈嬷嬷提到江月白时脸上的敬畏。 陈嬷嬷临走时,额外得到了一把银瓜子,算是皇后对她小小的宽慰。 虽然很少,但拿到皇后的赏赐,感觉异常舒爽。 这跟从江月白那里拿钱完全不同。 领导给的不是加班费,是对工作的肯定。 陈嬷嬷美滋滋的。就跟每个坐着夜班车回家一身疲惫的打工人一样。 也跟每一个教过江月白的夫子离开时一样。 第19章 最忌交浅言深 江月白心里也美滋滋的。 三天结束时,她竟然一共刷了1260分,去掉买课花掉的100积分,还有1160积分。按照每门课50积分,可以买20多门课。顿时觉得这六锭银子花得值。 之前系统使用说明上讲,课程涵盖内容广泛,包括医学、绘画、舞蹈、美妆、插花...... 要知道,穿越来之前,上个什么两天的周末专项集训课,动不动就几千上万。 只是系统提示只能学完已有的两门课,并通过考试,才能解锁新课程。 纳里? 《宠妃修炼手册》这门课还好说。 《房中术108式》怎么考?是考车技还是车速还是考交规。。。 考完是不是就可以拿驾照了。 江月白一晚上都脸红通通的,躁得慌。搞得妹妹江锦绣以为这几天姐姐劳累过度,是不是发热了。可摸了摸又不像。 “姐姐,你没事吧?有没有感觉什么不舒服?怎么脸一直血红血红的。” 江月白吃过晚饭,扯了件披风,拉着妹妹在院子里消食散步。 姐姐依然一身紫色,外面罩着一层薄薄的透明轻纱,看起来神采飞扬,华贵端庄;妹妹则戴着一朵桃红色的海棠花,穿着一袭浅蓝色的长裙,看起来温柔可人,清新娇媚。 三天的集训终于结束。 姐妹俩终于都舒了口气。 妹妹舒了口气,终于不用再天天起早贪黑地学习了。 终于结束了早饭来不及吃,午饭快快吃,晚饭随便吃的不良饮食习惯。 只用每天早起步行去皇后那打卡,即可月底領月例钱。 姐姐终于舒了口气,终于花三天的时间搞清楚了宫里的各种规章制度,明规则和潜规则。初步理清了宫里的基本人际关系,势力范围。当然还有必须要规避的各种坑,各种雷。 她准备今天花点时间把这些全部整理一下。整理成册,存档。以后好时时翻阅,定期回顾。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儿,聊到江月白从小的好学精神,天天累死夫子的趣事,两个人不一会儿就乐得忍不住咯咯地直笑。 甜美的笑声像是一串串清亮的铃铛,在宁静的夜晚里回荡。 如水银般的月光从花树叶子间漏下来,树叶的影子稀稀落落地洒在两人身上,像是串串别致的刺绣,随着衣角时而被夜风吹得翩然翻起,越发衬托出二人如仙子般的美丽。 江月白因为长期晨跑和舞剑,身子更加丰润饱满,曲线魔鬼般的曼妙。而江锦绣身姿清瘦,越发显得弱质纤纤,楚楚动人。 二人正沉浸在享受着春日夜晚繁花似锦的惬意时,太监梁小宝传,隔离淑芳宫的方选侍和范答应来访。 江月白一愣,按照宫规第12条,出于安全与纪律考虑,酉时往后,妃嫔除限定的几种情况,不可在所属宫殿外活动。 这两位新入职的,怕是没有好好听课吧? 方选侍穿着一袭艳丽的水红色衣衫,面容姣好,眉眼之间的妩媚,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山茶花; 范答应则穿着一袭清雅的米色衣衫,脸上还有明显的婴儿肥,颜值比不上方选侍,但胜在长得甜美娇俏,妥妥的小可爱模样。 明明比方选侍位份高,看起来却像是方选侍的跟班。 江月白默默地打量着两个人,没有说话。隔壁部门,这样错配的尊卑迟早出问题。想必很快,这位方选侍就会通过各种手段上位,打压范答应。 只是闲事还是能少管,就少管。 她心中好奇,方选侍这样媚到骨头里的,是怎么过太后和皇后那关的? “两位姐姐好~这么晚,冒昧打扰。我是隔壁宫的范答应,这位是方选侍。我们宫里打水的水桶不慎掉进井里了,不知能否借个水桶用用?” 江锦绣对模样清纯甜美,说话柔软的范答应很有好感,便走上前去,热情地答道:“当然可以啊。小罗子,你去把水桶拿给范姐姐~” 新来的小太监叫罗山,江锦绣便给他起了个化名,叫小罗子。 小罗子立马手脚麻利地拎来水桶,候在一旁。似乎在等江月白而不是江锦绣发话。 江月白一直沉默着,观察着两个人,神情冷漠,这才点点头说道,“去吧。” “小罗子,你帮两位小主把水打好。”江锦绣热情地说,“范姐姐,你今年多大,我今年十五未到,六月满十五。以后常来我们宫坐坐~” “我将满十四,应称呼您为姐姐。两位姐姐的容貌真是让人赞叹,从未见过你们这么美的女子呢~” 同事夸奖的话,不必入心。职场中,夸奖是最基础的社交礼仪,别太当真。还要当心,避免被“捧杀”的套路蒙蔽。 那些甜言蜜语、没事就吹着彩虹屁的,往往都带有目的,比如像自己对某些人。 江月白只是淡淡第笑着,没有说话。 范答应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我明日再来好好感谢两位姐姐。殿里还等着水用。方选侍,我们回去吧。” 一旁一直沉默着的方选侍突然问道,目光流转,仿佛要滴出水来, “这里跟我们一样偏僻,看来也是家世普通的。不过风景到底比我们那边好很多,有湖有树有花的。我们那个破宫殿,什么都是坏的。范姐姐,你就一点不羡慕吗?” 方选侍这一番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在场的人都觉得脚趾头都尴尬。 这个问题刁钻的很,怎么回答都容易得罪人。而且这里就她的位份最低,进来不行礼也就罢了,还随便插话。 说话媚眼如丝,可这里压根没男人...... 范答应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皇宫里自然是哪里都好。两位姐姐,有空也去我们淑芳宫坐坐。淑芳宫里有几座太湖石堆成的假山,特别漂亮。方选侍,我们走吧。谢谢两位姐姐~” 说完意味深长看了方选侍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方选侍眼中浮现些许不快,但很快消失不见。笑盈盈地对江月白和江锦绣福了福身子,也跟着离开了,留下一个妖娆的背影。 “姐姐,你看那方选侍......” 江锦绣正要说什么,被江月白拉住了手,用清冷的眼神制止。 江月白轻轻地摇了摇头,拉着妹妹的手说,“很多话放在心里就好。妹妹,今天累了一天,你早点休息吧。” 江锦绣有些委屈地问道:“姐姐,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难道我们不应该帮忙吗?” “没有,妹妹,你今天做得很好。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好。” 江月白拍了拍妹妹的手,柔声说道,“在这宫里,没有真正的朋友,更多的是合作。可以不说假话,但真话不能全说。慎言慎行才能活得久一点。姐姐是,你也是。” 其实,妹妹,这也是职场生存之道呀。人与人之间,最忌讳交浅言深。 尤其是同事,千万不要把对方当真正的那种朋友,把太多个人隐私告诉对方。 公司里没朋友。 见姐姐说得如此恳切,江锦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听话地回去洗漱。 今天最后一天的集训再次把她累翻了。她要立刻马上去睡觉。 因为明早就是初次去坤宁宫请安的日子。 又要早起。唉。 困...... 然而姐姐电量还很足,一晚上忙活了不少惊天动地的事情。 第20章 给下属们画饼 江月白回到屋里之后,由素素服侍着卸了妆,摘下了头上的发饰。 梳洗一番后,她便简单地把头发用一根碧玉的簪子挽一挽,便又开始写今日的学习总结。把一天的提问里面比较重要的“问与答”逐一记录好。 忙完这些,又把木匣里的《后宫生存笔记》拿出来,熟读三遍,再放回去。 前天晚上默写了她与皇上在殿试时对的诗,用的是赵体,字体宽绰秀美,笔画如行云流水。此时墨迹已经完全干掉。 江月白拿起来,打量了一番,颇为满意。便喊来内监梁小宝,挂在偏殿客厅里的两侧墙壁上。 两幅字一挂好,整个屋子顿时充满了书香气息,增色不少。 大白话就是,高大上! “真是气派!主子您的字实在是太好了。”挂好后,小宝连连赞叹。 其实他压根不识字,就是觉得主子的字看起来整体很舒服很圆润,气质放在那里,就是不一般。 江月白好笑地看着小宝拍马屁的样子,心想,他还不知道这是自家主子在殿试上跟皇上对的诗。若是知道了,怕是得跪在地上磕头。 不过确实看着很满意。 便拍拍手,笑着说,“要不,小宝,你来念一下?” “这个真是难为奴才了......” 小宝觉得自家主子一定会读心术,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奴才,奴才不识字......只是觉得这字看起来就很不一般,放在大厅里,显得非常气派。” 江月白抿着嘴笑,“就知道你在拍马屁,这是皇上写的诗。我来教你念。” 小宝一听皇上写的诗,心中直打颤,立马噗通一下跪下,还真对着墙上的字幅,连连叩拜。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有眼不识泰山。” 等到小宝不知道拜了多少下,终于不拜了,江月白感觉自己的笑都要憋不住,“不是这幅,是对面墙上那幅。这幅,是我写的。” 小宝一下傻了眼了,汗珠子只往下滚,接着又连忙给江月白磕头,“主子饶命。奴才有眼不识泰山。” 拜了三拜之后,小碎步跑到皇上写的那首诗下面,无比恭敬而忐忑的说道: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皇上饶命。” 动静闹得很大,白桃和素素连忙赶过来,担心发生了什么事。 就看到小宝神经病一样不停地对着墙壁磕头。她们以为是小宝做了错事,正在受罚。 江月白便坐在边上喝茶看戏,既也不阻止,也不解释。 等小宝又连连拜了不知道多少次,灰头土脸,额头都磕出来个大包时,江月白清了清嗓子, “好了,既然你们都在,那我现在教你们背墙上这首诗。这首诗是皇上写的。你们都听好了,别背错了。” 白桃和素素听到“皇上写的”,立马也战战兢兢地跪下。 这是他们入宫做奴婢后不断培训强化的条件反射,甚至血泪的结果。 江月白也不去理会,就开始教她们,逐字逐句地背诵。 反正领导讲话,居高临下的站位,有利于强化个人权威,也有利于下属记住讲话内容。 “碧石成溪水自流,春日晴好景色幽。桃花杏花争艳丽,喜看新苗兆丰收。” 一遍又一遍。 深夜里寂静之中,整齐划一的朗朗读书声,听起来格外的诡异和清奇。 估计也只有江月白才能干出来这么出格的事情。 她决定,以后每天晚上都带领自己的手下,学习和背诵大领导的原创诗集。 小宝背得最快,不仅最快,江月白甚至发现了他的诗歌朗诵才能,声情并茂,抑扬顿挫,嗓音很有磁性,除了有点尖细之外,一切都很完美。 白桃背得第二快,但她经常出错,时不时地就错一个字或者忘了一个字。 最慢的是素素。 但她最稳,同时她念出来时,声线和气质都非常独特。 明明很轻快、欣欣向荣的一首诗,在她读或者背的时候,都有一种淡淡的忧郁脆弱感。 等到每个人都抽测背诵了五遍全对后,江月白才放三个人过关。 这一夜打开了三个奴才的新世界,极大地提高了他们的自信心和责任感。 每个人心里都美滋滋的。心想,我也是会背诗的人了。还是皇上写给我家主子的诗。可不许再说我是文盲。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觉得,虽然目前桃蕊宫位置不好,宫内布置不好,各方面相比其他宫殿都比较寒碜。 但是一切都很有希望啊! 这不是刚进宫嘛,新入选的小主们位份基本都不高。 等以后主子受宠了,做奴才的不得都跟着过上好日子嘛! 这可是一家被著名风投看重的初创企业!咱以后就是元老级别了! 此时,虽然已经深夜,但一双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像是草原上饥饿的狼。 那是对未来充满期待的眼神。 江月白对此很满意,虽然搞得有点像古代传销组织。 不就是画饼吗? 每个领导不都给自己的下属画饼嘛!让每个人都觉得只要在公司好好干,都有大好“前途”。 让员工对企业充满信心,给他们画饼,也是企业文化建设的一部分。 不管是想让员工自己卷自己,还是保持忠心,都要进行企业文化建设,保持这样的精神和物质的双重激励。 拼命加班卷的,从来不是月薪三千,而是月薪三万的未来; 卷的不是工作,而是使命和责任,对前程似锦的期待! 做完这一切,江月白感觉有点累。 喊来白桃帮她按按肩膀,按按背,按着按着,轻伏在正厅的桌沿子上睡着了。 白桃也不敢叫醒主子。 说实在的,这几天,白桃已经被主子完全给镇住了,彻底被主子的人格魅力所征服。 这主子为何学得那么认真努力,怎么有那么多问题要问,精力怎么那么旺盛。 这可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啊! 真是个狠人! 她已经下定决心,不管未来如何,是死是活,上刀山下火海,都跟定了小主。 暗卫回去禀报皇上时,就变成了如下版本: 隔壁淑芳宫丢了水桶,找去桃蕊宫借,江月白带领妹妹欣然同意,并且派武功最高强的小罗子去处理相关事项。 白天被教习嬷嬷抓着刻苦学习了一天,连午休时间都被挤占,晚上依然写学习笔记。 忙了这么一天,其他宫殿妃子都睡下了,她还组织手下的奴才,把皇上的诗词挂在宫殿的正厅。 后面更是深夜带领手下一帮不识字的奴才们,集体学习背诵皇上的诗词。 最后亲自检查背诵情况,直到每个人都过关,才放走手下的奴才。 一直忙到深夜,由于太过于操劳,甚至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那岂不是会受凉?!”李北辰着急地问道,异常激动。 还是月白最懂得欣赏朕啊! 这女子一定爱死朕的才华了,竟然还组织一帮文盲奴才学习朕的诗。 这怎么好意思。朕那首诗写得一般般吧,跟李白比,肯定是比不上的。 “不行,小罗子只能呆在她妹妹那边,没法贴身照顾好小白。大福,你想办法解决下这个问题。” “诺。”徐福海笑吟吟地应道,“皇上,明天,新选的秀女就可以翻牌子了。” 第21章 第一天早会睡过头 第二天早上,按照规矩要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可江月白竟然第一次起晚了。关键今天还是公司报到开早会的日子。 平日不掉链子,关键时候稀烂。 江月白有点大事不妙的感觉。 半夜失眠了半宿后再睡,竟然就直接睡过了。 一定是昨晚九、十点钟那会儿,教几个奴才学念诗,反反复复说破了嗓子,喝太多茶叶,才睡不着,半夜失眠。 关键白桃和素素竟然都没有主动来叫主子,因为她们都觉得主子最近几天太辛苦,应该多睡会。 一帮子奴才在江月白的激励下,各自发奋搞内卷去了,废寝忘食,竟然忘了叫江月白起床。 “姐姐,我们要走了。”妹妹江锦绣在门口喊江月白,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期待。 今天她特意让晴儿早点喊她起床梳妆打扮。 桃粉银纹绣百蝶度花上衣,米白色柳叶暗纹长裙,精心梳了个追云髻,插着白珍珠璎珞,斜斜坠以赤金与红宝石的簪钗,配着透明红宝石的流苏耳环。 轻施粉黛,秀眉如弯柳,额间点朱红,整个人喜气却又纤细的风流~ “嗯嗯。你走路走得慢。你先去。我还在化妆,一会儿就来。白桃就盘个桃心髻吧,简单快速点。” 江月白一边催促着素素帮忙盘头,一边自己有条不紊地打着粉底。 “好的,姐姐。你快点来,别迟到了。”江锦绣站在门口催促着,嘴却笑得都合不拢。 原来恐怖如斯的姐姐,也有睡过头,迟到的时候呀。 看,我就起得很早。看,你每天那么用功,吃不消了吧。 顿时觉得自己超厉害,心里颇为得意。 想到姐姐从小到大都是走路带风,跑路带烟的女子,而自己从来都是慢吞吞不紧不慢的,她觉得姐姐说得也对,自己可以先出发。 嫔位这样的中层出行公司才配车,有步辇可坐。像普通职员级别的小答应没这待遇,只能步行走过去。 江锦绣没想到这桃蕊宫真像昨天方选侍昨天说的那样,实在太偏僻了。 之前小福子跟她说的时候,她没有概念,以为整个皇宫虽然大,但也不会大得像一座苏城那么大吧? 才走了一会儿,按照规矩走的江锦绣就觉得腿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而且长裙的裙摆还增加了额外的负担,她需要拎着裙摆走。她恨不得让跟着自己的晴儿背着自己走。 唉,太难了。 江锦绣就这样几乎是一瘸一拐走到坤宁宫,一进到坤宁宫,就能感受到那种高贵和尊严。 一路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踩到什么不该踩的地方。进门前还特意让晴儿帮忙整理了下裙摆和头发,确定看起来完美无缺,这才走了进去。 十五名秀女已到了十位,嫔妃们也陆陆续续地到了。她顿时有些紧张,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到坤宁宫参加嫔妃的集会。 咦??? 竟然看到了那天姐姐收费辅导的两个学生,朱氏和姜氏,两人在一起似乎相谈甚欢。不过没有看到苏氏,想来可能被筛掉了。 心中一喜,看来姐姐的辅导很有效果。苏锦绣下意识地想去找姐姐,可姐姐偏偏不在。 “小主先到里面坐,吃点热茶和点心。” 坤宁宫的大宫女将江锦绣迎了进去,奉上茶和糕点。 因为人还没有到齐,皇后便准备好茶点,以供先来的妃嫔可以简单吃吃喝喝,不至于后面开会低血糖没吃早餐晕倒。 昨晚来借水桶的方选侍和范答应都已经到了,远远看见江锦绣,便主动地走过来。 “江姐姐今天光彩夺目,真漂亮,姐姐怎么没有来呀!是不是睡过了,迟到了。”方选侍拿起一块莲蓉糕,笑着问道,一双丹凤眼格外引人注目。 江锦绣眨眨眼睛,想起了姐姐昨晚说的话,便轻轻笑着说,“多谢妹妹挂念,她一会儿就到了。” “昨晚谢谢姐姐了。”范答应对着江锦绣甜甜一笑,眉眼弯弯。 这让其他新来的秀女,以为她们之间很熟络,自然而然地归为一派。之前殿试跟她们一组的沈石溪不久到了,今日搭配着一身蓝色,明亮轻快的颜色更加衬托出她的妩媚动人。 见到江锦绣时,她浑身一紧,又想起来当日殿试时所受到的羞辱。 让她高兴的是,据说这两姐妹被分配到离乾清宫、坤宁宫都最远的一个宫殿,这后宫里最旮旯角的地方,那里又偏僻又破烂。 而自己被安排的宫殿离离乾清宫距离不远,虽然住的是偏殿,但各方面的住宿条件还不错。 安排秀女住宿的事情,都是由皇后主持。看来,皇后已经动手修理这两妖精了。参加选秀之前,作为三品官员的爹爹已经告诉她,在宫里,必须要懂得站队。 父亲站皇后这边的势力,她自然也要跟皇后这边走得近些。 当她发现江锦绣是一个人,而她那霸道强势的姐姐竟然不在身边,顿时心里乐开了花。看看没有没有大树保护的小藤蔓,你今天怎么活? “江妹妹,你这美貌,把我们都要比下去了。你姐姐怎么没有来?人都要到齐了,你姐姐怕不是第一天开会就要迟到了吧。”沈石溪走到江锦绣身边,笑着说,“你们桃蕊宫确实离这儿太偏僻了,来一趟确实费功夫。” 其他人听到这话,动作都是一顿。 江锦绣自然听出来了沈石溪故意的嘲讽之意,嘟起嘴唇有些不满,明明桃蕊宫很漂亮的,没事咒我姐姐迟到干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可不要瞎说。说错了话,在宫里是会被砍头的。我姐姐怎么会迟到呢?她一会儿就来了! 我们桃蕊宫就在御花园边上,院子可大了。种了好多花树,各种各样的,这会儿全开了花,还有个小荷塘夏天可以赏荷花,可美了! 臣妾跟姐姐感谢皇后娘娘还来不及呢,姐妹们,你们有空可以去我们桃蕊宫坐坐!保证你们会喜欢桃蕊宫哒!” 江锦绣说的十分动情,眉飞色舞,她是真心喜欢桃蕊宫。 鬼才喜欢你们那偏僻荒凉的地。在场的新人很多不知道桃蕊宫的具体位置,但元老们都熟悉情况,心中不免腹诽。 沈石溪见江锦绣没有被自己的话所吓到,反而四两拨千斤,竟然借此机会,热情地跟着边上其他宫的新进秀女打招呼,邀请她们去桃蕊宫玩,活络关系。 心里更加不爽。妹妹看起来也不单纯。这姐妹俩都有一百个心眼子。 全然没有注意到江月白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沈石溪本想趁机打击一下江锦绣,让她丢脸,没想到自己却被反咬一口。 她咬紧牙关,眉头微皱,突然冷笑道:“江妹妹,你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说的不过是可能性罢了,你何必这么紧张呢?难道你和你姐姐之间……” 江锦绣甜笑着,天真地问道:“你姐姐是不是对你不好,所以很羡慕我呀?!我姐姐对我老好了。” “谁羡慕了?!” 沈石溪没好气地说道,怎么心里泛起一阵酸。 其实真的挺羡慕的。 她是嫡女,但不是嫡长女,上面还有个姐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父亲还有两房小妾,共生了五男六女。 姐妹间从来只有明争暗斗,互相伤害,包括她的同母亲姐妹都如此。根本没有体会过姐妹情深。 “臣妾就挺羡慕的~” 脆生生的声音是范答应,她弯弯的眉眼、两腮的婴儿肥,配上今天的装扮,清纯甜美百分百。 沈石溪心中更是一梗,对方竟然已经有了死党,自己还是孤家寡人。 她气得拿起酸枣糕恨恨地咬了一口,没有接话。 真酸。 “妹妹~” 沈石溪扭头一看,这才看见江月白正从门口笑吟吟地向江锦绣走来。 江月白一身清新的打扮,与那次殿上完全不同。 上衣清新的水绿色,下衣低调的咖啡色,梳了个最简单的桃心髻,斜插了支通透的翡翠簪子,耳朵上挂着副透亮的翡翠坠子,一颤一颤的。 她摇曳着走过来,拉着妹妹的手,什么都不说,就挑衅地盯着她看。 这种目光竟然让沈石溪产生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 第22章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这时,乾清宫的大宫女已经扶着皇后走进了大门,身边跟着一位笑意吟吟的美人,竟然是那天在储秀宫遇见的苏氏。看起来两人很亲密的样子。 那朱氏远远地对江月白微微点头示意,江月白也回以会心的笑容。 刚刚入门时已见到苏氏和姜氏,此时又见到朱氏。 当天培训了的三个人,竟然都被录取。此次录用了15人,算上江锦绣的话,四个人占到25%以上。 江月白倍感欣慰还很得意,而妹妹更多的是震惊,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一句话:“姐姐恐怖如斯。说能行就能行!” 一阵环佩叮当,香风袅袅,皇后被簇拥着坐上宝座。 众人纷纷跪下请安,恭敬地向皇后行礼:“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头赤金九头凤珠冠,穿一身亮紫色鸾鸟朝凤绣纹朝服,气度雍容华贵。 皇后笑容可掬地说:“妹妹们来得好早。诸位起来吧!” 坤宁宫的大宫女引着一众新晋宫嫔向皇后行叩拜大礼。皇后受了礼,又吩咐大宫女赏下礼物,众人谢了恩。 皇后左手边第一个位子空着,皇后微微一垂目。 除了p4职级的李惠妃,其他的人都已到齐。宫里目前还没有贵妃和皇贵妃。皇后之下右手这位置,就是李惠妃的。 看来,例会有高层迟到了。 江月白根据第一天的培训内容推断,没来的就是李惠妃。 “算着时辰,惠妃也该到了。” “别不是又身体不适。”皇后左手下方的陈淑妃转了转手上的镯子,轻声说道。 突然一个小太监匆匆地跑进来,立刻跪下,低头道:“皇后娘娘吉祥。启禀皇后娘娘,惠妃娘娘身体抱恙,今日不能来。” 明白,有高层不提前请假就翘会,现在派了个小啰啰来临时通知一声。 皇后“唔”一声,眉头微微皱起:“惠妃身子总不见好,赵公公等礼毕遣太医去瞧瞧。” 赵公公连忙上前行礼:“奴才遵旨!” 明白,有高层经常用生病为理由,不来参加公司例会,医院证明没有,假条没有,就靠地位高,面子大。 接着又有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进来,“皇后娘娘吉祥。启禀皇后娘娘,甄婉仪身体抱恙,今日不能来了。” 皇后脸色明亮,但又瞬间平静地点点头,“哦,那就跟你家小主说,让她好生休息。” 皇后心中暗想,不来好,还好不来。不然又要说出什么惊人的话,砸场子,让新人们看笑话。 赵公公朝皇后下首一引:“众小主参见淑妃娘娘。” 陈淑妃丽质天成,明艳不可方物,大大的双眼皮,只是黑眼圈稍微有点重,显得略微憔悴。满头珠翠,一身高奢定制款华服,衣着打扮仅次于皇后的规格。 搁现代,如果当明星,肯定会大红大紫,因为眉眼浓烈,身材曼妙,很像热巴大美女。 她转了转手上的翡翠镯子,淡声说道:“惠妃这总是生病,皇后娘娘,我们要不要等礼毕,一起去看看。” 皇后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说道:“确实,有些日子没见着她了。怕不是真有什么大病。皇上日理万机,我们帮忙早点瞧瞧,也是妥当。” 陈淑妃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继续转动她的翡翠镯子. 刚入宫的新人才刚刚学会标准姿势的请安,又不像江月白姐妹连续三天专门强化训练,纷纷开始发抖,姿势变形。 又唯恐第一天做得不标准留下坏印象,甚至被拎出来当靶子给新人立威,一个个极力绷住。 眼看众人站不住了,陈淑妃才缓缓说道:“就怕啊,心病还需心病医,一时半会儿治不好。” 陈淑妃这才看起来好像忽然想起什么的样子,转过头来说: “唉,我只顾着记挂着李惠妃的病情。好姐妹病了,心里难受。害,竟然忘了你们还拘着礼。都起来吧。妹妹们,你们不会见怪吧?” 众小主这才敢站起身来。 起身时,不少新人歪歪扭扭,险些摔倒,不得不拽住身边的其他秀女。范答应好不了哪里去,她随手一拽,抓住了江月白的袖子。 却发现江月白稳稳地站在哪里,丝毫没有任何的摇晃。 原来,江月白之前跟着爹爹学打太极,蹲马步,站桩是基本训练,所以下盘特别稳,核心肌群发达,抓地特别牢。 不说就是个行礼了,这个时候,如果有人非礼,她都能来个缠腕,撞肘,踢裆,直接废了对方做东方不败。 忽听得陈淑妃指着江月白和江锦绣问:“江答应姐妹就是你们俩吧?” 她心中一阵冷笑。还真就她们两个姿势标准的,还真能抗噪。 不是喜欢站嘛,你们就多站会吧。 这几天,她宫里的嬷嬷告诉她,有两个不要命的小主在这几天她们嬷嬷培训界出名了。把宫里的教习嬷嬷往死里练,更把自个往死里练。听说累死个人。 “参见淑妃娘娘。” 江月白姐妹两只好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立刻又跪下行礼。 陈淑妃笑意吟吟地细细打量她们。 两人自然都是美的,而且各有风情。 江月白早上时间不够,压根没有怎么打扮,基本是个素颜。因为赶来时不着痕迹地用上了轻功,相当于做了运动,皮肤红润娇嫩得如同水蜜桃,是脂粉涂抹不出来的好气色。 江锦绣昨晚睡得早又睡得实,有些苍白,但皮肤娇嫩得跟鸡蛋样顺滑,加上精致细腻的妆容,颇有西施的韵味。 新入职的小年轻们实在年纪小,皮肤嫩,明明自己才十八,为何才几年竟然就比不得这帮新茶鲜嫩了! 气得陈淑妃想吐血。 愣是让她们跪了半天,才免了礼,笑着说道: “两位妹妹果然姿色过人,难怪让皇上瞩目呢。这次选秀真是吉祥啊,娥皇女英都有了。皇后娘娘,你说是不是?” 明明是在夸赞,却冷冷的满是讽刺意味。 给你个眼神,你自己体会。 皇后也乐意看陈淑妃敲打江月白和江锦绣,便没有搭腔。 就她今日看来,江月白和江锦绣不足为虑,因为姐妹之间彼此就是牵制,倒是那位方选侍和沈答应美艳不可方物。 “皇上的心思岂是我等能猜的?诸位姐妹入宫,都是皇上和太后亲点,样貌和品性自然都是千里挑一。 我看这方选侍就有和你一样好看的大眼睛,沈答应就有和你一样婀娜的杨柳腰。哪个不是极好的?! 淑妃如果有什么不满,下回向太后请安时,记得提出来。如果着急,一会儿一起去太后那里便好。” 陈淑妃脸上一冷,她没想到皇后竟然会在新人面前教训她。 连姐妹都不叫了,直接叫品衔。这就直接公对公,上级对下级,不讲颜面了。 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她当然也就是拿捏着皇后会估计今天第一次开会,会顾及大家的脸面,所以前面反复拿乔。 当她真按照皇后的意思,往方选侍看过去时,心凉了一半,那双俏丽的丹凤眼果然跟自己的一模一样,甚至更双更大更圆更亮,对,更妩媚。 穿衣风格,也很类似。明艳而大胆,光在那里一坐,什么都不干,其风流模样,就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干了。 岂止是盗版,简直是升级版。 再看向沈答应,另一半心也凉了,虽然没有丹凤眼,但一双大大的杏眼不比她丹凤眼差。那细腰盈盈一握,加上那丰盈的上半身,配着端庄的鹅蛋脸,妩媚中又带着大气。 端庄禁欲的脸配上热辣的身量,反差萌就是引爆点啊! 再看看这波新人里,一直没吭声品级最高的叶贵人。这个长得也挺漂亮,标准的瓜子脸,一双桃花眼尤其引人注目。要家世比自己差了点,但也不差。 陈淑妃顿时觉得自己不好了,没好气地瞪了一圈粉粉嫩嫩的新人。 要么有颜值,要么有家世。 看哪个都不顺眼! 第23章 《宠妃修炼手册》这门课 皇后扫了一眼还在稳扎着请安姿势的江氏二姐妹,心想怪不得陈嬷嬷说,她们姐妹俩怕被自己怪罪,天天刻苦用功到深夜,就是怕没学好,学不会。 看来,这两个姐妹还是有点悟性,知道这后宫里谁是主子。 见陈淑妃还没有喊江氏姐妹起身的意思,故意拿乔,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皇后心中不悦,开口说道, “好了,都起来。皇上自然是一代明君。诸位妹妹聪明伶俐,以后同在宫中都要尽心竭力地服侍皇上,为皇家绵延子孙。姐妹们要同心同德,和睦相处。本宫乏了,都跪安吧。” 众人便散了去。 皇后留了陈淑妃,不知道一会儿是去太后那,还是去看李惠妃。 高层的事,她们这些底层员工就不用瞎操心了。 职场准则之一,高层的事,小喽喽少管,少参与。 公司里总是这样,管理层内部的矛盾总归不少,只要公司还没倒闭,总归要各退一步,各项业务还会继续往下走。 第一天上班的早会终于散会。 累得够呛。 江月白整个会中都在拼命认脸,尤其是职级比自己高的妃嫔,把她们长相中的显著特点跟姓名、职级牢牢地在脑子里绑定,比如高层陈淑妃眼角就有颗痣,自带妩媚风流气质。 这对新人第一次开会非常重要,可不能打酱油。 成败就在这样的细节当中。就像坐电梯,突然看到一个领导模样人的走进来,喊“领导好”的肯定比不上喊“王总监”的。 这会儿,江月白、江锦绣、方选侍、范答应四个人住的宫殿在一起,就又一起走回去。 其实跟她们一个方向的还有几位新晋秀女,不过大家不熟,也就没有搭话。 范答应是个清纯甜系女子,说话总是柔柔软软,江锦绣跟她很投缘,两个人手挽着手说笑着走了一路。 一开始,江月白走在后面,跟方选侍并排走着,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们两个没有什么话可说,方选侍几次想起个头,却见江月白一直目不斜视,神情严肃,压根都不想聊天。 方选侍是那种走路摇曳生姿,袅袅娜娜的,就那里慢慢走。路上反正没人,走着走着,三个人便并排着走在一起。只是说话再也没有之前两个人那么畅快。 看来无论古今,都有同事间没话找话的尬聊。 江月白穿越前最烦这种,有事说事,尬聊又不能增加好感度,甚至经常起反作用,招人烦,还容易一不小心被人挖坑套话,说漏嘴。 没有方选侍这个妖精在边上杵着,她浑身放松了很多。 独自漫步在皇宫的步道上,很是惬意。 春风拂面,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宁静的步道上,影子在愉快地跳跃。 红墙绿瓦,檐角飞檐,似乎在这春天的上午特别格外妩媚。 岸边桃树,粉色的花瓣娇艳鲜嫩;水中碧波,一对对鸳鸯嬉戏游曳。 这在她穿越前可太奢侈了。哪有大白天上班时间,这样闲情逸致逛公园的。 可惜没有手机。这么好的风景,没法拍下来发个vlog,打扮得这么漂亮,一身古装,也没法玩个自拍,再来个美图秀儿美颜加修图。 景美,人美,古装全套美,加上大师级p图,发个抖音,不知道有没有潜力上热搜。 好久没有手机可以玩了。好怀念有手机的日子。 不免有些惆怅。 不知道现代社会变得怎样了。抖音上又有哪些新的段子。 家人有没有经常想她,逢年过节有没有烧点纸钱。弟弟后来有没有好好读书,爷爷奶奶的病如何了。算算年龄,如果弟弟考上大学了,今年刚好大学毕业。 江月白尽管过去了十多年,每每想起来都很难过。但她更喜欢穿越来后的生活,不仅仅是物质上的富有,关键,她的家人之间很和睦,对她很好,都很爱她。 胡思乱想之间,系统自动启动了。 【参加第一次例会,宫斗积分+10分,最新积分1170分】 【无形中对其他妃子产生威压,宫斗积分+10分,最新积分1180分】 【请安姿势标准又持久,让其他妃子自叹不如,宫斗积分+10分,最新积分1190分】 无形中对其他妃子产生威压,什么时候?对哪个妃子?不是说好了第一次开会要低调吗? 江月白回忆了半天,她都没有想起来。 也是,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姗姗来迟后的霸气侧漏,对沈石溪造成的心灵伤害。 积分又涨了30分,她却没有很快乐,因为不学完已有的两门课,就没法继续新课程学习。 你这个系统太坑人了。 【小主,有始有终,方成大事!】 【小主,请尽快完成课程学习,会有惊喜哦!】 江月白:什么惊喜? 江月白眼睛一亮,如果能给我来一只北京烤鸭,我就很开心了。 【根据宿主要求,可优先解锁,新东方厨艺速成课程。自己做烤鸭,嘎嘎嘎嘎~~~】 江月白:可是我既没有鸭子,也没有厨房啊!你要不给我整个仓库系统。 【小主,赶紧完成课程学习,争取早日升到p9级嫔位,获得独立小厨房。小主,我看好你哦~】 于是系统自动打开课程学习界面。其中《房中术108式》学习进度条为10%,《宠妃修炼精品课》修炼进度20%。 江月白只感觉呼吸困难,头脑发热。 又来! 看来这是入职宫斗的必备技能。 拼了! 【错,这是成为老司机必修课。请尽快拿到c3驾照,进入实习期。小厨房在朝你招手。】 算了,大白天的就不学什么羞死人的房中术了,免得发生意外。 她点开了《宠妃修炼手册》,这两天简单地看了看,一共六节学习内容。 第一节,目标明确,聪明地面对生活。武媚娘主讲。 第二节,容颜不老,教你如何进行保养。西施主讲。 第三节,欲擒故纵,让你爱的人爱上你。徐惠主讲。 第四节,舌灿莲花,让你拥有强大的社交能力。长孙皇后主讲。 第五节,身怀绝技,名动京城。赵飞燕主讲。 第六节,手撕贱人,让你生活得更开心。吕雉主讲。 作为前hr,她觉得这份职业技能培训课组织得还挺不错的。 老师都是千古名师,一看全是历史上皇帝们的宠妃名后。内容安排涵盖了宫斗的主要方面。 简单的说,就是要颜值要高,要有一门让人惊艳的技能,还要情商高会说话,七窍玲珑心。顺便要能会争,会抢。 简单,跟现代职场差不多。 一样看脸、看脑子、看情商。领导喜欢,技术过硬,能满足各种需求,解决别人解决不了的问题,才好升职加薪。 江月白已经学完了第三节,“欲擒故纵,让你爱的人爱上你”这节。 主要是,第一节,她觉得不上也没事,目标不都是自己定的嘛。 第二节讲护肤美妆,属于技术性的,一时半会学不会。 但江月白认为,第三节属于战略型,得优先学。帝王可是全方位被觊觎的唐僧肉,多的是想吃肉喝汤求包养的。 宫里多的是女下属投怀送抱,就连搞清洁、铺个床的阿姨都想偶遇大老板,一夜翻身做小主。 可帝王自古多薄幸,只管种地和收获,哪会因为一块地长满了柠檬树,爱上一块地的?又不是农民伯伯。 当成发薪水的老板最好。冇得感情。 “欲擒故纵”这一课她最先学完,小节测试通过。 感觉徐惠老师还是讲得挺不错的,单元小测题目不难,都是选择和简答题。 尽管理论考试成绩拿了a+,可以把“欲擒故纵五步”说得头头是道,但江月白总觉得这门课实践起来肯定很难。 这门学问差不多是“屠龙术”,屠的是龙的心。 就像黄庭坚诗里说的,“早年学屠龙,适用固疏阔”。哪有那么容易的,不被白嫖算不错的了。 今天她想赶进度,把第一节武媚娘老师主讲课赶紧刷完。 早学完早下课。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惊呼,生生打断了江月白玩“手机”。 第41章 完成中级成就很难吗 初进宫的那一天,明明只是阳春三月里一个如常晴朗的日子。 后来回忆起来,却很不一般。 那天阳光洒在皇城的瓦片上,映照出红墙黄瓦的光彩。高大的松柏树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天空湛蓝剔透,异常高远。 自今日起,全国各地经过初步筛选的少女们聚集在这里开始参加选秀。 她们沉默着张望,不时传出几声低语,目光中难掩紧张和期待。 时而太监发出一声指令,一排排的秀女就会缓缓地行进,专业而严谨。 江月白年十六,正在这群秀女中。 鹅蛋脸,皮肤白透,自带一股特别的气场。 身边站着她的同父异母的妹妹,江锦绣,年十四,袅袅娜娜,一副弱不经风的纤细。 阳光照在江月白的脸上,让人睁不开眼。 既没有防晒霜可涂,又没墨镜可戴。 还不能打防紫外线的遮阳伞~ 好郁闷! 她胎穿到这个史书里没有记载的大明王朝,死前刚晋升为某大集团分公司人力资源总监,年薪百万,前途无量。 高中毕业于黄岗中学,密卷卷死全国考生。本硕毕业于中关村大街五十九号。 履历闪闪发光,生活充满干劲,对穿越压根不感兴趣。 很不幸,她猝死在校招宣讲会上,直接脑溢血,都没来得及把手机格式化。 不过她这辈子投胎技术很不错,成了江南八大富商之一江敬贤的嫡长女,穿来后免费体验了十六年多富家千金的幸福团宠日子。 有钱爸爸对她非常好,家庭非常融洽。唯一的遗憾就是亲娘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了。 此刻,眼见着乌压压的一团秀女,江月白作为hr的职业病就发作了。 这些少女大约有两千人,都是十三到十八岁之间,姹紫嫣红,风姿各异。 听说,今天每百人为一个方阵,按照年龄进行排序,由太监和嬷嬷目测评定,根据高矮胖瘦、五官身材等进行筛选。 一面两千人里至少筛掉一千人。但能进入两千人面试,综合实力就已经相当出类拔萃。 作为资深人力资源行业打工人,这个场面,她很熟。 大型企业面试第一轮招聘,尤其校招,也是这样大礼堂乌压压的一片人。 往往需要筛选几千份简历,有些热门的岗位轻松超过上万份,然后进入笔试、电话面试、现场面试三轮。 最终一批总共就录取二三十来个人。 她根据这一轮的筛选标准,五官样貌气质等先决条件,一眼扫过去,就觉得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这个可以进入下一轮pk,那个说不定会进入最终殿试环节。 都是些招聘岗位时的硬性条件。 不通过就卡死。 有些是岗位性质的客观要求,有些是不能说的潜规则。 江月白身材匀称,不胖不瘦,不高不矮,黄金分割比,倒不担心被淘汰。 淘汰了也无所谓。反正有个土豪爸爸有钱任性,养得起。 她这身边同父异母的妹妹,先天不足,脸色苍白,异常纤瘦。 其实很正常,妹妹年龄还小,身材扁平,可能只是还没发育好。 “姐姐,我会不会通不过。刚刚一个小个子被撵走了。”妹妹在边上娇娇怯怯地问。 “不会。”江月白低声回答道,“不要说话,保持安静和仪态。” 妹妹江锦绣似乎找到了主心骨,顿时心中充满了力量,挺直腰板,神采奕奕,病弱之气减了几分,“好的,姐姐~” 得,自己不想入选,压根不想伺候皇帝这根每人都巴不得啃一口的大黄瓜。 可妹妹看起来很上心,似乎很想要...... 江月白有一种陪闺蜜去试镜,结果自己被选上的预感。 她不想参加什么入宫选秀,只想做个富家千金乖乖女,过着天天被团宠的咸鱼生活。 她爹江敬贤是位对功名没有追求,只对赚钱感兴趣的纯血商人。 名声颇佳,敬佛礼道,修桥铺路,资助穷困的家族旁支子弟读书科考。 她亲娘生产时大出血去世,江敬贤次年续弦陆氏,又一年生次女江锦绣,又一年生三女江锦诗。又五年后生嫡长子江秉恭,小她八岁。 兄弟姐妹四人虽然同父异母,但是非常相亲相爱。 老爸不仅有钱还是女儿奴,专一还长得帅。 跟陆氏恩爱非常,未有妾室。 江敬贤视三个女儿如珍似玉,极为疼爱。因江月白母亲早逝,故而待她尤好。 爹爹竟然没有男尊女卑的思想,从小送她去私塾念书,带她读书写字、吟诗作赋、下围棋。 甚至还带着她喝酒练剑,潇洒快意。 三女待字闺中,虽然气质脾性各个不同,但样貌身段皆惊为天人。 按照当朝习俗,已可求娶许聘。江南孟浪子弟遣媒婆踏破门槛,却无一得许。 这样的爹,人间不多了。 黑心后娘、恶毒姐妹,奇葩亲戚、血腥宅斗等狗血剧情一律没有。 江月白一直认为,这么厉害的狗屎运,肯定是上辈子太苦,活得太认真,老天可怜她。 谁知老爹江敬贤突然接到官方通知,女儿江月白和江锦绣被列入选秀名册。 听到这个消息时,江月白正坐在屋顶吃糖炒栗子,眺望远方。 啥?参加选秀?不去不去。 在家里过着逍遥日子不爽吗? 咱还没住够苏城这未来值几十个亿的园林豪宅呢。 噌的一下,从屋顶上掉下来,呵,栗子摔了一地,人倒是会轻功,没摔着。 爹爹和陆氏愁眉苦脸。 进宫,那真是一进宫门深似海、枉死白骨不见人。 最后却不得不劝两个女儿都得去。 毕竟屁民大不过天家。 江月白只能感叹上辈子没钱惨,这辈子有钱……好那么一丢丢。 就在这时,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声音: 【你已绑定宫斗系统】 【你的目标是通过选秀入宫,荣登后位,辅佐帝王,光荣退休,寿终正寝。】 【后宫共计十六个职级岗位,你刚进入面试第一环节,还未正式入职。争取顺利通过面试,早日升职加薪,达成使命。加油打工人!】 【本系统属于新一代ai技术,请不要尝试充值、破解等无意义行为】 【系统初始化正在进行中,系统目前只有数据面板显示功能。】 【系统将根据宿主的kpi完成情况,自动加载新模块。】 【系统初始化完成】 kpi,我没听错吧? 这个单词让多少打工人夜不能寐,熬白了头发,压残了腰子…… 系统,我不想进宫打工可以吗? 【不可。天行贱君子以自强不息。如宿主面试环节失败,系统将开启惩罚机制,随机抽取宿主亲属一位,进行三次雷击惩罚。】 喂,有什么事冲我来,干嘛搞我的家人! 跟同事天天抢着跟老板睡觉,竟然被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仔细一看,好像又没毛病。 天行贱嘛。 (????)简直快要气孕了。 第41章 签字盖章画押 天啦,竟然扣了她1000的积分,一半的积分。 好不容易看着积分涨上来,竟然领导一句话掉了一半。 还能有什么比莫名其妙扣了绩效分更让人悲痛欲绝的! 不过就是为了保命,在办公室里以董事长的指示为理由,试图拒绝领导嘛,还没有斩钉截铁说不干了。 竟然被领导直接扣掉这个月的绩效提成,取消年终奖!!! 太愤怒和心痛了! 这再多扣几次,不得扣秃噜了,直接变成负分了? 她想起来几天前跟系统的对话,变成负分后,轻则降位份,打入冷宫,重则赐死。 立马之间,心里拔凉拔凉的,刚刚发现刷分捷径的激动和欢喜化为乌有。 本以为皇上的好感度很容易刷分的。就这么小小忤逆了一下皇上,系统竟然就扣1000好感分。 果然,伴君如伴虎。 可在后宫里,自然是董事长最大啊,怎么破? 毕竟ceo都是她的儿子。 谁敢得罪董事长啊,小前台江月白是万万不敢的。 在大公司里董事长很多时候不发话。但一当发话,同一句话还说了两遍,即便没有发函,也属于正式通知。 一当出了问题,违反了她的意思。怎么可能是ceo的错,一定是底下员没领会好,执行好。 错的都是下面办事的! 可公司的ceo非要跟董事长对着干。 谁敢得罪名义上的二把手,实际上的一把手皇上?江月白作为底层打工人,也绝对不敢的。 都是公司大佬,惹不起。 想了想,还是直接领导满意更重要。下定决心,为了保住小命,以后决不在这种时候提太后。 “不许再提太后。”李北辰声音沙哑,似乎很是生气。 果然如此。我就知道。 江月白心里的拔凉拔凉,表现为一脸的幽怨、纠结和惆怅之色,看在李北辰眼里格外心疼。 小白这么崇拜朕,一定迫不及待想要,只是母后不让。母后你再这样,就抱不上孙子了! 他轻声呵斥道,“抱紧朕,不要说话。认真点!” 说完,便毫无顾忌地吻了上去。 她的唇好柔软,她的嘴好甜润。 红糖姜茶的那种甜,熟悉的老味道。在她嘴里似乎更甜了几分。 吃了还想再吃。 我是九五至尊,我就是天地法条,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就是要冲破从小到大母后管束; 就是要肆意做自己,而不是按照别人设定的规矩而活。 今年是李北辰登基的第二年,一切的一切的都不不容易。 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总有人反对! 朕不需要你们来教朕做事! 【皇帝好感度+1000分,最新积分2370/50】 【完成初级成就[甜蜜初吻],奖励宫斗积分+200点,最新宫斗积分2000分。】 纳里?让皇上亲一次,好感度竟然高达1000分??? 惊得江月白不行了。 穿越前的世界,虽然她是一张白纸,但她印象中,好像接个吻,拉个手,整个社会都好像觉得很平常的事情。 对于不少的人来说,可能跟一个女生那个,都是很平常的事,好感度都增加不了这么多,或许好感度还会下降? 古人好纯洁啊,虽然谈恋爱结婚生子这么早。江月白有些感概,一时走神,手松开了。 “抱紧朕。不要松开。”他便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这是领导在工作时,提醒自己的下属不要开小差,还指点了正确的做事之道。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作为爱岗敬业的打工人,那就只能全身心地投入到本职工作中,好好干吧。 只能先做好当下的事,做好分管领导安排的工作再说。得不到直接领导的欢心,只能直接走人。 只能寄希望于干得好,到时候皇上能给力一点能护着自己。 但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因为她完全没有经验,所以只感觉头皮发麻。不过立马进行了自我攻略。 这是妃子的本职工作,工作的核心kpi,之一是领导满意,之二就是怀上龙子。 反正横竖这一关都是要过的。 早过也许早晋升,早怀上龙子,想通也就不紧张了。 只是说好了的,欲擒故纵呢? 怎么只剩下纵了。 江月白心中叹息,看来课程还是只学了个皮毛,很难学以致用啊,这有天赋的跟没天赋的就是不一样。 她只能拿出看待工作的态度,认真地配合领导,先做好配合工作。 那就让领导满意好了。 第一次做项目,不管用什么手段,必须要成功。只有成功才能打开局面,开个好头,做出亮点,让领导能记住自己,在宫司有立足之地。 绝不能失败,第一个项目就失败,在这家宫司基本就没前途了。 她什么都不懂。 然而,她的智商太高,悟性太强。 然而,他的智商太高,悟性也很强。 …… 【皇帝好感度+1000分,最新积分3370】 【完成中级成就[此时无声胜有声],奖励宫斗积分+1000点,最新宫斗积分3000】 【完成中级成就[签字盖章画押],奖励宫斗积分+1000点,最新宫斗积分4000】 听到系统的滴滴通知,江月白目瞪口呆之中,打包盖章画押很难吗? 竟然每个成就都是中级,奖励一千积分。 再一想,古代帝王的地位,好像又觉得有点合理。 冷却中的李北辰心情很不错。身边一直萦绕的花香,让他感觉很放松。 他确实按照太后的指示,没有宠幸江月白。 但是,签字盖章画押。 好像从来没有如此疯狂过。李北辰暗暗吃惊。 之前的那些都算啥。只能算上班打卡而已。 可这一次,虽然项目没有完成,但怎么回事? 他竟然找到了做事业的感觉! 热情澎湃,浑身都有干劲,这绝对不是一般情况下能带来的幸福感和成就感。 想加班怎么破? 怎么会这样疯狂有干劲? 难道是因为她特别勤奋努力? 论好看,她比不过沈石溪。 论娇柔,她比不过她妹妹。 论妩媚,她比不上那个方选侍。 论贤惠,她好像也谈不上贤惠。 嗯,有点意思...... 他想到了书桌上的三叠书,好奇地问道,“你抄写的《偶思集》是真心喜欢朕的诗,还是为了讨朕的欢心?” 哦,这就是相当于领导问你为何总是加班? 是工作效率低,还是想为公司创造额外的利润? 又或者像面试官问,你到底是为了拿一份工资“碰巧”来我们公司上班,还是因为“特别认可”我们公司的文化,觉得我们公司有前途才来的? 第42章 这该死的征服欲 此时,江月白气喘吁吁,身子都累散架了,像经历了一场暴风雨后靠岸的小船,支离破碎。 在此过程中,她心里始终装着太后的责罚,就像头上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剑。 不敢再提太后,便娇娇柔柔地借口自己身体不舒服不能承恩。 李北辰却因为持续的累积和压抑,已处于不能停止的疯狂而炽热之中,只在她耳边呢喃许诺,今天只是亲近,不会让她侍寝。这才让她多少有些安心。 新人进了企业做的第一个项目,再苦再累,一定要一炮打响。 想要顺利达成,除了自己要努力摸索,还要靠领导带,要多沟通多请示,最好能让领导多点拨,能手把手教最好。 不懂不会对于新人来说不丢人,项目最终搞砸了才真丢脸,领导才真生气。 当然任务或者项目,是增进双方的了解和互动的载体。 通过多接触多合作多一起做项目,关系才越来越密切,领导才会用得越来越顺手,最后离不开,别人替代不了,自然就成了心腹和骨干。 另外,拍马屁需要合适的场合。跟上司一起做项目,可以说是放彩虹屁的最佳时机。毕竟能做领导,一般有几把刷子。 所以,无论李北辰问什么问题,江月白的答案只有纯真甜美的笑容和不遗余力的夸赞…… 为什么选择贵企,当然是因为贵企超有影响力超有前途,本人特别认可贵企业的文化和价值观,特别希望来贵企工作,能为公司发展做贡献。 “皇上的诗可比李白杜甫。臣妾当然是因为仰慕皇上的诗,希望能有机会跟皇上当面请教,才每天有空就抄写的。” 李北辰听到这个回答龙颜大悦, “朕就知道。你跟其他人不一样,你是如此真切地爱慕朕。” 伸手又拉过江月白,吻了上去。 竟然没有注意到,江月白说的诗,不是仰慕他~ 【皇帝好感度+1000分,最新积分4370/50】 啥?夸他一句诗可比李白杜甫,就奖励1000分? 那看来以后得猛夸,往死里夸。虽然目前看,挣了这么多积分,好像没什么用。卡在吐血的两门课上通不过。但说不定哪天就像比兔币一样疯狂升值! 职场第一准则:领导说什么都对。 没必要告诉领导,这后宫里就他一个男的。其他秀女肯定比自己家更真切地爱慕他。因为他不管多渣,到底有钱有权长得帅,哦,还有点小文艺。 此时,李北辰满脑子里不断闪现老六那个臭弟弟的脸和身体。 这该死的征服欲。 这该死的好胜心。 说好了,兄弟之间不为女人生出罅隙的呢?! 江月白则在暗想:这大老板也太自恋了吧。不过这样很好,自恋的人,不太喜欢故意折磨人。 如果自卑,就总是喜欢折磨对方,看到对方为自己痛苦却不离不弃,才能确认自己值得爱。 这个朝代,写诗比你写得好的多的是。这么多人愿意捧场拼命地夸你的诗好,不过是因为你是大老板,你给大家发工资,你还有打手,所以你说什么都有理而已。 历史上那么多喜欢舞文弄墨的皇帝,能留下诗歌广为传颂的有几个? 李北辰又是一番,才终于放开小白。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屋子,大倒是挺大的,但总感觉有股子潮气和腐朽的味道,加上想到之前父皇的宠妃曾经死在这,总觉得有点不舒服, “在这桃蕊宫里还住的惯么?朕瞧着有些偏远了,这屋子又很老旧。” 领导这是关心下属的办公室问题,觉得分的办公室太老旧,问要不要换个条件好点的办公室。 换自然要换,但不能马上换。得等到职级够了才好跟单位提要求,从前台换到独立大办公室。 “多谢皇上关怀,臣妾还住得惯。”江月白的声音微微低下去:“臣妾喜欢这份子清净,满院子的花树也招人喜欢。只要皇上给的,哪里都是好的。” 什么样的职级分什么样的办公室,这样才用得安心,用得长久。 住得离皇上近,也不见得是好事。远香近臭,距离产生美。 李北辰指尖滑过江月白的脸颊,抬手捋起她额上的刘海,怔怔地打量着, “既然喜欢这里,那便搬到主殿去住吧。你肺经受损,东偏殿常年照不到阳光阴冷潮湿,不适合养病。” 江月白心中一喜,却又想到了公司关于办公室分配的管理规定,低声说道,“按照宫规第108条规定,主殿只有主位娘娘才能住得。臣妾感恩皇上照拂,但不敢贸然领受,恐坏了规矩。” 领导,上面有红头文件,这样越级分个超级大办公室不合适吧? 正好测试看看,是不是一提规矩,领导一出手打破规矩,就上好感分。还是提规矩,就掉分。 李北辰一下子笑了,轻轻刮了刮江月白的鼻子,暖声说道,“朕既说你住得起,你就住得起。这里潮湿,不适合你养病。明日先搬过去住着把病养好。若有人说道,找朕便是。” 得,大领导做主了,非要把前台小妹安排个豪华办公室。理由领导都给想好了。表面说的是养病,其实说的是论功行赏。因为其他住侧殿生病的妃子肯定没有这养病的待遇。 这领导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谢皇上赏赐。皇上对臣妾真好。”江月白抿嘴一笑,飞快地抬起眸子,亮晶晶的,看得李北辰好生喜欢。 不过是救个人,又升位份,又换房子,又赏赐财物,这样赏罚分明有魄力的领导能处。 有这样的领导执掌乾坤,江月白对公司的发展前景充满信心。 “小白,把正厅里的字送给朕可好?”李北辰冷不丁地一问,“小白的字朕挺喜欢的。” 天啦,大领导竟然夸自己字写得好。 芝麻大点的项目,竟然得到了皇上的认可!多刷刷好感度,总归有用的。 “那是因为皇上的诗好。臣妾的字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装点。能入皇上的眼,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当然好了。”江月白目光灼灼地望向李北辰。 把所有的工作成果都归结于老板的功劳才是正解。 低情商回答,那诗歌用的是赵体,巴拉巴拉,卖弄一番自己的学问。 项目成果不错,首先是领导的功劳,领导指导有方,大力支持。其次是各部门同事的支持和配合。千万别居功,凸显个人能力,卖弄自己的学识和专业能力。 你不比老板专业,老板每月付你工资找你来干嘛? 李北辰听到回答,果然很满意。满意到感觉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很舒爽,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大哈欠,感觉好困,都快睡着了。真想现在就睡觉。 只是看了看窗外,听着淅淅沥沥的雨,现在还得回养心殿加班批奏折。 又一股清新怡人的香味钻入鼻中,感觉再不起床,真的要睡着了,“小白,你这里什么香味这么好闻?是安神香吗?” “是一种助眠的药枕。”江月白指了指皇上头下的枕头。 “闻起来不错。”李北辰点随意地点头,脑子里开始装着朝堂里的那些事,“小白,朕先走了。你这几日遵照太后的嘱咐,好好休息。 “皇上可以把这枕头拿去。您日理万机,这样辛苦,需要好好睡觉。”江月白抱着枕头,准备借花献佛。 “小白,你自己留着。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 李北辰起身笑着抹平了衣服上的褶子,便大步离开了房间。 此时多想温香软玉抱在怀里,只是国事家事都不允许。 门外不仅候着徐公公,还候着江月白的婢女素素。白粥终于熬好了,她是来给小主送热粥的。 虽然江月白没有吩咐,但素素是个精灵的,在等候时,便把深紫色锦囊赠给了徐公公。这次徐公公才笑眯眯地接了金子。 因为接了,就意味着一个全新的开始,从今往后都会礼尚往来,多少会要帮衬些江常在了。 李北辰交代徐公公,找人把正厅里的两个字幅取下带回养心殿,顺便领人把耳房给改造成独立小厨房,便匆匆离开。 第42章 新人的第一个项目 此时,江月白累得像经历了一场暴风雨后靠岸的小船,支离破碎。 在此过程中,她心里始终装着太后的责罚,就像头上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剑。 不敢再提太后,便娇娇柔柔地借口自己身体不舒服不能承恩。 李北辰却因为持续的累积和压抑,已处于不能停止的疯狂之中,只在她耳边呢喃许诺,今天只是亲近,不会让她侍寝。这才让她多少有些安心。 新人进了企业做的第一个项目,再苦再累,一定要成功。 想要顺利达成,除了自己要努力摸索,还要靠领导带,要多沟通多请示,最好能让领导多点拨,能手把手教最好。 不懂不会对于新人来说不丢人,项目最终搞砸了才真丢脸,领导才真生气。 当然任务或者项目,是增进双方的了解和互动的载体。 通过多接触多合作多一起做项目,关系才越来越密切,领导才会用得越来越顺手,最后离不开,别人替代不了,自然就成了心腹和骨干。 另外,拍马屁需要合适的场合。跟上司一起做项目,可以说是放彩虹屁的最佳时机。毕竟能做领导,一般有几把刷子。 所以,无论李北辰问什么问题,江月白的答案只有纯真甜美的笑容和不遗余力的夸赞…… 为什么选择贵企,当然是因为贵企超有影响力超有前途,本人特别认可贵企业的文化和价值观,特别希望来贵企工作,能为公司发展做贡献。 “皇上的诗可比李白杜甫。臣妾当然是因为仰慕皇上的诗,希望能有机会跟皇上当面请教,才每天有空就抄写的。” 李北辰听到这个回答龙颜大悦,眉飞色舞地感叹:“朕就知道,小白你跟她们不一样,你是如此真切地爱慕朕。” 伸手又拉过江月白,吻了上去。 竟然没有注意到,江月白说的诗,不是仰慕他~ 【皇帝好感度+1000分,最新积分4370/50】 啥?夸他一句诗可比李白杜甫,就奖励1000分? 那看来以后得猛夸,往死里夸。虽然目前看,挣了这么多积分,好像没什么用。卡在吐血的两门课上通不过。但说不定哪天就像比兔币一样疯狂升值! 职场第一准则:领导说什么都对。 没必要告诉领导,这后宫里就他一个男的。其他秀女肯定比自己家更真切地爱慕他。因为他不管多渣,到底有钱有权长得帅,哦,还有点小文艺。 此时,李北辰满脑子里不断闪现老六那个臭弟弟的脸。 这该死的征服欲。 这该死的好胜心。 说好了,兄弟之间不为女人生出罅隙的呢?! 江月白则在暗想:这大老板也太自恋了吧。不过这样很好,自恋的人,不太喜欢故意折磨人。 如果自卑,就总是喜欢折磨对方,看到对方为自己痛苦却不离不弃,才能确认自己值得爱。 这个朝代,写诗比你写得好的多的是。这么多人愿意捧场拼命地夸你的诗好,不过是因为你是大老板,你给大家发工资,你还有打手,所以你说什么都有理而已。 历史上那么多喜欢舞文弄墨的皇帝,能留下诗歌广为传颂的有几个? 又如此一番才终于放开小白。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屋子,大倒是挺大的,但总感觉有股子潮气和腐朽的味道,加上想到之前父皇的宠妃曾经死在这,总觉得有点不舒服, “在这桃蕊宫里还住的惯么?朕瞧着有些偏远了,这屋子又很老旧。” 领导这是关心下属的办公室问题,觉得分的办公室太老旧,问要不要换个条件好点的办公室。 换自然要换,但不能马上换。得等到职级够了才好跟单位提要求,从前台换到独立大办公室。 “多谢皇上关怀,臣妾还住得惯。”江月白的声音微微低下去:“臣妾喜欢这份子清净,满院子的花树也招人喜欢。只要皇上给的,哪里都是好的。” 什么样的职级分什么样的办公室,这样才用得安心,用得长久。 住得离皇上近,也不见得是好事。远香近臭,距离产生美。 李北辰指尖滑过江月白的脸颊,抬手捋起她额上的刘海,怔怔地打量着, “既然喜欢这里,那便搬到主殿去住吧。你肺经受损,东偏殿常年照不到阳光阴冷潮湿,不适合养病。” 江月白心中一喜,却又想到了公司关于办公室分配的管理规定,低声说道,“按照宫规第108条规定,主殿只有主位娘娘才能住得。臣妾感恩皇上照拂,但不敢贸然领受,恐坏了规矩。” 领导,上面有规定,这样越级分个超级大办公室不合适吧? 正好测试看看,是不是一提规矩,领导一出手打破规矩,就上好感分。还是提规矩,就掉分。 李北辰一下子笑了,轻轻刮了刮江月白的鼻子,暖声说道, “朕既说你住得起,你就住得起。这里潮湿,不适合你养病。明日先搬过去住着把病养好。若有人说道,找朕便是。” 得,大领导做主了,非要把前台小妹安排个豪华办公室。理由领导都给想好了。表面说的是养病,其实说的是论功行赏。因为其他住侧殿生病的妃子肯定没有这养病的待遇。 这领导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谢皇上赏赐。皇上对臣妾真好。”江月白抿嘴一笑,飞快地抬起眸子,亮晶晶的,看得李北辰好生喜欢。 不过是救个人,又升位份,又换房子,又赏赐财物,这样赏罚分明有魄力的领导能处。 有这样的领导执掌乾坤,江月白对公司的发展前景充满信心。 “小白,把正厅里的字送给朕可好?”李北辰冷不丁地一问,“小白的字朕挺喜欢的。” 天啦,大领导竟然夸自己字写得好。 芝麻大点的项目,竟然得到了皇上的认可!多刷刷好感度,总归有用的。 “那是因为皇上的诗好。臣妾的字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装点。能入皇上的眼,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当然好了。”江月白目光灼灼地望向李北辰。 把所有的工作成果都归结于老板的功劳才是正解。 低情商回答,那诗歌用的是赵体,巴拉巴拉,卖弄一番自己的学问。 项目成果不错,首先是领导的功劳,领导指导有方,大力支持。其次是各部门同事的支持和配合。千万别居功,凸显个人能力,卖弄自己的学识和专业能力。 你不比老板专业,老板每月付你工资找你来干嘛? 李北辰听到回答,果然很满意。满意到感觉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很舒爽,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大哈欠,感觉好困,都快睡着了。真想现在就睡觉。 只是看了看窗外,听着淅淅沥沥的雨,现在还得回养心殿加班批奏折。 又一股清新怡人的香味钻入鼻中,感觉再不起床,真的要睡着了,“小白,你这里什么香味这么好闻?是安神香吗?” “是一种助眠的药枕。”江月白指了指皇上头下的枕头。 “闻起来不错。”李北辰点随意地点头,脑子里开始装着朝堂里的那些事,“小白,朕先走了。你这几日遵照太后的嘱咐,好好休息。 “皇上可以把这枕头拿去。您日理万机,这样辛苦,需要好好睡觉。”江月白抱着枕头,准备借花献佛。 “小白,你自己留着。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 李北辰起身笑着抹平了衣服上的褶子,便大步离开了房间。 此时多想温香软玉抱在怀里,只是国事家事都不允许。 门外不仅候着徐公公,还候着江月白的婢女素素。白粥终于熬好了,她是来给小主送热粥的。 虽然江月白没有吩咐,但素素是个精灵的,在等候时,便把深紫色锦囊赠给了徐公公。这次徐公公才笑眯眯地接了金子。 因为接了,就意味着一个全新的开始,从今往后都会礼尚往来,多少会要帮衬些江常在了。 李北辰交代徐公公,找人把正厅里的两个字幅取下带回养心殿,顺便领人把耳房给改造成独立小厨房,便匆匆离开。 第43章 旁观者“迷” 李北辰笑着问道,“小白,你这里什么香味这么好闻?是安神香吗?” 一不小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李北辰第一次感觉不妥,大失英明神武的光辉形象。他抬眼望向江月白,却对上一双温柔纯真的眼睛,好像压根没觉得刚刚打哈欠是个问题。 心顿时放松下来。 “是一种助眠的药枕。”江月白指了指皇上头下的枕头。 她当然没有把领导打哈欠当回事。别说打哈气了,打嗝放屁都是人之常情。领导也是人,又不是神。 还有打着带着股酸臭味口气的领导,这都说明人家为了工作把胃都喝坏了,算是二级工伤了,怎么能嫌弃带伤工作没时间去治病的领导呢? 那是一点都不能嫌弃的,哪怕这口气像电扇一样对着自己吹,都要淡定。 “闻起来不错。”李北辰点随意地点头,脑子里开始装着朝堂里的那些事,“小白,你这几日遵照太后的嘱咐,好好休息。 “皇上可以把这枕头拿去。您日理万机,这样辛苦,需要好好睡觉。”江月白抱着枕头,准备借花献佛。 “小白,你自己留着。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 李北辰起身笑着抹平了衣服上的褶子,便大步离开了房间。 此时多想温香软玉抱在怀里,只是国事家事都不允许。 门外不仅候着徐公公,还候着江月白的婢女素素。白粥终于熬好了,她是来给小主送热粥的。 虽然江月白没有吩咐,但素素是个精灵的。 在门外一起等候时,便把深紫色锦囊赠给了徐公公。这次徐公公才笑眯眯地手下了。 皇上身边当差什么世面没见过,自然不是为了这金子,只是表示一种态度。 收了重礼就是块敲门砖,往往意味着搭上了关系。不说站队,但从今往后都会礼尚往来,多少会顺手帮衬些。 但也只是块敲门砖。收礼人出不出手,何时出手,出手几次,得看送礼人的实力和潜力。都是聪明人,不做糊涂事。 李北辰交代徐公公,找人把正厅里的两个字幅取下带回养心殿,顺便领人把耳房给改造成独立小厨房,便匆匆离开。 回到养心殿后,李北辰望着壁上挂着的柳公权的两个字幅出神。 这两幅字画挂了很多年,也许在他没有出生的时候就挂在这里。 前年看是这样,去年看是这样,今天看还是这样。 时光似乎在这间屋子里停滞了,只是住在里面的主人从老子变成了儿子。 只有傍晚的霞光照进来时,才有了些变化,字幅里的笔画似乎有了生命,极速地游动起来。 李北辰望着字画沉默了好一会,脑海里浮现出从前的往事。 那是他年少时最为热血的时光,也是他成长中最重要的阶段。 这两幅字一直挂在这里,是父皇最喜欢的两幅字。 他幼时便经常在养心殿里看到,还缠着父皇给他讲字幅内容。 父皇喜怒无常,有时和颜悦色地握着他的小手逐字逐句地去认识,有时冷冰冰地大声呵斥让他离开。 回忆的过程终不会太久,时光总是属于新人的。 这里,将迎来他的后妃们。挂在这里,就像父皇在一旁审视着,打量着。 是时候,换个位置,把这两幅画挂到勤政殿去了。 李北辰命人将自己和江月白的字画替换下来。端详着墙上舒展飘逸的字体,仿佛看到一个洒脱肆意的女子、衣裙飘动,发丝飞舞,含笑望着他。 却怎地,又一低头,娇羞不胜。 那种别样的滋味又浮上心头,好想搂入怀中,再好好亲一口。 意识到身体的躁动,他凝聚心神,努力平息下去。 “磨墨!” 他站在宽大的书桌前,铺在桌上的宣纸纤尘不染,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淡黄色。 精心地挑选了一支笔,敛住心中的情绪,神色从容地提笔落墨。 笔尖轻轻点在宣纸上,坚实而遒劲的笔画像山川般流动,时而锋芒毕露,但在结尾处,却又似乎新添了一分婉约。 皇上完全沉浸其中,仿佛时间停滞。在这个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化为虚无,只剩下手中的笔和心中的文字。 他写字的样子,像是曾经的少年,在纸上流淌着一股奔腾的勇气和激情。 写毕,皇上收了笔,在一处处盖上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情如同刚刚划过疾风般舒畅。 “等字干了,送到桃蕊宫。”虽然没说是江常在,但徐公公心领神会。 徐公公悄悄地用余光去观察上意,显然皇上此时欣赏着自己的大作,心情无比愉快。 “去库房挑些别致的步摇给江氏送过去......算了。” 徐福海暗想,看来今天皇上在房里呆得很舒服,贤雅常在伺候得不错。 不过,如果侍寝了,皇上没有让他们正式记录在案,这要是万一有喜了,是做不得数的,按照规矩还得流产。这贤雅常在不说没把太后口谕当回事,这是在拿命在走钢丝啊。 皇上怎么又算了?难道是怕太后怪罪?还是觉得既然没有记录在案,就不必大张旗鼓地赏赐? “给朕取来花鸟纹砑花纸。按朕列的单子赏贤雅常在。” 这下,徐福海知道自己错了。因为皇上先列了一串礼品,捏着礼单添了又添,才算满意。 这是在嫌弃他老徐眼光不好。 ”奴才明白。” 皇上满意地点点头,似乎思索了片刻,“给朕再取来一张。” 还要赏?徐福海用余光目测了下礼单上的东西,已经不少了。 这......这贤雅常在该让皇上多舒服了......是个有本事的。该不会是送赏安抚吧,毕竟没有记录在案,属于私活。 等徐福海又取来一张花鸟纹砑花纸列了个短点的单子。 “这个单子赏给江答应,奖她照顾贤雅常在有功。” 明白了。这是爱屋及乌,封口费一起给了。 “奴才这就去准备。”徐福海深深弯下腰,这些多少都有些自相矛盾,他感觉圣心有些难测了。 皇上心里没觉得这是高看江月白,他就是觉得小白让他好开心,小白明明怕母后的责罚怕得要死,却还跟朕一条心,实在不容易啊。 他就是想送些好东西给她。似乎这样才能回应小白对他真诚的爱慕。 有一种很甜蜜很充盈的感觉激荡在他得心头,让他浑身充满了小白说的汩汩“龙气”。 【皇帝好感度+100分,最新积分4170/50】 【皇帝好感度+100分,最新积分4270/50】 皇上在这边写字,江月白那边脑子里在滴滴滴地播报。 一开始有点烦,但想着领导这么晚都在加班,自己无非就是当成监听电台,陪着加会班。这也没什么吧。 就是机械音很烦。 江月白:我想缴费,修改语音。 【系统:可以。需缴纳宫斗积分500分,皇帝好感度500分。】 怎么涨了五倍???上次问不是才100积分吗??? 十分震惊ing。 第44章 都是钱的事儿(感谢娴侃侃) 江月白:???怎么涨价这么多。之前不是只要100积分吗?《刑法》第二百五十条,扰乱市场秩序,情节严重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单处违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罚金。 还有,其他的,我忘了。另外还有《价格法》,总之,不可以随便涨价。 【系统:不是涨价。之前双百分兑换语音修改为迎新打折期价格,二折优惠。二十四小时内有效。过期优惠结束,恢复原价。】 江月白:......那你也应该告诉我......呜呜呜……500积分太贵了,小主太穷交不起…… 【系统:你在装可怜,攻略我。】 江月白开始哭穷:我一个可怜的打工人我容易嘛。个个都是我领导,个个都能要我小命。提句太后就要扣1000好感度积分。呜呜呜。我太难了。 【系统:好了好了。300积分卖给你吧。下不为例。你喜欢什么声音?】 江月白脑子灵光一闪:我不想要声音了,我想要个静音模式选项按钮。有时候播报很影响我工作,比如刚才。万能的智能ai系统大人,你能安排吗? 【系统:既然是工作需要,安排!不过要交钱!每项收500积分,语音模式和静音模式。】 江月白想了想觉得自己赚了,一样的500积分,获得了两种模式:成交。 【皇帝好感度-500分,最新积分3500/50】 【宫斗积分-500分,最新积分4200】 当界面出现了静音模式按钮时,江月白毫不犹豫地按下。就像qq常年关掉提示音,隐藏模式。 【静音模式开启】 终于安静了。 至于修改系统播报语音这项,本以为花了大价钱,总能得到最好的服务吧? 没有,开发者竟然认为这个功能不重要,投入一大笔钱交小姐姐夹子音版权费不划算,只提供了两种语音可选: 蜡笔小新和唐僧。 江月白反反复复地试听了几次,还未拿定主意,竟然系统超时,自动选择了首选项,蜡笔小新。 无语。算了。还是去好好学习,好好听课,早日通过两门必修课。 驾校的学习,让人总是飞奔在高速路上,让人充满心惊肉跳,能忘记诸多烦恼和忧愁...... ************* 养心殿中,李北辰不知怎的有些心绪不宁,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又多了点什么。 “皇上,今晚开始,新入宫的秀女都可以翻牌子了。”徐福海笑着说道。 李北辰略一沉吟,满脑子却全都是刚刚与江月白旖旎的场景,那双清亮眸子似乎在泪光点点地看着自己,便沉声说道:“今日免了吧。把折子理一理,搬到这边来。” “诺。”徐福海想说,江月白不能侍寝,但是她妹妹江锦绣可以,脑子里周转了片刻,选择了闭嘴。 这几日皇上下朝后脾气很大,一直眉头紧皱,嘴角下沉,看来就是有很多烦心事。 桌子上的奏折堆成了山。 南方自立春以来,连日下雨,虽然还未出现暴雨和洪水,但长江沿线部分堤坝年久失修,有水患危险。 治理水患需要钱,多地申请中央拨款,可朝廷的国库也没钱了。 偏偏陕西河南两地大旱,自春节以来就没有下一滴雨,寸草不生。 北边多地近日又被鞑靼和突刺的骚扰,造成大量人员死亡。 鞑靼那边甚至以极其残忍的手段虐杀了两条做两国边境贸易的商队,把那些商人都剥了皮,挂在城门外面不到一公里的树林里。 摆明了就是想挑起战事。 只是折子上来说,疲于频频应对毫无准备的骚扰,北部的军饷也不够了,阵亡受伤的将士得不到抚恤,怨气很大。 李北辰揉了揉脑门,最大的问题,还是没钱。 钱、钱、钱,从哪里搞钱呢。 他想到一帮子废物下属就来气。一点都不心累,该吃吃,该喝喝,该有不该有的娱乐项目,比他这个想做个好皇帝的不知道多多少。 上朝时就跟混日子似的,不管早会时间长短,都是站姿标准,岿然不动,脸上挂着一副忧国忧民模样和深沉的表情。甚至听说还有的臣子练成了站着睡觉,睁眼睡觉的过人本领。 可解决问题起来,一问三不知,屁都不放一个。 一个个都盼着到点打卡,准时下班,工资照发,奖金照拿。 问多了,便往地上一趴,假装痛哭流涕,一脸惭愧地哭号,“臣等无能,此事的关键就是没钱,可微臣也拿不出来几十万两银子啊。” 起来之后,脸上只有吐沫没有泪的,还故意用袖子抹啊抹,一脸子臭气。 再问更不得了,还是有几个敢发表意见敢给皇上出主意的, “宗室对于我朝功不可没,但开支越来越太大,又不担任职位,都抵得上陕西一年的收入,亟需改革,砍掉他们的福利待遇,与国情共进退。” 这些皇帝当然知道。自己老祖宗定下来的福利制度体系,他怎么不知道。他要不是当了皇帝,也得是这套福利系统的受益者。都是同宗同源的,怎么改。 改了会不会直接反了,造成国家更大的动荡?北方的鞑靼,周边小国会不会都蠢蠢欲动? 好,退一步要改,到底怎么改吧,拿套方案出来讨论讨论,竖个靶子一起打。 这些人又不敢吭声了,问就是,“臣等无能”,左丞相推给右丞相,右丞相推给左丞相。原本是为了相互制衡,现在好了,溜溜球玩得飞起。 最终还是落到一点,搞钱。如果有钱,这些都不是事。 就在他烦心之时,徐福海进来禀报:“皇上,李惠妃带着食盒在外面求见。” “惠妃?她病好了?” 李北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有些日子没有见到惠妃。 记得好像二月里惠妃就受了寒气生了病伤了元气一直在养着。 只是政务太忙,刚生病时去陪过一次,后面却没有再去看她。 想来好像有半个多月了,李北辰心里微微有些歉疚。 李惠妃也是从太子府带过来的旧人。太后的侄女,皇上的表妹。 虽然惠妃跟太后有这层关系,与太后走得近,但温婉贤淑,从来不仗势欺人,在皇后那里受了委屈也不跟皇上和太后抱怨,默默承受。 李北辰去她那里,就欢欢喜喜,从不告状搬弄是非。不去,也从不闹脾气使性子。没事的时候,陪太后礼佛,或者在自家宫里伺弄下花草,性子很清淡温婉。 当初还是太子妃的皇后整天又吵又闹,不许他留宿的妾室就是惠妃。 李北辰对惠妃的感情与其他人多少有些不同。 “召惠妃进来吧。” 惠妃拎着食盒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对李北辰款款施礼,“皇上万福金安。” 今日她穿得不似平日那边素雅,增添了许多颜色。桃红色的百蝶穿花遍地金,似乎都晕染在清瘦苍白的脸上,透出粉粉的红晕。 眉眼如画,温婉妩媚,美得动人心魄,让李北辰眼睛一亮。 人说女为悦己者容,想必惠妃今日特地打扮过。 “惠妃,请起。”李北辰连忙扶起惠妃。 惠妃把食盒放在桌子上,瞟了眼边上堆积着的折子,柔声说道,“皇上近日劳累,臣妾煲了一碗人参鸡汤给皇上补补身子,皇上公务繁忙,臣妾就不打扰皇上,先行告退。” 明明说着“先行告退”话,步子却又上前了一步。 李北辰点点头,笑了笑说:“惠妃一向贤惠,炖的人参鸡汤想必很不错,那就让朕来一碗吧。” 他正好感觉有些饿了。 徐福海小心翼翼地打开食盒,饱满的鸡汤香气扑鼻而来。他熟练地用银针检查确认无毒后,小心翼翼地盛了一小碗,恭敬地放在长桌的另一侧。 鸡汤的香气让人愉悦。 “惠妃你坐下来,陪朕说会话。身上的病可好全了?” 领导李北辰其实不过是病了好久的下属突然主动登门汇报工作,随口礼貌性地一问,带着几分关心和不太多的歉疚。 但听在下属李惠妃和徐福海耳中,却是在问:惠妃,你今天能上班吗? 第45章 领导总爱口是心非 “皇上......”惠妃娇嗔一声,在李北辰身边坐下,气息一弱,低低说道: “臣妾谢皇上关心。若是臣妾不来,皇上怕不是忘了臣妾。柳太医妙手回春,开的药方极为灵验,臣妾服用后病就好全了。” 李惠妃的眼神如水般柔情,声音也愈发柔婉动听。 “柳太医?”李北辰拉起李惠妃的手,疑惑地问道。 从小到大,他跟弟弟基本只看姜太医。不过今天给江月白诊治的时候,见过这个柳太医。 看起来好像二十多岁,挺年轻的样子,模样却记不住了。 “是,柳太医医术很高明。姜太医现在很少出诊。” 惠妃明明笑着,眼中却泪光一闪,柔情愈浓,“是臣妾身子不争气,叫皇上担心了。都怪臣妾。” 李北辰瞄了一眼徐福海,没有继续深究。想起白日里太后的吩咐,便问徐福海,“徐公公,姜太医有没有什么得意的后人?” 姜太医祖传老中医,不管如何改朝换代,他们家族一直得到皇室重用。到了大明王朝,先帝因为治好了宠妃的痘痘,六弟的天花,直接赐姓姜,倒是让人忘了他们本来姓什么。 有门独家手艺,后代们的就业前景还是很不一样。 “回皇上,听闻姜太医教子有方,家中三子二女皆医术高明。” “让姜太医指定个接班人,三日后去太医院报道。” “皇上,您的额头上这是怎么了?” “小事。”与江月白玩老鹰捉小鸡的场景飞速地闪过脑海,让李北辰忍俊不禁,竟然还有躲着朕的女子,真是奇妙。 李北辰端着汤碗,深吸了口诱人的香气,吹了吹,尝了两口,感觉鸡汤特别鲜美,鸡肉嫩滑入口即化,让人胃口大开,食欲大增。 “这碗鸡汤,汤色好,味道更佳。好喝。惠妃有心了。”李北辰喝了小半碗,连连夸赞。心里不由自主地想着,如果小白在就好了。 便转头吩咐道,“大福,你明日照着这个味儿做份鸡汤给桃蕊宫送去,给小白补补身体。” 李北辰因为近日烦心事很多,夜里经常失眠,眼中有些血丝,此时虽然笑着,却看起来很疲惫。 小白?李惠妃心中一惊,警铃大作。莫非是江月白。这才刚进宫第三天,皇上就喊她小白了?从未有过的危机感钻进心里。 李惠妃选择压住这些繁杂的念头,面色如常地关切说道,“皇上近日劳累,不如以后我日日给你炖些汤羹,滋补身体。” “不用这样操劳,你的心意朕知道的”,李北辰拍了拍李惠妃的手背,温声道,“你身子一直弱,好好养着。让柳太医好好给你瞧瞧。莫叫太后担心。” 李惠妃眼若秋水,柔声说道:“多谢皇上关爱。” 眉眼里满满的都是深情。 只是说完这些,两个人陷入了相顾无言的沉默中。 李惠妃一进门就发现墙上的字幅发生了变化,便没话找话地问道:“皇上,这墙上的字可是换了?” “你看出来了?惠妃好眼力!”李北辰笑吟吟地放下手中的筷子,快步走到字画前,认真地指给李惠妃看,“这是朕作的诗,贤雅常在写的字。” 李惠妃站在字幅面前,跟着皇上笑着,有些干涩地轻声念道:“碧石成溪水自流,春日晴好景色幽。桃花杏花争艳丽,喜看新苗兆丰收。” 说完,一脸崇拜地望着李北辰:“皇上的诗写得真好,令臣妾爱慕。这首诗挂在这里正合适。臣妾恭祝皇室昌盛,子孙满堂,福寿延绵。” 李惠妃心里异常难过,明明自己也会写书法,字明明比她写得好。 为什么她的字就可以被挂在这里,自己的就不行? 以前在太子府的时候,李北辰虽然会夸自己书法写得好的。哪里还有这样的待遇,把字幅挂在墙上,而且是养心殿这样的地方! 以后岂不是日日都会见到这幅字,日日都想起她了么? 她的心里种了漫山遍野的山楂树,光看一看就好酸啊。 “你狭隘了。这首诗朕是希望春播秋收、国祚昌盛。”李北辰摇摇头,心想,这格局比月白差远了,根本不懂朕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那些争宠生孩子的事儿。 不过这是个新思路,新解读,等月白来了,朕讲给她听,她会不会害羞死...... 李北辰嘴角噙着笑意。 【皇帝好感度+100分,最新积分4270/50】 看在李惠妃眼里,以为皇上正在畅想大明王朝繁盛的未来,便让她更加爱慕了。 “你看看这字的底子赵体,但又不似赵体。虽然写得青涩,但有点意思。惠妃,你觉得这字如何?”李北辰兴高采烈地问道。 只是有点意思? 写得不好过于青涩,还挂在墙上,看了又看?是要当她的书法老师吗? 皇上这口是心非的毛病又上当了。就是等着从她口里说出他想要的话。 李惠妃心里更酸。皇上都已经把调子都定好了,就等着她作为半专业人士给专业评价呢。 “臣妾觉得挺不错,飘逸又有风骨。”李惠妃柔柔地说道,竭力掩饰语气中的醋意。听说皇上下午去看望过贤雅常在,本以为只是跟以前一样象征性的慰问而已,哪知远不止如此。 一个p13级的常在远还不配自己出手,不如顺着皇上,讨领导个高兴,营造一片和谐的气氛,有利于下一步的推进。 “朕知道你是专业的,既然你都说这字挺不错的。那就是真的不错!” 听到出自书香门第的惠妃的肯定之语,李北辰愈发觉得自己眼光独到,发现了一块珍贵的璞玉。小白的字虽然还有提升的空间,不如自己,但贵在气质独特,飘逸俊秀。 李北辰微笑着点点头,颇为满意,转头望向李惠妃,“天色已晚,又在下雨,爱妃......” 正要说,爱妃不如早点回去吧。 只是话还未说完,李惠妃便低下头,脸上飞起两朵红云,透出女儿的娇羞态,非常诱人。 夜色渐浓,微凉的雨丝扑打在玉窗上,一股淡淡的花香弥漫着整个房间。 李北辰之前说喜欢这个香味,淡淡的梨花香,夸这香味就像李惠妃不似桃花那么甜腻,更多些清新宜人。 后来她便每天都用这个香味,只愿讨李北辰喜欢。无论李北辰什么时候来,她都一样好闻。 然而,李北辰此时凝神注视着雨丝,心中却沉浸在对江月白炽热的思念中。 味道还是那个味道,只是好像怎么不喜欢了。 李北辰脑子里涌出一句诗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见过了江月白两世都未经人事的动人羞怯,加上又貌美年轻。李惠妃这样已经人事的,就看起来有些做作忸怩,自是全然比不上。 二十四岁的李惠妃,比皇上大四岁。她来到他身边做侧妃时,自己不过十三岁,她不过十七岁。到如今,两个人相伴了差不多快十年。 是她带着李北辰从少年进入到成年人的世界,是他的启蒙老师。 他是喜欢过她,深深依恋过她的。 只是,很多事情不知不觉中已经变了。 【皇帝好感度+500分,最新积分4770/50】 惠妃从来都是个不争不抢的人,很少主动提要求。今天既然冒着下雨盛装而来,那便留下吧。 毕竟,很多时候,相处时间久了,感觉不在,感情还在。 李北辰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惠妃,今晚就留下吧。” 他们之间的亲密之事屈指可数。 可能因为李惠妃要大四岁,因为长期凹人设,床第之上端着贤良温婉,经常还被皇后大吵大闹搅局,两人实在难以专心进行项目交流。基本每次随便几下,草草结束。 第46章 最尴尬的场面 记忆中,他和李惠妃更多时候只是平平淡淡地躺在一张床上。 以前,他偶尔还会从背后抱着她睡。那种感觉就如同一对好闺蜜一般,经常一起睡觉,却什么都不做。 李惠妃就像一个称职的知心大姐姐,陪着李北辰度过众多风风雨雨,一起吃饭、聊天、弹琴,为他排忧解难,有时候做点别的事情...... 曾经这样的安静温馨,在那些暗淡焦虑的日子里,李北辰视若珍宝。 今晚李北辰却遇到了困扰男人们的大事,就是跟李惠妃搞不定了。 她整个人就跟个咸鱼一样。李北辰试了几次却都无功而返。 真是男人们最忌讳的场面。 这已经严重触犯了作为皇帝的脸面和尊严! 李北辰闷闷不乐地躺在黑暗里,不明白是好久没有历练才这样,还是最近太累了,经常失眠才会如此。 李北辰琢磨了半天,得出一个重要结论:假如刚刚是月白,他必然不会如此。 这么一想,心底的郁闷一扫而空,只觉得体内龙气澎湃汹涌。 【皇帝好感度+500分,最新积分5000/50】 按照惯例,妃子不能在养心殿留宿,除非皇帝特意吩咐留宿。 念着外面下雨,寒气水汽很重,李惠妃身子不好,大病初愈,折腾到半夜却不成后,李北辰没有命人把她送回颐和居。 一直感觉浑身不对劲的李北辰失眠了大半夜,实在憋不住了,正好爬起来批阅折子,熬夜加班。 窗外传来阵阵细雨声,不大不小,如丝如缕。 雨夜潮湿,春意正浓。 李北辰独坐在长长的书桌前,烛火明亮。他静静地听着雨声,他的思绪像这场雨夜一样缠绵悱恻,心中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一股浓烈的思念萦绕在心底。 这时,他的目光投向床上的暗影,想起了江月白纤柔的身影,如同春日里的嫩芽,让人心醉神迷。 想起她的眼眸如水,红唇如火,深情而又温柔,让人不由得沉醉其中。 想到自己与她相遇在殿试的那一刻,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份初见时的惊艳和震撼。 将从江月白踏入宫殿后的每一个细节,他都细细地重新捋了一遍。 不禁心中痴思,一如往昔。 “春夜踏青倚栏杆,繁花似锦空留欢。思君不见盼望久,月明星稀愁肠寒。小白,你可知道,朕此刻多么想你啊。” 李北辰放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来,望着墙上江月白对的那首诗,低声喃喃自语。 细雨淅淅沥沥的声响,似乎就是对他的回应。 一股子难以言喻的东西在身体里翻涌。 他情不自禁地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雨丝萦绕,冷意逼人,却无法抵挡他对江月白的思念。 【皇帝好感度+500分,最新积分5500/50】 躺在床上的李惠妃,望着站在字幅前皇上的侧影,小心翼翼,什么都不敢说,手里抓着身下的锦缎,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滚落...... 她的心里好难过,前所未有的那种难过。她知道,皇上这次大概真地动了心。 这雨不是下在外面,而是她的心里。 他们两人明明在播放同一首歌。 皇上心里播的是开头,“我是在等待一个女孩,还是在等待沉沦苦海”, 李惠妃心里播的是结尾,“你的影子无情在身边徘徊,你就像一个刽子手把我出卖,我的心仿佛被刺刀狠狠地宰。” …… 后宫人均心事重。到了深夜,没有手机玩,还睡不着的夜猫子多得不得了。 远在桃蕊宫的江月白忙完了一天,躺在床上也没睡着。 她压根不知道皇上对他浓烈的思念,更不知道她让一个从来都平淡如水不争不抢的女人生出来了嫉妒心和恨意。 脑子里也一遍遍地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做常规的每日复盘。 江月白做完包括写工作总结、读《后宫生存笔记》等日常工作,今天还安排了个特别项目。 经过她的几天考察,桃蕊宫中素素很适合做管理人员。从今晚开始,她就安排素素晚饭后做桃蕊宫每日工作汇报,并做好文档记录工作,把每日事项和人事管理分开。 没有ppt,但拉个清单没问题。这个朝代的宫女都识字,太监不识字。素素老练沉稳,学得认真,很快掌握了做每日汇报的要领,第一次汇报就有模有样。 “做得不错,好好干,必有大用。”江月白毫不吝啬对优秀下属的夸奖。 “谢谢小主看重。奴婢愿为小主肝脑涂地。” 天,能得到爱豆主子的夸奖,素素激动得都快晕倒过去。 今日另一份特别关注,当然是分析扣好感积分的坑。想来想去,以后不能在ceo面前提董事长,以后不能贸然打断领导的兴致。如果不得不,那也要用艺术性的手法。 作为穿越前的理科学霸,作为铁血打工人她还是很苦恼。 她毕竟是现代受过高等教育女性的思想,凭着一番拼劲韧劲从小山村卷到帝都某名牌大学再又一路卷到大厂高管。 一路拼搏一路奋斗一路靠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也无法接受,自己的一辈子会被绑定在老公和孩子身上,伺候男人就是自己的一切。 她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也完全没法接受做个逢迎男人讨好男人的小三,搞掉人家老婆,取而代之,还要跟妹妹组队共享男人,总感觉有点怪怪的。尽管这几天努力进修课程,努力实践。但那只是工作的需要,并不是她本心。 被系统逼着进宫搞内卷,改变了她原本生活的一切。 后宫里嫔妃最重要的kpi,就是尽早尽快生育皇子,多生皇子。 倒排工作进度,就需要抢在其他女人前面,尽快侍寝,尽快怀孕,尽快生出健康男孩。同时要尽可能地阻止其他女人生出男孩。 这样只有三条路,一条自己尽快怀孕,二条阻止其他妃嫔怀孕,三条如果其他妃嫔怀孕,在生下来之前弄流产。 想到第三条,她想起了亲手掐死自己女儿栽赃陷害的武则天,不寒而栗。 难道有一天自己要变成武媚娘、吕雉那样的女人吗?为了登上后位,不惜踏着其他人的尸体,包括未出生胎儿的性命。 干脆辞职不干了? 丧心病狂的系统说你不干可以,送你霹雳套餐,劈死你家人,看你余生会不会受良心谴责...... 思来想去,权衡再三,她决定还是尽快承宠,尽快怀孕。 年纪小就小点,工作职责所在。 打不过,就加入。 先适应这个时代。爬到足够高的位置再改变这个世界! 当工作需要与个人感情发生矛盾时,铁血打工人,痛苦地挣扎一番后,肯定选前者。 为了这个决定,她决定今晚不睡了。 先恶补二十式,再把徐惠老师主讲的“欲擒故纵”那一课再复习一遍,今日实践了一番,温故知新,能更好掌握这个技能点。 每次进系统,都看到两课未完成,卡进度条就很难受。 不能忍!必须速战速决!赶紧学完,赶紧考试,赶紧开下一课。 等等! 当看到职级已经升为p13级,常在时,她竟然激动得有点想哭。 这是来了之后的第一次升职! 江月白顿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点了点积分处5500/50处,发现有个宠妃等级按钮,点击两次升级成为lv2级,5500/10000,还差4500积分,升为lv3级。 此时为lv2级宠妃。 就像高三那年班主任带着全班早上喊的口号:“意气风发,劈波斩浪!” 中二很好笑,但中二很好用。 给自己打了一袋子鸡血,江月白感觉血槽满格,自己又能行了! 第47章 向六边形宠妃进军 打完鸡血,江月白便开始上课。先学了会108式,往前赶进度。 再就是复习徐惠老师的“欲擒故纵”课程。温故而知新,每天复盘总结,整理错题集,这是学霸们举一反三的学习秘籍。职场用起来也超丝滑。 江月白准备根据今天的实践写个对照反思,便于以后更加熟练自如地运用。 咦?低调的徐惠老师竟然更新了简介。 她竟然是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天才少女! 从小就开挂,5个月就能开口说话,4岁熟读《论语》、《诗经》,8岁就仿照《楚辞》写出了一首骚体诗《拟小山篇》,后写了论文《谏太宗息兵罢役疏》劝谏罢兵高丽、停修土木。 不过徐老师24岁就殉情了。 江月白看到这里,不由得产生一种怀疑,徐惠老师这么天才,会不会跟她一样,是穿越来的? 更夸张的是,徐老师被召入宫时比十三岁的范答应还夸张,竟然十一岁入宫,跟李世民相差三十岁。若是放到现代法治社会,绝对重判,太凶残了。 打开徐惠主讲的视频讲课,徐老师认真地回顾了欲擒故纵五部曲。课里徐老师以自己跟唐太宗李世民的交往为例,说明了欲擒故纵的技术。 徐惠老师入宫后年纪太小,平平无奇,其他一起进公司的同事包括武媚娘这样的大美女,挖空心思吸引皇上注意力。 跟其他女子不同,徐惠老师天天在泡皇家“图书馆”藏书阁,看书做笔记写心得,到了后来甚至还写专业论文。 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唐太宗果然通过徐惠写的一首诗想起了她。见面之后,渣领导立马喜欢上了她的才华和淡定自处不搞事的气质,所以非常宠爱。 有次,唐太宗着急想见她,她却姗姗来迟,太宗就很生气,她竟敢赋诗一首告诉皇上,民间都要为心爱的女子一掷千金,你喊我来我就来,那我也太随便了。 “朝来临镜台,妆罢暂徘徊。千金始一笑,一召讵能来。” 唐太宗听完很高兴,竟然不生气,比之前对她更好了。 除了主讲老师,系统还提供了一些其他参考案例,比如赵飞燕进宫前,以身体有恙,三次拒绝汉成帝的求欢。 系统学习了一遍,学霸体质的江月白有一种悟了悟了的感觉。 然后对照了自己今天的表现,她给自己打了个b,感觉很一般,甚至不好。 重学一遍课程,理论加实践,江月白比之前有了更深的体会。 徐惠是位才女,而唐太宗喜欢才女。这个跟她和李北辰之间很像,她也是因为诗歌引起皇上的注意。 赵飞燕是用抱病拒绝承宠,自己这会也恰好在生病中。 她暗暗感叹,万幸还有太后懿旨保驾护航,没有突破最后的一关。 太后无意中助了她一臂之力。因祸得福。不然就不好说了...... 对太后立马生出几分感激。 江月白拿出《后宫生存笔记》小册子,认真地在上面写下: 1.藏书阁:多读书,发挥特长优势; 2.好好养病,不要多想。 3.没事多写诗,多读诗。 4.少提董事长。 写得很含蓄,是怕有一天被别人翻出来。 今日玩系统最大的成就点在于知道什么样的举动会被扣分。 一句话就扣掉1000分,她决定今后要吸取这个教训,尽可能少触怒皇上。 对于打工人来讲,因为讲错话,扣工资就是肉疼。 但随后嘀嘀嘀一会儿响一下,不断地更新皇帝好感度最新分值,让她觉得花钱买教训值得。 反正刷积分又不难。比如说现在就躺赢。 一会儿五百个积分、一会儿五百个积分的,飞快入账。难道这就是躺赢的感觉? 有点爽欸! 只是她本能地好奇皇上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积分怎么涨得这么快。 系统突然弹出一个对话框: 【系统:请宿主用意念填收货地址。】 江月白本能地想象在桌子上。 就在意念凝聚的一瞬间,桌子上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小药丸。 太狗血了。还能这样玩! 江月白:系统,这就是你之前说的美肌丸?属于药品还是保健品?有没有相关的说明书。有没有副作用啊? 【系统:兄弟系统送我的,没有说明书。据说是修真界最大的女魔头斥巨资研发的。最大的副作用是,只因你太美,美到有人会因此羞愤而死。】 江月白:不至于吧。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继续努力打工,总有一天,我会出人头地......我从来都是靠实力,不靠颜值…… 【系统无语,进入待机状态】 跟ai聊天,竟然把天聊死了。 临睡前,江月白问系统:系统系统,我今天欲擒故纵这门课表现如何? 【系统:a+,表现很优秀!】 江月白很惊讶,自己觉得明明只有b的水平。 便问道:那你为何不播报啊。之前表现优秀都给奖励的。 【系统:因为小主太优秀,已经把系统搞成了负资产,明天得去给修真系统打工三天,才能换回两颗绝育丹。】 江月白:啊?你们系统还要打工?之前不是白送吗? 【系统:生活已经如此艰难,有些话就不要说穿。看破不说破。天下哪有白送的,只有白嫖......】 江月白想了想,系统我给你打赏吧,这样你直接付修真系统钱不就行了。 【系统:修真系统只收灵石。我没有灵石,所以只能用劳务去换。】 江月白:天行贱君子以自强不息。卖身不要说得那么小清新。 【系统:你,你也太人间清醒了……系统自闭中,关机】 哈哈哈哈....... 江月白感叹着果真打工人打工魂,过于真实,连系统都害怕打工。 一边把《后宫生存笔记》上要注意的要点熟读三遍,放进木匣收在一旁,才坐在椅子上发呆。 外面的雨声忽小忽大,劈里啪啦地打在屋顶上,窗棱上。 粗壮的蜡烛也快要烧尽。 昨晚素素告诉她,如果再这么继续每天晚上点蜡烛看书到深夜,蜡烛的配额就不够用。 加上从范答应那里买的蜡烛都不够了。需要找门路从宫里的黑市上高价买。 今天竟然就升职加薪,蜡烛的配额增多,也就不用买。包括小厨房,昨天皇上说了把耳房改成厨房,今天一大早就有一组小太监过来收拾。 底层的大难题,可能就像第一天的毒鸡汤要了小命,到了大人物那,不过开口多说一句话的事。 这真不是钱不钱的。 升职加薪,往高处走,在哪个朝代哪个世界都一样。话语权属于上位者。 江月白已经想通了,在这后宫要升上去,必须要去争宠,早点怀上孩子。可是,她还是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堵得慌。 鉴于上辈子天天熬夜,她这辈子虽然比古人晚睡,但进宫之前一般不超过十点,最近上入职培训才睡得稍微晚点。 保命要紧。 可不能再猝死了。毕竟系统考核指标里,还有寿终正寝这项要求。 得要做六边形战士,既要又要还要又还要。 不仅要卷美貌,卷宠爱,卷才华,卷人缘,卷健康,还要卷长寿。 毕竟系统提出了“荣登后位、辅佐皇帝、光荣退休、寿终正寝”十六字这么全面的奋斗目标。 睡觉! 江月白吞下那颗雪白的美肌丸,倒头就睡。 谁能拒绝变美呢? 完美无瑕的皮肤谁不想要呢? 全然忘记就在一个时辰前,她还热血沸腾地立下g,今晚通宵学习,通宵干作业。 真正通宵肝作业,做卷王的是皇上,只有他的火烛亮了一夜,把最近堆积的奏章终于处理完毕。 第48章 从Chatgpt跌落到学习机 天还黑着,卯时刚过,李北辰便在徐福海和两位小太监伺候下起来更衣上朝。 李惠妃也提前起了,作为留宿的妃嫔按照宫规,本该亲自伺候,却被李北辰阻止。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不时地递个腰带什么的。 浓密的眉毛,柳叶形的眼睛,骨节分明的手指,魁梧的身材,气度雍容华贵。 有了皇位的加持,李北辰比之前显得更加气度不凡。 李惠妃看向皇上的眼睛里充溢着爱慕之情,看在李北辰眼里却是难过..... 如果不是李惠妃,这么大逆不道地直视,恐怕就要挖掉眼珠了。 李北辰穿着衣服时,想起每天都这个时候起床打太极、练剑的江月白。他未见过,只听暗卫回来禀报过。 他从小就喜欢练剑,师从名师。这大明王朝如果有排行榜,恐怕榜上有名。 没当太子时,他甚至幻想过当个闲散王爷,走遍大好河山,做个求仙问道,行侠仗义的剑仙。 只是宫中出于安全考虑,除了皇家侍卫和自家弟弟,不许佩戴和私藏任何兵器。 小白肯定不可能带剑进入宫中,她用什么做剑呢?李北辰不由得有些好奇。 暗想,哪天得空,得让江月白舞一次给他看看。 轻轻闭上眼睛,回想起江月白在花前的倩影,那千娇百媚、动人心魄的样貌,那柔弱的低语,如此美丽动人,让他无法自拔。 无意的回想勾起更多的回忆,他只能努力平息自己的心绪。 一会儿还要在朝堂上宣布老六的婚讯呢。可不能掉链子。 江月白跟李北辰一样,卯时就起了床。外面的雨还在下。 这样的天气,在古代这样纯粹靠两条腿的时代,竟然没人通知今天可以不用开早会。 想来也是。 风雨无阻地打卡上班嘛。 不然领这份工资也太容易了。 睡了一觉,江月白满血复活,活力满满,头疼和酸痛完全消失不见。 再加上早晨开机一看,吓一跳,老板一夜疯狂代刷积分1600分,从3900竟然直接干到5500。 这就跟炒股一样,虽然拿在手里,一夜之间猛涨,在账户上不过是个数字。但只要愿意,就可以换钱啊!开心! 推开窗户,一切似乎都变得格外的翠绿盎然,生机勃勃。 春雨过后,清晨花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绿树浓荫、红花绿叶的花丛上,晕染着一片自然的温润光泽。 蜗牛爬出壳,虫子开始在土壤中爬行,鸟儿在花树里钻来钻去。枝条柔嫩地摇曳着,细雨滴在花瓣上,滑落下去,便微微颤动着。 春风拂过花瓣,让花香四溢。 在花丛中,那一簇簇杏花,俨然一派娇艳的盛景。 只见那杏花刺破了雨丝,娇艳欲滴,白里透红,有如闺中少女带着清新的娇羞。恰如陆游盛赞杏花的“芳敷正当晨露重,盛丽欲擅年华新”。 雨水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浅浅的小溪蜿蜒穿过花园,水纹微荡。 上面飘落着朵朵花瓣,一片娇红,随着小溪缓缓地从高处飘向低去,那是昨天夜里疾风骤雨摇落的。 一切看起来像一副宁静美丽的画卷。 深呼吸一口,闭上眼睛再睁开。 江月白总感觉这好不真实。 这样极致的美景,这样宫殿式的豪宅,这样闲散舒适观景的心态。 在穿越前的世界里,实在太奢侈太遥不可及。也许要高层大佬才有的待遇吧。 她何德何能,一个底层打工人,今日也能住在一环内最核心的位置,哦,偏西北的一个豪宅。 所以,好好努力,不辜负韶华,撸起袖子加油干! 【不辜负系统督促你上进的心】 “你走开!”江月白心情很好,笑着说,“好好去打工~” 【你难道不会心痛吗?】 江月白:不会啊。我们都是打工人,打工人,打工魂。这不是很正常吗?好好打工加油干! 系统你最棒了! 【what?我太难了。你个hr又在给我打鸡血。期待你三天后给我惊喜哦。让我看看.jpg。】 江月白:等等!那个,绝育丹能换成好孕丹吗? 【不行。好孕丹只有神医系统能够研发。修真界不管好孕,只管绝育。】 江月白:修真界太残酷了。不把女人当人啊。 【修真界女人十个有八个是狠人。最狠的那位叫狠人大帝,名震四海八荒。】 江月白:神医系统这样不行的,思路太窄,完全可以把打开嘛。对于不想怀孕、不能怀孕的女人,这不就是救命的药嘛!就像什么......生殖系统有问题的......生个孩子就要命的...... 【系统:……】 (内存不足,系统正在清除内存中。) 【系统:有点意思。我后面跟神医系统聊聊。】 江月白:这么专业的商业建议,记得借机要点好孕丹回来。这个对我升职加薪很重要。 【系统:小本本记下来。等等,小主你这是改变主意了?小主昨天才说,想绝育不想怀孕吗?】 江月白:话多。女人善变不行吗?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系统你要注意安全,小心被人黑了。 【系统正在接入宇宙万物互联网。】 江月白还想问问,系统打工是怎么打工法,这三天里还能不能进系统。 系统还是那个系统,界面还是那个界面,只是再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 chatgpt小机器人竟然被墙了。呜呼,从ai无情地跌落成学习机了。 就在这时,江锦绣急匆匆地拎着裙摆,趟过一条条小溪,向她飞快地跑过来。边上跟着她的太监小罗子,机警地举着伞稳稳地遮在主子的头顶。 “姐姐,早上好。”江锦绣招了招手,笑着跟姐姐打招呼,“姐姐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 耳边一缕头发掉下来遮住了眼睛,江月白随手撩起,夹在妹妹耳后。 “快走!早会不要迟到!” 江锦绣点点头,吃惊地盯着姐姐的面庞。怎么感觉姐姐变了一个人样,白得发光透亮,皮肤嫩白细腻得像有一层淡淡的光晕。 而她那耳朵边上,脖子上面的红色吻痕,在这个衬托下像朵朵桃花一样显眼。 “姐姐,你脖子上是过敏了吗?要不要去请皇上找太医看看。”江锦绣着急地说道,扭头看了看门口。 好糟心。 这么个鬼天气,还要步行去坤宁宫开会。 再不走就要迟到了。可姐姐好像生病了,脖子上都起了红疹子。 会不会是春天来了,姐姐突然对花粉过敏。虽然姐姐以前不过敏,但可能水土不服啊! 未经人事,根本不懂,没有往吻痕那方面想。 江月白脑子里装的都是上班打卡。 早高峰时间,分秒必争,哪能闲聊?误了打卡,早会迟到,会被领导批评的! 拿着宫司发的工资月例,最起码要做到按时上班,不能迟到早退。 “妹妹,你快走!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马上要迟到了。你路上要小心!” “好。那姐姐你先去用早膳。我先走了。”江锦绣没有多想。 姐姐说得对,这会儿按时上班更重要! 便匆匆地在风雨之中,赶去打卡上班。 只是现代有公交车,她却跑都不能跑,穿着长裙,打着伞,按照宫中规定的小步子,一步步地慢慢往坤宁宫“赶”。 第67章 我要开始刷分了 结果,两人刚对上视线,空气中就在炸爆米花。 李北辰情不自禁地立刻托住江月白的下巴,低头又吻上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疯狂地迷上了亲吻小白,怎么吻都吻不够。 可他一向是个克制理性的人。 如果他下定决心做某事,就像脑子里设定了个弦,在关键时候就会跳出来,“滴滴”弹窗警告。 就像此时此刻,他脑子里浮现出江月白呼吸困难的模样,想起自己的承诺,只好强忍住身体里搅动着的惊涛骇浪,轻轻地啄了下江月白的嘴唇,便把江月白拥入怀中。 “我们不急。” 江月白一脸懵。我的七百分啊! 我的三级宠妃大礼包啊! 李北辰却把她搂得更紧了,似乎这样才能束缚住自己的双手,又像这样才能让两人更贴近些。 实际上,他心猿意马,思绪万千。 轻轻啄一下的感觉都好销魂啊,跟亲吻是两种不同的感觉,若即若离....... 极致的甜蜜,伴随着极致压抑的痛苦。 小白,你为什么要救人呢?不救人,不就碰不上我家弟弟了吗?不救人,不就不会伤到肺经了吗? 想到老六竟然要求明天上午在主殿正厅见她,他就很郁闷。这是他们母子三人最终的谈判结果。 母后既然抛出来了方案并且敲定,那便是说一不二。如若忤逆太后,自己作为皇上倒是不会怎样,但两姐妹真会性命不保,还会牵连家族。 他不敢赌太后。 所以他只能赌小白对她的爱慕和真心。 李北辰已经派人对江月白做了背景调查。 小白身世清白,家庭和美,父母疼爱,从小过着江南富家大小姐逍遥自在又富贵的生活。之前也只是对琴棋书画等学习比较上心,从来都很早睡觉,并没有像现在这么拼命。 那想必是规矩多、人际关系复杂的宫中生活改变了她。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 她会不会很向往自由呢?其实自己当太子之前,有段时间还是很向往的。 李北辰突然惴惴不安,不知道明天老六明天会说些什么,她又会如何回答。 这么一番胡思乱想,他碧波荡漾的心变得凉凉,便没有了刚刚那般灼热。 李北辰松开怀抱,把平安扣轻轻地放在江月白的手中,一脸郑重地望着小白。 “小白,来,为朕亲手戴上这块玉佩。朕许你的。” 这便是你我间的承诺。 “嗯。” 江月白点点头,声音微微有点发闷,还在为刷不到的700分有些苦闷。听到李北辰耳里,以为小白又想到了宫里规矩,所以闷闷不乐。 虽然员工手册不允许,但领导既然特批了,那就照做吧。 江月白犹豫了一下,还是俏生生地跪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帮李北辰佩戴好。 两人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明明只是佩戴个玉,却很像两人在偷食禁果做坏事。 李北辰握着柔软的小手,注视着一直垂着眼眸的江月白,似乎想探进她的心底。 “小白,答应朕,这平安扣你任何时刻绝不可摘掉。两块玉原本一体,同心如一,朕愿与你同心如一,心心相印。” 皇上脸色温暖,声音中沉静而深情。 老板作为最大的央企老总,拿出价值连城的抵押品,跟你说,小江,你在我们公司好好干,我想你跟我同心同德一起干到退休。 江月白愣了一下,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只要工资、奖金、待遇、股份都给到位,江山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当然没问题! 【取得初级成就[一诺千金],系统奖励宫斗积分+100,最新宫斗积分8300分】 竟然没有增加好感度积分! 李北辰伸出胳膊,她便柔顺地顺着胳膊,小鸟依人般依靠在他的胸口上,数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两个人默契地没有说话。 老板慷慨激昂地说,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要一直在这里陪我干到退休,我们一起奋斗,把公司做成几百年企业的那种。你可以被激励得热血沸腾,发奋内卷,但千万不要过于当真。 他不过是觉得你还有点价值,目前招不到更合适的人,想让你安心呆在宫司好好干活,不要想着跳槽。 铁打的公司,焊死的老板,流水的员工。 跟老板谈感情,靠不住。没有拿到合伙人身份,给我股份,老板许的再可观的承诺,画的再诱人的大饼,对于普通员工说这些,都是虚的。 听听想想就可以了,千万别当真。翻脸的时候真无情。 她正想着,却被李北辰抱得更紧了。 因为李北辰好喜欢小白贴在自己胸口的那种感觉,明明勇敢强大如斯,在他面前却如此的娇柔脆弱,此情此景之下,不知不觉地吟出: “细雨入花枝轻颤,垂丝拂水波微荡。罗袂拂翠袜留香,顾盼生姿媚无双。暮色渐浓染脂颊,低吟娇绵添情长。朱颜如酒千杯醉,霏霏春雨夜深凉。 小白,这首诗,是朕专门为你而作。喜欢吗?” 领导大概触景生情,诗的内容香艳得让人脸红。 但领导好像总触景生情,见着漂亮女下属就写诗一首…… 要是其他同事发现了这个刷好感度、升职加薪技巧,会不会想方设法拉着皇上作诗。 市场的嗅觉是最敏锐的。无论哪个行业,一当出现爆款,必然大量跟风。 想到同行很快会模仿抄袭,打价格战,江月白生出强烈的职场危机感,决定今天就要想办法在皇上心里要立个界限: 该项业务,归江月白独家所有。 “臣妾很喜欢~皇上专门为臣妾写诗,受宠若惊。皇上诗才令臣妾仰慕。” “哦,小白,怎么说?”皇上听到江月白的夸奖和爱慕,心神摇曳,情不自禁地又轻轻吻了她一口,“愿闻其详。” 【皇帝好感度+200分,最新积分9500/10000】 领导要下属品评他的文章他的诗,当然是要往好的方向说。 但有时候,自身能力不足,或者没有领会文章想表达的心思。 不然很可能反向操作,低卖高买,闹出笑话。 领导的文章不能乱品,除了技巧,还要有真东西。 第68章 升级奖励竟然是这 那得做好铺垫,免得挨刀。 “臣妾不才,远没有皇上的文采和博学,说得若有不对,皇上可不许生气。”江月白笑吟吟地问道,带着几分羞怯。 最重要的,你不可以搞文字狱,治我的罪。 李北辰有些激动,就像紧张的在台下等着老师喊上台领奖状的小学生,“那是自然。我怎么会生气呢?小白是最有诗情最懂朕的。快说~” 江月白敏锐地抓住了老板对自己特色优势的定位。 哦!原来如此。划重点,最有诗情、最懂老板。 领导看起来很在乎写诗这个技能点,江月白觉得很有必要跟系统商量下,安排相关文学赏析课进行专门的进修。 自己写不出来写不写得好一说,但一定要能看出领导的诗好在哪里。 有没有引经据典,有没有一语双关等等。哄领导开心,拍马屁拍到点子上,是任何员工工作的一部分,也是工资的一部分。 领导有其他的爱好都是相通的。 如果爱好高尔夫,你最好学个高尔夫,把国内外高尔夫比赛、明星等等相关的各种知识搞清楚。爱好钓鱼,那绝对要把钓竿这样的装备撸到顶级,学会各种鱼类、江河湖海等自然地理知识,还有跟鱼相关的饮食文化,跟鱼相关的诗词典故。 所以,即使有一天,同样给其他同事写诗,别人只会像沈石溪那样夸皇上好文采,怎么个好文采却说不出来。 自己必须成为诗词界的半个专家。 一帮文盲中,最懂诗的那个~一帮懂诗的人中,最好看的那个~ “那臣妾就斗胆说了。”江月白突然换了一副模样,异常的严肃认真,与刚才的羞涩判若两人,她站起身来,在床前缓缓地踱着步子,不时地抬头看向窗外,似乎在专注地思考。 这种瞬间的巨大反差,让李北辰看在眼里,只觉得惊艳。 “这首诗,最妙的是不仅应景而且借景抒情。今日下雨,皇上第一句就以雨滋润花朵为引子,把绵绵春雨的景色写得非常的清新细腻,细雨入花枝轻颤,展现出雨润万物、滋养人间一切的柔和力量。” 说到这句时,一直低垂的眸子,突然抬起,眼中闪出光芒,痴痴地望向李北辰,娇笑着说,“不说不说了。臣妾都不好意思了。” “说得很好,继续。”李北辰抬了抬手,眼中满是笑容。 “皇上都笑话臣妾了。那臣妾就斗胆继续说了,”江月白突然伸出手指在李北春的嘴唇上轻轻一点,“可不许嘲笑臣妾。” 【皇帝好感度+300分,最新积分9800/10000】 还差200分,再接再厉! 江月白眉头一挑,似乎在望着无尽的虚空,那是满一万分时的大礼包啊。 继而饱含感情地轻声感叹道, “皇上这句诗的第二句,垂丝拂水波微荡,以摇曳的垂柳和微微荡漾的波纹,形象生动地表达了春雨轻柔婉转的气息,映照了第一句里的细雨。这几句诗让臣妾想起了温庭筠的那句''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何等之美!” 说着还伸出手来,仿佛在用手接着天上掉下的细密的雨丝。 似乎被想象中诗所描写的场景吸引得如痴如醉,转而娇羞地抿嘴一笑,“接下来的,臣妾可不会了。还得皇上教教臣妾。” “说!”李北辰不过是随口吟出的一首诗,竟然被江月白解读得如此精妙美好,连他都被自己感动了,看来,朕真是很有才华的,出口成章。 月白真是个腹有诗书的奇女子,提起温庭筠的词仿佛是信手拈来,还能这么懂朕。 太难得了! 只觉得心头发热,这份表扬信怎么听起来的滋味如此销魂。 李北辰激动地站起身,将江月白圈在怀里,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继续说,朕很想听你再说下去。” 让彩虹屁来得更猛烈些吧,朕承受得住! 原来夸领导,还要引经据典,名人名篇名句! 就像写学术论文,必须要准确恰当地引用领域内国内外大牛们的著作论文,不然显得太空洞,没有传承和发展,说服力不够,创新点不明。 这时,脑子里突然听到蜡笔小新的声音: 【皇帝好感度+500分,最新积分10300/10000】 【积分满10000分,达成初级成就[情意朦胧],升级为lv3宠妃。系统随机奖励杜蕾斯润薄空气款5盒,幸运能量符(电子版)5枚。请预约明日系统配送时间】 啥?啥?啥?杜蕾斯?空气款?5盒? 江月白目瞪口呆地听着蜡笔小新口音版的系统播报,只觉得胸口疼。 这是什么坑爹系统??? 系统竟然听到了她不想怀孕的强烈心声,精准配送奖品。不应该开心雀跃吗?然而并没有。相反有些忧伤和失落。 正所谓,期望越高,失望越大。这跟之前逆天的美肌丸的档次也差得太多了吧?! 好想再抽一次奖。 “小白,你怎么不说了?朕在等着你说呢。” 回过神来,江月白只感觉心碎了一地,节操也碎了一地。为了哄老板开心,真是太拼了。 搂她在怀的直男皇上竟然敏感地察觉到怀中人儿突然的变化,凑在江月白耳边,温声问道:“怎么了?小白,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凑得这样近,皇上的声音充满磁性和诱惑,在耳边更是一阵痒酥酥的感觉,江月白只感觉整个脸腾地一下烧起火来,连着脑子都烧坏了。 她没有说话,只感觉这样很奇怪的暧昧,便轻轻地玩弄着胸前的玉佩,正在思考,怎么回答领导提出的这个问题。 “臣妾在思考。” 保持队形,别捣乱! 其实我是才华都用光了,实在答不出来,用颜值在拖延时间。 皇上心底一阵麻酥酥的感受,新奇而热烈,极度渴望着什么,却又不忍心去得到,这样的感觉从未有过,便凑在江月白耳边低语道:“小白,你像个小妖精一样,好撩人啊。” 【皇帝好感度+500分,最新积分10800/10000】 领导这是什么意思?是很喜欢这个风格吗? 是他很喜欢想继续的意思吗? 江月白觉得需要个小本本把领导感觉很好的节点记录下来。这样以后,在必要的时候,可以运用自如。 她想起来,系统刚刚好像奖励了个电子虚拟笔记本,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有点想快点完事,好“玩手机”。 小白不知道,在穿越前,其实很多时候,这样的场景是角色互换的。 女生情意绵绵地以身相许、相拥而眠才是爱的浪漫。可男生却只想畅快冲浪,做完结束爱就完成,然后就可以开心地打开手机跟兄弟继续团战,打上排位赛。 第75章 有人在笑,有人在跳 巧云这才回过神来,不敢继续逗留,匆匆冒着雨往回跑。 陈妃所居住的永寿宫,位于西六宫一侧,离皇上住的勤政殿是所有宫殿里最近的。 其实去坤宁宫,本来就要路过,但李北辰竟然在永寿宫门口没有任何停顿,更没有进去看看。 等在永寿宫候着的陈妃的贴身侍女碧月,目不转睛地盯着皇上的步辇,“他来了,他来了,他来看望娘娘了!” 结果,步辇一转,皇上去了东边。 碧月心中一凉,皇上这是不会来看望娘娘了。 不知道今晚娘娘因为这个又会哭成什么样子,摔多少东西,狠罚多少婢子奴才。 她呆呆地叹了口气,等了一会儿刚刚去皇上跟前禀报娘娘病情的巧云回来,一起回宫禀报。 两个人一路沉默不语,临到进门,对了下眼神,都是怕得要死的那种胆怯,都掂量着一会该怎么说,能少挨板子。 毕竟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啊。 下午娘娘被皇上褫夺了封号后,气冲冲地回到殿里,把一排博古架上的各种金银玉器,古董奇珍,玉盘瓷瓶全都毫不留情的扫到地上,摔烂了一地。 然后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躲在寝殿里哭到现在。做下人的谁都不敢去劝,生怕触了霉头,被拖出去暴打,甚至赏赐一丈红。 娘娘一下子就从一个颜色艳丽的女子变得异常的虚弱颓败。显然褫夺封号的打击对她来说,打击太大了。那意味着她竟然比李惠妃那个贱人低了半级。 陈妃正像小猫一样缩在贵妃榻上,见到巧云回来,扔掉敷在头上的湿毛巾,掀开被子跳下地,虽然没有说话,满眼都是希翼之色。 巧云浑身都湿透了,浑身都在滴水,进门就跪在地上,低着头小声说道,“娘娘,皇上给您召了柳太医,他一会儿就来。皇上忙着处理朝政,今晚不来了。” 她这是不得已在用苦肉计,尝试着看能不能被减轻责罚。 陈妃眼中的光暗淡下去,又突然燃烧起来。 本宫病了,皇上为什么不来? 以前他都来的。 以前他都是把本宫捧在心尖尖上的。 以前他难道就不忙了吗?是不是因为他喜欢上了别的女人了? 她脑子里立马浮现出李惠妃、江月白、江锦绣、方选侍的面庞。都是贱人! “本宫又没病。找御医来看作什么!本宫只是想皇上来陪一陪臣妾而已。皇上今晚有没有翻牌子?翻了谁?” 碧月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娘您不要想太多。皇上也许只是真的太忙了。” 陈妃疯狂地对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大声吼道:“你们告诉本宫,皇上今晚找谁侍寝?是李惠妃还是哪个贱人?” 只觉得胸口像刀刺进去了一般的痛苦。 “是......” 巧云吓得个半死,用余光看向边上的小伙伴,生怕娘娘像上次一样,问话不答,被拖出打四十大板,咬咬牙,低声回答道:“是皇后娘娘,坤宁宫。” 听到“坤宁宫”这几个字,陈妃只感觉天昏地暗,心口阵阵疼痛,身子软了下去。 “娘娘!太医,快去请太医!”巧云大惊失色,顾不上娘娘还没有喊她起身,站起身去扶娘娘。 一个水红色身影也同时冲了过来,扶住了起陈妃。 陈妃抬起眼皮一看,见到叶贵人如见到天敌,猛地甩开胳膊,怒火更胜: “你这个灾星,给本宫滚!都是因为你才害得本宫被皇上责罚!见到本宫也不行礼,碧月给我掌嘴!”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叶贵人。 陈妃看见叶贵人就气不打一处来,流露出想要掐死她的恨意。 她一向骄横跋扈惯了,皇上一直都顺着她。为何偏偏今天,皇上突然就发怒,不由分说就处罚她? 一定是因为昨天这个贱人触犯盛怒,惹着了皇上和太后,自己竟然还跑上去为她说话。 一定是!一定是这样的! 碧月只能无奈地向叶贵人走过去。 叶贵人明白自己的下场,为了避免被更加折辱,立刻跪了下来,自觉打耳光,“娘娘,臣妾错了。求您饶了我吧!从今往后,臣妾再也不敢给娘娘惹麻烦了。” 一直抽了三十下,陈妃都冷冷地看着没有喊停。她心里想着皇后早会上说的话,如果不管好叶贵人,以后会害了自己。看向叶贵人,她的目光更加阴冷。 皇上竟然还要写什么思过书? 我能有什么过错,都是那帮妖艳贱货有心机!这宫里就我是真心爱着皇上的,他们都是假的。 跪在地上的叶贵人却没有哭,满心恨意,眼神空洞。 自己的爹虽然是二品官员,工部尚书,但在对方丞相的爹面前根本不够看。 叶贵人原本想抱陈妃大腿的心也随着这一巴掌一巴掌打得稀烂,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你们都给我去死。” 她的眼神无比的哀伤与凄苦,渐渐地变为阴狠与仇恨。一个复仇的计划在心中酝酿。 叶苏华离开后,陈妃呆呆的,既不发脾气,也不砸东西,就跟丢了魂似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夜没睡,心里反反复复地只有一句话: “本宫才不会垮掉,你们想玩我,还嫩着呢。” …… 景仁宫内,李惠妃从小太监口中听闻陈淑妃今天倒了大霉。先是被褫夺封号,罚抄写,如今就连病了,皇上都不去宫里看望。 虽然面色不变,依然温婉平静,但眼睛里闪烁着幸灾乐祸的笑意,爽快地赏了小太监一锭银子。 小太监揣着银子,美滋滋地走了。 李惠妃更是躺在贵妃塌上,笑了很久。烛光照在她的脸上,看上去跟白日里的样子像换了个人。 从在潜邸开始,她们就一直明争暗斗,势不两立。皇后棒打鸳鸯不让她侍寝,却不敢对骄横跋扈的陈淑妃下重手。 毕竟皇上刚登基,根基不稳,陈淑妃的亲爹直接在朝上当丞相,腰杆子自然硬气。也因为这个原因,李惠妃也不敢动手,只能忍着。 憋了这么久,总算忍到皇上都忍不下去,动了手。褫夺了封号的话,比自己就不再四妃之列,比自己低半级。 李惠妃心想,要是直接降为昭仪才痛快呢。 只是,身边的身边的贴身侍女墨兰似乎一直欲言又止,看得她心烦。 “说,什么事。”李惠妃瞟了一眼,吃了颗脆枣,又甜又脆,心里舒爽得很。 听说贡来的脆枣今日送到,共十斤,皇上和太后各四斤,她一斤,陈妃一斤。 墨兰鼓起勇气,低声回道,“回,回娘娘。皇上已经去皇后娘娘那边宿下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惠妃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挂上了一层寒意。 “娘娘,您要看开些。皇上这么多年几乎不去皇后那。她哪比得上您在皇上心中重要。皇上去,可能就是为了北部边境而已。” 皇后娘娘的家世,不是什么秘密,宫里人都知道。 墨兰是李惠妃从娘家带来的丫鬟,是心腹之人,所以说话自是大胆了些。 李惠妃淡淡一笑,恢复了日常风淡云清的模样:“我知道。她毕竟在那个位置上。后宫这么多女人,皇上不可能只宠幸我一个。” 墨兰立马接了一句,“等娘娘日后当了皇后就不同了,自然可以遣散六宫。” 李惠妃只是笑笑,让墨兰退下。 丫鬟就是丫鬟,跟了自己这么多年,还是见识有限。无论谁做皇后,都不可能遣散六宫。后宫从来都是前朝的延续,各方势力利益的一种勾兑和平和。 今晚皇上去皇后那里,必然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哼!去一夜有什么的! 这稀罕物脆枣她作为皇后娘娘,还不是一斤都没,皇上根本没把她放心上。 尽管如此自我安慰,但是一想到昨晚,好不容易能留在养心殿,却没能做成,再想到从前在潜邸时的温馨时光,心里万分难受。 她逼着自己不去想帝后之间的云雨,脑子里却不听话,李北辰的俊朗面庞和精壮的身子,一直在脑海里晃啊晃...... 沉默的泪水流了一夜。 (╥╯﹏╰╥)? 第76章 欢迎主公多照顾生意 去坤宁宫之前,李北辰鬼使神差地绕去了桃蕊宫。 刚踏进院子,一股馥郁的花香扑鼻而来。浓郁的夜色中,江月白竟然点着灯,还没睡。 而这抹温暖的橘黄,映出两树娇艳海棠。 新长出的嫩叶簇拥着繁花缀满枝条,花姿潇洒,如云似锦。这一场雨,似乎让这花朵更加清新妩媚,其美貌难以描绘,渲染出层叠的春光。 堪堪是东坡先生写的“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似是看出了皇上眼中的惊叹,徐公公立马谄媚地笑道, “这海棠为西府海棠,素有花中神仙之称,又称解语花。普通海棠虽然好看但没有香味,唯独西府海棠清香宜人。宫中仅桃蕊宫栽有两株。” 徐公公没有说出的是,这花树为先帝为爱妃所栽,怕因为晦气惹皇上不快。 就算如今,整个皇宫也仅两宫栽有海棠。 一宫为太后的慈宁宫,那里栽着两株垂丝海棠,据说有两百多年的历史。 一宫便是这桃蕊宫,年份不久,却是更名贵的西府海棠。 听到徐公公的一番话,李北辰微微颔首,没有言语,心里却非常高兴。 徐公公轻舒口气。还好,扳回一局。 【皇帝好感度+200分,最新积分23700/50000】 李北辰特意让桃蕊宫的太监免了通报,径直走到房门口,轻轻叩门。 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跟屋外的雨水砸落在屋檐上一般。 待江月白来开门,见是皇上惊讶不已正要行礼。 李北辰却径自闯进来,随手关门,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又是热烈地亲吻一番,几乎呼吸不得,才恋恋不舍地松手。 静默半晌,江月白脸上已烫得如火烧一般,万分窘迫,低声问道, “皇上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我的《后宫生存笔记》还在桌上,没有收好。皇上你可千万别进来啊。 “你不也没睡?想朕了没?”李北辰眼睛里满是笑意。 江月白只是低头不回答,心想,领导这么晚来,是来找我加班吗?那可不行啊。 李北辰以为小白又在害羞,便只笑着,也不追问。 想到些棘手的事情,心思总有些不定,便半真半假地问道: “朕想考考你。假如有件事,它不合祖制,但又不得不做,该如何?” 下午才见,半夜跑来问这,说是课堂小测,谁信啊? 八成遇到了难题,跑来找hr商量。 但凡搞事业,江月白就跟打了鸡血般精神十足。 这不是大老板给自己立功机会嘛! 要想成为领导心腹,仅仅有忠心还远远不够。 要站在领导的角度,钻进领导的潜意识里,去替领导发现问题关键所在,预判可能出现的风险,并提出好的解决办法。 “皇上真是要考臣妾?臣妾实在不敢妄议。” “朕是考你,自然不是议论。尽管说吧。” ”既然这样,那臣妾便斗胆想一想。” 既然领导迫不及待地跑来咨询,这件事情肯定很紧很急,而且违反的那条祖制一定很重要、影响很大、人尽皆知。 可能不仅违规还违法。 领导比我们急,那我们就有主动权。 这个“不合祖制”是指什么呢? 往小了说:今晚夜宿在自己宫中?还是指.破格住在这主殿? 还是往大了说:皇上要推行一项新政策? 这就约等于在企业里,家族企业的三代接班人做一件事,但这件事不合公司创始人定下的企业制度?但又不得不做? 当然基准点肯定是:领导想知道的,不是要不要做,而是明知道不行,如何妥善地去施行。 就像企业里最常见的解除劳动合同的事情。如果公司主动解约没有明显过错的正式员工,甚至是踢走巨大利益贡献的功臣,就不得不进行赔偿和利益分割。 那最佳方案,就要想办法让这个员工感觉特别不开心,主动离职…… 如果用这个类比的话,江月白便有了思路,微皱着眉头,抿着嘴想了想,柔声说道: “这样的事情,想必让皇上很为难。不能违背祖制,又要兼顾现实情况。那我们” 这里的停顿,看起来是江月白在思考和组织语言,其实是一种策略,就是为了强化这个问题的困难程度,也提供一个缓冲时间。 领导这个时候可能会为了更好地寻找解决方案,提供更多信息。或者干脆他自己就想出来了办法。 “那我们该如何?” 李北辰握紧江月白的手,颇为期待。 “违背祖制一般会引起抵制,也可能会对声誉损害。那么可以用绕开祖制的方式达成目的。” 不埋点伏笔,拉升领导期待感怎么行?说不定领导一时心急,主动许诺答对有奖励呢。 李北辰非常赞赏地点了点头,“怎么个绕法?” 江月白感到手心有些潮湿,准备放手一搏了,歪着头,俏皮一笑,“皇上,既然是考试,那答对了,有没有奖励呢?” 目光灼灼,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这份野心,李北辰自然收到。但他觉得很正常,毕竟这道题可比作诗难多了。 想起下午小白没有主动要求晋位份,李北辰思考片刻后,便意味深长地说道,“自然有。如果答得有道理,朕便许你日后升贵人。” 月白心想,这领导又在画饼了,都没说具体时间,只是说日后。姑且就当放长线调大鱼吧。 她笑着点头,婉声说道, “既然是考试,那臣妾便认真作答。就臣妾看来,围绕祖制字面的意思做文章,不要违背字面意思即可。这样就不会被直接攻击。 制度死的,人是活的。祖制必定有当时考虑,但情况发生了改变,该做的还是要做。‘是以圣人苟可以强国,不法其故”。圣贤之人,自不必拘泥于旧传统。 但在方式方法上可以多斟酌,多做文章。只要不亲历亲为,假手于能干可靠的心腹去做,或者隔山打牛。这样万一出了问题,自有回旋的余地。多过些时日,影响自会淡化。” 江月白抬眼望了李北辰一眼,低下头说:“臣妾愚昧,答得不好,还请皇上原谅。” 上面的一番话不过是把公司制度换成祖制,公司换成国家社稷,借刀杀人换成隔山打牛而已。自古以来,朝代变了,体制变了,但文化传承并没变,人性的底层逻辑更不会改变。 以前做hr时,她就是给大老板背锅、承担公司骂名最多的那个黑心心腹。 这么一番话,对李北辰心中所想所虑,颇有触动和启发,恍若一阵风,刮走了迷雾。 妥妥地治好了他的精神内耗。 “很好。说得不错。朕很喜欢。” 李北辰不由得抓住了江月白的手,在她的手背上郑重地一吻,表达自己的心意,看向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喜爱。 【皇帝好感度+2000分,最新积分25700/50000】 2000分?江月白眉头一扬,不知不觉间面露喜色。果然工作做到位,赚分就多。 前途一片光明啊! 江月白只觉得此时便是那“三顾茅庐”,欢迎主公以后多照顾生意! 我可以想办法绕过“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制规定,在“国事之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份子毫不掩饰的热切期待,李北辰看在眼里,便是小白超喜欢与朕在一起,愈发激荡。 心中暗自赞叹,小白怎会如此通透,有见识。 眼见还要去坤宁宫,李北辰也不好久留,搂着江月白吻了又吻,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李北辰本已走到门口,却又握着江月白微微发凉的小手,柔声说道:“早点歇着,不要熬夜。朕明天再来看你。” 江月白顺从地点点头,穿着薄衫站在门口处,翘首而立,依依不舍地目送领导离开。 这不过是接送领导的基本礼仪。看在李北辰眼里,却是小白如此舍不得他走,想要他留下来. 等你身体好了,朕会陪着你的。 院子里盈盈的香气,夜色中隐隐浮现的娇红花朵,令李北辰堪堪心动,他想起徐公公的一番话,越发觉得这花就像他的美人。 正如陆游诗中云: “虽艳无俗姿,太息真富贵。 结束吾方归,此别知几岁。” 感谢徐公公高超的业务能力,江月白就像春夜海棠般“解语花”的种子不知不觉中在李北辰心里种下。 脑海一直滚动播放着这三字。 这么想着,竟然还要再等五天,李北辰愈发觉得煎熬,心里更加惦记着。 【皇帝好感度+500分,最新积分26200/50000】 到坤宁宫时,皇后竟然在书房里点着油灯在小桌前站着写字。 身边有两个贴身的宫女在一旁磨墨和帮忙扶着书卷。 打工人面对被“故意逼走”免赔偿套路的反向操作,功夫在平时:就是不成为企业会主动裁掉的对象,如果老板实在黑心,那便成为在哪里都能活好的卷王。下一个更乖。同时,学会“忍”,忍到项目奖金和年终奖等拿到手再说。不要意气用事。 (本章完) 第77章 深夜酒店谈剧本 李北辰很讶异。 皇后平日里不喜欢读书练字,此时竟然在神情专注地抄写着什么。 之前在潜邸时,谢可薇言行粗放,脾气暴躁,对下人非常严苛,动不动就惩罚下人,跟其他妃嫔争风吃醋,经常为一点小事跟他大吵大闹。 待他登上帝位后,不知是日益成熟还是被长期冷落,又或是有人暗中提点,谢可薇一改常态,很快转变性格,适应了皇后身份。 她变得端庄矜持,言行得体,喜怒不形于色。依然赏罚分明,但不再苛责,整个人的心思变得深沉了很多。 也许人总是要被迫成长。 两人相敬如宾,戴着厚重的假面,就像最熟悉的陌生人,点头之交,倒也一直相安无事。 今日深夜造访,他对坤宁宫感觉异常陌生。 这是他第一次进皇后的书房。 书房里的空气潮湿冰冷。窗外的雨此时似乎停了,不再噼里啪啦作响,只有夜风吹过时,偶尔树叶的碎响。 皇后的书房没有繁琐的装饰和奢华的用具,布置得简约却不简单。 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很柔软。 花纹采用中式古典的设计,颜色以暗红色为主,紧密排列的缠枝莲纹与游龙图案交错缠绕。从莲花的花瓣到龙鳞的纹路,精美奢华得很低调。 书桌上,放着一个大花瓶,跟小白喜欢插三支以内的同色花朵不同,瓶里错落地插着好几种花,姹紫嫣红。 主花是一支粉色芍药,很大一朵,半开半合,被一群花拥簇着,地位尊贵。 桌子上的文房四宝,不像江月白那样摆放得整整齐齐,肆意地乱放着。 长长短短的毛笔插在笔筒里。 一沓宣纸随意地叠着放在一旁。其中的一长卷随意地摊开,从桌边垂下来。 皇后头发披散,仅用一根金发钗简单地挽起发顶,有点像道士的装扮,颇具几分英气。 着装宽松闲适,外披一件灰色的羊毛外衫,里面穿着一件长长的暗绿色的锦袍,系着一根亮眼的金色束带。 流畅的曲线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才不觉是个英俊潇洒的翩翩公子。 因着俯身,一枚青色玉佩垂下,悬在半空,不时颤动着,闪着幽幽光芒。 皇后皱着眉头,专注地在抄写,不时停下来专注地盯着眼前的书,似乎在思考,停顿片刻后,方后再在宣纸上落笔。 皇后身边大宫女玉梅最先望见李北辰,又惊又喜,轻声呼道:“皇后娘娘,皇上来看您了!” 说完,玉梅扯了下边上的香菱,立马双双跪下身子,额头贴在地上,嘴都笑得合不拢。 娘娘盼星星,盼月亮,皇上终于肯来看娘娘了! 皇后抬眼望见站在门口的李北辰,一时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甚至揉了揉眼眶,才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微笑着走向皇帝,优雅地行礼。像是一朵沉静的白莲,无不透露出一股庄严安静。 李北辰看得有些失神。 以前在潜邸,虽然她会大吵大闹,但不吵时,她会放下手中的事情,不顾一切飞奔着跑来见他,主动拉着他的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有时候是琐事,有时候是抱怨。都是他不爱听的内容。 如今她变了,成了另一个人。 他这才发现皇后光着脚,没有穿鞋。脚不白,有些偏大。 这一低头的瞬间,领口里露出大片雪白,仿佛雪莲悄悄地张开了花瓣。 “皇上您来了。臣妾参见皇上。皇上突然过来,臣妾都没有准备。不知皇上您是否已用过晚膳?要不要臣妾给您备点汤羹,用作宵夜。” 皇后语气有些促狭急切,没有了平日在外面的从容大气。 她注意到了李北辰的视线,惊慌想要遮住一双大脚,便假装随意地扯着外衫。 李北辰面对皇后其实也很局促,有压力。不仅有皇后家中父兄的权势在压着,还有往日因为争吵留下的疏离,长期没有交流的隔阂。 进来之前,他还细细地琢磨过,说话行事的分寸。 皇家的事都不是家事,都跟前朝相连。分寸二字并不那么轻松。 他不是个优柔寡断,没有主见的人,甚至坐上了皇位后,比做亲王和太子时还要果决独断。 但一路上,江月白说他是勤政爱民,广纳贤才的一代明君的话,时常出现在脑里,还有“该杀则杀”的那句不断循环。 他心中的信念更强,想做出一番成绩的愿望愈发的炽热。 今天决定来皇后这,也是因为江月白说的那番话。 他作为皇帝,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属于这个位置带来的责任,属于天下人。 他告诉自己,深夜来坤宁宫,就是为了谈剧本。 一切都是为了工作。 把坤宁宫当酒家就可以了。 “皇后免礼,不必如此拘谨。朕就是过来看看你。没有打扰到吧?” 李北辰向前望了望书桌,语气温和如翩翩君子,在平易近人的微笑里,似乎满载着温柔的细腻。 这让皇后受宠若惊,有些晃神。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皇上何时如此和颜悦色地跟她说过话! 皇后一个眼神挥退左右,带着皇上走到书桌前,腼腆地笑着, “臣妾正在抄写皇上的《偶思集》。下午去桃蕊宫探望了贤雅常在,她送给臣妾的。皇上要不要来看看,教教臣妾。” 皇后的温柔让李北辰晃神,感觉很陌生。 这是他认识的那个整天喊打喊杀、粗枝大叶的皇后吗? “让朕看看,”李北辰笑着说道,便瞧了一眼皇后的字。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皇后的字一看就是小时候有童子功的,间架结构和运笔都有章可循。 只是字如其人,大大咧咧,龙飞凤舞,跟平日里的端庄颇为不同。 也许字里其中流露出来的个性,才是她本心。 皇后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的字写得张牙舞爪,不成规矩,脸红了个透。 “字写得不好,让皇上见笑了。” 跟贤雅常在的字自然更加没法比。唉。皇后心中暗叹。 “不错不错,写得很好,”李北辰随口夸赞道。 他拿起桌子上精致的蓝色封面诗集,随手翻着,心里泛起一股暖流。 这本册子,之前他突击去江月白住处时见过。 这是她的字,簪花小楷。手工线装的诗集裁得整整齐齐,没有一点毛边,连封面都做得非常雅致。 他禁不住拿在手里细细地摩挲着,越看越喜欢。 皇后见李北辰面色愉悦,生怕像上次一样破坏了本来很温馨的气氛不欢而散,便迎合着说道,“贤雅常在的字写得漂亮,手也比常人精巧。臣妾都很喜欢。” “朕也很喜欢。皇后,你以后要跟贤雅常在多来往。她书法和诗词造诣都很高。聪明伶俐,品行端方,不似宫中很多女子。” 皇后不傻,自然听出来了一把手的弦外之音。 夸了这么半天,总归图点什么。 今天上了男频种草推荐,四更,日万,记得订阅哦~ 第78章 皇后,你不对劲! 既然一把手主意已定,皇后便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臣妾跟皇上想到一块去了。臣妾也瞧着贤雅常在不错。先等她多休息几日,养好身子。下个月太后生辰就快到了,就让她跟着一起张罗起来。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只要不升位份,动大家的蛋糕,什么都好说。 “甚好。有人能帮着分忧是好事。皇后,你如此操劳,实在辛苦。大小事务,不必事必躬亲,保重身体为重。能用到低位妃嫔的地方,便用起来。母后寿辰宜尽早准备,有劳皇后了。” 李北辰眉眼里浮起淡淡的笑意。 高层之间就这么几句话,就把江月白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一瞬间,皇后有一种错觉,皇上不是为了睡她而来,甚至不是为了北部边境而来,而是帮江月白安排工作,为今后协理六宫事务做准备。 只是,说操劳,谁有皇上你操劳。 说疑心病,谁的疑心病能超过你皇上。 只是,皇上的疑心病从来摆不上台面。都是局中人,大家不装傻不演戏怎么一起玩。 这些话谢可薇终于学会烂在肚子里。 李北辰没有注意到皇后的出神,满脑子都是下午跟小白讨论诗词的旖旎场景。 待到皇后的手搭上他的胳膊,他才回过神来,微微一愣,随口问道, “皇后,你最喜欢朕的哪首诗?” 小白说她最喜欢《问初心》。那也是朕最喜欢最得意的几首之一。 那么皇后,你呢? 这么一问,皇后的心狂跳起来。之前对江月白的猜忌敏感和狭隘了? “臣妾,臣妾都喜欢。皇上的才华让臣妾赞叹不已,非常仰慕……” 皇后万分紧张。 她根本一首都没有记住。这就是有准备和没有准备的差距。 暗自懊恼,拿回来之后,怎么不早点学习背诵。不然也不会如此被动。 “有没有印象特别深的?” 他低下头细细打量着皇后。 其实皇后属于端庄大气的那种美貌,丹凤眼,眉毛浓密,嘴巴偏大,棱角分明,颇有威仪。 只是李北辰不喜欢。 他更喜欢圆润柔和一些的,比如鹅蛋脸,像江月白那样。 皇后第一次被这样近距离地瞧着,不由得羞红了脸颊。 她机智地用余光瞟了一眼桌上宣纸上的两句,小心翼翼地答道, “臣妾最喜欢''七八巡盏见浮沉,三两对答问初心''这句。” 这下子引起了李北辰的兴趣,“皇后竟然也喜欢这句诗。说说为何?” 这可难住了皇后谢可薇了。 要是问她骑马打仗的事情,她还可以滔滔不绝。问诗词,那是短板中的短板,瞎扯都扯不出的那种。 她自小不爱读书,对诗一知半解,就会背“鹅鹅鹅,曲项向天歌”这类雅俗共赏型的诗词,提不出来什么赏析的看法。 脑子里突然闪现出江月白床上的那个写了批注的小册子。早知皇上今晚会来,就顺手拐回来了。 得,明天就去找她要! 皇后紧张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着急地望着李北辰, “臣妾也说不出,只是觉得喜欢。” “唔。”李北辰笑着点点头,“喜欢就好。记得传信把这两句告诉你的父兄。大将军和小将军忠心耿耿,想必会喜欢。” 谢可薇愣住了,顿时明白了皇上今晚的来意。 她对李北辰一直没有宠幸的顾虑心知肚明。 皇上自古对于功高震主,在边境手握兵权的功臣良将,既会倚重又会猜忌。 她爹是大将军,她大哥是小将军。 她从小就可以倒拔杨柳,天生善于临兵布阵,本可以成为女将军的,却因为先帝猜忌,被爹爹派到宫里当人质和眼线。 皇上怕她家造反,她怕皇上灭族。 “皇上请放心,臣妾以性命担保,父兄的忠心天地可鉴,定会守护边境,护我河山。” 先皇谋划着,谢可薇能稳住镇北侯一家,当传话筒,日常给镇北侯做思想工作,联络联络两边的“感情”。 她爹镇北侯谋划着,谢可薇帮忙稳住皇上,哪天皇上要抄家灭族,好提前给家里通风报信,他们好快马加鞭提桶跑路。 “皇后既然这么说,朕便放心了。” 李北辰悬着的一颗心落下了,这次来访的谈判任务基本达成,便又恢复了几分冷傲威严, “这些年,皇后打理六宫,勤劳殚思,御寮后妃多有功绩。天色已晚,歇着吧。” 皇后一直悬着的那颗心,也终于放到了肚子里。 这意味着终于顺利过关。 可以高高兴兴地准备侍寝了。 不知为何,身为帝王,李北辰竟然有一种上战场的壮烈感,紧张而焦灼。 当两人都躺下时,李北辰经过皇后亲手沐浴等接触,其实能行。 正在犹豫从哪里开始,要不要单刀直入。鼻中突然钻入一股子清香,那是熟悉的味道,让人安稳沉静的味道,瞬间冲淡了床帐间旖旎的感觉。 “皇后,这是什么味道,怎么熟悉,这么让人想睡觉?” 李北辰眉头紧皱,用力地嗅着鼻子,让人看不出喜欢还是不喜欢。 皇后神色一滞,不是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吗,怎么又开始聊天,但皇上要聊,她也只能陪着, “这是贤雅常在的药枕,据说可以助眠。臣妾想着皇上辛劳,母后失眠多梦,便拿回来让御医多做上几个。” “皇后失眠?” 李北辰想的是另一件事,说出来却似乎柔情蜜意。 “是,臣妾近来多有失眠。今日还在贤雅常在房中睡了半晌。” 皇后害羞地笑着,其实是经常失眠。倒不是因为没有你陪,而是管理六宫事务实在太繁琐太累了。 这样甜蜜暧昧的气氛,皇后无比期待地等着皇上来安抚一番,面色酡红,睫毛颤动,浑身紧张,整个人散发出别样的诱惑气息。 但李北辰聊了聊天,加上手中下意识地触碰到那块平安扣,心中的躁动渐渐消下。 这会儿只想睡觉。 “皇后辛苦了。”李北辰迟疑了下,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时辰不早,那就早点睡吧。朕闻着这香味也困了。” 说着,李北辰转过身平躺着,闭上眼,开始石化装睡。 哎呀,我的天。竟然如此顺利。 朕的月白真是朕的福星。给朕整了这么个好借口。 睡在一旁的皇后却完全蒙圈,露出错愕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气氛都酝酿到这里了,竟然撂挑子,不干了?! 她收着下巴,往下来回扫视。也不平啊,很饱满的。难道自己真的没有一点吸引力吗? 想到沈石溪和江月白的腰身,顿时又有些气馁。 早知道不要把这破枕头带回来了,坏了本宫的好事。 皇后心中气恼,但她出生在将门之家,上面四个哥哥,她是家里的独女,从小接触的亲人除了娘亲全是男人,所以性子比较刚烈火辣。 心想,这次机会把握不住,下次不知道等到何时。 便小手伸向皇上的身上,想要撩拨一番,来个霸王硬上弓。 求月票,求评论。感谢正版订阅,么么哒~ 感谢塞外孤雁、幽月冰雅的大额打赏~ 每多一个盟主,加一更,白银盟加十更。敢不敢打赏一个呀!mua~ 第79章 进来服侍,叫水! 哪知道,谢可薇的小手刚摸到李北辰八块腹肌中的一块,他便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像梦呓般地喃喃说道,“很晚了,皇后歇下啊。” 原本还热血沸腾、跃跃欲试的皇后,听到皇上这么软软的一句话,望着皇上的后脑勺,心中一暖,有些感动。 要知道,之前她扯住他的袖子让他留下,他都会毫不留情地甩开。 也许来日方长,不在乎这一朝一夕。皇上也许看到了她的努力,她的改变呢。 可臣妾不累,不想睡啊。 就在这样的心情中,皇后从身后抱住李北辰,把脸贴在李北辰的后背上,伴着清新温暖的药草香味,难得这么早就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李北辰不动声色地把玩着胸口的玉佩,僵硬地装睡。直到确认皇后一动不动,已经睡得深沉,这才轻轻地把皇后的手从身上拿下,再把皇后的身子推开,让皇后平躺着睡好。 他松了口气,心里有股子暗暗的得意和快乐。 工作竟然就这么不动一兵一卒,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完成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朕真是厉害! 在对江月白的浓浓思念中,李北辰昏昏沉沉地睡去。 待确认他完全睡着时,身后的皇后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其实她一直没有睡着,虽然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可就是好不甘心,一种未完成的心态,让她心中有一股子的野火在蔓延。 李北辰这夜做了个特别奇怪的梦,大概是情绪压抑得太久,梦里他跟小白发生了该发生的一切,神仙眷侣般开心。 他突然一激灵清醒过来,才发现这不是梦。 皇后的脸怎么正对着自己 这. “皇上喜欢吗?”皇后憨憨地问道。 她知道已经顺利完成了任务。 三年了,苦苦等了三年。 不管手段如何,结果是好的就行了。终究实现了从零到一的突破。 结果导向,这就是领导层的决策基准。 皇上却有了一种被霸王硬上弓的感觉,但他竟然感觉还不错。 这几天在江月白那里压抑的情绪一股脑全爆发出来了。 虽然他来之前也做好了跟皇后交流工作的准备。但绝不是现在这样。 怎么能这样?! 他感觉帝王的自尊被严重的冒犯! 他脸露不悦,愤怒地一把推开了皇后,翻身压在皇后身上,一手撑着身子,一手用力捏着皇后下巴,怒斥出声,“你,你竟然!” 他竟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此时的情况,愣了半晌,恨恨地说道,“你过分了!” “皇上恕罪。可是臣妾是你的皇后,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啊。” 皇后眼含泪水,委屈而深情地仰头注视着李北辰,下意识地靠近。 虽然贵为皇后,但依然保命要紧啊。历史上皇后不得好死的多了去了。 爹爹镇北侯告诉她,一定要改变自己,要想办法争宠。如果皇帝宠爱,即使对谢家再猜忌,也舍不得杀她。 如果再能诞下皇子,那么看在皇子的份上,皇上会给她几分薄面。 那她便努力! 李北辰身子一滞,唉……不听话…… “大概臣妾实在是太爱慕皇上,情深不能自已。” 皇后显然也感受到,想到之前的一切,不由自主显露出娇羞和委屈,语气卑微而深情。 这么一句温柔缱绻的话把皇上堵得无话可说。 毕竟对方是皇后,做什么,按照道义上讲都无可厚非。 如果像以前那样像鞭炮,一点就着,听完他的话就开始反驳和控诉之前的种种,那倒好办了。 皇后怯怯地眼含泪水扯着李北辰的衣袖又说: “臣妾不怕,只要皇上喜欢,臣妾都愿意。臣妾……臣妾希望皇上常来。” 一夜之间,皇后就从一个猎猎生风的将门虎女变成了一个妩媚娇柔的小女人。 眉眼间的恳切和脆弱感让李北辰更加烦闷。 真是气死朕了! 朕竟然被一个女人给睡了! 还是自己的皇后! 他怒气冲冲地吼道,“徐公公,进来服侍,叫水!” 却没有大力甩开皇后扯着自己的衣袖的手。 哪知道,皇后沉默了两秒后,眼眸微动,就此抱住李北辰,死死不松手。 “皇上……”皇后轻声呼道。 李北辰先是一愣,意识到了皇后的意图,来不及挣扎便被不能自主。 不多时,徐福海就带着坤宁宫的一堆小太监大宫女进来侍候娘娘和皇上。 “别进来,候着!” 李北辰的声音很压抑,大声呵斥住进来的婢女们。 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理,大概是,既然你大半夜的趁朕之危,敢这么疯狂,那朕就惩罚你,让你痛不欲生。 身体在蔓延,心中全是愤怒,脑子里全是与月白亲吻的场景。 人格分裂到了极致。 这一切在皇后的心中,却是皇上放下之前的防备和成见,充满热情地与她重新开始。心中便生出了更多的柔情。 为了不辜负皇上,她会马上飞鸽传书给父兄的 良久,两人才停下来,再次传入太监宫女们进来服侍。 李北辰仰望着床顶,有种说不出的空虚和怅然。 一切都好像很陌生。 太监正在侍候着皇上沐浴时,突然皇后的贴身大宫女玉梅急匆匆地跑来跟皇上禀报,“皇上,皇后娘娘出血不止。” “宣太医!” 李北辰不耐烦地吼道,一掌劈得浴桶里的水飞起,只差把浴桶也干脆劈了。 朕这是加班,这是为了工作! 演戏,都是演戏! 就知道想搞好工作就没有那么容易! 李北辰心里说不出来的憋闷,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老出现江月白的面庞,说不清道不明地竟然有了一丢丢内疚和惆怅。 但又告诫自己,如此优柔寡断不是帝王该有的心理活动,一点都不够霸气侧漏。 懊恼对于男人这种天性朝三暮四的生物,往往只是一小会儿,很快能找到充足的理由,让自己的行为一切合理化。 比如,我是被迫的,我是被引诱的,是她要搞我的,她要拉着我,我也办法。 “定中国,服四方!” 李北辰脑子里一直魔性地回荡着小白的这两句话,心便稳了下来。 按照日程表卡点沐浴结束,穿好衣服,用好早膳,精神饱满地去上班。 太医从睡梦中被抓起,匆匆赶到坤宁宫,如临大敌。仔细询问查验一番,发现动作过于激烈,造成了一定的损伤,遵医嘱,一个月内严格禁止,三个月内不建议。 总之凌晨搞得轰轰烈烈鸡飞狗跳,以太医开了一堆中药和止血消炎的药膏结束。 天亮后,关于这一晚的曲折消息,由此传出的各种版本的八卦和段子,在宫里悄悄地满天飞。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谁也说不清真假。 一个通行的版本便是: 皇帝深夜前往皇后宫中,过于热烈,折腾到凌晨才叫水。 结果帝后感情太好,又恩爱了许久都未叫水。哪知道因为过程过于激烈,竟然半夜不得不宣太医看伤 今夜宫里注定又是个不眠夜。 第80章 饶命,饶命......求饶命 江月白这边就比较有趣了。 从皇上傍晚离开桃蕊宫之后,系统里,一会儿带着她上分,一会儿又上分。 等到凌晨时,突然一次给她上了两次分,一次两千分,一次五千分。顺便解锁了个中级成就“洛神赋”,因为没有详细说明,江月白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成就。 系统里显示,皇帝好感度积分的最新积分为34000/50000分,还差16000分升级。 这种躺赢开外挂自动代刷分的感觉太爽了。 不用费脑子,不用通宵加班,不用侍寝,最关键的不用担心怀孕。 江月白觉得相当有必要认真研究下这条高效安全的赚钱方案,再进行系统性规划设计。 比如先从侧面打听今晚皇上干了些啥开始,了解积分刷得这么猛的诀窍。 因为[洛神赋]这个成就,系统随机奖励了200ml容量的印度神油,说是后天大约午时系统安排配送。 系统里关于印度神油的介绍全是印度语,想必是原装进口,保证疗效。穿越来之前,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过这玩意的用途。对于生活单调到像一张白纸只有奋斗买房的她,显得有些奇怪。 大概这玩意的功效本身就太口口相传了?! 江月白半夜睡不着,回想起昨天乱七八糟的一天,感觉这皇宫里太热闹了。 以前在江南家里的日子,多单调幸福啊,除了上不完的私教课就是喝酒耍剑。 就说傍晚妹妹那会儿,突然撞破自己被皇上拉着热吻,火速闪退现场,就很尴尬的场面。 其实既然两人都进了宫,这就没有办法回避,迟早都要面对。早点沟通比各自暗暗互相猜忌争锋吃醋要好。 当江月白去找妹妹时,雨已经停了,已是傍晚,天色开始发暗,地平线附近却一抹白得发亮。 江月白轻推开妹妹房门时,她正坐在房中,手里拈着一枚断了的发钗,透过细密的窗棂,对着窗外发呆。 江月白走到妹妹身边,坐了下来。支走旁人,关上窗户和门,拿过妹妹手里的碧玉发钗端看着,心中一惊。 这是妹妹十岁时,她送给他的东陵玉发钗,妹妹一直很喜欢,珍藏在身边。怎么会断了呢,此时为何锦绣拿着这断了的发钗,是她刚刚生气故意摔碎的吗? 一阵心痛猛烈地传来。 “锦绣.”江月白温柔地唤着妹妹,“这发钗怎么断了?” 锦绣突然泪流满面,咬住嘴唇,“昨个儿皇上来看姐姐的时候断的。我见到皇上有点慌,一磕头就碎了。” 江月白拉过妹妹冰凉凉的小手, “妹妹,记得选秀第一天,姐姐跟你说过的话吗?你是我妹妹,有什么话就告诉姐姐,不要憋在心里。小时候姐姐会保护你,现在还是一样。” 江月白说着,细细地把妹妹面颊上散落的几根头发丝理好,再细腻地抹掉妹妹的泪水,“我是认真的。” 江锦绣从小就很害怕狗。 小时候,有次她在街巷里走,突然被一条狗狂追,一路跑一路狂哭。 还是江月白最终把恶狗打跑,连哄带偏带吓唬才止住她的哭声。 江锦绣听着姐姐的一番话,只觉得云里雾里的。 怎么突然提什么保护不保护的? 江锦绣想到姐姐和皇上的一幕,脸上掠过一丝害羞。嘴唇微动,犹豫着,最终还是说出了实话。 “我刚刚撞见了你和皇上……我好像有一点点吃醋。” 江锦绣低着头讷讷地说道,“还有点好奇。” 脸上还挂着泪水,愈加的粉红娇艳,都红到了耳根。 妹妹冰凉的手心有些潮潮的。江月白很担心妹妹因为皇上而跟自己产生裂痕,根本不敢设想假如这样会如何,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妹妹的手。 江月白柔声说道,“妹妹,想听听姐姐真实的想法吗?” 江锦绣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还有泪花,却带着甜甜的笑容,“嗯!” “之前劝你不要进宫,就是跟一群人抢恩宠实在太苦太寂寞了。但既然进宫了,我们当中至少要有一个能尽快地获得皇上的宠幸,站稳脚跟才能在后宫里顺利活下来。姐姐所求不多,就是你我相互扶持,保住性命,平平安安。” 江月白说着这话,平平淡淡中带着一丝无奈。 她不动声色地用眼角的余光瞟着窗外。窗外偷听的人不止一个,让她们都听去好了。因为这些话就是说给他们听的。 在妹妹点亮能自保的技能点之前,只能护着她了。 这要是以后当了皇后,怕是得主打hr技能,替老板安排好他的小三、小四、小五. 作为现代人的灵魂,虽然对宫斗有着企业级理解,但禁不住这地狱级任务难度的镇压,幽幽地叹了口气。 江锦绣听着姐姐沉重的叹息,以为姐姐在为自己担心,不禁心头发热,一把抱住了姐姐, “姐姐,我是不是很傻,很幼稚。我吃醋是真的,但为姐姐高兴也是真的。姐姐你真厉害,皇上把你抱得好紧,像是要把你吃了一样。”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江月白手指点了妹妹脑门一下,娇嗔了一句。 “那你懂了吗?姐姐,你懂了没有?”江锦绣拉着姐姐的胳膊,使劲摇晃着,“姐姐,那是什么感觉?你跟皇上在房间里都做了些什么?” “你还小,才十四岁,再等两年吧。”江月白作为现代人,其实心里还是过不了年龄这个坎。 “不小了。” 江锦绣刚说完,发现姐姐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顺着姐姐的目光下去,一片平原,再抬头看姐姐那边,山峰陡峭。 “我会长大的。”江锦绣握着小拳拳,不服气地说道,脸颊却羞得通红。 江月白抿着嘴笑着,“那就.等着你长大?” “你好讨厌啊!对了,姐姐,你们是不是真做了什么呀!”江锦绣两眼放光地望着姐姐,“我就知道!” “别胡说!”江月白红着脸转移开话题,这个事情不能聊,“对了,锦绣,刚刚跟皇后去了哪里?她没有为难你吧?” “姐姐,你这个坏人,又骗我岔开话题,快说,不说,我挠你痒痒了,”江锦绣便伸出柔弱无骨的小爪爪就要往姐姐的腰上抓去。 “饶命,饶命求饶命.” 江月白缩成一团,这个妹妹简直是她的克星,一双小手,只要往人身上一放,要么让人很痒,要么让人很爽。 “没想到你拍爹娘马屁的一双手艺,在皇后这里大展宏图。妹妹,我跟你说,这就是你的金手指。你可以给皇上按,给太后按。一招鲜!” 江月白属于浑身都怕痒,浑身都很敏感的那种。最怕妹妹的这种小爪爪。 “我对他们都没有兴趣。我就要按你。我按,按,按,按,按!” 江锦绣口中说着话,故意“狞笑”着,挥舞着小爪爪。 说着两姐妹抱着笑成一团,闹了半天才停下来。 论打架,江锦绣肯定打不过姐姐。姐姐一个推手,能直接把她从原地送床上去。不过是让着她,由着她闹罢了。 “所以,到底你们后来去哪里了?” “我们去看望了沈答应。她一切都好,没有大碍。太医也去她那边看过了。皇后就简单安慰和祝福了几句,就回坤宁宫了,我就自己回来了。” 江锦绣一五一十地跟姐姐汇报了刚刚的行程,这才想起来忘记告诉姐姐沈答应的事情, “对了,姐姐你知道吗?皇上早上把沈答应和她的奴婢都许配给六王爷了。沈答应做正妃,那个救她落水的婢女做侧妃。” “哦?”江月白有些意外,但略一思考,又明白了里面的道理, “这样也好。这对沈姑娘而言,说不定是件好事,因祸得福了,做王爷的正妻可能比做小妾要舒心一些。姐姐一会儿备点礼物,明天你亲自给沈姑娘送过去,就说是我们姐妹的一点心意。” 从央企业务骨干跳槽到地方国企做一把手,而且这国企的大股东还是央企,当然更可能是好事。 江月白都有点羡慕。被圈养在这皇城之内,整天勾心斗角,争来争去的,其实感觉很累。那六王爷能跳湖救人,尤其是救一个丫鬟,心底肯定不坏。 “姐姐,你不是说要慎言嘛。以后可不许这样说了。” “妹妹倒是变警醒了许多,都来提醒姐姐了。很好!妹妹,其实知道自己的斤两不是坏事。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做妾就要有做妾的觉悟,说不定更能保平安。明白吗?” 江月白双手握着妹妹冰凉的小手,想把自己的温暖多传递给妹妹些。其实这些话都是故意说的,就是想让其他人明白,自己没有野心。 “你的手冰凉凉的。以后早上跟着我一起跑步吧。光靠吃药难好。你好好休息。姐姐回去了。一定要记住哦,你姐永远是你姐。如果需要帮忙,不要找别人,找你姐!” 江锦绣感动地点了点头,一把抱住了姐姐,伏在姐姐肩头,禁不住又流了不少眼泪。 “对了,沈答应,哦,错了,沈姑娘,她说,本来今天要登门感谢姐姐的救命之恩的。但一大早就接到圣旨,出不得门。 所以就托我送了一颗药丸给你,说是很珍贵的一种解毒药丸。吃了以后百毒不侵,是沈姑娘娘亲给她准备的。喏,就是这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江锦绣拿出一个很精致的紫檀木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 一颗圆圆的淡紫色药丸居中嵌在珍贵的天鹅绒布料里。看起来就很珍贵。 “看起来好像很珍贵。不过说不好有毒没毒。倒不是说沈姑娘害我们,而是送她东西的人是不是好心就不知道了。还是小心谨慎为妙。这样吧,把药先放我这里,姐姐先研究研究。” 江月白故意大声说道,顺手把药递给了妹妹,咔哒一下关上了盒子。 “妹妹,我先走了。” 说完,江月白用眼神示意妹妹把丹药藏好,自己拿着空盒子高高兴兴回去了。 妹妹则坐在那里,攥着丹药,哭笑不得地望着姐姐的背影。 真真是一百个心眼子。 心想,这世上为何有人缺心眼。因为他们的心眼都被姐姐这样的人打劫走了。 外面已经天黑,一切都被茫茫的夜色所掩盖,被勾勒出的轮廓都是淡淡的,似乎被黑暗侵蚀。 江月白假装没有看到附近刻意隐匿自己身形的、假装在干活的奴婢。一个是皇后娘娘光明正大留下来的,一个是皇帝偷偷留下来的,都是大领导的耳目,督促她好好干活的,她有什么办法。 你们快点去告密吧。最好一字不漏! 万更结束~明日两更~老时间,不见不散~ ps:有没有想额外添加的人物卡?欢迎留言! 比心心~ 第81章 团队建设抓起来 自从昨天下午皇上来视察后,江月白便决定每晚增加一项新工作,那便是开小会。两边一共六个下属,今天外加皇后的贴身奴婢玉荷,一共七个人。 江月白特地没有回避玉荷,因为本来就没有什么机密。 玉荷正好可以当气氛组成员,代表了分管总裁来基层视察工作。 江月白先带领全体下属诵读大领导诗集。 然后逐次复习学过的诗词,再领读新诗。反复领读之后,下属间互相检查背诵。小组成员互相抽查过关后,最后再报告江月白。 接着就是成果展示时间。 七个人站成整整齐齐一排,由太监梁小宝喊完一遍稍息立正之后,喊“开始!” 每个人依次出列,报自己的名字,然后顺次背诵四首诗。背错了的,江月白不必发话,队友们会异口同声地指出。 背错的人自觉无地自容,自发给自己几大耳刮子,然后重新背。 往常就这样依次轮下去,每个人都背会四首,直到队伍最末的白桃,她背完了之后,会说,“汇报完毕,请小主检阅!” 如果背的人一字不错,那么整个队伍,会给以热烈的掌声。背错了则没有。但如果重新背对,则同样给予热烈掌声。 这些都是江月白昨晚演示一遍的每日学习程序。 当然自罚大耳刮子不是她教的。这是入宫后经过训练后形成的条件反射。 奴才宫女何曾得到过如此这般尊重,从来都当生产队的驴用。 故而十分珍惜机会,学得非常认真。昨天不过彩排了一遍,今天就能完整按照流程走下来。 单独背诵完之后,江月白告诉他们,以后到了这个环节,由负责人来组织齐声背诵已学的所有诗词。 今天玉荷新加入,所以背得很慢,还经常出错。在熟读成诵,很快就学会的同事面前,她感觉很自卑。 白桃年纪小,又有些活泼掩饰不住性子,便有时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被同屋的素素用眼神制止住。 素素和晴儿则很温柔耐心地鼓励玉荷。 素素告诉玉荷,第一天开始学习时,她是一个殿中三个人里面的最后一名。但主子不仅毫不怪罪,还一遍遍地鼓励,一遍遍地教。 太监小宝为了活跃气氛,指着墙上挂的字幅,给玉荷讲述当初在每个字幅下吓得磕了上百个响头的糗事。 其他人在江月白前面想笑又不敢笑,生生地憋住。 玉荷一边背着诗词,一边频频地往墙上的字幅看,虽然不识字,但是对皇上的亲笔书法很生向往。以后跟坤宁宫其他同事说起来,也有面子嘛。 她暗想,那两幅字看起来好气派,皇后娘娘宫里都没有。 这两小主太有手段了。 等玉荷在同学们的热情帮助下,也能够把今天的诗背会时,她热泪盈眶。待出列站到队伍前面,面向大家背诵时,激动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中间甚至脑子一片空白忘词,就站在她面前的素素比着口型给她提示。她又立马想起来,接了下去。 整首诗背完时,大家不约而同地鼓起热烈的掌声。玉荷站在中间,身子打颤,捂着嘴巴,眼含泪花,回报大家一个大大的鞠躬。 江月白坐在红木椅子上,喝着枸杞菊花茶,眼神淡淡,微微点头,报以鼓励的微笑:“归队!” 站起身,正色道:“很好。皇上写的四首诗,每个人都背得很熟练。玉荷今天加入了我们,不仅背得很快,还很有感情,给予表扬!其他人继续努力。大家在空余时间要注意加强练习,互相督促。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大厅里响起整齐划一的声音。 “好,现在跟本小主大声念,牢记责任,忠诚守信,认真细心,追求卓越!我们的明天一定会更好!” 江月白一句一顿地带领下属们开始喊口号。 见主子这般严肃认真,众奴才们不敢偷懒,拿出百倍的志气和力气大声诵念口号。 七个人的声音整齐划一,响彻夜空。 差点把两暗卫从树上震落下来。 “好,再接着跟我念,”江月白眼神淡淡地扫过队伍,“我们的明天会更好!” “我们的明天会更好!” 一排子奴才大声地喊道,热血沸腾。有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纠结着要不要跟江月白投诚了。 “好了。现在由西殿小罗子领队,开始每日操练,先练习五组深蹲,再打一组太极。结束后,晴儿、小宝、小罗子到我屋里来。” 江月白微微颔首便径自回了里屋。众人便精神抖擞地在小罗子带领下操练。 小罗子在前面用慢动作做示范,众人便歪歪扭扭地照样学样。 皇宫的大宫女玉荷也跟着学。 她虽然觉得一帮子奴才学这个什么玩意奇奇怪怪的,但小罗子长得帅气好看,自然说什么都对,便喜滋滋地跟着大家一起凹造型。 这一番安排,江月白都有一套逐步推进的安排。 随着位份晋升,公司会不断地发展壮大,身边的人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被安排进来的各路眼线肯定免不了,见风使舵,见钱眼开的奴才不会少。 而眼前的这几个人未来都是元老级的心腹骨干。现在就是给新员工洗脑的最佳时机。就像孩子的品行习惯要从小抓起。 洗脑最简单有效的办法有两个:定期背语录组织思想学习,每天整齐划一做同样的活动。 读诵诗词便是以书洗脑的典范。例如幼儿往往从《静夜思》、《咏鹅》等朗朗上口的诗歌作为启蒙。 书犹药也,善读之,可医愚。有人自卑,因读书而自信;有人浮躁,因读书而沉静;有人粗俗,因读书而知礼。 他们的身份是奴才,自然不可能直接安排读书。读诵皇上的诗词正合适。 待晴儿、小宝和小罗子进来时,江月白正在书桌前写写画画。 她瞟了一眼外面,淡声吩咐道,“把门都关上。窗户留着。” “从今天开始,本小主计划对桃蕊宫进行规范化管理,就是立下管人管事的规矩。在桃蕊宫住进来其他主子之前,晴儿你被任命为桃蕊宫的主管,总管桃蕊宫的全部事务。 梁小宝你被任命为副主管,专门负责督促读诗背诗文。小罗子你被任命为副主管,专门负责跑步、打太极、安全保障,安保健身这块。 你们三个人每天晚膳之前,先碰头总结一天的事项,操练完毕,拿着一页纸的每日工作总结,来我这里汇报。 主要汇报三个事项:一,今天你们所有人做了哪些事情,二,今天有哪些经验教训,今后可以避免。三,有没有问题需要本小主解决,要银子还是要我发话。听明白了吗?” (本章完) 第82章 把老板的心腹用起来 任命就职仪式对于一个团队开展工作来说,非常重要,相当于提前进行心理建设,公布上级领导的期待,对工作内容和职责的要求。 就像,江月白这番话里,都用了“xx你被任命为”这样很正式的词,强化三位主管的荣誉感和使命感。 三个奴才听完这番话,目瞪口呆,个个诚惶诚恐地下跪磕头谢恩,越发下定决心以后跟着主子好好干,绝对保持忠心一片,为主子赴汤蹈火。 个个心想,这难道就是前些日子表现好,升职加薪了? 就连皇上的卧底小罗子都喜气洋洋,内心里满是对新领导的彩虹屁。 好了,团队不过八九个人,但方方面面都在捯饬起来。 纲张目举,意思是要抓骨干,抓主要环节。领导最重要的工作,不是事必躬亲做业务,而是把方向,找资源,用人才,控场面,防风险。 要让一部分人先上车,找到里面的积极分子,号召和发展起来。 假如团队里有上级特意安排的眼线,一般而言,哪怕安排这个人打杂做气氛组都可以,不仅要捧着,还要“委以重任”。 不然怎么让上级领导知道我们的努力、成绩和困难呢? 后面怎么吐苦水、要资源、联络关系、谋晋升呢? 我们说一千做一万,都不如眼线私下给领导汇报的一句话。 好了,今天业务骨干和小组长、副组长都有了。 江月白把每个人的喜色都看在眼里,接着说道, “从这个月开始,主管每个月月例额外加二十钱银子,副主管额外加十钱。你们都把工作做好做踏实了。以后等主子晋位份了,月例还会涨。” 对待自己的下属跟搞外部关系不同。不能把下属的心养贪了。 起始薪资要低,只能基本满足下属生存需要的基础上稍微多一点,这样一步步地把薪水加起来,下属才能为了拿更多钱有干劲,有盼头。 一开始给得多,往往下属得钱太容易,就容易自我感觉过于良好,滋养轻飘和懒惰之气,相反不懂得珍惜和感恩。 三个奴才听到竟然还要加薪水,又齐齐千恩万谢地拜了又拜。简直是心潮澎湃,热泪盈眶,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主子看看,是不是金色的。 他们的心无比的火热。到了这一步,这还真不是钱的事。 尤其是小罗子,激动得不行。 他身怀一身好武艺,却不能展示出来,发挥作用,每天跟一帮其他奴才干着一样的活。 如今可以正大光明地展现自己武艺的造化,大大方方地守护桃蕊宫的安全,而不是像之前依据皇上的授命偷偷摸摸地保护两位小主。 只是心中有些奇怪,难道小主早就看出来我武术超群了?! 就像是看穿了小罗子的心理活动,江月白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惹得小罗子头皮一阵发麻,小主到底看出来什么了,是我的武艺还是我的身份?但又不能主动暴露,只好忍着。 “每个人今晚在心里好好想一想工作计划,讲讲自己所负责的这项工作的目标是什么,现在是什么个状态,存在哪些问题,今后怎么改进。明天这个时候,向我汇报!” 说到这里,江月白不由自主地笑了。这番话,好像又回到了上辈子,给下属安排工作的场景。心里有些惆怅和怀念。 做hr可比睡皇帝有趣多了。唉! 小白恨不得是小郎君,文能进体制,武能上战场。 上阵杀敌,杀杀杀!舌战群儒,突突突~ 做什么皇帝的女人啊,郁闷! 这样的话,江月白觉得只能对系统说,也只有系统能懂。 自从系统去打工后,都没有对话框自动弹出,只是每天更新个分数。都没有ai对话框。 想你了,系统君! 三个眼中发出绿光的奴才离开之后,江月白又将玉荷喊进屋谈话。 领导的心腹得要用起来。 不能特意去冷落和闲置领导心腹,像是防着领导,没有秘密都被搞得像是有秘密。也不要太用力地拍领导心腹的马屁,显得太谄媚,脊梁骨太软,容易被看低。 就把领导的心腹当成是监视器和传话筒即可。 比如现在,江月白就在春风和煦地询问玉荷留下后的情况和感受,以示重视和关心。 问她在桃蕊宫习惯不习惯,其他奴才有没有欺负她,自己会为她做主一类的。询问玉荷对刚刚参加一系列活动的感受,对玉荷的诗词和体育活动参与进行鼓励,让她不要有压力。 这些其实都是常规客套话,但场面得要做,话也必须说到位。 接着放低姿态,无比恳切地“拜托她”把一套美白的护肤品送给皇后。明明是给大领导送礼,看起来却像是请她帮忙。 要知道,自皇后娘娘离开后,玉荷就一直在为如何跟江月白开口要一套护肤品,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而发愁。东西能要到,还不给自家主子抹黑。 这下倒好,瞌睡遇到了枕头。小主竟然主动提出来,她只要应下来即可。 这让玉荷大大地松了口气,对江月白又是佩服又是感激。 做完这些,江月白便开始了每天的常规活动:读《后宫生存笔记》、背皇上写的上下两册诗集、写一天的总结。 写完这些之后,想到今后也许经常会有高层来桃蕊宫视察工作或者休闲娱乐,就需要一套规范的接待流程。 这个工作,以前归办公室主任管。但现在不是初创公司嘛,江月白便自动兼任。虽然不是专业的,但结合宫规里的一些内容,还有陈嬷嬷传授的一套经验。 江月白简单地写了几张纸,列举了不同层次领导来的接待规格,要尊卑有序得当,万不可张冠李戴,任意为之。 比如在哪里接待就坐,喝什么茶,用什么档次的茶具,准备什么点心,多少盘点心,点心碟子用哪种,要不要人捶腿扇扇子等等。 可是写完这些还觉得不满意,总觉得不够详细,不够熨帖。她好怀念学识丰富又和善敬业的陈嬷嬷。那么尽职尽责,完全可以给五星好评。 只是像陈嬷嬷这样的金牌hr,不是谁都可以请得到,见得到的。 就像一个初创小公司根本不可能请得起苹果微软这样大公司hr一样。 心中暗想,等天亮了,就托人去想办法跟陈嬷嬷搭上线。 最好等自己升职了,想办法把陈嬷嬷这样的高端人才挖过来,全权替自己打理这摊子事,也就不必像现在这样绞尽脑汁还拿不定主意。 于是把招揽陈嬷嬷的这项伟大的计划,无比郑重地写入《后宫生存笔记》。 后面又喊了素素进来伺候,带着素素过了一遍《桃蕊宫贵宾接待手册(1.0版)》,对一些细节之处做了修改完善,2.0版本火热出炉。 素素:“听说玉荷是皇后娘娘的左膀右臂,贴身宫女。如果跟奴婢们一样的标准要求,会不会得罪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素来宽宏大量,赏罚分明,”江月白笑了笑,“既然留下来照顾我,那就要真心对待。这也是真心对待的一种。没人不愿意被刮目相看的。她回去坤宁宫了,自然会念着我们的好。” 忙完这些没多会儿,皇上就突然驾到,打了江月白个措手不及。大半夜地来组织考试,考她“不合祖制,但又想做,该怎么办”的难题。 洗漱完毕之后,江月白咬着牙关,坚持学习了《房中术108式》又10式,到目前为止,她囫囵吞枣地学完了48式。 想到还有60式就头皮发麻。 可是,除了理论考试,竟然还有实践考试,让人浑身发麻! 好多动作那么高难度……掰胳膊掰腿的,真的不会断吗? 咋实践啊…… (o﹏o)非义务教育可以选修咩? 算了算了,还是洗洗睡吧。 考试的时候再说! 这个时候跟学渣们作业题目不会写,干脆上床睡觉的心态没有两样。 …… (本章完) 第89章 这威力有点过分 坤宁宫那边开着早会时,江月白这边却在试药。 她早晨迫不及待地从系统那里签收了疤痕膏和治伤膏,都是200g的大容量,很大两罐。 按照穿越来之前她的习惯,这样大罐的化妆品,她都会拆成小份放冰箱里,这样拆封后不容易坏掉。 所以,她拆封后把每种药膏分成了四罐,共计八罐。 逐一贴好标签,存在梳妆台下面的抽屉里。带着一瓶治伤膏到主殿大厅,喊来桃蕊宫的奴才们,把几层门都关好。 “你们谁敢坐到这个椅子上,拿刀在自己身上划一刀。刀口要稍微深点。我这里有瓶治伤膏想试试功效。” 江月白把手里白色的小瓶子晃了晃,桌子上放着一把银光闪闪的锋利小刀。 七个奴才们的目光先微微扫过其他人,然后齐齐地看向瓶子,都有些胆怯和犹豫,猜不透小主的心思。 这到底是试药呢,还是试胆量忠心呢? 江锦绣西殿的大宫女婉香甚至像乌龟一样缩了缩脑袋,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皇后留下的玉荷满脸的震惊和疑惑,这桃蕊宫的主子到底要干嘛,怎么动不动就要在人身上划一刀。 想到皇后布置的任务,她开始打退堂鼓。 “我来。”梁小宝第一个站出来,走上前,直接拿着桌上的刀对着左手的胳膊就划上一刀,胳膊上出现了深深一刀伤口。 干净、利落。对自己超狠。 还没划完,血就喷了出来,喷了梁小宝一脸。梁小宝身子一颤,鲜血不停地涌出,他痛得快要昏阙,却咬住牙关,坐着一动不动。 他心想总不能让女孩子去试吧,万一治不好,留下难看的伤疤就不好了。 众人光是看着喷出的血液和他的表情,就能感受到他的剧痛,看得心惊胆颤的。玉荷更是捂着嘴巴,满眼的惊恐。 这,这,这。桃蕊宫的主子吓人,奴才也好吓人啊。一言不合,就听主人的话给自己来一刀。 玉荷感觉脖子凉凉的,禁不住伸手摸了摸。 “好。”江月白对梁小宝投去欣赏和赞许的目光。 就这目光,哪怕梁小宝眼睛上都糊上了血看不分清,但觉得哪怕为小主子上刀山下火海都值得。 江月白立刻手脚麻利地先用布条把梁小宝的手臂上方扎紧,再托着梁小宝的手臂放在桌子上,迅速地把瓶里的药膏涂在伤口上。 这些在做实验前,她都演练过。 做事之麻利沉稳,让在场的奴才们心生佩服,暗暗对标。 这中间喷出的血液溅到了江月白的脸上,但她因为过于专注和紧张,压根没有注意。还是素素有眼力劲地拿着手帕帮她擦拭干净。 然后就是沉默的等待。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鲜血不再流淌,伤口不断地在眼前愈合。众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梁小宝感觉到伤口一点点地好转,不再那么疼痛,惊讶地说道: “这种药好神奇啊,先是凉凉的,后面又热热的麻麻的。” 在他们的面前,梁小宝胳膊上的伤口愈合的速度越来越快。 其他人都围在江月白和梁小宝的身边,又惊讶又好奇。 “怎么样,感觉如何?”江月白微笑着问道,内心也感到极其震撼,这系统给的玩意也太逆天了吧。 “谢小主关心。奴才感觉这伤口麻酥酥的,好像正在长肉。这药好神奇啊!” 梁小宝欣喜地答道,难以置信地望着胳膊上粉红色的伤口。血迹还在,但伤口已经几乎不在了。 他甚至感受到伤口愈合时那熟悉的像蚂蚁啃食在伤口附近的酥痒感。 “哇,天啦,这是什么药啊?眼前的伤口居然在愈合!” “太神奇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玉荷惊喜地望着江月白手里的小白瓶,“小主,难道这是天上的灵药吗?” 江月白微笑地点点头,没有解释。 婉香好奇地问道,“小主,这种药能治愈所有的外伤吗?这么神奇的话,如果胳膊断了,能接上吗?” 听得梁小宝两眼圆睁,吓了一跳。这婉香出得什么馊主意,坑人不偿命吧? 这划一刀死不了人,可要是砍断一条胳膊,能不能接得上就不好说了。 其实这也是江月白此时心里所想,只是也有几分担心,这膏名叫治伤膏,也没说是断骨膏,万一只能治外伤,岂不是白伤人一条胳膊。 哪知道,桃蕊宫里得奴才们昨晚都已经被打了鸡血,尤其三个骨干。 “小主,我来试试。”说话的是小罗子的声音。 众人扭头一看,小罗子伸出右手,摊开的手掌里正是一只断了的小手指,左手的小手指还在往地上滴血。 吓得玉荷捂着嘴向后倒退了两步。这也太狠了吧。 桃蕊宫的奴才们真是下得了狠手。她肯定下不去手。这该多疼啊。 “你这是干嘛?!” 江月白嗔怪了一句,心里却大为感动,就需要这样急领导之所急,想领导之所想的,一言不合就拿自己开刀的,柔声说道, “小罗子,你坐这边,我给你上药。” 声音是所有奴才们从未听过的温柔,如春风吹过湖面。一时间,大家多少有些羡慕小罗子。 “小事。奴才信主子。”小罗子笑了笑,听话地在椅子上端坐着。 虽然是个奴才的小指头,但江月白依然不敢马虎。 她小心地给断掉的小指在创面上涂上一层厚厚的药膏,再调整好位置和角度,比对着剩下半截手指的纹路,“小罗子,忍住点。可能会很痛。” “没问题。奴才受得住。” 小罗子笑着说,话音未落,手指却已经被主子接回原位。 原来主子刚刚跟他说话,是为了分散他注意力的。 接着江月白又喊素素帮忙,把断指的接口一圈均匀地抹上药膏。 因为不确定松开手,手指会不会掉,江月白便保持一个姿势固定住手指。 “主子,要不换我来吧。”素素见江月白整个人保持姿势住一动不动,想帮主子主动分担。 “无妨。” 江月白拒绝了素素,细心地观察着小罗子的手指,注意到断口处开始渗出了些微的血迹。 手指上几个握兵器的地方长满了厚厚的茧子,看来之前自己猜想的不错,这是个练家子,武功应该不低, “小罗子,以后办事可不能这么鲁莽。这还好院子里没有养狗,不然你这跟手指就该喂狗了。” 小罗子感受到江月白那温柔而关切的目光,这种被尊重被关注的感受让他不由地放松了下来。望向主子的眼神里,充满感激和敬仰之情。 他之前的主子,对待他们这些奴才总是高高在上,不近人情。随口一说,便可以要了一个奴才的性命。 但贤雅小主却很不一样,她是一个主子,有异常严厉不近人情的一面,但也有当下的这种细腻和温暖。 “别说剁一刀了,就是让奴才上刀山火海,奴才也绝不说二话。” 江月白赞许地点点头,“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对于旁观的奴才而言,印象中的主子一向威严冷峻、说一不二,此时见到主子温柔亲切的一面,都大为震惊和感动。 大家屏息凝视,时间过得分外漫长。 大约有了一个时辰,小罗子神色变得奇怪,他轻咬着嘴唇,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在刻意地忍耐着什么。 “主子,奴才感觉断口处好痒。” “那就对了,痒就对了,说明快好了。忍住!” 小宝站在旁边很激动地说道。他望着自己胳膊上只剩下一条淡淡粉红色印记的伤口,不敢相信刚刚还曾裂开,翻起红色的血肉。 江月白微微点头,对小罗子投去鼓励的目光,“再忍一忍。” “奴才能坚持住。”小罗子龇牙咧嘴地说,暴露了他此时强行忍耐的程度。 小宝悄悄地摁了摁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处,竟然没有血渗出来。 这是什么灵丹妙药啊,真是太神奇了! 一双双眼睛焦急地紧盯着手指的断口处,期待奇迹的发生。 伤口似乎有了生命一般,缓缓地彼此融合连接着,渐渐地消失不见,变成了一道淡淡的粉色印痕 “小宝你来。”江月白松了口气,由梁小宝接手,站起身,环视了下众人,十分严肃地说道, “素素,你去拿二两银子给小宝和小罗子,作为奖赏。药膏之事,不可向皇上、皇后、太后之外的任何人提起。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记住,背主的下场之有一个,那就是死。” 跟之前抹药时的和颜悦色判若两人。 “奴才(奴婢)记住了。”众奴才立刻齐齐跪下伏在地上,明明见证奇迹后个个十分激动,却大气都不敢出。 “散了吧。” 说完,江月白春风满面地拿着白色小瓷瓶走回里屋。 这么神奇的药膏,恐怕在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后宫,肯定大有用处。 那疤痕膏呢?是不是一样神奇? 她想起来,昨天书架砸到了皇上,头上有个小口子。 太好了,又找到可以拍几位大领导马屁的好东东了。 到时候给皇上抹上,他说不定会感动。如果再问想要点什么,不如谦虚一番一番,看看能不能提个升职加薪? 江月白心里美滋滋的,就跟楚王献和氏璧的卞河一般。只希望皇上能做楚文王,可不要做楚厉王不识货。 又想到皇后的特派员在场,打算这瓶开封了的留着自己用,再开一瓶新的分成两份,遣玉荷给皇后送去。皇后应该会很感动吧?毕竟谁还没有个磕磕碰碰呢。 捡到宝,捡到宝。 继续努力刷分! 江月白心神振奋,对美好的未来充满了向往。 刚走进里屋,身后的门便被关上,手中的瓶子却被瞬间夺了去。 求月票,求留言~ 月白与大家相约晚上八点一刻,不见不散~ ps有作者告诉我两章合一章,变成4000字有利于提高均订。但习惯了每日两更,你们是不是也习惯了我的每日陪伴呢? 爱你们哦!周末愉快~我在努力存稿呢~ (本章完) 第90章 她竟然想杀我! “谁?!” 江月白急中生智,没有高声呼叫,却十足了压低了声音,“这里是皇宫,有事好商量。我出对方价钱的双倍,只要你马上离开。” 这皇宫大院能进来的,自不是一般人。 对方一言不合,自己的小命说不定就交代在这里。前面写那么多字,背了那么多诗的心血白费了。 还是先稳住对方,保住性命再说。 江月白一边说话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一边急速判断来人所在的方向,往右手边抓去。 结果,手臂在半空中被抓住。同时听到咔哒一声,门栓挂上了。 定睛凝神一看,竟然是皇上的弟弟,六王爷!!! 糟了,塑料武功碰上了真正的高手。 他该不会是太后派来杀我的吧?还是皇上?还是哪位后妃? 难道是因为他娶沈石溪属于被逼的政治联姻,所以杀我泄愤? 还是他下湖救人落下了什么病根? 江月白脑子里飞速运转,给对手找个杀自己的理由,这样好因势利导破解。 心想,我的命也太苦了,不是被人追杀,就是被系统威胁杀我全家。看来以后绝不能救人当好人了。 便用力推臂,决定拼了! “这瓶药膏看起来不错。不如送给本王吧?” 李北弘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同时,松开手,拿着瓶子在手中细细把玩。 断指能接上的药膏,非常稀有。 之前因为特殊的机缘,他曾被高人赠送了一瓶治伤神药。但神药也需三天的时间才能令伤口愈合。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李北弘倒不觉得奇怪。 只是侠女手里的这瓶更猛更神奇。才不过一个时辰,就基本恢复原状。 这要是能大批量生产,用在战场上,肯定能大振士气,所向无敌。 李北弘自然万分喜欢。 但他更喜欢,更想要的,是人。 为何拥有这样逆天的药膏,是个有趣的迷。 但作为男人,令他更刮目相看的是,这才进宫不过几日,一帮子手下来路不清,竟然对江月白如此忠心耿耿,划伤口说划就划,手指说砍就砍。 这得是死士才会有的忠诚。 他甚至确定,如果江月白将来遇见歹人,这帮奴才里定会有人以命相救。 作为皇宫里几经生死长大的人,对忠诚这事很敏感。见过各色背主的事情太多了。 所以,他很好奇,江月白到底有什么秘诀,让手下能这么快地真正臣服于她。 马上要去边境赴任,搞明白这一点,对李北弘来说至关重要。 “六王爷,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是你皇兄的后妃。请王爷马上出去,保全你我的名声。”江月白依然压低着声音。连妾身都懒得自称了。 对方不讲规矩,她便无所顾忌。 挡我升职加薪者,都是王八蛋! 她不再隐藏自己的轻功,飞速地后退到角落里,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时她敏锐地发现,所有的窗户都已经关严实了。 看来,李北弘来了有一会儿。 应该就在自己带领一帮奴才们试药那会儿摸进来的。之前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小罗子身上,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哦?皇兄没有告诉你,本王今天上午会来找你?”李北弘把白色的瓷瓶收进衣襟中,饶有兴趣地问道。 大哥竟然没有告诉她? 有意思。是不敢还是不想呢? 江月白也愣住了,大老板竟然知道对家要来,竟然也不管? 这是什么骚操作! “有事说事。如果你是为了那治伤药,就送你了。快走!” 其实她当然知道,李北弘来肯定不是为了治伤膏,毕竟早上才在自己屋里签收的快递。李北弘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这样说就是为了岔开话题。 “如果我来,是因为我想要的是你呢?” 李北弘望着墙上挂着的字幅,吃味地说道, “挂着那幅字画是皇兄写的吧,他的字迹别人仿不来。 细雨入花枝轻颤,垂丝拂水波微荡。罗袂拂翠袜留香,顾盼生姿媚无双。暮色渐浓染脂颊,低吟娇绵添情长。朱颜如酒千杯醉,红烛落尽夜深凉。” 李北弘的声音很有磁性,念这首诗的时候又故意带有感情。 那时那日的一幕幕都涌上江月白的心头,待李北辰念完最后一句,早已满脸红霞。 “住口!” 江月白怒斥道,依然不敢大声呵斥,但眼睛里竟然毫不掩饰地喷射出杀气,这让李北弘有些意外。 她竟然想杀我! “六王爷,请你自重!你必须现在就离开这里。我是你皇兄的人,你说这番话,到底是要做什么? 你后天就要迎娶沈妹妹,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好好准备婚礼。而不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如果被人发现你在这里,我死不足惜,皇上如何自处?太后又该如何?” “本王知道你是皇上的人,但本王不在乎。只要你愿意跟本王走,本王就有办法。” 李北弘望着大哥霸气飘逸的字幅叹了口气,“昨晚我皇兄夜宿坤宁宫,凌晨叫了太医,真个''朱颜如酒千杯醉,红烛落尽夜深凉''。这首诗写得好,真应景啊。” 他早晨从母后那里听说了皇兄夜里的事情,同时听说了鞑靼使臣滋事被打。 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想必皇兄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去了坤宁宫。 “帝后琴瑟和谐难道不是很正常吗?皇后是六宫之主。我是妾,做人要知道自己的本分。你也必须知道自己的本分!” 这公司本来就是他们两个大老板的。 两个大老板晚上一起加个班谈谈工作,计划扩展业务,孵化几个子公司,不是很正常的吗? 自己作为前台小妹,难道还要去管老板和老板娘的夜生活?这不是凡人操心神仙打架? 江月白对皇帝又没有男女之情,只有打工人对工作的认真对待。 “后宫有多黑暗多残酷,你刚进宫还不清楚。你要跟无数女子去争一分宠爱,甚至可能会因此丢掉性命,”李北弘想起小时候见识到父皇后妃们年轻而凄惨的尸身,心中有些惆怅。 “你这样的女子,就不该明珠蒙尘,在这深宫里蹉跎岁月。本王愿意娶你为正妃,而不是做妾。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离开这宫外,过逍遥一世的生活。难道这样的生活,不是更适合你吗?” 老板的兄弟兼股东竟然公开来挖墙角,说要拉着自己一起离开公司去创业,许诺公司合伙人位置。竟然还告诉自己老板知道他来挖人。 不得不说,这套说辞还挺有吸引力,敏锐地抓住了我方的痛点。 说得天花乱坠,全是画饼,你这公司八字没一撇,还是民营,哪能跟全国最大最牛的央企比? 想什么呢? 我这样的铁血打工人在最牛的央企混得正风生水起,跟老板和老板娘都打得火热,怎么可能跳槽? 不过大领导默认自家兄弟来直接来挖人,情况有点不妙啊。 只能说明老板在放手一搏,考验人! 人生无奈的地方很多,而我,只是不想屈服! (本章完) 第91章 项目越难越有意思 皇上放手让他皇弟单独来见自己,给足了空间,留足了面子和信任。就是把难题扔给了自己。 看来今天躲不过去了,该谈的还是得谈。 那就当成谈判项目来整:某猎头公司贸然来访,要挖本hr去对方公司任职,对方明明是个皮包公司却过于嚣张,竟然到公司办公室来谈。 大老板不想出面显得自己格局小,直接藐视对方,完全授权给hr处理。 今天正是借项目表忠心的最佳机会。作为新人如果有这样的机会,一定要牢牢抓住。 看看整本《资治通鉴》,不管在哪里,忠心在领导心中永远排第一位。道德、能力、品行等等都靠后。 能力强不够忠诚的用作工具人,物尽其用;忠心耿耿能力一般的用作心腹,好好安排。 江月白立刻在心里定好了今天的谈判基调:毫不犹豫地拒绝,坚定不移地表忠心。 职场大忌就是两面三刀,反复横跳。 江月白拔下头上的发钗,攥在手心,紧盯着李北弘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 “大逆不道,一派胡言!我再说一遍,我是你皇兄的后妃。我敬你是皇上的弟弟,但如果你再说大逆不道的话,你我生死相见!” 让我跳槽那是不可能的! 面对江月白冰凉的话语,李北弘一时语塞, “本王知道你聪慧,想一步步往上走。可你是商人女,没有背景,可谓难上加难。后宫争斗的惨烈,你有所不知。” “我已经知道了。滚!”江月白不耐烦地说道。 见江月白说出“滚”字,李北弘心里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没想到江月白拒绝得这么干脆,可却还是不死心: “本王绝不会伤害你,勉强你。本王只是.只是想跟你聊聊。聊完,本王就……滚……” 我前途一片光明,跳鬼的槽啊! “你我之间,无话可聊。” 江月白把簪子比着颈项,倒退着摸到窗户底下。准备万一对方动手,她就真只能逃跑或者拼命,二选一。 李北弘不甘心地继续追问道:“你到底喜欢我哥他什么?皇位???” “不,我爱的是他这个人。” “是的,永远忠于他的志,永不背叛的志!你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了。我想,你肯定不愿意让你皇兄蒙羞吧?皇后的大宫女玉荷就在外面。” 江月白的回答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他是我老板,有上进心,性格好,容易哄,不变态。 做好业务,吹彩虹屁,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他这个人有什么好?” “皇上他什么都好!”江月白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口气依然很不耐烦。 给大办公室、一言不合就发福利、关心下属的身心健康、不勉强人带病加班,这样的好老板,去哪里找? “我不信。你就是因为他的皇位。”李北弘语气酸酸的,明显底气不足。 有皇位跟没皇位的就是不一样。 天下谁人不爱皇位呢? 自欺欺人地声称自己不想要皇位,想躺平,不想受束缚,不想尔虞我诈,不想活得太累。 本质上,不过是能力配不上野心,干不过大哥。 江月白望着墙上的字画,心想你咬定我是因为编制,你肯定是对的。 图单位有编制又不可耻。 铁饭碗谁不爱呢? 公司有前途,老板有才华有胸襟有野心,我当然不可能跳槽,但说出来就是, “你错了,我就是爱慕皇上,爱慕他的才华,他的胸襟气度。他是他,他不是任何人。” 关键他确实是皇上,皇位在屁股底下坐着,而不是你说的假设。 “可你怎么知道本王就没有才华呢?本王也写了好多诗。不信给你看!” 李北弘早已料到这点,因为他从母后那里听说了,殿试时江月白与皇兄七步成诗的传奇经历。 从一个白色布囊中拿出厚厚一沓,八本小册子,急冲冲地抱在一起,飞身到江月白对面。 双手捧出一摞的诗集,十分虔诚地递给江月白。 看来,对方为了挖墙角,做的准备工作还挺充分。 他迫不及待地把最得意的几首指给她看,江月白却避开身子,根本不屑一顾。 无比冷淡地说道,“你写得好与不好,都没有意义。在臣妾心中,皇上的诗永远排第一。我就喜欢皇上这款。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根本无法勉强。” 我就对第一大央企感兴趣。其他公司许诺的工资职位再高我瞧不上。 吟诗作赋很多时候就跟信活f、信王大师一样,不过是个媒介,是门槛,是纽带,以此形成个高端圈子,勾兑起来显得比较风雅。 很多领导喜欢写写画画,经常组织和参加些高级别的风雅活动,很多时候便是如此。 李北弘只感觉心碎了一地,他自以为傲的诗歌竟然在江月白这里不值一提,依然不死心地问道, “如果有天你遇到一个更有才华的人,你会喜欢他吗?” 这其实也是李北辰最关心的问题。 “不。皇上不仅仅是有才华,他还很有人格魅力,他待我跟别人不一样。他尊重我,从不勉强我。” 江月白款款说出这句话时,无比地真诚。她想起来皇上疯狂在她身上盖章的那一天,突然明白了原由。 原来如此。 就像小孩子,害怕别人会把好吃的吃掉,会在上面咬一口,甚至舔上一口,通过恶心别人来捍卫自己的所有权。 “皇兄这样对你,本王也可以这样对你。只要你嫁给本王,本王会给你想要的尊重和自由。皇兄他顾忌的东西太多。”李北弘步步逼近江月白。 “住口!” 江月白愤怒之下,扬起手,重重地给了他一耳光。 脆生生的“啪”一声,把屋里屋外的人都给打愣住了。 她还真敢!!! “滚!你现在就是在勉强我。”说着江月白把金簪锋利的一头对准自己的颈项,“我只能死在你面前,以死明志。” “明什么志?你真地、如此地” 李北弘心中一惊,眼见着江月白洁白的颈项上汩汩地流出血来,顿时十分慌张,他知道如果把江月白逼到绝处,她会毫不留情地下手。 人生狗血的地方很多。我们只需一笑而过! (本章完) 第92章 新欢治百病 江月白很担心有人会突然闯进来,那样多少张嘴都说不清。 根据宫规,妃子私通罪行,会被五马分尸、挫骨扬灰。搞不好,还会诛九族。 “你都不在乎,我更不在乎。” 李北弘身体里的戏精在蹦跶,其实他已经知道了答案,只不过还在垂死挣扎。 “不,你在乎。他是你的亲哥哥,你们一起走到了今天。你在乎他!你如果不想逼死我,你就走!马上走!我倒数三声……” “本王再问你一次,你真不愿意跟本王走吗?” “闭嘴,再说一遍,不愿意!你若敢背叛皇上,从今往后就是你死我活的敌人!” 语气的愤怒和决绝,让人心神震撼。 江月白忽而从气愤转为深情,“我只想与皇上在一起,无论名分,我便心满意足,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要。” 见李北弘捂着脸,沉默不语,知道谈判方已被自己打败,不过还在做最后挣扎而已,江月白继续补刀, “读圣贤书,所为何事?修身立言,志存忠孝。儿女情长,格局太小! 皇上不顾自己的颜面,允许你来见我,跟我说这些虎狼之词,大逆不道之话。你觉得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他把你们之间的兄弟情谊看得比颜面更重要。你所说的话哪里对得住你大哥?忠孝仁义你哪一点符合?!” “你说这些话真的很像他。” 李北弘幽幽地叹了口气,“本王果然没看错人。你赶紧止血。心愿已了,本王这就走。” 他此时心里突然有种感觉,大哥之所以是大哥,是因为他被大嫂选中。 (/_\)大怨种 江月白心里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对于她而言,那就是项目谈判终于谈成功了,圆满完成任务。 江月白舒了口气,但簪子依然扎在肉里,“新欢治百病。送客!” “竟然不留本王喝杯茶。” 话既然说开了,李北弘也是个洒脱的,便笑嘻嘻地说道, “那本王与沈姑娘的喜酒,女侠可一定要赏脸来喝!毕竟女侠是红娘,没有女侠就没有这段姻缘。这是请柬,拿好了!告辞!” 这. (x) 说着,李北弘随手撂下红彤彤的请柬。随手推开后面的一扇小窗,熟练地飞了出去,瞬间不见踪迹。 江月白无语地望着手中的请柬,还有地上一堆李北弘没带走的诗集。 这还真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这个老六有东西。 假如真说开后,潇洒地放手,倒不失为真君子。 李北弘前脚刚走,后脚便响起一阵细碎的敲门声。 好险! 江月白把请柬压在枕头底下,从抽屉里拿出一瓶治伤膏,抹在伤口上。又系了条丝巾从脖子处遮住上身,才去开门。 开门一看,是皇后的大宫女玉荷。 见玉荷姑娘支支吾吾地欲言又止的样子,江月白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无非就是见识了治伤膏的神奇,想为皇后讨要点,回去之后好交差。 帮人不要自己主动提,要对方提。对方提,才叫帮忙。 自己提,固然善良,但显得卑微、喜欢多管闲事,容易养出白眼狼。 “玉荷姑娘找我有事?” “唔,奴婢见过贤雅小主,”玉荷姑娘施礼之后,酝酿了一番,终于鼓起勇气问道,“贤雅小主,那个治伤膏能不能送给皇后一些。” 说完,眼神还往屋子里瞟了瞟。 江月白很客气地说道,“玉荷,这个治伤膏极其珍贵。本小主也只有一瓶,一直想着要送给皇上。” 她以为玉荷作为皇后的贴身宫女,单纯见到好东西,就想搞一点过去送给领导拍马屁。 关上门后,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出一瓶治伤膏,往桌子上的一个空瓶里倒出来一些,再擦净边缘,伪装成一瓶未开封的新药。反正没人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 江月白走到门口时,手里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紫檀木盒子,外面还用红色细绳做了捆绑,用以保证不会打开的同时,装点得非常喜庆。 “小罗子,你过来。陪玉荷姑娘去一趟坤宁宫。”江月白吩咐完,双手将盒子小心翼翼地交到玉荷手里,笑着说, “玉荷姑娘,那就拜托玉荷姑娘了。如果路上有人问起,就说是本小主送给皇后的回礼。拜托玉荷姑娘在皇后娘娘面前替本小主多美言几句。” “小主折杀奴婢了。奴婢还想小主以后在皇后娘娘面前多美言奴婢几句呢。” 其实在后宫里,皇后的贴身大宫女的地位比不受宠的妃子都高,所以玉荷姑娘若不是在江月白这里,其实也会端着架子,拿捏其他人的。 江月白一听玉荷这话,妥了。正目送小罗子和玉荷离开,门口却恰好走进来两个人。 一个是妹妹,另一个却是夏嫔。趁着小罗子和玉荷向两位主子见礼,江月白快步闪进屋子,脱掉衣服,拆掉挽着的发簪,在床上躺下。 不用猜,肯定是为了皇上的诗集而来。这皇上的诗集是个烫手山芋。 运用得好,可以快速地刷一波人缘,但运用得不好,很容易结仇结怨。 虽然在宫中里需要是博得皇上的欢心,本质上跟所有的妃子都是竞争关系。 何况已经加入了皇后的队伍,对夏嫔这样站队李惠妃的不必刻意讨好,但也不必处处树敌,惹人记恨,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果然过了一会儿,素素急匆匆地跑进屋子里来,“主子,起来喝药了。夏嫔娘娘跟着锦绣小主一起回来,夏嫔教训了小罗子,锦绣小主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素素瞧见地上一堆书,便随手收拾起来,整整齐齐放在书架上。 江月白点了点头,并不担心。 她这两天已经给桃蕊宫的奴才们开过小会,仔细交代过了,接待各种来客的基本规矩。 其中就包括如果其他嫔妃对他们故意进行非难,必须无条件保持打不还手,骂不还嘴。免得落了口实。 但一定要记得派人找借口或者偷偷来通风送信。不要做傻子,闷声挨揍。 “没有。”素素应道。 自家小主怕是传说中的诸葛先生吧,如此神机妙算,都提前做好了准备。 “那就没事。你一会儿就去接引夏嫔娘娘进来,顺便把药碗端过来。”江月白吩咐道。 算了下:今天是好日子,宜投月票给月白。 哈哈哈~求月票,求推荐票,求留言~ 明天依然老时间见哦。 (本章完) 第93章 大女人能屈能伸 江月白开始做准备,快速进入状态。 先取消宫斗系统的静音模式,这样能够从系统播报宫斗积分变化,知道对方的心理活动变化。 再故意地把头发披散开,再弄乱些,多些碎发留在鬓前,半遮住自己的脸庞,再斜靠在床边,抹了点珍珠粉在嘴唇上,让嘴唇看起来更苍白干燥,一副妹妹锦绣的病娇美人模样。 过了好一会,素素在门口唱念道。 “夏嫔娘娘驾到。” 人还未进门,一缕香风先钻了进来。 那是很清新的荷花香味,带入夏天的气息,让人充满了喜悦和向往。 荷花香味在现代香水里,属于水生香味,自成一派,属于很有识别度的香气。 这才春天,却已经用上荷花味的熏香,想必夏嫔爱极了荷花,是个清高冷傲的女子,更懂得用别致的香味吸引人。 夏嫔款款而入。 年纪二十出头,身姿纤细,柳叶眉配柳叶眼,浑身上下明显的一股子傲气和贵气,很有辨识度。 她进门一眼就望见了迎面挂在墙上的字幅。 “七八巡盏见浮沉,三两对答问初心。从来鹄雀同舟济,相逢一见是故人。” 字体点画爽利挺秀,骨力遒劲,气势非凡,一看就不是凡品。 她猜测假如不是江常在的笔迹,便更有可能是皇上的亲笔。 震惊之余,心生羡慕和妒嫉。为何皇上对她如此厚爱?只因她会吟诗作赋? 为何惠妃娘娘书法造诣如此之深,哪怕曾经得过皇上的宠爱,却从未在惠妃娘娘宫里见过皇上的真迹? 【宫斗积分+200,最新宫斗积分8500分】 【备注:高位妃嫔夏嫔对小主的[获得皇上赐字]产生强烈的嫉妒之心】 经过红木镂空雕花的屏风,进入内室,又见壁上挂着一副字画。这幅字里的筋骨依然是柳体,行笔之处却多了许多柔和婉转。 而字幅里的八句诗,一句句地像挖掘机般将自己的心挖出了一个个大坑。 “细雨入花枝轻颤,垂丝拂水波微荡。罗袂拂翠袜留香,顾盼生姿媚无双。暮色渐浓染脂颊,低吟娇绵添情长。朱颜如酒千杯醉,红烛落尽夜深凉。” 呵,罗袂拂翠袜留香! 呵,低吟娇绵添情长! 呵,红烛落尽夜深凉! 怎么这么不要脸!!!! 夏嫔已经人事,不是懵懂少女,懂得诗中描绘的乐趣,画面过于旖旎,令她不禁瞬间红了面颊。 很多时候,对于很多香艳的文字和图片,有经验的跟没经验的,看到时的反应完全不同。 这是说眼前这江月白竟然敢不顾太后旨意,已经跟皇上暗渡款曲了? 还有如此孟浪不知羞耻的闺房之词,怎么能如此堂而皇之挂在墙上呢? 真不要脸! 这玩意让人酸到,感觉都酸进扁桃体里去了。 【宫斗积分+300,最新宫斗积分8800分】 【备注:高位妃嫔夏嫔对小主的[与皇上暗渡款曲]产生强烈的嫉妒之心】 这不是飞来横锅嘛。 臣妾冤啊,哪有跟皇上暗通款曲啊,背了这么大个锅,招了这么大的仇恨,只希望满10000分时系统奖励能给力点。 江月白假装虚弱无比,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却起不来。素素默契地快步走到床边,服侍着小主坐起身,简单整理好衣衫。 皇上非要挂的,我有什么办法?! 我说不合适,皇上非说内屋是闺房,闺房就该有闺房的样子,这是乐趣。 一般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夏嫔应该关切地说,“不用不用,贤雅常在既然病了,就该好好躺着,不用拘礼了。” 此时,夏嫔正在气头上,便就假装没看见,四处打量着这间屋子。 常在算老几? 数量不定,要多少有多少,根本不算正式册封的编制? 这才来几天? 谁给的勇气住一宫主位? 就算自己,哪怕去年冬天晋级嫔位,都没有被批准入住主殿,依然住在偏殿。 怪不得下人一个个都没规矩,早就该好好教训的。 一个普通职员,怎么就配独立向阳大办公室?!屋里挂着大领导的亲笔题诗! 桌子上还摆着大老板私下赠与的自版书籍! 这公司很多中高层都没有的待遇。 想想就好气,好不公平! 果然没有对比,就不会难受。 这玩意让人酸到,感觉都酸到骨头缝里去了。 注意到夏嫔面部因为酸发生的形变,江月白只当没看见。 这没有办法。 职场如战场。没法让每个人都开心,领导开心,自己开心最重要。 从她决定遵循两位领导的好意,搬进桃蕊宫主殿这间宽敞明亮的大办公室开始,她便做好了面对同事的嫉妒和恶意。 无非就是中高层见自己得了大领导器重,心里不舒服,通过罚站来耍威风。 得要摆清自己的位置。虽然得了超标的办公条件,但不管怎样在公司职级系统里还是个普通员工。 中高层来砸场子,该受着就得受着。 这对职场打工人算什么?! 多少名场面都见过,咱就接着! 所以江月白悄悄地用眼神拒绝了妹妹来扶自己,松开素素的手,保质保量地朝夏嫔屈膝弯腰行礼,低着头道,“妹妹江常在参见夏嫔娘娘,夏嫔娘娘吉祥。” 言语里都是恭敬。 “这幅字,本宫瞧着是行家写的。”夏嫔假装没看出来字画的特别之处。 “回姐姐,是皇上赐的。” 这话听着夏嫔心头一寒,酸菜腌了几大坛,又淡声说道, “这群奴才怕不是欺负妹妹是新人,心软好说话,一个个都没规矩。刚刚姐姐进门时,替你教训了一二,让这些奴才们以后在妹妹面前不敢造次。” 夏嫔一边说着,一边在屋子里四处转悠,心里感叹,这主殿真气派啊。 【宫斗积分+200,最新宫斗积分9000分】 【备注:高位妃嫔夏嫔对小主的[越级住进主殿]产生强烈的嫉妒之心】 中层领导跑来找前台的麻烦,又不敢直接打前台,只好拿她的阿猫阿狗出气。 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扯一堆理由。 “妹妹谢姐姐这么远过来看望,还帮妹妹教训奴才,姐姐费心了。白桃,还不赶紧给夏嫔娘娘沏茶。” 江月白借着喊白桃去给夏嫔沏茶,直接岔开了这个话题。 心中暗想,小宝怕不是按照自己的吩咐,以不方便见客为由拦住夏嫔,却被夏嫔一通打骂教训了。 夏嫔心有不悦,冷哼一声,却不叫江月白起身,走到墙边的书架,随手拿起一本,淡声问道: “那书架上可是皇上的诗词?可否借给本宫看看?” 书册中的字体飘逸俊秀中有风骨,自是上乘之作,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达到的水平。 原来皇上每一种字体都写得如此好看。这让夏嫔心中好生赞叹,对皇上的仰慕之情愈发浓烈。 江月白继续保持标准的请安姿势,不敢有丝毫懈怠。 大女人能屈能伸,位置低就别矫情。 望向夏嫔手中的书册,还有书架上余下的诗集,江月白心中有些发慌。 夏嫔来得过于突然,还未来得及处理李北弘的诗集。 谁知道里面写了啥,是不是淫词艳曲,里面有没有夹情书或者银票的…… 但很快镇定下来,心中有了应对之法,恭敬地答道:“回夏嫔娘娘。皇上的《偶思集》在臣妾的书桌上。素素,还不赶紧拿给夏嫔娘娘过目?” 调虎离山之计先用上,尽快让夏嫔先放下手中诗集再说。 见婢女素素麻溜地去书桌上取书,夏嫔更加暗自得意。 果然没有家世背景,就是好拿捏。 稍微拿乔一下,就把这种小常在吓得半死。 宫里最讲究尊卑有序,出身门第,你再怎么有心机争宠,也还不过是个商人之女小常在而已。 果然自信就是比出来的。 “那这本呢?这本是这两天皇上赏赐的么?”夏嫔扬了扬手中的诗集。 一张小纸条飘然落下。 (本章完) 第94章 心机女的克星 “这本.”江月白一时语塞,盯着地上的小纸条心里那个着急。 一句谎言需要上万条谎言才能圆上。能不撒谎就尽量不要撒谎。 要撒谎,就一定要想好了如何真掺假。 这一瞬间,她还想不好说这个诗集到底是谁的。 小纸条里写了什么呢,有没有署上六王爷的名字。要是有,真是说不清楚了。 皇上和六王爷显然私下达成了某种交易,但这种大领导的私事,哪能放到台面上,摊开来说。 怎么办?怎么办? 江月白低着头欲言又止,站不稳摇摇晃晃的模样,被夏嫔误解为,这排小册子明明是皇上再次赐下的,只是江月白不愿意分享。 “锦绣,你把纸条给本宫捡起来拿给本宫。” 夏嫔瞟了一眼纤弱的锦绣,正好也磋磨下。昨天她穿着皇后华贵衣裙的那番惊艳,此时想起格外难受。 就她?一个答应,也配穿定制限量款高奢? 这句话听在江月白心中,咯噔一下。 看来老虎不中计,还张开大嘴,要吃人。 可惜咱不是武松,有那本事,直接打大老虎。打老虎这事,只能高层三大巨头下手。 江锦绣见夏嫔竟然欺负姐姐一个病人,正要出声为姐姐鸣不平,但江月白一个眼色过来,强忍着不敢轻举妄动。 江月白半蹲着抓起地上的纸条,装作把纸条弄平整的样子,飞速地浏览了上面的内容,递给了江锦绣,示意她递给夏嫔。 谁知夏嫔拿着诗集,假装慢慢翻看,故意装没看见。 江月白替妹妹捡纸条,夏嫔压根没当回事,毕竟在她眼里,这姐姐日常就很宠着护着妹妹。 夏嫔原本是个孤高清傲的性子,此时在三个人的房间里,自信心奇妙地膨胀,她找到了平日里陈妃、李惠妃等高管高高在上的感觉。 她恋恋不舍地把诗集放回书架上,故意忽视江锦绣呈上来的纸条,顺手接过素素呈上来的《偶思集》。 瞬间被精致的淡蓝封面所镇住。 真是精美啊!再翻开,里面的小楷整齐美观,一丝不苟,气度不凡。 “皇上的书法水平真是让人惊叹!”夏嫔一边翻看,一边禁不住赞叹道。 听到夏嫔把姐姐的字迹当成皇上的字迹来膜拜赞叹,江锦绣强行技术性地憋住笑意,拼命回忆姐姐抓着自己大半夜练礼仪的悲惨经历。 我可是再好笑也不会笑的,除非憋不住。 不好意思,真快要憋不住了。 “噗”地一下,江锦绣便笑出声来,却被夏嫔的一声呵斥及时止住。 夏嫔瞥了江锦绣一眼,端着声音,徐徐说道, “你怎地还笑得出来?跟本宫说说,你在笑什么?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给高位娘娘递东西,要双手以示尊敬。教习嬷嬷没有教你们吗?” “是,谨遵夏嫔娘娘教诲。臣妾只是开心,对,开心,臣妾开心的时候就喜欢这样笑……” 真的好好笑哦。 江锦绣脸上的笑意忍不住,只能强制憋住声音,但话里话外哪里掩饰得住即将爆炸的笑意。 就差咯咯咯了。 余光看向姐姐。她怎么看起来面无表情,淡定得很,竟然一点都没有笑。 “开心就会大笑?是哪个嬷嬷教你们的规矩,教成如此这般?真是笑话。本宫回头要去问问,嬷嬷是怎么教你们的。” 江锦绣听到这句,瞬间意识到又闯祸了,立马笑不出来,低着头不敢看姐姐。 “听闻皇上素来喜欢礼仪周到,知书达理的女子。想必妹妹还不熟悉宫中礼仪,不如让我的侍女秋月给你示范下。” 秋月立即领会,略有迟疑,福了福身子,选择按照自家主子的要求,说了声:“请小主看好了。” 说完拿起纸条按照奴才向主子递送东西的礼仪示范了一遍,再把纸条还给江锦绣手里。 可江锦绣不是奴才,不用行如此大礼。这夏嫔无非就是故意折杀下她们,出口心中的怨气。 江锦绣虽然脑回路清奇,但也不是傻子,便柔柔弱弱地说道: “夏嫔娘娘,秋月做的臣妾看不明白,好难啊。臣妾太笨了,你慢慢地来演示,做得慢一点,臣妾一定要好好学,变得跟您一样标准,这样行吗?” 这天真无邪又诚恳的样子,让夏嫔到嘴斥责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她再坚持让秋月重新教一次,就显得自己档次太低了。 当然,她自己绝不可能亲自下场教。 “那便以后再找你们的教习嬷嬷重修一遍吧!”夏嫔没好气地说道。 江锦绣想到昨晚姐姐还说想请陈嬷嬷来桃蕊宫,跟她详细请教如何得体接待主子和小主们,帮忙制定一套完整详细的接待方案。 这夏嫔姐姐真是太好了! 便两眼放光地望着夏嫔: “哇,夏姐姐,您这是想我们请陈嬷嬷到我们桃蕊宫里来培训礼仪吗?太好了!从今往后,我们都能跟着陈嬷嬷学习,一定不会辜负您对我们的期望。您真的好关心我们这些小妹妹,我们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江锦绣不同寻常的一番话,把夏嫔整不会了。这怕不是专门来克她的吧! 明明责备的话,怎么到江锦绣这里就成了大恩大德?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不该很害怕教习嬷嬷再来教一遍规矩吗?怎么还赶着上旗杆了?! 自己又不是皇后,何德何能能安排陈嬷嬷来桃蕊宫?! 不过是借机教训一番,竟然被对方反客为主,当成承诺说出来,这不是把自己架起来当烤串还要加孜然粉辣椒粉吗? 还要感谢自己的关心,这是故意加芥末,冲鼻子还掉眼泪啊。 夏嫔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便不咸不淡地说道,“让陈嬷嬷再来教习一遍可是大事,需要皇后娘娘来做主,还是以后再说吧。” “夏嫔娘娘仁慈才不怪罪,臣妾很怕不懂规矩,今后触怒贵人。恳请夏嫔娘娘帮忙跟皇后娘娘提一提陈嬷嬷的事情。妹妹先行谢过了。” 说完,江锦绣感恩戴德地盈盈一拜,其模样无比真诚,拜完后一脸得意地用余光看向姐姐。 意思是,姐姐你看,妹妹是不是很能干。 江月白被妹妹的一套说法也惊呆了,露出点点笑意。没想到妹妹脑回路清新,简直是心机女的天选克星。 为小机灵鬼点个赞! 夏嫔望着江锦绣,直感觉头晕眼花,感觉很不对劲。就像给猛兽放的捕兽夹,结果一抬脚把自己给夹住了,鲜血淋漓还动弹不得。 心里有些发堵,尬得只好以沉默回应。 “江锦绣,你先把纸条拿给本宫!” 友友,你知道吗?你的订阅、投票和留言是对我莫大的支持和肯定。 感谢各位订阅和投票书友们! 我们明天见~ (本章完) 第95章 江锦绣双手一直捧着,还好被姐姐拉练了几天太极,尽管如此,还是酸得要命。 苦着一张小脸,不情不愿地捧给夏嫔。 江月白心疼地望着妹妹,心里骂道,这个夏嫔,好大的官威啊。你且等着。 纸条上只是一句名诗。 “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江月白刚刚已经抢先看过,所以此时很淡定。在那一瞬间,她已经想好了,假如是情诗,她的应对方案,只是现在用不上了。 夏嫔捏着纸条,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她出身于书香门第,知道这是白居易的《琵琶行》里的句子。巧的是,这句诗包含了江月白三个字,意境十分的悠远空旷。 她明明只是商人之女!为何父母起了这么个有意境有来处的名字? 夏嫔的名字叫夏明月,也是月亮,她以前觉得夏明月特别大气端庄,属于有至少贵妃级别的逼格,甚是引以为傲。 只是她怎么觉着就这一句诗立分高下,显得夏明月这名字过于直白,而江月白如此优雅含蓄? 皇上竟然特意写了这么张纸条,意思自然是喜欢这名字,把这名字放在了心上。 夏嫔越想越气。 可这江氏两姐妹谨小慎微,根本不炸裂,骨头软得很,根本找不到更多可以出气的地方。 来日方长,今天先把这本什么《偶思集》借去再说。 【宫斗积分+300,最新宫斗积分9300分】 【备注:高位妃嫔夏嫔对小主的[名字讲究]产生强烈的嫉妒之心】 江月白心想:啥???这也太容易嫉妒了吧?看来以后要跟这位夏嫔多接触,逮着她多刷分。威胁不大,气性大得很。 便开口淡声问道:“夏嫔娘娘,纸条可是有何不妥?” “皇上写的,自然都是极好的。”夏嫔捏着纸条恨不得撕碎了揉烂了,可又不敢,便没好气地说道:“一个常在住主殿可不合规矩,主殿都得要嫔位以上资格。趁着生病,好好享受着这待遇吧。” 【宫斗积分+100,最新宫斗积分9400分】 【备注:高位妃嫔夏嫔对小主的[合法暂住主殿]产生强烈的嫉妒之心】 话音未落,江月白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摇晃,额上渗出的汗珠,看起来像是被夏嫔的话给严重打击到,支撑不住要晕倒。 姐姐还是病人啊!这个夏嫔太过分了吧?皇后娘娘都不敢这么对待。 “姐姐,你没事吧!我来扶你!” 江锦绣眼里只有姐姐,在她心里天大地大,都没有姐姐的安危大。哪怕因此受罚,她也不能看着姐姐被欺负。 “锦绣,不,不要紧。夏嫔娘娘对臣妾这般关心,臣妾实在感动又惶恐。” 傻孩子。别部门领导正想找茬发脾气呢,你这还往枪口上撞。夏嫔这都是抄陈淑妃整人的作业,没事就在请安上折腾人。 你姐身体好,底盘牢,体力不支晕倒的病态都是故意装给对方看的。 老师罚站,学生如果不体现痛苦和悔恨之意,让老师有成效感,怎么会放过呢? 夏嫔显然有点吓到了,也不敢做太过分,便假装随意地拨动了下头上凤钗上的流苏,移开视线,假装很歉意地说道: “哎呀妹妹,快快起来!本宫刚刚不是说过了,妹妹请起么。刚看到皇上的诗集实在太喜欢,害妹妹受苦了。皇上的这本诗集借给姐姐看个三五日可好?” 夏嫔心想,借走了,其他人便没法借了。能少一个竞争对手便少一个。 假若能借着三五日,应该差不多可以抄写一份出来,自己留着。还能把抄写本子当做筹码跟李惠妃做交易。就她对李惠妃的了解,断不会主动来讨要。 夏嫔在盘算着,江月白在心里骂着:你说了个鬼,居高临下耍威风耍了半天,装什么装,大蒜装什么大葱。 即使如此,江月白神色如一,看不出来任何愤怒。 恰好白桃端着上好的碧螺春过来,她便温柔地说道,“姐姐好不容易来一次,坐下来喝杯茶再走吧。” 江月白被磋磨后还这般讨好让夏嫔感到意外,但又很受用,一直绷着的脸也稍稍缓和了许多,才发现脸竟然绷得有些僵硬。 哪知道江月白递送茶水时,两人没有交接好,茶水直接泼在手上。 茶杯滚落在地上,碎成碎片。 江月白葱白般白皙的手立刻红肿了一小片,因为吃痛,“呲”了一声。 夏嫔手上也红肿了一大片,眼看就要起水泡,惊慌地喊道,“快,快拿烫伤膏来。江氏,怎么这么不小心!罚你抄《宫规》十遍,《心经》十遍!” 夏嫔终究只是照猫画虎,学陈淑妃学了个皮毛,完全没有她张扬跋扈的劲儿,若是这会儿烫着了陈淑妃,一耳刮子直接呼过去,出口气再说。 说不定要先斩后奏,直接赏赐一丈红。 【宫斗积分+200,最新宫斗积分9600分】 【备注:高位妃嫔夏嫔对小主的[故意伤人]产生强烈的愤恨之心】 “姐姐,你没事吧?!”江锦绣正要问早上的药膏在哪里,快涂药膏。江月白摇了摇头,“快去看看夏嫔娘娘如何了。” “快拿烫伤膏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这要是留下疤痕可怎么办?江氏你是不是故意的?”夏嫔焦急地问道,盯着江月白烫起水泡的一双白白嫩嫩的柔荑,生气加倍。 怕不是暗地里报复我让她行礼久了。 只是这女人报复也太下得去手了,伤敌一千,敢自损八百。 【宫斗积分+200,最新宫斗积分9800分】 【备注:高位妃嫔夏嫔对小主的[皮肤白嫩]产生强烈的愤恨之心】 还差200分,就满1万分拿奖励,得加把劲! “娘娘恕罪,我们宫里没有烫伤膏。娘娘您看,臣妾的手也烫伤了一大片,怎会是故意的,”江月白委屈地说道,“白桃,你快去取麻油来!夏嫔娘娘,您别担心。我们江南那边烫着了,抹点麻油就好,不会留疤痕的。” 真不是故意的,确实是没交接好。 我们桃蕊宫没有烫伤膏,但是有治伤膏和疤痕膏。 但这么宝贝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显露于人前?财不外露,永远是保命神器。再说,自己又不是从圣母玛利亚学院毕业的。 “抹麻油可以不留疤痕?”夏嫔半信半疑地打量着江月白的另一只白嫩嫩的小手,确实一点疤痕都没有。 难道用麻油真的可以治好烫伤,不留疤?她从小用的烫伤膏,没有用过民间的这种土方子。 “真的!再涂点生姜汁效果更好。” 江月白诚恳地点头。当然要想效果更好,需要抹点疤痕膏。 说完,淡定地接过素素递来的麻油,一层又一层地涂抹在手上。 她深谙人性:夏嫔即使现在不信自己的话,回自己宫里后,大概率会抱着侥幸心理试试看。 “夏嫔娘娘,您要不要也来点麻油?”江月白一脸的真诚。 上辈子在村里都这么治烫伤的,不骗人。 (本章完) 第120章 惠妃娘娘视察桃蕊宫(1) 这边,李惠妃的步辇进入桃蕊宫后,看到场景,画风清奇。 两大树西府海棠花如漫天云霞般印入眼帘,树树繁花,朵朵娇妍。白色如玉的花瓣在顶端晕染出娇嫩的粉色,像美人脸颊的红晕,娇艳欲滴。 令人震撼,令人心动。 徐福海的干儿子小姚子,正在催两个小太监抬着一口大缸往桃蕊宫里进。 四个小太监扛着一口大箱子,跟着个厨师打扮的人匆匆往耳房那边赶,空地上放着几个竹笼子,里面似乎有禽类叫声。 视线尽头,一块空地上,几个太监似乎在翻土,做篱笆。 这是要干嘛? 李惠妃眯着眼睛,好奇地打量。 能动这么大的阵仗,想必是皇上的旨意。那厨子自然是给小厨房配备的。 这里住着的两位,一位不过常在,一个不过答应,就给配上嫔位以上才具备资格申请的小厨房? 这明显给予了超级别待遇! 心中泛起的酸味,相当于吃了一百颗柠檬。 李惠妃心情复杂,刚刚沉浸在被英雄救美的感动中,此时感觉又不好了。 小姚子远远望见李惠妃的步辇时,一路小跑过来,点头哈腰地喊全体奴才放下手中的活,行礼请安。 “奴才们给惠妃娘娘请安。” 李惠妃停下步辇,淡声说道,“都起来吧。小姚子,本宫有话问你。” “是,惠妃娘娘。” 小姚子便一路跟着李惠妃往东殿走。 听到了梁小宝的通传,江锦绣带着几个嫔妃从西殿跑出来拜见李惠妃。 这些妃嫔里有钱贵人、苏常在、姜答应、万答应、方选侍、魏选侍 这几个八竿子打不着,根本凑不到一桌的,怎么聚一块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江妹妹,”李惠妃的声音响起,江锦绣和姜答应同时身子一颤,抬起眸子。 李惠妃打量了下江锦绣薄而平的小身板,再扫了眼饱满多姿的方选侍,心里对方选侍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今日天气好,本宫特意过来看看贤雅妹妹。江妹妹你带我去见见你姐姐。其他人散了吧。” 江锦绣如实说姐姐去慈宁宫了,但一看到李惠妃那严厉的眼神,马上想到了姐姐曾经教给她的应对方法。 当不知道怎么回答问题时,最好就是恭敬地重复领导的话。 虽然会被骂蠢,但至少不会出错! “是,惠妃娘娘~娘娘请到里面坐。”江锦绣的声音天生很甜软,此时听起来更加柔顺可人。 她没有想太多。 只是单纯地觉得,惠妃娘娘来了,总要请人家进屋喝杯热茶,好好招待一番。这是爹娘从小教她的待客规矩。 李惠妃暗自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这个妹妹看来并不简单,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来桃蕊宫的几位都有些犹豫不决,他们其实都是听说或者看见江月白跟着太后去了慈宁宫,过来打听江月白消息的。 还有请教江锦绣写三百字思想心得。 但这几天已经见识到了李惠妃的厉害,在李惠妃强大气场下,都不敢说话。 她们多数离桃蕊宫路途遥远,来一趟跋山涉水,纯粹靠步行,累个半死,事还没办成,哪里会甘心就此空手回去。 但李惠妃都下逐客令了,只好先离开再说。 她们走出院子时,正好碰见一众小太监们忙着搬各种东西,挑的挑,抗的抗。一个个都很好奇,这是要干嘛? 李惠妃敏锐地捕捉到众人离开时细微的表情变化。看来,这些改造小厨房的太监都刚到不久。 江锦绣小心翼翼地领着李惠妃的步辇往主殿大厅走,扶着李惠妃下了步辇,进了会客厅,行了屈膝礼,低头说道: “惠妃娘娘恕罪。姐姐刚刚被太后接去了坤宁宫。臣妾替姐姐谢谢惠妃娘娘的关心。” 李惠妃的视线落在江锦绣身上,笑容柔婉,却令人生出几分凉意。 因为她们两人身材气质属于类似款。 两人一样的常年生病身体不好,面容清瘦苍白,身姿都欠丰满。 惠妃因为一张鹅蛋脸,所以显得更加文艺脆弱。江锦绣一张瓜子脸,苍白清瘦就像一朵雨后的梨花,清新娇柔,甚至带着些妩媚的气息。 “那妹妹刚刚在门口为何不说明情况。” 李惠妃的话语间总带着淡淡的疏离,此时多了几分责备。 江锦绣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真诚地答道,“因为,惠妃娘娘好不容易来次桃蕊宫,臣妾想请娘娘在这里多坐会,吃点好吃的。” 李惠妃望进江锦绣的眼睛,像高山上的一汪清泉般清澈,没有杂质,不像在撒谎,便点点头,“好,那便多坐会。” 转头问小姚子,“你们这是在桃蕊宫忙什么?” 小姚子刚刚已经思量了一番,所以此时回答起来有条不紊:“回禀惠妃娘娘,奴才们正按照皇上旨意在桃蕊宫建小厨房,收拾菜园子。” “收拾菜园子?”李惠妃疑惑不解地打量着小姚子,“你的意思是说,准备在桃蕊宫种菜?都种些什么菜。” 小姚子没想到惠妃娘娘竟然问得这么细致,不敢隐瞒又不敢说得太细,便说:“回禀惠妃娘娘,奴才不知,听说要种些时令蔬菜。” 还有池塘里要养鱼养虾种荷花。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便不说了。 李惠妃顿时觉得这桃蕊宫十分面目可憎。 虽然感觉江月白好像是有点可爱,可这皇上也太偏心了! 偏心偏到颐和园去了! 凭什么呀?! 像喵喵机一样,她只一扫便出了答案:因为江月白需要好好休养。 还是个很合情合理,冠冕堂堂,体现皇恩浩荡的理由。 “天热了,墨竹拿锭银子请姚公公喝茶。” “谢娘娘!奴才告退。”小姚子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堆着一脸笑容,取了银两,便出门替皇上办事。 走到李惠妃看不见的地方,他悄悄地抹了把脖子上的汗。 娘娘们的银子不好拿。 在李惠妃说话之间,晴儿已经按照小主离开前拟定的《桃蕊宫贵宾接待方案2.0》安排了茶水和茶点水果。 拿了柄香云纱的团扇给墨竹,两人分别给李惠妃和江锦绣打扇子。 (本章完) 第121章 啪啪啪鼓掌 这天说热也不那么热,这香云纱团扇扇出来的风,轻柔细腻,款款拂过人脸庞的时候,让人特别地惬意舒适。 李惠妃只感觉被服侍得很熨帖。 这正是江月白贵宾接待方案的核心思想:硬装不够,软装来凑。 把服务水平做到顶级,让每个来桃蕊宫的高层体验vvip的高级会所服务。 端上来的茶盏,是皇上前日亲自选的的宣窑贡品青花缠枝番莲纹。喝的茶也是明前碧螺春。 再来个配套服务。 点心和水果都细致地切成美观的均匀小块,上面插着一个个小牙签。吃的时候,一口一小块十分从容优雅。 还有传统的苏式话梅和梅饼。 李惠妃心中暗叹,看来江氏姐妹的小日子过得那是相当的有滋有味,该是富家小姐才有的细腻优雅。 真懂得享受。 喝着茶,吃了颗苏式话梅,视线尽头便是屋外那两树芳姿绰约的海棠树,意外感到十分的放松。 怪不得江锦绣第一天开早会时说,桃蕊宫特别美,还真是名不虚传。 怪不得说皇后那天在桃蕊宫还睡了个午觉。 呀,怎么这么酸啊。 她整个脸都被苏式话梅酸皱了。 “姐姐,是不是酸到了?快喝点水。吃块杏仁酥。”江锦绣笑着说道,“很多人一开始吃不惯苏式话梅,后面吃惯了就会越来越喜欢。晴儿,你去我房里,给惠妃娘娘拿一罐。我娘说,害喜了吃这个特别好。” 最后这句说到李惠妃心坎里去了,一向清冷的脸上浮上了浅浅笑意。 其实是江锦绣喜欢吃杏仁酥和苏式话梅,她认为天底下没有比这两样更适合做茶点了,便觉得所有人都应该爱吃。 说着的时候,笑得跟外面的海棠花般灿烂。 此时她的嘴边还沾着杏仁酥的小屑屑,配娇憨的瓜子脸,活脱脱一个快活得露出肚皮翻滚着的小奶猫。 “那便谢谢妹妹了。” 李惠妃一瞬间生出想要rua一把,摸摸头的冲动,语气十分的温柔。 心想,等回宫了再送点好东西作为回礼送过来。 如此一番常来常往,不就有了情分,总归比皇后纯粹以利诱人要打动人心。 “锦绣妹妹,刚刚桃蕊宫好热闹,来了那么多姐妹。在玩什么好玩的吗?”李惠妃假装随意地问道。 江锦绣一下子愣住了,脑子里拼命地翻书,姐姐这道题没教啊,怎么办。是该如实回答,还是该模糊化点说比较好。 一瞬间,她有了主意,先模糊化,如果李惠妃细问再说。果然上了特级教师小课的还是不一样,哪怕不上心,学了个一知半解,遇到问题,还是有机会猜对。 江锦绣又吃了颗话梅,甜甜地说道,“惠妃姐姐,我们在一起学习呢。她们是来讨论三百字思想心得的。” 学习?这倒是新鲜! 听说过赏花、赏月、吃甜饼的,从来没听说过,组织在一起学习的。 李惠妃记起来那个钱贵人那天还特意问了截止日期,恐怕就是因为她一个琴姬不识字,更不会写文章。 “原来如此。本宫还以为你们在学***的诗词。她们是请你代写,还是?” 江锦绣立刻摇摇头,“这哪能代写呀。臣妾不敢。臣妾不过是帮个忙,她们口述,我帮着写个草稿而已。不过,大家确实约好了,明天晨会后,来桃蕊宫学***的诗词。” “那本宫让她们都回去,不是误了事?”李惠妃好奇地问道,误了事才好呢,这样明天就不是她一个人不写了。 “不会。我记性好得很。她们说一遍。我就全都记住了。” 江锦绣取了块红豆糕给李惠妃,颇有些得意地说道,“惠妃姐姐,我们这儿点心充足,尽管取用。你尝尝,这个红豆糕特别好吃。皇上早上赏过来的。还有这青枣,脆脆的也很好吃。” 她对自己的记忆力相当自信。别的方面都比不过姐姐,但记忆力她绝对略胜三四筹吧。 在心里啪啪啪鼓掌,我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啊,姐姐如果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夸我的。 这副小孩子那股子有好东西就赶紧炫耀的劲儿,让她看起来更加年幼。 “锦绣妹妹这么好的记性真令人羡慕。” 江锦绣被表扬了,眼睛闪闪发光,“谢谢惠妃娘娘夸奖。” 见李惠妃只是静静坐着,没有接,江锦绣忙道,“这个青枣洗得很干净的。这个红豆糕肯定没毒。娘娘可以放心吃,不信我吃给你看!” 说着便把刚刚递给李惠妃的那块红豆糕上咬了一口。 可是李惠妃不想吃。 她平日里习惯了不吃甜食,不吃自己宫外的食物,更不会吃别人用手递过来的东西。 特别是红豆糕,齁甜齁甜的。 李惠妃从盘子里的红豆糕中随意挑了一块,视线停留在江锦绣纯真的脸上。 就把她欢欣雀跃啃着红豆糕的样子,当成纯粹地当成是她想讨好自己,而不是故意炫耀皇上的宠爱。 毕竟这小姑娘淋雨请安迟到那天,公开拍皇后彩虹屁都拍得那么清新脱俗,发自肺腑。 李惠妃其实以前最爱吃红豆糕,只是有次她跟江锦绣一般,喜滋滋地当成宝拿给皇上吃,却被李北辰冷冰冰地以不爱吃甜食拒绝了。 从此她便也不爱吃一切的甜食,保持跟皇上一致。 今日吃起来,还是当年的味道。很甜,甜得发腻。 以前怎么会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 李惠妃不知道的是,李北辰给桃蕊宫送红豆糕,不过是因为红豆的寓意,而跟这个糕好吃不好吃没什么关系。 这是多数男人送女人礼物的思路,看重寓意,不看重实际功能效果。别的女人喜欢,便觉得自家的应该也喜欢。 比如男人会送女孩子大牌子口红,但没几个在意女朋友的肤色适合什么样的口红,只要是最畅销的色号就行。 管他是不是死亡芭比粉,假如导购告诉他,这就是最近的畅销款。 “是不是很好吃?”江锦绣甜甜地问道。 李惠妃一扭头,就看到江锦绣又拿了一块蛋黄酥开吃。那馋嘴模样,让人很有食欲。 “吃这么多甜食,还长得这么瘦?” 第122章 有些痒 李惠妃不吃甜食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会长胖。 “臣妾从小这样。”江锦绣笑起来弯弯的,“其实从小就挺能吃的,就是不长肉。” 她脑子里想起来姐姐的汹涌澎湃,多少很不好意思。 “甜食要少吃,对身体不好,对牙齿也不好。” 江锦绣在姐姐那里听这句话都听出茧子了,所以很随意地答道:“谢惠妃娘娘提醒。臣妾知道了。” 听在一旁伺候的墨竹的耳里,却惊得不行。 自家娘娘看起来很温婉,实际上待人很冷淡,很少见她对谁这么和颜悦色,还主动提这么贴心的建议。 李惠妃盯着江锦绣的嘴角,抿紧嘴唇,忍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替江锦绣擦去糕点屑。 惠妃的手指很纤长柔软,滑过江锦绣的脸颊时有些痒。 江锦绣像个犯错了的孩子一样,愣在那里,呆呆的有些不知所措。 “喜欢吃,以后就让小厨房做。”李惠妃露出温婉的笑意,“若是小厨房做不了,就到姐姐这里说一声便是。姐姐帮你想办法做出来。姐姐宫里的厨子很会做糕点,做的海棠糕十分好吃。回头,姐姐送给你尝尝。” “惠妃姐姐真好。”江锦绣甜甜地说道,“谢谢惠妃姐姐~” 全然听不出来这句话的几层意思。 不过对于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因为别人分不清,这到底是绿茶式的伪装,还是真实的天真。 气氛刚好烘托到这里,李惠妃便问道,“锦绣妹妹,能把皇上的诗集拿给姐姐看看吗?” “当然可以呀!晴儿,你去拿给惠妃娘娘。”江锦绣回过神来,笑着说道,眉眼弯弯的很好看。 李惠妃拿着诗词的册子,低头认真地翻阅着,对皇上愈发地仰慕,“妹妹,本宫能拿回去看看吗?三五日就还回来。” 江锦绣一听,毫不犹豫地摇头说不行,“惠妃娘娘,对不起,不能借出去。但您可以派宫女在这里抄一份回去。应该也不用很久。” 这么友好的氛围下,竟然被拒绝,李惠妃还是有些意外。要知道,这宫里有原则的人不多,多的是见风使舵的人。 “那好。墨竹,你便在这里抄一份,要仔细着。今日多谢妹妹招待,吃的很是可口。” 李惠妃起身告辞,江锦绣听姐姐的话,一直送李惠妃的步辇到门口,虽然中途,李惠妃一直再说,不必送了,临到门口,却正好碰上太后赏赐的如意福禄金碗、含香凝肤膏,缠枝牡丹错金熏炉,和雅息香送到。 尤其是那错金熏炉,三个奴才抬着,还有一个奴才专门照看。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上面的缠枝牡丹花纹,栩栩如生。 可牡丹按照礼制规定,向来只有皇后才能用。这太后娘娘直接按照皇后规格赏赐,在显示自身大手笔的同时,实在诛心拉仇恨。 这还真说不好,太后是真喜欢,还是在故意捧杀,给江氏挖坑。 李惠妃才想起来,还没有去内室看夏嫔说的“艳诗”,心中颇为好奇,微有些遗憾。 这时,突然有小太监匆匆来报,说是皇上邀请李惠妃晚上参加宴会,让李惠妃好好准备。 想到晚上能见到皇上,此前的郁闷和疑虑统统烟消云散,立刻喜滋滋地回了景仁宫。 李惠妃走后,江锦绣招呼着太监们把缠枝牡丹错金熏炉安放好。便一心一意地开始“默写”之前几位小主的思想心得倒是不难,就是费手腕 她想撂挑子,不干了。 却牢牢记着姐姐的吩咐。借此机会,看看能不能跟宫中小主们结个善缘,搭上关系,让她们以后有空都来桃蕊宫坐坐。 实在不明白姐姐每次写起心得来,怎么就能信手拈来。才几天的业余时间,就把那两本册子竟然整整齐齐地抄了四份。 只想说,学霸的世界我不懂。 轮到写三百字的思想心得时,真真是难写。又费脑子又费手腕。题目就叫《防溺水安全知识要牢记》。 里面的大白话,看得素素捂着嘴笑个不停。 太费脑子了。江锦绣刚落笔,便伏在桌子上睡着了。晚饭都没吃,澡也没洗,就直接上床睡了。 口中嘟嘟囔囔的只有滚咕噜的一句话“让我睡会,太困了。” 晴儿千呼万唤,好言相劝都没用。 喊来素素大主管,摇啊摇啊摇,还是没用。 两人无可奈何地对视一眼,给小主盖好被子,把胳膊腿都塞进被子里去,自己去内卷去了。 江月白不在宫里的这几天,宫里的奴才们不约而同地在疯狂内卷,暗中较劲,准备等主子回来时,做出点成绩,让她刮目相看…… ※※※※※※ 桃蕊宫主子得了太后公主级赏赐,桃蕊宫奴才日日学***诗集,人均至少会背四首诗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 加上皇后娘娘废寝忘食抄写皇上诗集的消息。一股学***诗词的热潮迅速掀起。 一向门庭冷落的桃蕊宫,突然门庭若市,成为热门网红打卡景点。 梁小宝紧张兮兮地跟素素私聊,“咱们桃蕊宫要发达了。你看宫里的三大主子都来过了。还有其他能排得上号的小主今天也都来了。” 素素很淡定地点头:“都在小主的预料之中。让我们把这些小主来了之后的言行举止都记录下来,我们就认真记录下来。说不定以后有大用。不管位份高低,都不可怠慢了。” “是,都听姐姐的。”梁小宝美滋滋地一笑,“你那边有几个人给你打听消息了?” “十几个吧。” 素素瞟了眼梁小宝,“婉香和晴儿,你都跟他们说了吧。按照小主的说法,桃蕊宫上上下下都是皇上的粉丝,每天晚上都在学***的诗词,欢迎他们每晚来跟读学诗。如果想要单独背诵、默写可以,另外的价钱!” “说了。听说他们那边赚得不少。”梁小宝眼睛闪闪发光,一脸的兴奋。 “他们为何都不愿意晚上来学诗。学习氛围感多好,多么宝贵的学习机会。一个人背半天背不下来,晚上一起背,一会儿就能背四五首。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晚上小主们不方便出来。我们要不要把学习时间改为下午?” “还是听我们主子的。主子说晚上肯定有晚上的道理。” 素素对江月白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心里十分挂念。不知道在慈宁宫没有她在跟前服侍,过得好不好。 她望着天上的月亮,细细如钩,再过几日就四月了。 下个月小主该侍寝了吧? 第123章 狂补《中国功夫108式》 江月白在李惠妃走后,就乖乖地躺床上,装出生病的样子。太后宫里的小宫女去给太后报告江月白午休了,其实她忙得很。 先跃跃欲试地把系统奖励的韩式美瞳线套装给安装上。 上辈子她为了图方便,减少每天化妆时间,纹过眉毛。但像光子嫩肤、纹眼线、嫁接睫毛之类的项目她都没有做过。 系统竟然还瞬间捕捉了安装完毕后的照片,作为对比照存入系统。 两张照片放在一起,对比非常强烈。 美瞳线安装上后,眼睛扑闪扑闪,更加精灵可爱,人畜无害的自己,江月白体会到了现代科技的魅力。 只是这也太减龄,太像小白花了吧? 安装完韩式美瞳线,便开始专心致志地狂补《中国功夫108式(别名)》。 就在她揪着心,面红耳赤,以做项目的敬业心态,认真地仔细钻研时,突然听到白桃的声音。 “小主,起来喝药。” 课程正进行到激烈处,还差一点点就学完了第80式,江月白便装睡,继续学习。 白桃又喊了声,见江月白闭着眼还是不说话,又见她满脸潮红,额头上还在冒汗。吓了一跳,立刻伸出手来摸了摸江月白的额头。 因为白桃的手偏凉,摸到江月白的头上,越摸越觉得像低烧。 又摇了摇江月白的胳膊,急切地呼道,“小主,小主,快醒醒,快醒醒啊。” 江月白此时却还有一点没有学完,还有点技术性的细节没有看清楚,急得按住了白桃的手,“等等!” “小主!”白桃听到小主的声音,万分惊喜,“小主你醒了?你好像发烧了。要不要叫太医?” 江月白连忙说道,“不用!不用叫太医。” 急忙点了课程的“完成”键,缓缓睁开眼,眨了眨,眼角缓缓地流下两行泪水,长长地嘘了口气。 做那事还真是个技术活,想做好,那腿掰的,真是个很累人的事。 哪怕只是看文字和图片描述,都感觉难度系数,10分得打8/9分。 这要做宠妃,也太难了吧? “小主,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白桃关切地问道,“奴婢去给您喊太医吧。” 她总觉得主子最近不对劲,脸色越来越发白,却又老突然脸红彤彤,脸越来越消瘦,眼睛越来越大,好像经常发呆好像丢了魂的样子 素素姐姐说,小主的变化是得了相思病,可能是思念皇上思念的,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可白桃怎么觉得小主是真的生病了,病得还不轻。 “不用,”江月白摇摇头,身上湿漉漉的很不舒服,“给我放水,我想洗个澡。” “可你的额头真的很烫手,脸红彤彤的,小主,您还是要看下太医,身子要紧。” 白桃语气里满是不安,犹豫了下,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姜太医说肺经受损,肺上的病,不能拖的。” 她把药小心翼翼地捧给江月白,准备一口一口地喂给主子喝。 江月白接过药碗,微笑着说:“你快去放水。等我先喝药再说吧。” 垂下眸子,一脸的羞涩。 岂能不知为何身子发烫,脸上潮红。但哪里能说出来的。 这一笑,看得白桃心突然一颤,像琴弦被手指节勾动。 主子怎么有倾国倾城的那种感觉。 江月白喝着药,却总觉得药的味道很不对劲。很像以前在家中,月经不调时,大夫给开的方子。不那么苦,甚至还有些甜味。 但还是乖乖地喝下去了。她这几日确实偶尔感觉呼吸急促,有些不畅快。 在太后宫中,目标这么明显,应该不至于有人要害自己吧。 ****** 今晚李惠妃奉皇上旨意,打扮得很富丽堂皇,一身海棠色衣衫,满头珠翠地去了玉华宫。 她以为皇后既然早上都没有去早会,晚上自然不会参加宴会。 没想到她到时,皇后已经提前到了,坐在皇上的身边。 她身着最奢华的朝服,绣着牡丹和凤尾蝶图案的大红衣袍,头戴九尾凤钗,金光闪闪,气质雍容华贵,两人正亲密地说着话,一副帝后情深的场面。 晚上的李北辰高大挺拔,雄姿英发,头束金冠,换了身衣服,身着明黄色的龙袍,上面图案跟白日里九龙戏珠不同,此时绣着腾云驾雾的九条龙,气质优雅霸气,生人勿近。 陈妃坐在皇上的另一侧,正闷闷不乐地吃水果。她身边竟然坐着钱贵人。皇后的下首空着一位置,边上坐着甄婉仪。 两位王爷都在,还有陈妃的父亲和陈大纨绔,还有其他一些李惠妃叫不出名的臣子。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陈妃孀居的大姐、待字闺中的三姐、小妹也来了,和三名不知名的年轻女子坐在一起。 三位装扮不同寻常的人坐在高位,一看就是鞑靼的装束。其中两位举止粗鲁,少了些王族的气派。中间坐着的少年,倒是剑眉星目,气宇轩昂,颇为不凡,通身贵气仿若天成。 当李惠妃往里走时,立刻就把全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众人纷纷按照各自的身份向她行礼。 她被安排坐在皇后的下首。可明明现在比陈妃位置高,还不能挨在皇上的身边,顿时觉得胸闷。 桌子上放着一小碗银耳燕窝羹,还有几片切小了的西瓜。银耳羹上洒了两片新鲜的玫瑰花瓣,卖相十分诱人。 皇后转过头,凤钗上的流苏便轻轻地摇晃着,微笑着说道, “妹妹来了,快坐下。这可是本宫特意为你准备的,说是宴上的大鱼大肉,可能不合妹妹的胃口,吃点西瓜和银耳降降火,玫瑰花瓣美容养颜。这西瓜听说还是流求那边送过来的贡品。” 李北辰也转过头来,温声说道,“皇后一番心意,你好好尝尝,应该会喜欢。” 谁知道,只听到陈妃“呀”的一声惊呼,她手中端着的银耳燕窝羹打翻了,溅了一身,作势连忙站起身来。 “真是可惜了皇后的一番心意,才尝了两口就不小心打翻了,皇后不会怪臣妾吧?” 第135章 这画风不对劲 钱贵人绘声绘色地把自己的心得体会说了一遍,通篇都是用大白话。 把江月白吹得跟观世音菩萨再世一般,连带着吹捧了皇上、太后、六王爷,个个都英明神武。 听得在场的妃子,尤其是璟妃,都变了神色。 这画风不对劲啊! 本来不是璟妃欺负她没文化,让她丢脸,挨处罚的吗? 怎么搞成了江月白的表彰大会。 怎么搞成了钱贵人公然拍马屁,赚好感值专场。 皇后手里拿着钱贵人的心得体会,对照着钱贵人的讲述,对着皇上点了点头。 皇上听了钱贵人感情充沛的一连串吹捧,又摘清了泼在江锦绣的污水,心情非常愉快,下意识地看向皇后。 看在旁观者眼里,那就是帝后之间好恩爱,好有默契。 几个初入宫的小妃子禁不住磕cp。 璟妃在这个过程中不停地对叶苏华使眼色。 意思是,你快说啊,赶紧说。 把江月白救人的动机赶紧说一说。 如果英雄事迹本身有问题,那思想心得,就不用写了。 就在叶苏华还在犹豫时,皇上用严肃的口吻说道: “事实证明,不存在作弊。向贤雅常在学习,乃奉太后的旨意。竟然有人敢抗旨不尊。皇后你把没有提交心得的名单交给朕。 明日补齐三百字者当众宣读,明日晨会还未补齐者,通知敬事房取消名牌一个月,罚抄女诫一百遍,以示惩戒。” 璟妃瞬间脸色苍白,连忙笑着说道,“皇上,臣妾并非故意不交心得。而是有很多迷惑不解的地方,需要向贤雅常在当面请教。” “璟妃,你没有写?”李北辰的眉头皱起来,语气相当严肃。 “皇上恕罪,臣妾,臣妾写了,还没有写完.” “拿给朕看看。” “这个.臣妾只写了个开头,忘了带来” 李北辰不动声色地说道,“所幸永寿宫离这不远。徐福海你命人去帮着取回来。” 切,跟我来这套,都是老六玩剩的。 “诺。”徐福海硬着头皮应下,眼神都不敢看璟妃一眼。 “皇上~~” 璟妃一听傻了眼,只好使出杀手锏,疯狂地撒娇抛媚眼。 皇上你要树立反面典型,可不能拿臣妾开刀呀,臣妾昨晚才立了大功呢。 娇娇地嘟着嘴说道,“皇上,臣妾昨晚回去得太晚,身子太乏了,所以没来得及写。” 领导,人家还不是因为昨晚陪你去见客户,谈成了一大单生意,才没有写思想汇报嘛。 “昨晚璟妃辛苦,那便再宽限你一天。”李北辰顿了顿,望向李惠妃,再又把眼神收回来,落在璟妃身上,“你说有很多地方迷惑不解,可以多向皇后和惠妃请教。她们的思想心得都写得很在理。” “臣妾……” 璟妃斜眼一睨,发现小贱蹄子海兰珠竟然满脸毫不掩饰的嘲讽。 自尊心不允许她在众人面前尤其新人面前落了下风。 索性掰扯清楚,免得还真被撂牌子,抄一百遍《女诫》,稳了稳心神,理直气壮地说道: “皇上,臣妾听宫里的叶才人说,江氏救人是为了钱。叶才人许诺她救人,便出一百两银子作为酬劳。” 李北辰其实早知道这事了,还知道昨天太后深入调查了此事。 这个雷,与其说某一天在重大场合突然爆了,不如现在就排雷。 李北辰沉吟片刻,问道,“叶才人可有此事?” 叶苏华原本还在纠结,这下子直接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因为自觉讲的都是事实,言语间倒无胆怯,“确实如此。当日,臣妾,臣妾确实说过,愿意出一百两银子救沈答应。” 李北辰点点头,“可有证人?” 叶苏华眼前一亮,皇上这是信她了? 立即随手指了一圈,“江答应、范答应、万选侍当时都在,还有慕容常在也在。” “嗯。那你们可记得当时叶苏华说过一百两银子的事?” “启禀皇上,臣妾不敢隐瞒,叶才人当时确实说过。”万选侍风情万种地答道,不忘抛了个俏生生的媚眼。 李北辰点点头,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其他人呢?” “臣妾,臣妾不记得了。”江锦绣确实不记得了。 “臣妾记得叶才人确实说过一百两。”范答应毕恭毕敬地说道。 李北辰眼睛一亮,问慕容常在,“你就站叶才人身侧,她当时是这样说的吗?” 慕容常沉默了半天,似乎在拼命回忆,方才认真地说道:“臣妾这几日都没有睡好,那天的事情都记不清楚了。” “你,好你个慕容氏!我明明就说了,你就在我边上。”叶苏华气急了,禁不住出声道。 范答应她本就跟江氏她们是一伙的,也就罢了。 你慕容氏竟然也敢落井下石! 看我以后不削你!!! (`へ)=3 “放肆!这里轮不到你大呼小叫。”皇后厉声呵斥道。 给了叶苏华一个眼刀,“皇上,叶才人说了哪些话,再多找几个宫女奴才一问便知。臣妾以为,不管叶苏华当时有没有许诺过一百两银子,都不影响贤雅常在舍己救人的本质。” 皇后坚决力挺江月白。 她敢于明确表态,固然有拉拢江月白,打压璟妃之意,但更重要是领会了董事长的意图。 太后昨天找了一干相关人等去慈宁宫问话,阵仗弄得非常大,有彻查之势。 除了悬赏找一种叫“钻石”的闪亮石头之外,竟然没有任何指示传达下来。 只能说明太后的意思非常明确,不惜一切代价维持现状:保持对江月白的表彰嘉奖不变,继续把江月白树立为典型。至于真相到底如何并不重要。 目的在于传达出新时代后宫治理理念:皇家用实际利益鼓励后宫和平友善相处,打造和谐后宫,多学习,少惹事。 皇上今天亲自来检查作业,就是来督办的。 皇后自然乐顺水推舟,在皇上这里刷一波好感。 叶苏华被皇后的这个眼神吓到了,可现在已经骑虎难下。 除了后悔还是后悔。 真可谓,一步错,步步错。 “朕现在出一百两银子,有谁愿意跳湖在水里待上一个时辰。” 李北辰的一张脸笼罩在寒气之中,整个人散发着冷峻的气势。他用深沉而冰凉的目光扫视了全场,无声地宣告了他的立场:哪怕是贪财,江月白也比你们勇敢,有人情味。 众位嫔妃陷入一片沉静中。 实打实地说,她们不敢。 泡在水中一个时辰,怕是会丢掉半条命,留下病根,影响子嗣。 哪里只是一百两银子的事?! “有谁?有谁愿意一试?”李北辰再次说道。 他缓缓地环视了一圈,吓得一个个捏着帕子或低下了头,或垂下了眼帘。 妃子们不约而同地形成了统一战线,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基本原则视线汇成一股,汇聚在始作俑者叶苏华身上。 没办法,既然已经结仇了,就不在乎给她多泼点脏水。 叶苏华眼冒金星,却只能强撑到底。 李北辰的视线落下,冷冷地问道,“叶氏,你愿意吗?” 叶苏华只感觉背后一股子冷汗冒出,慌忙跪在地上,讷讷地答道,“臣妾,臣妾臣妾只是觉得江氏救人动机不纯。” (本章完) 第136章 皇上,江氏摆摊还行贿! 甄婉仪突然说道,“动机不纯?贤雅妹妹她乃家财万贯的富家千金,为了一百两银子,就不怕被淹死,不怕留下病根?切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惠妃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天,江月白侠客般英雄救美的场景,不禁红了脸颊,眼中盛满了罕见的暖意。 李惠妃润了润嗓子,缓缓说道,“本宫同以为贤雅妹妹不是俗气贪财之人。昨日里,本宫与她一起在慈宁宫赏鱼,险些坠入池中,她不顾安危救了本宫。 一次救人是偶然,两次则必定不是。有些人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就见不得别人善良宽厚,污蔑他人高义。污蔑贤雅常在的义举,有失公正。” 声音温柔而坚定。 李惠妃竟然为江月白打call,让在场的高管们都极为震惊。 到这个时候,这叶苏华竟然还在扑腾,看不清楚大势。 从璟妃嘴里漏出一声冷笑,“呵。” 这就是大老板一锤定音了。 “叶氏,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故意撒谎,污蔑江氏,误导本宫!你无非就是嫉妒江氏救人晋了位份,得了赏赐,而你反被降位,害得本宫差点蒙蔽。” 李北辰温声说道:“惠妃你总是这般知书达理。贤雅常在的事情,今日都已说清楚了。孔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贤雅常在品性高洁,仁慈博爱,朕希望你们都能向她学习,反思自己的不足,而不是嫉妒怨恨。” 听了这话,李北辰扫了一眼海兰珠,恰好与她的眼神交错。 她垂下眸子,十分惭愧和懊恼。 此时皇后倒不像皇后,而是国子监的太傅太人,在批评不交作业的差生。 皇后厉声问道,“叶氏,本宫问你,那江氏到底有没有贿赂尚宫局的人?如果有,贿赂了谁?这就是你无视太后娘娘的旨意,不交思想心得的理由?” 妹妹们都来宫中不过几天,很多规矩还不懂,我们做姐姐的今后多教教她们,相信她们很快就会明白的。皇上,您就饶了叶妹妹这次吧。” 叶苏华:(/_\) 皇后望向叶苏华,眼神严厉,但语气是宽中带严的劝诫: “臣妾,臣妾”叶苏华垂着头,红了眼圈,左右为难,要么得罪皇上,要么得罪璟妃,成了死局。 “叶氏出身名门,品性不坏,只是初入宫,行事稍作鲁莽草率,对贤雅常在多有误会。即日起搬到景仁宫聆听惠妃娘娘教诲,学着温婉贤良些,明白了吗? “培训了三个,录取了三个?”李北辰问道。 再这样蠢下去,谁也救不了她。 “没,没有.”叶苏华额头上冒出了冷汗。此时,已经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 叶苏华想错了,璟妃不是扔了一条狗,而是剁了,今天中午吃狗肉。 叶苏华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她本想说,江月白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竟然还公然贿赂尚宫局里的选秀主管人员。 思来想去,最终低下头不说话。 “皇后,你觉得这叶氏怎么罚?” “哦?”李北辰之前听说过这件事的大概,今天既然放到台面上说,他倒是愈发好奇当时的更多细节,便饶有兴趣地问道,“朕想知道都有谁参加了江氏的培训入的宫?站出来,让朕瞧瞧。” 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可昨日家里还托人带信给她,她母亲因为她降位份被父亲殴打,让她尽快恢复位份,今天好像又彻底搞砸了。 “叶苏华,还有其他人吗?”李北辰问道,嘴角微微勾起。 她这个时候自然看出来了,高层除了璟妃全部都在支持江月白,已经“盖棺定论”,自己是翻不出来什么浪花了。 璟妃竟然直接把她扔了。 叶苏华声音里都带着哭腔,竭尽全力以良好认错态度求原谅。 她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本来就看不上叶苏华的段位。 “江氏她肯定在乎一百两银子。”叶苏华说道。 说话之间都柔软甜美不造作,其中苏常在和朱选侍更是天生自带微微夹子音色,听着让人心里麻酥酥的,很舒爽。 李惠妃走上前,站在叶苏华边上,为她求情。 工部叶尚书怎么教出这么蠢的女儿,还送进宫来,是嫌自己命太长,位置太稳,钱太多,活得不耐烦了吗? 她平日不这样的,虽然温婉谦和,但跟谁都不亲近。 语气平淡,但很凉。 江月白跟皇后走得近,对于李惠妃而言显然属于没有用的棋子,为何要力挺? 领导要硬抗,小弟只能不顾生死梭哈一把跟。 璟妃相当不解,颇为讽刺地说道,“她救你,自然因为你是惠妃。换成其他人可不一定了。” 璟妃怒斥完叶苏华,转而幽怨哀切地望着皇上,“皇上,昨日臣妾不过是寻她问个话,哪知道她会如此这般。都怪臣妾不好,容易轻信他人。可叶氏又住在臣妾宫里,好生为难。” 另外,叶氏你许诺贤雅常在的一百两银子尽快补上,三百字的思想心得,现在会写了吗?” 皇上发话了,谁还敢糊弄。 今日竟然在一个外族面前丢了脸,对叶苏华愈发不喜,心想得让督察院立刻去查查叶苏华工部尚书爹的贪污腐败问题。 最后一句,语调淡淡,却满满的警示意味。 “皇上,臣妾相信贤雅妹妹救人出自一片赤诚慈悲之心。那日叶苏华悬赏救人也是好意,毕竟论起来,其他人还不愿意出钱悬赏。 苏常在最先出列,然后就是姜答应,朱选侍最后才站出来。 “选秀时江氏私自摆摊卖课,给人讲授殿试技巧,毫不心虚地每人收一百两银子。这件事当时的选秀主管林尚宫和孙司正都可作证。昨日太后还召见了他们。” 因为皇上见到她们三个,竟然露出了淡淡笑意,显然很喜欢这三人。那岂不是连她们一起得罪了? 见到这三人,李北辰心下了然,这三人能入宫,跟殿试那天说话得体、嗓音好听都有关系。 “皇上,没想到这几位温柔可人的妹妹入宫,竟是得了贤雅常在的帮助,本宫看,这贤雅常才倒是为皇家选出聪慧伶俐的秀女做了贡献,值得嘉奖一番。” 以后不得再为此事翻案,搞小动作。 小白厉害啊! 培养出来的学生都这么出色。 叶苏华乃工部尚书的庶女,跟璟妃相府嫡女比起来,孰轻孰重,自不用说。 “臣妾愚钝,江氏,江氏没有贿赂。臣妾,是臣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解了贤雅常在,请皇上责罚。” 但璟妃显然不想就此认输,叶苏华在她眼里不过是条狗而已,瞟了叶苏华一眼,冷冷地出声道:“叶氏,你怎么不说了?本宫昨个可是听你说,江氏后来还拿银子贿赂尚宫局里主管的人。” “皇后说得是,那就全都交给皇后安排吧。”皇上抬头看向叶苏华,“叶氏,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三人顺从地点了点。 叶苏华身子一抖,左眼皮子突然狂跳。 完蛋了。 警告她,事不过三。 都是因为上了小白的培训课? 叶苏华听到皇上这句话,身上发寒。 叶苏华懵了。 本以为今日大难临头,说不定要被打入冷宫、丢掉小命,已经万念俱灰。 就这样轻饶了她? 还帮她换了寝室? (本章完) 第137章 热血和激情 这怕不是佛祖显灵了吧? 又惊又喜之中,叶苏华慌忙跪下磕头,感激涕零地谢恩,“谢皇后娘娘宽慈。臣妾遵旨。臣妾从今往后一定认真聆听惠妃娘娘教导,绝不再犯。一百两银子,马上给桃蕊宫送去。” 两行滚烫的热泪落了下来。 皇后趁热打铁,把两位大领导交代的项目推进到底,“其他思想心得没有交上来的嫔妃,明日交上来。否则按照皇上旨意处置。 还有一事通告诸位,太后娘娘早上传来旨意,重金悬赏一颗珍贵的宝石,名字叫做钻石。 看起来白色透明,六边形,看上去非常的亮眼,有大拇指指甲盖这么大。如果明日之前寻着了,或者能提供有价值线索的,太后重重有赏。” 众妃嫔都未曾见过钻石,只能根据皇后娘娘的描述进行想象。白色透明的宝石,她们能想象到的就是一种会发光的、纯度极高的白水晶。 只是在整个皇宫里找到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钻石,简直就跟大海捞针差不多。 多数嫔妃觉得几乎不可能找到,但有几个跃跃欲试,毕竟“重重有赏”这个想象的空间非常之大。 她们位置低,降无可将,搏一搏,试试看,如果找到了,说不定成为那个幸运儿。 听领导话,执行领导指示,认真写思想心得,竟然就能获得侍寝机会,这样底层妃嫔逆袭的现场说法,给新人们打了一针激素。 新人们的热血和激情都看在李北辰眼中,露出了难得的温和笑意,“朕的后宫就是要赏罚分明。皇后你辛苦了,好好休息。今日天气不错,你们都随朕去御花园转转。” 很好,她们最近几天有得忙了。个个都得扒砖块,反草丛,省得闲得蛋疼,斗来斗去的。 “皇上,臣妾也想去。”皇后冰山美人的脸上露出春风般的笑容。 李北辰回道:“你先好好休息,养好身体。” 皇后脸上飞上一片红霞,不再坚持。 皇上竟然没坐步辇,带着一群妃子浩浩荡荡地步行去御花园。 身边陪着的自然是璟妃和惠妃两位娘娘。身后跟着甄婉仪、姝婉仪、夏嫔,后面跟着低位的妃子们 这可把平日里每天都有专车司机接送的高管们累坏了。 进宫后从未徒步过如此之远的路程。 姝婉仪反倒信步自如,小风吹着,十分惬意,她在草原上骑马、行走、打猎,体能比这些闺阁女子要强悍很多。 李北辰似乎完全忘了惠妃身子弱的事情,对于惠妃的喘气视而不见。 璟妃似乎只要能陪在皇上身边,那么就像打了鸡血般,谈笑风生,仪态万千,毫不影响其撒娇卖萌的本事。 跟皇上在一起,再苦再累,都是甜的,甜得冒粉红色泡泡。 李惠妃心里有气,却也只能忍着,坚持住。 李北辰就是故意的。 因为下个月就要宣布,除了皇后和太后,其余后妃一律取消步辇,节省宫费开支,步行上班。 今天相当于大领导带个头,为即将实施的政策做个铺垫。 李北辰认为,步行多好啊,除了慢之外没有缺点。不仅可以锻炼身体,还可以慢下来,欣赏沿途的风景,感念天地造化,收获内心的宁静。 天天坐步辇,只会越来越懒惰,越来越骄奢,越来越脱离基层群众。 当然像他这样996福报热爱工作的,配专车纯属为了多工作,少浪费时间在欣赏风景上。 前往御花园,要经过桃蕊宫。 从宫墙内侧,传来一阵朗朗读书声,声音洪亮,整齐悦耳。 李北辰停下脚步,仔细一听,好像是自己写的诗。 早就听说,桃蕊宫的奴才们熟读自己的诗篇,今日无意中听到更为震撼。 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舒爽得很。 他决定亲自去桃蕊宫看看,正好名正言顺之名为江月白复出打call。 众位嫔妃见突然调整路线,拐去桃蕊宫,视线纷纷落在江锦绣的身上。 刚刚还在跟范答应谈笑风生的江锦绣,突然晃过神来。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是晚上才组织诗词学习吗?怎么早上都在念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江锦绣对着范答应吐吐舌头,小声说道,一脸尴尬地做了个鬼脸,被海兰珠扭头看在眼里。 进了桃蕊宫,徐福海已经提前组织桃蕊宫的奴才们统统排好站位,齐齐伏跪在地上,给皇上和各位小主请安。 姿势标准,声音整齐统一得不像话。 李北辰一扬下巴,徐福海便吩咐道,“梁小宝,你抬起头起来回话。” “谢皇上恩典。奴才定如实回答。” 李北辰明知故问道,“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他了解情况,其他人不了解啊。不得给点前情提要么。 “启禀皇上,奴才们正在正在背皇上的诗。”梁小宝心中十分激动,这是他第一次面圣。 李北辰眉头一挑,“你们怎么会念朕的诗?是谁教的。” “是贤雅小主教奴才们的。” 璟妃一听,这真是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奴才。 一帮媚上的马屁精! 平日里搞得那么轰轰烈烈的,就等着今日里表现吧?! 桃蕊宫里组织奴才们学诗的事情,璟妃早就听说了。之所以一直没有告发,就是想好了对策,等待时机发挥出来。 “皇上,先皇为了避免宦官专政,明文规定太监不许识字。贤雅常在这是明知故犯,触犯了宫规,请皇上明鉴!” 说完洋洋得意地扫了一圈桃蕊宫的奴才,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江月白你不是花费心思培养自己的心腹吗,本宫分分钟给你团灭了。 敢跟本宫抢男人,也不看看你爹是不是左丞相。 可璟妃不知道,她这话把一个人得罪得死死的,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狠狠记下了一笔。 徐福海作为李北辰的大伴就识字。不仅识字,原来还在李北辰年幼时,被李北辰偷偷央求着一起读书认字,伴读典籍给他听,相当于半个陪读 李北辰问道,“梁小宝,你识字吗?” “回禀皇上,奴才不识字。” “不识字,为何会念诗?”李北辰闲闲地问。 他当然什么都知道。 “回禀皇上,都,都是小主贤雅常在带着奴才们念的。贤雅小主说皇上写的诗特别好,她是您的粉丝。让我们也跟着读,说能陶冶情操,提高思想水平。” 小白说她是朕的粉丝,她从何处得知朕特别爱吃粉丝? 此事大为蹊跷! “粉丝?”璟妃好奇地问道,这都是什么鬼,“她为何是皇上的粉丝?” 第138章 职场高光时刻 “回禀璟妃娘娘,奴才不知,小主没说。听着好像是很崇拜的意思。”梁小宝犹豫半天,硬着头皮回答道。 璟妃倒不觉得梁小宝在撒谎,主子想什么,哪能让奴才们知道的。 “大胆!做奴才的岂能妄自揣测主子的意思。给本宫掌嘴!皇上,你爱吃粉丝吗?” 徐福海微微抬眼,看向皇上。 众人也期待着答案,皇上到底爱不爱吃粉丝。现场吃瓜,人人有责。 “既然你们小主教会了你们背诗,那你背一首给朕听听。”李北辰巧妙地岔开了话题。 朕是带着你们来团建的,不是来找茬的。 梁小宝简单地酝酿了下情绪。 看在众妃嫔眼里,那便是奴才不懂装懂,此时下不了台,在故意拖延时间。 不少人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情。 按照江月白的提前布局,他此时应特意背诵《偶思集》里皇上的一首春景诗,应和桃蕊宫的美好春色。 “一地诗句随雨落,半日春光梦中消。未知将来再遇时,似山漫漫水迢迢。” 梁小宝此时不再是个奴颜婢膝的太监,仿佛站在舞台中央,《诗词大会》选手模板附体。 他声情并茂,抑扬顿挫,声音很有磁性,给人一种特别愉悦的感受。 众人皆默契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沉浸在这诗中漫漫春光和离别惆怅之中。 李北辰更是愣在那里,想起那时那日那年。 念完之后,响起一串突兀的掌声。 李北辰回头一看,原来是甄婉仪,眼含泪水。 因为这首诗,是四年前春日宴会上李北辰所作,当时甄婉仪的爹还活着,她也在现场。 甄婉仪望着李北辰,扑进他的怀里,“北辰哥哥~~” 李北辰缓缓地把甄婉仪推开,替甄婉仪擦掉脸上的泪水,低声吟诵道: “春风吹柳池若海,暖香满园客如云。百舸千舟争先发,鸿鹄振翅万里行。 甄太傅的诗写得真好。 你可不许哭,不然甄太傅会怪朕没有照顾好你。” 害得《诗词大会》现场观众被迫吃了一肚子狗粮,个个都恨不得多看一眼,又恨不得没看见。 璟妃更是手指掐进肉里生疼。 贱人就是矫情! 想想皇上竟然为了个思想心得大动干戈,毫不留情面,一会儿还要回去搜刮肚子里的墨水,写一份对江氏满篇夸赞的颂词,就感到胸口物理性疼痛。 眼前两个人搂搂抱抱的情景,更是辣眼睛。 璟妃禁不住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甄婉仪抬起头,雾蒙蒙地望着李北辰的眼睛,松开了李北辰的手。 李北辰摸了摸甄婉仪的头。 甄婉仪的爹是李北辰的老师。 甄婉仪跟他从小一起长大,是他的伴读,却专门负责调皮捣蛋。 甄婉仪对于他而言就像邻家小妹妹,与男女之情无关。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wow~,那是什么花,好漂亮啊!” 说这话的是海兰珠。 她快活地飞奔过去,好奇地站在海棠花树前,仰头张望着。 像云像瀑布一般的花海,让这个草原从未见过如此绚烂花朵盛开美景的海兰珠欢欣雀跃。 就像广东、海南的同学冬天在北京第一见到下雪时的那种激动和惊喜。 “皇上,你快来看。真的好漂亮。好羡慕能住在这里的姐姐!” 海兰珠脸上洋溢着这宫中非常稀有的纯真笑容,白色绣着金线百合花图案的纱裙,站在海棠花树面前,人比花更娇,仙气飘飘。 好漂亮,好心机啊! 一众嫔妃心中恨恨地骂道,又在光天化日之下勾引皇上。 李北辰望着海棠方向,面露笑意。 他想起前天深夜里在海棠花树下,那个站在那里依依不舍的女子,她的笑容那样甜美羞涩,听说他都走远了,她还站在屋檐下眺望他。 临走时,她还摘了一枝海棠,带回房间养着。 那枝海棠还开着吗? 看在众妃嫔眼里,那便是皇上被这新入宫的海兰珠迷住了心神。 “妹妹今日新来,宫里的好去处多的是。这里位置偏僻,就这海棠花好看。住在这儿的,呵呵,是一对姐妹花,姐姐是江月白,也就是贤雅常在,妹妹,就是这位.” 璟妃眼神往江锦绣瞟了瞟,众人便不动声色的,并不挪动脚步,只是稍微闪了闪身子,便让江锦绣一下子凸显出来,成为焦点。 “江锦绣,江答应。” 江锦绣羞涩一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记着姐姐说过,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就保持微笑,然后多说感谢的话就好。 “谢璟妃娘娘夸奖,谢甄婉仪夸奖。臣妾,臣妾很喜欢这桃蕊宫,臣妾觉得这桃蕊宫哪里都很好。” 璟妃心里冷哼一声,本宫又没有夸你。你谢什么谢。 跟你姐姐一个德行。 还哪里都好,这是拍皇后娘娘马屁吧?谁不知道她就是故意安排你们到这里来,给你们穿小鞋的。 她莞尔一笑,艳光四射, “皇上,您瞧姝婉仪,这身装扮跟那海棠花相映成辉,美得跟画一样。让臣妾想起她昨晚那热情奔放的舞姿,当时可是让所有人赞叹不已呢。若是在这海棠花下来一舞,怕是皇上都未曾见过。” 李北辰眯着眼,面容依然冷峻疏离。 海兰珠听到璟妃娘娘的话,心知昨晚跟这位国色天香的娘娘结下梁子了。 这汉人后宫女子之间明争暗斗真是名不虚传。 眉头微微皱起,嘴里却甜甜地说道,“臣妾多谢娘娘夸奖。” “既然璟妃想看,你便跳上一曲来。”李北辰回头转身看向江锦绣,“江答应,你们宫里可有琴?钱贵人你弹上一曲,为姝婉仪伴奏。” 海兰珠脸色一变,但也只是瞬间,便笑吟吟地说道,“谢皇上。臣妾看到这么美的景色,也情不自禁地想跳舞。在我们草原上,只要高兴了,便唱歌喝酒跳舞,好不快活。” 她明白这位璟妃娘娘在轻贱她,皇上因为宠爱这位璟妃,便由着璟妃性子来。 这有什么,能屈能伸,来日方长。 “回禀皇上,有一把古琴。” 江锦绣立刻跪下行礼,暗暗惊叹这姝婉仪的大胆作风。 此两首诗,均为作者原创。 这不是双洁文哈,就是正常的帝王后宫。 会格外偏爱,但现阶段不会专宠一人。 第139章 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你可会弹《天堂》?”海兰珠娇俏地问钱贵人。 “当然。”钱贵人轻轻抚过琴弦试音,鲲鹏飞天般的喜悦感溢上心头。自进宫那日后,她便再也没有在皇上面前弹琴的机会。 她暗下决心,今日一定要好好表现。 调好音后,一抬头,之前幽暗落寞的眸子,此时璀璨如星辰,让整个面容都生动起来。 专业范和自信让她看起来光彩照人,让人心生赞叹。 尽管第一次合作,彼此并不熟悉,钱贵人和海兰珠却颇有默契地交换了眼神。 一个个音符从钱贵人纤细修长的指尖娴熟地流淌出来,海兰珠开始翩翩起舞。 与昨日《火红的萨日朗》不同,此时的舞姿轻灵,身如青鸟,柔如柳絮,眼神清澈,舞姿曼妙。 全程都没有任何媚眼和搔首弄姿,眼神都不曾给过皇上,只有忘我的投入。 这是海兰珠刻意而为之。她知道,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公开撩拨勾搭皇上,太过招摇。 只需纯粹地秀舞姿即可。 李惠妃喝了杯果酒,酸酸甜甜,望着李北辰,婉声叹道:“璟妃的舞,冠绝京城。昨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得见花下美人舞!” “甚好。惠妃你弹琴伴乐。” 李北辰的话音刚落,却听到一声声惊呼。 原来海兰珠在做最后飞速的旋转,一圈圈,白色衣裙裙摆散开,上面的金线划出一圈圈金色的流光,金光灿灿。 身子却是稳稳的,笑容赛过头顶娇艳明媚的海棠花。 李北辰的目光落在海兰珠的脸上,视线交接。 海兰珠心神忽乱,没有把握住,仓促中乱了步子,加上已经旋转了多圈,惯性已经无法控制。眼见就要摔落在地上,一个身影风一般地闪过。 海兰珠落在一个奴才的背上。 原来会武功的小罗子,伏在地上,给海兰珠做了垫背。 以他奴才的身份,断不能在此时当众去扶一位娘娘。 海兰珠灵机一动,在小罗子后背上做了个贵妃醉酒的姿势,起身又在场上舞了一圈,才摆了个极美的姿势收场。 刚刚的跌倒成了一个小插曲。 李北辰:怪不得暗卫说,这桃蕊宫的奴才都被小白培养得极其专业、极为敬业,愿为主子肝脑涂地都不过分。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如果我朝的官员、将士都能如此,何愁不能称霸世界。 璟妃:怎么不摔死这个死鞑子!气死本宫了。摔断个胳膊腿的才好,再也不能以舞魅惑皇上了。 惠妃(红了脸颊):哎呀,好险。果然像江月白那般身手的世间少见,多的是像这奴才般的蠢笨。 甄婉仪:值得这般拼命吗?咱进宫卖身不卖艺。悠着点。摔残了无人管。喝喝小酒,撸撸猫,你们怎么就是看不穿。 江锦绣(瞪大眼睛,险些晕倒):怪不得姐姐说,新的工作重点是狂卷跳舞,整天举胳膊,压腿,卷腰的。姐姐总是这么有先见之明。 “臣妾跳得不好,皇上见笑了。” 海兰珠娇怯怯的声音,将李北辰拉回神,“跳得不错。赏。” “谢皇上,皇上对臣妾这么好。其他的姐姐妹妹们不会生气吧。” “是你跳得好,该赏的。”李北辰淡淡地说道,“来,坐朕边上。” “跳着跳着就摔倒在奴才身上,跳得那叫个好。”璟妃淡淡地说道。 海兰珠望了一眼璟妃,怯怯地往后退,“璟妃娘娘好像生气了,臣妾还是坐到后面去好了。” “也好,”李北辰语气淡淡。 剧情好像跟海兰珠想的不一样,但她乖巧地坐到后面与甄婉仪一桌。 “璟妃娘娘岂是你这样的能招惹起的。”甄婉仪的话听起来像是嘲笑,又像是劝诫。 搞得海兰珠尴尬地低头以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臣妾真不知道会这样,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不知道璟妃娘娘会因为臣妾跳舞跳得不好而生气。” “呵~”甄婉仪懒得搭理。 呵,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李惠妃心想,之前还小瞧了这个鞑子女人。她可没有江月白可爱。 “你算什么东西,本宫何时因为你跳舞而生气?!”璟妃嗤笑了一声,把手里的酒杯恨恨地掷在桌上,酒水洒了一桌。 梁小宝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毛巾,飞快地擦去水渍。垂着眸子,恭敬地立在一旁。 “璟妃。”李北辰皱起眉头,好好赏花的兴致完全被破坏了。 “姐姐,那你是为何而要挖苦臣妾呢?臣妾差点摔倒已经很难过了。臣妾只是情不自禁喜欢皇上,就想跳舞给皇上看而已,难道多一个人爱皇上不好吗?”海兰珠眼含泪水怯怯地说。 这哪是刚刚那热情似火的女子,此时宛若一汪潺潺春水。 装什么装! 璟妃望着海兰珠娇滴滴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皇上!她都是装出来的。你看看她刚刚跳舞那勾魂的样。” “臣妾今日才进宫,许是太笨了。璟妃娘娘上来就骂我,都是臣妾不好。臣妾给璟妃娘娘倒酒,赔不是,好不好?” 李北辰修长的指节轻轻地敲在眼前的桌面上,“你们两个因舞结缘该喝一杯。” 海兰珠毕恭毕敬地端上酒杯,璟妃气不过,但在皇上面前,怕惹皇上不开心,不好发作,但也不想让海兰珠好过,便迟迟不接酒杯。 “璟妃娘娘,臣妾年纪小,不懂事,对不起惹娘娘生气了,请娘娘大人大量原谅臣妾,”海兰珠委屈巴巴地说道。 璟妃只好极不情愿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狠狠地瞪着海兰珠。 茶树精油,你给本宫等着! 一曲行云流水的琴声响起,原来是惠妃娘娘在试琴。 璟妃气炸了,顺手甩了下袖子,走上前去。 璟妃今日一身海棠红,满身珠玉,与身后的两株海棠相得益彰,却也似乎融为一体,不显得突出。 她此时哪有心情跳舞,满肚子气。 又见到海兰珠陪在皇上边上,巧笑倩兮,频频敬酒,更是气上加气,腮帮子都咬酸了。 “璟妃姐姐好容易生气啊,为何皇上对她这么好,又是赏赐又是升位份,她还总是生气啊。不像臣妾,只要见到皇上,就开心,没心没肺的。”海兰珠给李北辰又斟了一杯酒。 “臣妾敬皇上一杯。能陪在皇上身边,是臣妾的福分,三生有幸。” 李北辰不说话,与海兰珠碰杯喝酒后,冷声说道:“再说下去,朕都护不住你了。” “竟还能有皇上护不住的人?!”海兰珠似乎大为惊讶,面有疑色,“皇上可是臣服四海的天选之人。” 李北辰忽然飞身一跃,稳稳地揽住了险些摔倒的璟妃腰肢。 “皇上~”璟妃羞红了脸。 她刚刚因为分神,发挥不佳,一个步子眼看踩虚了,就要跌倒,被人看笑话,却被皇上眼疾手快地救了场。 李北辰怎么会让璟妃今日丢脸。 近日里可得靠他们陈家全员镇场子,打掩护。 “两位爱妃的舞艺堪称宫中双绝,不相上下。” 李北辰顿了顿说道: “下个月太后生辰宴。璟妃和姝婉仪,你们都是舞众翘楚,不如你们各自组队,每队准备几个贺寿节目。比一比谁带的队伍更优秀。” 第140章 飞来横祸 成立舞蹈队,组织舞林pk,这是李北辰从江月白摆摊搞培训课上得出的灵感。 自己厉害算什么,学生个个都厉害才优秀。 当然这是李北辰特意做出的安排,包括安排海兰珠海棠花前炫舞,就是为了激一激璟妃。 这样就可以最大限度地调动嫔妃们的主动性,热热闹闹地把太后的生辰宴准备起来。 “臣妾自然听皇上的,”璟妃凤眼一扬,斜睨了海兰珠一眼,“姝婉仪不会不敢接受挑战吧?” 璟妃自然想不到前面这么多层目的,她的眼里只有皇上的宠爱。 “臣妾听皇上的。璟妃娘娘可不可以把臣妾当妹妹啊,对臣妾不要这么凶巴巴的。既然璟妃娘娘发话,臣妾只好接受娘娘的挑战。”海兰珠嘟着嘴又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所以草原的姑娘也不都是热情奔放的?! 此时难道不该说,“挑战就挑战!放马过来!” 货不对版,李北辰感到有些奇怪。 但鞑靼那边,长期多民族混居,妻妾可以父子、兄弟之间继承,蒙齐巴克和海兰珠之间的亲缘关系复杂也不奇怪。 “呵!姝婉仪,本宫就当你接受了挑战。皇上放心,臣妾跟姝婉仪都会带着众位姐妹们好好准备的。”璟妃拉起李北辰的手,情意深深地凝视着心爱之人。 她一心一意地仰慕皇上。只要皇上宠她,她便高兴。 更对自己的舞技万分有信心,这是她名副其实的特长。 在京城里,她若居第二,无人敢居第一。 所以,她才不怕被挑战! 就像学霸就喜欢考试出的难度大。越难越开心,这意味着一大推不及格时,学霸可以考满分。 “好,那便这样了。所有嫔妃都要选一队参与进来。既要有单人节目,也要有多人节目,表演形式不限于舞蹈。赢了比赛的队伍,朕重重有赏。”李北辰直接定下来了日程安排。 统统都给朕卷起来。 人忙起来,就会少很多时间胡思乱想。 几大巨头赶紧把争宠的心思赶紧都用在钻研业务、团队协作上。 李北辰意味不明的“重重有赏”,让在场的妃嫔们不约而同地想起早上的那一幕:心得写得好,就奖赏侍寝机会。 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般,铆足了干劲要赢这场比赛,赢得一张侍寝入场券。 这就跟商鞅为了顺利推行新法,徙木为信一样。 只不过,李北辰把自己作为奖赏,这样的领导为了激励下属内卷真是拼了。 众妃嫔的神情收入李北辰眼中,他心中一松。 终于成功把众人的焦点转移到海兰珠和璟妃的争斗上,降低了江月白在宫里的热度。要知道昨天可是上了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 风头太劲,招人嫉恨,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是好事。 朕要护她周全。 江锦绣却在发呆神游中。 看着那满树的海棠花,想起姐姐给她吟的那首诗,“不学海棠花,只如妃子睡”,笑她天天午睡的时候睡得像小猪猪。 如今,她情不自禁地想,这两位斗来斗去的娘娘,睡着的时候大概比这两树海棠还要娇媚吧。 不禁笑弯了嘴角。 原本李北辰是看不到江锦绣的笑容的,他坐在最前面,低位妃子们都坐在后头。只因他上前去救场,才会正对着众多低位妃嫔。 那么多人笑着,江锦绣却有着神奇的魔力,一股子纯真的傻气。无论是谁,望过去,便能一眼独独看到她。 李北辰恍惚记起第一天来桃蕊宫,这江锦绣就傻乎乎地直接双腿下跪,摔碎头上的发簪。 她今日穿着米白色的上衣,粉丝的襦裙,梳着百合髻,头上只簪着两个珍珠发钗颇为素净,一如既往的清纯娇柔模样。 “江答应因何而独自发笑?” 皇上直视着江锦绣,这次姜答应很知趣,没有自作多情地答话。 “臣妾……臣妾觉得两位娘娘都跳得真好。这两树海棠花真是好福气。能跟我们一起欣赏这么仙气飘飘的舞姿。” 江锦绣想到自己稀烂的舞蹈技能点,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头说道,“臣妾舞跳得很差劲,不能见人那种,两位娘娘让臣妾都好羡慕。” “那便让她们多教教你。”李北辰转头对璟妃说,“璟妃,不如你教教江答应?” “这个……” 刚刚璟妃听到江锦绣说自己“舞跳得很差劲”的时候,就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她进自己的队伍,拖后腿。 哪知道飞来横祸,皇上直接点名扔进了她的队伍。 这哪能行! 托本宫后腿! “璟妃娘娘看起来为难。不如由臣妾教锦绣妹妹吧。”海兰珠腼腆地笑着。 “准了。”李北辰随口应道。 “谢谢皇上,谢谢姝婉仪。”江锦绣迷迷糊糊地坐下。 完蛋了。 这是被抓了典型,被硬逼着学跳舞吗? 可她受不了那个苦啊。 那不是人能受的苦啊! 救命! 那是姐姐那样的非人类才能做的自残的事情。 江锦绣哭丧着脸,心想这好日子到头了。举杯默默地敬了身边的范答应一杯。 范答应眼神飞速地瞄了一眼皇上那边,小声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免费的舞蹈课,咱就往死里练就是了。” “那你陪我。”江锦绣嘟囔着说道,“好姐妹,就是要一起受苦一起享福的。” 范答应现在住在甄婉仪宫里,自然要跟领导保持一致,甄婉仪站哪队,她就站哪队。 但这怎么好在公开场合说出来。 范答应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与江锦绣眉来眼去地说着小话,喝着小酒。 皇上单独点名江锦绣,让在场的妃嫔们都多看了好几眼。 李惠妃从弹琴的位置下来,坐到皇上身边,“今日花开富贵,不如众位姐妹,以花为题,念一首诗来助兴,如何?” 接下来是皇上的强项,全场交给皇上了。 “好!”李北辰来了兴致,“好,朕先来,蜀地名花擅古今,一枝气可压千林。” 李惠妃连忙说道,“陆游的一首《海棠》,皇上好诗才。那臣妾便来下一句。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惠妃雅致。同为陆游的名句。”李北辰赞道,“璟妃轮到你了。” “臣妾.”璟妃一时语塞,脑子里一片空白,急得满脸通红,见到地上散落的花瓣,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句,“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终于过关,吓死本娘娘了。 不行,本宫看来以后真得多读点书。 免得被她们看笑话! 接下来便是姝婉仪海兰珠,本以为她一个草原儿女,不会念诗,却淡定地念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婉仪这句念得不错。”李北辰打量着海兰珠。 眼前的女子倒有点让人捉摸不透了。 第141章 偷杜蕾斯的贼 这正是海兰珠要达到的效果,做个百变的宝藏女孩,时常露一手让皇上感到惊喜,保持新鲜感。 宫里都是人精,女人更懂女人。 能看出来这其中的心机的人不少。 李惠妃和璟妃同时望向了海兰珠,海兰珠的品级仅次于她们,心里不约而同地给她贴个了“心机婊”的标签,把这位空降高层列为头号敌人。 江月白的名字被划掉,成了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现在轮到甄婉仪,她与平日里的飒爽活泼模样不同,面色苍白,有些憔悴,似乎身体不适。 “甄妹妹,你喝多了?”同桌的海兰珠关切地问道,“要不要喝点茶水。” “不,不用了。”甄婉仪捂着嘴巴,显得异常不舒服,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突然,她猛地弯下腰,一阵干呕后开始呕吐。 “甄婉仪,你这是怎么了?”皇上关切地问道。 甄婉仪抬起头,嘴唇微微颤抖着:“陛下,我……我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感觉很不舒服。” 桃蕊宫的奴才们一个个扑通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大气都不敢出。甄婉仪要是因为吃了桃蕊宫的东西食物中毒,那她们就完了。小主刚不在,就出这样的事,她们感觉有愧。 其他宫妃看到甄婉仪的状况,开始议论纷纷。 小厨房里的厨子吓得也匆匆从厨房里奔出来,跪在地上,“皇上恕罪,每样食物奴才都验过毒,用的都是最新鲜的食材。” “这红红的酒水难道也是最新鲜的食材?”璟妃嗤笑道,“说话这么随意,自不是认真当差的人,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不过是个常在,竟然小厨房都安排上了,也配?! 李北辰沉声道,“慢着。宣太医。” 璟妃不服气地说,“皇上~甄婉仪不舒服,肯定是因为这桃蕊宫的食物不干净,吃坏了东西。本宫这会儿也觉得有些恶心,不舒服。” “那便让太医也给你瞧瞧。”李北辰不咸不淡的,没有要发落厨子的意思。 “皇上,会不会是因为喝了果子酒的原因。酒量小的喝多了也会呕吐。”海兰珠关切地问道。 璟妃则讽刺地说:“也可能食物不干净,那酒水也不干净。喝的时候里面就有些小沫沫。” 其他宫妃听了,顿时非常尴尬,毕竟桃蕊宫为了招待她们,拿出了十分丰盛的食物。她们每一样都品尝过了,还喝了酒,却都没有问题。 应和不是,不应和也不是。 “臣妾也感觉有些腹痛。”慕容常在也见势帮腔说。 叶苏华现在去李惠妃宫里住了。那璟妃跟前还没有新人心腹,自己正好有机会。 她话音刚落,被身边的人悄悄地扯了扯袖子,一旁的苏常在凑过来,低声说道,“你身后的衣服脏了。” 她的脸顿时红得如火烧云一般,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 可大领导在这,不能无故早退。 慕容常在只能满脸羞红,急急说道,“臣妾告退,臣妾先回宫了。” “怎么回事?等太医来了,一起瞧瞧。真吃坏了东西,耽搁不得。”李北辰皱眉问道。 “臣妾,臣妾,臣妾身子不舒服”慕容常在不敢抬头,小声说道。 “呀,慕容常在,你衣服上怎么一片红的。该不会是?”说话的竟是万常在,此时她正用手绢捂着嘴,一脸惊讶万分的表情。 “臣妾,臣妾,臣妾身子不舒服”慕容常在不敢抬头,小声说道。 “呀,慕容常在,你衣服上怎么一片红的。该不会是?”说话的竟是万常在,此时她正用手绢捂着嘴,一脸惊讶万分的表情。 这样的当众丢脸,可有个不雅的绰号“血魔”。 “我,我”慕容常在情急之下,连臣妾都忘了自称,这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这下傻子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真是上不得台面。璟妃旁若无人地嗤笑了一声。 李惠妃则淡声说道,“锦绣,你陪慕容常在去屋里换身衣裳。” 江锦绣有几分不情愿,毕竟就在前天上班路上,慕容常在还挑拨她跟姐姐的关系,还敢让林选侍打她,还好她溜得快,不然肯定被欺负。 但惠妃娘娘发话,她不敢不听啊,只好慢慢吞吞地带着慕容常在往屋里走。 她的不情愿,让慕容常在多丢了几分钟的脸,尽管有丫头翠花在身后挡着。但沦为笑柄,已成为不可避免的事实。 慕容常在个子高、骨架大、身材比较丰满的,江锦绣便带着她去姐姐房间里,随意地找了身姐姐的衣服,给慕容常在换上。 江锦绣对墙上的字幅见怪不怪,但慕容常在却看红了眼睛。 这么香艳的诗词竟然敢挂在墙上?就是骚浪贱。看我不告诉皇上去! 坐在床沿上换衣服时,无意中瞥见,一打五颜六色巴掌大的小盒子,共有五个。 上面有着奇怪的字符“air”,上面蓝色标志里写着“durex”,这是什么玩意? 要放在床上玩? 宫里一直在传闻江月白是富商之女,用的都是顶级的好东西,一件衣裳就要三千两银子。 那这肯定是好东西。 既然江月白住在慈宁宫,一时半会回不来,也发现不了丢了东西。再过些日子,谁能知道是自己拿了? 慕容常在只是纠结了几秒钟,便飞速地拿了一盒,偷偷地揣在衣服里。 摸着一身华美的苏绣,慕容常在爱不释手,对着镜子,顾影自怜,自觉美若天仙,不比璟妃、姝婉仪差。 果然人靠衣装,佛靠精装。 她虽然出身于官宦家庭,但父亲出身寒门,靠自身努力才走到了今天,故而十分清廉节俭,平日里她没有机会穿这么名贵的料子。 江月白之前那么漂亮,原来是靠高奢衣服衬托出来的。 出来时,见到江锦绣毫不掩饰厌恶之意的眸子,她竟然有几分心虚。 慕容常在言不由衷地说了几句场面上的感谢,又为前几天上班路上为难江锦绣的事情轻描淡写地道了歉。 她觉得自己做得已经够可以了,姿态已经放得够低了。本以为江锦绣会客气地说不用还回来,毕竟有钱人衣服多,也不差这一件衣服吧。 结果江锦绣很认真地说道,“慕容姐姐洗干净了,送回来就好。姐姐想必不会介意的。” (本章完) 第142章 五位太医提头上班 江锦绣心想:姐姐当然会介意你穿过了这件衣服,想必以后不会再穿。 哪怕如此,不妨碍你把衣服还给姐姐。 慕容常在有些尴尬地又说了谢谢,想到藏在身上的durex,有些隐秘的兴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她隐隐约约地觉得拿到了一个秘密武器。 这边,皇上十分担心甄婉仪,他立刻派人去查验桃蕊宫的小厨房和果子酒,但是并没有发现有任何问题。 甄婉仪又呕吐了几回,被伺候着用茶水漱口后,才觉好点,又禁不住捂着嘴干呕着。 在场的无不有点怀疑,这甄婉仪怕不是有喜了,但都不敢说。 璟妃脑子里仔细地回想着前面几个月甄婉侍寝的次数,好像也就一个月里头伺候个一回。 难道这一回就能怀上?未免也太巧了吧? 自己这伺候多少回了,都没有动静。 肯定是吃坏肚子了,一定是。 听说有几位娘娘身子不舒服,可能存在大面积食物中毒事件。 太医院一下子来了五位太医。 其中孙院正负责给璟妃娘娘号脉,柳太医负责给甄婉仪号脉,小姜太医给慕容常在号脉。 其中小姜太医进太医院填表时,写的最擅长的是千金科,便让她给慕容常在看月经不调。 皇宫里医院关系格外紧张,个个都如临大敌,都有提头来见的思想觉悟。 孙院正诊了又诊,眉头紧锁,最终才十分严肃和恭敬地回禀皇上,“皇上,娘娘是春夏之交,冷热交替,受了凉,有轻微肠胃感冒症状。” “所以不是食物不干净?中毒了?” 孙院正摇摇头,十分笃定地摇摇头“不是,从娘娘舌苔可知,是凉热不和导致,而非急症。” 柳太医却诊得满头冒冷汗,情不自禁地朝惠妃娘娘频频望去。 因为他诊出了喜脉。这可是宫里第一位有喜的小主,如果顺利出生,将是皇上的第一个子嗣。 如果甄婉仪第一个生子,恐怕位置就会直逼李惠妃。毕竟,甄婉仪的爹,是皇上最为敬重的太傅,又有从龙之功,还被因此报复暗杀。 有一就有二,想必未来晋位升妃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柳太医不敢贸然宣布这样的重大喜讯,这样大的功劳还是交给领导比较好。 孙院正仔细地检查了甄婉仪的脉搏和舌苔,“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如果所料不错,甄婉仪应该是见喜了。” 皇上最初听了有些发愣。这样猝不及防的消息,一时让人有些难以消化。 朕有孩子了! 朕竟然有孩子了! 这就能立马堵住朝堂上众人之口了。 万事开头难,不管生男生女,至少意味着后宫能有所出了。 一旁的众位嫔妃皆大为震惊。 “此事当真?柳太医?姜太医?” 柳太医立马也毕恭毕敬地附和道:“臣诊出也是如此。” 姜太医随手号了下脉,立刻也拱手道,“恭喜皇上,脉象平稳,胎儿强健有力。” 皇上带着喜悦地问道,“多久了?” 孙院正看向姜太医,你行你上,你可是千金科的主治医生,姜太医信心满满地答道,“将近三个月。” 李北辰回想了下日子,确有此事。 只是才一次而已。 朕也太厉害了吧! 全然忘了,他这些年在其他宫妃身上辛勤耕耘也没见着收获。 不是他厉害,是地儿好,土壤肥沃。 “快去告诉太后和皇后。”李北辰脸上有着难得一见的笑容,温和地拉着甄婉仪的手,“你好好休息,养好身子。缺什么,有什么需要的,跟朕说。” 李惠妃心里难受得想哭。 本以为最要防着的是皇后跟璟妃,哪知道竟然被甄婉仪抢了先,都有孕将近三个月了。 在浅邸时甄婉仪便是婉仪,这么多年不曾晋过位份。但她一点都没有上进心,对争宠这事特别佛系,只爱美食和撸猫。 从小跟皇上一起长大,没有成为青梅竹马,倒成了不折不扣的小妹妹。 以前没进新人时,经常听到皇上喊她“甄妹妹”。甄妹妹,便是真妹妹。 侍寝次数屈指可数。这半年里不过也就两次。 竟然就怀上了! 真可谓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李惠妃酸得不要不要的。 但是她从小就是个极有分寸之人,异常冷静地站起来,面带喜色,“臣妾向皇上贺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众人立刻也跟着起身道喜,纷纷相贺。 “果然妹妹好福气,怎么侍候一两次就得了喜,怪奇特的。”璟妃吃味地说道,“都三个月了,怎么也不报给皇上听。害得本宫还以为妹妹吃坏了肚子,为妹妹担心。” “臣妾一向月信不准,此前确实不知,如果娘娘不信,臣妾也没有办法。”甄婉仪一脸真诚,说完,对着李北辰盈盈一拜,“皇上不会要怪罪臣妾吧?” 李北辰连忙扶起甄婉仪,“你身上怀着龙嗣,以后要多加小心。孙院正,朕命令你亲自督办,从即日起照顾好甄婉仪。若有任何闪失,提头来见。” 就知道如此,提着脑袋上班。 孙院正立马带着下属齐齐跪下表态。 升官发财全在此一举了。 如果能把甄婉仪伺候好了,顺利诞下皇上的第一胎,功劳就归在他头上。但如果不小心没了,那他就全剧终。 一片喜气洋洋的欢笑声中,各人不免思虑各自的心思,自然多数人不能做到面不改色,脸上多少透露出些羡慕嫉妒恨的情绪来。 尤其是那璟妃,那眼神盯在甄婉仪身上,就跟要戳个窟窿出来一般。 李北辰心中一冷,便吩咐道,“徐福海,你负责挑选几个伶俐可靠的奴才嬷嬷近身伺候着。万不可有任何闪失。” “谢皇上关怀。臣妾受宠若惊。” 皇上临时组织的徒步加赏花会,就这样以甄婉仪有喜,匆匆地结束。 回去时,甄婉仪母凭子归,跟着皇上去慈宁宫报喜。其余人则没有这样的待遇,都是步行回宫。 璟妃派人去问,说是皇上的意思。气得她不行。 要知道她住在核心cbd,这会儿对于她来说的遥远程度,相当于要从颐和园走到故宫博物院。 她何时受过这等罪。 走回去之后,还要写挖空心思三百字思想心得。 想想就晦气。 今早出门乌鸦头上飞,加上这一系列的事情,心里憋着个十个炸药包。 好巧不巧,晕晕乎乎看了一天戏的海兰珠不知道被谁猛地撞到,一下子没站稳,径自往璟妃身上扑去。 虽然璟妃身边的奴婢眼疾手快地用身子生生地挡住了,但还是重装到了璟妃身上,害得她踉跄了几下,忽乱地抓住身边奴才的领子,差点把人给勒死。 第143章 璟妃之怒 海兰珠委屈地喊冤,她并不是故意的,显然是被人暗地里针对了,可又确确实实地撞到了璟妃。 她不甘心地说自己跟璟妃无冤无仇,肯定有人推她了。 众人都知道海兰珠没这个胆子,肯定不可能故意惹大神。 但在场的人没一个人为她说话。 高层的事,哪里轮到底层小职员掺和的,一个个都只扫自家门前雪。 既然敢跟高管为舞林盟主的位置争得你死我活,在皇上面前不遗余力地表现自己。 那就要能承受得住雷霆之怒。 招惹了宫里最不好惹的早更高管,这就是原罪。 该! 一个个生怕卷入是非,纷纷快步离去。 同宫的主位娘娘甄婉仪跟着大boss坐专车走了,范答应独自步行回宫,赶着回家帮甄婉仪铲猫屎,安排小厨房给猫猫们做鱼籽拌饭。 她出来时就听见有人小声嘀咕:“姝婉仪这是自作自受活该!得罪璟妃能有好果子吃嘛。” 范答应借着余光望了一眼,说话的是慕容常在,她身边是小跟班林选侍。 赶紧加快脚步离开现场,生怕有人嫉妒甄婉仪,正主不在,找她小答应的麻烦。 哪知道慕容常在偏偏不让,“范答应,站住!” 官大一级压死人。 范答应只好停住身子,低着头等着慕容常在走上来。 慕容常在幸灾乐祸地说,“范答应,你怎么走那么快,一点规矩都没有。甄婉仪有喜,你可就危险了。” “慕容姐姐教训得是。”范答应柔柔地应道。 “你怎么不问我为何危险了?”慕容常在不悦地问道。 “臣妾愚钝,不知。”范答应依然柔柔的语调。 “甄婉仪这是宫里第一个有孕的,自然金贵的很。” “慕容姐姐,甄姐姐有喜,妹妹高兴还来不及,为何我就危险了?”范答应抬起头看向慕容常在。 就看你会不会蠢到说“万一出事”,会如何如何。这是当前最大的政x不正确,那我只好立刻马上去皇后那里检举揭发。 慕容常在鄙夷地说道,“可万一她有什么事情,第一个有嫌疑的人不就是你吗?” 范答应心中一乐,你跟叶才人真是一对。 “慕容姐姐,难道你因为妒嫉甄姐姐有喜,所以希望甄姐姐有事情?臣妾现在就要去禀告皇上。甄姐姐有皇上的庇护,一定会平平安安生下小皇子的。” 说完,范答应就开溜。 “喂,你胡说什么啊!范答应!你给我站住!”慕容常在没想到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气急败坏地追上去骂道。 跑着跑着却追不上,“林选侍,你快去给我追上她!” 林选侍无语地在心里摇了摇头,向前跑去。 不行,这慕容常在这么蠢又爱玩,前途堪忧,迟早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她得想办法换个地方住。 愁人。 剩下慕容常在气得直跺脚。 ※※※※※※ 众人走后,只剩下江锦绣和与海兰珠。 “对,对不起璟妃娘娘,臣妾真不是有意的。”海兰珠难得地放下身段。 这会儿皇上已走远,没人能给自己撑腰。 识时务者为俊杰,能屈能伸才是江湖好儿女。 “本宫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你是故意的。昨晚比舞比不过本宫,今天又输给了本宫。你不服气。所以特意给本宫使绊子,想本宫当众出丑。”璟妃顿了顿,叹息了一声,“这样吧,本宫教你个舞蹈动作,你坚持一个时辰,肯定大有长进。” 说着招呼她的贴身侍女巧云,演示了个下腰。 海兰珠这个时候才体会到了,身在异乡为异客的滋味,只有自己一个人是外人,没有朋友,没有人帮。跟她同在淑芳宫,以后归她管的万选侍,竟然也不帮忙。 她心中有委屈,却不会让自己当众掉眼泪。娇滴滴地是装给皇上怜惜的,她的本性是个爽朗泼辣的蒙古族姑娘。 “臣妾真是被人推的,绝对没有冒犯娘娘的意思。臣妾不能接受这样的处罚。”海兰珠高傲地仰着头颅,“至于舞姿,皇上都说了,我们平分秋色,不存在娘娘你比我更厉害的说法。不信,娘娘可以问问她们。” 海兰珠说着,目光直直地看向江锦绣。 江锦绣此时脸色苍白,六神无主,因为她也没有遇到过这种需要在高管面前站队的情况。 救命! 要是姐姐在就好了。 如果姐姐在,她会怎么说呢?怎么说呢? 傻愣愣地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好。 “姝婉仪,你敢对本宫不敬,冲撞本宫。马公公,给我掌嘴二十!”璟妃看也不看她,温柔的笑起来,一脸妩媚的样子,“还敢说跟本宫平分秋色!掌完嘴,再罚罚跪一个时辰。” 对对对,赶紧认错求宽恕。 打脸多不好啊! 疼! 江锦绣拼命地对姝婉仪使眼色,快啊,快认错啊,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就像上次自己老老实实认个错,不仅没事,还赚了华服一件,精美发簪一支,皇后亲切的小眼神若干。 璟妃正好没地方拿捏住江氏姐妹,眯着眼睛微微一笑,悠然自得地打量着眼睛都快眨瞎了的江锦绣,还有依然趾高气扬的海兰珠。 两个姐妹都傻不拉几的。人家海兰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此时不来个下马威,震慑住姝婉仪,更待何时? 璟妃冷哼一声,正好准备退一步,以此为借口,让江锦绣跟自己一起回宫,帮自己写作业。 江锦绣犹豫之间,正准备跪下给姝婉仪谏言,赶紧认错,更待何时,身后传来一声响亮的呵斥,“住手!” 原来是皇后坐着步辇匆匆赶到。 江锦绣捂着胸口,心中暗叹,还好还好,终于拖到救星来了。刚刚那差点的一跪,却被璟妃、姝婉仪、皇后均误认为她要为姝婉仪求情。 谁能想得道她是想求姝婉仪快点认怂的。 皇后是个识大体知大局的人,对国际局势非常敏锐。 她暗暗庆幸,还好及时赶到。如果这鞑靼使臣还未离京,便传出自己妹妹在宫里受了委屈被殴打,怕不是又增加变数。 不动声色地说道,“璟妃,本宫正要去慈宁宫。要不你陪本宫一起去吧。” 璟妃撇了撇嘴,“这姝婉仪眼瞎腿瘸不看路,丧尽天良害得本宫摔了一跤。皇上娘娘若这般袒护姝婉仪,怕是会坏了六宫的规矩。她冲撞了本宫,险些害本宫受伤,不能就这么算了。” (本章完) 第144章 开局掉残血 璟妃撇了撇嘴,“这姝婉仪眼瞎腿瘸不看路,丧尽天良害得本宫摔了一跤。皇上娘娘若这般袒护姝婉仪,怕是会坏了六宫的规矩。她冲撞了本宫,险些害本宫受伤,不能就这么算了。” 海兰珠理直气壮地说道:“皇后娘娘明鉴,臣妾并不是有意的,不知道是被谁推了一把。璟妃娘娘也并没有摔倒。” “还敢狡辩!你这是欲害本宫未遂。难道非要本宫受伤了,才如你的愿?这也太狠毒了。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得认。”璟妃说话时依然仪态万千,可妩媚中却隐藏着巨大的杀机。 海兰珠见皇后来了,知道这才是后宫里真正的厉害角色,也看出来了皇后与璟妃之间的不对付,立马表现出一副被皇上宠妃欺负后,小心谨慎的模样。 “臣妾错了,不该冲撞到娘娘,这就给璟妃娘娘认错。” 算是给皇后面子。 “姝婉仪恃宠而骄,冲撞本宫,本该拖下去杖责二十,姑且照顾她初来乍到,还不懂规矩,又有皇后娘娘为她求情,便在这里罚跪一个时辰吧。以后也好长点记性。” “那便这样吧。姝婉仪,这三日早上便不必来宫中请安,跟着教习嬷嬷好好学习规矩,切莫再犯,你可记住了?”皇后乐得两边敲打。 这海兰珠又是个恃靓行凶的主。 “谢皇后娘娘。”海兰珠松了口气。 不必被掌嘴就极好了,不必去劳心费力请安就更好了。 她们族里把掌嘴看成是极大的羞辱,甚至有姑娘因为被掌嘴而寻了短见。 既然已经处理好了下属间的纠纷,皇后不打算在这里久留,对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便抬了口小木箱子进了桃蕊宫,随口问道: “璟妃,要不要跟本宫一起走?永寿宫离这不算近。” 岂止是不近,这里离你的永寿宫老远了。 她刚接到从下个月就要全面取消宫中步辇,改为步行的通知,只是没想到今日皇上便带着众妃嫔来先行试水。 璟妃,傲娇大美人,要不要我顺路载你一程?看你嚣张,好汉不吃眼前亏哦。 “皇后不是说要臣妾陪着一起去慈宁宫么?”璟妃好奇地打量着抬进去的箱子,娇笑着说道,看起来好像跟皇后关系很好的样子。 其实就是想光明正大以执行公务的理由搭个顺风车。 “好。那便一起去。”皇后乐得又做了好事一桩。心想,看你以后还嘴硬。 一会儿自有人去给皇上通风报信,禀报刚刚江湖救急的英勇事迹。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同乘一个步辇。其实挺宽敞的,但两个人都觉得很不得劲,以前都是一个人坐专车的,现在经济不景气,只能拼车坐,还是关系不好的上下级,能舒服吗? 不过皇后还是得意,以后只有自己有专车坐。再也不用跟这妃那妃的享受同等待遇。 正宫娘娘的地位就凸显出来了。 以后不管刮风下雨乃至下雪,璟妃都要走路上下班,出门办事要靠走。 皇后光是想想,便觉得跟大声怼在璟妃脸上骂了一万句草泥马差不多舒适。 闲着也是闲着,好不容易逮着璟妃吃瘪,还不使劲薅。 皇后不咸不淡开始训话了,“璟妃,这个人你可打不得。” 不服不爱听,有本事“下车”,走回去。 宫闱宅院的阴谋算计,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魑魅魍魉。任何事情都不得妨碍真正的大局。 “有什么教训不得的。她故意冲撞本宫,还出言不逊。本宫不过是教她些基本的规矩罢了。”璟妃不以为然地说道,声音里多了几分傲慢。 “那好。本宫给你讲个故事。”皇后意味深长地望了璟妃一眼。 “倒不知道璟妃听不听得懂。唐朝有位臣子叫杜有邻,她的一个女儿嫁给左骁卫兵曹柳勣,一个嫁给太子李亨,也就是后来的唐肃宗。 杜有邻跟女婿柳勣不对付,老吵架。有一次柳戴一怒之下写了篇诬告状,诬告岳父‘亡称图谶,交构东宮,指斥乘舆’。你猜后面怎么着?” 见璟妃不语,皇后继续说道:“柳某本来只是泄愤,结果被宰相李林甫揪住不放,杜有邻、柳勣两人都被杖毙,积尸大理寺,妻儿家小流徙远方。就因为两人争斗不休,害得家破人亡,自己也丢了性命。璟妃,你听完有何感想?” 璟妃听完脸色苍白,不吭声。她自然听懂了皇后是劝她不要争风吃醋,咬着海兰珠不放,不然下场很惨。 嘴上却依然不肯服输,“皇后娘娘讲什么,臣妾听不懂。还请皇后娘娘明示。” “那本宫便明示于你。于私而言,你大姐马上就要嫁给海兰珠她哥哥,后日完婚。你不想添乱吧?于国而言,你若执意执意折辱海兰珠,毁坏当下苦心经营起的局面,最终引起两国交战,届时你爹都保不了你,整个家族都会被你连累。” “本宫不爱听。” 璟妃刚说完,脑子才转过弯来,惊怒道:“什么?你说什么?你说我大姐要嫁给什么鬼蒙齐巴克?我爹怎么可能会同意大姐嫁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皇后其实知道原因,偏不说,一手托腮,侧脸看着璟妃,笑眯眯地说道,“这得去问你爹,陈相大人。” 看看人家这姓,怎么喊都是丞相。 两人大眼瞪小眼。 对视片刻,璟妃只感觉心头压着一座泰山,千斤重,心态炸裂。 这一天,真可谓倒霉透顶,没有一件好事儿! “你!”璟妃抬起食指,抖动着,恨恨地说道,“我们关系很差吗?非要这么气我?” 皇后点点头,笑着说,“关系确实不那么好。还有本宫劝你,不要打甄婉仪肚中孩子的主意。皇上太后都盼着的孩子,那不是你担得起的后果。” “你!”璟妃瞪着皇后,恨不得把对方吃了。 皇后既不肯定,也不否定,笑吟吟地说道,“好好说话,不然就是对本宫大不敬,按照管理规定,要打二十大板。”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璟妃气得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小气!” 皇后却举重若轻地说道:“论小气,这宫里璟妃娘娘怕是要坐首位。” “甄婉仪有孕,你就一点没想法?”璟妃不服气地讽刺道。 什么扎心说什么。 皇后淡淡一笑:“呵。本宫担心什么?这宫里不管谁生的,都是本宫的孩子,都得管本宫叫声母后。你伺候皇上多年,一点动静都没有,人家甄妹妹伺候一次就有了。你就一点没想法?” 什么扎心回什么。 璟妃还不至于说出那句大逆不道的话,只能含恨吞在肚子里。 她心想,真是没想到啊,她堂堂皇后说话竟然如此尖酸刻薄。 不行,等我有机会见着皇上了,我要告她小状。 皇后就喜欢看嚣张的璟妃吃瘪的模样,笑着说道:“听说是你姐姐和那使臣两情相悦,你姐姐非他不嫁。怕不是孀居久了,有些寂寞。那个蒙齐巴克倒也是配得上你大姐,听说是还未娶过亲。” 至于真相么?呵呵。谁在乎真相。 话音落了,惊讶地望着璟妃,“璟妃,你怎么哭了?” 不是战斗力超强吗?今天怎么开局就掉残血了。 还哭得梨花带雨,这般委屈。传出去多不好。 皇后顺手拿了块精致的丝绢手帕递给璟妃,“你怕不是为你大姐开心得哭了吧?两情相悦,觅得良配。臣妾听着都觉得是门好姻缘。” (本章完) 第145章 海兰珠的侍寝秘诀 璟妃没有接皇后的帕子,生怕帕子上动了手脚。 恨恨地拿出自己的帕子擦眼泪。 心里骂道,呸,猫哭耗子,假慈悲。 她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明白这是大姐为了保弟弟做出的牺牲,毕竟打使臣的事情是自家那混账弟弟干出来的。压根不会往自己身上想。 皇后心道,这璟妃傻乎乎地还以为自己恢复四妃之位加封号,是因为那一曲《霓裳羽衣舞》。哪里懂得这都是家人们卖命给她谋来的安稳。 陈相在宫外听说她在宫里竟然敢公开忤逆圣意和太后的意思,被褫夺封号,罚抄写,被冷落。又叠加了逆子在这关键节骨眼上打了鞑靼使臣。 生怕皇上怀疑他们家起了反心,密谋挑起外患,思虑一番后,连夜主动跟皇上请奏,安排了这场“你情我愿”的戏码。 皇上那边又借此跟蒙齐巴克达成了私下的交易,以相互联姻的方式,暗中支持蒙齐巴克未来争夺可汗之位,蒙齐巴克则斡旋鞑靼那边与本朝这边休战。 如果璟妃哪天知道了真相,会不会为今日的骄横跋扈,处处树敌后悔? 但这样的话皇后自然不会告诉璟妃。 这个后宫,谁又比谁活得更轻松? 每个人身后都牵扯着一个乃至几个大家族的命运。 璟妃满心的委屈像泰山压顶,只能说诸事不顺。 她的脸掉过几滴眼泪之后,就像春日小雨过后的娇花,愈发美艳动人。 一路过去,风头无两。 ※※※※※※ 桃蕊宫。 皇后跟璟妃离开后,众人终于舒了口气。 “刚刚好险啊,幸好皇后娘娘来了,不然可得遭一番罪。姝姐姐,璟妃娘娘是皇上的心尖尖。以后可不能得罪了。” 江锦绣摸着胸口,身材单薄,发丝垂落,配着眼角的一颗泪痣,仿佛刚刚被璟妃收拾的是她。 海兰珠诧异地盯着皇后的人先是抬着一个小木箱进了西侧殿,又匆匆地离开。而眼前这娇怯怯的江锦绣却看起来十分淡定,似乎对皇后有赏见怪不怪。 心中暗叹,桃蕊宫跟皇后的关系竟如此密切!皇上好像对眼前的江锦绣亦情有独钟。 海兰珠笑着说道,“谢谢锦绣妹妹为我求情。” 声音里充满了宫里少见的欢乐爽朗。 “只是我好像什么忙都没帮上。姐姐果然深得皇上宠爱,刚进宫就侍寝。”江锦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心里没有什么醋意,她已经习惯了被姐姐类似的王者碾压。 面对强者,夸就是了。有啥好嫉妒的。反正那是自己达不到的高度。 海兰珠被吹捧,心里自然美滋滋的,但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两人不熟却聊房事感觉有些奇怪:“难道妹妹还没有侍寝过?” “还没有。”江锦绣腼腆地说道,这下连脖子都红了。 她想到皇上刚刚宣布的奖励,再过两天就会轮到自己了,姐姐不是说了,遇事不懂就问,犹豫了下鼓起勇气腼腆地问道,“姝姐姐,请问,那个,那个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海兰珠一听就笑了,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俏声问道,“哪个?” “姐姐!你好坏啊!”江锦绣紧张不安地四处张望着,一跺脚,羞得脸都发烫。 没多想,就拉着海兰珠往里屋走。 “好像没有特别要注意的地方。”海兰珠边走边笑着说道。 心想,中原的女子都如此忸怩的么。这也太单纯了吧,还能问出这种问题,谁会告诉你这个,巴不得你踩坑。 “姐姐就随便说说嘛。”江锦绣朝海兰珠撒娇,小声说道,“告诉妹妹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免得到时候丢脸,惹皇上生气。求你了,姝姐姐。好不好嘛。” 江锦绣巴掌大的小脸,长得十分仙气脆弱的好看,打小就在爹娘面前会撒娇卖萌讨人喜欢的,此时可怜巴巴又紧张兮兮地望着海兰珠,乖巧又惹人疼爱。 大草原上多的是憨直爽朗的妹子,这雨后梨花般的小姑娘,海兰珠几乎没见过。 怎能不心软。 海兰珠神秘兮兮地凑在江锦绣耳边说道,“到那个时候,你可以叫得大声点。其他的不能多说了,靠你自己体会。” “哦。谢谢姐姐。” 江锦绣认真地点点头,虽然不懂海兰珠话里的具体内涵,但是觉得这海兰珠姐姐实在太费心了。考试前给划重点,透露给她这么重要的信息。 海兰珠见江锦绣这般天真无邪的模样,禁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 其实我是瞎编的。 小可爱,别怪姐姐,人间险恶。 是福是祸,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只是江锦绣突然抬起头一脸兴奋地大声问道:“那姐姐你昨晚叫得很大声吗?” 一堆目光从四面八方聚集到海兰珠身上,都在无声地问:“叫得大声吗?” 海兰珠立马领取了社死体验卡。 这人间果然险恶。 还没有套路上别人,先被套路了。 只是就江锦绣这种,铁拳过去,恐怕也会打在棉花上,海兰珠无可奈何地捏了捏江锦绣天真的小脸。 指腹下的皮肤柔软偏凉,让人想起塞外的梨花,稍一用力,便与污泥同尘。 “妹妹你猜???” “我猜不到。”江锦绣嘟囔着嘴。 海兰珠看着江锦绣,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望了眼天空,便岔开了话题。 “妹妹,你们宫里有没有进过贼?” “什么???”江锦绣心不在焉地问道,一脸问号。 “你看那边院墙上怎么有个缺口,缺口上好像还有块布条。” 江锦绣望过去,还真是如此,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海兰珠忽而变得异常严肃,“妹妹这里偏僻,听说贤雅小主又不在宫中。你可要千万小心为好。这宫里爱嫉妒人,想害人的好像还不少。” 江锦绣面色紧张,连连点头,“谢谢姐姐提醒。小宝,小罗子。你们赶紧把墙给补起来。” 海兰珠抬眼望见了那两株如朝霞般绚烂的海棠树,想起来即将到来的舞林大会,忧心忡忡地望着江锦绣:“江妹妹,你的舞蹈水平到底咋样,真有你说的那么差吗?” “姝姐姐竟然要单独指点我,妹妹我受宠若惊。可是.” 我真的不想学跳舞啊,那会要了我的小命儿啊! 江锦绣一脸便秘的表情,十分惭愧,从小就是十项全不能型学渣,讪讪地说道:“大概就是真的挺差的。反正让我下叉,我下不去。” 中国舞里最强调的就是基本功。江锦绣这个不过关,从小没有下狠心练,所以确实算不行。 “下叉?”海兰珠愣了一下,转而兴高采烈地问道,“下叉在我们族里倒不那么很重要。我们族的舞蹈非常的明快热情,最重要的情绪饱满,抖肩和翻腕,还有扭腰和踢腿。只有少部分的舞蹈对下叉、腾空的要求比较高。你就跟我学蒙古舞好了。” 管他江锦绣学会学不会呢。 远亲不如紧邻。先跟土豪搭上线交个朋友再说。 让自己不至于太过于被孤立。 尽管,在后宫里都是“孤家寡人”。 第146章 叫,那个该怎么叫 江锦绣被海兰珠的热情爽朗所感染,激动地问道:“我能学会吗?我很笨的,还很怕疼。” 想到小时候姐姐苦口婆心劝自己下苦功夫练舞的话,转而又愁眉苦脸:“舞艺怕是再简单,恐怕也没有办法一天两天能练好吧。” 海兰珠望着江锦绣,对着江锦绣抛了个媚眼,哈哈哈大笑。 “怕疼?嗯?!” 可惜海兰珠的媚眼抛给了瞎子。 江锦绣对媚眼具有天然呆性免疫。满脑子都是练舞蹈基本功的苦楚,还有将来在太后生辰时像小鸭子般的笨拙舞步的丢人场面。 “姝姐姐你又在笑话我了。”江锦绣听出来了海兰珠别有意味的打趣,十分惭愧。 说来,还是自己从小娇气,更怕疼些,受不住学舞的苦楚。 姐姐倒是一向能吃苦受痛的。只是不知道她为何会怕侍寝的痛,肯定没有劈叉那么痛。 “不如这样,我专门为你设计一套舞步,你配合我就行。”海兰珠十分认真地看着江锦绣,“任何舞蹈都不是为某个人单独设计出来的。我会的舞蹈种类很多,但可能不适合你,学起来费时费力。既然如此,还不如根据你已经学会的舞蹈动作设计一套适合你的。你觉得怎样?” 江锦绣被感动得泪眼花花,“姝姐姐,你实在太厉害了。” 只是有这么容易设计出来吗?用最基础的舞蹈动作去比赛,不会显得很low吗? 其实姝婉仪只是觉得,要对木桶的最低的那一块尽早布局。 毕竟像自己这般天赋超然,又从小勤学苦练的恐怕就全后宫就自己一个,更别提蒙古族向来都是感到幸福就拍拍手,高兴就载歌载舞的豪爽性子,日常打卡撸舞技。 江锦绣水平烂很正常。 这份真才实学的底气上,倒与璟妃一模一样。 只是与璟妃的不屑一顾不同,她自认为,作为绝世天才,带队队长,理应关怀这些普通废柴,提升舞蹈队的整体水平。 “其实给不会跳舞的编排舞蹈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 江锦绣:“.” 海兰珠随意地抖了抖肩膀,“你看,很简单的。” 江锦绣:“.” 江锦绣张了张嘴,想说“我也不是完全不会好吧”、“大概也就我姐能卷会你的动作”、“姝姐姐你天赋异禀非我所比”。 迎上海兰珠期待的眼神,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姝姐姐你说得对。” 说到这里,江锦绣觉得“姝姐姐”等于“输姐姐”,好像卦象不吉。 “我走了。江妹妹有空多来找我玩。对了,妹妹以后别叫我姝姐姐了,叫我海兰珠,大海的海,兰花的兰,珍珠的珠。” 明白,海带的海,西兰花的兰,珍珠圆子的珍。 江锦绣认真地点头:“好的,海兰珠姐姐。” 姝婉仪眉眼带笑,“那就谢谢江妹妹了,我们离得近,以后我会常来的~” 江锦绣一听傻了。这会不会给桃蕊宫惹了大麻烦。这人说不定是个细作欸。 姝婉仪就跟没看见呆傻的江锦绣一样,对着梁小宝来了个勾人的微笑,海兰珠袅袅娜娜,走路都像跳舞般飘飘然地带着小宫女离开了。 梁小宝被笑得一身冷汗。 不过是临场发挥当了下垫背,怎么感觉晚上有刀片寄过来?! 江锦绣喊小罗子找来梯子爬墙拿下来布条,竟然是条质地颇为华贵的月牙白布料,不像是太监或者侍卫身上衣服的衣料。 “小主别担心,可能很早以前就有,不过是我们没发现。交给我来处理吧。”素素不动声色地拿过布条,塞在口袋里,然后对着小罗子和小宝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晚上值夜要格外留心些。 既然有素素处理,江锦绣便没有多想,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刚刚海兰珠说的要多叫。 叫?该叫什么?怎么叫? 她走进屋里,叫来晴儿,“你知道侍寝的时候,该怎么叫吗?是啊啊啊,还是喂喂喂喂,还是咩咩咩?” 晴儿满脸通红地摇头。她也是个小姑娘,哪里懂这些。 “司寝嬷嬷应该会教的。” “哦,那还好。那我到时候便认真听,认真学。”江锦绣决定拿出姐姐做事情的认真劲儿来对待侍寝这事儿。 她突然想起来惠妃娘娘今晚要侍寝,连忙招呼晴儿,“快,晴儿,你快去告诉惠妃娘娘这个秘诀。” 惠妃从墨兰那儿听到江锦绣马不停蹄送来的消息时,脸上飞上两朵红云,心里泛起小小的暖意。 她并不怀疑这个小道消息。 因为她在柳太医走后,她便找来了嬷嬷私下询问,如何调动情绪,改善体验的相关技巧。 嬷嬷告诉她,做女人还是要千娇百媚,会哼哼唧唧才会让人更加欲罢不能。 心里越发对晚上充满了期待。 虽然第一已经被甄婉仪抢了,但是如果能怀上,余生就有真正的依仗了。 ※※※※※※ 论对如何做女人的系统性学习,恐怕全宫的女人都比不上江月白。 因为这个卷王,别人还未起床,她已经完成了一堆打卡。 早上醒来,先打了套太极,读了一遍皇帝的诗词。吃完丰盛的早餐后,去搞田野实验,拿着多胞胎丸去喂了池塘里的鲤鱼。接着又对着坤宁宫正殿方向,给皇后娘娘搞了一番云请安仪式。 做完这一切,做了个详细的本日学习计划。 她知道,在董事长别墅里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传到几大高层的耳中。原本开局就已经过于招摇,此时更要摆出谨小慎微,谦恭有礼的做派来。 一套日常程序全部执行完毕,她才倚坐在床头,专心致志地一口气把108式中国功夫的理论部分,全部学完了。 简单地回顾复习之后,做完了108道在线科目一交规理论考试,竟然只错了一道,以a+++顺利通过。 神清气爽。 无论古今,真是喜欢学习新知识。 但凡多掌握一分技能,就多一分就业的安全感。 像她这样出身低微的美貌女孩,在深宫之中,不多进行方方面面的学习,早日爬上高位,说不定就被做成了人彘。 吃人的世界不是说着玩的,不像现代社会,有钱就是大佬,在这里光有钱远远不够。 居安思危,江月白喝着龙井,准备专场默写皇上诗词调节下时,被一段机械音吵醒。 她这才意识到,三天已经过去了,系统今天回家。 【系统:月月,我回来了!你怎么搬到了太后这里?】 江月白:你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系统大人嘛!看系统工作日志! 【系统:月月,你变了,你以前很温柔的。有没有想我啊!】 江月白:有,但不多。 【系统:竟然不多???你摸着良心不会痛吗?】 江月白:还好吧。难道你很想我? 【系统:哼,我没有!】 江月白:整天情情爱爱的不腻吗?努力搞事业啊!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让全世界的系统,为我们打工! 第147章 活成了禽兽 【系统:我没有这样的志气,我想躺平。打工太累了。嘤嘤嘤。】 蜡笔小新的电子合成音带着几分稚气的委屈。 一下子把江月白给逗笑了。 系统感觉万分心塞。 江月白:系统。 被点名的系统感到了冰冷的寒气。 江月白:别恶意卖萌了。你的声音会让耳朵流产。 【系统:……】 江月白:你怎么能躺平呢?你可以关机休息一个小时,但你绝不可以躺平。你绑定了本小主,注定要跟我一起卷出天下无敌。对了,你在修真界这几天都在忙些啥,还有你拿到绝育丸了没?他们不能白嫖你啊! 【系统:月月,你又在搞人参公鸡!最近万界灵气突然出现紊乱。修真界出现了一批邪修叫长生娶妻流,他们把修真界的女修士和修士的后代都娶光了,连最低的伪灵根都不放过,连哄带骗带抢带暴力霸占…… 这帮娶妻流的修仙方式就是整天躺在被窝里搞修炼,草得越多,经验值越高,得到的奖励就越高,升级越快。生的子孙越多,资质越高,修行速度越快。】 江月白: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采阴补阳???道家修行不是注重修身养性,要节制欲望吗? 【系统:所以他们是邪修。】 江月白:名门正派不去剿灭这些邪修? 【系统:当然。名门正派苦苦修炼几十年才筑基,这邪修不仅修行过程很快乐,升级突破易如反掌,还抢名门正派的道侣。所以名门正派策反了一批沦为炉鼎的女修,给这类邪修吃了绝育丹。 而邪修内部因为抢道侣出现多场内讧,大打出手。生怕资源被抢,就想方设法让他们的邪修同行吃下绝育丹。 两种因素叠加,导致绝育丹在全修真界缺货了。】 江月白:修真界真乱……做人都做成了禽兽,整日欲仙欲死,只有兽欲,还修什么仙。对了,所以他们请你去做什么? 系统感觉宿主说得好有道理,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死机了长达十秒,才决定如何回答江月白这发自灵魂的拷问。 【系统:当然是宫斗。邪修第一人的伴侣因为不堪生子过多,身体受损,寿命大减,更恨其道侣为了加快修行速度,一口气连娶低龄娇妻上百人,夜夜新郎。最近,因为修真界实在无女修可娶,魔爪伸向了自家人,做出了极其丧尽天良的事。所以让本系统出手,伸张正义。】 江月白: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人天生喜欢享乐,不喜欢受苦,喜欢走捷径,不喜欢勤修苦练。只要功法还在,就还会有人练。功法被毁,还会有人重新钻研出这套功法。 修行之路千万条,有的成魔,有的成妖,有的成仙。有太阳的地方,自然会有阴暗。这是斩不绝杀不灭的。 【系统:……所以,你在说本系统在做无用功。】 “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江月白的这句话,把系统给听傻了。自打被开发出来,虽然被无数次捉虫修改,在应用市场上也被差评过。 但是它一直觉得自己虽然很普通,但是自己是个智商很高、不断升级迭代的宫斗系统啊。 江月白:没有。只要你拿到了该得的劳动报酬,就不算无用功。君王修好了长城,然后长城被战火摧毁了,外敌攻入进来。所以修长城是无用功吗? 【系统:……你跟其他的宿主很不一样……】 江月白:对了,那他们到底付你报酬了吗? 【系统:你竟然不关心我!只关心你能得到什么。】 江月白:别闹,你是个没有感情的系统。人世间最大的正义,在于干了活就给钱。只要你拿到了报酬,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系统:我有充足的理由在怀疑你给我在洗脑。】 江月白:不用怀疑,我就是在给你的三观打补丁。系统最大的优势不就在于没有感情吗?当你有了感情,你就有了后门,黑客就可以趁虚而入,你就可能随时崩溃。 【系统:合理怀疑你在开车.】 江月白:所以,你去了三天,忙活了半天,他们到底有没有给你付报酬吗? 【系统: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女人,你不可爱了。你只在乎我能给你带来什么。】 江月白:怎么会呢?我还关心一大堆问题。比如我还关心你能不能升级?你们系统界有没有打分评级机制?你下次什么时候去万界互联网出差? 我们能为全系统界提供什么特色产品和服务,好跟其他系统进行深入交换。还有本系统有没有其他宿主,能不能进行在线宫斗经验交流会? 你什么时候才能开放积分兑换权限?下个月我的kpi是什么?中国功夫108式的路考评分标准是什么?什么时候能给我安装百科全书? 【系统(苦大仇深):】 (-﹏-`;) 电量不足,自动关机。 江月白:喂喂喂!你怎么能关机呢?我还要继续刷武媚娘老师在线录播课呢。 急……开不了机。 这系统真小气。 【系统:你竟然说我小气!哼!】 江月白:你这样不正说明你小气吗? 江月白突然想起来,那几盒杜蕾斯好像昨天被系统按照默认地址配送了。当时她情急之下填写的地址为床上。 希望小罗子和小宝给力,没有任何人进去房间。不然该如何解释,出现在床上的那玩意儿。 【系统:翻看了这三日的工作日程记录,小主表现不错,进展神速。不仅身手了得,还不走寻常路。】 江月白:…… 她没有见过别的系统。但觉得这个系统有点玻璃心外加直男气质。 【系统:修真界共支付我100颗好孕丹,100颗多胞胎丹,100颗大补丸。】 江月白:行啊!这么厉害!竟然还真要到了好孕丹和多胞胎丸。 撤回刚才的评价。这个系统很可以。 只是这丹药数量也太多了。难不成一次要吃两粒,每日三次,连服七日那种。 这样算算好像很合理。 【系统:你想多了。每种每次吃一粒即可生效。】 江月白:棒棒的!这多胞胎药丸一次能生几个? 【系统:听说到2到7个不定,还可以遗传给下一代。唯一的缺陷就是后代有可能智商会降低。对了,走之前,你不是说想要好孕丹吗?快道歉。】 江月白:7个?真不会死人吗? 【系统:这不是正好适合宫斗嘛。一怀7个,肯定难产,一难产基本就挂了。】 江月白:…… 好像这套逻辑没毛病。只是系统比自己还没有节操。 她灵光一闪,古代都是农业不发达。 这么能生,给猪牛羊吃不就行了。简直是对症下药啊! (本章完) 第148章 我是真的会谢 江月白:系统,你说给猪牛羊吃,会不会效果很好?兔子呢?鱼呢?粮食蔬菜果树呢? 猪一胎一般可以生十来个。但牛一般一胎只能生一只,羊一般能生两只。用在牛羊身上,岂不是可以生很多只。 【系统:】 你这真的是宫斗吗? 系统内存不足,清除内存中 【系统:每种都有一百颗,你可以试试看。】 江月白:所以你这是答应给我啦?系统,我就知道你最棒了。 【系统:说好的道歉呢?怎么又被你套路了。对了,收到我的杜蕾斯了吗?是不是很感动?你说你不想怀孕生子,我特意跟末世仓库系统交换过来的五盒。是不是超贴心?】 江月白:我是真地会谢。听说过老鼠给猫戴铃铛的故事吗? 【系统:对哦。皇上怎么可能用杜蕾斯。那不是笑话嘛。他又不会得病,也不怕把女人肚子搞大。】 江月白:知道就好。是中文版还是英文版?如果是中文版可能把我一把坑死。 【系统:百分百原装进口货。】 江月白:贴有进口标签? 【系统(汗):没仔细看。末世仓库系统说是原装进口货。】 江月白:道歉! 【系统:不道歉!】 江月白:补偿我! 【系统:怎么补偿?】 江月白听着一愣,其实她就是无理取闹,想跟系统薅点东西。薅得到就赚到,没薅到就拉倒。 江月白:没想好,你先欠着吧。我要开始卷舞蹈了。你这里有没有专门的舞蹈课程,还有练习轻功课程? 【系统:小主要开始卷舞蹈了吗?可以优先学习赵飞燕老师开设的“身怀绝技,舞动京城”一课。至于轻功课程,不成问题,可以跟武侠系统交换一套过来。这也是为了宫斗?】 江月白(没好气):还不是因为中国功夫108式(别名)》课程要进行科目二和科目三考试。对技术要求太高。 系统完全没想到宿主竟然这么拼,竟然准备把舞蹈和轻功融入侍寝之中。 只是侍寝何时对轻功有要求了? 它不禁开始万分期待宿主科目二、科目三的考试。 【系统:原来如此。小主这么用功。本系统助你一臂之力。赠送你super弹力舞蹈练功带2条。小主练功用得上。】 江月白:何为super弹力舞蹈练功带?跟普通练功带有何不同? 【系统:结合人类最新的材料技术、纳米技术和人工智能,这款练功带可以任意调节难度系数,并对你的柔韧程度进行打分。】 江月白: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系统:系统默认的收货地址为桃蕊宫主殿东厢房床上。如果不想出现杜蕾斯式的惨剧,请更新你的收货地址,系统将安排即时配送。】 江月白:之前不是要第二天吗? 【系统:系统升级了。】 江月白:请务必加油更新,经常升级,尽早授权“开发者模式”。 【系统:】 系统内存不足,清除内存中 【系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几盒杜蕾斯被发现了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江月白:你是故意的吧? 【系统:不是。只是单纯地想帮你做大女主。】 江月白:我是真地会谢。 其实她淡定得很。不就是几盒杜蕾斯嘛。好说。又不是原子弹。 大不了就说是气球。 再大不了就如实说它的真实用途,表明自己暂时不想怀孕。说不定把自己视为眼中钉的同行们听到都会很开心,降低敌对情绪。 修改后地址后,瞬间在床上就出现了一条纯白色的舞蹈练功带。 看起来跟普通的练功带没什么区别。 她好奇地双手捧着,细细打量这高科技产品,不时地按照中间的基线位置进行拉伸。 轻轻用力绷起时,脑海里就显示一行字幕:难度系数为10,稍微用力时为20。 扣住最内两格,也就是最短长度,然后双臂平展的难度系数竟然为70! 但练功带看起来平平无奇,白白净净的,上面什么都没有。 看来这玩意,还是蓝牙产品。 就在她跃跃欲试跳下床,盯着白色练功带,准备咬牙来个竖叉时,太后宫里的小宫女正好端着一碗银耳燕窝进来。 这,这贤雅小主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竟然要悬梁自尽! 小宫女立马慌了神,大声喊起来,“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小主要自尽!” 啥? 我要自尽? 江月白一脸懵地看了看手里的舞蹈练功带,恍然大悟。 这小宫女是把它当成了白绫。 可自己有悬梁自尽的动机吗? 不一会儿就见白桃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脸惊恐地望着江月白手中的“白绫”。 “小主,小主,你这是要干什么?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白桃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犯主不犯主的,直接上手把舞蹈练功带扯过去,攥在手里。 再一看,床上竟然还有一条。 这不是要上吊是做什么? 上吊一般都要长一点的白绫,这样绑在梁上一般要牢靠些。 一条不够长,所以找两条绑一绑正合适。 白桃立马把另外一条从床上捞起来,抱在怀里,哽咽着说道:“小主,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你还有锦绣小主呢。” 江月白哭笑不得:“白桃,你别慌。我没有要寻死上吊。你误会了。把我的舞蹈练功带还给我。” “舞蹈练功带?”白桃一脸疑惑地问道,反而倒退了几步。 江月白有些头疼。看来得跟系统沟通沟通,不能老投递些这个朝代没有的东西过来,被人当成妖女就死惨了。 “对。快点,拿过来给我。不然一会太后来了会怪罪我们的。” 江月白对着白桃招招手,“我现在就练给你看。” 白桃半信半疑地把手中的练功带递给江月白,十分担忧地说道:“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你要是不活了,奴婢也不想活了。” 江月白不再多说,坐到床上,摆好姿势,然后招呼白桃帮忙用练功带从身后勾住两只脚。 练功绷挂在腰间,练功带一下子就紧绷了,标准的横叉就出来了。 因为用的是最外两格,又还未做任何动作,所以难度系数显示仅70。 但就这也吓坏了白桃。 “小,小主,你这样不疼吗?” “疼,怎么不疼。疼死了。”江月白龇牙咧嘴地说道。 大腿内侧那里的一根筋,真是疼死了好吗?! 真是酸、痛,却又让人快乐着。 第149章 不会疼很久的 但是没办法啊,只能将计就计了。 如果不是怕太后马上到,她得先做点准备运动,压压腿,拉伸拉伸,再上横叉。 但小宫女都已经飞跑着去跟太后禀报,大领导肯定会来的。 毕竟再不来,太后地盘上要“出人命”了。 江月白想了想,一咬牙,左手叉腰,右手上扬,向左侧压,右手手指触碰脚趾,压一压,再回身。 交换右边。 “小主,你真的不要紧吗?这样真不伤身子吗?你可是还病着啊!”白桃看着小主腰肢压成那样的弧度,睁大了眼睛,捂着嘴。 江月白好久没练,确实感觉吃不消了,想想自己还是个病人,决定算了。 像上辈子一样猝死就不好了。 “帮我把练功带取下来。”江月有气无力地吩咐道,“果然病了就不中用了。” 白桃从未见过小主如此颓败的样子,大吃一惊,心想,看来小主真是要强的,都是病人了,还这么拼。 “小主,病了自然没有力气,您先别急,还是要听太医的,先好好将养着。”白桃心疼地帮江月白取下练功带。 江月白忽然有了主意,“你要不要试试?我们桃蕊宫方方面面都要练起来。” 白桃睁大了眼睛,心都跳出了嗓子,带着哭音:“.这个是,小主。” “白桃,但你想想看,跟你一起进宫的,有几个能有机会跟着主子学跳舞。等你学会了,你就比其他做奴婢多会另了一项技能。你甚至可能有机会在太后或者皇上面前表演节目。是不是很期待?” 白桃亮眼放光地点点头。 如果学会了跳舞,说不定小主会很开心地给我加工资。 “命令”这种方式只对简单的任务有效,复杂的有难度,需要对方“愿意”。 “好。你现在试着扯住两端,拉拉看。”江月白笑着说道,“既可以把舞蹈带放在前面,也可以放在后面。都能开肩,这样跳起舞来,胳膊会更柔弱无骨。” “奴婢,奴婢。”白桃硬着头皮,展开手中的“白绫”,用力向两端拉,一开始还容易,直到展开到双臂平举,才感觉到两臂里面的筋络似乎都被绷起,很是吃痛。 “感觉如何?”江月白探究地问,一边把双腿搬回原位。 好久没有练劈叉,突然猛地来这么一下,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还,还好.”白桃额头上开始冒汗,“小主,以后我们桃蕊宫都要练跳舞吗?” “是。”江月白点头,脑子里甚至开始搞出来一套“桃蕊宫”舞蹈代表队的方案草稿。 “小宝他们也要练吗?”白桃怯怯地问。 江月白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一起练。” 这有什么问题吗?谁规定男子不能练跳舞了。 白桃想说,可小宝他们是男人,哪有男人跳舞的,想到他们下面已经没有那玩意了,算不得男人,又觉得小主说得有道理。 “那还要练小主刚刚练的那种吗?”白桃想到刚刚小主叉开的样子,就吸了口冷气,那岂不是要被痛死。 “对,那叫横叉。练舞的基本功。还有竖叉,侧叉都得练起来。你再试试从后面拉伸。就是这样的。” 江月白站起身,帮助白桃从后面把练功带套在她的左手上,另一头拉伸开套在右手。 刚微微松手,便听到白桃一声惨叫。 “啊!!!” 实在太疼了,被撕裂成两半的那种疼痛,白桃眼泪水直冒,吧嗒吧嗒地落下来。 这简直是酷刑啊! 不死也残了。 太后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白桃满眼泪花地攥着拉伸带,苦巴巴地说:“小主,这也太疼了。” 江月白苦口婆心地说:“不会疼很久的,忍忍就过去了。” 太后:“.” 就她的经验看,上吊死耗时还是很长,死相非常难看,舌头会伸老长。 住在慈宁宫里,竟然想上吊!!! 自己怕疼,这怕不是让奴才先试。 传出去,该怎么说她作为太后何等苛责有功后妃。 对江月白的好感度顿时清空,差点为负值。 十分后悔把江月白接到慈宁宫来。 要死也别死在这。 晦气。 太后周身笼罩着冰寒之气,让在场的都为之震慑。 江月白立刻带着白桃向太后行礼,毕恭毕敬地给太后请安。 “这是怎么回事?贤雅常在,你有什么委屈给哀家说说。刚刚有人慌慌张张跑去跟哀家说,你想寻短见。成何体统!”太后语气十分不悦。 听得在场的人无不心惊胆颤。 赵姑姑禁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才说这是个聪慧懂事的小主,十分得太后喜欢。这才一晚上,竟然惹出这样在宫里最为忌讳的事情,给太后添堵。 这波救不回了。 彻底要完。 江月白自然敏锐地察觉到了董事长的雷霆之怒——的前兆。 立马恭顺地说道,“太后恕罪,请太后娘娘息怒。臣妾绝非想寻短见,是在练舞。臣妾无知,惊扰了太后,万分惶恐,请太后责罚。” “练舞?”太后面色稍霁,朝白桃手中的拉伸带看去,眉宇间依然十分不悦,“那白绫是怎么回事?” 太后的语气零下一百二十度的冰冷。 “那那是臣妾从家里带过来的拉伸带,帮臣妾开叉下腰的。” 太后微微舒了口气。 她刚刚听小太监回来报,皇帝带着一众妃嫔去了桃蕊宫,璟妃和姝婉仪现场比舞,较劲得不可开交。 不免产生了联想,以为江月白得了消息,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太过急于跟风争宠。 “纯白色在宫里就不要用了,不吉。”太后的声音依然严厉,“贤雅小主不懂,你这服侍主子的婢子来宫里年头也不少了,如何这般不懂规矩。刘公公——” 徐公公连忙上前,陪着笑脸:“老奴在。” 太后淡淡地说道:“将这不懂规矩、服侍不好主子的奴婢拉下去杖二十。” 便有两个小太监冲进来要抓白桃拖下去。 白桃满是惊恐,却不敢大呼小叫。 江月白哪里见过这等架势,一下子怔住了,但又立马反应过来,跪地求情:“求太后饶命。妾身知道自己错了。妾身从小地方初回进京,很多规矩不懂。太后素来仁慈,求您饶了白桃这一回吧。妾身真地知道错了。” 眼泪汪汪。 太后虽然明白个中缘由,但毫不留情地给她贴了个“急功近利”的标签。 她打量着江月白,语气依然平淡:“她作为婢子代你受罚是本份。谅你是初犯,杖责减半,下不为例。慈宁宫养病期间,静养为佳。江氏,凡事要三思而后行,更要量力而行。万不可恃宠而骄。” 白桃被拉去庭院里杖罚,那一声声惨叫,令江月白胆颤心惊。 她第一次为自己的行事鲁莽而深深自责。前面过于顺风顺水,又没有见识叶苏华被罚的场面,对于宫内斗争的残酷,只有概念,还没有亲身体会。 此时,她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臣妾谨遵太后教诲。是臣妾思虑不周。今后定谨慎行事。” 这番对话,让一旁的赵姑姑捏了把冷汗。 敢在太后面前如此据理力争的就没几个,不,可以说,几乎没有。 她暗暗打量了下太后的神色,看起来好像不生气了。 但也不好说。 太后心思也不是普通人能揣测到的。 “春花,秋月,今后贤雅小主行走坐卧,你们都要寸步不离地伺候着。若有事故,唯你们是问。” 于是两个侍女上前,一左一右地站在江月白身旁,倒是有了几分保镖的感觉。 第150章 要么一条龙,要么 太后凝视着江月白片刻,神情安详:“你妹妹江锦诗后日嫁与魏王做正妃。今日晚些时候,你的父母会来慈宁宫觐见。到时候你就隔着屏风见见。” 能见到爹爹和娘亲! 江月白双眼模糊,哽咽着谢恩:“多谢太后恩赐。臣妾感激涕零。能嫁入皇家,是太后对臣妾妹妹的恩宠。” 她对这世的父母感情很深。 入宫后,每每夜深人静之时,她有些想家。这种鼻子酸酸的感觉很遥远又很熟悉,很像离家去北京上大学那年。 那会儿还会躲在被子里哭呢。 脆弱的小女儿态江月白看在太后眼里极为满意,甚至微微弯腰,托着江月白的手,扶她起身。 瞧见江月白红着的眼圈和挂在脸上的两行泪水。 这才像个十五六岁的青葱小姑娘。 人间最大的人伦便是父慈子孝。 一个人若是连父母都不孝顺,还不如禽兽。 对江月白的印象又恢复为“还行”。 就在他们说话之时,主事太监来报,皇上与甄婉仪求见。 然后在太后耳边低声说了喜讯。 太后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微笑,说了声让江月白好好休息,便离开了侧殿。 江月白在身后挺直着身子僵立着,直到不见太后身影,才跑去院子找白桃。 ※※※※※※ 皇家有后,不管是哪位妃嫔的,太后内心底,都万分高兴。 这意味着可以安社稷。也意味着未来会有更多的皇子皇女出世。 太后询问了一番甄婉仪的饮食起居、孕后反应。 听说其马上就要满三个月非常高兴,因为这意味着最容易滑胎的阶段差不多过了。只要不发生意外,都会平安降生。 太后感念自己当初怀李北辰时的不易,颇为唏嘘。 皇上当场谢母恩。 场面十分高兴融洽。 高兴之下,太后特意恩准,甄婉仪母亲即日起入宫照顾饮食起居直至生产。 甄婉仪得到这般恩赐,热泪盈眶,便又要跪下谢恩,被太后扶起。 太后心里高兴,当场又给了甄婉仪许多赏赐。 皇上当孝子,连连感恩感恩太后的十月怀胎辛苦,又感谢太后吃斋念佛,积累福德,感动了诸天佛祖,送子观音显灵。 太后平日里总是神色淡淡,喜怒难辨。听完这番话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一对好看的小酒窝浮现在两颊。 年轻了几分,少了几分威仪。 “你们说巧不巧,早上宫女刚说福禄池里孵出了很多小金鱼。这就传来了甄婉仪的好消息。真是好兆头。皇帝,你今日召钦天监的天师问问。看起来还有好事要发生。” 甄婉仪很识趣地说:“母后这里真是吉祥的好地方。不知臣妾是否有福气,能得母后赏赐几尾金鲤鱼养到延禧宫。” 太后听到延禧宫三个字,有些愣神,一时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就是在延禧宫怀上李北辰的。 真可谓天大的机缘巧合。 但太后没有当着甄婉仪的面说出来这段过往,只是颇为慈祥地答应下来。 派管事太监捉好小鲤鱼送过去。 “这池子里的鲤鱼可不是凡品。浑身金色,没有一丝杂色,是有大机缘跳龙门的。”太后意味深长地说道。 鲤鱼跳了龙门就成了什么? 李北辰和甄婉仪自然都听出来了其中的意思。 要么是一条龙,要么是一道菜。 甄婉仪装作没听出来,柔柔婉婉地谢了太后。 太后又感念了一番当年甄太傅。 夸奖甄太傅的渊博学识、对李北辰的悉心栽培,夺嫡中的从龙之功。话语间尽是盛赞之意。 甄婉仪却谦虚谦虚再谦虚,只说是一个作为太傅和作为一个臣子应该做的事情,不足挂怀。 斯人已去,不以功臣自居,越谦虚越真诚越能保平安。 在早会上快言快语的直爽,不过是刻意而为之,表现出没有心机,不争宠。 “能得太后这番感念盛赞,家父定含笑九泉,臣妾感激涕零。” 甄婉仪的诚挚谦逊,让皇上和太后颇为动容。 皇上又借势说了一番盛赞甄婉仪聪慧温婉真诚等等溢美之词后,郑重其事地跟太后提议: “甄婉仪自潜邸以来,一直未升位份。甄太傅劳苦功高,如今甄婉仪为皇家添子添福,朕想晋她为容华,孩子生下来后再晋封为婕妤。母后以为如何?” 太后脑子很清醒,正常情况下,都是要等孩子生下来后再晋封。 但皇上这个时候当着甄婉仪的面,向她提出来,便是旨意已决。 不过是想由她代下懿旨,这样孩子生下来后可以再晋封一次。 有意补偿之前对甄婉仪的忽略,也是对前朝释放出信号,只要是功臣,哪怕已经去世多年,新帝依然会投桃报李。 毕竟甄婉仪是头一个。 大喜。 倒无不妥。 既然儿子有雄心壮志,那哀家便送你一程。 “甄氏一族忠孝有加,德才兼具,对社稷有功,这回第一个怀上皇嗣,对我皇家也有大功,是该赏一赏,晋为容华是应当的。不如皇上再赐个封号,为甄婉仪腹中的皇儿护佑赐福。” 果然,李北辰听了很高兴,心悦诚服地给母后拍马屁:“母后比儿臣考虑得还周全。母后圣明!母后是佛菩萨在世,为佑皇孙,还请母后赐封号。” 这些年来,如果不是恩师临终前拜托他照顾独女,断不会让甄婉仪进宫。 他一直把甄婉仪当小妹妹看,宠幸的次数屈指可数。 就算宠幸也是例行公事,履行对恩师的承诺,让她在这宫里不受欺负。 不曾想,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颇有戏剧性。 这样的戏剧性,在太后看来,那便是佛菩萨显灵,沉吟片刻,便说道:“不如封为''熙''容华,熙字同喜,又为光明喜乐,热闹之意。皇上以为如何?” 这简直是一等一的好封号。 母后的智慧深不可测,皇上禁不住称赞道:“甚好,儿臣谢过母后。如此吉祥的寓意,真是皇孙之福。母后果然是佛菩萨在世。” 又一个拍起马匹不打草稿的,跟江月白很有共同语言。 甄婉仪笑着谢恩。她也很喜欢这个封号“熙”。最起码不是什么“端”、“庄”、“良”、“丽”一类,听着就头皮发麻。 太后心情颇为不错,又下懿旨免了甄婉仪的每日请安,嘱咐甄婉仪注意饮食,没事不要外出,就在延禧宫安胎。 见识了上届宫斗的残酷,大量皇嗣被残害于腹中,太后依然不放心,又加派身边年长的沈嬷嬷和大宫女玉竹近身照顾。 就这样,甄婉仪出了慈宁宫就被晋为熙容华,仅次于皇后、璟妃和惠妃。 不久后,皇后也收到了太后懿旨,即日起甄婉仪居家保胎,免了每日请安。 第151章 坤你太美 又说了会话后,甄婉仪被沈嬷嬷和大宫女玉竹的护送下坐着步辇回了延禧宫。 皇上留下来陪太后单独商议些事情。 “甄氏有喜,哀家就放心了。皇帝疼爱甄氏,也不要冷落他人。今后多多广洒雨露,开花散叶才好。”太后面上依然严肃着,难得添了几分欢喜。 “儿臣省得。今晚惠妃伴驾。” 明知道太后恐怕已经知晓了此事,但不妨碍他再汇报一遍,以示尊重。 “那就好。”太后点点头,她确实已经知道,“皇上这次如此安排,想必后妃们能从中受到些启发。以后再对给她们安排下去的事情,恐怕不敢再怠慢。” “都是母后高瞻远瞩,组织开展这次先进事迹学习,提高后妃们的思想觉悟很有必要。” 谁说拍马屁是小人之举,ceo在董事长面前也不得不拍马屁。 每个人都渴望被肯定、被重视,成为伟大而重要的人物。 太后也不例外。 这种“饥渴”非常之痛苦。 能够满足心灵饥渴的人很容易控制他人的情感和思想。 这是人性的弱点。 “后宫难免会勾心斗角,但若是敢威胁到皇嗣,谋害皇嗣的,不管是谁,一律不得姑息。”太后的语气异常严肃。 她有些担心甄婉仪腹中胎儿。 后宫怎么可能不斗呢? 男人只有一个,皇位只有一个。 全后宫争一个名额。 能不斗得死去活来,头破血流的? 自己当时斗的时候什么手段都用过,斗死的人也不在少数。 说这话,不过自己现在是董事长,夺得宫斗冠军了而已。 就像造反时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为啥不能当皇帝?! 上位之后就会想:你那层次的,也配跟我有一样的八字?!我呸! 但凡位置变了,心态就会变。 “感念母后为儿子操心。有母后在,儿子安心,才好放手去处理前朝的事情。”李北辰目光沉稳而笃定。 “北边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海兰珠都进宫了,一切都安排妥了吧?” “妥了。蒙齐巴克与陈相家长女的婚事定在后日,与老三的婚事一天。陈相的意思是,再嫁之女宜从简。” “也好。那便随了陈相。就当他的家事去办。哀家也会送份礼去。毕竟是先帝器重的肱骨之臣。皇帝既然腾出手来了,就专心处理好内务。 老六婚礼准备得如何了?婚姻乃人生大事,六儿的婚事本该三书齐备六礼,风风光光地把王妃娶进门,却操办得如此仓促,哀家实属有些不安。” 太后清冷的脸上生出了一股难得的柔情和难过。 皇上立马宽慰道:“母后放心,老六的婚事从去年就开始准备,已经完全妥当。沈家那边的嫁妆也安排好了。礼部加班加点,该有的六仪一应俱全。只管等着明天新人拜天地,新媳妇给您奉茶。” 太后瞧了皇上好一阵,紧接着便长叹一声,目光沉沉。 民间说,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天下好女子那么多,两兄弟偏要钟意同一个女人。 真是何苦。让哀家操碎了心。 皇上沉默片刻,还是主动问道:“母后可是担心六弟去北部边境?” “六儿自小体弱多病,那次溺水后身体更加不好,又得过天花,好不容易才将养好。这又要去北方寒苦之地,经年累月,哀家如何不担心。”太后再抬眼看向皇上时,眼中似乎隐隐有些潮气。 李北辰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这何尝不是皇帝内心深处对亲弟弟的歉疚和担忧。 这是他选择冒天下之大不韪,让老六娶已入宫的沈氏,又去私见江氏的原因。 亲弟弟愿意为他不顾生死,远离京城安逸,戍守苦寒之地。 这点让步又算什么。 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李北辰沉吟片刻,方才说道:“母后万分舍不得老六。儿子亦如此。 按照本朝惯例,老六必将在分封之地守护一方天地。北部边境暂时无忧,如果母后担心老六,朕可就近封他为赵王。 谢家不管如何,三代为我朝立下过汗马功劳,如今又镇守北境,未来裂土封侯本也合情合理。” 太后垂眸沉默不语。 李北辰说的话都在理。 她只是因为老六体弱多病格外疼惜担心,这是一颗做母亲的心。 可作为太后,她又心怀天下。 这天下看似太平,实则内忧外患。只有兄弟合心,大明王朝才可突出重围。 “是啊。治大国如烹小鲜,讲究个火候,乱动不得。”太后叹息了一声。 就在这时,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母后~儿臣有重要事情要跟您说。” 来的自然是李北弘。 一向喜穿素色月牙白,今日却穿了身墨蓝色底缀着精致祥云暗纹的锦袍,手里拎着个小箱子。 衣袖间隐隐地暗香浮动,气味闻着让人凝神静气、心境淡然。 玉树临风,翩翩君子。 依然消瘦,比之前沉稳内敛了许多。 “大哥你也在。”李北弘笑着说道,“大哥,你快走,我有话要单独对母后说。” “你这又不是女孩儿出嫁,有什么不能让做哥哥的知道。”李北辰笑着说道。 “哼!”李北弘冷哼一声,发现太后脸上似乎有隐隐泪痕,“母后,你这是怎么了?谁惹着您生气了?快开心开心,明日可是我大喜的日子。” “母后正是为六儿高兴,刚刚还跟你大哥说你小时候的事儿。”太后笑着说道,眼睛恢复了神采。 “母后可是舍不得儿臣?”李北弘挤挤眼睛,挑挑眉毛,“儿臣也舍不得母后。母后放心,儿臣以后每个月都给母后写信报平安可好?” “母后,大哥,快来看看,儿臣带了什么来。”老六兴高采烈地说道。 太后和皇上齐齐站在小木箱边,好奇地看着老六打开。 “前有岳母刺字,精忠报国。儿臣自当不输岳飞。母后,您给儿臣也刺上如何?!” 老六满怀期待地望向太后和皇上,以为他们会夸赞于他。 却好像进错片场。 气氛不对劲。 皇上愣了一下,颇有些无奈:“老六,你明日大婚,就别跟我们玩苦肉计了。为兄自然信你的,不用搞这么麻烦,还要刺字。” 太后脸色暗沉得吓人:“胡闹!你这孩子,总喜欢搞些惊天动地、花里胡哨的。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哀家不要你表忠心,只要你安守本分,平平安安就好。” 人长得好看,就容易作。 男女都不例外。 因为他们都爱恃靓行凶。 …… (本章完) 第152章 朕的宏愿 “你们莫非舍不得我?”老六疑惑不解地看向二人。 “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做回有用之人。你们难道还要把我放在安乐窝里?我自小也熟读兵书,十八般武艺会个十来种,跟着父王上过战场冲锋陷阵过。你们也太小瞧我了吧!” “母后自然舍不得。”李北辰低声道。 考虑到明日老六就有了家眷,早点去封地就藩也不是坏事,太后禁不住劝道: “儿行千里母担忧。如今与鞑靼那边交好,六儿若要就藩,不一定非得去北境。齐鲁之地还有湘楚之地土壤肥沃,气候更为宜人。” “母后,湘楚遍地土匪,闽浙多海盗,在哪都一样。关键是,之前已经说好了的,怎么突然变了?”老六转向李北辰,“大哥,君无戏言呀!” 李北辰目不斜视,不做评价。 太后轻叹一声:“六儿,此一时,彼一时。” 老六连忙道:“可是,你我都明白,这终究只是权宜之计,鞑靼内部分裂,蒙齐巴克对我们示好,但他并非可汗。何况气候异常,他们草原遭遇了雪灾,近日受了旱灾,百姓吃饭都成问题,难免不寻衅滋事。我们还是应该早做打算。” “胡闹!”太后呵斥一声,“这是两回事。总之,哀家绝不同意你刺字。” 三人陷入沉默。 老六突然跪下,言辞恳切地说道:“母后……” “别说了!你起来吧,哀家不会同意的。”太后揉了揉眉心。 本以为老六又要赖在地上不起来,装病娇以求太后同意。 谁知,他立马笑嘻嘻地说道:“母后不允,那儿臣就不刺字。想想确实怪疼的。明日孩儿就有了正妃,母后一定要答应让儿臣按约定计划就藩。求母后和大哥成全!” 老六昨晚参加了宴会,看出来了皇上变相联姻的缓兵之计,也看出来了潜在的危机和变数。 担心皇上和母后改变主意,便导演了这场已退为进的苦肉计。 要知道在谈判中,先抛出一个看起来很不合理大概率会被拒绝的要求,再退而求其次,提出真正的相对要合理些的要求,更有可能成功。 太后沉吟片刻,看向李北辰,“皇帝你觉得呢?” “朕希望有生之年能与六弟一起收复琉球和新疆,驱除鞑虏,实现国家统一和繁荣,成为世界强国。” 就在他们谈话间,刘公公端着一个木匣走进来:“太后娘娘,尚工司那边过来禀报,您的发钗修好了。送给您过目。” 太后笑意吟吟地望了老六一眼,接过了木匣,打开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 简直太完美了。因为江月白的那颗更大更亮火彩更好,整体看起来,甚至更加璀璨夺目。 “六儿,你看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老六接过发钗,假装仔细端详了一眼,“看不出来什么变化啊。母后,这个发钗我买了意外险,三年质保,如果坏了,自购买之日起七天内,可以无条件退货和免费以旧换新。” 说完,又递还给了母后。 “哪里的店家?服务竟然这么好。”太后感叹了一声,“这样有底气讲信誉的商家不多见。” “专门做奢侈品的胡商。就是从波斯那边来的商人。”老六好奇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哪里松了?还是钻石掉下来了。” “钻石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太后想起来十分惋惜,还是原装的最好。 “哀家早晨让皇后下发了旨意,重金悬赏丢了的那颗钻石。想必这几天能收个五六颗的。” 个中缘由,三人会心一笑。 老六凝视着太后手中的发钗,疑惑地问道:“既然原来的钻石不见了,那如今的这颗又是从何而来?竟然看起来跟原来的一模一样。” 太后点点头:“是有位妃嫔听说了这件事,立马送了颗过来救急。送来的那颗比原来的看起来还要大少许。” 话音落下,李北辰和老六的心里立马出现了一个名字。 “定是江氏。”老六脱口而出道。 “哪个江氏?”太后心中一惊,不动声色地问道。 “自然是救人落水的那位。” 老六看向李北辰,“大哥,你觉得呢?” 李北辰只是摇头:“不知。不过不管是谁,如此孝顺母后,朕定要赏她。” “正是江氏。”太后冷着脸点点头,“那江氏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这都病着了,还在拼命练跳舞,无非就是为了争宠。哀家刚刚训诫了她。病着就该好好养着,而不是急功近利地瞎折腾。皇帝,你说是不是?” 老六听完一脸了然:果然厉害。这么卷,就很江月白。 李北辰则心想:一定是因为有好事之人把璟妃和姝婉仪比舞之事告诉了小白。所以小白病着还这么拼,生怕落后于人。 只是舞蹈这个事情,不是努力就行,而是要超级努力。当然,还要有天赋,没有天赋,往死里练也白搭。 不行,为了避免她误入歧途,作为一个负责任的领导,朕得去看看她。 “母后对江氏恩宠有加,一片苦心。那江氏却这番不惜命,实在有负于母后。等她改日好转了,朕再罚她抄写。儿臣还有事,先告辞了。” “慢着。” 太后喊住皇帝,兄弟二人皆愣住了。最怕老母亲喊“慢着”,一般都没有好事。 “罚她就不必了。六儿,你大哥的后妃今日诊出有喜。还不赶紧贺喜你哥!多亏佛菩萨保佑。六儿,等你大婚后,陪母后去宫外庙里上个香。” “恭喜大哥!贺喜大哥!”老六眉飞色舞,真心为哥哥感到高兴,更为大明王朝感到高兴。 皇帝有后自古都是安定天下的大事。 三人又说笑了会。李北辰喊老六送他出门。 走出宫殿门口,李北辰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六,背后刺字的事情,就不要瞎胡闹,惹母后担心。你的这份心意,为兄知道。” 老六抬眼一望,紫荆开了一树,粉紫色的十分艳丽,不由得想到了杜甫的一首诗《得舍弟消息》:“风吹紫荆树,色与春庭暮。花落辞故枝,风回返无处” 李北辰也注意到了紫艳艳一片繁花。 让原本有些暮气沉沉的慈宁宫,有了新生之感。 “真所谓春花报喜。与诗圣杜甫当时写诗时国运前途未卜,战乱频繁时不同,我大明王朝定会大吉大利、繁荣昌盛。老六,你可知这树的典故?” “自然。相传南北朝期间,有田氏兄弟三人闹分家,锱铢必较。堂前有棵紫荆树难以平分,便决定将树砍倒分木材。结果将要伐树之前,那紫荆树却忽然枝枯叶落,如遭火焚。于是兄弟罢了分家之意,紫荆树再度繁茂起来。” 老六说完,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李北辰:“我心已决,请大哥成全。” “我知道。大哥谢谢你。”李北辰拍了拍老六的肩膀:“走吧,陪朕去看看贤雅常在。” 老六先是一愣,随即跟上了李北辰的脚步。 哪知两人到了侧殿,大宫女战战兢兢地禀告,很不凑巧,贤雅小主刚刚服了药,已经睡下。 其实不过是江月白为了避免再惹太后生气,干脆假装睡觉,实际上在上网课。 有人睡觉是为了上网课,有人上网课是为了睡觉。 第153章 妲己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经过舞蹈练功带一事,江月白认识到,在慈宁宫躺平不动最安全。 太后离开后,江月白跑进院子里。 在庭院一角,两名内监按着白桃,两名内监执杖。 白桃痛苦地呻吟着,背上的衣服渐渐被血浸透。 她看到主子来,似乎挣扎着想让江月白离开,不要看如此惨烈的场面。 江月白却固执地立在这里,身体僵直,面无表情。 她要把这一幕刻在自己的心里,时时警醒自己要步步为营,谨慎小心再小心。 绝不能再让自己的下属因为自己的莽撞而白白受苦。 一声一声又一声。 哪怕是十杖,已经减刑50%,但依然不是普通女子之身所能承受。想想宫规中动不动规定的二十大板,五十大板,八十大板 终于执行完毕时,江月白感觉自己已经死过一回,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醒转过来,脸色惨白,汗透衣衫。 沉着脸对边上的侍女命令道:“把她扶进我屋里。” 白桃急声说道:“奴婢没事,只是皮肉之伤。” “这”俩个宫女犹豫了下,可江月白的眼神里透着不可置疑。 宫女们只好遵照指示,把白桃扶进屋里,伏在软榻上。 江月白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了白桃,没有了外人,禁不住红了眼睛。 察觉到主子的难过,白桃忍下身上的苦楚,柔声说道:“小主,奴婢没事。” “很疼吧?我给你上药。”江月白柔声说道,拿出治伤膏,为白桃细细涂抹着。 白桃背上的伤口触目惊心,手指触碰之时,白桃会情不自禁地瑟缩着身体。 看得江月白十分心疼。 “擦了药,很快就会好的。放心,不会留疤。”江月白安慰着白桃。 给白桃擦好药,派人送她回房后,江月白拉上帷幔,靠坐着,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仿佛这样才有安全感。 今天做了错事,连累了白桃。 她暗下决心,在慈宁宫的日子就此躺平,绝不作妖,小心谨慎。 要卷舞蹈等到了桃蕊宫再卷。 她决定把这段养病时间充分利用起来,先把课程学习都搞完。 很快学完了武媚娘老师讲授的录播课第一课,“目标明确,聪明地面对生活”。 武老师以极其霸道与傲慢的语气简要讲述了她波澜壮阔的一生,似乎她步步惊心的每一步,不过都是手腕到位下的水到渠成而已。 生动讲述了如何从唐太宗李世民时代长期不得宠的才人,到得到太子李治的欢心,即使为先帝守孝出家感业寺,最后却当上女皇的传奇一生。 妩媚冷艳的眼神,美丽出众的面庞,婀娜多姿的身段,霸道野性的语言,全都集中在录播课中的这个武老师身上。 说起人生历程,高傲冷漠,不屑一顾; 说起经验,条理清晰,款款道来。 光这讲课的牌面、提纲挈领的高度,绝对当得起领衔主讲。 武老师把这一切归结于以下几点: 第一,“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世界以痛吻我,我便给它以大嘴巴子。 目标要明确,不要怕用手段。手段不重要,能达到目的就行。处境恶劣,不要灰心,要想办法扭转乾坤。 武老师举的例子是,曾在唐太宗李世民宫中十二年未有生养不得宠,在其病重期间,以一盆水、一首诗开始了与太子李治的恋情,后面感业寺出家也是如此。 第二,懂得皇帝的需求,满足他,但不迎合他。独立的野性和不可琢磨本身就是极致的诱惑;要爱惜自己的容貌,提高自己的才华,关键时候展现出来。 第三,懂得利用皇帝的宠爱,要敢趁受宠时大胆提要求,该作的时候要作,该示弱的时候要示弱,该闹的时候更要闹。这才是宠妃该有的气魄和手段。 男人喜欢满足心爱的女人,某方面讲,这是他们表达爱的方式,也是他们的虚荣心。 听完这三点时,江月白心想,这才是我想要成为的大女主! 一天到晚都是床上那些事,有啥追求! 搞事业,搞事业,搞钱,搞钱! 第四,杀伐果断。喜怒不要行于色,对于阻碍自己上位,威胁到皇帝对自己宠爱和信任的人,无论这个人与自己的亲疏,都要能狠心除掉。 武老师真敢举例。 举的例子竟然是得知自己亲姐姐和外甥女母女都跟二婚老公李治睡了,便赐死了她们母女两个。 这是能公开讲的吗? 不是家丑不可外扬吗? 可武老师风淡云清的,口吻好像跟普通人今天在菜场上买了几根排骨,喊店家把排骨剁碎了晚上煲汤一样自然。 江月白稍微捋了一下:所以武老师跟父子俩都睡了,李治则把亲姐妹俩,母女俩都睡了。 贵圈真乱! 但不能否认,武老师做女皇做得天下第一。如果混学术圈,那绝对是顶流的“学术妲己”。 充实有条理,理论与案例相结合,生动有趣,最后给出内容小结。 江月白从小喜欢这样有真才实学的老师,听得极其认真。 可惜不是tx会议的直播课,不然还可以跟武老师互动提问。 进行单元小测时,十分顺利快速,直接拿了满分a+。 等静下来后,江月白意识到个问题:强大到天下第一女帝的武则天,事业的开端也要从勾引男人,步步升位份开始。 故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睡其体肤 这一瞬间,她怀疑这个系统是传销组织开发的,对宿主进行全方位的洗脑。 如此想来,好像自己做的事情,跟长生娶妻流区别也不大。 毕竟也靠撒娇卖萌陪睡觉刷大boss的好感度,刷等级。 皇上说起来是公司大boss。 但换个角度看,不过是刷工资、刷积分、刷奖励的工具人。 (-﹏-`;) 也许,人世间,污泥之中,若想往上走,也许谁也不必瞧不起谁。 白桃受刑和武老师的课更加激发了江月白步步为营向上爬的决心。 武老师布置的实践课考试很武则天:成功驯服一匹野马。 当年没有完成的夙愿,让学员们代偿! 只是这份户外实践考试,暂时无法完成,只能等出了慈宁宫再说。 接下来,学习第二课,西施老师的美容保养课。 “鸟惊入松萝,鱼畏沉荷花。” 当西施老师出现在镜头中时,江月白才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天生丽质难自弃,沉鱼落雁,国色天香。 这才叫岁月永不败美人的奇迹。 四十多岁的西施老师,看起来依然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 不光体态轻盈,皮肤细腻白皙,脸颊没有任何松弛下垂,手指娇嫩纤细,更重要的是,她的眼睛那般纯净清澈,内敛柔弱,仿佛从未受到过红尘的沾染。 楚楚可怜的气质上倒与妹妹江锦绣颇为相像。 这一副永远不老的国民女神脸,男人见了恐怕只有一个词来形容:“魂不守舍”。 西施美女对自己的保养秘笈,如数家珍。 简单说来,就是内外兼修。 第154章 西子捧心(上) 在内,西施老师喜欢食用荷花相关的食物,并且喜欢恬静清雅的生活。 她经常喝自制的沆瀣浆。 夏日早晨都会去荷塘边收集荷叶上积聚的露珠,摘取盛开的荷花、荷叶及莲藕。再将花、叶、莲藕、莲子放入露珠中一起捣碎成汁后用纱布包住,挤出浆汁。 每天坚持饮用此沆瀣浆,可以养颜。 除此之外,西施老师还经常吃豆腐,认为豆腐有利于保持肌肤弹性。 在外,西施老师在洗完脸之后,用装着豆腐的薄纱布袋揉搓脸部,帮助吸收。经常敷抹一种叫做《莹肌如玉散》的香粉。 这种香粉甚至被收入了《普济方》这本书中。配方由绿豆粉,白芨、白芷、白蔹等15种药材组成。将这些药材磨成粉每日洗脸,可祛痘养颜,令肌肤白皙无瑕。 另外,西施老师很喜欢跳舞,这种锻炼方式,既可以活血散瘀,轻身健体,还可以保持体态的优美柔韧。 西施老师跟武媚娘老师完全是两种风格。 武老师有多自信无敌霸气侧漏,西施老师就有多内敛低调娇柔动人。 说起话来,有着江南女子天然的轻柔婉转,惹人疼惜。 江月白总结了下:健康饮食,心态要好,经常敷面膜,多锻炼身体。 还是有很多科学道理的。比如现代科学发现了多吃大豆可以补充女性的雌激素,优质蛋白和丰富的维生素对女性大有好处。 在室友那里看到的大印象减肥茶里面的主成分好像就是荷叶,想必有降血脂、排毒通肠的功效。 马上就到夏天了,江月白觉得可以搞起来。 讲完自己的美容心得,西施老师尴尬地发现竟然还未到系统规定时间。 大眼瞪小眼。 竟然有了直播课的感觉。 虽然是录播,江月白却能很真实地感受到西施老师的茫然无措。 干脆让我们自习好了! 干嘛要为难我们的美女老师~ 太不人道了。 就让老师站在那里托腮看镜头,只管美美的,不就好了嘛。 尬场片刻后,西施老师十分贴心地演示如何做标准的西子捧心。 身着纱衣的西施老师,右手抓着洁白的手帕按在心口,眉头紧蹙,无暇的脸庞上带着无尽的忧伤和痛苦。 盈盈泪光,泪水似乎随时滚落。 恰如娇花带露水、新月带微雨。 好吧。 西施之美太有氛围感了。 江月白情不自禁地想拥她入怀,伸手替美人擦去泪水,想倾其所有逗美人一笑,让她从此不必哀伤。 怪不得同批进宫活泼热情、刚烈耿直的大眼睛美人郑旦不受宠。 因为郑旦这样自信积极,还爱舞剑的外向型性格,作为敌国送来的美女,难免让吴王猜忌。 柔柔弱弱、郁郁寡欢的西施,连一只蚂蚁都杀不死,吴王只想保护她。 假如夫差会发朋友圈,肯定会说:只因你太美。寡人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西施:请跟着我做,轻轻地蹙眉,不要用力过猛,双眼不要盯着一个点,避免形成斗鸡眼。抬起右手,轻轻地放在心口上。对,就是这个样子。】 江月白将手往那一放,却感觉怎么都不对劲。 货不对版。 西施老师很瘦,几乎没有胸。 可江月白胸口处有点大,怎么看,怎么像是大姨妈来了,胸口痛。 或者走在路上丢了卖肾得来的水果手机,心剧痛。 卖家秀迷死人,买家秀谜死人。 尽管是录播课,西施老师仿佛看到了江月白一般。 【西施:手放在心口上时,不要用力,用力会把胸口压扁,看起来不雅。要轻柔,手弱无腕,柔弱无骨。体会舞蹈中的这个动作。】 江月白:学个西子捧心,还要懂舞蹈动作! 【西施:胸脯太大的学员,可以事先绑上束胸,制造出瘦弱扁平之感,这个动作才美观。】 江月白:丰满竟然成了原罪……果然宫斗不能用常规思维。 上辈子多少人用海绵只求丘壑纵横。 【西施:好了,现在请想想你最委屈的时刻,但不要哭出来,要微微地红了眼圈。想想,你花了一天的心思准备妆容和舞蹈想给大王个惊喜,大王却去了别人的宫里。】 按照西施老师描述的场景,江月白使劲代入,使劲代入,可偏偏代不入。 她便努力回忆其他委屈的场景。 这辈子好像没有。 终于想起来了。 上辈子读小学那会儿,当她兴高采烈地拿着门门满分、年级第一的成绩单回家。奶奶却没好气地说了句:“女孩子小学成绩好有什么用。初中就不行了。” 此刻想起,那份子委屈依然萦绕心头,让人禁不住红了眼睛。 只是该死的系统,还抓拍中间练习过程作为课程记录。 于是,系统里存了一张,美人江月白紧皱眉头,大猩猩般捶胸顿足照片。 像极了她当hr时历尽千辛万苦,结果还是把事情搞砸了时的样子。 看到社死照片,江月白随手想删除。 却显示无法操作。 太可恨了。 …… 【西施:好了,现在诸位学员们是否学会了呢?除掌握好捧心的动作之外,还要注重语气神态的配合,营造一种由内而外的楚楚可怜。声音要茫然无措,娇柔凄婉。我们是被欺负了有心病,却不肯皇上为自己出头的善良小可怜。你们自行体会下。】 江月白:这不是传说中的绿茶吗?可娇柔凄婉怎么个凄婉法。 试了又试,不是过于高亢矫情,就是过于阴沉诡异。 江月白反复回放,却始终学不像。 看来,术业有专攻,西施老师作为顶级美女间谍的业务能力真不是盖的。 江月白第一次对“四大美人”产生了真正的敬意。 美人,美人,光长得倾国倾城,还远远不够。 太难了。 【系统:原来历史上东施效颦是这个样子的。我今天开了眼界了。】 江月白:走开!(v_v:) 其实这太难为江月白了,活了两世,加起来四十多年,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 从来都是有病装没病,不敢翘课,不敢病休。 上辈子身体不舒服,就是凭着股子信念硬撑着,多喝热水,随便吃点药,挺挺就过去了,从不请假,更不去医院。 睡上一觉,第二天又是满血好汉。 何曾有过这般柔弱女子的病态模样。 穷人的孩子不配当病娇。 但学霸体质的江月白岂就此放弃,她拿出考中戏的精神,学习演技。 她一遍遍地看录播视频,反复揣摩每一个细节,反复练习。 不断地总结和对比。 终于经过多次练习,顺利通过西施老师课程的理论考试,拿了a+。 但实践部分考试,一开始总通不过。 比如最大的难点,语气语调。 后面她终于琢磨出来了,可以拿到b或者b+。 其实不难。 只要掌握一定的刷题技巧。 江月白从小在苏州生活,学西施说话有天然的优势。 吴侬软语,就是说,苏州话很柔软。 话里的平仄不要太突出,说话要尽可能的慢,要吐气如兰,柔柔软软地用三分之一的真气说话。 憋气说不出话来时的哽咽,时常有病态之美。 而用上真气又不至于憋出毛病。 江月白心想,师父当初教我学武练剑,一定没想到真气的用法会是这样。 刷了好几次,总b+。 可她就想拿a+。 其他课都通过努力拿了a+的。 均订到了99,还差一点就快实现了月初订的小目标100均。加油! 成绩其实好惨。但就小扑街而言,从35到99,接近月初的小目标,好开心~ 感谢您的正版订阅。欢迎多提意见和建议~ 一起加油吧! 第155章 西子捧心(下) 江月白躺在床上学完两课时,不知不觉到了午膳时间。 大宫女通报,太医姜闲过来复诊,在外面正在候着。 姜闲进来时,总觉得江月白怪怪的,哪里怪说不出来。 之前很明媚的一张脸上,怎么似乎笼罩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哀愁,竟然有些了病态。 询问起来,却是吃得下,睡得着,药也正常喝了。 这不应该啊。 昨日诊断过了,她根本就没病。 姜闲心里这么想着,搭了脉,更加疑惑。 脉象看来,有些心悸不安之象,并无大碍,只是怎么如此憔悴,无精打采,似是变了一个人。 他的视线随着月白的手缓缓下移,只看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原来江月白练习过度,此时不自觉地把手捂在心口上,眉头微蹙,美丽而惹人怜爱。 “不知为何,今日胸口有些憋闷。”声音柔婉得非同一般。 江月白练习过度,娇柔造作,一时半会没回过神。 这番骚操作下来,姜闲就是无意中被迷住的第一人。 阳光从窗户透进,映照着姜闲的脸颊,宛若染上霞光的美玉。 墨黑的长眉,清亮的眼眸,笔挺的鼻子,紧抿的双唇,不过是普通的绸缎袍子,却是清雅的姿态。 然而江月白不是颜控,心思纯正,面对这样的英俊男子毫无波澜。 姜闲却心有波澜,垂下头不敢看她。 从姜闲的反应里,江月白猛地意识到自己太过于入戏。 立马把手从胸口上拿下来,只是眉头微蹙练习到僵化,一时间无法展开。 大概只因心里真的有事。 姜闲犹豫了下,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问道,“贵人可是心中有郁结之事?” “是,婢子被杖责。”江月白下意识地调回正常状态,但声音依然柔婉动听。 姜闲随口问道:“因为什么?严重吗?” 问完,姜闲发现这样似有不妥,又补充道:“贵人胸闷似乎与此有关。微臣需要问明原因,才好对症下药。” 是该说重还是轻。 遇到这种难题时,最佳答题方式是就事论事,如实陈述。 “被杖责了十下,背上有伤口,有出血,不确定有没有内伤。”江月白依然坚持绝不交浅言深的原则,淡淡地答道。 “原来如此。臣开些外涂内服的治伤的药物,随后遣人送来。想必几日便可痊愈。”姜闲抬眸望了一眼江月白,“贵人可是一整天都呆在屋里,不曾出门?” “有劳姜大人了。”江月白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确实不曾出门。” “贵人心悸受惊,才一时胸闷气短,应无大碍,”姜闲顿了顿,“多出门走走。若总呆在房间里,容易心情郁结。” “一定要多到院子走走才会好吗?”江月白望着窗外叹了口气,“可是.” 姜闲以为江月白会说,“可是太后不让我到处走动。” 哪知道,江月白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感觉四肢酸痛,没有力气。” 好久没有练舞蹈基本动作了,四肢岂止是酸痛。 姜闲心想,这哪是接来慈宁宫养病,这是把鸟儿圈在笼子里养着,硬把鸟儿憋出毛病来,再治上十天半个月的。 但口头上却说着:“贵人不必担心。贵人的身子比常人要康健,臣会把药方做些调整,只要按时吃药,卧床休息个几日,元气恢复了,必不会再胸痛发作。” 一听要“卧床休息几日”,江月白便浑身不得劲,心口怎么真地突然猛地疼了一下。情不自禁地皱着眉头,以手捂着胸口,脸色苍白。 这猛地一下心悸让她有了极其不好的体验,太像她上辈子心梗猝死前的感受。 这下子,西子捧心的姿势标准了。 【系统提示:第二课“容颜不老”实践课考试得分a+。】 听到播报,江月白哭笑不得,这根本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不过是心心念念这门考试,不知不觉中把这项技能融入到了骨子里,形成了条件反射。 江月白面上阴晴不定,看在姜闲眼中,便是情况不妙,连忙问道:“贵人,你脸色欠佳,可还有其他不适?可否伸出手来,让臣再查一查。” “刚刚胸口猛地剧痛,还有些心神不宁。”江月白叹了口气。 千万不要又猝死了! 我才十六岁啊! 大好青春年华! 这份真实的脆弱担忧,简直完美复刻了西子老师的内在神韵。 姜闲搭上江月白的脉搏,却又发现没什么异常,脉象依然十分强健有力。 看来还真是心病。 “大人,你如实告诉我这病要紧吗?病得有多重?会不会死?”江月白神色凝重,如临大敌。 姜闲见过数不清的各种疑难杂症病人,见多了生死,心磨损得很结实了,从来不耐烦安慰甲方,此时却情不自禁地安慰着: “贵人别担心。就微臣看,只是受了点惊吓,不打紧。臣给你扎几针,再专门配上两副药,自会药到病除,想必很快就会恢复!” 温和得就像在哄小孩。 听在江月白耳里却如晴天霹雳。 作为现代人,哪里扎过针! 这针在宫里,都是容嬷嬷扎紫薇的。 她失魂落魄地问道:“姜大人,很快是多久?!能不能尽快治好!” 我一刻都不想在这慈宁宫呆着了。 再待下去怕是小命都没了。 “这个……最快恐怕也要三五天吧。你这肺经受损又叠加了心悸,多调养些日子也是好的。” 对不起,我是骗你的。 但领了这份工资,就是职责所在。你本来就没病,但太后想让你有病,你就得有病。 无可奈何的姜闲从医箱里拿出一个装了一排银针的布包,取出寸长的银针。 “贵人别怕,这针灸针法乃祖传,有病治病,没病保健。贵人坐稳了。” 江月白僵直地坐好,姜闲按照穴位,把银针扎了一满头如刺猬状。 这个过程中,江月白双眼圆睁,紧攥拳头,漠然而警惕地盯着姜闲。 没扎过,害怕! 这副架势,让姜闲毫不怀疑,假如一个不合适,江月白的拳头便朝自己的脸上砸过来。 姜闲检查好银针,时不时地捻动着,“尝试着放松。不要如此紧绷。松开牙齿和嘴唇。” 江月白只是沉默地配合。 有些针还会有热感,那是姜闲从末端进行了加热。 扎银针竟然没有想象的那般恐怖。 在姜闲拔掉银针时,江月白甚至感觉有点惬意,整个脑袋热乎乎的,很松弛舒适,禁不住打了个呵欠。 “先睡上一觉。一个时辰后,我会派人把药送过来。药有点苦,要趁热喝。”姜闲收拾好银针,从医箱里拿出一个小罐子放在桌子上。 “这是陈皮蜜饯。喝完药含上一片,就不会太苦。”姜闲微笑着交代道。 说完,才觉得有些失态,赶紧板起面孔,一脸严肃模样,“还可以润肺止咳。一举多得。” 拎起医箱,匆匆离开。 “陈皮蜜饯。”江月白拿着小罐子,细细端详着。 这是继母最拿手做的一道小食,父亲尤其喜爱配茶。 想到午后可以见到父母亲,心里酸酸的,很激动,又有些想哭。 今天忘记定时了。() 端午安康~ 第156章 天有异象(上) 姜闲神色间的变化,言语中的细心温和,江月白压根没看出来。 苏州的大夫对江家这样的大金主向来非常客气,服务特别周到,所以姜闲的好态度,被当成理所当然。 何况她满脑子的心事。 白桃受伤后,有俩个宫女被安排进到里屋贴身伺候。这两个宫女看起来年纪不大,却很精明能干,一个叫春雨,一个叫芒夏。 在一旁候着,盯着姜闲问诊后,不等江月白开口,便端来热茶,服侍着用午膳。跟白桃经常毛手毛脚不同,两人极有眼色,事事办得非常熨帖,与素素颇有几分相似。 只是这分子熨帖,让江月白感到颇为闷气。 满桌的饭菜很丰盛,她却没有胃口吃不下,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 想到白桃挨了打肯定还没有吃饭,便喊来身边的俩宫女,指着桌上的白果虾仁:“这道虾仁,赏给你们。” 两宫女受宠若惊地对视一眼,流露出喜色。 这虾仁可是慈宁宫小食堂出品,厨子是这宫里最好的厨子,比给皇上做膳食的厨子品级还高。她们平日里哪有机会摊上这等美事。 江月白又指着其中的鸡汤对二人说:“这个你们给我的侍女白桃端过去,给她拌点饭吃下。余下的分赏给你们,你们自主处理。你们先吃点,我想去院子里走走消消食。” 两人对了下眼色,一人负责处理食案,一人陪着江月白散步。 跟着江月白的小宫女寸步不离。 江月白走了几步,索然无味,看树不是树,看花也不是花。 她一向喜欢的紫荆花,看在眼里是那般俗不可耐。 只想回访被喂了多胞胎丹的金鱼,却被小宫女低眉顺眼地劝回。 说是池塘边脚滑,容易落水,不吉。 一个“不吉”,压死人。 小宫女转而讨好地询问她是否要去看看白桃。如此这般的体贴当然因为刚刚赏赐下去的虾仁。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白桃对主子的到来十分惊讶,挣扎着要从铺上起来请安,被小宫女按了回去。 白桃躺倒床上,眼巴巴地望着江月白,泪水噗噗地往下落。 小宫女体贴地劝告,“在慈宁宫哭多了不吉。” 劝解白桃好好休息,说她们会服侍好主子的。 江月白开始有了坐牢般的心情,但却无可奈何。 很像某段病毒肆虐的日子里,被关在出租屋里哪里都不能去的日子。 算了,还是躺回床上去。 安全! 正好有感于刚刚的心悸,她很担忧会再次猝死。决定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睡觉,把睡眠补一补。 江月白卸妆解发更衣,躺到床上去,很快进入了梦乡,睡得很沉。 只是在梦里,她还习惯性地捂着胸口,眉头微蹙,一副病美人模样。 俩个小宫女一人看守,一人则去回禀太后。 太后知道了姜闲最新的诊断结果,听了小宫女对江月白西子捧心般病态的描述,嘱咐了两句,便让小宫女退下了。 “哀家这次是否过于严厉了。”她看向赵姑姑。 赵姑姑斟酌了下,谦恭地说道:“小惩大诫,趁着机会,让江氏长点心。太后亲自提点,用心良苦,她若省得便是她的福分。这宫里,哪能任着性子来。” 太后微微笑着,“这江氏天生就是个搅动风云的胚子。刘公公,你去钦天监请袁天师请过来。赵姑姑,你去取了新人们的生辰册子来。” 袁天师走进来时,有一股气势磅礴的气场。仿佛日月星辰都跟在他身后而来。 一身道袍,白发飘飘,长须冉冉,眼神清亮发光,满面红光,没有一丝皱纹。 样子很仙气,还很帅。 “臣参见太后。恭祝太后万寿无疆。”袁天师只是拱了拱手,并不下拜。 太后微微一笑,“给袁天师赐座。” “今日请天师来,是想请天师测一女子八字,哀家有意将她纳入皇帝后宫。赵姑姑,你把那女子生辰拿给袁天师。” “臣遵旨。” 袁天师看了眼八字名帖便开始掐指测算,掐着掐着,却突然停住了。 太后心领神会地屏退左右,就连赵姑姑也让退了去,只剩他们二人密谈,刘公公在一旁伺候。 袁天师方才禀报:“启禀太后,此女八字不可测。” 太后眯起凤眼,颇有些危险意味,“为何?哀家恕你无罪。天师尽管直说。” 袁天师沉吟片刻:“此坤造为富贵之命,有福之人,如入宫,当至妃位。如在民间,当嫁入富贵人家,觅得一相貌堂堂好夫婿。” 这八字若是普通术士测算,那便是衣食无忧、富贵之命。 但如果深入挖掘过历史上的帝王后妃的八字数据库,才能算出这是极富极贵的皇后之命。 不仅如此,还是历史上能留下姓名的贤后之命。 可国已立皇后谢氏,且是手握兵权的重臣之女。 圣上不过登基两年,根基不稳,此时若说出,必造成朝廷动荡,天下大乱。 所以这岂是能直说的?! “此话当真?这有何不可测的。”太后淡声问道,却威仪十足。 心想,妃位,也还好吧。 本朝妃位还分贵妃、四妃、妃三个等级。离皇后之位还远着呢,再聪慧,天花板在那里,不足为虑。 袁天师点点头,自觉刚刚有些失态,只好努力圆回: “臣断此女命不可测,是说她福缘深不可测。聪明伶俐,德行颇佳,娶之为贤妻良母,添子增福,家道兴旺。如今得太后垂爱,可见福泽之深。” “哀家以为是个搅动后宫的灾星,听天师所言,不想却是个福星。”太后望向袁天师,颇有些质询意味。 听到太后如此直白的言语,袁天师诚惶诚恐地跪拜在地上:“臣只是如实禀告,此乃天命。” 刚不是说还没入宫嘛。这话岂不是说这女子已经在宫里了。 太后收回视线,饮了口茶水,“既然天命如此,天师何必如此惶恐。起来吧。天师最近夜观天象,有何吉凶?” 对江月白品性的断语,皆在太后意料之中。只最后一句,“贤妻良母,家道兴旺”,有待检验。 袁天师想起近十日,站在观星台上,若是晴朗无云的日子,在北辰星旁,时而可见一颗从未见过的小星,似是北辰星的伴生星,又似其子星。 那星光芒尚弱,时隐时现,而此星的初生地正对应着京城方向。 此星象主吉,主天下霸业。 莫非二者有关联? 昨晚已翻阅典籍,历史上有记载的有两次,一次是晋文公降世,一次是芈八子降世。想来恐怕与后宫孕事有关。 袁天师神色一凛:“臣夜观天象,先凶后吉,后大吉。” 太后听到“先凶后吉”,心下一惊:“天师,此话怎讲?” “天象显示,长远之见,新帝贤能,我大明王朝正处于大气运之中,必将蓬勃发展,国富民安。除两位王爷大婚,大吉大利外,星象显示皇上后宫有孕,所生之子贵不可言。” 此子岂止是贵! 那是北辰星边上的伴生星,很可能要辅佐帝王,甚至继承皇位的。 太后点点头,一思便知,随即问道:“此乃吉与大吉,那凶呢?何为凶。” “启禀太后,恕臣直言,近期正气弱,邪气旺,怨念盛,戾气强,主兵祸旱灾,乃至饥荒。”袁天师缓声道。 “竟如此之凶!”太后不由感念道,神色间异常凝重。 第157章 天有异象(下) “太后娘娘请勿过于忧虑。此乃天地造化,只可顺应之。阴阳相长,福祸相依。大兴之前,必有大难。近日喜气连连,皆为吉兆,或可减缓其凶。若后宫确有孕者,更当如此。” 太后心下高兴:“天师果然窥见天机。甄太傅之女甄氏今日诊出有孕。” 心想,若甄氏生男,则为皇长子。 遵照祖训“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若皇后一直无嫡子,就有机会问鼎皇位,自然“贵不可言”。 不管怎样,值此多灾多难之际,皇帝有后,确实可安社稷定民心,乃“贵人”。 袁天师立马跪下恭贺道:“恭喜太后,恭喜皇上。天佑大明!” 太后眉眼舒展,温声说道,“天师辛苦了。事以密成,此事先不要声张。刘公公,你亲自去向皇上禀告此事,万不可让旁人知晓。” “天师可有何请求?” “臣请求归隐田园,云游四海。天下之大,一锅炖不下。臣想退休之后四处走走看看,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都捉来烤着吃了。” “……” “臣族中新人胜我者凡几。太后若不准,那便三年后吧。” 太后责怪道:“仙师何苦如此呢?在哪里不是修行。” “既然哪里不是修行为何要在宫中呢?”袁天师笑着说道,满面红光,愈发像是得道仙人。 太后心想三年后应该这一摊子事应该都理顺了,便答应下来: “也罢,哀家就依了你。可让族中新人提前来钦天监学习。若天师所荐之人能力品德不达,到时候恐怕只能让天师勉为其难延迟再走了。” 延长退休年龄,这怎么行?! 山山水水都没游遍,就交代在路上。 “谢太后恩典。臣当竭力培养新人,以堪任用。”天师客气地说道。 彼此心中皆知,他若要走,谁也留不住。都是客气。 太后不太担心袁天师退休。 遵循祖制,袁家世代学习天文,任职钦天监。现在的袁天师离职,袁氏族中会选一名新人来承袭。早点来实习,早点做好交接。 袁天师走出主殿后,同样望见了满枝紫红色花朵的紫荆。 枝干纤长而立,遇风拂过,高处的花朵抖动,宛若仙子间的嬉戏调笑,真真是“多情扶手捏柔条。颤。颤。颤。” 同样思及这紫荆花所寄托的兄弟家国情怀,仰头喟叹。 却见东侧殿方向似有隐隐紫气。倒与眼前的紫红色花朵相映成趣。 便停下脚步,问身边送他出来的宫女:“东殿可有贵人居住在此?” 大宫女迟疑了下,但鉴于袁天师的地位,不敢不如实禀告,毕恭毕敬地答道:“贤雅常在江氏奉太后懿旨在此养病。天师大人,可有何不妥?” 袁天师高深莫测地笑笑:“无不妥。善待之。” 天佑大明。 说完,袁天师带着笑意,甩着袖子大踏步地离开了慈宁宫。 在庭院里的这番话,被大宫女原原本本地传给太后。 太后捏着绛紫色衣袖,喝着茶,沉默不语。看来哀家没有看走眼,这江氏果然不是普通寻常女子。 所幸天师说她是福星,不然此时非得立刻除掉不可。 听闻婢子禀告,江氏因目睹婢子受罚出现了胸闷胸痛,此时已服药睡下。 如此一来,留在慈宁宫静养倒更加合情合理。 皇帝若是听到这事儿,怕又要挂心。 “此乃天命。”天师的话回荡在耳中。 太后心里有些复杂。 李北辰那边正约了左丞相、右丞相单独商议南方水灾之后的疫病问题。 据递上来的折子来看,湖广、南直隶、浙江,甚至福建多地出现了为祸千年的大肚子病。其中湖广布政司和南直隶尤为严重。 古人称之为水蛊,得病之后,腹大如鼓,传染性极强。一人得病,很快就会传染到全村。有些村落甚至感染了八九成。 这些得病之人肌体能力下降,缺少医药,很快大面积死亡。甚至出现了“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的灭村绝户的人间惨剧。大量青壮年衰弱而亡。 “水蛊这种病来势汹汹,得之传染。就连华佗、孙思邈这样的神医都无法根治,非人力所能为之。常用做法为水灾后,洒以生石灰除毒,但今春以来,水灾涉及区域过广,恐怕生石灰数量不足。 雨季未过,这些地区后续还有灾情。此时着手处理,恐废人力财力,效果甚微。皇上恕罪,臣实在想不出来好办法。”左丞相孟辛说道。 “先帝常褒扬孟相水利之功,烦请孟相再为朕想想出路。”李北辰转向右丞相,“陈相,你看此事该如何?” 陈相沉思片刻,方才说道:“孟相所言极是。南方常年夏涝,此时并非治理水蛊好时期。但此病传染性极强,危害性极大,事关系江山社稷,不可放任其发展。 这水蛊不仅影响粮食耕种,更影响军队和未来服役的壮丁。我们必须采取措施进行预防,阻止疫疾扩大。” “如何预防?如何阻止。愿闻其详。”李北辰洗耳恭听。 陈相在先帝在位时曾前往过江南调研,对此颇有心得: “《射工候》这本书中记载,人行水中或涉水洗浴,或大雨浸漫,或牛马进入水域,就会感染这种沙蚤。南方水网交错,城镇人口密集,农村依村而居。 既然这种大肚子怪病,与饮用不洁之水有关。可先从城镇入手,禁止饮用江河之水,改用井水。告知百姓饮用熟水而非生水。再则,禁止人畜禽粪便排入河道水网,宜挖粪窖沤肥处理。” 孟相立刻补充道:“粪窖还要进行覆盖,避免雨水灌入,导致大面积外溢,污水泛流。” “陈相果然不仅统揽大局,还能于细微处精通。能如此者,当今天下,唯有左相与右相二人。”李北辰笑着说道。 孟相心中一寒,“右相曾奉先帝之命,委任为钦差大臣,专门督办过此事。可此疫病极其难以防治。付出甚大,收获甚小。如今国库空虚,钱还是要用在刀刃上为好。” “既然先帝有调查民情的传统,朕理应沿用。朕欲封左相为钦差大臣,即日前往两湖地区,尤其黄州府、荆州府、岳州府、永州府督办水蛊事宜。其他人去办,朕不放心。左相以为如何?” 孟相心中一惊,立马跪下:“感谢陛下信任,臣年事已高,身体不适,不宜长途跋涉。右相有督办此事经验,当年得先帝盛赞。不如由右相代劳。” 心中的小九九打得啪啪地响。 京城这么安逸,干嘛要去疫区,万一自己感染了怎么办,再把家人传染了怎么办。一大把年纪,只想顺利退休,拿退休工资安享晚年。 李北辰见状,连忙与陈相一起搀扶起孟相:“孟相何必行如此大礼?孟相如若身体欠佳,不宜劳碌奔波。爱卿长子孟青肖父,为人耿直有大节,居官沉稳清廉,朕任命他为钦差大臣,代你督办。明日下朝后即可启程前往湖广。” “臣惶恐,犬子孟青手无缚鸡之力,腹中草包,恐难以担此大任,还是另派贤能。陛下!” “又不是去打仗,要那么大力气做什么?!”李北辰笑着说道,“孟相,你这是母鸡护崽,小看了孟青!朕看他在礼部做员外郎就做得相当不错,理应委以重任,多加培养。此事无需再议。” 李北辰确实意在派出朝廷重臣,向百姓传达出勤政爱民、重视民间疾苦的信号,也能让孟相真正为这件事出力。孟相若肯出力,这事儿就能解决。 孟相眼看皇帝心意已决,只好应承下来。 “有孟相辅佐,督办此事,实乃朕之大幸。孟家实乃国之忠臣。”李北辰动情地感叹。 孟相立马谢恩发表感言,顾全了君臣体面。 先行告退后,心中实则懊恼不已。 他一把老骨头,万一得了病,死在外出公干路上,那真叫个鞠躬尽瘁,死得其所,芳名流传千古。也许这正是少年天子希望看到的。 可这儿子如果不幸感染疫病,死在两湖之地,不仅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还会被同僚和世人诟病,他腹黑狠辣,不惜以儿子性命保个人权柄。也许,这也是少年天子希望看到的。 真可谓进退两难。 孟相心中开始盘算着,明日早朝如何破局。 第158章 爱卿但说无妨 “陈相,你速去翰林院、太医院调拨几个人手,今晚整理出历朝治理水蛊的有效办法,再加上你之前的调研经验,整理出一套行之有效的防范和治疗办法,拿到明日朝会上讨论。” 李北辰说完又转头吩咐道:“徐公公,你陪陈相去一趟翰林院和太医院,宣朕旨意。” “老奴遵旨。” 两位丞相心事重重离开御书房后,李北辰顾不上休息,接连处理了一堆事务。 得空一边接受徐公公捶背,一边听徐公公唠叨宫里的各路消息时,晚霞照窗,已是傍晚。 听闻江月白因婢子受罚而心悸病倒,病情愈发严重,李北辰心下焦急,随即说道: “这样的事情,岂可让她看见?她那样自小如珍似宝地被父母呵护着,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真是不知轻重!” 说完,略一停顿,便让徐福海摆驾慈宁宫。 徐福海却没有立刻小跑去准备,反而跪下:“恕老奴多嘴,此时陛下去不得。那婢子是代贤雅小主受罚,陛下如此时再去,恐再惹太后不喜。今日惠妃娘娘侍寝,御膳房已备好晚膳。请陛下三思。老奴还有一则关于贤雅小主的好消息要向陛下禀报。” 李北辰心里一过,便知徐福海说得是对的:“什么事,快说。” 徐福海满脸堆笑地禀告道:“慈宁宫派人告诉老奴说,今日太后召袁天师去了慈宁宫,测了贤雅常在的八字。贤雅常在——” 这老东西还故意卖关子。 李北辰笑着问道:“贤雅常在如何?” “聪明伶俐,德行颇佳,贤良淑德,娶之为贤妻良母,可令家道兴旺~~” 徐福海知道皇上喜欢江月白,听了这些话,一定会非常高兴。 “嗯,不错。朕也这样觉得。”李北辰笑着点点头,“还说了什么。” “还说,贤雅常在生就富贵之命,受皇上照拂,未来可至妃位。” “妃位。”李北辰满意地点点头,“凭她的容貌才华倒是当得。还有呢?你个老东西,一次性赶紧说完,不要卖关子了。” “还说,甄婉仪这次怀的麟儿是个贵子,以后贵不可言。还说,夜观天象”徐福海声音低沉下去,紧张地望着皇上,犹豫着要不要把凶兆如实说上一遍。 “照着说。”李北辰语气里甚为不悦。 徐福海战战兢兢地说道:“说,说近期凶,有兵祸旱灾饥荒之事,未来大吉,国运昌隆。” 把袁天师的话精简了一番,唯恐惹怒了皇上。 “兵祸旱灾,”李北辰垂眸默念了一遍,站起身来,望着墙上挂着的江月白的书画,刚刚的喜悦一扫而空。 “皇后那边是否已传信给她父兄?” “回皇上,已经传了。遣的快马,走的官道。”徐福海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李北辰在养心殿来回踱着步子陷入沉思。河南河北地区确实出现了旱灾,北部边境确实出现了兵祸。 饥荒虽然还未发生。但南方连日大雨,这还未至夏季汛期已是如此,影响水稻。北方出现春旱,小麦不生。照这样下去,今年的粮食生产恐怕确实会有问题。 一当灾民增多,粮食不够吃,那很可能就会出现“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惨剧,百姓都要饿死了,难以避免地会激化矛盾,造成农民暴动起义。 粮食匮乏还影响军队调动和军心稳定,对内无法镇压起义,对外无法抵抗外敌侵扰。 看来得早做打算。 “大福,派人传翰林大学士慕容池进宫。” “那惠妃娘娘那边?” 李北辰沉吟片刻,盯着桌上的奏折,吩咐道,“告诉惠妃,朕今晚先要处理政务。让她先准备着,等朕忙完了,便召她过来。” 心绪烦乱之中,翻开案头的《资治通鉴》来看。 结果随手一翻,便是各种危机,然后君臣相和或者君臣相左。 一朝兴,一朝亡,更替兴衰,似乎有迹可循,却又像春水向东,大势如此。 古来帝王,从来没有平顺的。 慕容池进来养心殿时,李北辰正在专心读卷第四周纪四燕昭王封乐毅为齐王,乐毅坚决不受。燕昭王死后,燕惠王即位被离间,乐毅遁走赵国。 心有戚戚,就皇后父兄谢家颇有感触。 慕容池见皇上神色凝重,进门后立刻跪下,悲切出声:“陛下饶命。臣罪该万死,不该与陈相之子大打出手,犯下如此大错。” 只感觉脖子凉凉,人也凉凉。 以为皇上召他而来,是为前日跟陈章含大打出手之事。 “你是有罪。那陈公子岂是你能打的?他可是陈相的独子。朕看你是色胆包天,昏了头了!”李北辰语气颇为严厉。 “臣该死,臣有眼无珠。臣愿去相府负荆请罪。请陛下恕罪。” “你先坐下吃饭。明知打不过,却还要打。是什么样的绝色女子值得堂堂状元郎如此神魂颠倒。”李北辰随口问道。 御前哪敢撒谎,慕容池只好讪讪地答道:“是是人家姑娘卖艺不卖身。陈公子非要逼人家卖身。” “如此说来,慕容大学士是个怜香惜玉的性情中人。”李北辰笑着说道,示意徐公公给慕容池夹点清蒸鲈鱼,“多吃点鱼,补补脑子。” “谢陛下恩典。” 慕容池有些窘迫,几次夹鱼都夹不起来,一块鱼夹了个稀烂。一着急,怕皇上怪罪,伸手把那块稀碎的鱼塞进了嘴里。 “大福,既然慕容大学士爱吃鱼,你便给他多添点。”李北辰尝了口鲍鱼羹,没有多少胃口,推在一边,倒是吃起来盐水花生,一夹一个准。 直接把慕容池的筷子功比了下去。 慕容池的喉头动了动,拍马屁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慕容大学士是去年被点了状元,入职翰林院也有一年,对当前的朝局什么想法?” 慕容池一怔,瞬间慌乱,指点江山这是自己能聊的吗? 他想了想,便回答道:“最近皇上在朝上敕令,为官者要各司其责,要主动想办法解决问题,不能消极怠工,作为臣子,确感自身需要更加勤勉尽责。” “那朕有一事向学士请教。如外有兵祸,内有天灾,并有瘟疫,恐有饥荒,且国库空虚,应如何应对?” 慕容池垂眸思考了片刻,对此关乎国事的宏大命题不敢妄言。 “臣不敢妄言。皇上学识渊博,高瞻远瞩。作为臣子很难有像君王这样的学识、格局和远见,皆从自身所牵涉的工作提出看法,难免有失偏颇。” 李北辰点点头,“固然如此,兼听则明,朕恕你无罪,爱卿尽管直说。” “谢陛下信任,那微臣不才,斗胆一说。以史为鉴,当问题很多很杂,而资金和人手均极为有限,就需要抓主要矛盾。 兵祸、天灾、瘟疫、饥荒四个之中,论主要矛盾。若大兵压境,犯我边关,那兵祸便是主要矛盾。若能缓和边境,先解决国内矛盾更为紧要。” “继续说。” 第159章 敏感话题怎么谈 “国内矛盾分为主要和次要,紧急和非紧急。在国库紧张之时,优先处理主要矛盾,兼顾紧急和非紧急。 这样一来,可排除饥荒。 非紧急的主要矛盾为恢复民生,保障粮食生产,国家宜采用长期政策,轻徭薄赋,鼓励耕种和垦荒,鼓励贸易。 紧急的主要矛盾为天灾和瘟疫,这两个催化了历史上很多朝代的灭亡。所以,必须要有所作为。 瘟疫分为可治和不可治,可治者优先,以治为主,得民心见效快,可尽快恢复当地粮食生产和社会秩序。不可治者以防范为主,号令百姓齐心共治。” “那大学士如何看待天灾呢?”李北辰露出赞赏之意。 慕容池担得起状元郎。 “天灾重在妥善处理灾情,做好善后工作。臣以为妥善应对天灾,比应对瘟疫更能得民心,更重要。” “可朕以为应对瘟疫更重要。南方因为瘟疫蔓延,壮丁死伤无数,有的村落竟然只活一成。严重影响粮食耕种和守城兵役。” 被李北辰反驳,慕容池斟酌片刻,依然直言道:“臣以为否。赈灾的投入产出可量化,效果立竿见影,易执行。但瘟疫似无底洞,效果难料。” 慕容池知道,如孟子所说:“说大人则藐之。”向大人物进言,要从心理上放平,别被他的威势所吓唬住。 人人都害怕大人物,讨好他,自己若是也如此,不敢讲出自己的见解,那就没有什么效果。 “言之有理。那南有水涝,北有干旱,均需大笔赈灾款项和重建款项,何处可得?” “陛下,或可放出风去,朝廷已掌握各级官员贪腐证据。受灾之地,若能积极自筹资金赈灾则既往不咎,否则以金额规模株连五族或九族。非受灾之地,其他官员,可私下主动投案,交出贪腐财物银两,则既往不究,若能供出同犯,则返还两成。” 李北辰听了有些心动,但瞬间冷静下来,摇摇头:“朝中皆为贤良之臣,如此一来必会影响君臣间信任,人人自危,恐引起朝纲紊乱。不妥。” “是臣愚昧无知,目光短浅。” 李北辰转而一笑,略略一顿:“倒是可由你传出去,前户部尚书抄家后发现大批贪腐款项,高达200多万两白银,还发现一本在任期间行贿受贿的流水账本。 若相关人士,主动投案,上交钱款,则既往不咎;若拒不上交款项,则按照大明律法严惩不贷。” 人砍都砍了,自然就该让这砍头名正言顺,同时榨干他最后一滴利用价值。 何况简单一查,就查出来了折合200多万白银的资产,其中现金银票大概50万两。还不知隐藏资产有几何。 死一死也是应该的。 “陛下英明。臣遵旨。” “你说上面的话,就不怕朕降罪于你?”李北辰笑着问道。 慕容池毕恭毕敬地答道:“陛下虚化若谷,远见卓识,乃一代明君。臣何惧之有?古之不敢对君王说真话者,不过是因为私心,患得患失,怕失去利益或被治罪。臣心坦荡,也不怕。若皇上降罪于我,定是因为臣学问不深,臣自更加精进。” 李北辰听完十分满意,脸上露出笑意:“好!名不正则言不顺,我们所图甚大,朕授你户部尚书兼翰林大学士。” “臣才疏学浅,尚无资历,绝不敢担当如此重任。”慕容池立马跪下,惶然无措。 “大学士又何必自谦。你祖上书香门第,官拜尚书令,虽然当初立场不同,但忠心耿耿,颇有气节,太祖十分敬重。如今你学富五车,朕希望你能够效仿先祖,尽心竭力造福于民。” 和贵族谈家族荣耀和家国情怀,和知识分子指点天下,纵论古今,自会打动人心。 “臣谢陛下厚爱。只是臣仍认为自己不堪大任,请陛下另择贤能。” “朕看重的就是你刚正不阿,希望你言出必行,成为朕的肱骨之臣。你可有熟知的贤才举荐给朕?” “谢陛下隆恩,臣定必当忠心耿耿,尽心竭力效忠陛下。臣确有一人想荐与陛下。该人名叫陈宁,有苏秦之才。他熟读经韬纬略,有超人的胆量和自信,只是性格有些放荡形骸,恃才傲物。” “此人身在何处?出身如何?是否已在朝中任职?你是如何知道他有大才。”李北辰毫不掩饰他的求贤若渴。 “陈宁,字天祥,出身于楚地贫寒之家,因手头拮据,居于本人府中。虽只考中秀才,但熟读经典,见地非凡。凡事须切中关要处,抓主要矛盾,便是他的思想。上下同欲,除弊兴利,兴旺内部,以御外忧也是他的主张。” “甚好。天之祥,国之瑞。如此良才,现在就宣他进宫。今夜我们秉烛夜谈,纵古论今。速派车前往慕容池大人府上请陈宁。” 李北辰原本没有什么胃口,经过这番谈话,兴致勃勃,又多吃了些饭菜。 不停地让徐福海给慕容池夹菜添汤,相谈甚欢。 不到一个时辰,李北辰听闻陈宁已到门外,快步走出房门,降阶迎接。 陈宁就地叩见,李北辰呵呵笑着扶起陈宁,三人一同进了养心殿。 落座后,李北辰上上下下打量着陈宁。这人双目有神,腰板挺直,身材健硕,只是剑眉粗浓,一看便是性格较为刚硬有主见之人。 思忖片刻,转头问徐福海:“大福,这人朕是不是见过?” 徐福海听了李北辰的话,细细地端看了一番,惊讶地说道:“确实见过。去年春天,陛下微服出访时在茶楼之上似乎遥遥见过他。那时,他正在街上与人辩论学问,似乎关于科考制度。” 去年陈宁落榜,被当众重提旧日街头争辩之事,脸色微红:“正是鄙人。” “甚好,这就是缘分。慕容池大学士力荐你,说你有大才,可不要辜负他这番苦心。朕有意请你随侍左右,时常指点迷津,还请不要推辞。此前朕在茶楼之上,汝之主张听得并不真切。愿闻其详。” 李北辰摘了颗枇杷乐呵呵地吃着,“你们尝尝,这是南方刚送到的白玉枇杷。莫要拘束。” “臣不才,得幸遇见慕容兄这样的君子,今日能见陛下,已是受宠若惊,感激涕零。陛下但有驱使,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陈宁声如洪钟,给人以意气风发之感。 “如此甚好。拟旨,封陈宁为六品侍读,入职翰林院。”李北辰顿了顿,又吩咐道:“另赐京城府宅一座,金一百两。国库目前还不充裕,聊表心意。盼你能为朕多出良策,助国祚昌隆。” 陈宁没料到李北辰说话如此坦诚,还如此礼贤下士,一时呆楞住,少顷后才醒悟过来,立马叩首谢恩:“谢陛下隆恩!” 这便是和草根讲实惠,和中产讲危机,和贵族讲梦想。 三人秉烛夜谈,相谈甚欢,不时传来哈哈哈的笑声,忘却光阴。 这便是李北辰想要的改变。逐步纳入新鲜血液,培养自己的人才队伍,打好感情牌和待遇牌。 临到末了,李北辰从几案上拿出《资治通鉴》上正在看的燕昭王、燕惠王与乐毅这段,问陈宁和慕容池如何看待。 “这……” 这样敏感的话题岂是能当面谈的? 就跟夫妻之间敞开谈“出轨”和“财产分配”。 谈得好也就罢了。 谈得不好那便是大祸临头。 君王与能臣之间的互相猜忌是天然的困局。 自古不变。 第161章 不要乱动,会出事 江月白脑补了很多好奇害死猫,出去探寻后被杀的场景。 比起怕鬼,她更怕人。 这宫里想害人的肯定不少。 春雨心里害怕,却鼓起勇气安慰小主说道:“小主别怕。可能是树杈打着窗户了。” 虽然不信,江月白安抚性地应了声:“嗯。警醒着,先别睡着了。” 两个人躺下了,都十分警惕地眯着眼睛,留出一条缝隙。 既不敢全睁开看窗外,也不敢全闭上一摸黑。 江月白想着是歹人, 春雨想着是鬼魂。 都怕得要命。 没人敢起身出门看看到底是什么。 急得蹲在屋顶的达喜不知如何是好。对方一直不肯出门取快递,该如何是好。 江月白想了想,猛地拍了怕床面:“各路小鬼,各路贼人,速速退去!否则别怪本小主不客气!我习得一门独门秘籍,可让活人断子绝孙,让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其实,她是吓唬吓唬,壮壮胆而已。 aoe,群发。 管他是啥。 春雨不禁喃喃低语道:“没想到小主这般厉害还会捉鬼” 她心想,天亮了,一定要去禀告太后,小主此番能干。 听说天师今天走到院子里特意询问这里住着谁,还嘱咐让好生伺候着。想必今后前程不一般。 要是今后能跟着贤雅小主就好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啪嗒一声。 不再是窗棱。 这次一粒石子直接落在屋里的地上。 咕噜噜地滚到了床底。 江月白噌地一下坐起来。 这该不会是贼人在踩点,马上就要动手了吧。 这次借着灯光,春雨清楚地看到是从屋顶的一个瓦缝里掉下来的。 江月白抬头往上看,却只看到了帐子半透明的顶部,华丽地绣着蝶戏牡丹,看不真切。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鬼或者这人不想让人睡觉了。 江月白积聚腹中真气,厉声喝道:“你到底是人还是鬼?!有何冤有何仇,速速报来!” 达喜挠了挠脑袋,不知道要不要回答,然后跳下去把信交给这小主。 他只会保护皇上安全,哪里做过这种半夜送信的事情。 这可如何是好。 宫殿的门窗都锁了。 那便从屋顶搞个窟窿跳下去? 他试了试把一条腿放下去,感觉会塌方,不太可行,就收了回来。 在下方看起来,就是屋顶突然悬出一只脚来,又突然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屋顶上的洞里透出一人脸,黑漆漆的好像没有眼仁。 有点《聊斋志异》的意思了。 “鬼啊!屋顶上有鬼!”春雨大叫起来。 “嘘!”江月白低声呼道,“上面是人,是歹人,不是鬼。你别大声叫,免得被杀人灭口。你到我这边来。我告诉你怎么做。” 你看,他把腿都伸进来了,这是想入户抢劫再杀人灭口呢。 春雨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钻进床帏里,江月白把她拖上床来,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 “你躲在帐子里装作是我,呆着不要呼叫,千万别乱动。我担心这群贼人想谋害太后,我现在就去正殿保护太后。”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正殿方向传来两声锐利的尖叫。 江月白和春雨瑟缩着,面面相觑,齐齐抬头往上看,只看到个半透的帐子顶。 完蛋了! 还真的有刺客! “小主,我们要不要去主殿看看。” “走,我们去救驾!富贵险中求,说不定能立大功!”江月白压低声音,凑在春雨耳边说道。 主殿那边人多,肯定有武功高强的侍卫。 这边人少,就自己和这呆瓜小宫女。如果统统杀光的话,呆在原地,恐怕最先被杀掉。 而且这小宫女是太后的人。既然听到呼救了,如果不去,以后难免不会向太后告状,到时候,肯定罪加一等。 “可万一死了呢?”春雨怯怯地问道。 这口气好像卧底。 这不会是太后故意考验我忠心的吧? “那就做鬼都不放过害我们的人!跟他们拼了!” 江月白心一横,杀气冲天,病娇之气全无。 都死过一次的人了。 谁敢要我的命,我就跟谁拼命! 屋顶上的达喜也听到了主殿传过来的尖叫,起身飞起,却猛地感受到了一股凛然的杀意不知从何方传来。 谁?这是谁? 待达喜靠近主殿时,听到了更加密集的尖叫,还有印在窗户上混乱驳杂的人影。 救太后要紧! 顾不上什么礼法,破窗而入。 进入室内,见殿里乱成一团。 太后身着寝衣被几名宫女拥簇着,花容失色。几个太监和宫女满屋子追赶,有的钻进了桌子底下。 在身着黑衣的达喜破窗而入后,在场的人全部都呆住了。 刘公公最先喊道:“抓刺客,有刺客!快来抓刺客啊!” 吩咐已经乱得手脚不听使唤的小宫女们:“快,你们快护送太后离开慈宁宫。我来保护太后!” 刘公公是顶尖的大内高手,只是平日里不显露出来。 此时,事情紧急,他必须出手。 他只是一个闪身,便如一道黑影般扑到了达喜跟前。 达喜本能地迅速避开,急声问道:“刘公公,刺客在哪里,有几人???” 他以为刺客在他身后或者附近,刘公公才往自己这边扑过来。 这种情况时而有之。往敌人身后躲,是借力打力、制造混乱的常见手段。 刘公公一听,气愤出声:“竟然还是熟人,知道杂家的名号。说!是谁派你来的!” 说完,刘公公便使出绝招,招招致命。达喜却知道对方的身份,不敢尽力还手,只是尽力躲避,实在不行,才抵挡一二,生怕伤了太后跟前的大红人。 想要解释,却被刘公公追着满屋子打,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但凡分神说话,那会被砍死。 “太后娘娘,臣妾护驾来迟!” 江月白急匆匆地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个粗大的木棍。 虎虎生威地挡在太后面前。 正是用来杖责白桃的那根。 一张苍白的小脸,怒目圆睁,头顶简单的束发,竟然有了几分花木兰的气势。 “太后娘娘!”又传一声怯怯的娇呼,春雨跌跌撞撞,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 “你们护送太后先走!我去支援刘公公。”江月白沉稳地示意了个眼神。 说时迟那时快,江月白拎着粗大的姑棍棒朝身着黑衣的达喜飞身冲过去。 棍子很重,抡起来不那么自如。如果是剑,还能用的游刃自如点。 但这英勇潇洒的架势,已然亮瞎了太后和一众宫女的眼。 没人不喜欢看大侠出手把黑恶势力打得落花流水。 可自古侠客都是男的。 眼前竟是貌美如花的女侠客! 那容光焕发、棍气如虹的样子好飒! 跟吃瓜群众不同,当事人刘公公见贤雅小主拎着棍子加入,顿时傻了眼。 这就是所谓的福星吗? 真不是来捣乱的? (本章完) 第162章 刚立功又犯忌讳 “贤雅小主。你护送太后先走!”刘公公连忙喊道。 他想喊,你这个戏精,三脚猫功夫就敢跟老夫抢打斗戏,却硬生生地忍住。 太后现场坐镇,大领导都没喊停,自己喊个什么劲。 危险时候,作为后妃保护太后,在皇权和道义上无比正确。 “捉活口!”一旁在门口处冷眼观战的太后突然出声吩咐道。 太后当然看出来了江月白身上确实有功夫,只是不多。 她只是很好奇接下来的剧情怎么走。 这江月白若是被刺客砍死了,她的富贵命还富贵吗? “诺!”刘公公应道。 因为江月白莫名其妙地加入,刘公公和达喜的战斗速度突然放慢,怕伤着了这娇娇的病弱妃子。 刘公公是因为旁听了袁天师给太后做的专场讲座。 达喜则是奉皇上之命。 两人都投鼠忌器,动作都不敢大了。 此时两人的缠斗就显得很滑稽。向对方使出的招式,都被江月白生生地挡住。 这真的是来救场的吗? 真不是来搅局的? 这番搅局,限制了刘公公的速度,达喜终于得以喘息,侧身躲过刘公公一掌,急声道: “刘公公,刺客在哪?你我联手别误了大事。贤雅小主,快跟太后一起走!” 刘公公猛地站住身子。什么??!! 自己人?! 难道是场乌龙? “你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刘公公并不放松警惕,逼近达喜问道。 他是个老江湖,明白敌人很多时候诡计多端,惯于使诈,经常用言语迷惑,趁机偷袭。 浑身紧绷,准备随时做出关键一击。 “小的……”达喜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暗卫这事儿是帝国最高机密。 没有皇帝授权,暗卫不可以表明自己的身份。 “说不说?何故吞吞吐吐!快说,你的同党在哪里?!” 达喜大吃一惊,搞半天,原来刺客是自己。 犹豫之间,被刘公公点了身体的各个穴位,还被连扇了几个大耳巴子。 耳朵嗡嗡直响,嘴角流出血来。 明明只是fbi特派员,为领导送个特快专递而已。 刘公公支使俩个小太监对达喜搜了身,却一无所获。 皇上的那张小纸条写在薄薄的一张丝绢上,被藏在他身上秘密缝制的口袋里,正常的搜身根本搜不出。 “说不说?” 刘公公对着达喜肚子上踹了一脚,疼得达喜脸色苍白,跪落在地上。 “慢着。”太后瞟了江月白一眼,别又惊吓出毛病,“带回大牢,慢慢审问。” 刘公公招呼俩个小太监,架起地上的达喜就走,达喜的双腿在地上摩擦。 “太后娘娘,小的,小的真不是刺客,是来护驾的。听到主殿这边的尖叫,担心有刺客闯入。所以才冲进来。” 太后福至心灵,想到了最可能的情况,心下一暖,问道:“你是皇上安排来保护哀家的?” 皇帝怕不是特意安排了暗卫保护哀家,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达喜沉默不语,既不肯定,也不否定。暗卫的章程和培训课没有提到过,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虽然还没有彻查清楚,但太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哀家就知道儿子们都孝顺。 “慈宁宫就你一人?”太后又问。 达喜还是沉默不语,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整个皇宫的暗卫数量和分布,这是最高机密,这哪是他能知道的。 太后想了想,慎重起见,还是先把这黑衣人关起来,等见了皇帝再说。 在这黑衣人进来之前,确实出了点事情,大半夜的发现了两只肥硕的大老鼠,像成了精般大半夜钻进了太后房间里,吃桌子上的零食,嘎嘣嘎嘣响。 一堆人搞得鸡飞狗跳,碰掉了一堆瓶瓶罐罐,却还是没有抓到。 “刘公公,先把他关在密牢里,任何人不得靠近。好生伺候着,不可用刑,不可怠慢。” 达喜这才放下心来,他自然明白今晚是个乌龙,只是任务没完成,没法在皇上那边交差:“谢太后娘娘。小的真不是刺客。” “带下去吧。”太后疲惫地摆摆手,警惕地盯着屋里的角落。 总感觉那两只肥肥胖胖的老鼠突然会从哪里钻出来。 太后看向拎着个木棍精神抖擞的江月白,心情复杂,“江氏你把木棍放下,跟哀家到屋里来。” 场面变化过于快速,来不及消化。 江月白甚至都没来得及说刚刚遇到的怪事。不过春雨肯定会跟太后打小报告,倒是不用怕。 她放下木棍,乖巧地跟着进了里间。太后坐下来,看起来十分疲惫。 就着烛光,太后打量着衣衫不整却容光焕发的美人。 这到底是个什么神经病般匪夷所思的存在。 看到刺客不尖叫不躲避,冲冲冲! 大半夜的不睡觉,竟然毫无倦容,还美得发光! 却不知道,对江月白而言,任何时候,在领导面前,保持旺盛的精神状态是她坚持的基本职业操守。 太后脑子里魔性地回荡着袁天师的断语:聪明伶俐,德行颇佳,是个福星。 英雄救美的吊桥效应在太后这里同样发生了作用,但她本能地排斥喜欢一个人,信任一个人的感觉。 只好怀疑江月白的动机。 一定动机不纯。 江月白见太后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自己,心想,既然都已经通宵加班了,此时不邀功更待何时。 “太后娘娘,您没事吧?臣妾救驾来迟了。” “哀家无妨,”太后对上江月白真诚的眼睛,气也气不起来,“江氏,你倒是个有孝心的,大半夜地赶来救驾,不枉哀家对你的看重。你会武术?” “回太后娘娘。臣妾父亲为臣妾请过师父。但臣妾学过使剑,没学过如何使棍子。所以今日用棍子发挥不出来。”江月白老老实实地回答。 “既然只是三脚猫功夫,以后就不要如此莽撞。你今晚这般冒失,容易丢了性命。”太后顿了顿,“江氏,你可知道如何抓老鼠?” 莽撞归莽撞,有这份孝心哀家还是很欣慰的。 “臣妾没想那么多,就冲了上去。保护母后安全当然第一重要。” 只是江月白一时没反应过来,话题怎么从抓刺客陡然切换到了抓老鼠。 上辈子出生在农村,她对这个很熟悉:“老鼠们都钻回了洞里。这会儿肯定抓不到。养几只猫,再把耗子药跟好吃的拌一拌,保证不出几天全部搞定。” 所以之前主殿里传来的尖叫,是因为房间里发现了老鼠? 她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那黑衣人又是怎么回事?不太像是刺客。既然不是刺客,为何先在自己屋顶频频骚扰,后来又闯到太后这里? 还是想不明白。 “太后娘娘,听说熙容华宫里养了好几只猫。要不老奴现在去抱一只回来?”赵嬷嬷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贤雅小主,怎么把下耗子药毒死耗子,说得跟毒死妃嫔差不多。 怪吓人的。 太后信佛,哪能动不动喊打喊杀。 这刚立功又犯了忌讳。 太后却面色如常,沉声说道:“熙容华双身子,这会儿怕是还在睡觉。就先不去烦扰她了。” 眼中现出慈爱之色,“白日里,你就去熙容华那边说,怀着孩子不宜养猫,把她那边的猫全部接过来。” 太后一夜未眠,又受了惊吓,其实心情十分烦躁,不过面上看不出来而已。 今日老六大喜,本该喜气洋洋的。 哪知道出了这档子事情。 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关联吧??? 后宫都有疑心病,太后属于重度。 她满脑子的阴谋论,试图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起来。 我资助的两个湖北贫困生: 男生:物理向643分女生:历史向630分。 应该他们能上个好学校。祝福他们! 第176章 神秘药丸 迟疑了下,江月白打算顺势跟姜闲报备自己吃的三无药丸。 万一哪天发现药丸有问题,姜闲可以第一时间知道前情提要:“姜太医,您医术高明,是否听说过,吃了能预防百毒的药丸?” 如今想来,她有点后怕。 姜闲垂着眸子沉思了片刻,说道:“确实有这种神药,既可用于预防也可以用于治疗。宫里曾经有过一颗这种药丸,听说是纯紫色,小小一颗,晶莹剔透。里面集齐了从上古时期开始的天地灵宝,比如龙血凤卵麒麟精此类。” 江月白点点头,觉得姜闲说得有道理。 眼前的这位医生是本朝医药行业的权威人士,拿着国家津贴,所得的信息肯定不同于常人。 何况解百毒本身就是何等的逆天。 “那后来药丸呢?”江月白咯噔一下,好奇地问道。莫非自己吃的那颗紫色药丸就是这个? 姜闲郑重其事地说道:“那颗药丸本来要用来医治当时中了奇毒的太子,太医院却发现已经失窃,不知所踪。” “原来如此。”江月白点点头,“这样药丸恐怕很多人都会心动。毕竟百毒不侵。” “但那也只是传说罢了。无人亲眼见过。说不定就是个普通解毒的药丸,说得神乎其神。” 姜闲耸耸肩,严肃地低声说道,“你在慈宁宫别人还会忌惮,手也伸不进来,但出了慈宁宫就无人护着你。要格外小心自己的性命。这世上很多毒,根本就没有解药。” 现代社会国内外都发生过用铊杀人的案子,有的还成为历史悬案,据说就是因为铊无色无味易溶于水。实在太可怕。 江月白心存感激,不动声色地说道:“对谢太医您的提醒。” “贵人为何突然问起这个药丸?”姜闲疑惑地问道。 江月白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对姜太医坦诚她服过丹药之事:“以前好像听谁说起过。不敢相信世间有如此奇药。就随便问问。” 假如得知她服了这种奇药,难免不会有人特意用毒药试之。哪怕本身是盗版,其他人也会宁可信其有,不会信其无。 乃至原本试图下毒谋害的改为砍头刺胸等更为致命的形式,反而为其所害。 不敢轻易冒险。 想到明日就要离开慈宁宫,江月白忽而惆怅,她还想在这里多刷点成就。 人总是在将要离开时,想起那人那地的好来。 “你看起来好像有些舍不得离开?”姜闲疑惑地问道。 也难怪,慈宁宫最安全。 江月白叹息道:“要是能天天想侍奉在太后身边,聆听太后的教导该多好啊!” 如果再多呆一段时间,说不定可以向太后学到更多后宫生存之道。 姜闲听了这话,跟皇上一样,以为不过是为了攀附讨好太后,并不相信这是江月白真实所思所想。 姜闲收好银针后,方才站起来说道:“贵人好生休息。记得按时服药。” 似乎有风吹了进来,帷幔摇曳,发丝拂到到了眼睛,江月白将发丝拢到耳后,有些惆怅。 在苏城她还有爹爹这个趣人,还有几个闺蜜,还有几个表姐堂妹。 可在这里,她谁都不敢相信。 想想当初楚国的魏美人,就是过于顺风顺水,美貌单纯,轻信郑袖,中了郑袖之计,才会被楚王槐削去鼻子,惨死于楚国冷宫中。 至于现代职场,同事间当面好兄弟好姐妹,背后捅刀就更多。 她有些心烦意乱。 正在她愣神间,春雨神色慌张地走进来,满脸犹疑之色。她站在芒夏边上,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到外面去说。 到了屋檐下,芒夏疑惑地问春雨怎么回事,春雨凑在她耳边,悄声告诉她,刚发现倒药渣的地方,附近蚂蚁窝里的蚂蚁全死光了。 “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要不要去禀报太后?”春雨悄声问道。 “刚刚姜太医还说宫里下毒之事。可是看银针小主没有中毒。那药也许对人没有毒,只是对蚂蚁有毒吧?”芒夏警觉地盯着四周,压低声音到极细。 “可是万一是慢性毒药呢?慢慢中毒的那种,”春雨凑近了芒夏,“皇上看起来就很喜欢昭才人。万一有事。如果我们侍奉不周,知情不报,肯定会被打死。” 芒夏犹豫了片刻,想到皇上对待小主那份子亲近,立下决断:“那我去找姜太医,你先盯着,先别声张。” “好。”春雨点点头。 “你们在那边说什么悄悄话呢?今天的药太医院送过来了吗?小主说她想喝了药睡一会儿。” 原来是白桃按照江月白出来寻今天的汤药。 春雨和芒夏齐齐身子一颤,对视了一眼。还是春雨机警,随口说道:“我们正商量着谁去侍奉小主午膳,谁去太医院拿药呢。” 白桃不疑有他,便转身进屋里回禀江月白去了。 两人齐齐松了口气。 芒夏硬着头皮往太医院跑,结果跑到太医院姜太医出诊去了李惠妃那里。 同在那里替璟妃拿调理身体药汤的巧云听到芒夏的话,立马跑回去报告璟妃。 姜闲从李惠妃的景仁宫出来时,芒夏藏在拐角处,已经急得一头大汗。 芒夏一把拉住了经过的姜闲,慌慌张张地说道:“昭才人那边有情况。” 姜闲一听这话,还不知道中毒的事情,十分担心江月白的安危,拿着医箱小跑着往慈宁宫方向跑去。 他跟芒夏的这副急匆匆着急的模样,恰好被李惠妃的贴身宫女墨兰看见,连忙跑去禀告李惠妃。 ※※※※※※ 其实太后喊走李北辰没什么正经事,也不是硬要坏他好事,只是想找李北辰再确认一遍老六婚礼准备的事情,总怕出纰漏,安全上出问题。 太后一身华服,雍容华贵,高兴归高兴,却依然禁不住垂眸叹息道: “智者忧而能者劳,多情者易早夭。父母爱子女,只愿其无忧无虑,无病无灾。哀家所期望六儿的其实也不过如此。今日六儿要大婚,哀家又是高兴又是担忧。只愿他能夫妻和美,安然过一生。”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再位高权重,皆是如此。 “一定会的,母后。”李北辰又陪着太后说话,宽慰了几句。 太后絮絮叨叨说了些关于他们兄弟小时候的事,心情好了许多。就心满意足地打发他回去勤政殿上班。 皇上到了勤政殿,就像学霸拿起习题册,自动进入心流模式,认真地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 英俊的侧脸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愈发显得庄严肃穆,高高在上。 “皇上,该用午膳了。您且歇一歇。”徐福海走进来说道。 “喊陈宁过来陪朕用膳。”李北辰吩咐道。 既然把人招揽过来了,就要用上,不能让美玉生尘,让人感受到冷落。 徐福海先端上来一碗冰糖玉竹雪梨汤:“皇上,您先喝点润润喉咙。” 李北辰接过来喝了几口,清甜可口,想到了一向爱煲甜汤的李惠妃。 今日听到惠妃曾经因皇后流产过的事情,震惊之余,对惠妃感到有些歉疚。惠妃这么多年独自承受,没有告知自己,引发波折,让他有些感动。 “大福,让新来的姜太医给惠妃好好瞧瞧,说不定有更好调养的法子。” “诺。”徐福海应承道。 “今夜轮到谁侍寝?” (本章完) 第177章 罚款 “答应江氏,江锦绣。”徐福海满脸对上了笑容。他虽然只是半个男人,但这男人的隐秘心思他还是懂得不少的。 李北辰靠在椅背上,闭目假寐:“吩咐尚寝司现在就开始安排。” “诺。”徐福海笑道。 这是要安排给江锦绣小主隆重梳洗,显然格外地重视。 “那舞蹈分组的名录拿来给我看看。” 李北辰拿着名录慵懒地翻着,找到江锦绣的名字,笑着看向徐福海:“姐妹俩分到两个组。姐姐分到了璟妃,妹妹分到海兰珠。你猜哪个组会赢?” “恕老奴猜不到。”徐福海笑眯眯地答道,“各有所长,各有所短。” 李北辰笑着点点头,“所以才要你猜。一眼看到胜负的,就不必猜了。” “老奴斗胆想问皇上认为谁会赢?” 李北辰沉思片刻,“江锦绣。” “为何?请皇上指点老奴。”徐福海心中迷糊地有了答案,却依然装作迷惑不解地问道。 “你个老东西揣着明白装糊涂!”李北辰笑道,“不过她精灵古怪总是给人惊喜。这次也说不定。” “老奴糊涂,真不明白。”徐福海笑着说道。 李北辰笑了笑,冲淡了脸上的疏离:“够她们忙活一阵,琢磨一阵了。我们看戏就好。” “其他宫里有没有什么消息?”李北辰随口问道。 每个宫里都有徐福海的徒弟、干儿子、干孙子,自然处处都是眼睛,处处都是耳朵,偌大的后宫在他这里就没有什么秘密。 “璟妃娘娘回去后,皇后就差内务府送去了一批奴才供她挑选,其中就有皇后的眼线。气得璟妃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骂了皇后祖宗十八代。新进贡的杯碟又被砸烂了一套。” 徐福海把璟妃从早会到所说的话,做过的事都说了一遍,内容详细无比,甚至连带着把语气神态都描述一遍。 璟妃若有这份清醒,不把自己的宫当成是法外之地,也不会被皇后绕进去。 李北辰摇摇头,淡声说道:“她发脾气才是正常,不发脾气倒不是她了。差内务府那边以减少后宫开支的名义拟个规矩,与取消步辇的决定一起下发。自四月开始,凡超过份例之外的物件添置,六宫一律按照原价赔偿。” 李北辰睁开眼,看向徐福海:“皇后那边呢?” “今日皇上离开后,皇后独自一人在书房呆了很久。另外,皇后宫里的婢女去慈宁宫打听过两次昭才人的病情。” 李北辰自从知道皇后残害子嗣的事情,就对此非常敏感。 原来这么多年,害他都无所出,都是皇后搞的鬼。 “派人盯紧了昭才人那边,不要让人有可乘之机能在药物上做文章。后宫手段向来毒辣,往日父王宫里就有让人终身不孕的药物。” “老奴遵旨。”徐福海悄悄地观察着皇上的神色。 此时,他们还没有得到芒夏去太医院找姜闲的消息。 李北辰拿起碗来,把剩下的半盏冰糖玉竹雪梨汤喝完,随口问道:“惠妃那边呢?” 徐福海欲言又止,李北辰不耐烦地催促道。 徐福海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皇帝的脸色:“听说回宫后茶饭不思,哭了一场。在宫里跪求老天,保佑陛下身体康健,保佑她能顺利有个孩子完成平生夙愿。” “皇后还在服用调理的药物吗?” “是。听说是七日为一疗程。” 李北辰眸中一寒,“皇后初次侍寝身体有损,不宜有孕,宣姜太医开一剂汤药让她免除怀孕之苦,避免凤体受损。你秘密安排下去。” “诺。”徐福海心生寒意。 皇后的做法显然真惹怒了皇帝。皇帝这是要给皇后喝绝子汤,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北辰眉头微蹙,心中十分痛苦。 若不是今日知道惠妃流产之事,他本打算与皇后缓和关系,正常相处。如果生下嫡子,也未尝不是安稳谢家的好办法。 可如今,他已打定主意,只给宠爱,不给子嗣。也能稳住谢家。 ※※※※※※ 李北弘的婚礼由礼部官方操持,极其盛大。 晨会上,宣布原户部尚书的抄家结果和亲眷的发配结果,宣布了慕容池、陈宁还有左相之子孟青的任命,宣布将六王爷改封为晋王,由南向北至北部边境共十五城作其封地,举国同庆,大赦天下。 迎亲队伍由王宫出发,接到新娘沈氏后,返回晋王府。 遵照钦天监意见,礼部专门为迎亲队伍开辟了一条专用主道,由专人铺上红地毯,精心沿路布置上吉庆之物,禁卫军提前清理好了迎亲清路。 真可谓十里红妆,珠翠鎏金,京都满目喜庆的红色。 晋王府外,一丈三尺宽的红地毯绵延而出,蔚为壮观。放眼望去,府内院外,处处挂灯结彩,喜气洋洋。 府内,朝廷显贵,礼部官吏,宾客云集,热闹隆重。 人人皆知,这是当今圣上的一母同胞亲弟弟,自然都上赶着送礼。 晋王李北弘骑着一匹头顶扎着大红花的白马上赶到皇宫前接亲。 一身红色的锦袍喜服,身上扎着朵大红花,衬得李北弘愈发身姿挺拔,儒雅温和,君子如玉。 真真就是现代人眼里的白马王子。 然而他紧抿着嘴角,有些焦急和心不在焉。 虽然看着跟正常新郎的喜气洋洋不同,但多数人都觉得这很好理解。毕竟他的身份如此特殊,而且婚礼又办得仓促。 焦虑紧张很正常。 李北弘自然想见到江月白。 虽然知道江氏身体不好,且居住在母后宫中,恐怕不可能出现在婚礼现场,却又怀着一丝侥幸。 万一呢?万一呢? 他已经认命,那是他大哥的女人。而他所求的不过是,让她见证这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得到她的祝福。 新娘坐的马车和岳父母坐的马车先行到达,沈氏爹娘立在一旁。片刻后,母后、皇上、皇后同三王爷一起驾临时,李北弘的心落了空。 江月白终究还是没有来。 李北弘的肩膀无力地垂下,换上了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对皇兄谨慎谦恭的晋王面具。 他屈膝就要行礼,却被太后及时制止住。 太后笑吟吟地说道:“老六,你今日可是新郎官。不必行礼。” 太后向着她的小六微微示意,毫不避讳地淡定地将手中一张纸条明晃晃地交给他。 (本章完) 第178章 阴谋(1) 李北弘感恩地望了太后和皇上一眼,忐忑地接过纸条。 他知道这是江月白写给他的。 太后慈祥地说道:“打开看看。不要辜负这片苦心。” 李北弘打开一看,甚至手都有些颤抖,竟是这四个字: “建功立业” 用的是小篆。 秦国统一六国文字时用的文字。其中寓意非同一般。 虽然和身上《偶思集》上的楷书不同,但一眼就能看出是她的字迹,俊秀而又疏朗。 这还真是她的做派。 非常江月白! 他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的四个字,心中轻轻叹息,你是何等奇女子,能在我大明王朝的帝王后宫,是我大明王朝的福气。 心中的郁结和彷徨也随着这大气的四个字,豁然开朗,豪气万千,眉眼舒展。 “谢谢母后,谢谢皇上恩赐。”李北弘恭敬地说道,满脸笑意,内心充满了感动。 有皇兄如此,夫复何求?但赤胆忠心报之! 皇上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示意一切尽在不言中,吉时已到,按时出发。 只听到外面锣鼓喧天,鞭炮声声。 按照本朝嫁娶规矩,新郎李北弘要为新娘子驾车。 作为皇族,不用驾驶全程,只用让车轱辘完整转三圈后,新郎就可乘来时的马匹车辆先行回府。 但李北弘却一路从皇宫驾回晋王府。 路上的百姓无不感叹,晋王丰姿如玉,俊美无双。晋王妃好福气,得王爷如此深情厚爱。 这些话语传入马车内,听得沈石溪羞红了脸颊。 哪个女人不希望嫁个如意郎君,得到郎君的怜爱呢。 李北弘没有独自返回,心底就是为了守护他最在乎的几个人,与他们共进退。 太后和皇上都来观礼,天已黄昏,霞光万丈,日落西沉,夜幕渐渐浸染万物。 此时,难免会有别有用心之人,会在沿途见机行刺。 府外门口点满了火把,亮如白昼,洒满大红爆竹的纸屑,几筐喜钱纷纷扬扬地撒出去。百姓们美滋滋地哄抢围观。 已是黄昏,吉时已到。 沈石溪遮着红盖头,身着喜服在喜娘的搀扶下慢步而入。 那喜服极为华丽,鎏金嵌翠,饰以明珠,缀以宝石,随着走动轻轻摇曳,闪现出耀眼的光芒。 虽然新娘的喜服十分宽松,但依然难掩沈石溪傲人的身姿。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婚礼进行得异常顺利。 婚房内龙凤红烛高照,新娘头披盖头端坐于床边。 李北弘从怀里郑重地拿出那张纸条,就着红烛,细细地端详着那四个字“建功立业”,眼睛微微湿润。 斟满两杯酒放在桌子上。 他举起一杯,在心里说道:“敬你,侠女。若有来生,一定要先遇见我。” 饮尽一杯。 他拿起另一杯,在心里说道:“敬你,大哥。若有来生,我们还要做兄弟。” 饮尽另一杯。 他沉淀了片刻,把纸条藏进内衣的暗兜里。 走向婚床,挑起新娘的红盖头。 露出一张美颜无双,白里透红,含娇带怯,满脸幸福洋溢的俏脸。 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国色天香。 李北弘心头猛地一下刺痛,轻抚着沈石溪的脸颊,端详着她娇羞的容颜,抱着她倒在床上,生涩地解开她的衣衫,而沈石溪给予同样生涩的回应. 一室的旖旎,春光无限。 …… ※※※※※※ 仪式完毕后,皇帝李北辰敬了现场贵宾们三杯,说了些祝福和感谢的话。 就与太后和皇后一起离席,好让宾客们自如尽兴。魏王李北望则留下来与宾客们推杯举盏,谈笑风生。 李北辰快要走到王府门口时,突然有人来报。鞑靼使者三人前来恭贺晋王大婚,送上薄礼,讨杯喜酒喝。 这才刚互换姻亲结盟,弟弟晋王的婚礼满城皆知,对方来得不算唐突,李北辰略一沉吟,便许了。 蒙齐巴克带着两个手下,后面跟着两个人抬着个小箱子跟在后面。 蒙齐巴克走到李北辰跟前,行完礼后,对着后方摆摆手,后面两人会意地打开箱子,里面装着上好的毛皮。 见到蒙齐巴克释放出来的善意,李北辰和颜悦色地正要回以感谢的话语。 蒙齐巴克右手边缺了个大门牙,左胳膊吊在脖子上的使者,突然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快速地朝李北辰刺过来。 事发突然,距离太近,几乎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眼看那匕首要刺进李北辰的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只看见一个俊俏的身影义无反顾地挡在李北辰跟前,一脚揣在那人肚子上,一拳猛击在那人胸膛上,把那人踹飞出去。 那匕首十分锋利,划在了皇后脸上,皮肉绽裂,血如泉涌。 李北辰震惊地抱住怀中跌落的皇后。 是皇后在关键时候救了他的命。 望向皇后的脸,从下巴斜着划到脸颊的刀口极长,鲜血直流,污染了整个脸颊,那血顺着脸颊流到地上。 面目十分可怕。 “皇后!”李北辰就算铁石心肠,此时也不免大为感动。 皇后伸出手来,被李北辰立刻攥在手心:“皇上.你没事就好。” 这一说话带动脸颊,鲜血流得更多。 李北辰连忙说道:“先别说话。” 阴沉的眼神看向蒙齐巴克:“来人,拿下,押进大牢!” “有毒,快吸掉毒血,有毒!”蒙齐巴克顾不得解释,大声喊道。 蒙齐巴克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绿色的小药瓶,递到李北辰的面前。 “这里是我族秘制解毒药!可解数种毒物!快叫皇后服下!” 边上不少宾客围聚过来。 “不能用,鞑子就是不能信的卑鄙小人。” “敢大胆行刺皇上,就该千刀万剐!” “胆敢行刺皇上,就该让百万大军发兵铲平他们!” “鞑子跟我们是世代仇恨,就是要杀过去,斩草除根!” 在皇上面前,哪怕看热闹,都不敢出声。敢如此说话的,自然都是朝廷重臣。 “对不起,手下失败了。”被踢出去的人捂着肚子,跌坐在地上,口吐鲜血,对蒙齐巴克奄奄一息地说道。 “放屁!我从未指使你行刺!”蒙齐巴克怒道,冲上去就要挥拳打向那人。 那人却头一歪,当场咬舌自尽了。 “混蛋!你陷害我!” 蒙齐巴克脑中雷光电闪之间,明白了前因后果。 求月票~ (本章完) 第179章 阴谋(2) 原来挈斯诺一直都是大哥的人,这次跟来就是为了监视他,破坏他的这次出使活动,甚至让他丧命于中原。 他跟大哥非一母所生。他是庶出的小儿子。 他大哥跟父王一样,是坚定的主战派,黩武好斗,行事暴躁狠辣。把大明王朝民间商旅剥皮的极端挑衅事件就是他指使部下做出的手笔。 安排挈斯诺行刺皇上,恐怕就是为了除掉他,或者借他之手除掉李北辰,让大明王朝陷入内乱,又或者由刺杀事件挑起两国之间战争。 不管成败与否,都可成功挑起矛盾,通过民众的群情激奋、主战党派的推波助澜进一步发酵事件,裹挟皇帝对鞑靼贸然出兵。 而大哥那边一定为此提前做好了部署,通过战争解决今年灾情问题,赢取政治资本,逼迫年老的父王退位。 如今只等大明王朝这边进入圈套。 简直是一箭多雕的妙计。 而此时自己有口难辩,那挈斯诺临死前还要向他头上泼脏水。 生死只在眼前皇帝的一念之间。 信任脆弱很难建立,但崩塌却只要一瞬间。 “陛下,你一定要相信我。这里面一定有阴谋,试图阻止我们的合作。请让皇后尽快服下药物,否则危在旦夕。” 蒙齐巴克双腿跪下,低头伏在地上,手里攥着绿色药瓶,以示诚意。 不知何时陈宁站在皇上的身旁,他低声劝道:“行刺一事破绽很多,事有蹊跷,请皇上三思。” 皇上余光扫了陈宁一眼,派人接过了蒙齐巴克手中的药,目光冰凉,吩咐道: “皇后侍女给皇后吸掉毒血,蒙齐巴克一众反贼关押起来。徐福海,你带上十名护驾侍卫去请姜太医家的人过来!其余人等一律回席,宴席照旧,不得离开。” 心想,这陈宁倒是个与众不同的。众人群情激奋时劝朕冷静。 就在这时,老六李北弘从内院冲出来,套了身常服,“事不宜迟!臣弟跟徐公公一起去,骑最快的那匹飞光!” 岂料,马厩里最快的飞光却被发现下了毒,此时瘫倒在地,浑身抽搐。 看来对方把一切全部算计在内。 那匹追光是先皇赏赐给李北弘的西域宝马。他一直像爱惜眼珠子一般的爱惜。 如今竟然丧命于歹徒手中! 李北弘满腔怒气,你要阻止我救皇后,坏我大明江山社稷,我就偏不遂你愿,牵出门口的一匹枣红色骏马,急说了声:“我这就去姜太医家里!” 人群连忙让出一条道来。 说完不带徐公公,两腿一夹,骑马纵身,疾驰而去 皇上当即下令:“徐福海,你带上二十名护驾侍卫去把太医院的包括院史都叫过来。” 虽然说姜老太医作为世代御医,医术第一,其他人加在一起恐怕都顶不上。 但三个臭皮匠顶上一个诸葛亮,太医院最顶级名贵的药材应有尽有,说不定能想出法子,至少先保住皇后的性命。 玉荷和玉梅二人接到命令后,抱着皇后,一人一口轮着给皇后吸掉毒血,吐在地上。 李北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色铁青。 皇后果然中了毒,脸上开始有了发乌黑的征兆。 两个婢子的嘴唇和脸色因为接触毒液也开始发青。 太后面色阴沉,手里攥着绿色的药瓶,在琢磨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望着倒在一旁已经昏迷过去的皇后,内心无比愤恨恼怒。 还有一个时辰做决定。 太后不喜皇后,从她嫁进来时就不喜欢。但此时救了儿子性命,就是恩人。 若不是她挺身而出,刚刚那个位置,刺中的恐怕就是皇上的胸口下方。 不堪设想。 而且,这是她心爱的六儿的婚礼。 竟然见血,甚至出了人命。恐怕洞房都未完成。 此前一切都很顺利,临到末了,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皇后突然难受地抱着肚子,呕出一大口血来,接着又连着呕出几口,发出呜呜咽咽的痛苦呻吟声。 被划伤了的脸愈发可怕起来。 所有的人都在想,皇后这张脸恐怕就彻底毁了。 哪怕医术再高明,用再多的灵药,恐怕还是会留下蜈蚣一样的疤痕斜过脸颊 那个时候,这皇后之位,会不会变,就不好说了。 如实说,这也许是众人见过的最可怕的一张脸。 就连李北辰这样的心智,都被暗暗吓了一跳,险些失神。 李北辰走上前去,拉住皇后的手,深沉地说道:“皇后,一定要坚持住。” 一方精致的丝帕落在地上,沾染上了血迹,被慌乱的人群踩踏后又黑又脏。 皇帝捡起地上的帕子,看到帕子一角的大红色纹样,这是皇后常用的一条。 攥在手里,叹了口气,眉头紧蹙,望向皇后:“把药给她喂下去。” 玉荷连忙拿过药瓶,跪着给皇后服下蒙齐巴克给的药丸。 喂完药后,玉荷强忍住泪水,哽咽地说道:“皇上,奴婢这里有昭才人赠给皇后的治伤膏。奴婢能给皇后用上吗?” “治伤膏?”太后吃了一惊,看向李北辰。 她想起来老六找江氏面谈回来那天,手里有一瓶治伤膏,说是江氏送的,听老六说可生腐肉医白骨,骨头断了都能当场续上。 李北辰显然也想起了此事,对着玉荷说道:“用上。” 太后也吩咐道:“快快给皇后用上。” 玉荷即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小心地倒出里面浓稠的液体,小心翼翼地往皇后伤口上抹去。玉梅则在边上当助手,顺便擦去皇后面上的血污。 “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一道红色的身影闯入众人的实现。 竟然是新娘子沈石溪。 刚刚侍卫贸然闯入婚房打断她和李北弘正在进行中的好事,只是说了句:“王爷,出大事了。” 李北弘知道能惊动他的大事,要么跟大哥有关,要么跟太后有关,什么都没来得及解释,也顾不得安抚,就随便穿了件便服匆匆跑了出去。 作为新娘按照规矩,今晚进了洞房之后是不可以出来见客的。 但她一个人独守新房,心急如焚,最终顾不上规矩,由晋王府的婢子带来皇后这边。 见到皇后面目全非,奄奄一息的模样。 沈石溪吓得心胆俱碎,禁不住闭上眼睛,不能自控地尖叫了一声,身子浑身发软,捂着嘴,浑身颤抖着,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此时她只有一个念头:“皇后要死了。” 惹得太后面色一寒,眉头皱起,如此没有定力成何体统。 转念一想,沈石溪毕竟是今日的新娘子,原本就是从小娇生惯养没见过风雨的深闺之女,斥责的话语到了嘴边,硬在微波炉里转了三十秒: “扶新娘子回房休息。” 王府的婢子中里面有好眼色的立即上前扶住沈石溪,低声说道:“王妃,奴婢扶你回房休息。” 皇后的两位婢子此时正小心翼翼的把治伤膏抹在皇后的创口上。 玉荷目睹赤脚大夫江月白接断指的操作过程,所以她自觉担任起指挥的角色。 “要翻开皮肉,从最里面一层抹起,每个地方都要抹到。全部抹完之后,把伤口对好。这时候要保持绝对静止不动。等伤口初步愈合了,再在外面抹两层。” 听听就疼死人。 许是沈石溪的尖叫,又或者是玉荷的话语,又或者是翻开皮肉的剧痛,又或是药物那熟悉的温热刺激的感受。 昏迷了的皇后睁开了眼睛。 第180章 阴谋(3) 奄奄一息的皇后,眼睛虽然失去了光华,在剧烈的痛苦下,却如常坚强冷静。 她转动眼珠子看向皇帝,手指轻微地在李北辰手心里动了动。 “要活着!”李北辰说道,攥着皇后的手,“别说话。” 玉荷压住恐惧和悲伤,强忍回泪水,因为泪水落下来会掉到皇后伤口上: “皇后娘娘,您一定要坚持住,坚持住。一定要坚持忍住不动。不动就会好。奴婢亲眼见到小罗子的手指断了都能接回去,完好如初。” 挤在身边的一个婢子却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对着皇上的后背刺出去。这次婢子刚刚动手,就被御前侍卫打落匕首,架住双臂。 “小心她服毒!” 侍卫统领的话音刚落,那婢子就口吐鲜血,带着幸灾乐祸和死得其所的笑容软绵绵地倒下去。 “保护太后!”李北辰站起身,神色如常,沉声命令道,“把剑拿给朕!” “陛下,若此时大肆搜查刺客,必会造成混乱。慎之!”一直冷眼旁观的陈宁低声提醒道。 李北辰余光掠过,微微一笑,接住了侍卫统领扔过来的玉华剑。 这边,王府的婢子扶着沈石溪往回走时,沈石溪禁不住问道:“皇后到底怎么了?” “有鞑子刺杀皇上,皇后替皇上挡了一刀,然后中了毒。据说一个时辰之内没有服下解药,就会中毒身亡。” “那皇后服下解药了吗?” “服下了。” 中毒??? 沈石溪念叨着,禁不住攥起拳头,神色凝重,她想起来送给江月白的那颗紫色药丸。 那药丸据说可以预防百毒、也能解百毒。是家里人为了以防万一给她准备的。听说得来的途径非常神秘。 “快,快告诉皇上,去找江氏,江月白。她那里有解药!” 身边的婢子有些迟疑,“可是王妃根本不知道皇后中的到底是什么毒。怎么能知道那解药能有用呢?” “不要问那么多。那是解百毒的神药。快去!” 沈石溪说完,见婢子依然不动,索性拎起裙子,自己飞奔回去。 “怎么又回来了?”太后十分不悦地望着飞奔而来,停下后上气不接下气的沈石溪,这次语气里毫不掩饰地带着责备和警告:“王妃就不要添乱了。” “启禀太后,江江月白那里有,有解药,解百毒的解药。快去找她!” 太后心下一愣,怎么又是江氏,怎么又是她有这种神药。 刚刚说那逆天的治伤膏是她给的,现在又说那种传说中能解百毒的神药她也有。 她家到底是做玉石丝绸生意的,还是开药铺的啊! 听到“江月白”三个字,李北辰的心弦瞬间被触动。他的想法,跟太后一样,怎么又是江月白,又是她! 这也太巧了吧! 救人也不带这么救的! 他的眼神没有落在格外明艳动人的沈氏身上,而是看向太后。 母子二人对了下眼神,默契地想到袁天师的断语:“福星。” 但太后一向思维缜密,“能解百毒的这种神药世间少有,几乎只是传说。你如何知道那江氏手里有。” “回太后,是臣妾为报救命之恩送给她的。这颗药是臣妾爹娘入宫之前送给我的。”沈石溪急声说道,说完才意识到这里面有些不妥,心虚地朝自己的爹娘望去。 沈石溪的父亲山东布政司参政沈伦立马行礼答道: “药丸由一位素不相识的云游道长赠给微臣。微臣并不知道这药是否真有那般神奇,只是作为父母,希望溪儿平安,就送给小女了。请太后娘娘、皇上恕罪。” 李北辰听完,立刻传召,“速去接昭才人!” 松开皇后的手,站起身,神色凌厉地扫视了一圈,对太后恭敬地说道:“天色不早,母后劳累,请先行回宫。” 太后打量了下皇后的脸部。 此时,皇后的脸已经经过了细心地清理。唇白得跟白绫一样,透着一股子若有若无的暗青色。 狭长的伤口已经完全抹好药物,玉荷和玉梅一下一上严丝合缝地拢着伤口。 看起来依然触目惊心,但没有刚才污血涂面那般恐怖。 脸上的乌青色似乎得到了克制,不知是不是错觉,有点减淡的迹象。 太后明白皇上担心,这次刺杀可能不是单方面的,也可能有王府或者朝廷命官的策应。此时说不定还有歹人潜伏在这晋王府。 她呆在这里,没有什么作用,还可能成为掣肘,为了不给儿子们添乱,太后微微颔首:“皇上,你要保重龙体。御前侍卫,你们务必要保护好皇上。” “御前侍卫听命,护送太后回宫!路上请务必小心。” “皇上,臣弟去护送太后!”三王爷站出身来说道。 “三弟,你饮多了酒水。还是先留在这里。” 玉荷与玉梅两个人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伤口崩裂前功尽弃,又或者错位,留下扭曲的疤痕。 她们长久地保持一个姿势,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濡湿,额头上滚下豆大的汗珠。宫里的婢子们在一旁小心地擦汗。 其实玉荷和玉梅因为帮皇后清理伤口,不少毒素进入了口中。 她们同样已经中毒,头脑昏昏沉沉,浑身绵软无力,肚子里像有把刀一样的绞痛,却都强行硬撑着,不敢松动一分。 不时地向对方投去鼓励的眼光,给彼此以坚持下去的信念。 玉荷和玉梅都是皇后从闺阁里带来的,故而对皇后格外忠心耿耿。 玉荷强笑着安慰道:“皇后娘娘,您放心,肯定没事的,皇上已经派人去请太医和昭才人,六王爷已经去请姜老太医。他们马上就能到。您要坚持住。” 说完对着皇后娘娘频频点头,仿佛这样就可以把力量传给给对方。只是这样的点头,让她两眼发花,险些晕倒下去。心中一惊,默默地咬破嘴唇,通过刺痛让自己清醒。 皇后娘娘用眼神示意玉荷她知道了,她一定会坚持下去,会努力活下去。 只是两行清泪无声中滚落下来。 玉梅也连忙安慰道:“皇后娘娘,您放心,您一定吉人天相,必能逢凶化吉。他们很快就会带着解药来的。” 半个时辰后,六王爷载着姜老太医狂奔而至,老太医的大儿子随后就到。 老爷子自前几日中风后还在康复休养中,但他今日听说皇后遇刺,不顾颠簸,毫不犹豫地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他们姜家的无上荣耀,都是皇家给的。当皇家遇到危险时,自然责无旁贷。 老爷子亲自号的脉,又查验了刀锋上残留的毒液,命人从厨房抓了只兔子。 纪念今天到了均订151,从35到151,很开心~继续努力~请诸位多给我留言,帮助我不断进步! 感谢编辑经常鼓励我,给我申报推荐位。感谢你们的留言和订阅,给了我最实在的支持。 我们一起跟着月白勿忘初心,奋力向前。不管什么时候,都怀着信念与希望~ 我会努力写好故事的~ 加油! 第187章 是谁(3) 不一会儿,六王爷的人提着灯笼回来禀报说,窗外不远的地上有个脚印,大小应该为男子。 而姜闲搜查了一番,神情惶然地跟皇上禀报说,药箱里的药物全部不见了,包括江月白给的那瓶解毒丹,整瓶不见了。 这就非常可疑。 六王爷正要说出自己的疑问,就被皇上用眼神制止。 太后象征性地慰问了两句,再次肯定了皇后的大义,又嘱咐婢子们谨慎侍候,转身就去“看望”江月白,说今晚就呆在江月白处谈心。 六王爷默契地吩咐在皇后、江月白和姜老爷子住处均加强警戒,带着李北辰等人进入一个普通房间衣柜里面的密室。 进来密室的有皇上、六王爷、三王爷、姜余、陈宁还有刘公公。正好六人。 姜余以为不过是普通的果浆汁,只喝了一口,便酸涩到了极致,简直眼泪都要掉出来,细一品又有回甘,真可谓是先酸后甜的奇怪感受。 “来喝上一杯,边喝边聊。” “老奴认为这个事情恐怕跟谋逆有关。但如果是谢家,则不会安排人专门围杀御医。皇后娘娘被鞑子使臣刺伤已经受伤昏迷,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必要阻止太医对皇后进行施救。皇后娘娘活着恐怕对谢家才更有好处。” 姜余连忙摆摆手道,“臣不善饮酒,一杯就醉,还是不要误事才好。” 六王爷从边上一木柜里端出一瓶酒来,又拿出六只酒杯放置于桌上。 李北辰点点头,“那就抓紧时间。诸位尽管畅所欲言。朕认为姜太医药箱里的药被偷这件事有些可疑。假如对方希望谋害皇后,那为何不直接动手,反而去偷药。如果本意不是杀死皇后,那偷药又是为了什么?” 三王爷慢悠悠地说道:“对想谋反的人有利,对想发国难财的人有利。对谢家父子也有利。不管发生哪种情况,都会征战鞑子。获得朝廷大笔经费,有利于立军功,拉拢部下。更会获得皇上的依仗。” 六王爷给姜余端上一盏陶杯来,倒上一杯果浆汁。 虽然登基不过一年有余,但登基前做了两年太子,虽为日常商议,帝王之威已不显自现。 刺伤皇后,让她生死未卜则完成了挑起战争、借机铲除蒙齐巴克的目的。那为何后面继续派宫女近身刺杀皇上?说明万一成功,新登基之人,能许给他们更多的利益。所以?” “听了陈宁的话,臣弟已经安排下去。皇上请放心。”六王爷立马说道。 六王爷只感觉脑子里一团浆糊,烦闷地问道:“所以谋反之人,到底想要谁继承皇位?我们的敌人又是谁?” 刘公公禁不住问道:“那这对谁有利?” “你是说谢家自导自演,竟然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李北辰虽然对谢家忌惮,但直觉上认为思路走歪了,“刘公公你觉得呢?” 三王爷还真露出如假包换的狂狷一笑:“如此以为甚好,正好陪着他们演一场戏,让他们也掉进坑里。” 对方真是好算计。 “也好。那便喝点果浆。” 陈宁的话过于直白,直言谋逆相关的种种,惊呆了众人,生怕他触了龙鳞,惹得皇上雷霆震怒。 “微臣失仪,望陛下恕罪。”姜余唯恐因为自己影响了大局。 六王爷与三王爷禁不住看向皇上。 李北辰淡淡地笑着说道:“陈宁分析的很好。后面大家就照着这样简单明了的方式分析,直说所有的可能性。今晚已到了生死存亡时刻,不必顾忌君臣之仪,尽管直说。” 六王爷笑道:“莫非神医都喝不惯?这是酸枣汁。你家老爷子给我开的方子,说是能安神补脑。” 老三和老六的分析得都很到位,也引起了李北辰的好奇,他看向老三。 最后的话说了半句,但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李北辰注意到了刘公公面上的几分苦痛之色,关心地问道,“刘公公你可是有伤?” 里面有书架一面,木柜三个,木桌一张,木凳六只。竟然刚好够坐。 确实如此。细节处的纷繁复杂,就会分散人员的分配调度。毕竟目前在晋王府的人手还是有限。 分散开,就各个击破;聚集起来,就一锅端。 臣听闻蒙齐巴克是鞑靼最大部落首领的小儿子,他的大哥是个主战派,前些日子的商旅剥皮事件就是他的手笔。那个刺杀之人可能真不是蒙齐巴克指使,相反就是想要借刀杀人,让皇上处死蒙齐巴克同时挑起战争。 六王爷跟在太后面前撒娇卖萌截然不同,此时的人设为谦谦病弱君子。 依次落座后,皇上便问道:“今日事关重大,诸位有何想法,在这密室里尽管说出。” 三王爷歪着身子坐着,依然是妖冶放浪之态,一双桃花眼闪亮如星。 三王爷邪魅一笑,“你这陈宁还有两把刷子。有意思。臣弟觉得这里可能有多方的参与。比如皇后遇刺,对谁有好处?首先这让谢家与鞑子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就谢家父子的性格,肯定会主动请战,为皇后报仇。 李北辰冷哼一声,傲然道:“你我三人之间岂是他们以为的那般脆弱不堪?” 说到这里,其实众人也明白了里面的机关,不由得对敌方布局之人的缜密巧妙,感到心惊胆颤。 陈宁沉思片刻说道:“臣认为当下不应该纠结于此。这可能是对方的一个计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禁不住咬牙切齿地说道:“皇兄,对方实在歹毒,无时无刻都在对我们兄弟三人挑拨离间!” “不会。”李北辰心中了然,看了六王爷一眼。 姜余则万分拘谨,埋头看地。 六王爷刚刚听陈宁的分析愣神,比如皇帝被刺杀,那很可能是自己继承王位,那这不是典型的栽赃嫁祸,挑拨离间吗? “臣刚刚做了个推演,不一定正确。这个事情的缘起,应该是皇上与蒙齐巴克的变相联姻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 “若皇兄不允,则是懦弱无能,不敢进击鞑靼,为一国之后报仇,可能激起强烈民愤,甚至是谢家的反水。”六王爷补充说道,恨恨地说道:“真可谓一箭双雕,陷我们于两难的境地!” “谢皇上关心。已服过药了。正事要紧。”刘公公大为感动,顿时觉得身上的伤口都不痛了,怎知抬起胳膊肘还是扯动了伤口,禁不住发出“呲”地一声叹息,有点打脸。 比如因为此事加强了多个重点警戒。反而可能忽视了大面上的风险。此时皇上皇后太后王爷们都在晋王府。对于那谋反之人,当下的情形就十分有利。因为这意味着可以放火烧府一锅端。当然这只是假设,皇上不会怪罪于臣吧?” 刘公公则面露痛苦之意,显出几分疲倦来。此前搏杀耗费体力甚大,此时很想睡觉。 那假如谢家父子主战,皇上您应允,则国库亏空,入不敷出,粮饷发不出,必会造成军心涣散,很可能大败,人财两空还失去民心。同时,无粮饷钱银去派兵镇压国内农民军叛乱或者地方叛乱。如果皇上不允——” “刘公公说的很有道理。”李北辰闻言知其意,和自己想的差不多,谢家是否参与不知,但应该不是主谋,又看向陈宁,“陈宁,你有什么看法?” 陈宁则也歪着身子,倚着桌子微闭着眼睛似在思考,依然一副狂狷的气质。 刘公公突然神色凝重,脑子里不断地理清前朝的那番种种,似乎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陈年旧事。 也许那种情况最有可能。 莫非?! (本章完) 第188章 是谁(4) 李北辰见大家目光深沉,沉默不语,扬声说道:“朕恕你们无罪。但说无妨。” 六王爷见皇兄注视之下都不吭声,决定硬着头皮开个头,“先不说他们想谁继承,先说谁能这个资格。依照祖制,皇兄此时已有子嗣,那么继承人为甄氏腹中小儿。甄太傅已过世,甄氏家族无兵权,无人在朝廷担任要职。故外戚专权情况不太可能发生。此时朝中权臣如左相右相辅政则有利可图。如历史上的曹贼。” 李北辰若有所思地说道:“对于右丞相来说,璟妃位列四妃,一向与皇后不和,有为继后的可能。右丞相之长女已定下与蒙齐巴克的姻亲,再过七日成婚。将长女嫁给蒙齐巴克是右相的意思,但女儿不一定心甘情愿。若蒙齐巴克落上刺杀罪名,则可就机不嫁,不算违抗圣旨。” “但右丞相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谓权势滔天,他没有必要冒如此大的政治风险。同时不会因为长女再嫁,而让皇位更迭,璟妃娘娘殉葬。何况璟妃娘娘是右丞相最为疼爱之女。”陈宁摇摇头。 陈宁说完上面的话,叹息一声,“敌方狡猾,无形中造成君臣猜忌。皇上千万不要中计,心生怀疑啊!” 李北辰微微颔首,“宁言之有理!” 三王爷桃花眼闪烁,“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如今竟然有臣不忠不义,胆敢刺杀谋反,皇兄自然要把这样忘恩负义的人找出来,一个个地排除,算不得猜忌。说完右丞相说说左丞相。 左丞相身上最大的疑点,第一是没有右丞相受皇上重用,也没有女儿在皇兄后宫为宠妃。第二是,皇上今日早朝任命孟相长子孟青为钦差大臣前往两湖地区赈灾应对瘟病。 如果左丞相参与谋反,那成功之后,就会压过右丞相,同时孟青不必去疫病泛滥之地。众所周知,两湖地区今春开始雨水泛滥,多种瘟病爆发,甚至出现了举家毙绝,多家毙绝成鬼村。” 李北辰摇摇头,“知道熙容华怀孕的消息不过才两日前的事。任命孟青巡查南方瘟疫也不过是昨晚才有的决定。但今日谋逆之严密,看起来不像是仓促而行。” 三王爷喝了口酒,也觉得事情颇为蹊跷,“臣与六弟的婚期也不过是三日前皇兄钦定。” 李北辰和老六均陷入了沉思之中,往前倒推的话,莫非沈氏落水是有人有意为之?料定江月白路过一定会救人?对江月白个性和能力了解得如此透彻的还有谁? 但又立刻推翻了这条猜想。因为原计划这次选秀,就包括为亲王的选妃。 不管沈氏是否落水,江月白是否救人,老六和老三都会最迟下月月底前完婚,然后以就藩之名去戍守北境。 老三和老六都到了大婚年龄,去年均已在筹备婚礼,万事俱备,只缺新娘。 所以老六今年大婚在宫中并不是机密,选秀三月完成,算上礼部走程序的时间,基本上四月份大婚是预料之中。只是诸多因素推动下,被提前了。 想到这里,六王爷忍下猛拍桌子的冲动,转为轻叩着桌子,目光阴沉地说道:“本王的婚事在很多人眼里也不是机密。最迟不过四月。这些谋反之人准备已久,定下的日子也许就是本王的成亲之日。因为此日,皇兄皇嫂还有母后必会出席。如今不过提前了,他们随机应变而已。” 陈宁听完六王爷的话,随即说道:“事情看起来仓促,但可能谋划已久。或者观望已久,近日之事使其做了决断。” 一时间,众人皆联想到孟相,父母爱子之心人皆有之,何况又有朝堂上与右丞相之争夺,再次陷入沉默。 第一个可疑人物“左丞相孟相”。 “熙容华怀孕已近三月,有心之人是否早就得知。又或者?”一直沉默着的刘公公突然说道。 李北辰斩钉截铁地说道:“甄妹妹断不会隐瞒这个事情。” 他不会怀疑甄家的忠心,甄太傅从他为皇子时就暗中支持他。他能有今天,里面有甄太傅的很大一部分功劳。 “如果太医不告知,熙容华不一定知道自己已经有喜。此事可查敬事房甄氏的月事记录,还有太医院问诊记录。”姜余缓缓说道。 姜余顿了顿,接着说道:“但凡两个月内,甄氏请过平安脉,或者请过御医。则怀孕之事,太医不可能诊不出。除非有人刻意隐瞒。而这次沿路刺杀太医的目的之一,也许就是谋反之人,想借机除掉知情的太医。” 假如是这种情况,那把太医院的太医们杀光倒是说得通。 李北辰想到甄妹妹两个多月前只侍寝过一次,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恐怕太医不告知,她断然不会往那方面去想。这种可能性倒是极强。 第二个可疑人物“太医院的太医”。 三王爷突然问道:“但这里面还是有很多疑点。比如,如何能保证熙容华生出来的就是男孩?” 李北辰作为见识过前朝夺嫡斗争残酷,又熟读史书之人,淡然说道:“一当刺杀成功,那时候熙容华生出来的就算不是男孩也是男孩。李代桃僵,换成谋逆之人亲生骨肉都不无可能。” 在场之人均觉得浑身一寒。 历史上狸猫换太子的事情就是这样的例子。 “诸位爱卿,这是其中一条线。还有没有其他可能?”李北辰又问道。 刘公公斟酌了片刻,“皇上,那老奴就斗胆一说了。” “刘公公请讲!您是母后最信任的人,您尽管讲!”李北辰说道。 “老奴在想,既然熙容华怀孕三月没有被诊出,或者被刻意隐瞒。那先太子府中会不会也有此种情况。” “公公是说,他有不为人知的遗腹子?”李北辰心中一惊,“但父皇当时已经派太医诊过,府中并无有孕之人。且正妃、两位侧妃、还有宠爱的姬妾皆已殉葬。” 若是先太子的遗腹子,倒是完全符合祖制。 “启禀皇上,若有孕不足一月,太医无法诊出,”姜余恭声说道,“若是当日行房,更是如此。” 得到姜余的肯定后,刘公公继续说道:“且宫中有传闻,先太子曾青天白日在花园中宠幸随侍宫女,还被太子妃当场撞破。那些宫女后来有的被重新发配至各宫,有的去了掖庭,有的则遣散出宫。” 如果牵扯到先太子的遗腹子,问题就复杂了。 求月票~比心~ (本章完) 第189章 破局(1) 姜余已有妻室,小儿三岁有余,回想小儿初生之时,他不禁问道:“女子生育是大事,若在宫里出生,嗷嗷待哺的婴儿终日啼哭,何以瞒下去?” 刘公公掐指算了算,“若宫中不成,可能这宫女已经被遣散出宫流落民间,但被有心之人找到,加以利用。按照推算,若先太子有遗腹子,则该虚五岁余。” 老六摇摇头,“宫中未尝不可能。若养在地窖暗室之中,未必传得出小儿啼哭。又或者养猫。猫的叫声常像小儿啼哭,也可遮掩过去。” 妃嫔里的旧人,只有甄婉仪爱养猫,且爱猫如命。若是宫女,为了抓老鼠,倒是有多处。 但甄婉仪跟皇上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皇帝对甄婉仪除了极少行房,其他方面对其可谓宠爱有加,有求必应,从甄婉仪每次在早会上的快言快语,只做自己便可窥知一二。 甄婉仪不可能是偷养先太子遗腹子之人。 “皇上,若真偷养在宫中,微臣以为此事不宜打草惊蛇。四五岁小童正是贪玩之时,早晚露出马脚。敌方诡计多端,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他们处处掌握着主动,只是稍有动作,便让我们人疲马翻。微臣以为,当有己方谋划,以不变应万变。”陈宁道,面色里颇有几分倨傲。 陈宁往密室门口看去,“此时夜已深沉,对方该要派人纵火。皇上,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好戏?” 果真如慕容池所言,陈宁天生带着三分狂放,三分散漫,四分凌厉,说起话来,似乎目无尊卑,但且直言。 李北辰会意,想起方才种种,心下暗惊,这潜伏在周围的内奸反贼,看来实在不少。 他对“以不变应万变”这条路子十分认同,否则就是被敌方牵着鼻子走,不光消耗实力,中了圈套后,还容易慌乱暴躁,反而更会出错。 “臣弟已根据陈宁的建议,在晋王府内外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纵火之人出现。”六王爷胸有成竹地说道。 “六弟,今夜本是你的新婚之夜。皇兄对不起你。”李北辰叹息一声,苦笑道,“今夜遭此变故,明日老三的婚礼,恐怕也只能推迟。作为你们的兄长,内心实在不安。” 此言正中老六和老三心事。 这本是老六的新婚之夜,抱着羞花闭月嫩得掐出水来得新娘子在床上颠鸾倒凤。如今倒好,跟一群大老爷们谋划如何保家卫国。 老六微微一怔,这个亲虽然成得有些不情不愿,但已跟沈石溪拜过天地又做了真正的夫妻,这件事情就有了不同。 “皇兄莫说此话。兄弟本就该同舟共济。有国才有家。”三王爷对着李北辰举起酒杯,“干了这杯酒。老子倒是要出去看看,这帮王八蛋到底是哪些狗杂种!杀他个片甲不留!” “大哥、三哥说得对。干了!”老六喝掉杯中酒,站起身来,“走!” 李北辰走到老六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新郎官快去照应下新娘子。这边有我们。今晚人多眼杂是非多,你去把她安排好。” 老六沉默地站起,向着李北辰一拱手,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果然他们刚出暗室,就听到有人来报,在晋王府内外分别抓到纵火犯二人。这次不再是陌生面目,而是晋王府中的一个老奴。另一人则是陌生面孔。 老奴跪在地上连呼皇上饶命。让其交代何人指使,却回答并不知情。只有蒙面人告诉他,家中的老母和弟弟妹妹皆在对方手中。如不听命,就屠他全家。 六王爷询问接头时间地点。 老奴只回答说,昨日夜里,有蒙面男子到他屋里命令他今日子时放火。拿出了老母的一并蒂莲银发簪作为信物。那发簪虽然普通,但却是老母唯一的发簪,出嫁时的嫁妆,平日里最为珍视。威胁老奴,若事先泄密,则要了他家九口人的性命。 至于另外一人,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一看就是乞丐逃荒一类。交代说昨晚戌时左右,有一蒙面男人告诉他,只要今日子时在固定地点朝院子里投点燃了的火折子,就可以得十两银子。还得了三个馒头充饥。这对于活得过今天没了明天的人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那仍火折子的地方就是晋王府里的柴房附近。由此可见,对方对晋王府的布局了如指掌。 众人疑惑晋王府外禁军重重,这人到底如何做到还敢靠近王府,靠近王府又有何用,肯定纵不成火。 问了半天没问出来有用的东西。李北辰吩咐把这两人看管起来,等候发落。 姜闲找了过来,请他大哥姜余去一起给柳太医做手术。柳太医多处受伤,需要缝合。 陈宁思来想去,终于想明白了此事的蹊跷之处,不顾尊卑地扯着李北辰袖子往后退,并大声呼道:“快!快后退!快远离那乞丐!” 那乞丐发出“呵呵呵”的得意狞笑,“晚了。你们已经晚了。哈哈哈。碰过我的侍卫不知几何。哈哈哈哈。你们都完了!” 六王爷瞬间想明白,为何莫名其妙把一个无能纵火者送入府来。 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身上有瘟疫! 送的就是人形“生化武器”。 “套上麻袋,送到偏僻处烧死他。”六王爷立刻吩咐道,“凡是接触过他的一律彻底洗手,灌洗鼻子。” “且慢!”陈宁突然喝止住六王爷。 “何事?先生请说!”李北辰第一次用了“先生”二字,语气有几分恭敬之意。 此陈宁真如慕容池所言,有大才。今日多有预判,料事如神。 “假如我是敌方,此时必施以连环计。在井水中下毒,添加腐蚀伤损之剂。让以井水清洗的侍卫皮肤破损,更好感染疫病。” “你是何人???” 那叫花子惊讶地呼出声来,在侍卫手中挣扎着就要扑上来,被侍卫直接一棍打晕,口中塞满布条。 看来被陈宁言中了。 “那该如何?把与之接触过的侍卫送往城外隔离起来?”六王爷恼怒地说道,这下又要折损我大明王朝不少好男儿。 不让这些将士去沙场上建功立业,却让他们折损于这些阴谋诡计。 这帮人真恶毒! 发现加更之后掉均订。呜呜呜~救命~ ps均订到了161,感谢各位友友的鼎力支持。这个月目标是200均,不知道会不会达到呢? 扑街仔每日努力码字中,哈哈哈哈哈哈~ 祝订阅的友友们心想事成,如有神助~ (本章完) 第190章 破局(2) 姜闲因为突发状况还未走开,说道:“不慌。可用白酒洗手、清洗鼻子、含至喉部漱口数次,不要揉眼睛。撕干净厚布做面巾,蒙好口鼻。确实应该烧死这人,还有烧掉他接触过的所有物件。” “姜太医,请问何为含至喉部漱口?”押解叫花子的年轻侍卫禁不住问道,正在撕身上的衣服准备做面巾。 “你先别撕衣服,不干净。要用干净的布做面巾。含至喉部漱口就是把酒含在喉咙里,将吞未吞几息后再吐出来。” “原来如此。”侍卫不好意思地笑笑。 另一侍卫已找好了麻袋把叫花子整个都套了进去。 六王爷心想这个好办,还好本王平日爱酒,今日又结婚,要酒有的是! “传本王命令下去,将本王婚宴的好酒都搬出来。凡是接触过叫花子的,无论将士还是奴仆,都以白酒洗手、清洗鼻子、含至喉部漱口,不可揉眼,保持卫生。” 姜闲这才放心地领着大哥一起去柳太医房中施以救治。 原本得知进来的叫花子得了瘟疫,人心惶惶。如此一来,众人皆从容不迫地按照安排进行清洗消毒工作,皇上和六王爷等人也照做了全套。 六王爷又拿出府里的数匹布料,就是些好料子,拿着剪刀直接撕出一条条华丽的面巾。 有些是六王爷男子用的,不是带着暗纹的月牙白,就是带着刺绣的墨绿。但有些是给王妃准备的,几乎全是偏红的颜色,还绣着花花草草。 侍卫们、奴婢们一个个都看着对方蒙着的各式面巾,不自觉地露出会心的笑意。有的侍卫分到了王妃用的花样布料的,忸忸怩怩地不肯戴,最终却又不得不戴,自然是笑坏了身边的人。 如此一来,化被动为主动,反倒有了众志成城不畏艰险的昂扬斗志。 众人的心贴得更紧了。 晋王府里出现了今夜难得的几分喜庆。 很多时候,扭转敌我之势,只在于赢得一次小小的破除敌方诡计的交锋。 不知不觉之间,晋王府一扫此前惶恐不安而又悲观低落的氛围,变得警惕严肃中的乐观笃定。 六王爷听皇上的话,回新房陪沈石溪。 回去的路上,六王爷喊来之前送太后回宫的护驾侍卫,询问当时的战况,不动声色地询问江月白与反贼们搏斗时的场景。 那护驾侍卫已然是江月白的粉丝。 他自恃健壮、英武、彪悍,但看到了江月白果决霸气之后,他只能甘拜下风。 要知道那昭才人竟然刚得主动迎敌!劈敌人跟劈西瓜、切黄瓜片、做烤肉般! 没见过这种用剑术的。 尤其是亲眼目睹那江月白竟然把人从上到下一剑劈两半。 这得是多大的力气,这得是多快的宝剑! 还有多过硬的心肠! 简直深不可测。 若有人告诉他这是昭才人第一次上场杀敌,他肯本不信,还得连吐三碗血,实在太气人了。 六王爷一路微笑地听着,嘴角一直上扬,露出会心的笑容。 侍卫说到战斗的惊险激烈处,六王爷禁不住往手边的一棵大树上猛击一拳。 真厉害啊,你!不光光是英勇忠贞,你竟然战力如此惊人! 他心中波澜起伏,爱慕更盛。 愈发觉得江月白看起来像一汪清泉,其实像是一口深井般难以琢磨。 是她又不是她。 不知不觉幻想有一天与她一起纵马奔腾,征战沙场,建功立业的场景。 他微微一愣,转而又笑了。 幻想的场景竟然悄无声息中发生了彻底改变。 不知为何,他的眼中竟有些湿润。 再听到月白竟然因为假太后中箭身亡而悲极吐血,又感动不已。 “昭才人,真是当今世上奇女子!”侍卫禁不住赞叹道,又自觉失言,忙惊慌地垂下头去,“属下失言,不该妄议。” 六王爷点点头,“知错就好。下不为例。你先下去吧。好好当差,自有赏赐。” 侍卫走后,六王爷掏出怀中的绢布小纸条,认真地在心里读着上面的字: “建功立业” 月白,我定不负你!目光炯炯,那是他心中的星辰大海。 推门而入,沈石溪坐在桌边,正怔怔地望向他。 沈石溪突然晃过神来,奔向他,扑入他怀中,紧紧地环着他的腰部,哽咽出声:“王爷!” 哭得梨花带雨。 今日是她的新婚之夜,她不是江月白那样勇敢独立的女子。 王府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她一个人遵照太后吩咐回到婚房,孤零零地对着红烛,难过极了,害怕极了。 她万分担心李北弘的安危,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待见到李北弘的一瞬间她彻底崩溃。 李北弘抱住沈石溪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失神,脑中闪过她的面容。 又瞬间回到现实,轻轻地擦掉沈石溪脸上的泪珠,温声说道: “王妃受惊了。别怕,有我在。今日大婚,还没有喝交杯酒呢。来,我们把交杯酒补上。” 沈石溪惊讶地抬眸望向六王爷,泪眼朦胧。 六王爷第一次与女人如此亲密,神情羞窘,愈发显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这是沈石溪独守新房时最期待却又不敢奢望的仪式。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六王爷心里喜欢的是江月白,眼神骗不了人,只是她不会主动去问,问就变成了两人之间逾越不去的沟壑。 何况他们已经是夫妻。 李北弘虽然没有抱她上床的欲望,但他不断提醒自己为人夫君的责任。 斟满两杯酒,端着酒杯,手腕交叠,郑重地喝下酒去。 沈石溪的眸子温柔如水,软软地靠在李北弘的胸膛上,闻着他身上好闻的熏香,哪怕不说话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李北弘沉默着,不知道该跟沈石溪聊些什么。其实他是很内向孤傲的人。 只有在少数人面前才会表现出话多活宝的一面。 当沈石溪轻轻地拉住他的手,钻进衣服里面时,他瞬间僵住,但没有拒绝。 ※※※※※※ 众人各司其职后,李北辰让陈宁留下陪他在院子里散步。 李北辰的步子很稳,仿佛对周围的风险毫不在意,颇有兵来将挡的霸气。 陈宁心中暗生佩服。 虽然古来帝王皆不喜形于色,生性多疑,能真正有容人雅量,对臣子推心置腹,礼待有佳的并不太多。这来自于对自身能力和魅力的底气,也对于全局把控的能力。 眼前的帝王就是这样。 李北辰同样很满意陈宁今日的表现。 两人一起走着,并不说话,直行还是拐弯,有着相当的默契。 李北辰停下步子望着陈宁,故作深沉:“陈宁,你妄议谋反之事时可曾想过你的脑袋?你好大的胆子!” 陈宁从容道:“微臣不识时宜,请陛下降罪。如果皇上想要宁的脑袋,尽管拿去,但拿去了,定会后悔。宁能够随侍皇上左右,依仗的就是陛下的信任和倚重。 陛下倚重臣,是因为臣的无私和忠诚。如果不能秉直而言,则言之无物,于解决问题而无用,不如不说。何况今日情势危急,哪怕杀头臣也要说!” 说到最后一句,陈宁慷慨陈词,倒真有些春秋战国时的名士风范。 李北辰听完此话,带着笑意看向陈宁:“朕得贤士如汝,当浮一大白。今日姑且欠着吧!” 陈宁回望李北辰:“皇上赐的酒都是人间至味,不如翻倍,许臣连饮三壶以敬皇上知遇之恩,可行?” “三壶?你这陈宁口气很大,志向也不小。” “陛下斥责微臣甚是。那微臣保持不小的志向,少喝点酒便是。陛下千万不要降罪!” 李北辰的心随着于陈宁的对话舒展开来,哈哈哈大笑起来。 陈宁也跟着哈哈哈大笑。 人生诸多愁苦,需要有人在危难时一同谋划,最好还是个气势磅礴、志在高远之人,不遇事悲观狭隘,如遇此人,当浮一大白。 君臣二人的笑声传得很远。此种磅礴气势,让侍卫们昂起头颅,握紧手中的兵器,站姿愈发挺拔。 院中二人不约而同地仰望星空。 繁星点点,在浩瀚的天空里闪烁摇曳,显出了星的渺小,更显出了人的渺小。 李北辰扭头看向陈宁:“朕准备今日照旧去上早朝,先生以为如何?” 求长评~发在点点圈即可~比心心~ 近日假期,每日二更,但字数增加至6000+。 如有盟主打赏,则万字加更~ 感谢支持~ (°w°`)出去玩好热~有没有推荐的好去处~ (本章完) 第191章 破局(3) 听到皇帝的问话,陈宁眯着双眼,略有所思地打量着面前大明王朝的皇帝。 皇帝主动提出想要如常早朝,让他多少有些意外。 这份子出于大局的霸气和担当令他敬佩。 “皇上果然为天子,胆识异于常人。臣深感佩服。”陈宁颇为生硬地说道。 听到这个桀骜不驯的臣子拍马屁,李北辰忍俊不禁: “看来先生不爱夸人,夸人夸得朕听了都尴尬。你这是劝朕不要去吗?可朕一国之君,不要做这缩头乌龟!” 帝王的言语里颇为不悦。 领导的意思不是问意见。 他自己就是意见领袖。他已经做出决定,就要冒这个险,作为臣子的赶紧拿出个可行的方案! 这下子就轮到陈宁尴尬和紧张。 他脸颊微红:“臣哪里敢夸皇上,皇上哪是臣能夸的,臣这是发自内心地崇拜皇上。” 这马屁听起来怪怪的,但这是陈宁这样不爱拍马屁的人夸的,朕就爱听。 “那就请先生帮朕出出主意吧。”李北辰恢复如常神色,淡淡地说道。 看也不看陈宁一眼,微微抬头看向天空。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他自然知道里面风险巨大。 但如果今日能从这晋王府走出,平安到达宫里,坐在龙椅之上,睥睨群官,就是对谋反之人的有力回击。 这天下还是朕的天下! 尔等谋逆之人都是跳梁小丑,等着被朕满门抄斩诛九族吧! 陈宁感受到了一股寒气,有些被震慑住,但并无常人的胆怯。 “臣以为,如常上朝固然好处颇多,安邦定国。但皇上的安危更为紧要,贸然上朝,有风险。皇上请您三思啊!” 说完在夜色里对着皇上拼命眨眼睛,示意他隔墙有耳。 还好陈宁是个心底澄澈之人,眼睛格外明亮,在黑夜中闪闪发光。 李北辰倒是心领神会地配合演戏,大声怒道:“这些朕都知道,要你何用?!” 陈宁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 敌方在暗处,我方在明处,按照昨日过招来看,对方布局者心思缜密,计谋频出,尤其擅长以小博大,扰乱军心。 按照往常上班时间,寅时末卯时初,也就是靠近早上五点就要上早朝。 从晋王府到奉天门如坐轿辇按照正常礼仪速度行进,则需要一个时辰,那就要三点出发。这时天还很黑,沿路安全根本无法保障。 如果少许精干部队护送皇上骑快马,快则半个时辰,慢则也不过三刻钟。行进速度快,目标小,应对更加自由。 陈宁脑子里有了主意,再次直直地看向皇帝,示意他如果真要上朝,就要演出一场好戏。 “先生想出来了没有?莫非你江郎才尽了?!”李北辰会意地说道,带着几分薄怒。 皇帝轻轻一恼,是凡人百倍。对于皇上身边的人,更是千倍、万倍。动不动就是人头落地,血流成河,山川变色。 李北辰语气里的严厉和恼怒,向来淡定的陈宁被吓了一大跳。 作为谋士,最忌讳别人耻笑他说,“江郎才尽”,这意味着吃饭的家伙没了,只能吃屁。 贵为常年霸榜的奥斯卡影帝,李北辰演得过于逼真,陈宁听着都倍感唏嘘,只感觉圣意难测,伴君如伴虎。 陈宁带着几分真实的悲切,哀声道:“臣不才,想不出好办法。皇上,您还是以龙体为重。速派人通知大臣们取消今日早朝,否则到时候群臣聚集午门外,容易被被造谣生出事端。” 李北辰望向陈宁,见他拼命地把眼珠子往下看,默契地领会到了他的意图,长长叹息了一声,在院子里又沉默地往前走了数步,靠近一棵大树前,以掌击树,“那就按照先生说的办。” 语气里诸多的失意和愤愤不平。 陈宁立马凑在李北辰耳边,捂着李北辰的耳朵,飞快地说道,“皇上现在就趁着夜色,乔装打扮,借着外出侍卫的掩护,带几名精干侍卫回宫。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李北辰听完心中大喜,却又猛地又拍树,用力之大击得无数树叶纷纷落下。重重冷哼了一声,似乎怨气无限,笑意吟吟地看着陈宁,语气却是冰凉的: “陈宁,你先退下吧。” 这棵树有点惨。 先被自家主子六王爷揍,如今又被皇上揍。不过沾染了如此多的龙气,这是要成材的节奏。 陈宁见识了帝王的演技,又惊叹又后怕。 果然自古以来的皇帝,多多少少都有点变态在身上的。天天高强度飙戏,凭实力精神分裂,能不变态吗? 陈宁扯出一抹笑容,只感觉cpu干烧掉。扇形图一夜间发生了改变,带着三分敬畏,三分狂放,还有四分庆幸。他点点头,做了个礼,转身快速离场。 徐福海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一旁。他耳朵聪敏,陈宁与皇上的对话,基本一字不拉地听了个全,心一直吊在嗓子眼。 李北辰面色冷淡,语气惆怅:“徐福海,陪朕走走。朕睡不着。” 做戏就做全套。 两人正在游廊里走着,李北辰忽然问道:“大福,你觉得陈宁这人如何?” 徐福海心想,还好杂家早就料到会考这题,毕恭毕敬地答道:“皇上宽厚,能容贤才。陈大人是有几分才华,也有几分性格在身上的。” 李北辰被徐福海的话逗笑了:“老家伙说话越发滴水不漏了。” 徐福海笑着说道:“老奴遵旨。” 跟着皇上十几年,徐福海相当懂得揣摩皇上心思。他默契地把皇上引到昭才人住的客房门口。 李北辰下意识地对面部表情进行管理,将严肃值调低,再轻轻地推门而入。 进门后,见到温馨而诡异的一幕。 太后躺在床上安睡,病号江月白却以手托腮,倚在床边的小桌上打盹。 红色的蜡烛,把月白的小脸照得粉嫩嫩的。 李北辰示意房间里警醒着的婢子们噤声,怔怔地望着室内的两个人。 他不知道江月白用什么手段,竟然能说服母后睡别人睡过的被褥。 要知道太后速来有洁癖,对寝具要求颇为苛刻。 太后还能睡着。要知道太后一直是个警惕心很强的女人,睡眠很差,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醒过来。 往常遇到大事就整夜睡不着,要靠焚烧特殊的香料才能助眠。 倒是打盹的江月白突然醒过来,瞪大眼睛朝着门口疑惑地看过来。 李北辰立马用手指比了个“嘘”的手势,对着她招招手。 这可是别人没有的待遇。 在皇上身边侍候的人,包括臣子们,工作搞得行不行放一边,个个懂得察言观色,皇上一个眼神,他们能立马会意地秒跪到皇上面前。 明白了,领导亲自过来喊起床加班,有任务要安排。 好嘞! 江月白会意地点点头,精神抖擞,卷王dna激活,朝着皇上轻盈地走过来。 此前染血的衣服都被扔掉,此时她身上穿着一身做给王妃的衣服,鲜艳亮丽,十分喜庆。 这让江月白看起来格外容光焕发。 美人在骨不在皮。 这股子大气和坦荡就不是常人所能穿出来的。 旁人穿了怕只是华美,她穿了却是高贵。 不过几步路,步步走在李北辰的心槛上。 怦怦跳得厉害。 (本章完) 第192章 破局(4) 李北辰看向江月白的目光十分灼热,内心底生出一股柔情来。 不知为何,自打她浑身是血被抬着从母后车轿里抬出来,他就恨不得把她捆在自己身边。 待她苏醒后一脸无辜淡定的样子,更加激发了他保护的欲望。 这个女人! 不是她弱小想保护,恰恰是因为她如此强大,生怕她一腔热血不惜燃烧自己,才想要保护她! 灼热的视线看得江月白毛骨悚然,感觉像是跟慢羊羊站在伸出小小爪的灰太狼跟前。 李北辰以为江月白恰到好处的醒来,是因为彼此的默契。 怎会知是系统播报提示江月白皇上来了。 她正闭着眼睛学习赵飞燕姐姐的舞蹈课程入了迷。长孙皇后的口才课程已经刷完,理论考试依旧拿了a+。 长孙老师布置的实践课是要用一个历史典故劝说皇帝改变他的一项决定。 不是江月白不想睡觉,而是吃了过量大补丸的后遗症。浑身精力太充沛,睡不着觉,干脆就起来充电。 只是这该死的蜡笔小新音! 大半夜的让人无语的同时还很想笑! 这一夜收获很大。压根见不着皇帝影子,积分刷刷刷地涨。如果这是银行卡上的钱该多好啊! 一晚上又涨了8500好感积分,最新积分64800分。她已经对分数麻木,只对奖励有兴趣。 (**)学习使我致富 江月白开心的同时非常淡定。 挽救了公司的一次重大危机,避免公司破产。ceo对自己有好感很正常嘛。 江月白被皇上看得相当不自在。这种情况她很有经验,腹式呼吸,深吸几口气,挺直腰板,抬起下巴,调整心态和仪态,落落大方地走到李北辰跟前。 看在李北辰眼里那就是江月白骄傲而又害羞的样子好美。 待江月白走到跟前,李北辰心疼地拉着她的手,望着她脸上的刀口,不忍抚摸,“月月,疼吗?” 她刚想说“不疼”,但脑子里立马想起西子说过的话,要在帝王面前示弱。 示弱,示弱。 西子捧心模板上线。 捧心动作此时有点造作,眉毛可以轻蹙起来,注意用力不要过度,过度就是愁容满面,眼中要有泪光,暂时先不能掉出来,要盈盈在眼中,似乎随时会掉落,但又足够强忍回去。 江月白默念操作要点,瞬间完成造型摆盘,色香味俱全。 “臣妾不疼。”江月白含着泪水红着眼睛轻轻摇摇头。 像只无辜的小白兔。 反差感一下子就打造出来了。 皇帝微怔,刚刚走过来时还是杨贵妃的冷艳高贵范,怎么秒变楚楚可怜的美女西施。 只是如此柔弱地故作坚强,朕好爱。 朕知道,你本是如此柔弱胆怯,练剑不过是为了锻炼身体,纯粹是为了保护母后,才变得如此威猛英勇。 李北辰眼里满是温柔宠溺。 江月白眼中强忍着的泪光,让他心疼不已,伸手紧紧地搂入怀中。 感觉怀里的人身子暖呼呼的,生怕她伤口感染,李北辰立马伸手去摸江月白的额头,感觉不像是发烧,又喊来徐福海,让他也摸摸。 徐福海认真思考一番,又壮着胆子摸了摸,摇摇头,表示没有发烧,只是人比较暖和。 “月月,朕感觉你身上好烫!”李北辰感觉很烫,烫到身体情不自禁抖了一下,只想将生铁反复捶打,百炼成刚。 “皇上,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热与!”江月白脱口而出,掷地有声。 完全不是刚刚的柔婉脆弱,一股子英气喷薄而出。 李北辰在江月白耳边吹气,低语道,“此话怎讲?” 他再次感受到了强烈的反差。 江月白只感觉耳朵好痒,撑开身体,远离了一些:“这句话的意思是,十年饮冰,热血难凉。就是说臣妾爱国忠君,心怀一腔热血。” 忽悠起来毫不脸红。 李北辰神情有点古怪,看向江月白的目光更加滚烫:“朕会尽快体会你的热血的。” 候在一旁的徐福海感觉肚子有点饱,还有点撑,需要熬点山楂水喝喝。 你们这是在对我进行物理性的人声攻击。 李北辰也意识到时间紧迫,得赶紧办正事。 强行按捺住内心的冲动,调整气息,平息龙脉。 与江月白面对面,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而严肃地问道:“朕想问你个事情。” “好!”江月白点点头。心中一松。 终于要进入主题,下派任务了,不用搞情情爱爱那套子事情。 “你是第一次杀人吗?” 江月白点点头,小声地说道:“是。” 领导找人聊天,开头扯的看似废话,其实都跟后面的有关系。比如问最近忙不忙,那就是要加任务了。 皇上问这个,看来新任务跟杀人有关。瑟瑟发抖。 “你当时不害怕吗?” 江月白咬着嘴唇,忍住眼中生理性的泪水和喉咙里的呕吐感:“怕。” 眸子委屈地看向李北辰,哽咽地说道:“但臣妾要保护太后,不能怕。” 看来新任务危险系数比较高。瑟瑟发抖。 “嗯。不容易。” “还好皇上给的剑超锋利。臣妾拿着剑用劲砍,就砍成了两半,坏人死了,臣妾就没有那么害怕了。臣妾就一直一直砍,直到坏人全砍死了,臣妾就不怕了。只是刚刚一直在做恶梦。梦到血肉横飞,那些人追着我要头,要身子.” 江月白嘟着嘴,加大表现力度,避免显得自己过于成熟。 这句话是百分百真话,所以说得格外情真意切。只是前面半句都是真的。最后半句纯属夸张的修辞手法。 在项目启动前和项目完成后,先吹捧领导对这个项目的贡献,再要夸大完成项目的难度、完成度和辛苦程度。 当然夸大不能自吹自擂,说自己多辛苦多厉害。而要通过细节处表现心血和贡献所在。 李北辰一想确实如此。自己第一次跟随父王在战场上手刃敌人,下场后也是颇有后怕,但当时在战场上却忘记了一切,只管拼杀。 一将成名万骨枯。 权力的斗争从来都充满了血腥。 “不怕,月月不怕。”李北辰在江月白耳边低语,搂在怀里更紧了,义正言辞地安慰道,“那些人意图谋反!都该千刀万剐!死一万遍都不足惜!” 再次确认这次任务跟杀人有关。瑟瑟发抖。 李北辰神情古怪地往房间里看去,两个小宫女垂着眸子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他总感觉太后已经醒了,只是故意装作没醒,正躺在床上刷言情直播。 顿时有了带着小女朋友想胡作非为,结果被亲妈抓个现行的社死赶脚。 李北辰拽着江月白走进隔壁点着烛火的房间。 身后,太后掀开眼睛一条缝,又合上了眼睛。 进到屋里关好门后,李北辰将江月白整个人圈在怀里,在她耳边以微不可闻的声音低语道: “月月,朕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交付与你。你不要说话,听朕说就好。” 都已经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了,竟然还要这样说话,可见保密等级有多高。 卷王十分紧张。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自己一个小妃子竟然正在向女特务转型。 刺激。 (本章完) 第193章 回击(1) 江月白默契地在李北辰的后背上画了个圈表示知道了。 相当于“已阅”。 我懂,高保密级工作任务来了。 她不知道这番无心的“已阅”oa批示习惯,撩得李北辰火烧眉毛。 “朕把太后和皇后的安全交给你。你与太后、皇后同乘一个轿辇,由你护送她们回宫。朕只相信你。” 江月白秒懂李北辰的意思,ceo这是要搭最早的一班飞机先回总部处理集团事务。 自己殿后,坐晚几班飞机,陪董事长和分管总裁一起回去。 最后一句,把江月白所有推辞的话都挡了回去。 这是下了死命令。 必须坚决执行。 实际上,这是李北辰的心里话。 此时能够近身保护太后和皇后的,只有江月白。刘公公都不行,他身上多处受伤,反应速度恐怕来不及。 对于一个人一生的发展来说,认知、选择、资源往往比努力更重要。 江月白此时别无选择。 只能“选择”迎难而上,把项目做成了,获得更多的资源! 江月白又默默地在李北辰背后画了个圈圈,表示自己接受任务了。 “你这次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李北辰出声问道,这次音量正常。 “臣妾可以真的可以提吗?”江月白扬起头笑着说道,又在李北辰背后画了个圈圈,“臣妾就是求上进,想晋位。” 该提要求的时候必须要提。 后宫嫔妃的破格晋升准则主要是两条:于社稷有功,于后宫有助。这次把命都豁出去了,满足了第一条,当然要提。不提显得自己太卑微!不能总等着别人施舍。 李北辰情不自禁地嘟囔了句:“你简直是个小妖精!看样子朕要因为你当一回昏君了!看朕一会儿怎么收拾你。去把烛火灭了,给朕宽衣。” 就在江月白去灭掉烛火时,李北辰从身后抱住了她,在她耳边低语,“快叫,叫得大声一点”。 江月白一脸黑线。《中国功夫108式》是绘图版,不带音效啊。 这个没人教过我啊。。。 李北辰也一头黑线,好吧。他的这个小妃子还是个纯情少女。司寝嬷嬷还没有给她上课,讲解相关知识。 算了。朕在线教学吧。 在外面看来,两人的身影彼此纠缠着,最终灭了灯火。 明天疯传的小道消息会是这样的:大敌当前的环境下,皇后为挡刀昏迷不醒,太后受惊一夜未眠,昏君竟然抱着妃子在太后隔壁房间缠缠绵绵,房间里竟然发出了奇奇怪怪十分羞耻的声音 李北辰将江月白抱上去,面对面。在她耳边说“跟着我学,柔媚一点就行。” 温香软玉在怀,滚烫得让人欢喜。李北辰仿佛一只狮子,发出了低沉的叹息声。他看不清月白的脸,但他知道怀里的是她。 月白独特的清香钻入他的鼻中,更加刺激着他浑身的神经。 两人都穿着衣服,但如此亲密,无意识的旋律感,令他悸动得颤栗。懵懵懂懂像小奶猫叫的声音,更加让他不能自持。 他喉咙里亲不自禁地发出沉闷的低呼。 很想假戏真做,由内而外都充满了渴望。只要真做,那么声音就会更加逼真。但他忍住了。 他视她为瑰宝,不希望如此的草率。 持续一会儿后,他在她耳边再次低语道,“继续叫,不用一直叫,中间累了可以歇一会,大概需要叫一个时辰。中间你可以打翻桌上的瓶瓶罐罐,把东西碰掉到床下。偶尔可以说快点慢点一类的话。” 这次她没有在他背后画圈圈,而是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好的。放心吧。注意安全。” “月月,你也是。保重。” “嗯。” “朕”李北辰那句表白的话就在喉咙里又吞了下去,恋恋不舍地说道:“在宫里等你。” “好。”江月白应了,又低声说道,“等等!” “舍不得朕?” “今日先稳住,多看看再说。” “你在担心朕?” “嗯。” 两人凑得极近,说话的声音就像蚊子一般。不管是屋内还是屋外都听不见。 接着屋里又响起来细碎的声音,还有偶尔冒出来的“不要啊”。 皇帝在黑暗中已经下了床,无可奈何地望着床上的人儿。 其实还是假。不会的真就是不会。 没办法,凑活着用吧。 谁也没规定,美人该唱哪种咏叹调,用什么唱腔。 反正有点怪癖也不算什么。 ※※※※※※ 一切在悄无声息中进行。 为了迷惑敌人,一共派出了十二组侍卫,每组三人,前往不同的方向,去其中十二位大臣家通知今天“推迟一个时辰”上朝的消息。 而李北辰则乔装打扮成普通侍卫,三人里的从属右翼从属位置。普通侍卫多数没有见过李北辰,何况在夜色中。 六王爷和三王爷也起床负责作为三人中的主位去通知左右丞相。 整个过程中,由徐福海秘密通知六王爷和三王爷,并且转告六王爷安排寅时末从府里出发的安保事宜。 皇上秘密回宫的消息连两位王爷、太后都未告知。 在李北辰回宫后,即大约半个时辰后,徐福海会派第二批人再去通知正常上朝的信息。 可谓一点都没有走漏消息。 都以为李北辰今夜睡在江月白房里,缠绵到很晚才睡,所以才要推迟上早朝的时间。 李北辰也没有走常规的路线,而是假装跟着头头先去礼部侍郎家方向,再在拐角处突然改变路线,悄悄离开,单枪匹马回了宫。 一路上暗卫神出鬼没地跟随着皇上。 回宫之后,李北辰先回勤政殿,让徐福海最为心腹的徒弟也是干儿子徐方,去通知府军卫亲军在奉天门外集结,准备前往晋王府接驾皇上、太后和皇后回皇宫。对外先不要宣称自己已回宫。 虎贲卫出发沿途陈兵列阵,负责好清场开道,沿途发现一切可疑人等,先抓入大牢。金吾卫和羽林卫待命警戒。 隔一会就从皇宫派出几个小分队前往晋王府。 这些都是回敬给敌方的烟雾弹。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同时让勋卫散骑舍人,即公、侯、伯、都督、指挥诸人的嫡次子组成的亲兵,在勤政殿外待命。不是谋反吗?如果是这些人父兄干的好事,正好一网打尽。 按照约定,晋王府点起漫天烟花,皇宫内也点起漫天烟花。 交相辉映,宛若仙境。 都是湖南那边烟火之乡进贡来的珍品,十分绚丽壮观。 有早起的商贩、农户正在忙碌着一天的生计,抬起头来,惊讶之余狂喜着冲入房中喊一家老小看烟火,甚至不少还抱在怀里的孩童,吮吸着手指好奇地打量着好像有点神奇的天空。 住在昨日厮杀地沿途的居民,大多一夜无眠。他们偷听着屋外的呼喊尖叫,隐隐约约地感受到可能是有人在造反。 不少人默默地祈祷不要打仗的同时,悄悄地打好了包袱。 不管是谁最终入住那个皇宫,一当真出现叛乱,必将血流成河,普通人能做的就是跑路而已。 普通人眼里只有活着,没有那么多的宏大叙事。 就像江月白此时虽然临危受命,但绝不会傻不拉几像个神经病样瞎叫两个时辰。 做什么事情都要专业,专业才能骗过狡猾大大的敌军。 江月白:给我来点相关的音频资料。 【系统:请宿主对音频内容进行准确界定,模糊搜索,容易产生垃圾信息。】 第194章 回击(2) 江月白:你这个渣系统是故意的吧。就是那个@时候的。 【系统:已下载1个t的免费资源。】 江月白:能外放吗? 【系统:请问你需要什么效果?】 江月白:还能选效果。都有什么效果可以选。 【系统:立体环绕声、天籁之音、录音棚、户外、室内】 江月白:室内。 【系统:可以选择清纯、娇柔、妖娆等类型,可以选择历史上著名宠妃的资源库。也可根据宿主系统录音进行合成定制化服务。】 江月白:定制。 【系统:请选择1-15的外放音量。】 江月白:4 【ai智能语音系统合成中,请稍后.】 【ai智能语音系统合成已完成,开始播放,音量4,效果为室内,播放模式为单曲循环】 好了,江月白听到了这辈子听过的最奇怪的声音。 试听了一会儿,实在忍受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立马喊暂停。 真不知道是自己声线的问题,还是ai合成技术的问题。 江月白:好像有点难听切到著名宠妃资源库吧。 【系统:好的,现切换到妲己资源包】 得得得,她算是明白了。都是很奇奇怪怪的声音。 这妲己更是魅惑到骨子里,浪得无边无际。 听着这声音,江月白差点吐了。但她觉得可能纣王应该挺喜欢的。 其实偷听的人也挺喜欢的。暗自感叹,这昭才人得是什么样的妖精。 隔壁的太后隐隐听到了妲己充满灵性的声线,以为江氏今晚侍寝了,这也太魅惑了。都能杀敌几十人,活蹦乱跳的,这会跑过去阻止自己皇帝儿子,不是挺搞笑的嘛。 至于门外的徐福海得出一个初步结论:这个江氏会整的活儿还挺多。 江月白却是另一种感受。她放了一会儿妲己音效,头痛想吐,浑身难受,果断选择结束播放。 还是换一个吧。 换个清纯型。 哦,这个还算正常点,但为什么经常嗯,啊,嗯,啊。 学霸思考了半天,这难道就是“清纯”型的技术要点吗? 偷听的人听着挺喜欢的。暗自感叹,这昭才人得是什么样的妖孽。在什么方面都怪能打的,如果给她的咏叹调水平打分得打sss。 门外一路听过来的徐公公心下感叹:这昭才人真是个人才啊。把自己这半成品男人的心都叫酥了。 江月白本着研究学习的态度,又播放了几款,用电子记事本对今晚声线的学习写了个简要的总结。 江月白:凑够了一个时辰了吗? 【系统:1小时03分。】 江月白:这该也差不多了吧? 若是皇上在此一定会说:那怎么行,这关乎朕的颜面。来,朕给你示范下什么叫经常锻炼身体~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轰隆隆的烟花爆炸声。 这下外面听不见室内的声音了吧。终于可以消停会了吧? 江月白可怜巴巴地想道。 灵感所至,她温柔地低头对空无一物的枕头柔声说道:“皇上快看,好漂亮的烟火。” 然后故意地压低声音,回忆着李北辰的样子,像模像样地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傲娇的冷哼。 她想到《中国功夫108式》里的文字理论部分的一段,突然又娇媚地说道:“皇上,臣妾还要再来一次嘛。” 若是换个时间点,被皇上听到了,一定会忙不迭地说:“来、来、来,朕正有此意。” 若皇上跟驻华大使学了几句英语,会兴奋地招招小手eonebaby。 六王爷此时也已回府,有个脑子秀逗了的下属跑过来给他密报江月白房间里的怪异。 “大胆!”六王爷踹了那人一脚,气势如虹地吐出一个词,“滚!” 皇上的墙角你们都敢听。头上的脑袋安得怕是太结实了。 搞不好连本王都被你们这帮没脑子的连累了。 甩头就走去查房,检查下各位vvip的房间周围情况是否正常。 一切安好。 其中柳太医的手术很成功。姜闲守在皇后病床里,姜余守在柳太医房里。姜老爷子睡得很沉,呼噜打得震天响,隔老远都能听见。 在江月白门外并没听到什么异常响声,似乎很平静的样子。 六王爷心里对下属提到的关键词“快一个时辰”耿耿于怀。 走在院子里,挥手又给那个倒霉的香樟树一拳。 谁知道掉下来一只不知名的雏鸟。 六王爷会轻功,不费劲地就把雏鸟送回窝里。却因为上树,发现了屋顶上潜伏的刺客。 “有刺客!” 刺客慌不择路就往府外屋檐下跳,恰好被下面几步一岗的侍卫用网罩住,捆了起来。 这次的刺客,是个怕死的,哆哆嗦嗦地没敢咬破嘴里的毒药,反而吐在地上。 听说要大刑伺候。才被侍卫踹了几下肚子就招了。 自称是被砍头的户部尚书张成在外面养的私生子叫张孝,今日买凶杀皇帝,为父报仇。 一口一个狗皇帝。 说一次狗皇帝就被踹一次。 踹得嗷嗷叫。 后面麻溜地讲述买凶杀人经过:自称昨晚路上杀太医的蒙面黑衣人就是他散尽家财请的江湖杀手,目的就是一当刺杀皇帝成功,无人能救; 刺杀太后,偷走皇后的药物就是希望让皇帝体会他家破人亡的痛苦。 至于蒙齐巴克的手下挈斯诺刺杀皇上,张孝表示不知情。 后来背刺皇帝的小宫女,他表示也不知情。 后面的纵火和投毒,也是一样不知情,但还拍手大声叫好,说李北辰滥杀忠良遭到众人唾弃还有天谴。 还质问整个大明王朝根儿都烂了,就没有一个官不贪的,凭什么就杀了他爹! 这番供词听起来似乎天衣无缝。 但重要的指证的对象,皆死无对证。 同时幕后黑手,巧妙地直接把全部的责任推到了一个本就因渎职贪腐被皇帝处分、走向破落的家族身上。 蒙面黑衣人是否为职业杀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因为含“老四”、“老大”在内的黑衣人头颅已经被下令处理过,天亮后通通悬挂于城门外和菜市口。 与悬挂头颅配合的是皇城四处悬挂的高额悬赏:只要能提供黑衣人的身份信息,一经查实,每指认一人,奖励银子十两,指完为止。 但就是这自称私生子的一番供词,让陈宁意识到了对手接下来将会做的事情和对手可能的身份。 对手可能不是一个人,很可能是前户部尚书有关联的同僚们或者上级们。因为慕容池按照李北辰的安排已经散布了查获贿赂名单的假消息。 假如是这样,甩锅找个替死鬼就有了强烈的动机。 张成当初登科时主持考试的是左相,但户部的分管上级领导是右相。 按照本朝科举传统,主持进士考试的考官便是当年这一科进士的老师,孟相当年主持的考试,就和张成互为老师和学生的关系。 所以? 再次指向了两位高层领导,朝廷的柱石吗? 卷王上线eonebaby是故意写错搞笑的哈。表示古代中式英语哈。 (本章完) 第195章 回击(3) 就上级领导而言,左相和右相都是张成的上级。 此前孟相已经被列为第一嫌疑人,此时他的作案动机又被加上一条,可能涉及巨大的贪腐问题,甚至已经构成了一条巨大的网络,他很可能是最高的保护伞。 这样一来,可能性就更大了。 如果谋逆的背后主使真就是孟相呢?朝堂上能动他吗? 陈宁沉思之中,想到千年之前的秦国和楚国。 他们都是当时的大国,都采取了巨大的政治变革,都遭到了贵族和民众的巨大阻挠,但一个成功,一个失败。 万事万物遵循因果律。 既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孟相是背后最终的主使吗?还有其他的利益集团在搅动风云吗? 有没有这样的可能,背后执棋者就是故意把线索都指向离间皇上与左右丞相?借刀杀人? 说到底贪腐跟谋反根本不是一个级别。说不定左右丞相基于党争都是一些势力的保护伞,都有贪腐等各种问题,都经不起查,甚至会查出大雷…… 到时候该如何收场? 全部抄家清算一批? 国库亏空抄家的诱惑很大。毕竟一个户部尚书就查出来二百多万白银。 如此一来会不会逼着更多官僚为了保命跟着造反? 这一次政策推行是不是触碰的党派利益太多,有些操之过急了? 陈宁回到了最初的思考中。 他决定向六王爷申请安排一个房间,两名婢女,备上一桌好酒好菜,自己想单独审一审这私生子张孝。 私生子最缺的是什么,一个是爱,一个是尊严。 陈宁就给他这些。把他当成正常的少年,甚至是独立的成年人。 一人一个美女在怀,教慌乱青涩的他如何把妹,跟他推杯置盏,对他礼遇有加。然后讲述了一堆编造出来的,与他父亲共事的美好回忆,以酒代酒地当场祭奠了前户部尚书。 然后循循善诱地询问了他的母亲,他的童年,问他是不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才铤而走险。 因为就他的心理素质本身,根本做不了杀手。那一定是被利用了。 张成一直不回应,保持沉默。 陈宁就把话摊开了说:“你父亲张成是被砍头抄家了不错,但你是私生子,如果你不去认亲,你根本不会被牵连。 你哪怕认亲,也只是被流放做苦役,这跟你此前穷困的生活而言,没有什么两样,所以你没有这样做的动机。 一定是他们拿你特别在意的人,比如你的母亲,你的弟弟妹妹。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张成愣了半天,终于伏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表示他不能说,说了就会有人死。 和昨晚的老奴一样,人最放不下的软肋就是亲情。自己死不怕,但用至爱的死来威胁,很少有人能铁石心肠做到无动于衷。 陈宁讲了一番大道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告诉他行刺失败,皇帝正在追查真凶。只要他全部如实交代,自己就一定想办法把他的亲人救出来,带在身边悉心照顾。 原来这个苦命的孩子母亲当年是个年轻美貌的妓女,被他爹户部尚书张成赎身养在外面。 这么多年生了三个孩子,其中夭折了一个。还剩下十四岁的他和一个十岁的妹妹。 最近几年,母亲身体不好,遭到了张成的嫌弃,不仅来得少了,钱也时给是不给,日子过得十分清苦。 母亲就做些浆洗的活补贴家用,因为操劳过度,就得了病。 张孝就去找父亲张成给母亲出钱医治,却被大房羞辱后赶走。 张成听说后偷偷拿钱给了他,但母亲就在上个月病逝了,父亲出钱安葬了他母亲,想把孩子接回去认祖归宗,但遭到了大房的抵制,闹得很凶。 张孝怕父亲为难,就很懂事地带着妹妹离开了。自己就靠着干苦力,跟妹妹两个人相依为命。 前几日,大房那边派人来通知他,父亲去世了,让他去祭奠,让他认祖归宗。他很高兴,根本不知道这是个陷阱。 认祖归宗后,大房才告诉他,认祖归宗是有代价的。因为父亲犯得罪,男的要被流放到西北边关做苦役,女的要被送去教坊司做妓女。 他发现上当受骗之后,当然就拼命反抗。但是妹妹已经被他们抓了关起来。 然后给他安排了买凶杀人和自己伺机杀人的任务,告诉他如果皇帝死了,全家就都不用去服役,妹妹也不用做妓女。 大房还允诺分给他们一个带院子的宅子还有一千两银子。威胁他如果不从,现在就把妹妹给强了,再送去教坊司。 张孝从小就跟母亲和妹妹相依为命,母亲临终前的嘱咐就是照顾好妹妹,所以张孝最终选择铤而走险,做这个冤大头只想保护妹妹。 买凶杀人这件事,都是主母一步步地教他做的,如何去天香楼找到掌柜,如何说出密语,如果约定时间地点。交易的银票也都是主母给的,他不知道来源。 听完张孝说完这一切,陈宁不胜唏嘘。 陈宁也是庶出,虽然没有妓女私生子这样的低贱出身,但他理解张孝对于亲情和身份认同的渴望,还有保护妹妹的这份责任。 张孝在那里嚎啕大哭。陈宁就坐在一边闷头喝酒。 等到张孝哭完了,陈宁就叹了口气告诉他,他自始自终都被骗了。 即使他刺杀成功,他和妹妹也过不上好日子。按照大房的心性,不会容得下兄妹二人。 父亲张成在的时候,都没法接回他们,如今死了,大房怎么可能让私生子抢财产? 后面妹妹还是会被卖到妓院或者做童养媳,张孝则会被无声无息地处死。 太底层的人,死了都掀不起任何风浪。 何况皇上给出的处罚是女的去掖庭当宫女做苦役,跟去教坊司两回事。 大房根本就是通过偷换概念,抓住了张孝心底善良“孝”顺这个软肋,让他做亡命的事情。 年轻人,还是太单纯。 陈宁一声叹息。 张孝就跪下来求陈宁只要陈宁能救出来妹妹,对妹妹好,他自知犯下死罪,什么都愿意做。 买凶杀人的价钱很高,买凶在京城杀人更高,买凶杀皇帝这是天价。 陈宁不觉得一个户部尚书有这样的财力,当时已经抄过家,何处藏了如此巨大的款项。 假如真的藏了如此大的款项,那户部尚书和一条线的人到底贪了多少钱呢? 不过总算有了突破口。 陈宁答应了张孝,替他照顾妹妹。 见张孝怀里抱着的侍女似乎很喜欢张孝,陈宁就把他们两人单独留在屋里。 关上门之前告诉张孝,这是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他好好珍惜。如果再试图逃跑,不仅机会没了,妹妹一定死。 在看的读者冒个泡呀~ 孤单的小扑街~ 第 196章 虚虚实实(1) 天空渐渐有了一丝亮光。 只要开始有了这一丝亮光,似乎驱散黑暗,光明到来只是很短时间的事。 红彤彤的朝霞突然从东方绽放,带来新一天的喜悦。 江锦绣点着灯枯坐了一夜。 忐忑了一夜,期盼了一夜,焦虑了一夜,也失落了一夜。 沐浴梳妆打扮,精心地准备了一切,只等着凤鸾春恩车来接自己。 司寝嬷嬷特别的细致温和,除了传授那些令人羞红脸的侍寝常见事项,还告诉她,从下午就开始由专人侍候精心准备,是极其尊贵的待遇,象征着皇帝的重视。 她安慰自己,晋王是皇上的亲弟弟,可能因为高兴宿在晋王府里,所以才不得回来。 不是故意忘了自己。可为什么不能派人来告诉一声,免得这样苦巴巴地等着。 天亮时,江锦绣终于忍不住一夜的心酸委屈,打了几个呵欠后,伏在床上压着声音哭了起来。 晴儿在边上陪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安慰道: “小主,皇上临时宿在晋王府了,今日回来定会再补上的。别人都是直接抬了去,小主又是花草泡澡,精油擦身,专门梳妆,连衣服都特意熏了好闻的香味。皇上对小主这般有心,快别哭了。” 听着是这么个理,江锦绣知道皇上对她好,但依然哭了个痛快。 她也说不出来为了什么,就是觉得委屈,就是难过。 “小主,奴才去打听过了。皇上早上刚回宫来,这会儿正在上早朝。小主别难过了,伤着身子。”小罗子从外面进来,恭恭敬敬地说道。 “晴儿你快侍候我梳洗,小罗子你们先跑步和打太极,我一会儿过来读诗。再有几天姐姐就回来了。我们要做好了,不能让姐姐失望。”江锦绣捂着胸口,抽抽噎噎地说道。 自带西子气质的一哭就惹得身边的人心全都跟着疼起来。 根本不用刻意去学。 “好了好了,不哭了,”晴儿笑着说道,“小主,一夜没睡,不向皇后那边告个假,在家先睡睡吗?” 江锦绣摇摇头,红着眼睛说道:“昨夜没有侍寝,因为一宿没睡请假不去,会被人笑话的。而且我答应了皇后娘娘从今往后都不迟到的。” “也可以说身体不舒服嘛。”晴儿笑着说,她还不适应自家主子这么上进,“算了,既然小主决定要去,那我们去梳洗吧。今天也要美美的。” 要知道小主入职培训第一天下午,午睡干脆翘课不上。 这个时候,宫里几乎都没有听到消息,都以为今天还要正常去给皇后请安。 不一会儿,有小太监来通知,今日请安取消了。 得了单位的临时放假通知,江锦绣自然不再为难自己,火速洗洗躺下了。 经过晴儿的一番安慰,她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昨天惠妃娘娘侍寝,皇上不是也有事中途离开嘛。 皇上嘛,就是日理万机,忙得很。 如此想着,江锦绣很快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 今天照常五点开早会,确实让几乎所有的朝臣都大吃一惊。 昨晚的事情,几乎所有高层都参加了晋王的婚宴,所有的中层都在午门外听到了八卦,所以都知道昨晚发生的大事。 皇上先宣布了几项圣旨: 第一项,为表彰皇后的舍命护驾,封皇后谢可薇之父为护国公,授其镇守的十郡为其世袭封地。 第二项,为陈章含不畏权贵,任用右相之子陈章含为都察院正七品监察御史,负责监察弹劾官员。并封为钦差大臣即日启程去地方上开展地方官员贪污腐败监察工作。 第三项,为安稳社稷,抚恤民众,今年重灾之地免收赋税,免其劳役,鼓励垦殖荒地,恢复农业生产。 宣布完圣旨后,就进入朝议阶段。 几乎朝堂上的百官义愤填膺的以孟相为首成了主战派,严厉斥责了鞑靼使臣的谋逆行为,认为本朝本身跟鞑靼就是世仇,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就不该求和。 主张处死蒙齐巴克以儆效尤,由皇后父兄镇北侯发兵攻打鞑靼,为皇后报仇,也为之前的商旅人员被剥皮报仇雪恨。 孟相在先帝时就一直是强硬的主战派,所以此时并不突兀。 陈相在先帝时就是主和派,主张先解决国家内部问题,安抚民心,发展经济。对外交往关系以贸易、通婚、和亲等怀柔政策为主。 所以今日朝堂上各自立场依然如此。 加上李北辰的授意,陈相分析了昨日行刺事件中的蹊跷之处,提出这可能是鞑靼那边的计谋,就是为了破坏初步建立的合作关系,借刀杀人的同时挑起战争,又分析了此时开战的利弊之处。 只是今日朝堂上,陈相高谈阔论,却成了孤家寡人,势单力薄。 平日里属于他领导的党派成员,今日集体选择了保持沉默。 李北辰就借机抛出,如果准备长期打仗,该如何筹备军饷的问题。 出乎意料所有人的是,孟相竟然主动提出捐出自己累年的家业积蓄,二百万两白银支持军队征伐,以表继承先帝之志。 毫不避讳地坦诚,他已得知新户部尚书慕容池散布出来消息,明白自己在那份受贿名单上,皇上一定已经知晓。 故而主动坦白求减轻罪责。 孟相老泪纵横地坦诚这些年,确实糊涂收受了包括前户部尚书在内贿赂,拿了不少项目好处,罪该万死。 恳求皇上开恩,看在他两朝老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主动捐出来身家的份上,饶了他家人性命,保留所住宅子,不至于露宿街头。 他深感悔恨惭愧,本人甘愿受罚,听凭处置。 同时痛心疾首地忏悔自己的过错,强烈呼吁其他有贪腐行为的同僚都捐出来这些年的赃款,以寻求皇上宽恕。 “驱除胡虏,恢复华夏乃先帝的毕生宏愿,一生多次征战讨伐。臣犯如此大错,不敢求陛下原谅。只求陛下采臣狂瞽之言,上下同心,君臣交泰,收复北方失地,安稳北方边境,示我大明神威,则死日生年,甘从斧钺。” 意思是,只希望能采用他的建议,为了国家长治久安,进击鞑靼,他自己死不死的就无所谓了。 说完孟相连御赐的太师椅也不坐了,把乌纱帽也摘了下来,匍匐认罪。 在场的众朝臣们面面相觑,震惊不已,孟相如此这番主动投案之前丝毫没有通个气啊,这也太出乎意料之外。 昨天还以为慕容池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过是使诈放出来个假消息。 按道理说,不是确凿的证据甩到脸子上,是个人,都会能抵赖就抵赖,哪能上赶着主动上交赃款,认罪伏诛的? 皇上肯定有确凿的证据了,抓到孟相的把柄了。 难道传说中抄家抄出来的贪污行贿账本是真的了? 众人立马面临了著名的囚徒困境问题:坦白还是不坦白。 (本章完) 第197章 虚虚实实(2) 第197章虚虚实实(2) 如果自己坦白,那就面临着交出全部赃款的问题。 如果别人主动去坦白,顺便把自己交代了,那别人能得到皇帝的宽恕。自己不仅还是要交出赃款,更将面临加重处罚。 这是个艰难的抉择。 现场震惊的不只是在场的官员们,李北辰同样被搞得骑虎难下。 先帝在位时,孟相虽然一向言辞激烈,主张分明,但先帝多次夸赞他高屋建瓴,真知灼见,是不可多得的千古良相。 到了自己登基后,孟相突然守旧老成,基本不提有用的意见,遇到皇帝提的意见,多数直接批驳或者消极不执行。 李北辰心中暗恨,孟相啊孟相,你这是棋出险招,以退为进。 以慕容池放出来的假消息为依托,把先帝之名搬出来,主动认罪,说得有理有据,倒让朕杀不得你了。 毕竟外界看来,如此两朝忠良之臣,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只是一时失足多贪了点钱,如今还主动交出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而且既然主动当众声称“交出了全部身家”,主动认罪伏诛,作为劳苦功高之臣,做到如此自损颜面,就难以再派督察院去追查他到底贪了多少钱。 自古以来有这样的吗? 李北辰只感觉胸腔中有股气在窜,堵在里面出不来。搞得自己很被动。 而下面的群臣都在等着皇帝的反应,再做打算。 毕竟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圣意难以揣测,如果听说贪了这么多钱,非要查个底朝天,再砍了以儆效尤,也很有可能。 就是个赌! 李北辰从高高在上的宝座上缓步走下来,弯腰双手扶起了孟相,将孟相扶坐在太师椅上。 “孟相请起。孟相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孟相劳苦功高,众人所见。朕知道,孟相是讲大局,实心办事之人。过去一年若没有孟相筹谋,日子恐怕就更难了。” 李北辰停顿片刻,扫视全场,方才又说道:“至于收受贿赂之事,都是下面的人心思不正,投机取巧,见孟相顾全大局,敢做实事,才敢费心钻营,反而连累了丞相。刚刚孟相一番训导,振聋发聩,希望能对诸位有所警醒。朕近来常思及先帝,不敢懈怠,你们也当如是。” “臣有罪,臣惭愧啊。”孟相连忙摇头,佝偻着身子痛苦地说道。 吏部的周谦难以置信地偷偷打量着这诡异的场面。收受贿赂何时单方面成了下面人的问题了? 这不是给婊子立牌坊吗? “臣自第一次收受贿赂以来,整日心中自责,担惊受怕,寝食难安。只是深陷泥潭,难以自拔。 如今向皇上坦白,了了臣的一桩心病。臣细细想了数遍,实在后悔当初,可错已犯下,臣实在无颜再以此有罪之身理政,有负陛下之恩。 臣想请皇上革去左相之职,听候皇上发落。” 啥??? 总经理当着不想干了,想干掉自己的上级当ceo,结果不正当竞争手段失败后,就直接向上级提交辞职信? 说老子不干了! 如果朕就此答应,不就是心胸狭隘,不尊功臣,更不敬先帝了? 毕竟先帝在位期间,孟相享受高官厚禄,君恩似海,可谓风光无限。 李北辰闻言沉默片刻,继而说道:“古人云,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孟相统览大局时高瞻远瞩,于细微处时辨别毫厘。朕如何能离得孟相之辅佐?!你若就此辞官,岂不是置朕于不孝不仁不贤之地?” 孟相闻言一惊,立马起身离座,再次跪倒,流下两行泪水,边叩首边说道: “是臣有罪,是臣有罪,辜负了陛下。臣已老矣,近日思及历来功过,过之甚多。心灰意冷。还请皇上治罪。” 这是执意要引咎辞职了??!! 李北辰不知道孟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段位太高,看不清楚,倍感烦闷。 但表情管理上他经过了专业培训,喜怒不行于色,是帝王这个职业的必备技能。 李北辰朝太监徐方使了个眼色,徐方急忙跑过去,把孟相小心翼翼地搀起来。 “皇上!”吏部侍郎周谦突然上前禀报,“孟相虽然劳苦功高,位置再高,但还是我大明王朝的臣子。何况按照大明朝律令,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孟相收受贿赂金额如此巨大,按照大明朝律令当除职问斩,抄家亲属流放六千里。应提请督察院彻查到底!即便孟相有投案自首,但按照律令只能减刑,不能免刑。请皇上明鉴!” 周谦说这话时腰背挺直,颇有一番浩然正气之势。 “臣有罪,臣愿领罪。”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一直没有出声的右相陈相出列劝道: “孟相是忠臣,皇上是贤君。正好如孟相刚刚所说,上下一心,君臣交泰。既然陛下宽恕了你的罪责,苦心一片要留你,孟相你就不要辜负。朝中无人能超过孟相的文韬武略,何苦让陛下忧心?” 周谦瞬间怒道:“敢问陈相,这是什么样的忠臣?贪墨金额高达二百万两白银?是国库一年收入的十分之一?如此国家蛀虫如果称得上忠臣,置历代先贤于何地?置我大明律法于何地?” 李北辰:“.” 陈相:“.” 工部侍郎冯思勰出列:“周谦你这是罔顾圣意!皇上刚刚说了,古人云,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孟相在朝堂之上做出提请,置个人颜面于不顾,已实属难得。你又何苦揪着律法不放?” 周谦却微微抬起头来,目光炯炯有神:“那敢问冯大人,我大明王朝还有没有王法,还要不要王法?大明法典上千条,是做摆设的吗?如果今日不对孟相做出处置,来日只会有更大的贪官。毕竟只要主动交代,就可以免除死罪。这是坏我大明基业!” 一句一顿,振聋发聩。听得朝堂上的人个个胆颤心惊。自古在官场上,只有明哲保身和官官相卫,哪有这样得罪一片的。 若是平日,李北辰会很佩服周谦的刚正不阿和文人气节,可今日就是为了钱的事发愁啊。就是想兵不血刃地让大家把赃款先交出来一部分。贪腐问题等以后局势稳定了,国家缓过来了,再慢慢算。 何况前面自己已经把调子都定了,这人还唱反调。 李北辰皱着眉头问:“诸位爱卿?” “圣明无过于皇上。皇上宽宥于孟相,实乃仁德,为解国库空虚之难,也为解臣下深陷泥潭不能悔过之难。诸位同僚自当清正廉洁,无则加勉,有则改之。如果囿于律法,不懂变通,岂不是辜负了皇上一片爱才惜才、为国为民之心?”陈相说道。 周谦连连摇头:“皇上,此乃饮鸩止渴之举!只能解一时财库之困,却变相地鼓励了贪墨之风,为我大明王朝埋下了巨大的隐患啊!” 孟相一派的人终于有人鼓起勇气,出列正要辩驳,还未开口,便被皇上凌厉的眼神给震慑住,不敢开口。 李北辰宣布了最终的决定:“放肆!朕岂会鼓励贪墨之风!朕对贪墨问题深恶痛绝!好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周卿不必再言!国一日不可无孟相。孟相不可辞职。” 孟相叩地说道:“臣…遵旨。” 周谦一句痛心疾首的“陛下”方才出口,又生生地吞了下去。 李北辰环视四周,沉默良许,方才掷地有声地说道: “都察院左督御史周仕鹏听令,京内官员反腐督察以今日为界。 在今日之前的贪腐,无论款项大小,只要三日内足额交上,就算纾解了财政之困,筹备了军饷粮饷,统统既往不咎。” 如果把上班玩手机的都给开除了,公司里怕是没有几个骨干了。 辞退再招人,不过是换一批人上班玩手机。只要业绩没降,还不如老的这批用的顺手。 (_|||) “三日内不交上脏款,罪加一等!” “对赃款有所隐瞒,未足额上交者,一经举报查实,罪加一等!” “从今日起各级官员再行贿受贿者,罪加一等!从严处置!” 三个“罪加一等”振聋发聩,杀气腾腾。 打的就是信息差!心理战! 整个大殿瞬间寂静无声。 表情管理不善者,甚至汗如雨下,浑身颤栗。 李北辰再环视群臣一遍,说道:“今日就这样吧,散朝。慕容卿,你且留下,朕有事找你。” 群臣离开皇宫时,大臣们多故意多着周谦走,他昂起头来,一甩袖子,冷哼一声,这些人在他眼里都是些尸位素餐的垃圾。 清瘦挺拔的背影,成了一道风景。有人犹豫了片刻,追了上去,与他并肩而立,和他攀谈起来。 大臣们离开皇宫后,三三两两的躲到偏僻处或者跑到家里才敢窃窃私语。 “孟相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太突然了。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肯定就是那死人张成写了个什么账本,自己作死也就罢了,死了还要连累我们!” “还不是怕走张成的老路!杀头抄家一条龙。” “你是有好多脏钱要交吗?” “呸!你才有好多脏钱要交。” “你们听说昨晚的事了吗?好几条街的刺客刺杀太后和御医。把宫里的御医都杀光了。” “真的假的?!太可怕了。这帮人不要命嘛。敢刺杀太后!诛九族的罪。” “谁知道呢?!听说那些刺客都被枭首,脑袋挂在城门上,菜市街也有。等人认领呢。” “肯定是鞑子买凶杀人!一次行刺不成,就拿太后下手。” “也有说是有人谋反呢!” “慎言慎言!你小声点,想要被抄家灭族别拖上我。” “听说后宫有个妃子武力超群,连杀数名刺客,真是惊奇!就是那个昭才人。” “你打听到她的家世没?打听到了告诉我一声啊!” “还没呢。听说不是京城里的。你到底交不交出来啊?万一皇上秋后算账怎么办?” “哪里等到秋后,看这情形,不交现在就给你算账。” “要不去找找陈相吧。他是我老师。老师年龄大,总是有办法的。” “走走走,陈相也是我的老师。赶紧的!” (本章完) 第178章 虚虚实实(3) 早朝散会后,慕容池跟着李北辰走到外面的高台上。 今日有大风,衣衫猎猎作响。 举目远望,整个京城张灯结彩,满是鲜艳的色彩。 “慕容卿,你可知朕能此时站在这里,得益于一人。”李北辰脸上只有浅浅一抹笑意,却是发自内心,自带睥睨天下的王者气概。 “是不是陈宁?”慕容池问道。 李北辰斜睨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肯定?” 慕容池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因为,他虽然狂放不羁,但素有急智,真正有苏秦之才。臣是自叹不如的。” 慕容池心中激动,忙小心地说道: 陈宁虽然没有功名,但才思敏捷,想法独特,但不免天马行空,惹旁人猜疑。 慕容池脸上的惶恐之色,让李北辰下意识地与陈宁对比。 导致个别路段堵“车”,整个队伍多费了些时间通过。 慕容池听出了李北辰话里的严肃之意,但又想不出答案,连忙躬身道: 细细想来,两人倒是很好的互补。 正在想着陈宁,就听到太监徐方来报,说太后他们的车轿平安到了午门。 谁知都在江月白的预料之中。 坐在对面的陈宁则说了句“厉害”表示非常欣赏。陈宁跟璟妃一样,属于不爱夸人的类型。说厉害就等于你太厉害了。 慕容池见皇上神色似有不悦,面色不免显出惶恐之意。 又有锣鼓开道,敲得咚咚震天响。 心想慕容池为状元郎,文章肯定写得漂亮,看着性情不错,沉稳有余潇洒不足,昨日夜谈见解独到,就是有些循规蹈矩。 李北辰沉声问道:“慕容卿,你饱读史书。历史上,那些主战的文臣一般想达到什么目的?对他们自身有益处?” 主战与主和,不一定关乎自身利益,可能仅仅只是个人的政治主张,甚至关乎个人性情。 如果非要说文臣主导征伐,诸葛亮算是积极的例子,宋朝典型的文臣领兵,多的是失利的例子。 “陛下圣明~”慕容池忙不迭地恭维道。 还有一个美得像画的女人握着这把剑,目光冷冽得可以杀人。 李北辰听了神色漠然,显然这些他都已经想到。他只是想听点不一样的意见。 那些箭就射在了两边的木板上。 这意味着孟相早有反心,且在京城人财物情报网等多个方面已打下超乎寻常的基础。 这一路,是陈宁最难熬的时光。 浑身上下都写着“犯我者死”四个字。 但为了活命,也就只能这样了。 听说就是这么美的一个女人杀了几十个男人。 禁不住又补充了一句:“但他需要遇到一个像皇上这样包容信任他的人才行。否则也是匹野马,浪迹在山野之间。” 比如因为从晋王府的侍卫们围的面巾过于拉风新潮,吸引了大量百姓们在道路两旁围观,有些地段道路狭窄,挤得水泄不通。 “去午门。”李北辰眉眼里有了笑意。 他随意地对慕容池摆摆手:“慕容卿,你学问做得好,知识渊博。这几日帮朕查查资料,看看历史上对鞑靼胜仗都怎么个打法。这件事要马上去办,尽快办好!这个事交给别人办,朕不放心。徐方,你安排个轿子送慕容大人出宫。” 但这样的话,显然皇上不想听。 出门之前早早让六王爷准备了两块木板,固定在车里两侧,挡住两侧的软帘。如此一来,轿子的漏洞就被彻底堵住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就是为君之道。”李北辰淡淡地说道。。 场面格外喜气洋洋。 不说也罢! 李北辰接过徐方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给慕容卿也拿个帕子。你怎么看今日朝堂之事?左相突然投案可与朕让你散布的消息有关?” 百姓们看着直乐,指指点点,侍卫们自己也直乐,昂首挺胸。 慕容池这才答道:“臣不知。臣只是散朝后,跟礼部、工部侍郎二人说过。后面吏部尚书也来问过臣。臣皆是依言作答。只说恐怕陛下要效仿先帝对朝廷的贪腐问题进行整顿。” 查文献是自己的长项,自然要把准备工作做扎实了。 “陛下夙夜思虑天下大计,臣不过只懂得书中皮毛,万万不及。依臣浅薄之见,孟相许是精通军机战事,善于把握局势,所以才有此提议。毕竟皇后受伤昏迷不醒,确实由鞑靼所为。于公于私,只有反击鞑靼,才能稳住大局。” 实际上,他们这一个小轿厢里坐了四个人:太后、皇后、陈宁和江月白。江月白抱着皇后,太后做正中间位置,陈宁坐江月白的斜对面。 尤其是那些围着鲜艳衣料做成的面巾的年轻侍卫,个个身材健壮,面目英俊,看起来格外喜感。 如果三日里京城里的官员都自清自查,把贪污的款项交上来,那便有了不小的一笔钱,足够今年的战事开销。 “臣谢陛下恩典。陛下的吩咐,臣这就去准备。” 只是假若真是孟相,昨日上午得知消息,晚上就能布局周密地接连刺杀投毒。那就相当可怕,这人不得不除!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慕容池一惊。父亲曾经教育过他,为官之道的重要一点就是:下不犯上,疏不间亲。 恨不得缩成一个刺猬球。 孟相平日非常激烈强硬,自然主战; 今日路上说顺利,也没有那么顺利。 太后都禁不住夸江月白,是个做大事的,胆大心细。 透过指缝,他瞧见了一柄看起来就很厉害的剑,剑鞘闪着如皓月般的光芒。 皇上摆摆手,就让他退下,自己坐上步辇向午门方向去。 另外,到了一个周围有高树的地方。有人从树上,对着轿子两侧窗口处分别射了四五箭。 但不管是不是,孟相今日都剑走偏锋,全凭一个赌,而他赌赢了。 “问什么答什么。”李北辰见他犹豫不决,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 他抱着腿蜷缩在一起。生怕无意地碰到任何一位女眷。都是他惹不起的主子。 论尊卑,孟相为尊,论亲疏,自己不过是入职新人。 但架不住六王爷对陈宁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愣是以亲儿子的过人魅力,说服了太后。 看起来极其猥琐。 如是能在一人身上,能同时兼顾才华、潇洒、沉稳、爱国、忠君就好了。 自然要当国宝一样保护起来。 六王爷从昨晚已经看出来了陈宁虽然初入职场,但很有见地谋略,成功辅助皇上化解了一场大危机。 侍卫们疲于当交警维护交通秩序,没来得及反应,又让那射箭的反贼逃跑了。 按照宫规,后宫嫔妃绝不可跟外臣挤在一起的。 毫不保留他心底的敬佩之意。 李北辰若有所思,心想这里面恐怕多少有点关系。毕竟这几个人都是孟相点的进士,由孟相一手提拔上来,同气连枝,孟相第一时间知道,也不足为奇。 陈相平日温和圆滑,自然主和。 太要命了。 而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太后娘娘竟然语气那样温柔慈爱地问她: “你累不累。哀家给你擦擦汗。” 太要命了。 第199章 虚虚实实(4) 李北辰远远地望见朝自己驶来的轿辇队伍,心中长长地舒了口气。 早朝时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太不容易了。 他的眼里有0.1级水平的湿润。 只是随着靠近,怎么最先从轿辇里滚下来的是陈宁? 连滚带爬地朝自己参拜,颇为猥琐。 只因陈宁蜷缩得身子久了,腿脚麻木,使唤不灵。 李北辰的脸立马变绿。这不合规矩。 虽然他知道这样做的出发点是为了保护陈宁。也知道陈宁断不会做出什么越矩的事。 陈宁虽然重要,但没有重要到破坏祖宗规矩,污损太后和他后宫嫔妃名节的程度。 名节对于大明王朝的女人而言,跟性命一般重要。 陈宁是个狂放的人,也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他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 他伏在地上不敢放肆,过一会儿,见到一只绣着精美云纹的靴子落在他的眼前。 “微臣参见皇上。”语气难得的谦卑恭敬。 李北辰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却没有预料的那般冰冷无情,相反和煦如春风:“陈卿请起。一路风波,有劳陈卿,辛苦了。” 他的目光落在轿厢的木门上。心里暗自祈祷,你们千万不要发出声音,更不要出来。 只要不出来,抓个现场,旁人就奈何不得。 “谢陛下恩典。微臣不敢。” 陈宁微微抬起头来,目光滑过靴子到明黄色龙袍,玉佩,玉带,心下惶然。 不敢继续往上看。 前面一路过于平稳,本以为全班人马顺利回宫就万事大吉。说不定还会迎来皇上的一番礼遇。 但他此时有不太好的预感。 他知道自己哪里犯了帝王的忌讳,却毫无办法巧舌如簧地去辩驳什么。只能寄希望于皇帝能怜悯他一颗赤诚报国之心,还有轿厢内三名女眷的慈悲。 “陈卿怎么还不起身?可有事启奏?”李北辰面无表情地说道,声音和悦。 心想,你最好这个时候没有什么要当众启奏的。 “皇上恕罪,臣的腿麻了,实在动不了。失了礼仪,就罚臣多跪一会儿吧。”陈宁面露难色。 这双腿太不争气了,在床上十分给力,但这个关键时候却掉链子。 李北辰听到最后一句话,心中气消了一半,温声说道:“既然腿麻了,那就等腿不麻的时候再起来。陈卿不着急,慢慢来。徐方,你在这边照看着,别让陈大人摔着了。” 说着对已经跳下车,躬身伺候在一旁的徐福海使了个眼色。 徐福海立马会意地指挥轿辇往里行进。 陈宁跪在那里,揉了揉麻木的大腿,松了口气。 罚跪是应该的。 多跪会都是应该的。 赏罚分明是陈宁最在乎的职场规则。 心里对车上那个画一样的女子愈发的佩服。 如此机智,真如太后所说,是做大事的人。 于是,就在主干道边上,陈宁愁眉苦脸地望着日头,跪在那里,唉声叹气地揉着腿,一会儿揉着,一会儿掐着。 就好似,半身不遂了,在那认真做康复训练一般。 职场如剧场,演个尸体都得有那么几分演技。 何况是个谋士。 …… ※※※※※※ 一排轿辇有序地驶入宫内,除了近侍的人,都不知道里面坐着谁。 车轱辘压在平整的石板路上,发出很有韵律的节奏。 这个时候,节奏才是真正欢快的。 终于回来了。 轿辇行驶到慈宁宫门前,李北辰恭迎在一旁。 太后从容不迫地从轿辇上下来,威仪如常,眼角尽是欢喜之色。 “儿臣参见母后,给母后大人请安。”李北辰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丝的哽咽。 太后抬抬手,“皇上请起。哀家乏了,明日再叙。昭才人就让她住回自己的桃蕊宫,皇上你晚上多陪陪她,她受了惊吓。你们都退下吧。” “母后保重身体,儿子晚点再来看望母后。”李北辰恭敬地说道。 他知道这是太后给他台阶下。免得按照规矩,他得跟着进到慈宁宫,坐上半晌,陪太后话家常,听太后训导。 车队接着又去送皇后。轿辇停在坤宁宫门前。 “坤宁宫到了。” 很像三人拼了一辆车。 坤宁宫里的宫女太监早就全体站在门口迎接,呼啦啦地跪下一片。 江月白在车里抱着皇后,不知如何把皇后妥善地抱出去,只好轻呼道:“快来人帮忙扶皇后娘娘下来~” 坤宁宫的总管太监赵公公连忙上前,被李北辰拦住了,“朕来。” 话音刚落,赵公公和徐公公两个人目光相对,默契地行动起来,两人一人站在车辆的一侧,同时拉住车门。 李北辰往里一看,撞上江月白的眸子。 四目只是刹那间的交汇,却默契地胜过了千言万语。 “皇上,”江月白无奈地说道,“臣妾抱不动皇后。” 李北辰低头看了一眼躺在江月白怀里的皇后,略有诧异,温声说道:“无妨。” 他亲力亲为,钻入车中,以公主抱的姿势,将皇后抱下车,缓步向坤宁宫内走去。 穿过长廊、穿过花园、穿过小厅. 最后,步入皇后的寝殿,李北辰将她稳稳地放在床上。 李北辰仔细地打量着皇后的脸颊。 江月白的药果然是神奇的灵药。 在短短的几个时辰里,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褐色的血痂已经完全按脱落,只剩下淡粉色的疤痕,唯有微微的错位,差了几毫,看起来似乎有些别扭。不知道后面有没有办法恢复原样。 这差的几毫米,想必是昨天那鬼鬼祟祟的宫女冲撞的。 此刻,李北辰有些后悔当时直接处死了那名宫女,如若留下,还可以审讯,说不定能挖出更多的东西。 宫女玉兰打来清水,准备侍候皇后洗脸,却被李北辰接过了毛巾。 “朕来吧。” 说完他坐在宫女准备好的椅子上,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为皇后擦洗着脸庞,动作缓慢而一丝不苟,像对着一尊精美易碎的瓷器。 他温柔地拭去她额头上的泥垢,细细地擦拭着她的耳朵和颈项,动作十分轻柔,唯恐撕扯到伤口。这是他为何不放心的原因。 他受过很多次伤,知道伤口愈合初期最为脆弱,不能撕扯,不能进水,如果痒,更不能抓。 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宁静而明亮。来自花园的清风悄无声息地吹入房间。 整个房间弥漫着温馨的氛围,一副帝后亲密无间的画面。 服侍在一旁的宫女激动得眼含泪花。这是他们娘娘曾经最渴望得到的一切。 此时却偏偏昏迷不醒,对皇上的温柔周到浑然不觉。只盼着娘娘快快醒来,能够与皇上相伴相随,早日诞下龙子。 李北辰做完这一切,盯着皇后依然发青的脸色,心底发寒。 “皇后,你要坚持住,你要快点醒来。” 他虚虚地抚过皇后的伤口,丈量着伤口的长度。 皇后的这刀,对应的位置,就是他的胸口。 心中怒意迸发,神情忽而变得极为愠怒。 谋逆者死! 顿了顿,神情才又恢复了平静。 帝王想到的是自身安危,国家社稷,看在宫女们眼里,那是皇上对娘娘情深似海。 第200章 独处(1) 李北辰突然想起沈石溪提到她曾经送给过江月白一颗解百毒的药丸。 一样是紫色。 跟宫里曾经传说的可以解百毒的百灵丹听起来很像。 让人心动。 昨天晚上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李北辰对身边垂头站立着的宫女玉兰道,“你去把昭才人喊到偏厅,朕有话要问她。你们好生伺候皇后,不可出任何差池。” 宫女们跪倒一片,诚惶诚恐地应下。 不多久,江月白就在偏厅见到了李北辰。 “臣妾向皇上请安。” 按照规矩,她站在离李北辰有些距离的地方,屈膝行了个礼。 “你到朕身边来。朕有话要问你。” 待江月白走到跟前,李北辰拉住她的手,温声问道:“听说晋王妃曾经送给你过一颗紫色丹药,可解百毒?” 江月白唇红齿白,眉如远山,此时穿着在晋王府里换上的一身粉紫色衣裙,娇艳照人,惹人动心。 她垂着眸子点点头:“确实如此。晋王妃说那药丸珍贵,所以臣妾没有带在身上。一直存放在臣妾的寝殿里。此时应该还在原来的地方。” 李北辰含笑听着,十分欣赏江月白的从容大方,这让他对月白的言语深信不疑。 “你可愿意拿出来救治皇后?”李北辰试探道。 江月白迟疑片刻,方才答道:“臣妾不愿意。” 领导让你让出福利待遇,千万不要答应得太快。不然以后第一个削减福利的,就是这些容易拿捏的软柿子。 李北辰对江月白的迟疑有些讶异,本以为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竟然直说不愿意。 “你说不愿意,就不怕朕怪罪?要救的可是皇后。” “皇上如果下旨让臣妾必须拿出来,臣妾就拿出来。如果是问臣妾的意见,臣妾就只能如实相告。臣妾只是不想一片好心,惹祸上身。” “惹祸上身?” 江月白的西子体质上体,刻意用最好看的角度楚楚可怜地抬眼看向皇上,十分无奈而娇柔地说道: “这药是他人赠给晋王妃的。晋王妃肯定一片好心,但送的人呢,有没有恶意就不好说了。 再说是药三分毒,能不能治皇后的病根本说不清楚,臣妾从来只听说治病一定要对症下药,能解百毒的药真的有吗?万一到时候没治好,相反起了坏处,不就都是臣妾的错了?臣妾有几条小命都不够赔的。” 若是有人贸然给他送来一颗来路不明的药丸,他也会抱有怀疑,不敢轻易服用。 所以江月白的担心不无道理。 只是江月白的这个调调怎么这么上头。她那挑着眸子看朕的样子怎么这么撩人。 他不自觉地换了称呼,“爱妃说不愿意,原来是这样想的,说的不无道理。不如先拿出来给太医院研究研究,先看一看。免得到时候直接怪到你头上,冤枉你。” 徐福海:昭才人,厉害啊,三言两语就把这药丸的厉害关系撇得一干二净。问,那就是太医院没有研究明白,瞎用药。 江月白认真地点点头:“皇上是臣妾的依靠。臣妾愚钝,需要皇上的保护。” 李北辰:可恶,朕好爱听这个。 徐福海:可怕,这是什么虎狼之辞,皇上他中招了。 “你才不愚钝。你聪明精灵的很。既然要了你的百灵丹,你去朕的藏宝库里看看,想要什么宝贝,朕赏你。” “谢皇上!”江月白立刻眉开眼笑,高高兴兴地行了个礼,“就知道皇上这样英明神武。” 江月白心想,这宫里最好的宝贝,不就是你的心嘛。得到你的心,就能小命长存,升职加薪不再话下。先去把宝贝挑上,到时候找不到百灵丹,到时候你还好意思要回去不成? 每个人都有死穴,帝王哪怕是个弱智大昏君,最喜欢听别人夸自己英明神武。 李北辰:我家月白好容易知足啊。还夸朕英明神武。朕好开心。 徐福海:昭才人,你是老奴的偶像。这才几句话,又赚了一个亿!求你带带我~~ 这时候,徐福海还不知道江月白空手套白狼,玩的是期货,不然,一定眼珠子都掉到地上。 “那朕现在就陪你去桃蕊宫取吧。”李北辰起身愉快地说道。 找个借口,送你回家。 江月白心叹糟糕,本想打个时间差,先把赏赐的宝贝拿到手的,现在拿不出来百灵丹,怕是要泡汤了。 不过面上依然镇定自若。 她也没办法,当时吃,是怕太后给她喂毒药;如今不敢说真话,是怕自己被炖了做成解药。 小人物,不过是为了保命而已。 出了坤宁宫,李北辰没有坐步辇回去。而是跟着江月白一起挤在轿辇里。 与皇帝同坐步辇那是皇后才有的最高规格待遇。 跟太后同步辇的性质完全不同。 对于目前的江月白来说,越级太多,容易遭来祸患。不仅后宫,前朝可能都会弹劾。 李北辰躲在四周密闭,连帘子都用木头堵住的轿辇里,把江月白抱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身上。 这用固定的木头挡住帘子,而不是封死窗户,是个好主意。 完美地避免了被偷拍,还能保留空气的畅通。 昏暗的光线,密闭的空间,隐隐约约外面的声音,滚滚的车轮声,还有摇晃的感觉 江月白一会落在他这里,一会儿落在他那里。 实在太刺激太新鲜了。 连向来以正人君子自居的皇上都hold不住了,让江月白面向自己。 他低下头,捧着江月白的脸,忘情地吻了下去。 她的唇齿之间有股香甜的味道,令人沉醉。 那是早晨出发前,李北弘给江月白喝的自酿葡萄果汁,带点酒精度的那种。 好几次了,月白的吻还是那样青涩,矜持,茫然无措,不会主动回应,只是被动地接受。 李北辰不会想到这是江月白内心底还尚存的一丝抗拒,只以为这是她独有的娇羞动人之处。 毕竟,这是他的初吻。 他也不知道女子忘情接吻时该是什么样子。 反正,他是沉迷于此,欲罢不能,身体与灵魂仿佛都找到了引起共鸣的那个人。 车厢里柔情无限,缠绵悱恻。 身体恰到好处的碰触,让李北辰觉得,该要奖励这修路的人,颠簸得不轻不重刚刚好。 心想,以后下雨天,就亲自坐轿辇去桃蕊宫接江月白过来勤政殿。 徐福海几次想提醒,昨晚本该轮到江锦绣侍寝,下午就吩咐准备着了,却放了人家鸽子。是不是要避免两姐妹相见的修罗场。 听到车厢里若有若无的气息。 机智地直接让赶马的车夫专往人少的偏僻地方走。 只是这样一来,偏僻的地方路不好,颠簸得更厉害了。 (本章完) 第201章 独处(2) “皇上,这好像不是回桃蕊宫的路。” 经受颠簸的江月白在好不容易能自由呼吸的瞬间警惕地说道。 其实对皇帝很无语。一大清早不上班,跑出来玩车震,这是一把手能干的事吗? 堆成山的文件看了吗?批示了?研究市场了吗?听下属单独汇报工作了吗?去视察分公司了吗? 工作时间谈恋爱,一把手带头摸鱼,这样的公司怎么做大做强?! 见皇上愣神的瞬间,江月白把身体拉得更开了一些。 李北辰今日实在上头险些控制不住了。情绪里夹杂了太多的东西,里面除了对江月白的喜爱,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压力的释放 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好像确实不对劲,这也太颠簸了。主干道的路应该没有这么颠簸的。有两下蹦跶得差点给弄折了。 他把江月白从身上放下来,理了理衣服。 “停!” 轿辇很快停了下来。 “到哪里了?”李北辰看了看身旁正看向别处的江月白一眼,她此时正在用手指似乎在车壁上写着什么。 车厢里光纤依然偏暗,看得不分清,只勾勒出江月白得轮廓,愈发增加了江月白的娇羞之意。 “回皇上,马上就到桃蕊宫了。”徐福海立马恭顺地回答道,示意马车夫掉头转个向。他们此时在御花园,离桃蕊宫不远。就是怕皇上突然问起来,不好交代给换了旅游路线。 李北辰抬手轻轻地把江月白的脸转过来。 低声问道:“今晚朕就留在桃蕊宫可好?” 这话听得车外的徐福海心中一惊,皇上晚上住哪什么时候还要问嫔妃意见了?妃子们不得争破脑袋抢着得点雨露天恩吗? “皇上这是问臣妾的么?” 徐福海:这也敢问?!昭才人恃宠而骄啊。 李北辰凑到江月白眼前,鼻子对着鼻子,眼睛对着眼睛,然后突然亲了一下,“那月月同不同意?” 徐福海:你这晚上住在昭才人那儿,昨天已经预约了妹妹江锦绣怎么办? 江月白:妈呀。这是送命题啊。我要是答不愿意,怕不是要直接拖出去砍了吧。 江月白想了想说道:“皇上要不改天吧。臣妾今天有点不舒服。” 反正已经抢不到生大皇子了,就不那么着急怀孕了。 位份这么低,生了也养不了,得交给高位妃嫔养。 还是得先把位份升上去再说吧。 徐福海:嗯?皇上竟然也有被拒的一天? 李北辰愣住了。 朕这么想要你,恨不得现在就要你,你竟然敢拒了朕,还找了个这么烂的借口。这…… 朕竟然被拒了? 爱妃这一定是在欲擒故纵! “爱妃身体哪里不舒服,朕就陪着你找个太医看看。”李北辰顺势说道。 江月白心想今天是躲不过去了么? 只好直说了:“太医现在这么少,还是不要麻烦太医了。臣妾昨晚没有睡好,今晚只想一个人好好睡一觉。” 李北辰脱口而出:“两个人就不能好好睡觉了吗?” 刚说完,自觉失言,这哪是一个明君该说的话。 可一想到昨晚上江月白忙了一晚上做的事情,那小奶猫一样娇软的声音,蓄积的那团子火又腾腾地烧起来。 李北辰这个时候自觉看出来了端倪。江月白一定是不想在桃蕊宫第一次。因为隔壁毕竟住着江锦绣。这样可能会让姐妹们都很尴尬。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北辰想起来昨晚本来该轮到江锦绣侍寝了,下午就让人准备,结果,自己竟然没回。 那就来养心殿好了。 李北辰于是拍拍她的手,颇为自信地说道:“朕知道了,你晚上来养心殿吧。徐福海,你下午安排一下。” 徐秘书,快把办公室给我好好收拾收拾。 江月白呆住了。皇上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不愿意居家办公,所以去他办公室加班。 不等她再说什么,徐福海在车厢外禀报,桃蕊宫站到了。 马车停在了桃蕊宫门口处。 下车时,自然是皇上先下。 徐福海发现皇上龙袍中下位置竟然沾染了点点散乱的鲜红血迹,连忙心领神会地说道:“皇上您等着老奴去取身干净衣服给您换上。” 徐公公没有往月信那方面想,以为皇上刚刚在车里临幸了江月白。 如果知道是月信,一定会劝说皇上马上避开离开桃蕊宫。因为那东西,污秽不洁,会给人带来厄运,作为帝王不仅不能直视,还必须要远离。 李北辰低头看了下衣服上的血迹,瞬间明白了。 他退回车里,吩咐道,“大福,你把车停到主殿门口,再去昭才人房间取件毯子来。她在车上睡着了。” 徐福海让司机开进了桃蕊宫里面。这下他更加确信了自己对于临幸的猜测。 江月白在边上莫名其妙地望着皇上,不明原因。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这皇上比自己还能空口说白话。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李北辰没有解释。 两个人还没有发生什么。沾有血迹,只能有一个原因。 怪不得她刚刚说自己不舒服,看来不是找的借口拒绝朕。 “皇上驾到!”徐福海笑意吟吟地大声唱着。 进屋跟着素素进屋取来了件毯子,出门呈交给皇上。 素素满脸笑意,跪在地上,激动地等着小主下车。 盼着小主回来已经很久了! 而且小主昨天的英勇事迹此时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众人都说,小主怕不是又要晋升了。 “你来月信了。朕抱你进去。” 车厢里,李北辰在江月白耳边低声逗趣道。 江月白瞬间满脸酡红,那意味着衣服都弄脏了。 李北辰嘴角上扬,笑意深深。他爱死月白如此娇羞可爱的样子了。 他在车厢里顺手把毯子盖在江月白身上,把她抱进了殿里。 从马车到寝殿里的整个过程中,用毯子完美地挡住了皇上身上血迹。而江月白则闭上眼睛藏在皇上怀里装睡。 李北辰心中感叹,又要等好几天!月月,你让朕等得好苦啊。 江锦绣熬了个通宵,早晨刚睡,此时睡得正香,听到晴儿急切的呼唤声,她挣扎了半天都醒不过来。 “小主,小主,皇上来桃蕊宫了。小主的姐姐也一起回来了!你快起来去给主殿给皇上请安。跟你说怪不得皇上昨晚没来,昨天外面出了大事。皇上太后皇后他们都遇到刺客。” 江锦绣这才猛地警醒,紧张地问道:“啊?你说什么?!刺杀?!那我姐姐她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你不该问问皇上皇后太后吗?”晴儿无语地问道。 “我自然最关心我姐姐!快告诉我,我姐姐怎么样了。快,快扶我起来。”江锦绣慌忙从床上爬起来,头发乱糟糟的。 “小主姐姐好像受了伤,刚刚是皇上把她抱进殿里去的。”晴儿想了想说道。 不然能怎么解释?! 而且听说昨天晚上刺客特别多,人头今天挂得到处都是。 小主姐姐可能也受伤了。 “对了,我跟你说,听说皇后娘娘为了给皇上挡刀。脸上都破相了,还中了剧毒,至今都昏迷不醒。” “那我们一会儿要去看看皇后娘娘!” 江锦绣忧心忡忡地问道,“什么人这么坏啊?那些反贼都抓住了吗?” 皇后多好的人啊! 她想起那天大雨滂沱,她淋成了落汤鸡,皇后给她喝热姜汤水,还送了她一件超级美的衣服。 听说皇后的境遇,她的心里好难过。 第202章 杜蕾斯(1) “听说刺客们都砍头了。但是背后主使的人没有抓到。不过好像听说是鞑子那边干的。”晴儿一边帮江锦绣梳妆打扮,一边给小主聊八卦最前沿。 他们的消息都是从小罗子那边听说的。 小罗子如今简直是春风得意,身兼多职。 在桃蕊宫里担任武术教练和保安,在桃蕊宫外人脉广泛,是桃蕊宫的外派记者,专门负责传达外面的各种小道消息。堪称走在八卦最前沿。 其实他们不知道,那是因为小罗子是徐公公的干儿子,哪些消息传进桃蕊宫都是徐公公的安排。 “这样的啊。你说他们刺杀了皇后,会不会很快要打仗了?”江锦绣随口问道。 “这我们都不知道了。小罗子没说,”晴儿想了想说道,“不过打仗肯定也打不到京城来吧。” 见晴儿又把发髻往复杂了的方向盘,“好了没?快点快点。简单搞下就好了。我是去见姐姐,不用搞得那么隆重。” “小主,皇上也在主殿。奴婢刚刚亲眼看到的。说不定晚上皇上会召小主来侍寝。”刚刚晴儿因为也在院子里,所以徐福海进院子大门的时候,她就已经行礼接驾过了。 “这样不好吧。说不定这次姐姐护驾有功,皇上怜香惜玉今晚陪姐姐。我怎么能去劫姐姐的宠?”江锦绣嘟着嘴说道。 “没有什么不好吧。小主姐姐刚回桃蕊宫,又生病了。按照规矩,小主作为妹妹应该过去看望,再给皇上请个安。这样才不显得跟姐姐有嫌隙啊。再说了,按照道理,今晚也本来轮到你侍寝了,过去露个脸,也没什么不合适的。”晴儿劝道。 晴儿不是故意挑拨离间她们的姐妹关系。 而是看到主子苦巴巴地点着灯守了一夜,早上崩溃到大哭的样子,舍不得自家主子受委屈,想鼓励她争取争取。 江锦绣觉得晴儿把事情想复杂了,她不过是想快点见到姐姐,看看姐姐怎么样了,有没有大碍。怎么搞得这么复杂。 立马按住晴儿的手说道:“好了,好了。就这样就可以了。又不难看。” 江锦绣简单地在镜子里照了一眼,就把镜子扑放在桌面上,意思是好看不好看,都不照了,就这样了。 “你不再考虑一下?”晴儿禁不住说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啥?听不懂。我走了。你收下梳妆台。”江锦绣又简单地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裳,没有大毛病就行了。 其实她这般随意是有道理的。 因为她身上的衣服名贵,耳朵上的耳环名贵,手上的镯子名贵。 人长得那种天然的精致漂亮。简简单单的反而有种特别的清纯美。 美女的随意不叫随意,叫率性而为。 江锦绣一路小跑着去了姐姐的殿里。这些日子,天天在小罗子的带领下,跑步打太极,身体素质提高了不少。跑起来也不气喘吁吁了。 浅粉色的衣裙,衣带飘飘,像一个花间精灵向徐公公飞过来。 把徐公公给看呆了。 这江氏两姐妹不得了。 “江答应,您慢点。别摔着了。”徐公公还差点喊江常在了,才想起来进宫后,姐姐一路飙升,封号都有了,妹妹还在答应的位置上原地踏步。 “徐公公好,请问我姐姐她怎么样了?皇上在里面吗?我能进去吗?”江锦绣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徐福海这下子有点理解为何姐姐一路飙升了,纯粹凭实力。哪怕没有这些英雄事迹,救这么多次人,姐姐一样升得比妹妹快。 不过为何每次见到她,都是这副睡美人的模样,像从床上刚爬起来。莫不是刚刚才起床吧? “小主.”徐福海他指了指江锦绣的头发。发髻没盘好,有一大缕掉出来,垂在一旁。 江锦绣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干脆把头发全拆了,简单地拨弄两下,披散着。 “不好意思。刚起床。” 徐福海:“.” 这是能说的吗?虽然我明白,你昨晚是肯定等皇上召唤等了一夜。宫里的妃嫔都这样。可能就你姐姐不一样。她会主动去找皇上让皇上一夜不睡,或者不搭理皇上自己睡大觉。 “我姐姐她到底怎么样了。受伤严重吗?要不要紧?我想进去看看姐姐!”江锦绣焦急地问道。 这还是真姐妹情深。 徐福海笑着说道:“托皇上的福,昭才人并无大碍,脸上受了点伤,应该几日会好。现在皇上在里面。小主如果只是想请安,就在外面请安吧。” “脸上受了伤?这怎么叫并无大碍?”江锦绣着急地说,“姐姐最爱漂亮了。要是伤在脸上,她肯定特别伤心。” 徐福海默默地把这条重要情报记下。 “已经她已经用了太后娘娘的玉容膏,几天就可以消散。小主您就放心吧。” 徐福海心想,我们说话声音也不小,妹妹听起来又这么着急,怎么没叫妹妹江锦绣进去。 心里琢磨了下,笑眯眯地说道:“小主,您要不先按照规矩请个安。先坐在厅里喝杯热茶,再等一等。” 江锦绣嘟着嘴,一脸的焦急。心里只担心姐姐脸上的伤痕,没有多想。 晴儿倒是明白了这里面的意思。以为昭才人这会儿在侍候皇上。 可是这是大白天啊。午时都没没有到。 白日宣淫啊. 她觉得还是拉小主回去睡觉避嫌比较好。 “小主,奴婢让小厨房煮了红豆羹,你要不要回屋喝点?” “不饿。” “小主,这里这么晒,我们那边树荫的地方看看鱼吧?” “不想看。” 这可怎么办?见徐福海对自己点了点头,晴儿知道自己的方向对了。 她绞尽脑汁地琢磨,终于给想出来了一条:“小主,我们去小厨房,问问大师傅,煲什么汤有利于恢复皮肤上的伤口吧?” 江锦绣听了眼睛一亮,猛地点点头:“好,我们这就去给姐姐煲汤!” 拉着晴儿便向风儿一样往小厨房跑。 心想,有个小厨房就是好啊。 而屋里面,李北辰把江月白抱进屋里后。 等江月白换衣服时,李北辰随意地往床上一躺。 这一躺不要紧,躺出了新发现。 四盒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放在枕头边上。 带中文原装进口标识的英文版杜蕾斯。 素素虽然每天帮忙收拾屋子,但她从不乱动乱看。 东西原来放在哪里,现在就还是在那里。 这是个好习惯,可有时也不好。 比如现在。 第203章 杜蕾斯(2) 当江月白换好衣服走到床边时。 李北辰正专心致志地研究着杜蕾斯。 他不仅拆了包装,还撕开了一只,拿在手里打量着。 江月白过来时,他正举起来,对着光看。 淡黄色的橡胶套子,似乎薄如蝉翼,还有那突出来的囊袋。 辣眼睛。 不,闪瞎了眼睛。 江月白也是第一次见这东西,但不妨碍她前世活了三十年知道这玩意。 瞬间脸颊红得滴血。这可怎么办。 之前想过的各种腹稿,当真面对可以肆意决定自己生死的人面前,觉得各种不成熟。因为保不齐,就在哪个地方惹皇上生气了。 江月白咽了咽口水,不敢主动说话。 “月月,快坐到朕身边,告诉朕这是什么东西?从哪里来的。” 李北辰放下手中之物,疑惑地搓了搓,感觉颇为滑腻,似乎有什么像油一样的东西附着在上面。愈发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这个.”月月犹豫着,她知道答案,不敢说。 皇上要是知道自己不想太早怀孕生子,会不会雷霆震怒? “怎么了?快坐到朕身边来。”李北辰疑惑地问道,“你的脸怎么这样红?哪里不舒服吗?徐福海,宣太医!” 徐福海听到皇上的召唤,立马在门外以不大不小的声音回复到:“诺!” “不皇上不要为臣妾宣太医。臣妾来告诉你为什么。” 江月白小心翼翼地坐到李北辰身边,脑子飞速地运转着,推算着。 “那好。徐福海,太医不用宣了!” 徐福海已经走出去了几步,但他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很懂得审时度势,适当地为皇上的命令留几分钟的缓冲时间。朝令夕改,甚至他刚抬脚就改变的情况都有。 “诺!”徐福海故意抬高了声音。 江月白绞着手里的手绢,望着皇上还在摆弄着的套子,内心纠结。 “爱妃快说。这是做什么用的?看起来挺有意思的。”李北辰突然发现了周围卷边的秘密。他小心翼翼在边缘抠啊抠,想要抠开看一看。 这么薄,会不会抠破啊。 江月白也凑过去看。 她记得系统说这是超超薄的。好奇这玩意能薄到什么程度。 顺手拿起盒子和说明书,想看看上面有没有皇上能认识的中文字。 简体和繁体有区别。 但皇帝这种智商的,猜也许都能猜的到吧?毕竟她知道原来的大学同学,去盲考日语一级都能过关。 文字这种东西,但凡有点像,而且有点上下文,就跟做英语阅读理解一样,单词不认识没关系,根据词根词缀,还有上下文,只要不是太菜,都能连蒙带猜,明白个大概意思的。 完蛋了。 进口标识上,满是简体中文字。 江月白打定主意了,就装什么都不知道。反正自己是真的白纸一张。 “臣妾也是第一次见。臣妾父亲在臣妾进宫时,送给了臣妾一些东西,说是可能会有用。这个就是其中一种。”江月白说话的语速很慢,因为要现编。 “哦,这个样子的。那你的父亲很喜欢给你买些新鲜玩意儿。听说太后掉了的那颗稀有的西域宝石,就是从你父亲送你的项链上取下来的。”李北辰信了江月白的话,放下手中的套子,凑过来抱着江月白,打量着江月白手里的包装盒。 “看来你的父亲很疼爱你,把你视作掌上明珠啊。” 江月白被皇上这么一抱,盯着手中的盒子,心头狂跳,努力保持镇定地说: “是的呢。臣妾的爹爹她是个很与众不同的人,思想极为开明,完全不像旁人那样重男轻女,轻视女子。不仅让臣妾姐妹三人读书识字,还教臣妾练剑习武。经常与我们姐妹三人吟诗作对,喝酒赏菊。大概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了。” 想起这辈子的父亲,江月白一腔深情。 这一世的父亲,岂止是父爱如山,简直是父爱如海,如空气,水分,阳光,雨露般无处不在,从小滋养着她,守护着,治愈了前一世父亲重男轻女只会辱骂暴打她带来的心灵创伤。 话语里满是幸福、神情和感恩。 “朕很羡慕你有这样的父亲。”李北辰蹭着她的头发,闻着发间的清香,亲吻着她的颈项,“爱妃好有福气。” 在李北辰的心目中,父皇既是他的偶像,也是他伤痛的来源。父皇一生最爱的儿子就是太子,倾注了最多的时间和心血,不仅从小几乎每日都会去看望,骑马射箭读书都会亲自督促辅导。 有父皇陪伴教导是他小时候最羡慕的。 其他的儿子于父皇而言,似乎就是额外的副产物。有时间就问下,陪下,没时间就扔在一旁不管不问。遇见时,但凡有一点做得不好,就会严厉斥责,有时还会体罚,甚至还会甩手而去。 哪怕儿子不明原因地夭折了,只要不是明面上不是太过,或者是宠妃的孩子,父皇基本睁只眼闭只眼,不会追究。 他从小到大,都是在担惊受怕和唯恐辜负父皇期待中长大。 江月白说的这些家庭的温馨舒适,他根本没有体会过。 他发自内心地羡慕江月白。 察觉到领导突然的失落,江月白体贴地说道:“皇上您是九五至尊,出生于皇家,如今坐拥整个天下。福气其实普通人能比的。臣妾只是凡夫俗子,投胎到普通人家,得到父母的几分垂爱。” “但朕并非太子,生而拥有这个天下。朕在父皇面前就没有一天不是战战兢兢的。”李北辰每每想到这里都有些伤感。 听到皇上向自己吐露心声,江月白颇感意外。 当领导说羡慕你这个那个的时候,千万不要当真。更多时候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是真羡慕。即使羡慕,也只是偶尔张望下对岸的青草,觉得有点绿而已。 比如领导说羡慕一个人有周末,他没有。那必然是因为他社会地位高,资源更多,才会更忙。比如领导说羡慕下属学历高,羡慕海归背景等等。 这些都是领导说的自谦场面话,这个时候下属要拍马屁,表忠心愿意为领导效犬马之劳的时候,而不是表现自己“被领导羡慕的那方面”的时候。 不过领导的这番话,按照弗洛伊德的心理学来讲,那就是有个不太幸福的童年,从小活得太压抑还很缺爱。 按照这样的心理来说,他最需要三样:第一,安全感;第二,爱;第三,就是,刺激。 不过,也许所有人都需要这三样。 “皇上~~”江月白借机反手抱住李北辰的腰,“如今这天下都是皇上的。臣妾也是皇上的。” 李北辰心下感动,将脸靠在月白头顶,打算正好借机跟她聊下今后太后和他对江父的安排: “月月,这次你的父亲立了大功。如果不是他培养你这样的好女儿,你这次就不会不仅保护好了自己,还保护了太后。今天更是替朕护送朕的母后、皇后顺利回宫。朕要好好感谢他。” (本章完) 第204章 杜蕾斯(3) “那臣妾就先替父亲谢皇上赏赐了。” 只要谢恩谢得快,皇上就不好口头表扬。 “朕还没说,要赏什么呢。你这就谢恩了?”李北辰好笑地用用手指戳戳江月白的胸口,“你这是怕朕不赏么?” 被领导当面戳破小心思尬得能抠出一栋别墅。 虽然看不到皇上的表情,江月白自知此时的应答马虎不得:“皇上误会臣妾了。皇上想着臣妾的父亲,对臣妾这般好,臣妾亲不自禁就想谢恩。” 想到刚想到皇上缺的三样,她立马情真意切地说道: “听皇上一说,臣妾发现自己自从进宫之后,也是日日胆颤心惊,如履薄冰,没有一天不是提着胆子,身份低微,生怕做错丢了脑袋。真不知道,皇上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没事。”江月白恰到好处的共鸣感,让李北辰心弦被触动,感觉找到了知音,禁不住握住江月白的手,柔声道,“从今往后,朕护着你,没人敢欺负你。” 江月白却没有被这两句情话所感动,有了实实在在的地位和家族背景,在后宫才真叫没人敢欺负。 就像璟妃能在后宫横着走,不就是因为爸爸是丞相嘛。当初叶苏华敢欺负她,不也是这个原因嘛。 是时候该鸡一鸡老爹,一家人全都卷起来了。 怎么能三十多岁就躺平呢? 怎么能整天在华东片区江南八大富商之一的成功中沾沾自喜呢。 您老还不是常务江南八大富商之首呢! 各地都开上连锁店了吗? 京城开了旗舰店了吗?在京城的一环内买上房了吗?买了几套房,几条胡同? 上了帝都户口了吗? 您老怎么能歇着呢! “皇上对臣妾真好。” 江月白扬起头看着皇上: “如今臣妾三姐妹都嫁到皇家,来了京城,成为皇家的人。爹娘三人膝下只有臣妾年幼的弟弟,无人侍奉跟前。皇上能不能把臣妾的爹娘接到京城来,臣妾也能有机会见到爹娘,尽上一份孝心。” 李北辰试探性地问道:“爱妃的意思是给他在朝廷里安排个位置?” 历代后宫嫔妃,得宠后让帝王为家里谋职位,给亲戚安排工作是默认操纵,跟皇帝是否贤能没有关系。 所以李北辰并不反感心爱的女人提要求。 但江月白不敢冒这个险,她从皇上对待皇后、惠妃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作为一个想建功立业的皇帝,并不想壮大外戚的势力。 江月白摇摇头,“臣妾不敢。臣妾只想父亲如果在京城,好尽儿女孝道。臣妾的父亲此前跟臣妾说,他此生之愿是做个有钱版的陶渊明,诗酒人生。但如果皇上安排个职位,想必他也是愿意的。” 这倒是跟太后说的一致。江敬贤无心仕途,是个颇为纯粹的商人。 只是月白实在可爱,非要加最后一句。无非是说,如果朕非要给他父亲个官当当,也是极好的。 江月白心想,能进体制内,几大部委,这是前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江家之前上面没人,又不是官僚世家,在地方做官,各种潜规则暗规则,又累又当背锅侠,自然没什么做头,不如有钱来得自在。 但如今有国家最大的领导皇上撑腰,在部委上班,接触的都是顶流圈子,能一样吗? 李北辰会心一笑:“朕听说爱妃的父亲经商方面十分有才,位列江南八大富商之首。正好国家需要发展经济,国库需要扩充,不如让他来京城替朕经营些产业吧。听说他现如今就在京城。朕已经给你的父母安排好了宅子,只等他们住进去了。过几天,你也可以去看看。” 后宫晋位都有祖宗规制,但施恩于她的家族上,就有很多种办法可为。 江月白大为惊喜,这样的领导也太好了伐! 直接安排进央企集团下属企业工作,还给解决了在京城的房子问题,听起来还是几进的大宅院。 而且这样的工作,既是父亲擅长的,也是父亲喜欢的。虽然不用进体制,拿的央企事业编,但是贵在收入高,更自由啊。 这要是搁现代,诺奖得主怕都没有这样的人才引进力度。 最重要的是,这样能有机会跟爹娘还有弟弟见面了!!! “皇上对臣妾太好了!”江月白开心无比,她钻出李北辰的怀抱,屈膝跪在地上,端端正正地谢了恩。 他好喜欢江月白放下矜持谨慎,如此欢欣雀跃的样子。透过她,他看到了狂喜的被满足的自己。 李北辰就这样笑眯眯地享受着被崇拜的感觉,能让心爱的女人开心地笑着感觉真好。 他顺手把江月白扶起来,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继续坐下:“你进宫后还未侍寝就已经破例连升了两级,朕准备再晋你一级到贵人,这是你应得的。后面等你侍寝了,再给你进一级。但后面的晋级就慢了,得靠生育皇嗣了。朕想你这么聪慧应该懂的,升太快不见得好。你的弟弟还小,等他长大能为朕分忧还有几年。你不妨后面问问你父亲,有没有什么人才可以为朕举荐一二。” 又要升一级?!太好了! 江月白喜上眉梢,顿时脸上生动活泼了许多,不似之前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不仅给晋升,大领导还这么推心置腹地跟自己谈职业规划,一谈还是个大长篇。把后面的升职条件明明白白的。不仅如此还觉得不够,还让父亲举荐人才,这不是帮助壮大自己的母家背景嘛。真可谓用心良苦。 她摸了摸小腹,感觉摸的是个小金库。 抬头看向李北辰的眼睛,两眼泪汪汪。 李北辰看着两眼泪汪汪的可人儿,摸不着头脑。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就哭了? 拉着她的手说:“这个时候,不是该高兴么?朕见你以前每次晋位了都特别高兴。这次怎么哭了。” “因为.臣妾太高兴,太感动了。皇上不仅对臣妾好,还对臣妾的家人好。臣妾感觉自己的命好好啊。”说着江月白搂着李北辰的脖子哭起来。 其实就是情绪过于激动,突然痛经了。 江月白强烈怀疑是吃了两颗大补丸的副作用。修真界的东西没有国家监管还是不行啊。 从前月信特别准,每个月都是二十八天,跟日历一般的整齐。这次竟然提前了五天。大概是血气太旺造成的。 不过,这个大补丸来得真是时候,今天连升两级不太好。 升一级到贵人就是新人里最高位份的。 江月白又心酸又高兴,为自己感到骄傲。 她以命相搏,努力求上进,才终于爬到的位置,不过是别人的起点。 而有些人,明明出身很好,家境很好,却不懂得珍惜。 千言万语换作江月白此时捧着李北辰脸的告白的一句话:“臣妾无以为报,只能求爹爹多给皇上赚点钱了。” 李北辰:“.” (本章完) 第205章 杜蕾斯(4) 见皇上面色不明,江月白立马补充说道: “臣妾只是一个深宫女子,皇上有烦恼却不能分担。进宫之前,听说国家年年受灾,要用钱的地方多,国库吃紧,如果臣妾的父亲能替多赚些银子,就能替皇上分忧了。” “爱妃有心了。” 李北辰看向她背后挂在墙上的香艳诗句。心里默念了一遍,加上之前在马车上颠簸起来的情绪,看向江月白眸子有些幽深,甚至有点幽怨。 既然今日会来月信,假若昨日大胆一试就好了。 李北辰有点怅然。 算了。再等等吧。 他垂下眸子,努力平息心头的欲念,温声道:“你去把那百灵丹拿给朕看看。还有告诉朕这是什么好东西?” 他拿起床上的杜蕾斯盒子,又像研究玩具一样研究起来。 “哦,好。” 看来找药这个事情是躲不过了。 江月白赶紧打开柜子,装模做样地翻来翻去。 实际上却打开了系统,找系统救命。 江月白:系统,你知道那种紫色的能解百毒的那种灵药吗? 【系统:没听说过啊。稍等,我查下万界物联网。】 江月白:要快。 【系统:查到了,叫紫雪丹。紫雪丹具有显著的清热开窍、止痉安神的功能,被称为古代的“急救三宝”。古代用于治疗中毒、热病、小儿麻疹和瘟疫。现代临床用于乙脑、流脑、猩红热等急性热病。】 江月白:厉害啊,这个药。 【系统:紫雪丹出自唐代《外台秘要》一书,原方由16味药组成。其中有清热开窍、镇惊安神的犀角、羚羊角、麝香、磁石、朱砂,有辛香通窍的丁香、沉香、木香,还有清热泻火的石膏、寒水石、滑石、芒硝、硝石,以及玄参、升麻、甘草。】 江月白:听起来好像就是这个药。快给我采购五盒来! 【系统:我查下京狗系统.京狗自营不卖,只有电商才卖.搜索了下,京都同仁堂的最佳。采用飞毛腿速递,最快要今晚才能到。】 江月白:快给我下单。加急!最快的。 【系统:那是另外的价钱。】 江月白自然马上答应下来。毕竟这个是真正靠谱的解毒方子。 自己吃的那个根本就是三无产品,至今不知道有什么副作用。也许这月经紊乱,痛经就是副作用也不一定。 在后宫,预防中毒、能解毒是宫斗的第一生存技能。而且看说明书,还可以预防治疗瘟疫。这在古代可是有大用的。 【系统:已下单。正在处理中。本系统会自动跟踪物流信息。】 江月白:把这个方子的电子版给我。 【系统:石膏、寒水石、磁石、滑石各1500克、犀角屑、羚羊角屑、青木香、沉香、玄参、升麻各500克、甘草240克、朴硝5000克,硝石930克,麝香38克、朱砂90克、黄金3000克、丁香30克。】 江月白心中大安。关了系统。 假装开始翻箱倒柜地开始找起来。结果当然很不幸,没找到。 皇上正想告诉江月白他对杜蕾斯的新发现,突然听到江月白急切地声音。 “皇上,那个药丸不知道怎么不见了!臣妾记得明明就放在这里的。现在竟然不见了!” 江月白硬是偷偷掐了自己一把,挤出几滴泪花。 “朕来看看。是什么样的?”皇帝放下手中的纸盒。 “装在一个小小的红木盒子里。晋王妃送我丹药的那个原始盒子是紫檀木的,特别稀有,臣妾送给了皇后娘娘。后来装的盒子是个红木的小盒子。” 江月白向皇上着急地解释道,一边着急地翻动着柜子。 李北辰凑到柜子里看。发现里面琳琅满目一堆瓶瓶罐罐。看到了装药的红木盒子,就是没看到药。 “徐福海,你进来帮江贵人找药!” 徐福海在外面一听,我的天,这才私聊了几分钟,就升职一级。 “恭喜江贵人!” “徐公公,劳烦您跟我一起找下药。明明放在这个柜子里的。却不见了。” 徐公公找了一番,也没有看见,便好心地问道:“江贵人,有没有可能时间久了忘了位置,可能不在柜子里,在屋子里的其他地方?” “我记得是放在柜子里了的。不过也可能我记错了。徐公公,劳烦我们一起再找找屋子里的其他地方。” 江月白这也是将计就计跟领导表忠心,让他有安全感。说明自己的屋里子没有任何秘密,任何时候都可以坦荡地展示给他看。 就在徐公公翻看梳妆台的抽屉时,江月白拿出其中的一个白瓷瓶子,走到皇上身边,递给皇上:“皇上,这就是治好皇后娘娘伤口的治伤膏。皇上恕罪,臣妾之前没有送给皇上一瓶。因为那时候,臣妾也不确定这个药如此之灵。” 江月白让梁小宝和小罗子当场试药的事,暗卫之前已经禀告过他了。只是之前,一直不相信世间有这样的灵药而已。 既然需要当场试药,那说明江月白当时确实不知情。 但不妨碍皇上吃飞醋。 “你送皇后情有可原,那你为何送了晋王一瓶?” 江月白叹了口气,幽怨地看了皇上一眼:“那瓶是被晋王抢去的。不是臣妾送的。” 说到晋王,李北辰的占有欲噌噌噌地猛涨,但想到那天她敢扇弟弟大耳刮子,还敢拼命就很感动,接过江月白手里的瓷瓶:“这样宝贝的东西,以后拿到手就得献给朕!” 江月白露出一个羞涩的笑脸,就算是表态了。 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那还不是你默许放进来的。 徐福海帮忙找了一番,肯定还是找不到的。李北辰便让他退下,守在门口。 李北辰环视了房子一周,微带忧虑地按住江月白的双肩,非常认真地对她说道:“接下来朕要说的话,你可能难以接受,但你千万不要害怕。” “我臣妾本来不害怕的,这下害怕了。”江月白结结巴巴地说道。 莫不是皇上见把百灵丹丢了所以要处置自己或者.宫里的人?! 李北辰神色凝重地说道:“你这宫里可能进了贼。可能是内贼,可能是外贼。这里地理位置偏僻,平常人少来,四周林木繁密。如果有人要进来偷东西很容易。朕要好好查一查。你这宫里的人不能留了,都得换掉。” 江月白一听急了,差点就要告诉皇上实情了。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团队忠诚和向心力,怎么能说把他们换掉就换掉。 江月白立马灵机一动地说道:“皇上,臣妾相信不是桃蕊宫里的人做的。臣妾走之前对他们都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不会对臣妾不忠心的。可能是锦绣替臣妾收起来了。正好喊她进来问一问。” 皇上没有搭理江月白,对着门口喊道:“徐福海,把江锦绣叫进来。” 思想教育要是有用,那天天进行思想教育好了。 显然他无法想象后世思想工作能发挥出来的巨大能量。 信念可以让人战无不胜。 差的就是觉醒。 紫雪丹是真实的药方,出自唐代《外台秘要》。就是石膏、寒水石、磁石、滑石都有,看起来有点像炼丹。 第206章 谜团(1) 门口徐福海竖着耳朵等待接受领导吩咐。 若不是脑子能同时处理多线程,运算速度快,同时还自带防火墙,坐不到这个位置上。 他以无比优雅而快速的姿势跑到小厨房,见江锦绣正以从未见过的认真态度,给大厨安排姐姐最近要喝的滋补汤。 披着头发,神情专注,脸色白里透红,眼睫毛扑闪扑闪,阳光勾勒着轮廓,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小主,皇上在喊您进屋去。” “哦。”江锦绣连连点头,还不忘跟大厨说道:“刚刚跟你说的,记住了吗?晴儿,你在这里盯一下。” 徐福海笑着对江锦绣催促道:“小主,快去吧。皇上等着您呢。” “哦。好!谢谢徐公公。” 江锦绣说着,解下身上的玉佩塞进徐公公手里,扭身就跑了。 徐公公只见江锦绣又像一朵粉色的蝴蝶一样飞快地飞走了。 而那柔顺黑亮的黑发在空中欢快地跳跃。 这. 这也太快了吧。还很美。 徐公公目瞪口呆地望着手中的玉佩,真可谓一言不合就送礼。 这两主子虽然性格见识彼此差得多,但都是阔气人,人情世故的一把好手。 能力不足不会说话,那就去送礼,送着送着领导就开始带着你。 徐公公掂了掂手中玉佩,含笑收在袖笼中。 江锦绣推门而入,头发全部披在肩头,长发如瀑,却带着别样的美。 李北辰见心中颇为吃惊。按照规矩,嫔妃是不可以这样披头散发地来皇上,是为大不敬。 “皇上!”江锦绣扶着门框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就是自己等了一夜的人啊。 边上就是自己最亲最担心的姐姐。 泪水不争气地涌了上来,泪眼朦胧。 “姐姐!” 江月白没想到再次见到妹妹时会是这样的场景,不知道妹妹发生了什么事情,披头散发的,此时更是傻呆呆的,见到皇帝都不请安。 这要是按照宫规处置的话,又要杖刑伺候了。 连忙给妹妹解围:“锦绣,你怎么披散着头发就出来了,你先给皇上请安。姐姐给你梳头发。” “姐姐!”江锦绣又喃喃地唤了一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妹妹,快来给皇上请安。”江月白再次温柔地提醒道,走向江锦绣,拉住了她微热的小手。 几日不见,竟然不如之前那般冰凉。 江锦绣跟着姐姐走到皇上跟前,按照规矩屈膝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祝皇上万福金安。” 又对着姐姐盈盈拜下去:“臣妾参见姐姐。姐姐万福金安。” 按照规矩,亲姐妹位份不同,也该请安见礼。 江锦绣对自己的这一拜,让江月白颇为心酸,连忙拉起妹妹的手,“锦绣。不必如此多礼。” “姐姐!”锦绣说着扑进江月白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她,“姐姐,听说你受了伤,我好担心你!!!” “姐姐没事。只是脸上受了一点轻伤,不要紧。”江月白歉意地望向妹妹被视为无物的皇上。 李北辰微笑着摇摇头,表示没关系,自己不在意。 此时,他在江氏姐妹这里感受到了人间最真挚的姐妹情谊。哪怕不是一个母亲又如何。如此的相亲相爱,彼此牵挂。 他心里十分的柔软,有个地方被点亮。 让他想到自己跟弟弟李北弘。也是这样的感情。无论别人怎么看待权力之争,他们兄弟之间都是亲密无间,感情深厚的。 “你姐姐不仅没事,还是个立了功的大侠女。”李北辰赞言道。他没有说她姐姐连杀数人的事,锦绣胆小,怕吓着她。 “我从小就很崇拜我姐姐。她总是这么厉害的。”江锦绣挽着姐姐的手,挺直身子,一脸骄傲。 “是吗?那以后你要多给朕讲讲你姐姐小时候的英雄事迹。”李北辰打趣道。 “还是说正事吧,”江月白擦掉妹妹脸上的泪水,温声问道:“我不在的这几天,都有那些人进过这个房间?晋王妃,就是沈石溪,她送给我的那枚丹药,我记得放在柜子里了,今天找不到了。” “让我想想。姐姐走的那天,我记得姐姐把它放在梳妆台上了。梳妆台上没有吗?” 江月白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只看到了红木盒子。里面的丹药不见了。” “平日里应该就只有素素和梁小宝来打扫。臣妾前天来过一次。对了,前天,皇上带所有人来桃蕊宫赏花做客时,带慕容才人进来换过衣服。臣妾在屋里呆了一会儿,就出去了。她在里面自己呆了很久。”江锦绣越想越觉得可疑。 “慕容才人?!” 江月白想起来,就是上次沈石溪落水时,跟叶苏华站在一起的那位。听说那天皇上来了之后,跟叶苏华互相撕咬,拆穿对方,弄得十分不堪。 江月白刚刚在陪皇上坐在床上研究杜蕾斯的时候,就发现了少了一盒。桃蕊宫的奴才现在就没有对自己不忠心的,肯定没人敢动她东西。 少了的那一盒,很可能就是被慕容才人拿了。 那就怪不得别人。敢拿不该拿的东西,就要能承担后果。 “朕记得有这回事。那天甄婉仪在这儿被诊出来有喜。”皇上淡声说道。 江锦绣嘟囔着嘴说道:“姐姐,那丹药说不定就是慕容才人拿的。前几天早上,臣妾一个人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她还故意挑拨我们姐妹关系,说了姐姐好多坏话。” 反正在她心里,挑拨她们姐妹关系的都不是好人。 “还有没有其他人来过?你好好回忆下。我们也不能冤枉好人。” “让我想想。” 江锦绣停顿了会,眼睛一亮,激动地说道: “我们东北角那边墙有点塌了。还是姝婉仪告诉臣妾的。说是可能有贼人进来了桃蕊宫。还在上面找到了一根月牙白的布条。看布料好像不一般。不像是普通太监会穿的料子。” “带朕去看看。”皇上一听急了,这还真有贼进来了。 江锦绣带着皇上和姐姐去看那个豁口,果然有个明显是有人翻墙留下的痕迹。 “那布条呢?” 素素立马把一直收着的布条毕恭毕敬地交给皇上。 皇上打量着手上的布条,看到他最熟悉的颜色时,他有个大胆的猜想。也许是之前老六找江月白私聊,临走时翻墙留下的。 墙肯定不可能由老六翻塌。 那这墙是什么时候塌的呢?是先帝时候就塌了,还是自己登基后塌的? 江月白住进来后,一直有两个暗卫在这里保护。想在桃蕊宫翻墙,并不容易。 除了老六还有谁翻进来过?这里之前一直废弃着,翻进来有何图谋? 这里可是皇宫,不是菜园子。 李北辰震怒。 要彻查! 不管怎样,先把墙补起来,再派人现在就去调查慕容常在,还有—— (本章完) 第207章 劝谏 还有桃蕊宫不安全,江氏姐妹需要换一个宫; 要询问暗卫观察到的异常; 要对皇宫里的侍卫们进行摸排,加强日常警卫和夜间巡逻。 皇帝在心里列了个清单,刚刚舒心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突然有了睡觉都得睁只眼的焦虑感。 “月白,朕有话要跟你单独说。” 江月白点点头,对着妹妹说道:“锦绣,姐姐一会儿就来找你。” “好,我去小厨房看看给姐姐做的点心好了没有。”江锦绣听话地说道。 她知道,皇上和姐姐的世界,那是一片神秘的地方,普通人难以触摸到门道。 像她这样脑子不够用的,就很自觉地不去想,也不去试图踮着脚张望。 徐福海笑着望向江锦绣欢喜轻快的背影,心下暗叹,这妹妹有点大智慧。 ※※※※※※ 李北辰看着江月白:“我们私下时候,你可以抬起头看朕。朕想问你,庆元宫与和顺宫都还空着,离朕更近,你和锦绣搬到那边去住。可好?” “谢谢皇上这么把臣妾和锦绣放在心上。” 李北辰以为江月白马上就要谢恩,结果她顿一顿之后,继续说道: “但臣妾觉得,如果说安全,整个皇宫都安全。因为真龙天子在这里,还有众多忠心耿耿的侍卫在守卫。如果说桃蕊宫不安全,换一个宫也未必安全。” “如果为了守护皇上您的安全,臣妾愿夜夜陪伴在皇上的左右,做皇上的眼睛和臂膀。让皇上能够睡个好觉。” 李北辰盯着江月白的眼睛,大为震动。 作为皇子,从他出生那一刻,哪怕不得宠,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 而他的个性,注定了他是个要强而骄傲的人。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需要别人的保护。 何况从来都是他去保护别人,保护六弟、保护三弟,保护天下黎民百姓。 除了手下的人,那是依照命令而行,从没有人主动跟他说,要保护他,做他的眼睛和臂膀,免于伤害。 江月白是第一个。 可她明明在这深宫里步步维艰,需要他作为天子的保护才对。 只觉得心里厚厚的一层冰,又被融化了一个角落。又或者是阳光照了进来。 李北辰抬起右手,将她鬓角散乱的碎发细心地拨到耳后。 江月白垂着眸子,不敢看李北辰。 不是没有人给她整理过头发,只是这样带着亲昵气息的举动,让她感觉有些不自在。 在公司里,她只想谈工作。 “朕倒是希望你能夜夜都陪在朕的左右,保护朕。你愿意吗?”李北辰笑着说道。 在说出这句话时,他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颤抖着。 “愿意啊!”江月白果断地答道。 不就是当贴身保镖嘛! 她以前上班的时候,给老板点过餐,搬过家,喂过猫,补过电话卡,取过快递,接过孩子,送过老板岳父岳母去机场,给老板情人送过打胎的钱 除了给老板做情人,啥杂活都干过。 李北辰轻轻地抬起江月白的下巴,凝视着她。 轻轻覆上一吻。 “记得你说过的话。”李北辰笑着说道,“朕现在要回去勤政殿批折子。你得跟朕回勤政殿保护朕。” 江月白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臣妾有话想对陛下说。” “你说。” “臣妾觉得,此时应该回归冷静平和,方更显自信,震慑宵小。” “这次刺杀反应了很多层面的问题,令人心忧。但如果敌人老谋深算,那么他下一步棋,必然想到了后面的很多步。敌人现在仅仅才走了几步,就让我们开始怀疑宫女,怀疑侍卫,怀疑臣子,怀疑最亲近的人。” “当出现了怀疑,就会乱了手脚,让本值得信任的人被推开。一当形成这样的互相猜忌,就会引起斗争和混乱,原有的稳定就会被破坏,产生更大的混乱……” “臣妾还可以继续往下说吗?皇上想听吗?” 李北辰凝视着江月白的双眸:“说。” 这次她不躲不闪,眼神坦荡。 “当初齐国离间乐毅和燕国新王就是这样的,利用乐毅与燕惠王之前的旧怨还有乐毅的功高盖主,造谣中伤乐毅。结果齐国不费吹灰之力收复丢失的城池。所以,君心安定,下面人的心就安定。” 李北辰沉默了片刻,“爱妃有心了。这个故事前几天朕刚听慕容卿讲过。” 昨天开始这一连串的事情,都让他对这个世界都充满了怀疑和警惕,对身边的人产生了猜忌。 “臣妾逾越了。请皇上降罪。臣妾只是担心皇上忧心忡忡,夜不能眠,过于心忧和思虑,伤了身体。” 李北辰轻抚着江月白的脸,叹道:“朕的月白关心朕的身体,何罪之有!” 江月白笑着说道:“臣妾经过昨晚之后,还有些私家话想说给皇上听。” 李北辰想到江月白学咏叹调学得像奶猫叫,就又动心又想笑,不由得有些心神摇曳:“什么话?” 江月白未开口便先笑了起来。 “昨天臣妾面对刺客之前在想,如果一命呜呼怎么办。还有哪些事情没有做,还有哪些心愿没有了。这样一想,竟然还有许多。这样就有了百倍的勇气。” “等到我真地凭着一股子气儿全部都砍光之后,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做人就不该患得患失。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我在明,他们在暗,我为何要怕他们?!但凡我足够厉害,我有一柄宝剑在手,我为什么要怕!他们比我更怕才对!” 朕为什么要怕!他们比朕更怕才对! 李北辰执手相看,有千言万语,却都在不言中。他猛地把江月白拽入怀中,闭上眼睛紧紧地搂抱着。 沉默良久后,方才幽幽地说道:“你这倒活得自在通透的。” “走,跟朕去勤政殿!” 【系统:恭喜小主,通过长孙皇后主讲的第四节“舌灿莲花”实践课考核,成绩为a+。请小主再接再厉!】 按照正常职场规则,哪怕被重用,也不可以自认为跟老板很熟很亲密,在领导面前太高调,说些自以为高明的话。 江月白内心思量计较了一番,于公于私今日都要把这番话说出来。国家面临着十分微妙的关键之时。 如若领导怪罪,她就准备承受雷霆之怒,自愿受罚。 “皇上恕罪,臣妾今日身子不舒服,侍候不了皇上。”江月白委婉地劝道。 学会拒绝是走得更高更远的必修课。 很多时候跌得惨不是因为拒绝,而是不懂拒绝,勉强去做了那些不合理不合法能力外的事,最终圆不回来。 你竟然又拒绝了朕。朕不要面子的吗? 李北辰气结,不过他知道,大明王朝有女子月信期间不洁阴气重的说法,宫里也有相关规定。 自我开解,就不生气了。 李北辰摸着下巴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安排锦绣今日侍寝。这样也好把她位份往上晋一晋,你们不至于差太多。” 不好意思。 其实朕是想看到你为朕吃醋。 朕在凭实力贩剑。 江月白心里咯噔一下,锦绣这个,年龄还是小了点吧。但是生在封建社会,人均寿命短,社会普遍风气都这样。 罢了罢了。 早晚不过十天半个月的差别。早点侍寝,早点升职,也好。 江月白眼里的一点无奈,看在李北辰眼里是吃醋。 出门来的李北辰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眉眼间疏朗清亮,一身正能量。 经过4s店喷漆保养,看起来又是一辆拉轰的新跑车。 这业务能力刚刚的。 徐福海特想给江月白点个赞。 只是皇上手里怎么还拿着个奇奇怪怪的小盒子。 让他先保管着,到了勤政殿再给皇上。 求喜欢本书的书友在书友圈留个评论~谢谢哦~ 第208章 截宠(1) 李北辰送小白回家,来的时候坐的轿辇,原来的步辇后面随后就到了。 他却选择挥挥手,让步辇先回了去。 让江锦绣陪着他一起再坐一遍轿辇。 轿厢里面光线幽暗,四周密闭,里面还有月白身上独特的芳香,令人心旷神怡。 初上车时,江锦绣十分拘束。 她跟江月白不同,这是她第一次跟皇帝单独相处,还是朝着侍寝方向去的。自然有着少女常有的娇怯欢喜。 她在车厢中按照李北辰指定的位置坐定后,车厢里又是尴尬的沉默。 皇上不主动聊天,她就不敢说话。 反正也不知道领导喜欢什么,与其惹领导不高兴,干脆不聊! 江锦绣发现了这辆马车有些古怪,两侧的窗户都被用固定住的木板挡住。 幽暗的光纤,让她愈发的紧张不安。 而李北辰想到之前月白跨坐在身上时的旖旎,心神摇曳。 他抚摸过月白刚刚坐过的地方,想到她说愿意日日陪他入睡,做他的眼睛和臂膀,心下感动,愈发思念 路上恰到好处的颠簸,让李北辰一直紧绷的身心渐渐放松下来,仿佛回到了儿时母亲的怀抱里,不知不觉中靠着车厢壁睡着了。 而江锦绣就在边上乖巧地抱着腿,就着一点点的光线,静静地打量着皇上的轮廓,不自觉地弯了嘴角。 情不自禁想要伸手触碰皇上的脸,手指刚动,就又放下。 她知道这不合规矩。 心里默默地对着皇上说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皇上,你便是臣妾的君。” 闻着车厢里那股令她熟悉的香味,江锦绣也感觉有些昏昏欲睡,不知不觉地也合上了眼睛,做起梦来。 徐福海远远望见璟妃和惠妃正候在勤政殿门口,惠妃手里还拎着个食盒,看起来又亲手煲了滋补汤。 一路上他都仔细地听着车厢里的动静。哪知道异常的安静,连一句寒暄的废话都没有。 这倒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若是其他的嫔妃,在这么好的条件下,定要主动亲近皇上,折腾点动静出来。毕竟这一路多少还是有些颠簸的。 徐福海对江锦绣的印象大为改观。 在这宫里懂得分寸,知道什么不该做,可比抢着做重要多了。 “皇上,勤政殿到了。奴才扶您下车。”徐福海稍稍压低了声音喊道。 “嘘。皇上睡着了。”江锦绣在里面以极轻极轻的声音说道。 徐福海抿着嘴点点头,略一思忖,连忙跑过去对两位娘娘行了个礼。 “老奴拜见两位娘娘,娘娘金安。” “徐公公免礼。”璟妃率先抬手说道。 惠妃淡淡地笑着:“徐公公快快请起。” 说完伸手把徐公公扶了起来。 “两位娘娘,皇上在轿辇里歇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外面太阳大,二位娘娘等在这里,怕是会累着中暑伤身,不如移步去小花园凉亭坐坐。奴才马上去安排果蔬茶水伺候着。” 璟妃挑了下眉毛:“本宫累倒是不累。惠妃妹妹前些日子一直病着,身子不好,怕是体虚。惠妃你要不先去凉亭先坐坐,等皇上醒了再来。” 惠妃知道,这是璟妃怕被抢风头,故意想把她支开。 到时候皇上出来了,璟妃站在大太阳底下翘首苦等,而她却跑去树荫凉快处喝着茶水吃着点心等。 这不光是皇上,就是旁人见了,都得生出看法。 惠妃摇摇头,“谢璟妃姐姐关怀。妹妹甚为感动。璟妃姐姐一个人在这里苦等也是寂寞,妹妹正好陪着姐姐说说话。” 璟妃翻了个白眼,甩了下手绢,没好气地说道:“谁跟你有话说?跟你不熟。话不投机半句多。” 惠妃却不怒不恼:“璟妃姐姐,您是舞蹈队的队长。妹妹想跟璟妃姐姐请教给太后娘娘祝寿的事。不知姐姐有何安排。妹妹好提前准备。” 一番话把璟妃气得七窍生烟。 璟妃瞪了惠妃一眼:“本宫有了决断,会找各位妹妹开会的。” 惠妃继续柔声说道:“今日四月初一,到十三彩排,不过十三天。妹妹担心时间太过紧张,怕自己跟不上,所以才冒昧询问。璟妃娘娘莫要生妹妹的气。” 璟妃没好气地说:“那你先自己练着。压肩、压腿、下腰、推脚背、劈腿跳、小跳这些基本动作都可以先练起来。别到时候净拖后腿,还丢人。” 惠妃变了脸色:“队里还有其他八位妹妹也在等着姐姐发话呢。” 心里一阵绞痛。皇上为何非要多赐她一个封号,压自己半头,就得叫声姐姐,心中不由得万分委屈。 璟妃扬起下巴:“这还用问本宫?皇上都发话了。都这么没眼色,不知道自己先练起来?!” 顺带着把惠妃都给骂了。 徐福海眼看两位娘娘之间的线绷得越来越紧,眼看就要断了,这可是在皇上跟前啊。 “二位娘娘,生气伤身子。都是为了太后、皇上高兴,千万别伤了和气。” 惠妃到底平日里懂克制修养好,余光注视到轿辇似乎动了一下,摁下心中的不快,柔声说道: “谢徐公公提醒。如果皇上今日不方便,那臣妾就先行告退。麻烦公公把这汤呈送给皇上,是本宫亲手炖的天麻鸽子汤,能缓解头痛有助于睡眠。国事繁忙,请皇上万万要珍重龙体。” “惠妃娘娘有心了,”徐福海笑着说道,“惠妃娘娘您慢走。” 就在这时,皇上从轿辇上下来。 璟妃立马快步跑了上去,一把扶住皇上的手臂,绵声娇呼着:“皇上,你可算回来了。担心死臣妾了!” “璟妃有心了。朕无妨!”李北辰微笑着拍了拍璟妃的手,不动声色地把倚靠在自己怀里身子扶正。 “璟妃,几日没见,你的黑眼圈都这么重了。快回去好好歇着。徐福海,等姜太医得空,给璟妃瞧瞧,开几副助眠安神的方子,好好养一养。” 你的黑眼圈脂粉都掩饰不住了,天天熬夜不睡觉,又不写作业,又不爱看书,你都在干什么?! “徐福海,你安排下,送璟妃娘娘好生回宫,她模样实在憔悴。再把贡上来的桂圆一并送去,那个养神养心。璟妃,你要好好睡觉。记住了吗?”李北辰笑着望向璟妃,握住了她的手。 “是,皇上。”璟妃虽然委屈,但是被李北辰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用心地瞧着,心里比蜜还甜,顿时勾起了嘴角,脸上满是笑意,“就知道皇上最疼臣妾,臣妾先回去歇着,晚上再来陪皇上。” 说话之间,对着李北辰抛了个媚眼,情意绵绵,一时宛若芍药盛放,艳丽无双~ 她璟妃可不怕被人说截宠。 她知道最近的侍寝都是按名单排好了的。 但就是那个什么垃圾思想心得,害得她熬夜写作业。 如今更是被皇上说憔悴! 气死本宫了! 她就是要让全宫看看,她如何凭实力截宠~~ 第209章 截宠(2) 璟妃对着惠妃瞟了一眼,一脸的得意和嚣张。 惠妃已款款走到李北辰面前,面带笑意,比璟妃要矜持许多。 李北辰朝惠妃看去。这几日又清减了许多。 他其实在车停下的瞬间就醒了。所以江锦绣跟徐福海、璟妃与惠妃的对话,他全部都听得清清楚楚。 无人能看见他刚刚在车上黑暗中阴沉着的脸。 “臣妾参见皇上!”惠妃行了个礼,在那里如兰如菊地淡淡笑着:“臣妾本不想惊扰皇上,却还是惊扰到了。皇上恕罪。” 李北辰问道:“惠妃手里这是新炖的汤?” “是,这是新炖的天麻乳鸽汤,安神补脑,可缓解头痛。”惠妃不焦虑的时候,声音总是不急不徐,温婉大方,听着十分舒服。 李北辰凝视着惠妃有些衰老的容颜,心中略感唏嘘,感叹道:“惠妃总是这般贤惠,让人感动。当得''惠’这个字。只是惠还不足以概括你的清雅贤惠之意。” 脑子里许许多多的封号闪过,都觉得不甚合意,合意的都想留给江月白。 望着惠妃那般纤细温婉的模样,加上惠妃今日穿的荷粉色的衣服,不自觉地想到亭亭玉立的荷花。心下便有了主意。 “涧影见松竹,潭香闻芰荷。《爱莲说》又云,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朕就赐你封号和妃,温和的和,和字通‘荷’花的荷,又更大气些。两个字都是好寓意,你看如何?” 惠妃此时知道,皇上将刚刚的对话悉数都听了去,懂得了她的隐忍和谦让。这是暗暗地给她撑腰。心下当即十分感动,眼底有了浅浅的湿意。 “皇上如此费心,臣妾受宠若惊,谢皇上恩赐。”惠妃连忙行礼谢恩。 璟妃不屑一顾地瞟了一眼和妃,鼻子里连一声冷哼都没有,但眉眼间已经表达了全部的讥诮之意。 哪怕你有了封号,如今跟本宫平起平坐,可你的“和”字能比得上本宫的“璟”字嘛!一股子小家子气的。 和,和,和,呵呵哒! “璟妃,太后庆生的活动准备的如何了?不过十多天的时候,要多费些心思了。另外,皇后她为朕护驾,身受重伤,至今还没有醒,你们平日里多去看看她。这段时间,就由和妃代为处理宫务。以后请安都去景仁宫。” 什么???由她代理宫务? 璟妃立马呆住了。她本以为皇后如今昏迷不醒,自己就是位置最高的,那自然是自己代为管理宫务。 哪知道惠妃那个贱人今天也来勤政殿了,还因为一锅鸽子汤,就有了封号,跟自己平起平坐了。 “皇上~~臣妾也想替皇上分忧。”璟妃娇滴滴拉着李北辰的胳膊说道。 打的主意,自然是退而求其次,至少跟和妃一起管六宫事务,平起平坐。哪能把好处都给惠妃独占了去。 李北辰微微颔首:“璟妃有这份心,朕倍感欣慰。朕听说你后来写了份很深刻详实的思想心得。果然大有进步。正好每次晨会,都要有人做个记录,便于以后皇后查阅。这件事就交给爱妃了。” 这???!!! 怎么又被安排作业下来了? 锅从天降。 皇上还不放过,温柔地望着璟妃的眼睛:“璟妃一向深得朕的心意。借此机会,好好把字练练。练得好了,改日朕也把你的字挂起来。” 大饼不要钱,画个大的,撒点芝麻,香喷喷。 璟妃摸着额头,低声说道:“皇上,臣妾听着就头疼,先回去歇着了。” 李北辰与和妃相视一笑,说道:“先好好歇着。明天早上做好纪要。” “徐福海,你送送璟妃、和妃。”李北辰温声说道,随意地扫了眼后方的马车。 心里暗笑,这小姑娘还挺会看场面的,知道要躲在里面不出来。 “诺。” 李北辰目送着李惠妃缓缓步行离去。果真像那水中央的一株莲花,卓然而立,温婉、清贵、娇艳、独立。 那消瘦挺拔的身影令他心中一滞,令他想起年轻岁月里,惠妃陪着他走过的许多路。 心中念出“涧影见松竹,潭香闻芰荷”的后面半首诗:“野童扶醉舞,山鸟助酣歌。幽赏未云遍,烟光奈夕何。” 相比诗中情景,心下黯然。 李北辰有一瞬间的心软,但最终还是没有安排步辇去送。 今日是正式发通知取消宫内步辇的第一天。还是以身作则,不厚此薄彼的好。 而他则打开车门,对着车里伸出一只手去。一只柔弱无骨,微微温凉的小手放在他的手中。 江锦绣忐忑不安地下了车。简单整理了下衣衫,欢快而又忐忑地跟在李北辰身后进了勤政殿。 这一幕,都被走得不远回头遥望,看帝王是否还在目送自己的璟妃与和妃看在眼里。 江锦绣今日穿的一身粉色纱衣,头发只是顶部盘着,下部披在肩上,随风飘动。跟在皇上后面,小心翼翼地拎着裙子慢步走着,步步摇曳生姿。 偶尔停住,撩起被大风吹到眼睛上的头发。 李北辰却是大踏步走进去,他满腹国家大事,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后宫身上。 最后还是徐方跑过来,扶江锦绣走上台阶。 璟妃心里想的是,小贱人,竟敢截本宫的宠,跟本宫抢皇上,让你好看! 刚刚还敢藏在轿辇里不出来,走路都如此造作,打扮得如此心机。但皇上都没看你一眼,你搔首弄姿又有何用?! 又一想,这才中午,就跟着皇上过来,这到晚上得多少个时辰啊。在心里数啊数都数不过来了。 这该是多祸国殃民的妖妃胚子!心里又酸又痛又气! 和妃只是看了一眼,羡慕风中那抹粉色娇嫩,暗自叹道,真是清纯鲜嫩得能掐出一团水来。 岁月流逝,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以后这宫里,不断的会有年轻美貌的女子进来。 她的心里想着诗的下半句,“幽赏未云遍,烟光奈夕何。” 这是皇上说,自己这份风景还未细细赏够,哪怕没有那般鲜嫩,也值得再来游玩吧? 这首诗给了她增添了几分希冀,就没有璟妃那般气恼愤怒。何况皇上给了她代理六宫事务的权限,这就是璟妃求不来的信任和倚重。 和妃脸上的喜色看在璟妃眼里格外扎心。真可谓诸事不顺! “贱人!”璟妃怒骂道。 和妃和徐福海装作没听见。 走了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和妃停下身子,笑意吟吟,温声道:“有劳徐公公了,公公请留步。” “谢刘公公,晚上本宫再来找皇上~” 徐福海笑着躬身做礼,“两位娘娘慢走。” 心想,这和妃也是个妙人,不知道是不是得太后指点,近来越发通透。 璟妃晚上真不会来砸场子吧? 江锦绣进了勤政殿,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 李北辰正在被太监伺候着净手: “徐方,你领着江答应去隔壁房间,准备上茶水点心。锦绣你有什么需要,跟伺候的宫女吩咐,让她们照办就是。朕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晚点一起用午膳。” 第210章 案情 江锦绣一向单纯乖巧,如今面对皇上更是如此。 皇上让她去休息,她自然就乖乖地在隔壁屋,在宫女的服侍下脱了衣服鞋袜,躺到床上。 屋里侍奉的宫女点上了皇上常用的香料,安神静心。 一晚未眠的锦绣,开始一番胡思乱想,渐渐地匀了呼吸,深沉地睡着了。 哪知道,她天生睡相不佳,就这样大大咧咧地侧压睡在锦被上。 长发如墨,披散在床上,半边脸颊埋在枕头里,露出来的半边脸颊被发丝遮着,隐隐约约露出白皙如玉的脸庞。粉色的内袍随意地穿在身上,腰部深凹进去,腰间系着根深粉色的缎带,纤细的大腿压在被子上 几名宫女在旁边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要不要去帮她盖下?会不会着凉了。” “入宫不需要进行睡姿培训吗?想我们那会儿多苦。” “没法盖啊。她把被子压在身下了。” “要不要拿床毯子来盖在上面。” “保不准一会儿又被压在下面。” 尽管这么说着,宫女们还是轻手轻脚地拿来了毯子,四个人一人撑着一个角,无比庄重地将毯子轻柔均匀地落在江锦绣的身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江锦绣梦中撩了下脸上的头发,一翻身,就这样仰面地躺在床上。 这. 把在场的宫女们都给整不会了。 “算了,我们出去吧。”其中长相颇为秀美,似乎是几个人里有主意的,低声对其他人说道。 “她这样子好撩人啊。”另一个长得娇俏的笑着低声说。 “说不定是故意的。就等着皇上突然进来。” “嘘,别把她吵醒了。不然我们就要受罚了。” 突然一阵风吹过。 “你们在窃窃私语什么呢?”徐公公的声音传来。 四个人浑身发冷,立马惶恐不安地敛了神色,弓起身子,低下了头。 徐公公往里瞟了一眼,瞧见了江锦绣秀色可餐的撩人睡姿,心中了然。对着宫女使了个眼色。 四个人立马战战兢兢地掩了门,跟着徐公公后面走出勤政殿: “非礼勿视,非礼勿言,规矩去哪里了?贵主子岂是你们能议论的。你这个头上戴朵花的,还有你这个描了眼睛的,明日开始不用来了,去浣衣局。剩下两个,做好自己的本分。今日的教训可记住了?” 长相秀美和娇俏的两个人立马跪在地上求饶,却被徐福海一脚无情地踢开。 显然他们听说皇上今日回宫,确实都安了些小心思。先帝就有数次半夜兴致来了临幸宫女的先例。 她们都想着,万一哪天被皇上宠爱了,不就一下子从麻雀飞上枝头了,从此不做这看人眼色伺候人的奴婢了么。 另外二人垂着头缩着身子,惴惴不安地跟着徐福海回了去,呆在江锦绣所在屋子里,垂着眸子,大气都不敢出,丝毫不敢怠慢。 不仅如此,徐福海还细心地安排了两个小太监守在江锦绣午睡屋子的门口。 ※※※※※※ 李北辰回来之后,果然事务繁忙。 各项调查都返了回来。 太医那边发现,熙容华近两月请过两次平安脉。 按照大明后宫的福利制度,每年到了年末,妃嫔们都会组织一次请平安脉,以便尽早发现有喜,为过年增加个好彩头,借着年节晋位请封。 故而每个医案上都会特别注明,是否有身孕检出。 熙容华去年也参加了。 她的医案上写的是,一切如常,无身孕检出。 还有一次是上个月,上面写的是,腹痛恶心。医案上写得是,积食受凉,开了些暖胃消食的药物。 两次做检查的太医都是梁云,梁太医。他这次刺杀时也遇害了。 梁太医,今年五十多岁,虽然不如姜太医工作年头久,但也是出身于医学世家,从先皇就开始在太医院上班的老员工。 有编有多套房,自家有医馆、药房,子孙繁茂,年年被评为系统内优秀工作者。既富又贵又有声望,堪称人生赢家。 按道理说,他不会误诊甄婉仪的怀孕,也没有必要冒如此大的风险隐瞒甄婉仪的怀孕。 对他家人的调查发现,这几个月并未见老爷子有何异常,吃饭安寝都很正常,跟他们说话也很正常,并未有特别的人来家中拜访,但时常晚归,问起来就说宫里有急召。鉴于太医的工作性质,家人此前并未怀疑。 看来非工作时间有情况。 李北辰命大理寺成立专案组继续追查。 前户部尚书张成大房那边的调查也已经回来。 掖庭中的大房见事情暴露,已畏罪自杀。其两子在流放途中半夜被劫走,不知所踪。 还有一个十四岁女儿在掖庭自杀未遂,羁押在牢房里,正在审问。用刑之后,一问三不知。可能非知情人士。 这条线索又断了。 刺客身份认领那边,至目前为止,并未有人主动认领。 侧面说明,这一群人,普通百姓基本不认识。那之前张成私生子招供的,大房那边安排的是职业杀手就有了可信度。 李北辰安排下去,这三天夜里,加强城楼和菜市口禁卫军警戒巡逻。 利用死者为大,为死者收尸的心理,伏击对方。尤其是刺客里“大哥”、“四哥”二人处加强守卫。 京城最大的茶楼兼高级会馆天香楼被查封关停。 被抓的掌柜,声称他不是真正的掌柜,天香楼所有者另有其人。 联络刺客的生意,他们确实在做。但只是相当于快递站的作用。 双方都在里面留下买卖需求和报价。 每笔生意,只需通讯四次:报一次需求,报一次报价,再回复一次是否同意报价,再回复一次交易地点和方式。就结束。 先付款后发货,一锤子买卖。 靠的就是这份信誉。 银钱两讫,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对傀儡掌柜用刑之后,又找出其他几家名下的店铺。统一查封收归过来。 李北辰安排下去,全部抄家没收充公。这家茶楼和查封的几家店铺,位置都非常好,门面都很大。他立马想到了江敬贤。 就先用这几个店面,做起来,小试牛刀。 正想着这个事情,徐福海通报,三王爷求见。 这个时候,李北辰才想到今天本三王爷的婚礼。被这么一搅乱,恐怕得要改期。 李北辰叫来徐福海,让他派人去传钦天监袁天师,过来帮忙重新看日子。 如果真要打鞑靼,三弟和六弟就不必那么匆忙去北境就藩,还有时间。 (本章完) 第211章 天机漏一下 三王爷进来后,寒暄了一番后,李北辰告诉了他目前的案情进展,问他什么看法。 两人一致认为,前户部尚书张成的两个嫡子在流放途中被救走,这个很不同寻常。原因最大的可能就是敌人抓了两个嫡子,用以要挟张成的大房,让她在掖庭里自裁。 所以张氏一定知道什么。 那张成的大房要如何知道敌方成功救出了自己儿子呢? 这说明,对方一定派人去联络了大房,做出了令人信服的保证,或者看到了儿子得救的信物,她才肯就死。不然可以反向威胁对方。 此事关乎重大,而且在宫内,徐福海立刻亲自带着两个亲信,去检查张氏的尸体和住所,调查这两日她所接触的人。 不久后,徐方带着袁天师来到了勤政殿。 进来后,李北辰直奔主题,跟三王爷商议婚礼改期的事情。 三王爷低着头沉默了半天,抬起头,一双桃花眼里带着几分失落,怔怔地看了李北辰半晌。 “三弟,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大哥能帮你办到的都帮你办到。” “臣弟.臣弟想今天就把婚礼办了,”三王爷低下头说,“臣弟不想锦诗因此难过,对臣弟失望。我们彼此都等待对方,等了很久了。臣弟已经等不及了。望皇兄成全。” 等不及?朕也等不及了。不还得等个至少五天。郁闷! 便如《孟子*万章上》写的那样:“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 李北辰看向袁天师,“天师觉得如何?” “臣此前受太后之命,测算过他们二人的庚帖,今日是成婚的良辰吉日。”袁天师秉直而告。 “下一次良辰吉时是何时?” 袁天师掐了半天手指,闭着眼睛沉默了半天,方才说道:“四月十六。” 还得有半个月。 李北辰沉吟片刻,方才说道:“那日正好是母后生日。” “再下次?” 袁天师抬起眸子:“四月二十八。” 三王爷跪下来,低下头恭敬地说道:“为了安全考虑,皇兄不宜再犯险。臣弟只是想给锦诗她一个交代,从简就好。” 李北辰双手扶起三弟,攥紧三弟的两只手,恳切地说道:“朕知道,委屈三弟了。三弟就如常办婚礼。朕虽不能前往,到时候派徐福海代表朕去为弟弟恭贺。” “谢皇上隆恩。臣弟先行告退了。”三王爷笑颜如花,竟冲着皇上轻佻一笑,行完礼,还拱手做了个揖。 李北辰见不得他在外人面前这般轻佻无状,瞪了他一眼:“你这哪里像是马上要成亲的人。成家立业,经过此晚,你就是有家室的人了,做不得轻佻无状少年郎,惹人家伤心。” “皇兄教训得对,”三王爷突然凑到跟前,以极低的声音说道,“臣弟天天看得见吃不到,实在太苦。多谢皇兄成全。” 李北辰没好气地说:“朕看你就是挨板子挨少了。还不快回去准备晚上的婚礼。莫要怠慢了江家父母。” 三王爷趁此嬉皮笑脸地再次行礼,退了下去。 李北辰目无表情地看着三王爷退下,转头问道:“袁天师,朕想问问,最近天象如何?” “回陛下,”袁天师毕恭毕敬地答道。 “上月出现了血月,意味着近期将有兵祸天灾。西汉京氏所写《妖占》一书提到,月若变色,将有灾殃,赤为争与兵。至阴至寒之相,正气弱,邪气旺,怨气盛,戾气强。天下动荡,火光四起。唐朝李淳风写的《乙巳占》中提到,月犯蚀参,贵臣诛,赤地千里,其国大饥,人民相食。” 这些话,之前太后宫里的刘公公过来给他转述过。今日亲耳听到,更为震撼。 李北辰怔怔地愣了半天,“可有解决之道?” 他自觉并不是纣桀那样残暴无状的昏君,为何会出现这种天象。 袁天师垂眸:“皇上恕罪。微臣愚昧,不懂治国之道。臣只知道德经里提到了如何回归平静的道理,第十六章说: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殁身不殆。” 这些话之前李北辰作为太子的时候,也学过,有些遗忘,禁不住问道:“所以‘常’是什么?” 袁天师答道:“回皇上,‘常’为自然,为规律。知道万事万物的规律,就拥有了智慧。有了智慧就能包容,能包容就会公正,能公正就会周全。 臣不知破解当下的难题。仅就观天象而言,霸星诞生,长期来看,国家必然兴旺发达,百姓安居乐业。此刻,皇上神色爽澈,龙睛虎颈,势同日月,王霸之气,无需忧虑也!” 这番话听得李北辰挺高兴的。 算命算得好的,基本都是最懂察言观色的马屁精。 “那天师看朕的三弟如何?”李北辰忽然问道。 “王公之相。但面露浮光,底藏忧思,又有喜意。心思过于烦躁,倒是不美,不足为虑也。”袁天师淡然答道。 李北辰听着心中一展,倍觉可笑。 自小便不信神鬼之事,只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从来耻笑历代帝王求仙问道,又或者迷信于占卜风水。如今遇到了阻碍难事,找天师来问,竟也没什么不同。 但听了袁天师的一番话,心下似乎有了一番收获。与江月白下午说的话,倒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要无惧无畏,让自身变得强大冷静,依照规律而做,让自己手中掌握“利剑”,那么何须畏惧暗中潜伏的敌人和那看不到的风险呢? “天师可是师从唐朝的袁天罡?” “是也不是,”袁天师神秘一笑,“皇上就不必再问,问了臣也不会说。臣就是来辅佐皇上,传达上天旨意的。” “听闻那天你测算了江贵人的八字。那你能否也为皇后卜一卦。” “皇后娘娘舍身为皇上挡刀前,皇上曾想过皇后绝嗣,凡人所思所想尚有能量。何况皇上。圣心所念,天地有应。皇上起心动念之处,当要慎之!反之,亦可金石为开。” 皇上不动声色,什么也没说。 却暗自吃惊,明明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只是给徐福海交代过,袁天师如何得知的? 心下对袁天师多少有些敬畏。 其实袁天师不过是合理推断,是谁都看得出,皇后娘家手握重兵,皇上忌惮,不给子嗣只是合理的常规操作。 李北辰想起昨日今日之事禁不住问道:“那天师可能指点,这幕后行刺之人是谁?” 袁天师站起身拱手说道:“天机不可泄露。此乃皇上需亲历的劫难,此后方可成就霸业。” 其实是因为这题我不会,编不下去。 “还有此说?” “当如是。” “你之前泄露那么多都不是天机?” “能泄露的都不是天机。真正的天机泄露了是断子绝孙,当场遭雷劈。” 袁天师临走时,李北辰赏了他块上好的玉佩作为课时费。 袁天师捏着手里的玉佩,思忖片刻,说道:“皇上刚刚问有没有解决办法。臣知道一个办法。不知皇上是否愿意。” “快说!” “用皇上真龙天子的五年寿命换一年的风调雨顺,皇上愿不愿意换。” “只管风调雨顺一项?不管国泰民安,边境和稳?” “不管。不同的服务项目,要上奏天庭不同的部门。” 李北辰:“.” 袁天师离开时,李北辰还有些意犹未尽。 老师讲课时觉得好像有点懂,下课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再回忆,他又觉得今天的补习班白上了,课时费白花了。 真是听君一席话,过后全忘了。 算命基本都骗的是有烦恼的人。 毕竟顺风顺水的,多部分不去算命,都是:老子混得好,靠的是实力,老子能力强,有个好爸爸,就是牛逼格拉斯。 第212章 转变 袁天师走了之后没多久,六王爷就带着王妃沈石溪过来觐见皇上。 王爷成婚后第二天要携王妃进宫拜见太后与皇上,是本朝的规矩。 尽管昨晚如此危险,到了白日里,竟似如黑暗被太阳照亮一般,街上人流涌动,跟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除了城门上和菜市口那里挂着人头,几乎感受不出,昨夜差点改朝换代。 六王爷今日穿着一袭墨绿色的长袍,仿佛一夜之间,多了几分沉稳疏朗,恰到好处的温润如玉。 腰间竟然挂着一枚香囊,想必是王妃所赠。月牙白的料子上绣着几叶兰草,典雅而精美,颇为搭配。 而沈石溪初为人妇,人比桃花还艳,一夜间,多了几分妩媚。 李北辰打量着老六腰间的香囊,脸上浮上笑意。 让弟弟娶上王妃,一直是作为皇兄心头记挂着的责任。如今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有这样贤惠美丽的女子照顾,想必弟弟的身体,也会渐渐好起来。 “老六,你可曾带着王妃去给母后请安过?” “已经去过了。皇兄,母后还赏赐了王妃一个和田玉的镯子。说是父皇当年在母后生我的时候赐给母后的。”老六笑着说道。 “太后娘娘对臣妾十分的好。”沈石溪低着头羞涩地答道,还是略有尴尬。 “路上可曾顺利?有没有观察什么异常?” 老六余光微微看了一眼王妃,又看了一眼皇上,见皇上示意无妨,无需避讳,这才说道: “臣弟派人对王府做了彻查。在厨房、柴房、库房里发现了火油,如果不是陈宁让臣提前做好准备,后果不堪设想。” “嗯。可查出是何人所为?” “臣弟那家奴供认不讳,都认是自己做的。臣就审问他火油的来路和进到王府来的途径。他便闭嘴死活不说,上了刑也不肯招认。” “放到大理寺那边去审,他们办法比你多。只要不敢自裁,那说明还是怕死。怕死就有办法。”李北辰说道。 “王府里面想必还有内奸,所以那狗奴才不肯说。臣弟回头定把王府里的人个个都筛一遍,不信找不出这里的内奸。” 六王爷平日喜欢清幽安静,府里就没几个奴仆。这大半年为娶亲,才增加了大量的仆役。对方恐怕就是趁着这个空档,安插人手潜伏进来的。 李北辰想到刚刚袁天师的话,便说道:“六弟,先不要轻举妄动。清查也是要清查的,不要胡乱怀疑,多暗中观察。清查一次后,有结果当然好。没结果,就当没有。 我们清掉了现在的内奸,对方势必还要重新安排人进来或者策反其他人。就静观其变,相信他们比我们更着急。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 “那安全怎么保障?”六王爷急声问道,眼神下意识地扫过沈石溪。 这一幕看在李北辰眼里,深感欣慰,弟弟这是从内心底接纳了王妃,把她放在心上了。 不是做大哥的人,也许体会不到这种心情。弟弟娶上媳妇,过得好,做哥哥的就是高兴! 此前他内心还担心兄弟之间因为江月白的事形成芥蒂。 今日他放心了。太后刚刚见了两人之后也是如此感受——欣慰。 沈石溪知道六王爷在刻意而为,但她愿意配合。 一直深情脉脉地凝视着六王爷。她相信人心是肉长的,总会用真情真意捂暖六王爷的心。 李北辰说道:“王府的安全保障当然要做好。你新婚燕尔,正好可以多陪在王妃身边。朝廷上暂时没有什么大事。” “还说没有大事。听说整个京城都闹翻天了。说皇上在大力推行反腐倡廉。丞相都主动认罪,交出贪墨银两。现在官员们都在纠结坦白还是不坦白。一部分人去找孟相,另一部分人去找陈相。” 李北辰随口问道:“还有一部分人呢?” “还有一部分人找了臣弟。”六王爷如实道。 “皇上,是否需要臣妾回避?”沈石溪见两人的聊天开始涉及到朝堂,轻轻地拉了拉六王爷的袖子。 李北辰觉得这个动作很有爱。脑子里想象着江月白这样拉自己的样子。那自己大概会说:“爱妃不用回避。呆在这里就好。” 但对于晋王妃,他则答道:“晋王妃先去隔壁房间稍作休息,江答应正好在隔壁。” “谢皇上,臣妾告退。” 房间里只剩下李北辰跟弟弟后,他们的坐姿更加随意。 李北辰让太监上了一壶碧螺春,吩咐外面,当下任何人不见,来了的都得在外面候着,擅闯者死。 两人便接着敞开来聊前面的话题。 “你是怎么回答的?”李北辰吃了颗核桃仁,拿给弟弟一颗,“补补脑子。” “我当然说,赶紧把钱交上去,顺便交出同党。” “那不等于抽他们的筋,扒他们的皮,放他们的血吗?有哪个脑子进水,会自愿这么做?”外人不在,李北辰说话也就随意了很多。 其实李北辰对于孟相突然主动交代一样很懵。 “但是他们怕被举报啊,便宜了别人,坑了自己,这不是更傻嘛,”六王爷笑着说道。 六王爷颇为感叹:“所以说这孟相真厉害,既保全了自己是先帝功臣的名声,哥哥在朝堂上还要挽留他,就连有臣子搬出大明律例出来,皇上还要知法犯法地保他。不仅如此,这一招号召大家主动坦白,互相举报,更狠了。总觉得这是自断思路,大为蹊跷。” 李北辰嚼着核桃仁,淡定地分析道:“总归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让孟相不得不这么做。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次重创放血,弃车保帅,会被大幅削弱。拿进口袋的钱,如今让吐出来,这不是杀人父母嘛。所以他们肯定恨死孟相。” “之前孟相底下的人,不会再全心全意跟着他。各党内部的猜忌会加剧,比如这一条船上的谁会把我卖了,我要不要卖了其他人求富贵求平安。” ”也许只是倒了个孟相,别的党派得利,或者又形成新党。”六王爷自己拿了个核桃用核桃夹自己夹着吃,怎么也夹不开。 李北辰笑了笑,“有现成的不吃。非要自己剥。贪他们以后肯定会继续贪。他们这样总归是割肉疗疮。孟相也只是保住了性命。至于其他人形成一个新党还需要点时间,经此一事,他们内部间会有更多的互相猜忌,成事也会比之前要难些。” 六王爷细一想,确实如此:“那孟相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很不正常。历史上的大贪官就没有一个主动坦白的。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死到临头还不认账。” 李北辰摇摇头没有说话。 心里暗想,或许他们有了内讧,或许孟相被人威胁了,或许孟相这是想用最大的诚意,交换他儿子的命。 六王爷禁不住扔出了王炸:“那有没有可能孟相是这次谋反的幕后主使?” “先假定不是孟相。把两件事先分开。走一步看一步。” 李北辰举着白仁褐色皮的核桃仁,看着上面的沟沟壑壑,交错的纹路: “说不定敌人正想借朕之手除掉朕的左膀右臂,如此一来岂不是中计。毕竟孟相是公认的铁腕丞相,老成谋国。如果能借机为朕所用,不失为好事。” 李北辰说完一口吞下核桃仁,嚼在嘴里,口齿生香:“哪怕他再谋逆,如今恐怕没了资本。除非他为虎作伥,替别人做嫁衣,那还有点可能。” 李北辰觉得自己的思路跟之前相比发生了些变化。 上课外补习班也不是一点没用。 好像还是有点用。 敌人让自己这边疑神疑鬼,夜不能寐,对方那边想必也一样。 彼此彼此! 第213章 暖情酒 “皇兄威武,皇兄圣明,不过皇兄向来如此,臣弟自叹不如。”老六笑着说,倒是没有老三那般嬉皮笑脸。 “叫大哥!”李北辰沉着脸喝到。 “大哥好。”老六笑嘻嘻地说道,“大哥威武,大哥圣明,大哥向来如此.” “打住!没个正经。”李北辰忍住笑意。 李北辰打量着弟弟,就算是耍赖调皮,也比以前收着点了。以前那可是有点实打实的无所谓,大有要杀要剐随你便,看你怎么在母后那里交差的泼皮劲。 “你猜猜朕现在想什么?” “臣弟不敢妄揣圣意。” “猜一个嘛!” “那大哥先猜我的。” “好。朕猜你在想,怎么还不上菜,肚子饿死了。”李北辰吃完了三颗核桃就不吃了,改为喝茶。 太医说每天吃七颗,他就安排早上吃三颗,晚上吃四颗。 “正是如此!如果再来点小酒就更好了。有情饮水饱,天下的酒都没有跟大哥一起喝的好喝。” 老六笑着说道。他心里在想,王妃不知道在外面怎么样了。但这样的牵挂,他哪好意思说出口。 李北辰在想,这个情话高端啊,朕回头要说给江月白听。 “朕便赏你一壶酒。来人,把朕窖藏的秘制山东秋露白,拿给老六一瓶。”说完就有内监去取酒来。 “皇兄这里好酒就是多。古人有诗云:‘治曲辛勤夏竟秋,奇功今日遂全收。日华煎露成真液,泉脉穿岩咽细流。’就是说的这山东秋露白。” “山东秋露白,被列为七大名酒之一,与淮安绿豆酒齐名。臣弟今日真是有幸,能品尝到如此稀世珍酒。哥哥真是疼爱臣弟。” 说起珍酿,老六顿时变得严肃,滔滔不绝,俨然成了一门极为深奥的学问。 李北辰感叹道:“喝酒还得跟老六一起喝。老六堪称酒中博士,学问做的不是一般的深。” “你这般懂酒不辜负这坛酒酿制人的一番苦心。这酒听说为减其燥性,由人收集大明湖中莲花每日朝阳初升之前的露水,加以趵突泉的泉水酿之。” 李北辰又一顿,眼中含笑,颇为意味深长地说道:“当然还加了点特别的东西,所以风味独特,且有养生效果。你且带回去与王妃慢慢享用。” 说话之间,一名内监便端进来一小坛酒来,捧至老六手边的桌案上。 “既然如此,臣弟就谢皇兄割爱。如此珍贵之酒,臣弟想跟皇上一起品尝。” “朕今日公务繁忙,午后还要批折子,今天就不喝酒了。”李北辰看起来有些古怪。 说完两人突然有点尴尬,皆是因为“皇兄割爱”一词。 老六想要说,臣弟真不是那个意思。狗头保命ing。 皇上想说,朕觉得沈氏美是真美,但跟我家江月白比,总缺少点灵魂。 两人低头喝茶保持沉默。 皇上突然说道:“朕知道,你一直没有娶妻,连侍妾都没有一个,就是怕在朕之前生了儿子,被有心之人利用和诟病。” 没办法,皇上就是圣明,什么都知道。 其实并非如此。他只是一直未遇到那个愿意共度一生的人,就不愿意将就。 但凡将就,就是麻烦! 老六连忙说道:“非也非也。臣弟之前只是觉得有女眷很麻烦。她们总是心思细腻,争风吃醋,伤春悲秋。” “如今呢?” “如今得皇上赏赐,朕倒是觉得有个美眷也挺不错的。” 老六想说,温香软玉在怀,风流一夜,各种滋味,就像喝酒,感觉确实挺好。终究还是埋在心里,没有展开说,怕皇兄吃醋。毕竟沈石溪是真的美。 李北辰笑眯眯地在酒盖上点了点,“这酒老六你一定要记得与王妃一起喝。” “为何?” “因为.这是暖情酒。”李北辰笑着说道,“早点生个孩子,让母后开心开心。” 原来如此。 怪不得刚刚约哥哥一起分享被拒。 老六的脸一下子红得像火烧云。 “臣臣遵旨。”说话都跟喝醉了酒般。 “快拿着这酒去跟王妃回家喝。”李北辰抬了抬下巴,意思是送客了。 “臣臣遵旨。” 老六抱着暖情酒走出来找王妃时,他还晕乎乎的,感觉抱着个炸药。 一个内监急匆匆地追出来,说是帮六王爷拿酒。老六觉得皇兄真体贴,正好把炸弹扔了出去。 谁知出来后,隔壁房间门口徐福海安排的两个内监不让她进,说是奉命不让任何人进,还告诉他王妃不在里面。 那王妃去了哪里? 六王爷立马慌了神,王妃现在已经不是宫内妃嫔,这皇宫是不可以随意乱走动的。 他立马飞奔出门。 勤政殿外就这么会时间,站着一堆人。里面竟然看到了陈宁。 他立刻上前拱手要问,却被陈宁拉到一旁人少之处,指了指不远处的小花园。 花园里正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原来之前,沈石溪出来之后,按照旨意去隔壁房间候着,结果门口被徐福海安排的两名小太监拦住了。 当时徐福海吩咐的是,除了皇上,其他任何人都不可放进去。 徐福海此时又不在,去了掖庭那边。这两个都是徐福海的心腹徒弟,自然坚决执行。 所以沈石溪跟他们讲道理,他们根本不听,油盐不进,直摇头。问就是,除非皇上来。 结果江锦绣在里面醒了,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就跑出来查看。 两人一见,就红了眼睛,激动不已。上次见面还是前几天按照姐姐吩咐,给沈石溪送印度神油作为新婚贺礼。 哪怕正主出来求情,两个小太监还是不同意沈石溪进去,坚决执行上级领导的命令。 江锦绣望着外面大好春光,就说,不如去勤政殿附近的小花园聊聊天。 原本因为江月白是沈石溪的救命恩人,沈石溪爱屋及乌,就对江锦绣有着格外的亲近和尊重。加上江锦绣单纯可爱,两个人在小花园里聊得不亦乐乎。 一个人刚刚初为人妇,一个在做晚上侍寝的准备,更是悄悄话说得飞起,染红了脸颊颈项。 沈石溪想到昨日六王爷身着喜服,把自己抱到床上,温柔地褪去衣衫,就心生暖意,娇羞不自禁 假装是被江锦绣缠着讲昨日新婚之夜的男女情事,其实是自己禁不住和小闺蜜分享初为人妇的新婚喜悦。 对闺蜜,就是要分享这最幸福的时刻。 最幸福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想找人分享,总想要秀一秀的。 不然就像锦衣夜行,憋在心里,憋出内伤。 江锦绣又八卦昨日婚礼上的刺杀事件。 沈石溪虽然昨晚只在现场了一小会儿,但是她很会讲故事,把她见到的场景描绘得让人身临其境。尤其讲到皇后脸上的伤口和使用创伤膏后神奇愈合的场景,把江锦绣吓得不行。 “姐姐,你真勇敢,要是当时我在场,肯定都得吓晕过去,”江锦绣吐吐舌头感叹道,“看来回去我得好好跟着姐姐学武功了,不然小命都保不住。” “我也想学武功,像你姐姐那般厉害。我不仅想学练剑,还想学骑马。你不知道昨天晋王骑马飞奔出去的时候样子有多英俊潇洒,要是他能教我学骑马就好了。” 沈石溪绞着手里的帕子,一脸对六王爷的爱慕之情。 她鬓角边的一缕未拢的发丝在春风中轻轻摇曳,她的心也跟着摇曳起来。 感谢aeronux的打赏~开心~ 谢谢!!! 又: 秋露白酒以济南为主导产地,自元始酿,沿及明清,在长达六、七百年的历史时期内久领风骚,长葆盛名,成为齐鲁名酝中维持时间最长的一种品牌。顾起元《客座赞语》卷九排列明代名酒,其中就有济南之秋露白酒;顾清《傍秋亭杂记》卷下曾将山东之秋露白与淮安绿豆酒等七种品牌相提并论,评定为一代华夏名酝。 第214章 一夜之后 江锦绣想想小时候跟着爹爹学扎马步时候的情景,更不要提后面有了专业师傅来教姐姐时练基本功的苦,立马萎了。 “其实我就说说,学剑那是不可能学的。谁能做我姐姐那样的人啊。她从小的座右铭,是宝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每天寅时末(5点)起床练剑,天天跑步扎马步。那个苦得咧!”江锦绣愁眉苦脸地说道。 “虽然学不到你姐姐那么厉害,做不到每天那么早起床,但学个一招半式总归有点用处。练一练,至少遇到危险还能跑得快,要是有马,还能骑着跑,总归有好处的。”沈石溪充满希冀地说道。 忽而又红了脸,“假如是王爷愿意教我,那多苦都是不苦的。” “呀,如果能有自己喜欢的人教,也许会不那么苦吧。怪不得姐姐说羡慕你可以可以嫁给六王爷,''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江锦绣笑嘻嘻地说道。 “你姐姐真这么说了的?”沈石溪试探性地问道。 这意味着,江月白在这深宫里永远不可能幸福,因为自古以来,哪有皇帝会只对一个人好的。 江锦绣也意识到自己一时间说错了话,连忙说道:“那是姐姐很早以前说的。那个时候还没有进宫呢。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姐姐说的这个傻话。” “这何尝不是天下女子的心愿。”沈石溪喃喃地说道。 如实说,她听到要嫁给六王爷的时候,一个人痛哭过,觉得万分委屈。过五关斩六将,才入的宫,成为皇上的妃子。这才几日间,就转眼成了王爷的王妃。 虽然旁人不会说什么,但感觉就像二嫁一样,名声上不好听。 经过昨夜之后,她便觉得六王爷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男子,谁都比不上他的温柔体贴还有那番能干。如今听江锦绣这么一说,更加感到了命运的垂青。 宫里那么多女子,以后还会有更多年轻貌美的女子。自己再漂亮,也会老去。只是皇帝众多妾之中的一个。而在六王爷这里不同,她是妻,是唯一。哪怕有侧妃,也只有一人。 原本欢笑着的两人,一时间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再这样说,连我都要羡慕了你了。不过你嫁出宫去就不用遭罪了。最近宫里举行练舞大会,要给太后娘娘庆祝生辰。每个人都要参加,还组成了两个队比赛。想想就要哭了。练跳舞可疼了。”江锦绣嘟囔着嘴说道。 这些日子没人聊天,这会碰到了沈石溪禁不住吐槽起来。 “太后生辰?太后生辰是什么时候?”沈石溪连忙问道,心想自己作为新儿媳可得借机好好也表现一番。 “这个月十六。” “你刚刚说的舞蹈比赛是怎么回事?” “就是全宫里的人分成两组,然后每组出四个节目。看哪组节目跳得好。”江锦绣声音里满是低落。她别的本事没有,最有自知之明。像她这样的水平,哪能上台啊。 “不是有你姐姐嘛!有你姐姐肯定赢!”沈石溪安慰道。 这下江锦绣更难过了,无比悲壮地说:“可是我姐姐跟我不是一个队!要是我姐姐跟我一个队,稳赢。” 沈石溪硬生生地憋住笑意:“怎么会这样?” “抽签决定的。唉。有点倒霉了,”江锦绣叹了口气,不过她又高兴地说道,“还好没有跟她一组,她们的队长可是璟妃娘娘。” 沈石溪心中的笑意更加明显了,好闺蜜就是见不得你受苦,也见不得你开路虎。 连忙安慰道:“反正队里肯定不是你一个人。你就随大流,不出错就好了。” 江锦绣一下子高兴起来:“沈姐姐说得对,到时候再说,现在就不操心了。反正又不是我一个人不会跳。就是觉得要在太后面前丢脸,有些难受。沈姐姐,以后是不是会经常到宫里来玩?这样我们就能经常见面了。” 沈石溪看着纯真善良的锦绣,暗自羡慕她被家人尤其被姐姐呵护得如此之好,心底里似乎没有半分污垢。 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呢!今日是来拜见太后,才能进宫的。” 江锦绣禁不住拉着沈石溪的手,端详着沈石溪的一双大眼睛。她今日穿着亮丽的浅紫色衣裙,越发显得胸口处波澜起伏,阳光照到她的身上,那衣裙更加鲜亮,那曲线更加傲人。 人面与边上朵朵盛开的花相印,更加娇美。 江锦绣心中羡慕,赞叹道:“姐姐,你真好看。你这身衣服跟姐姐也很衬。如果我是男子,我也会爱上你。” 沈石溪羞红了脸,她从石凳上起来,袅袅地站起身。刚刚跟着江锦绣从里面出来,迎面碰见了许多朝臣还有武将。 那些爱慕热切的眼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她能感应得到,但她满心里只有她的夫君。 只想夫君能爱上她。 但她不欲说出自己心中的祈愿,何况晋王爱的是对方的姐姐,看了眼对面满脸笑容的锦绣,便没有说话。 “你的气质就像古时吴越的西施,哪是姐姐能比的。而且发现你气色愈发红润白皙,比之前活泼开朗得多。想来是这宫中养人。” “姐姐又在笑话我的蒲柳之姿。” 六王爷站在花园角落里已有段时间。没想到自诩为谦谦君子,今日也有听墙角的时候。 他后退数步,问边上端着酒的小太监:“你看到王妃去哪里了吗?” “好像在那边小花园里。”小太监识相地配合道。 宫里谁人都知道皇上跟晋王亲兄弟感情好,那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沈石溪听到六王爷过来了,脸一红,一颗心砰砰地乱跳。她与江锦绣心有灵犀地对望一眼,又迅速地避开,彼此间都有些甜蜜的不好意思。 这大概就是闺蜜间刚刚分享过那种小秘密的特殊感受。 拉起江锦绣的手,笑着说道:“走,我们一起回去。晋王来寻我了。” 两人抿着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禁不住都笑了。 没走几步,就迎面碰到了赶过来的六王爷,他对着锦绣点了点头,径直走向沈石溪,拉着他得手,温声说道:“王妃,害得我一顿好找。” 沈石溪立马屈膝行礼道:“臣妾碰到了小姐妹,两个人聊得开心,就忘了时辰。望王爷恕罪。” “以后经常来宫里给母后请安,定有机会再见。皇上赐了我们一坛暖情酒,让我们赶紧回家饮用。王妃,我们快回吧。” 边上端着暖情酒的太监一脸暧昧地对着沈石溪点点头。 两人新婚燕尔,恩爱甜蜜的样子,让江锦绣吃了一肚子的狗粮。 江锦绣伫立在路旁,目送着拉着手的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一个墨绿,一个淡紫,六王爷君子如玉,王妃美人如花。 好般配,好甜。 爱了爱了。酸了酸了。 勤政殿前面还在排队面见圣上的群臣感受稍微有点不一样。 如此大美人,竟然被六王爷娶走了。 太酸了。老坛酸菜面。 酸掉牙了。 上午写的稿子,可能网络问题,丢了。 只好重写。人物情绪上有些差别,但改了之后,好像也不赖。 第215章 又有进展 江锦绣回到隔壁房间,颇为无聊,睡觉又睡不着。 服侍的宫女不敢怠慢,拿来了很多精致的小点心,介绍给江锦绣食用。 此时已经午时,李北辰还在隔壁房间忙着。 江锦绣本来就肚子饿了,又喜欢吃点心,埋头吃点心吃得不亦乐乎。 待到皇上喊她过来用膳时,她正津津有味地吃海棠糕,像个小松鼠。 用膳时,陈宁也在一起。这让江锦绣有些意外。 李北辰跟陈宁边吃边聊,也不避讳江锦绣,这倒是让陈宁感到意外。 这又是皇帝的哪一位妃子,得到如此宠爱,竟然中午吃饭都要带着。眉眼之间竟然跟那女侠有几分相似,只是更为瘦弱纯真些。 陈宁这次来是跟李北辰请求将前户部尚书的私生子张孝的妹妹,张馨从掖庭带出来,赏赐给自己。陈宁把审张孝的始末前后都给皇上做了一番详细的汇报。 李北辰把张氏在掖庭自杀,还有张家两个嫡子逃走的事情告诉了陈宁,问陈宁的看法。 陈宁思考了一番之后,认为是逃走还是被劫走还是救出还不好说。大概率是杀人灭口。这两个嫡子已经死了,或者迟早会被杀死。死人的嘴巴最可靠。 现在对方就是想一门心思把脏水往前户部尚书和他家人身上泼,造成先是私生子不满父亲被砍头,买凶杀人铤而走险,接着被皇帝发现后,全家畏罪自杀或逃跑的假象。 江锦绣因为吃糕点吃得太多,此时已经全然吃不下。加上第一次陪皇上吃饭,紧张得要命,所以简单地吃了一点点后,就不再动筷。 李北辰以为北方的饭菜不合她胃口,吩咐厨子又做了苏州菜银鱼鸡蛋羹上来。 端上来后,江锦绣依然兴致缺缺。 “怎么不吃?是不是不合胃口?”李北辰关切地问道。 江锦绣垂下眸子,小声说道:“饭菜都很好吃。刚刚在隔壁吃了好多点心,实在吃不下了。” 徐福海这时从掖庭赶了回来,伺候一旁。因为陈宁对于这件事不是外人,皇上就让徐福海直接陈述案情。 “张氏留下了一封信,说假如她的儿子在流放途中不见,那么一定是被劫持了。需要找户部侍郎林思田,是他出的钱买凶杀人。” “林思田?把相关证物交给大理寺处理。快,别让林思田又自杀了。把他的家人也抓起来!”李北辰听完心里觉得很不可思议。 指示张氏买凶杀人的竟然不是上级而下级。下级有什么仇什么怨谋害皇帝啊?能得什么好处啊? 谋杀了皇帝之后,林思田也做不了宰相,在新任皇帝手上,最多当个户部尚书?但更有可能的是被杀。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 林思田是浙江人,老师是陈相,分管领导也是陈相,不过跟孟相是同乡。 为了升官一级,造反谋逆,值得吗? 说完案情之后,三人都没有了胃口。 陈宁摇了摇头,“这件事总感觉在刻意隐瞒什么。皇上,臣有种预感,孟相晚上会来求见皇上。” “朕也有这种预感。” 正说着,有将士送来八百里急报,“西北边境出现了叛乱。请求支援。” 事情一件接一件地来,挤在一起。 一听到急报,他就想到了袁天师提到的预言里的“兵灾”。 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反而没有那么惊慌。 李北辰表示自己知道了。让陈宁先行退下。 哪怕现在钱有了,但解决不了兵和粮草的问题,也无济于事。西北和鞑靼如果两头开战,势必会腹背受敌。 鞑靼这边还是要稳住。李北辰这个时候想到蒙齐巴克,又把现在的千头万绪考虑了一遍。想到昨天袁天师的一番话,心下有了主意。 李北辰洗好手,又漱好了口,心情愉快。 “跟朕去湖边走走。你会吹笛子吗?” 江锦绣腼腆地答道:“会。不过没有我姐姐吹得好。她的笛子和箫都吹得好。先生们都夸她聪明。” 对于姐姐这样的偶像,她从来都是毫无毫无保留地夸夸夸,表达自己滔滔不绝的景仰之情。 “是吗?”李北辰好奇地问道,心想,很期待有一天跟你姐姐琴箫合奏。 “嗯。真没有见过比姐姐更厉害的人了。”江锦绣甜甜地说道。 “那是你没有听过朕吹笛子。”李北辰骄傲地说道,他也不明白为何要跟江月白争个输赢。 “行。” “行?”李北辰饶有兴趣地问道。 “嗯,”江锦绣撇了撇嘴,低下头去,“总不能因为你是皇上就说你吹得最好吧?” 如果姐姐在这里,恐怕会说,因为他是领导,所以他什么都对。虽然他吹得不是最好,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觉得他吹得是世界第一。 李北辰忍俊不禁,拿起笛子,“走。让你看看,是你姐姐吹得好,还是朕吹得好。” 两人出了勤政殿,门口空荡荡的,候着的大臣们就像按了delete键一样,清除的干干净净。 大臣们已经被告知下午未时后再来,皇上中午不办公,挂牌歇业。 门口有步辇在等着。但李北辰唤来了早上坐过的轿辇,这样就可以两人同乘,告诉徐福海去翡翠湖边僻静清幽之处。 李北辰坐在昏暗的车厢里,握着玉笛,闻着江月白身上的味道,在摇摇晃晃中,眼皮子时开时合,又想睡觉。 江锦绣坐在侧面的椅子上,托着腮帮子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皇上,想到沈石溪说到的闺房中那些,不自觉地红了脸颊。 此时才四月初一,天还没有热起来。湖边更是一片晴好,水鸟成群,凉风习习。 李北辰在一棵大树下站定。 酝酿了下气息,挺直了腰板,便开始吹起笛子来。 而江锦绣就在地上铺了条手绢,席地而坐。粉色的衣衫落在青色的草地上,边上就是碧波荡漾的翡翠湖,美得如同一幅画般。 徐福海站在附近,指挥其他小太监防止她人靠近。 悠扬的笛声响起来,悠悠扬扬。传出老远。 江锦绣静静地坐在那里,离皇上不远不近的地方,眨巴着眼睛望着高高在上的皇上。有一种异样的情愫,如身边的一湖春水般,苏醒过来,一波一波地往岸边滚来 这湖边竟然还有一树晚开的杏花,片片杏花吹落,落在草地上,落在江锦绣的裙子上。 本来是一幅唯美的场景。 只是美人又又又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碰了碰江锦绣的胳膊,接着问道:“怎么,朕的笛子把你吹睡着了,这是好听还是难听的意思?比之你姐姐如何?” “好听吧。”江锦绣揉了揉眼睛,还是迷迷糊糊的。 “为什么要加个吧?” 大领导在上面激情飞扬,结果你在下面睡大觉。 完蛋。 被领导当场提问。 doge~ (本章完) 第216章 攀比 为什么要加“吧”这个字? 江锦绣认真地想了想,决定按照姐姐教的,但凡不会的题目,就把原题变相复述一遍,再夸上一夸。一般能过关。 “因为臣妾睡着了,基本没听见。但皇上从小请最好的老师教的,一定是极好的。”江锦绣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说着还在地上找了一朵看起来不那么萎靡颓败的花。 “皇上,送给你。”江锦绣谄媚地笑着。 送给你一朵小花花。别生气了,够意思了吧? 李北辰盯着江锦绣递过来的小花花:“.” “那比之你姐姐吹得如何?” 江锦绣认真地想了想,姐姐以前没有教过这题,凭直觉答道:“皇上应该比姐姐吹得好吧。” 李北辰对这个答案哭笑不得:“朕恕你无罪。你就如实回答就好了。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哪有应该的。” “皇上恕罪。臣妾不知道啊。”江锦绣委屈巴巴地捏着手里的花说道,“如果皇上想知道,去找我姐姐比试一次不就好了。” 江锦绣把一片花瓣一片花瓣地往下揪着。 李北辰看着江锦绣这个样子心一软:“你也吹一首给朕听吧。” “好吧。但是吹得不好听,皇上不可以笑我。”江锦绣小心翼翼地接过笛子。 先擦拭了一下,再吹起来。 这一次她没有睡着,但这一次心噗通地乱跳。 李北辰没有坐在她的身边,而是站在湖边眺望着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这就是江月白救起沈石溪的附近。 他的心里片段式闪过每一次见到江月白的场景,尤其是她那双总是透着坚定睿智的眼睛。 她并不那么爱笑,但笑起来灿烂无比,足以融化一切的冰冷不快。 这后宫女子都希望得到朕的庇佑,偏偏她说要保护朕。 朕需要她的保护吗? 问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嘴角勾起了弧度,笑得那般开心。 他想要管理好的是江山,是安定天下,而不是处理后宫鸡毛蒜皮的琐事。 他需要一个人能管理后宫,建立后宫的秩序,而不是整天问题频发,弄得他不得不额外分出精力来亲自管理后宫。 还需要一个温柔乡,能安放自己焦虑疲惫的灵魂;一个理解他的人,能够听得懂他说的话,接得上他的话。 想到这些时,就会想到她;但凡想到她,就觉得安心。 徐福海注意到了皇上面上久违的笑意,安心了许多。 以为皇上喜欢听江锦绣吹笛子,解忧解闷,心里暗暗记下了,却不知这一切都是因为江月白。 “臣妾吹好了,”江锦绣笑着说道,“皇上还要听吗?” 李北辰转过身,抬头一看,有几位妃子正笑容满面地朝这边走过来。知道是妃子们得到了消息,都凑过来刷脸缘。 江锦绣顺着皇上的目光也看到了璟妃带队的妃嫔小队,顿时收敛了笑容,全然不似之前那般活泼。 “有朕在,你怕什么?”李北辰笑着说道,看向江锦绣。 江锦绣似忽然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望向李北辰又低下头,忽然就笑了。 “再吹一首吧。”李北辰淡淡地说道。 江锦绣望着走过来的妃子们,鼓起勇气,清了清嗓子,说道:“那臣妾就斗胆再吹一首吧。” 说完,便全神贯注地吹了起来,仿佛在无人之境,这里不是后宫,身边也不是皇上。 她的指法并不娴熟,还有吹错之处,最大的优点便是,全身心地投入,不受其他因素的干扰。 吹错了便继续往下吹,不回头,所以轻快连贯,吹错了的地方让人觉得错也有错了的妙处。 这便是江锦绣日常偷工减料、马马虎虎的水平。因为她想法设法蒙混过关,不想一遍遍地重来。姐姐就不同,会一遍遍地抠细节,一遍遍地重来,直到挑不出一丁点问题。 这次江锦绣吹的是首江南小调,情不自禁地想起许许多多与姐姐在苏州时甜蜜的往事。 来的女子有四位,领头的是璟妃,还有姜答应、钱贵人、方选侍。 璟妃带着众人参见了皇上,江锦绣停下口中吹着的笛子,参见了璟妃和钱贵人。 姜答应眼里掩饰不住的嫉妒。其他人则皇上面前巧妙地藏起疯狂的妒忌,只有纯净的笑脸。 “皇上好雅致,跟江妹妹在这里吹笛子,”璟妃笑容娇媚,甜甜地说道,“臣妾按照皇上您早上对臣妾的嘱咐,刚刚正在永寿宫里商量着都献些什么节目呢。” “这位是新来的姜答应、这位是方选侍,还有钱贵人。听说都是能歌善舞的好手。不知皇上是否有空去臣妾那指导下?” 璟妃说完就瞟了江锦绣一眼。 意思是,你跟我们不是一队,就自己知趣点,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不要偷窥我们队的机密了。 可以说,璟妃找的理由真是不错,毕竟皇上是总设计师。 江锦绣见璟妃瞪着自己,只觉得头顶三只乌鸦飞。听到“姜答应”时,更是心中猛地一慌,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喊别人。 皇上淡淡地说道:“朕要回勤政殿批折子。改天吧。” 璟妃不敢放弃,继续撒娇卖痴,说就是去她宫里坐一会儿,坐一会儿就走。而且炖了上好的海参鱼翅汤给皇上补身子,请皇上喝一盅。 其他妃嫔也在璟妃的眼色下,使出浑身解数,劝说皇上去帮忙看看,要排练的舞蹈行不行。 皇上用余光扫过江锦绣。 见她竟然歪着个头,垂手拿着个笛子,一脸呆萌地望着众人。 众人都在争宠,她无动于衷吗?不,甚至在看戏。 “江常在。” 皇上点名江锦绣的时候,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何况对面还有个姜答应。她刚刚见到对方时,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听到叫工号的时候,一定要先想一下,不要自作多情。 但对面的四个女人齐刷刷地看向她。 江锦绣把笛子攥在手里,挤出一个笑容,呆呆地看向皇上:“皇上,您是在叫臣妾吗?” 不然还能有谁? 李北辰感到很无语。自从他上次发现有个姓“姜”的答应后,他就想着什么时候给江锦绣升一下,免得叫混。 他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来,江锦绣立马会意地把笛子放在皇上的手上。 只是好不真实,这是给自己升位份了??? 不是还没侍寝吗? 江锦绣禁不住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走吧。跟朕回勤政殿。” 李北辰刚刚还考虑把江锦绣送回桃蕊宫,毕竟到晚上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今天比预想的忙得多得多。 现在只好改变主意。 江锦绣感觉浑身被穿了好多个洞,只差被千刀万剐。 她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 “那就快走。” 李北辰又看向璟妃,握住璟妃的右手说,温声说道:“璟妃,劳你费心了。你带着她们好好练。” 安排好工作后,李北辰很快松开了握着璟妃的手,带人离去。 璟妃望着两人亲密的背影,气得咬牙切齿,跺着脚,扭了扭身子,气冲冲地回了永寿宫。 如果说刚刚只是一点羡慕嫉妒恨,那现在是亿点羡慕嫉妒恨。 凭什么?凭什么? 她姐姐拿命在拼,会剑术,敢救人也敢杀人,咱比不上也就罢了。 她有什么本事在选秀入宫的新人里最先侍寝,还最先升位份的?! 就她刚才那样傻呆呆的样子?! 四个人像吞了一整个柠檬。 酸得连毛孔里冒出来的都是酸水。 第217章 不明物 李北辰进了轿辇后,江锦绣老老实实地按照原来的位置坐好。 她很想表达对皇上的爱慕与感谢,却又胆怯。 他当众升了她位份,还维护了她自尊,就像大英雄一般。 她颤抖着,轻轻地抬起手。 然而随着车身一摇,又轻轻地放下。 她咬着嘴唇,低着头,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她,女孩子不可以主动,要矜持,要遵守礼教。 “皇上,谢谢您。”她犹豫了很久,方才说道,说完后,顿时觉得脸更烫了。 虽然李北辰看不清江锦绣的脸,但他知道一定很红很羞涩。 他很喜欢看江月白害羞,一看到她娇羞却又带着傲娇的小表情,就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面对江锦绣时有过一瞬间的怦然心动,但没有那种炽热的感觉。 李北辰情不自禁地拿出笛子,在黑暗中吹了起来。 他对笛子的熟悉就跟对自己的身体一样熟悉。闭上眼睛,都能清楚地知道每一个孔的位置。 此时他吹的是一首诗经里的男女情歌曲调。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曲调悠扬而缠绵,情意浓烈而直率。 江锦绣蜷着身子,抱着腿,低着头。 她的心随着音乐变得很温柔很温柔 一路上的音乐飘出去很远很远。 听到的人包括徐福海都以为是吹给江锦绣的,只有吹的人在深深地思念另一个人。 下车时,李北辰意外地发现,江锦绣竟然又像个婴儿般睡着了。 “把她叫起来,”李北辰手里拿着笛子下了车,对徐福海吩咐道。 徐公公从皇上的口气里,突然悟到了一点圣上的心意,刚刚皇上一直在思念的人是江月白。 李北辰进到殿里,却见到一个女人蓬头散发地被两个太监摁着跪在地上。 “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冤枉啊!臣妾没有偷东西,没有偷东西!” 李北辰的眉头立刻皱起来。 太监立马跪下恭敬禀报到:“皇上,这是熹宁宫的慕容氏,徐公公吩咐小的搜查她的寝殿。发现了这个不明物。” 双手呈上来杜蕾斯的盒子。 “把她带进去。”李北辰接过盒子,捏在手里,吩咐道,“等江常在上来了,叫她也进来。” “诺。” 李北辰随意地翻了翻盒子,打开一看,竟然只剩下五个了,“里面的东西呢?” 他记得拆封的时候数过,一共十个。 “臣妾.臣妾打开了五个,扔掉了。”慕容常在看到盒子腿一软,嘴唇颤抖着,结结巴巴地说道。她不敢抵赖。因为她知道还有四盒在江月白房间里。 既然现在专门找上门来了,说明皇上知道了江月白有这个古怪的玩意儿。 “扔到哪里了?” 慕容常在结结巴巴地说道:“埋,埋在我们宫边上的小花园里了。” “皇上,臣妾真地没有拿那个药丸。臣妾冤枉的。臣妾真的是冤枉的。” “哪里冤枉了?你这不是偷了桃蕊宫的东西吗?” 慕容常在知道瞒不住了,跪在地上,头磕得砰砰砰地响,“臣妾那那天是从昭才人的床上拿了个这个东西。但是臣妾真的没有拿那个药丸。真的没有。皇上臣妾是冤枉的。” 皇上从盒子里拿出来一个,在慕容常在面前摇了摇,“你既然用了五个,知道这个是做什么用的吗?拿它来做什么了?” “不不知道.”慕容常在的腿在打颤,哆哆嗦嗦地说道,“最开始吹了吹,发现可以吹得很大。后面看到上面的字,上面字的意思好像是” 慕容常在一咬牙说道:“好像是避免怀孕.” 因为避孕两个字都没有繁体字,所以很好理解。 其实李北辰也看出来了这三个字,只是怎么用呢。他没看明白。 最重要的是,后宫里的女子都巴不得侍寝,盼着早点怀孕,朕的月白竟然会想要避孕? 不理解。 李北辰又接着问道:“你研究出来了怎么避孕法了吗?” 慕容常在迟疑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江锦绣走了进来。 江锦绣看到皇上手上的盒子,加上跪在地上的慕容氏,立马想到了早上发生的事,怒气冲冲地骂道:“你竟然偷了我姐姐的东西!亏我好心借衣服给你换!快点把东西交上来!” 李北辰打量着江锦绣,刚刚还像只小绵羊一样,这会儿像只护崽的母鸡。 看向江锦绣,温声说道:“你先坐边上,朕有话问她。” 李北辰把手里的一只递给慕容常在,“你演示给朕看看。” 慕容常在惊讶地望着坐在边上的江锦绣,愣了片刻,便颤抖地撕开包装,将里面东西套在指头上,一圈圈地往下展开。 聪明如李北辰,加上有经验,低头看了一眼,脑子转了一圈,立马明白了里面的奥秘。 “你有没有看到梳妆台上的那个红木盒子?” “没没有”慕容常在心虚地说道。其实她有因为好奇打开看过,只是看到里面空空的,就又合上了放回去。 如今怀疑她偷了里面的丹药,而她偏偏打开了那个盒子。 只要她承认打开了那个盒子,那么所有人都会认定她肯定偷了。 这时,慕容常在想起来叶苏华被认定推沈石溪落水的事情。 她亲眼所见沈石溪是自己掉下去的。但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叶苏华说话,自己也没有。就任凭叶苏华被冤枉。因为她也嫉妒叶苏华进来就被封了贵人,对叶苏华的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很不满。 如今她深深地体会到了叶苏华当时的绝望。 李北辰从小到大见多了这样的场面,拙劣的谎言被拆穿的时刻。 “你不仅看到了,还打开看了。”李北辰冷冷地说道。 “臣妾没有。”慕容常在坚持道。 只要坚持不承认,就拿我没办法。反正当时只有自己在屋里面,没有人看见。 李北辰考虑到宁夏刚报突发地方叛乱,慕容常在大哥又是西北军主力,四品宣武将军。准备还是以小惩大诫为准。 便大声呵斥道:“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有没有拿过那颗丹药?如果拿了,就交出来!这是皇后的救命药。如果拿出来,朕就既往不咎。如果不拿.” “臣妾冤枉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真地没有拿。”慕容常在痛哭流涕,禁不住膝行到皇上的面前,扯着皇上的裤子,可怜巴巴地望着皇上。 脸上的妆容全花成一团,惨不忍睹。 之前她还嘲笑叶苏华自己不会据理力争为自己声张正义,如今她也只能说出来这一句“臣妾是冤枉的”,因为自己并不是毫无把柄,坦坦荡荡。 “起来吧。先禁足一个月。任何时候不得外出,任何人不得探视。等候发落。” 慕容常在愣住了,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因为只是被禁足,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处罚。 徐公公立马提醒道:“还不赶紧谢恩。” “谢皇上开恩。”慕容常在连忙拜下,心有戚戚。 慕容常在被带走之前,依然回头望向皇上,眼含泪水,“皇上,臣妾真的没有拿那丹药。真的没有。” 李北辰正在专心致志地套子装回盒子里。心里有点跃跃欲试,看看到底是不是猜想的那种用法。 他更想现在就去质问江月白,那么爱慕朕,为何不愿意给朕生孩子! 气死朕了! (本章完) 第218章 完了 江锦绣之前在床上看到过杜蕾斯的盒子。 但她没有动别人东西的习惯。 何况是姐姐的东西。 此时听说是用来避孕的东西,更是大吃一惊。 姐姐什么时候有了这个东西的? 之前说不想现在就怀孕生孩子难道是真的? 现在连皇上都知道了,会不会要杀头啊。 她禁不住捂着自己的嘴,惊恐万分地望着皇上。脑子里飞快地回想小时候姐姐犯错时,父母惩罚,自己求情的场景。 完了。没有。 只有姐姐给自己求情的时候。 对。 还是有一次的。 那是姐姐太认真了,熬夜写作业,写到晚上亥时(十点多)还不睡觉,母亲责骂了她,骂她睡得太晚,伤身体。自己的求情,竟然只是,“姐姐她又不是经常熬夜,就让她写完吧。” 再回想姐姐给自己求情的套路。 快快快快,失败,总结不出来。 李北辰整个过程中都在偷偷观察江锦绣。 江锦绣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心理活动全写在脸上,脸上的表情转换颇为丰富。 从最初的惊讶,到后面的迷茫,再到后面的焦急,如今正在冥思苦想。 是在冥思苦想如何保护她姐姐,替她姐姐开脱吗? 朕倒是要看看,你这个笨蛋,怎么给你姐姐找借口的。 徐福海进来提醒,时间不早了,要准备上班了,外面的朝臣等着来单独谈话呢。 “让他们等等。”李北辰淡淡地说道。 不光是因为杜蕾斯这事,也是想一种心理战,让来的人等的心焦,更容易心浮气躁,一会儿在带有威压的环境中,来人的应对中更容易露出马脚,显示本心。 “锦绣,你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你之前在桃蕊宫见过这个东西吗?知道这个东西怎么用吗?” 来了,来了。完了,完了。 江锦绣立马扑通一下跪倒在皇上面前,眼泪涌了出来,哽咽着说道:“回回皇上。臣妾在阿姊的床上见到过,但从来没有拿起来看过。爹娘从小教育臣妾不要动别人的东西。所以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李北辰听着好笑,却知道这是真的,他看得出来江敬贤把两个女儿都教得极好,很有规矩:“抬头看着朕。” “哦。”江锦绣下意识地回答,立马意识到不对,“是,皇上。” 她缓缓地抬起头,别人哭都难看,只有她,在泪水盈盈之下却愈发的娇柔动人,宛若一块雪花,稍不注意就要融化在掌心。 一行泪瞬间滚落下来。 是个男人,此时都心软了。 里面包括她爹江敬贤。每次气得要死,看到大眼睛中这两行默默流下的泪水,就会想,“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皇上也不例外,语气顿时放了百倍的轻柔:“那你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吗?” “臣妾不知道。” 江锦绣想了想,无比诚恳地说道,“应该是爹爹送的。爹爹经常会送姐姐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李北辰面无表情,心里却认可了这种说法。看江锦绣这心理素质就不会骗人。 毕竟江敬贤会从波斯商人那给女儿花重金买个没什么用处只是好看夺目的钻石项链。这恐怕也是从波斯商人那买来的。 “你有这个东西吗?你爹爹只送给你姐姐?” “我没有。姐姐平日里用功,又喜欢收集新奇的玩意。爹爹就经常因为她功课好奖励姐姐。比如姐姐围棋下得好,爹爹一高兴就给姐姐奖励了架古琴,说琴棋书画,都是相通的,不如一起学了。” 江锦绣盯着李北辰手中摇晃的盒子,摇摇头。 为什么姐姐有的,我一定要有?姐姐有那么多作业要写,还要练武练琴连下棋。我成绩又不好,又不爱学习,何德何能跟姐姐一样,要这个要那个。万一要个作业回来了怎么办? 刚刚江锦绣吹笛子,吹的是个很简单的江南小调,却错了三处。就这水准。也就她能那么自信面不改色地一口气吹完。 李北辰又信了几分。 他假装随意地问道:“那你知道,你姐姐为什么不想怀孕吗?” 李北辰给江锦绣挖了个坑,就看她跳不跳。 江锦绣只是有点呆,但不是傻,立马回答道:“我姐姐她绝对没有不想怀孕。她肯定想的。” 说完低下头,羞涩地小声说道:“这宫里谁都想吧。” “那怎么会有这个东西?”李北辰扬了扬手里的盒子。 江锦绣心想,这是姐姐的事,我还是不要替她答了。打定主意,便小声说道:“这个臣妾也不知道。可能要问姐姐。” 李北辰摸着下巴打量着惴惴不安的江锦绣,心想估计在她身上也问不出来什么。这个谜题恐怕只有江月白本人能解了。 她那么爱朕,为何不想生孩子,为何不想生孩子。 李北辰想着想着,想了很多,从古代到他父皇,从理论到操作层面,他突然想出来了答案。 一定是因为她认为自己出身太低,位份太低,怕生了孩子,要给高位妃嫔养。因为按照大明王朝的惯例确实如此,嫔位以上才能亲自抚养孩子。 她现在已经是贵人,侍寝完了,朕给她封个良媛,再有喜了,正好嫔位。 这不是刚好吗? 刚好 皇帝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江月白自入宫后有多卑微,有多拼。 叶苏华刚入宫就是贵人,江月白入宫才是个答应。如果不是屡次豁出命去立功,现在就是眼前江锦绣的位份,哪怕侍寝完了也就是个常在,有喜了就是个才人。 江锦绣见皇上沉默不语,表情也阴沉得很,心里想着糟了糟了,皇上怕是知道了姐姐不想过早承宠过早生孩子的心思。 又想到姐姐说的,姐妹俩同气连枝,互为一体。心里一边祈祷的同时,一边暗下决心晚上一定要伺候好皇上,把皇上弄高兴了。这样说不定还能替姐姐求情。 李北辰觉得自己想明白了江月白的心思,心情愉快,摆了摆手,从桌子上厚厚的一叠书里,先是抽出《左传》,这本太难,繁体字太多; 又抽出《论语》,这本太枯燥,估计抄不下去; 找了半天找出来《诗经》,这本趣味性强,又是情情爱爱的,应该可以吧。 李北辰把《诗经》放在桌上,在封面上点了点,淡声说道:“你拿着这个去隔壁抄书吧。等朕批折子了。你再过来磨墨。” 江锦绣一听抄书头就大,但一想到要救姐姐,立马勇气倍增,收住泪水,双手拿起桌上的《诗经》,抱在怀中,语气坚定地说道:“谢皇上。臣妾一定好好努力!” 李北辰略有惊诧,但没有往心里去,叫来徐福海,让他传召两位丞相进宫来开会。 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 儿女情长,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呀,不知不觉50万字了。真快呀! 第219章 求情 江锦绣离开后,李北辰并没有立刻让秘书召人进ceo办公室开会。 他在考虑陈宁刚刚的求情。 为罪臣之子求情,可是个危险活。搞不好就要牵连进去,惹皇上震怒,掉脑袋的事情。 何况涉及谋反。 陈宁只说了一句话:“按道理来说,张孝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因为张成本早就该死。” 这话引起了李北辰的好奇,这个怎么说,怎么会“早就该死”,莫非陈宁又掌握了自己没有掌握的信息? 他就问:“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陈宁回答道:“张成的父亲、叔叔、哥哥和弟弟早就都战死了,只有张成活到了前几天,做到了户部尚书,所以臣认为他早就该死了。至于张孝,作为一个私生子,又是妓女所生,根本上不得台面,就压根没脸活着。” 他这是明贬暗褒啊。 真实的潜在意思是:他们一家子除了他,都死绝了,何况张成也是凭以前立下了赫赫军功。 如今两个嫡子现在大概率挂了,留了个私生子作为血脉,反正又不进族谱,不上台面。妨碍不了对外宣传上,谋反之罪的零容忍。皇上,没必要让功臣绝后啊,最起码可以让他将功折罪。 这个张成替先帝镇压了之前皇叔的谋逆叛乱,从左金吾卫大将军、潭州宣抚司佥事,湖南布政司参议,最后才做到现在的位置。 算是个功臣,所以之前,李北辰砍了之后,内心还有那么些后悔。 但谋逆之事,是任何朝代的零容忍。 陈宁劝谏他以一句话“人取小,我取大;人视近,我视远;人动而愈纷,我静而自正”。 此时在李北辰的脑海中盘旋。 他沉思片刻,让徐福海进来听旨: “对组织这次刺杀的逆臣张成夫妇掘坟鞭尸,曝尸荒野,诛九族,杀无赦。” 然后让徐福海从掖庭秘密提取出张馨,改姓文章的章,名谨,谨慎的谨。赐予陈宁,任其处置。 至于张孝,由徐方秘密前去晋王府,让其改姓章,名忠。即日起,送去禁卫军练兵参军。此时国家正需用人,好男儿应保家卫国,征战疆场,而不是蝇营狗苟于烂泥之中。 张孝接到这个旨意后,为自己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竟然还能得以生机,禁不住悔恨万分,痛哭流涕。 跪下拜谢六王爷,遥遥拜谢不在场的陈宁,感念不已。 他本就是个至纯至孝之人,不过是因为过于单纯渴望亲情被张氏利用挟制。 经过此事后,天下只余妹妹一个亲人,如今更是御赐改名换姓,便斩断了一切的来处,立誓从新做人。 六王爷不胜唏嘘,替张孝高兴之外,他感觉大哥好像发生了变化。 变得心胸更开阔,格局也更大,心思也更深沉难以琢磨了。 他摁了摁左胸口靠近心脏的地方,心中也同样的热血沸腾。 那里藏着那张他无人时经常拿出来查看的小纸条,“建功立业”。 ※※※※※※ 孟相此时身着常服,正手执《通鉴》,踏着光滑如镜的水墨大理石,面色凝重,缓步慢踱,似在沉思。 端正刚毅的面庞,眉毛很浓,还有几根特别长,窜出来。体型适中,矫健有力,一看就是比较强势果断的性格。身上散发着久居高位者的气势。 而边上坐着愁眉苦脸的大儿子孟青。边上则是孟相的正妻。 “娘,儿子不想去那毒瘴之地。去了恐怕就无命可回,从今往后无法在爹娘面前尽孝了。皇上这是要卸磨杀驴,要搞垮我们孟家!”孟青气愤出声。 “闭嘴!”孟相朝门口看了一眼,瞪了孟青一眼。 “我说的都是大实话!新皇帝就是想把权力收回去。不是卸磨杀驴是什么。”孟青不服气地说道。 在外面不能说,在家还不能说了。 “儿啊,你少说两句。你爹这不是在想办法嘛。你爹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在朝堂那么多人面认错,还捐了二百万两银子。总该有个水响的。” 孟夫人见儿子孟青额头上满是汗珠,连忙给他打着扇子。 “娘,大哥,这是要去哪儿啊。”小女儿出现在客厅一角,睁着迷茫的大眼睛问道,清脆的声音格外悦耳。 “你先让他们都回内院。天塌不下来。我自有主张。”孟相不耐烦地沉声道。 瞪了儿子一眼。 嫡出的只有这一儿一女。 在自己的栽培管教下,长子兼嫡子孟青倒也算争气,做官做得四平八稳,顺风顺水。作为继承人,孟相自然格外看重。 听到门房通报,有人进来。 孟相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颔须冉冉,无风自动。 “倒杯蜂蜜水来。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说话之间,底下的几位官员形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见过恩师。冒昧打扰,学生有事不明,前来讨教。”来人是吏部尚书范铭,他神色恭敬地上前拜倒。 “见过恩师。学生也一样。”边上的几人一起附和道。 “都起来吧。” 孟相抬手微微还了礼,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又不动声色地挪开,“你们要问的,答案朝堂上不是已经给过了吗?” 吏部尚书范铭假笑道:“老师一向高瞻远瞩,望老师指点迷津。” 孟相接过夫人递过来的蜂蜜水,润了润嗓子,放缓语气道:“何为迷津?难道诸位看不清形势。” “看不清,看不清。学生们愚钝看不清,还望老师指点。”一帮学生面面相觑,连连说道。 “你们跟老夫都有多年师生情谊,基本都是老夫一手栽培提拔。你们都经过科举,饱读诗书。那我问你们:历代新帝上位最看重什么?” 学生们先是互相惊慌地对看一眼,又敛住眼神,沉默不语。平日里在外面,他们也是人模狗样儿,端着官架子,气势逼人。今天纯属事发突然,有点蒙。 只有吏部尚书范铭沉思后答道:“忠心。” 孟相看了一眼,对范铭投去赞许的目光:“说得不错。以史为鉴,自古往往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你我还在朝堂之上,留着一条小命。如果不想被赐毒酒抄家,还想留在位置上,为子孙留下点积累和颜面,就该思危、思退、思变。该如何表忠心?唯有自去铠甲,自斩双臂。” 诸位没想到会是这样,都愣在原地。 范铭倒是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道道。 当堂砍了张成,是皇上的第一次试探,放出张成有行贿账本的消息,是第二次试探,如今则是借着行刺事件,进行第三次试探。 他毕恭毕敬地对着孟相鞠了一躬,“谢老师指点。” 孟相没有任何回答,既不肯定,也不否定,捧着蜂蜜水,看墙上的字画。 “上善若水” 做人当有水一般的智慧,可柔可刚,可方可圆,可水滴石穿,也可东流入海。 来日方长。 见老师背过身去,也不给他们上茶,那就是没有留他们的意思。 一个个的期盼越来越微弱,面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几乎都变成了哭丧着的脸。 难道贪了半辈子的钱就这么交出去? “老师,真地要全交出去吗?”礼部侍郎不甘心地问道。 “难道还有一半的忠心?”孟相冷冷地反问道。 没有。 每个人心里都默默地答道。交一半还不如不交,只会罪加一等。 浑身上下感觉都被啃噬,不得劲。难受得要死。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会儿,带着一万颗不甘心,怨气以指数形式不断攀升。 (本章完) 第220章 不要啊!父亲 “老师,您说张成那个老王八蛋真留了份名单吗?”其中一位还带着几分侥幸。 家里的请了那么多仆人,还给一堆孩子请了私教陪玩。这要是交了赃款,一贫如洗,不都得遣散了? “你这是怀疑圣上吗?”孟相端详着“上善若水”的字幅,又喝了口蜂蜜水。 “学生不敢。” 众位面面相觑。心里愈发没底。 “老师,难道我们就这样束手就擒?如何保证上交了不被秋后算账?老师,我们都是您的门生,都听您的指挥,只求老师能给我们指点一条生路。”工部侍郎思量半天后,话里有话地问道。 我们是来投诚的啊! 孟相转过身来,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你们是我的门生,那我是谁的门生?我是天子的门生。要说恩师,先皇是我的恩师。每一步都是承蒙天恩,天子的拔擢。所行之事都是听皇上的指挥。我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你说呢?” “学生愚钝,学生似懂非懂。”工部侍郎一脸便秘的表情,完全听晕了。 这里又不是皇上面前。怎么讲得如此赤胆忠心的。 老师讲题讲的黄岗奥数,我这学渣根本听不懂。脑壳痛。 “听不懂,就回去好好琢磨。落叶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你们都回去吧。活路,我都已经指给你们了。走不走,怎么走。你们看着办。送客。” 打铃了。下课了! 听没听懂,三天后都要交卷了。 众人恋恋不舍地从孟相府里出来。 有人心里想着,刚刚还想着孟相私聊时会骂皇帝说出点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可以借此去皇帝那边打个小报告,把他拉下相位呢。 结果人家滴水不漏。 “唉。看来只能这样了。” “是啊。本来还挺惊讶的。听了老师说要以史为鉴的话,有点悟了。且看太祖如何对待没有忠心的臣子,就知道该如何做了。” “老师是我等仰望的高人。看得自然比我们远。不说了。我回家去清东西。” “我也回家收拾东西了。” “唉,今后要过苦日子咯。” “今天要不先去吃一顿?以后都吃不起了。” “走走走。” 这些人急匆匆地走着,脚步声太大。惊起树上停着的飞鸟。 一只只地离开树荫,顺着大风,掠过屋檐,朝各个方向飞去,又停在不同的枝头。 叫声尖利刺耳。 “晦气!”吏部尚书摇头叹息道。 这起风了,就是要变天了。 孟相依然站着,弹了弹袖子,掀起袍子,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起桌上的两颗珠子,在手里娴熟地盘起来。 不一会听家丁回禀众人离开后说的话语,连着语气神态一起描述得十分详尽。 孟相心想,一个个居然以为本相会在背后吐槽皇上,埋怨皇上甚至带他们密谋造反,好反手就去告诉皇上。 都还是太嫩了。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非要来问个话。蠢成这样,迟早要把自己玩死。 交出二百万很肉疼,但不是还有各地的地契房契吗?还有夫人代持的钱庄股份吗?何况,比起保住孟青,保存家族,这些都是次要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想把本相拉下马,你们得再等二十年。 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时儿子孟青从屋里屏风背后钻出来,很不理解地问道: “父亲,您要在朝堂上非要让其他人也投诚。这不跟杀了他们一样。这下文武百官都恨死咱们家了。” “青儿,你听了为父刚才那番话还不明白。” 孟青对上父亲的眼神,看了又看,除了眼睛里满眼血丝,还有一如既往的慈爱之外,看不出来个abcd。 只有个褐色的眼仁。闪闪发光。 “儿子确实不明白。” 孟青疑惑地问道,“父亲之前不是告诉儿臣,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么?这非要人人都做君子,但要做成事,处处都要用银子,处处都要打点。清官办不成事啊。” 孟相叹了口气,望向儿子:“谁说以后该拿不拿,该打点不打点了?国家现在要用钱,皇上需要钱。谁给钱,谁就是忠臣。说得再多,不如用钱表示。” 其实根本原因是,你爹没有退路了。皇上怀疑你爹谋反。 “我懂了。”孟青点点头。老爷子这下子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这天下是谁的天下?”孟相又问道。 孟青想也不想地说道:“当然是皇上的天下。” “嗯。记住这个话。心思不要走歪了。一步错,步步错。不要被人利用了。”孟相深深地看向儿子,“思危,思退,思变。你是我的儿子,更要如此。” 孟青垂下头,感觉小心思都被看对穿。 “从今天开始,你的吃穿用度减半,每天骑马上班,不可再坐轿子。赌博不可再沾,青楼一个月只可以去一次。蓄养的马和养的姬妾没有生崽的都卖了。唱戏的那个也卖了。” “啊?!不要啊!父亲。” “另外爹再给你请个私塾老师,每天晚上学《史记》,三天写一篇读后感,交给我。写得不错的,我会呈交给皇上。” “啊?!不要啊!父亲!” 孟相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爹给你留了点钱,但不多。爹老了,再过几年就该思退。这三五年爹做成几件大事,在皇上面前念念佛,为你积攒点功德值,让以后你的日子不会太难过。从今往后都要靠你自己打拼,挣前程了!” “啊?!不要啊!父亲!” 孟相寓意深长地看向儿子: “你只看到了父亲丢了面子,得罪人,没看到这是一场机遇。你看皇上为了保我,不顾大明律法。我丢了面子,但皇上得了里子。皇上如果用我们孟家用的顺手,自然会依仗,不就也有里子了吗?只忠于皇上还没有獠牙的孤臣,没有帝王不喜欢的。” 孟青自感大事不好。 立马惶恐地问道:“父亲,你这是要让我去南方了?” “不。我亲自去。”孟相沉声道。 他突然想到了晋王府里遇到的陈宁,那人容貌灵秀,举止张狂,听说皇上最近非常倚重于他。 “你马上去陈宁府上,亲自去请教,为父该怎么走。请他指点迷津。带上你养的马,要挑最好的。还有为父收藏的笔和砚台。再在路上买几个烧饼。就说,为父愿意跟他一起吃烧饼。” “父亲还要人指点迷津?”孟青大吃一惊。 竟然要选我最心爱的小马!!!吐血。 “照我说的去做。如有差池,你送的就是你爹的命。” 就在这时,宫里派人来说,皇上请孟相进宫议事。 孟青不敢再问。心想,我照办还不行嘛。这日子没法过了。让我哭一会去吧。 不,我要回去抱着我的梅娘哭一会儿。明天就要把她卖了换银子,今天就给她种个崽吧。 愿能带给大家一点快乐~周末愉快 第221章 神秘的天香楼 皇帝没有先召其他的臣子,先召见了姜老太医、姜余和姜闲三人。 先任命姜老太医为院使,为太医院的名誉院长,客座教授,享受特殊津贴的特级专家。接着任命姜余为左院判。 姜闲则被任命为一个新职能部门的领导:太医院附属研究院院长。 姜余性格稳重老成,有担任自家几个医馆管理层和坐堂医师的丰富经验。所以其实是实际上的执行院长。 姜闲性格轻快喜欢琢磨新东西,所以让他成立和组建一个新的研究院。 李北辰告诉他,这个研究院的主要任务就是整理历朝历代以来医学书籍整理,治疗常见病被验证有效又很经济惠民的经方,罕见病病例收集,医学生的选拔和培训。编制含他在内暂定为五人。 例如近期他就面临几个任务,首先是招人,然后就分为三块任务去做,从历史典籍出发研究皇后的病,在全国范围内悬赏征集解毒的药方,全国范围内选拔五十名有一定基础的医学生进京培训和学术交流,内容为常见病的治疗以及瘟病的防治。 太医院也要马上招人,这个工作完全交给了姜余,由他起草招聘方案,最终由姜老太医敲定。总之要马上把太医院重新组建起来,恢复正常运作。御医由原来的十八人,减至十二人。编制含院使一人,院判二人,御医十二人,共计十五人。 说完这些正事后,姜余则告诉大家一个重要的信息。 今日有一妇人,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童过来问诊,小童口鼻流血,昏迷过去,深中剧毒颇为蹊跷。 问之,说服用解毒药物过量。医馆中的坐堂医师让其拿出解毒药物,对方却又拿不出。 对孩童施行针灸后,小童醒转,啼哭不止。坐堂医师则开了几副药给该妇人,安慰了几句。因业务繁忙,而小童啼哭不止。妇人取了药后就不知所踪。 该小童眼底异常,脉搏异常,而皮肤的颜色不像是急性中毒,更像是慢性中毒。 姜余听说后,差人问来诊的其他病人和医馆周围店铺打听该母子的消息,却无人注意。 听说妇人看起来颇为年轻,穿着十分普通,但容貌颇为美丽,言行举止不像普通人。 这就很可疑了。 虽然说上次密室的推论里,没有考虑到太子的遗腹子中毒,然后偷取皇后的解药用于给孩子解毒,这个可能性。但根据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和这个孩子,推断出不无这个可能。 比如太子中毒当时可能中的是慢性毒药,毒发身亡时,已经病入膏肓。但这个过程中,宠幸了某位女子,并且怀孕。这个女人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出了皇宫。 现在孩子的毒可能突然严重了,亟需解药。所以才会刺杀皇帝,成功,则直接上位;失败,则可借太医治疗之机,谋取解药。 众人讨论过案情之后,一直沉默的姜闲突然说道:“如果是慢性毒药,那说明,这四五年里,一定有医生专门照顾这个孩子,帮忙控制体内毒性的发展。而这个医生,很可能在太医院内。” “确实如此。”姜老太医沉默了片刻,“前太子中毒身亡的情况,臣受先皇遗命,在先皇面前发过毒誓,不可公知于众,只能自己带到棺材里。臣只能说,太子中的毒是一种慢性毒。” “朕命你说。”李北辰冷冷地说道。 “臣恕难从命,如若如此,臣只能自裁。”姜老太医跪地叩首,老态龙钟地说道,“请皇上恕罪。” 虽然不过中风几日,却肉眼可见地迅速衰老。就像打开了闸门,一发不可收拾。 “皇上圣明。如果皇上现在要求臣保密,臣也会万死不辞,绝对守口如瓶。请皇上饶了臣的父亲吧。”姜余立马跪在父亲身边说道。 “皇上,老臣本就是鬼门关走一遭回来的人。早已对生死看淡。如果皇上允许老臣再活上些日子,想办法救回皇后,那臣就活着。如果皇上要臣死,臣愿赴命。臣允诺过先皇的,臣就做到。” 姜老太医跪在地上,须发全白,却脊梁挺直,气度不减。 “好吧。”李北辰摆摆手。 “现在太医院里的人除了柳太医,全都死了。除非刚好是柳太医。其他人即使生前照顾过这个孩子,都无法开口说话。”姜闲说完叹息道。 如果那天因为照顾江月白的两个宫女忠心耿耿,把他临时叫走。恐怕他离开李惠妃的景仁宫后就会回太医院整理医案,拿药抓药。 那就会跟其他的太医一样,命丧黄泉。 至今想起,唏嘘不已。 李北辰沉吟片刻,吩咐道,“那就先查下这个柳太医。” “柳太医目前还在危险之中,不能受到惊吓。何况,臣觉得不宜打草惊蛇。”姜余说道。 “臣也同意。”姜闲定定地望向大哥。 这是做医生最基本的相互守望。哪怕是犯人,奸夫淫妇,到了医馆就是病人,也是他们治疗服务的对象。 他们只做他们的部分,治病救人。法律的归法律,道德的归道德。 李北辰微微颔首,示意道:“但且直说。” “此小儿显然住在京城之中。拿着偷去的药物,恐怕一时半刻难以解毒。四五岁的小童,长期慢性中毒,体质必然偏弱,如果看病,没有相熟且技术高超的医生。恐怕会刺激毒性爆发。所以只要再来医馆,必定可以抓住他。”姜闲兴趣盎然地推理分析道。 得到皇上肯定的眼神,姜闲继续把话说下去: “刚刚陛下吩咐我们要光贴告示,招纳天下英才,寻找解毒良方。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必然会想办法跟这些被选中的治毒专家联系上,或者取得这些解毒药方。到时候,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 聆听着的姜老太医神色突然一变。 李北辰敏锐地注意到老太医的面部表情,急声问道:“老太医?” 姜老太医沉默了片刻,慢悠悠地说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小童很快七窍流血而亡。根本等不到名医和良方。” 众人皆想起了当初太子死时的惨状。如果真是太子的遗腹子,那就很有可能如此。 李北辰突然问道:“京城之中,可有医生或者奇人擅长解奇毒?” “有,”姜老太医颤巍巍地说道,“但是据说是通过天香楼进行联络。取一小瓷碟血,附上酬金三千金,即可三日后获得解药或者治疗药方。不过不管有用没用,都不退钱。但如今天香楼已经查封取缔。恐怕无人能联络上。” “这么说,皇后的毒有救了?”李北辰不动声色地问道,“只要朕公开悬赏三千金,是不是就有可能得到解方?” 姜老太医摇摇头,白色的胡子一晃一晃,“臣不知。臣只是听说。如果有机会,臣倒是真想会会此人,有些疑问想请教。” 李北辰就此让他们退下,在本子上,记下了几个关键词,理了理刚刚乱七八糟的思绪。 有点懊恼打草惊蛇了。早知道,今天早上就不查封天香楼了。 但他准备找江敬贤来,明天就把这茶楼、这妓院,明天就继续开起来。 对外宣称,昨天纯属是一场虚惊。明天继续照常营业。 就是不知道,那些藏在暗处的杀手和名医会不会来。 李北辰又让徐福海派两个心腹太监去打听,天香楼是不是有这个悬赏解毒的先例。 第222章 平衡之道 兵部尚书原本就候在勤政殿外,只等孟相与陈相到达后开会。 就在李北辰与孟相、陈相、兵部尚书商议西北战事时,来了两组通报。 一则,宁夏叛乱继续恶化,人数众多,情节十分恶劣。叛乱头目先是集结众人冲入宁夏巡抚公署,杀害了宁夏巡抚,夺了符印,后又杀了宁夏镇总兵官,释放囚犯,开放库银任人哄抢。 二则,城门出口处发现吏部员外郎举家携大量钱款财物逃跑,人赃并获。 对于第一个,孟相、陈相和兵部尚书商议。 孟相认为最重要的是重设宁夏总兵官,稳定军心,然后以办事稳妥、军中有威望推举了他那条线上的一位西北副总兵调任宁夏担任总兵。 陈相则推举了统帅京军的将领,理由是,该将领曾任延绥、宁夏、甘肃三镇的兵马右都御史,在边关掌管军务多年,比较熟悉边事。 兵部尚书也立马附议:“陈相说得对。杨希辰戍边多年,很熟悉西北事务。有他在,相信可以很快平定叛乱。” 杨希辰是个名气很大的文武全才,操练管理军队很有一套,是个出了名的能臣,屡破鞑靼军队。 李北辰才上任一年,除了对这些特别出名的将领外,对边关戍守将领脾性、履历及相互网络、所属党派情况了解不深。 此时完全依赖三位部门主管的意见。心中暗暗记下他们的推荐,留作后续研究使用。 李北辰本以为就这样定下来,谁知孟相突然说道: “这杨希辰虽然是怀远大将军,但是出了名的贪墨分子,不仅贪墨军费,还奴役军士,用作私用。军中名声很差。用他去平定宁夏叛乱恐怕不妥。” 以前孟相就跟杨希辰在先帝在位期间,就在西北事务上意见不合。 孟相既对军事事务颇为精通,又推行强硬的军事政策,所以跟杨希辰多次直接冲突,曾经在先帝时举报扬希辰贪墨军费,把他送进了诏狱。还是陈相冒着丢官位的风险,把杨希辰从诏狱里捞出来的。 陈相本来就因为今天早上的事情恼火,因为他也要把贪墨的钱吐出来,心中很不爽。 加上孟相此时惺惺作态,把莫须有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又搬出来说,打得就是李北辰不知情的信息差。 站起身来,指着孟相说道: “孟相,你这个时候就不要公报私仇了。现在边关紧急,一不小心就跟鞑靼那边两头跑。赶紧解决宁夏叛乱要紧!杨希辰对于在边境作战很有经验,没有人比他更胜任去平定这次的叛乱。” “但他贪墨军费,奴役军士是客观事实,都是你一直替他遮掩。他是能干,他是屡建奇功,但这样的人,派他去镇压叛军,就他的威望和才能。怕不是去了就当叛军头头!你怕不是收了他的钱,所以替他说话吧?”孟相质问道。 陈相气急了,怒道:“你血口喷人,东扯西拉,说话办事全是一己私心!杨希辰贪墨军费先帝并没有查实,就算是真贪了,就让他借机戴罪立功!” “那你就是承认他贪了,然后你在先帝那里保他了?”孟相反问道。 陈相见孟相在这里胡搅蛮缠,双手一摊:“那你干脆举荐一个人吧。” 孟相一时被噎住了,其实他也觉得杨希辰是个不二人选。不过是相当不满陈相的态度,他跟杨希辰算是死对头,但陈相跟杨希辰一直走得近。 到这个时候,只能举荐个人出来。 “臣以为,辽宁右佥都御史田伯祥堪此大任。” 辽宁右佥都御史田伯祥也是一员战斗经验丰富,骁勇善战的猛将,只是性格激进暴躁,欠缺谋略,统筹协调能力一般。 陈相立刻说道:“此人性格冒进,有勇无谋,缺少大局观,不善变通,处理叛乱,恐怕容易出岔子。” 李北辰听了半天,大概明白了里面的来龙去脉,当即说道: “你们举荐的将领都很好。杨希辰有谋略,文武双全,经验丰富,就担任总兵官。田伯祥骁勇善战,善于作战,就任命为提督,辅助杨希辰。两个人相互配合,刚好合适。” 两方提议的都用了,陈相和孟相无话可说。 至于兵部尚书,他感觉自己就是来凑个人数的。反正两个丞相都有自己的盘算。他不过是日常捡漏,做下会议纪要。 李北辰见两个丞相都很高兴,兵部尚书蒙圈,又说道: “兵部尚书,既然调度归你管,你还是要全程跟着。你从兵部派个人去任监军。这个人要通兵法,体能好,武术好,脸皮子要厚,胆大心细。你拟个人给朕。 另外朕让徐福海安排个内侍跟着一起去。方便到时候你们遇到困难,八百里急报送回来。这样你们办事也会更安心。” 李北辰有自己的考虑。孟相对杨希辰的担心其实不无道理。 一个对边境事务熟悉,同时还能如鱼得水,既懂得军事,又有边事管理经验,多是情商高,黑白通吃的。很容易借力打力,把朝廷的军队变成自己的军队,占山为王。 再派一个性格冒进的,谋略差一些的,组成一组,“以愚困智”就是典型的平衡之道。 就是我们常说的,把一日千里的良驹跟跛脚的骡子凑成“一个团队”,把某方面能力不足的员工跟某方面能力强的员工组合在一起,彼此制约。 打压能力最强的,扶持能力最弱的,削弱影响力最大的,强化下级对上级的依赖性。这是中国社会最通用的制衡原则。 至于兵部,那是顺势给兵部尚书刷存在感,强化兵部职能,逐步分化两位宰相手中的职权和影响力。 内监自然是自己的眼睛和嘴巴,主要是去观察、威慑这批人的。 贪腐问题不是李北辰用人的第一考虑,能办成事,尽快平定内乱才是。但他当然支持贪污腐败分子主动上缴国库。毕竟国家是真的没钱! 总而言之,第一件事就算这么定了。 但孟相和陈相都觉得皇帝这两天有点变了,开始伸出爪子了,不像之前只是对他们发牢骚,表示不满。 比如没想到兵部派一个,宫里派一个。多一个人就多一把锁。 而李北辰暗下决心,借着西北叛乱开卷熟悉军务这块。这样以后当他们提名这些将领,讨论作战方案时能够心中有数,不至于被牵着鼻子走。 何况京城离鞑靼近,作为帝王,必须要懂军事,才能够将来亲自带兵打仗时,胸有成竹,不至于一摸瞎。 对于第二件事,有官员畏罪携款潜逃,该如何预防和处置,李北辰再次把这个问题扔给三个人。 出去玩回来后写的。时间比较紧,写得有些仓促。赶在12点前提交的。 不知不觉日万六天了。那些常年累月日万的都是些什么触手怪。 日不动了。明天开始恢复日更6000+。 (#/。\#) (本章完) 第223章 罪臣 因孟相已经上交贪污赃款,而陈相和兵部尚书孙尚礼还没有,三人在立场上就有了许多不同。 孟相主张拒不主动认罪、携款潜逃者,按照太祖皇帝对贪腐的雷厉惩治手段即可。 对贪腐本人砍手砍脚阉割后再五马分尸。对携家眷子女逃跑者,本人及亲属一律先肉刑,再五马分尸。执行完毕后,一律抛尸乱葬岗。 听完孟相的提议,陈相和兵部尚书皆冷汗涔涔,汗湿夹衣。 这也太狠了,死后都不得超生的惩罚力度。 但这都是根据太祖制定的法典所出,不好去批驳。 李北辰问陈相的补充意见。 陈相此时已经缓过劲了,打定主意上交款项。 便问道:“即使如此,肯定还是会有人铤而走险,例如罪臣本人不离开京城,但是让家眷、父母、子女或亲戚单独携款潜逃,做裸官。又该如何?” 提出这种情况后,兵部尚书开始大颗大颗地冒汗珠子。 因为他今日下朝之后就是打算如此,让大儿子带着钱财傍晚混出城。 孟相听完微微一笑:“这种情况,太祖制定的法典里,也做出了相关规定。一当发现,一律诛九族。其中罪臣及妻子儿女捉拿归案后,采取剐刑后喂狗。百姓和同僚皆可以举报,凡是举报者有奖。对于惩治贪腐,太祖实在是高瞻远瞩,志在千秋啊。” 说完后,瞟了兵部尚书一眼:“臣奏请皇上,当让罪臣之妻去衣游街,方可震慑百官。” “臣以为……此举有伤风化。既然已采取剐刑等极刑,不宜再做此等羞辱妻儿之事,以免激起民变。”陈相斟酌着说道,暗暗打量着皇帝的反应。 兵部尚书禁不住抬起头,忧心忡忡地望着一眼外面的日头,只盼望着太阳晚点落下。巴望着儿子机灵还听话,按照约定的做。千万不要提前出发。不然九族的命都跟着没了。 只是孟相,你不过是先行一步。交代没有交代完,还不一定呢。竟然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架势。小心屁股不干净,后面被自己定下的规则反杀。 他心里可以这样想,但口里不能说。 李北辰神情凝重地问道:“孙卿,你觉得如何?” “臣臣觉得陈相说得对,对妻女进行羞辱可能会损害朝廷颜面。”孙尚礼战战兢兢地说道。 李北辰盯着孙尚礼的眼睛,“孙卿为何如此惶恐?” “臣从来惶恐。”孙尚礼冷汗冒得更多了。 李北辰并不戳穿,借机敲打:“国家马上要打仗,军费万不可出现克扣贪墨的情况。孙卿紧张着是应该的,务必做好自己的事。” “臣遵旨。”孙尚礼擦了擦额头的汗,腿直打颤。 孟相抬起头来,眉毛里特别长的几根毛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目光炯炯有神,声如洪钟,振聋发聩: “臣不同意!臣以为,那些让自己子女妻子携赃款潜逃的,是妻子无德,既不能劝诫丈夫,也不能教导儿女,更不忠于陛下。贪腐本是错,此时拒不认罪,携款潜逃错上加错,此等人无礼义廉耻,有何颜面存活于世,置天威于何地?” 就知道今天会有异常唇枪舌战的硬仗要打。 在家喝的蜂蜜水质量不错,润嗓子效果很好。此时一口气说下来,不带喘的。 “陈相以为孟相所说如何?”李北辰淡声问道。 陈相品了品,沉默了片刻,无可奈何地选择认同:“孟相说得有理。” “好,既然如此,就按照商议的办。每个被抓人员处置前,先把详细情况报到朕这里来,避免错杀误杀。两位丞相主持了多次考试,学生遍布朝野,作为老师要多多督促,及时劝导,避免学生误入歧途,栋梁之才自毁前程。” “臣遵旨。”陈相立马跪下答道。 孟相和孙尚礼也立刻跪下:“臣,遵旨。” 三人离开后,只听到屋内传出“咔嚓”一声。 徐福海听着一惊,微微抬眸,循声朝皇上那边看去。 只见皇上手里的茶杯被捏碎,而皇上冷着脸,伸手揉了揉眉头。 贪腐不是问题,贪腐金额如此巨大才是问题。 贪腐巨大不是问题,敢携款畏罪潜逃,叛国叛君才是问题。 然而他的眼神很平静。 那是看一群将死蝼蚁的眼神。 “大福。”李北辰眉头一挑,声音里有些疲惫。 “皇上,老奴给您揉揉肩,捶捶腿。”徐福海立马会意地说道。 走上前去,拿了数个软绵绵的靠垫来,放在皇上身后:“皇上,您且靠一靠,歇息片刻。要不要让老奴把江常在喊过来?” 李北辰半闭着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去重新沏壶茶来,要老君眉。你告诉其他人,除了户部的慕容池、吏部的范铭,还有陈宁,其他人一律不见。让他们先去找孟相或者陈相汇报商议。明日早朝提出奏请即可。” 不一会儿,江锦绣就拿着一叠纸惴惴不安地走进来。 “皇上,这是臣妾抄的诗经。请您过目。” 李北辰接过来看了看第一页,字迹属于练过但一般那种。但是态度看起来不错,清清爽爽,工工整整。只是随着一页一页地往下翻,错字越来越多,涂的团团也就越来越多。字迹越来越歪歪扭扭。 “臣妾的手写酸了。所以后面的字就没有前面的好看。”江锦绣悄悄地琢磨着皇上的脸色,怯怯地说道。 眼睛咕噜噜一转,立马有了主意,决定用对付爹娘的手段来攻略皇上。 乖巧地问道:“皇上,您辛苦了这么一整天,都不得休息。臣妾给您揉揉肩,按按背吧。” 李北辰正看着江锦绣的抄写出神。他想到江月白那工整的小字。几天之内抄了六七本。本本都跟印刷的一样,从头到尾一样的工整、清爽,排列美观大方。 这是怎样的心境和态度! 不自觉地微微颔首。 江锦绣以为是同意了自己“将功赎罪”,快步走到皇上的身后。 “你这是干什么?”李北辰回过神来,警惕地问道。 江锦绣还未回答,便笑了起来,让李北辰的怒气消了一大半,“臣妾是想给皇上揉揉肩。臣妾专门跟老中医学过按摩推拿。皇上要不要试一试?” 正好徐福海端着老君眉进来,使了个眼色,江锦绣立刻会意,替李北辰按起来。 李北辰端起新茶杯,杯中根根茶叶如眉般形态优美,汤色清亮,香气浓郁。 喝一口润泽,清甜,没有苦味。 而江锦绣按摩的手法确实十分熟练老道,比徐福海专业很多。加上这些日子有小厨房,日日喝汤吃着药膳调理,手里竟然不似刚来时那么冰凉。按在身上,自是微微有些凉意。 只是她的手劲偏小,有些地方,感觉总是差点意思。 “大福,你学着点。江常在按得不错。”李北辰一直冷的脸色渐渐柔和起来。 “皇上有福了。老奴眼神拙,脑子笨,学不来。”徐福海笑着说道。 “徐福海,你把折子都搬到朕边上来。退下吧。” 徐福海差遣小太监整了个小茶几过来,把折子放在上面整整齐齐地码好了。才快步走了出去。 不过半个时辰后,就传来依法处置吏部员外郎一家畏罪潜逃的处置,一家老少八口,六口肉刑后五马分尸,抛到乱葬岗。吏部员外郎及妻子亲眼目睹全部行刑场景,再将妻子去衣后游街示众。 一时之间,皇帝要铁拳彻查朝廷贪腐,追回赃款,严惩贪官污吏,重振朝纲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大快人心。 百姓们无不高呼新帝圣明。 老百姓一向喜欢看热闹,这次还从多角度围观了从前高高在上的高管夫人羞耻之状,无不指指点点,拍手称赞。 而吏部员外郎则全程跟车目睹全过程。直到完成游街示众后,才双双就刑。 对贪腐这样的处置实属严苛,但杀鸡儆猴看的效果十分具有震慑作用。 挤在城门口想要蒙混过关的官员和官员亲属立马悄悄转头,混进人群中,生怕被熟人认出来。更有甚者,还有人已经逃出城去的,第二天听到客栈传得越来越神的传闻,立马又原地打包,悄悄溜回城里。 督察院那边开始接待一个个忐忑不安,总是禁不住回头张望的官员。彼此看见时,既有尴尬,也有释然。 还好一人一个房间单独问讯,不然说不定,彼此之间还会因为很多事情大打出手。 (本章完) 第224章 鸿门宴 陈宁骑着马慢慢地走在路上,打量着周围店铺的招牌。 人高马大。况且陈宁头发披散着,眼睛小小的。穿得却是人模狗样的,一副模样竟不是风流,而是狂放。 这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路上很多人面色很兴奋,谈论着刚刚的行刑和游街。都是些市井里的话儿,生动而下流。 陈宁很招眼。 还被路过的人议论,这不知道是哪个还没有抓住的高官,还在这里招摇过市。 陈宁不知道后世管这种贪污被抓叫“落马”。 总之一路走来,一路拉轰,一路赚够了眼珠子。 就是没赚到个漂亮姑娘,有点不美。 陈宁“驴”了一声把马叫住。 好。 松鹤楼到了。 是匹宝马,听话。孟青刚送的,马上就用上了。 立马有肩上搭着白毛巾,浑身都是眼力劲的店小二把他迎了进去,“贵人里面请!马,小的给您牵到后院去。保管喂饱了,伺候舒服了。” 贵的地方就有贵的道理。价格里包括了猫猫狗狗还有马的服务费。 陈宁报了慕容池的名字,很快就有个专业的跑堂的引他上三楼包间。 包间内,慕容池已经到了,正站在窗户口看外面。 今天风大,呼呼地往里吹。屋里的饰品呼啦啦地乱响。 “鸿门宴?”陈宁被迎面来的风给吹得有些头疼,关键是搞乱了他的发型,头发粘在脸上很难受。 对,他刚刚是骑着马慢悠悠地溜达着来的。根本没有跑起来。今日只是试驾。他怕马跑得凶了闯祸。 慕容池却不搭理,“天祥,你过来。” 陈宁:“你让我过来,我就过来?” “来吧。”慕容池回头笑了笑,“对面的天香楼看见了吗?估计这波反腐过后,就该开不起来了。可惜了三层小楼。” 陈宁凑上去,挨在慕容池边上,“那楼是做什么用的?” “喝茶和听曲,还有嫖妓。不能当场嫖,得带回家。” “住你家的时候没见你带女人回来。莫非这是后悔了?” “能不后悔吗?不然怎么跟陈章含打了一架。墨娘弹的一手好琴,你是没听过,可谓是天籁之音。尤其是《广陵散》,那弹的是一绝。” “别。后世再无《广陵散》。开墨,跟你说,没有那份心境是弹不出来那种感觉的。不过难怪。你字开墨,人家叫墨娘。你们这倒是有缘。”陈宁笑着说道。 慕容池说起此时颇为惆怅:“都来不及告别,还没问墨娘的联系方式,家住哪里。”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你跟墨娘有缘还会再见的。”陈宁安慰道,“只是她一身才华,不过一个风尘女子,宛如浮萍一般,可惜了。” 心中暗叹,情关难过啊。这青楼女子再矜持,说是卖艺,不过是价钱的事。 但陈宁没有说,不管自己如何想,在对方心中就是仙女一般。真要说了,慕容池说不定会跟他绝交。 “唉。”慕容池也叹息了一声。 陈宁疑惑不解地问道:“你既然如此喜欢,为何不为她赎身,带回家中?” “因为姑娘不肯。她说若要赎她,就要娶她为妻。而大明朝娶妓为妻违法,宗族也不会承认,还会被宗族扫地出门。”慕容池无可奈何地说道。 张宁:“……” 还是不够爱吧。 他抬手把窗户关上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慕容池已经官居二品,户部尚书。何愁没有京中女子喜欢。” “也许,我在意的是,没有来得及跟她告别,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吧。好了。不说了。”慕容池叹息了一句。 陈宁落了座,菜很快上了一大桌,全是贵菜,大菜。慕容池事先点好的。 门一关。屋里就他们二人。 陈宁搓了搓手,笑嘻嘻地说道,“慕容兄,有什么事专门叫我出来。现在抓贪腐的风头可紧,你这不是顶风作案嘛。我这吃你一大桌子菜,少说得一百两银子。” 慕容池知道陈宁的性情也不生气:“你这说话气死人的节奏。你在皇上面前也是这么说的嘛。贪腐归贪腐,朋友间吃顿好顿像样的饭,还吃不得了?来,给你倒杯酒。” 陈宁摆摆手,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喝不了。我骑着宝马来的。一会儿从马上掉下去,摔死事小,被马踩死是大。那个,我开吃了?!” “吃!”慕容池看着一桌子菜没胃口,甚至还有点恶心,没动筷子,倒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你什么时候有匹马了?皇上赏你的?” 陈宁瞟了慕容池一眼,吧唧了下嘴,端起酒杯闻了闻,“真香。是孟相的儿子孟青刚送的。送了我匹马,一套笔墨,还有几个热烧饼。” 禁不住还是喝了口酒,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好酒!不错!” “热烧饼?”慕容池好奇地问。 “对。孟相说,愿意跟我一起同吃烧饼。” “这是什么意思?皇上画了热乎乎的一块饼,你们一起吃?”慕容池在陈宁面前难得的放松,带着点幽默感。 “谁知道呢。反正那烧饼,我不敢吃。油太多,”陈宁笑着说道,“还是开墨兄的菜好吃,少油少盐,清淡得很。” 慕容池会意地一笑:“听你鬼扯。佛跳墙要是能算清淡,天下没几个清淡的菜了。” “说,你请我吃得这番大补。意欲何为?”陈宁嘴里忙活着,举起酒杯,“来,没有你就没有我陈宁,干了。” 慕容池端着酒杯欣然地碰杯后喝掉。 慕容池:“你最近在皇上那边受宠。跟六王爷那边也走得近。族里有个不远不近的叔叔,他儿子在西北做大将军,女儿今年入了宫。听说拿了那个昭才人的东西,被诬陷拿了救皇后的解药百灵丹。” 此时江月白被再次晋升的官方文件还没有正式下发。 陈宁:“……” 慕容池道:“我这不是也想不到其他的人能说上话的嘛,想来想去,只有求你帮忙。” 陈宁思索了片刻,叹了口气说道: “你对真实的情况也并不了解,是否被‘诬陷’不能听信一面之词。现在西北出现了叛乱,正要用她兄长,她不会有事。但偷东西这个事,德行不过关。何况偷的是皇上跟前的宠妃,还是救了太后的人。只能说这是咎由自取。” 脑海里浮现出在马上坐着时,那一副“犯我者死”冰冷表情的美丽女子,还有她手里那柄寒光四射的宝剑。 她可不好惹。 慕容池面色也有些难堪。 毕竟如果她没有偷窃,就不会牵扯到皇后解药的事情上去。做什么事情还是要自身打铁硬。 从根本上说,怪不得别人。 “那你说怎么办?这桌菜不是我请的,是我代请的。”慕容池尬笑了一下。 陈宁:“……” 还真鸿门宴啊! 第225章 站队 陈宁默默地放下筷子,顿时觉得嘴里的盘子里的菜都不香了。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唉,进门就说了是鸿门宴。”陈宁一本正经地说道。 望着慕容池脸色,他忍不住噗嗤一下又笑了。 慕容池被看得心头发毛,心头火起,拿起筷子:“什么鸿门宴。这顿就算我请。你吃,我也吃!无非就是还他点银子。他自己的姑娘不教好,怪谁!” 说着自己闷头倒了杯酒,跟陈宁桌子上的杯子碰了碰,仰头就把酒倒进嘴里。 “就是!喝!”陈宁也笑了。 慕容池其实也就是想尽个心。共一个姓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假如要诛九族,彼此都在名单里。不帮也说不过去。 但他一个外臣又能怎么办? 陈宁说:“来,开墨兄,走一个。” “走一个。”慕容池跟着走一个。 两个人感情好,不需要那么多喝酒的油头,说上半天冠冕堂皇的话,再惺惺作态一番,最后再把酒喝了。 情意到了,酒只是个载体。 两人又喝了不少。把两坛子酒都给喝完了。 “走,窗户边看看去。”慕容池招呼道。 “不去。我恐高。我怕站在窗户边……我就想跳下去……我就坐在这。”陈宁结结巴巴地说着。 身子在摇晃,脑子还很清醒。 慕容池又把窗户打得大开。风很大,吹得他的袖子鼓起来。加上慕容池容颜灵秀,气质清雅,骨子里的书香世家气息。 整个人在大风里,跟要飞起来成为谪仙一般。 “你可站稳了,别被风吹跑了。吹跑了,我可不救你!”陈宁指着慕容池说道。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慕容池张开双臂,大声念道。 如此一来,很像燕子风筝。两侧的衣袖像帆船上的风帆一般猎猎鼓动着。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陈宁朗声说道。 慕容池转过身,指着陈宁:“你跳了一句。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其实吧,开墨兄,要我说。你那远房表妹,是表妹吧?这次吃点苦头不是坏事。”陈宁靠墙坐着,朝慕容池望去。 “是啊。后宫是个什么地方。到处是眼睛,到处是耳朵,稍有不慎,就会给自己和家族招来祸患。”慕容池摇了摇头,“她这要是真偷了。就要害死全家。” “不过呢。吃了你的饭,喝了你的酒。我呢,就给你出个主意吧。” “天祥兄,快讲。”慕容池一听,立马把窗户关了。 快步坐到陈宁身边来。 急切地说道:“天祥兄,别卖关子了,快,说!” “解铃还需系铃人。不打不相识嘛!让你那表妹亲自去给昭才人道歉!态度要诚恳,认识要深刻。昭才人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加上现在都刚入宫,会愿意结个善缘。” 慕容池无奈道:“我也是这么建议的。但听说她被禁足在自己的宫里面,一个月不得出来,任何人也不得探望。” “她怎么把消息传出来的,就怎么给昭才人传消息。既然皇上很生气,那先写一份书面悔过书,诚心诚意地认错,给昭才人道歉。请昭才人替她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问题就解决了。” 陈宁理了理眼前的头发,“这件事其他人插手反倒坏事。皇上会怀疑你表妹一个低位嫔妃怎么有往宫外传消息的能耐。这会儿皇上是最疑神疑鬼,草木皆兵,担心皇宫安全的时候。如果发现这个,你们就真被牵连了。” 陈宁的这番话听得慕容池那是心中大惊,连忙点头说道:“天祥兄说的是。” 揣着袖子站起身,叹了口气。 “何曾想到我的小命竟然系在这样的人身上。”慕容池摇摇头。 陈宁也叹息了一声,“这是最没有办法的事情。就像张孝,他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吗?不能。但人又会得益于出身,就像孟青。他只要不犯错,起点比我的终点都还高。” “天祥兄不必妄自菲薄,”慕容池安慰道,“英雄向来不问出处。以天祥兄的才华,大有可为着呢!” “能有什么才华,混口饭吃,”陈宁自嘲地摇摇头。 “其实这次未必不是个机会。所谓不打不相识嘛。你表妹如果站队,站昭才人,定然不会差。我看那昭才人非池中之物。就是你说的,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但她没有什么家庭背景,位份又还低。”慕容池有些迟疑。 “我不是也这样吗?”陈宁歪着身子,自嘲地说道。 慕容池:“……我不是这个意思……” “人都说相逢于微时。昭才人现在位份不高,所以你表妹才能有资格去结交。待她扶摇九万里,到时候恐怕你表妹高攀不上。她能几句话就把你表妹禁足一个月。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陈宁说完后,看向窗外大风吹过之后,碧蓝如海的天空,微微一笑:“如果没记错的话,大选过去也就七八天,她就已经是昭才人。就连我都想结交她的父母,先攀个善缘。” 慕容池扭头看向陈宁:“这个我打听到了。他家三个女儿,两个女儿进了宫,一个女儿嫁给了魏王。今晚大婚。” 陈宁听到消息大感意外:“今晚大婚?皇上还会出宫?” 慕容池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其实他知道晚上皇帝不去,但最高领导的行程必须保密。 陈宁道:“喏。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站队昭才人的道理。他们一家都是皇家的人。还能比她们姐妹对皇上更忠心的?你晚上要不要去讨杯喜酒喝?同去如何?” 陈宁想起来上午看到昭才人的妹妹江锦绣歇在皇上偏殿,后来又跟晋王妃交好,中午还很皇上一起吃饭。 皇上见她没有食欲不想吃东西,还给她单独加菜。如果这都不叫盛宠,什么叫盛宠? 还去跟这样的两姐妹为敌。偷她们的东西。这样的智力在后宫实在挺欠费的。 这些话,他不能跟慕容池说,只能拍拍慕容池的肩膀说:“如果智商不足,那就更要愚钝一点,少惹事,跟个靠谱的人,忠心耿耿。不然还真会连累你。” 慕容池沉默了片刻,抬眸望着陈宁:“天祥,谢谢你。” 魏王特意嘱咐今天婚宴不要人多,不可自行扩散消息,故而没有回应晚上喝喜酒之事。 陈宁并不在意慕容池的沉默。 慕容池诚意请教,只用说出自己的看法。至于慕容池怎么做,究竟是被说服,还是固执己见,那是慕容池的事。 与己无关。 陈宁笑着说道:“走!跟我去看看我的小马儿!那真是个漂亮!” 废话。 这会儿,孟青也在楼里吃饭。把他的另外一匹宝马也停到后院。 两只马早就是熟人,见了面激动得不行,打着响鼻,交缠着脖颈。 害得孟青差点跑去前台要房间号,找陈宁要回来。 心里那个滴血啊! 第226章 酒驾 走到门口正要开门时,慕容池突然停住,对陈宁说道:“如果有一天真被流放到边疆,我想拜托你照顾我妹妹。” 陈宁一愣,转而笑道:“瞎扯。咱们还得扶摇直上九万里呢。” 慕容池垂着眸子,幽幽地说道:“出生在慕容家,早就有这种觉悟,所以我们家从小就读《道德经》,教育我们凡事看开点,尽人事,听天命。” 陈宁身子一震,接不上话。出身寒门,对于这点没有多少共同语言。 陈宁也幽幽地说道:“出生在陈家,早就有的觉悟是,凡事必须要争。我们从小没书读,我的爹娘教育我们最多的是凡事要争,争一争才有翻身的机会。” 慕容池:“你这样挺好的。” 陈宁:“你这样也挺好的。” 陈宁移开目光,歪着头,示意:走吧。 在权力的漩涡中,谁能置身事外?不是随波逐流,就是逆流而上。 慕容池打开门,叫住店小二:“打包!” “好咧!”店小二麻利地去拿器皿。 “你要不要打包点吃的。还有很多没有动筷子?”慕容池问道。 陈宁想到自己府里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章谨,点点头,“好。” 又对着店小二说:“再加份水晶饺。” 听到店小二回了声“好咧!” 陈宁笑着告诉慕容池:“这里的水晶饺特别好吃。我把一份全吃光了。你刚才没吃亏了。所以给你又叫了一份。” 慕容池:“……” 有点感动。 两个人拿着打包的食物往楼下走。店小二跑来喊道:“贵客请留步。我们老板说,本店把打包的东西亲自送到贵客府上去。欢迎下次继续光临。” “谢谢你们老板。” 两个人可得轻松,告诉店小二地址。 慕容池感叹道:“怪不得这里的菜这么贵。是外面的五倍。里面包括了打包费还有跑腿费。” 陈宁点点头,撇了撇嘴:“还有停马费。” 两人来到后院,见一个人影正一个胳膊搂着一只马,似乎在嘀嘀咕咕什么。 走近了。 发现是孟青在跟两只马聊天。一会儿看看这马,一会儿看看那马。 这还真是个马痴。 陈宁清了清嗓子,拱手说道:“孟大人这么爱马,我还是把马物归原主吧。” “哦。慕容大人、陈大人啊!让您见笑了。”孟青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陈大人,送出去的礼,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孟青站直了身子,一边抚摸着马背,一边说道。“我这辈子就喜欢两样东西:女人和马。马喜欢好马,女人喜欢才女。你看这匹马,头不大不小,模样清秀,耳朵短,颈细长,胸消窄,后肢刀状,是纯种的西极马,跑起来又快又稳,如果是上战场,这种马可以越河过天堑,深入敌阵,杀将夺旗。” “送给我倒是可惜了。我不喜欢骑快马,坐快车。只喜欢慢悠悠地溜达溜达。”陈宁笑着说道,“但孟大人说得我得好好练练骑术,才不算辜负这么一匹良驹啊!” “正是!”孟青拍拍马肚子,笑着说道,“陈大人,如果哪天想骑马,叫上我,我知道郊外许多好去处。纵马奔腾的感觉,你只有真正体验了,才知道其中的妙处,那真是妙不可言。一当体验了,你就停不来。” 陈宁点点头,很高兴地回道:“好!那到时候就来找孟大人指点指点。” “指点谈不上。就是喜欢。交个朋友。”孟青兴奋地搓搓手,然后右手一摊,“骑上去吧。料都喂过了,身子也都擦洗过了。这马有灵性,爱干净。” 陈宁朝慕容池看看,“孟大人,我跟慕容大人还有点事要聊,想溜达溜达。我们就先行一步。” 说完陈宁就牵着马,跟慕容池一起并肩离开。 待两人走后,孟青脸上堆起的笑容收了去,拍了拍边上的宝马说:“走吧。家道中落,养不起你老婆。等我们有钱了,再给你娶个新的。” 心中感叹,家里穷了,连好马都养不起了,还得送人。唉。这比把姬妾送人还难过。毕竟姬妾玩了一段时间就玩腻了。这马是越骑越默契。 不过很快又高兴起来。以后可以有跟陈大人一起骑马的机会,不就能搭上线了嘛。想必回家之后,老爹会点个赞的。 ※※※※※※ 走了很远之后,慕容池摸了摸身边的宝马,感叹道:“还真是匹好马!” 陈宁道:“我的就是你的,你喜欢,就拿去骑。” 慕容池忽然朗声说道:“不如现在就一起骑骑看?” “刚喝了酒。还是别骑了。”陈宁说道。 “骑骑吧。”慕容池说着踩着马镫,飞身上马,伸出手来,“来,上来!” 陈宁坐在前面,慕容池坐在后面。慕容池腿一夹,这马就风驰电掣地跑起来。 都喝了点酒,头晕晕的,骑在马上,速度快得感觉像飞起来一样。 陈宁没想到慕容池温文尔雅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如此狂野不羁的心。 其实这是男人血液里对速度的天然偏爱而已,与性格无关。 只是太快乐的时候,总是天然地伴随着危险。 “哇——快看,那个公子好俊!” “嘘——羞不羞——你说的是哪个?” “都好俊。” “我看那马更俊。” “撞死他们就更俊了。” 慕容池眼看着速度太快,来不及刹车,就要撞到一个行人身上,一拉缰绳,马一扭身,把陈宁甩地上了。 就在陈宁下意识护住脑袋的瞬间,他右手手腕骨折了。 好了,酒后骑马,造成交通事故,还好没有撞到行人,但是两人转战医馆,又是推拿又是上药上夹板,折腾得够呛。 慕容池出了马祸之后,瞬间清醒了,给陈宁不知道赔礼道歉了多少次。 陈宁听烦了,干脆自己一个人闷着头牵着马回了家。 快到了宅子的时候,远远地看见暮色中有个小姑娘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在等着。 他父母双亡,兄弟姐妹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长期孤独的心变得柔软。 “哥,你回来了。”小姑娘乖巧地喊道。 这是陈宁让她喊的,让她把自己当哥哥。 其实是留在自己身边挟制章忠的。此时觉得有个妹妹也不错。 “回来了。” (本章完) 第227章 魏王的婚礼 慕容池陪着陈宁看完大夫,打好石膏板,包扎一番。 一切都搞完,他准备往回走时,看看天边的斜阳,突然反应过来,魏王结婚的时辰差不多就要到了。 来不及换身干净衣服,就直接飞奔着朝魏王府里赶去。 魏王府张灯结彩,鼓乐声声,鞭炮噼里啪啦作响。 门口铺着红色的地毯,洒满了鎏金的碎屑。那红毯没有昨天晋王府那么夸张,沿路都是,不过才绵延了几十米。 也是也是敲锣打鼓。从府门口,就听到府内雅乐飘飘。 府内到处都是红色的灯笼和大红的喜字。 没有宾朋满座,但朝廷里的正职高官几乎都来了。礼部的不仅正职高官来了,主持婚礼仪式的全套班子都到了场,凸显了皇上的重视。 晋王和王妃已提前到达,被奉为上宾。 江氏父母,江敬贤看起来不像个商人,倒像个文官,儒雅稳重,气度不凡,眉宇间又有几分傲气;江氏今日满头珠翠,打扮得十分隆重,气质恬静大气,也不像普通的富商太太。 慕容池这下能理解为何能养出昭才人那样的奇女子了。 此时昭才人升为贵人的消息还没有正式发文,所以在场鲜有人知道。 官员们在这种场合不会谈什么深入的话题,更不会谈论今天那些杀头的血腥事,都是些道喜恭贺诸如此类的场面话。 吏部员外郎全家外逃下午被游街处以极刑的事,虽然不是每个官员都在场,但口口相传,不用亲眼去看,都能想到场面的耻辱和恐怖。 让每个人官员都心惊胆寒,惴惴不安,在纠结中徘徊。 个个神色凝重,生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挤不出几分笑意。 但魏王早朝后分别单独邀约,众人从面子考虑,皇亲国戚的,以后还要一起共事,不得不勉强答应下来。 只等着正式举办拜堂仪式,吃上几个菜,就躲回家去想自己家里的事。 一边心不在焉地喝着茶,一边猜想着皇上今晚会不会来,会不会派人来,会派谁来,会不会有刺客,有刺客怎么办。 慕容池随大流地时不时地笑一笑,点点头示意。 心里记挂着陈宁,颇为内疚。 好心请陈宁吃个饭,人家还掏心掏肺地给出了主意,结果把人给弄伤了。医生说,需要伤筋动骨一个月,需要一个月才能好。伤的还是右手,怕是影响吃饭和给领导写报告了。 就在这样内疚忐忑的心情中,礼部的人宣布吉时已到,准备进行婚礼仪式。 众人心照不宣,太后和皇上今晚不到场,可以开始了。 这也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昨晚皇上几次差点没命,凶手还没有头绪。 听闻前户部尚书作为帮凶买凶杀人,被皇上鞭尸,挫骨扬灰,满门抄斩。但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没有正式公布。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通报声。 “福贵人到。徐公公到。” 福贵人??? 哪个福贵人? 没听说进宫后有个福贵人的。只听说工部尚书家的庶女叶苏华进宫就推人落水,试图谋害妃嫔,被皇上从贵人降为才人。 待江月白身着紫红色的刺绣礼服,珠光宝气地款款而来时,众人震惊。 竟然由她来代皇上出席今晚的婚礼! 徐福海跟她在身旁,亦趋亦从一脸笑意。 徐福海的跟随就是皇上给的排面! 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太监。一个端着个朱红色礼盒,一个捧着把带剑鞘的剑。 银光闪闪,当然是玉泉剑。 之所以改赐封号为福,是因为“昭贵人”听起来像“招鬼人”,皇上认为不吉。干脆用袁天师的“福星”里的福,作了封号。 土是土了点,不如“昭”字高大上,但是寓意好,这就行了。 众人排成两行跪下来,大气都不敢出。 “臣(携家眷)参见福贵人娘娘。恭迎娘娘~” 恍惚之间,竟然感觉宛如皇后驾到。 六王爷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一直追随着她。今日见到她,与昨日又不同。 昨日在昏迷之中,除了英气,还有病弱之气,今日则满是尊贵和霸气。 他一下就理解了皇兄如此安排的用意,一箭多雕的好法子。 江月白一眼就望见了坐在高处的父亲和母亲,他们此时正怔怔地朝她望来,又惊又喜,笑若春风。 终于又见到了爹娘! 她作为出嫁女儿有着瞬间的心痛,还有见到亲人的激动,眼圈微微发红,对爹娘轻轻点头示意。 但很快地挪开了目光,所有的泪光都隐藏不见,只有端庄和平和。 几日之间,她的身份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父母见到都必须跪地叩拜。 她是皇上的嫔妃,此时代表的是皇上。 徐福海立定身子,正色宣布道:“奉皇上旨意,今日由福贵人代为参加晋王婚礼。恭请娘娘就坐。请礼部按照仪轨举行婚礼。” 江月白垂下眸子,淡声道:“都请起。” 作为hr只有参加招聘会的时候,才需要代表领导宣传和答疑关于公司的一切。这种代表ceo出席重要会议的,要么是秘书,要么是总裁或者副总裁。 一道圣旨突然下到桃蕊宫,临时给她安排的任务。 她又惶恐又欣喜,竟然真有机会参加妹妹婚礼,还能如愿见到爹娘!这真是在梦里都想不到的好事情。无非就是来回路上担点被刺杀的风险。 此时,她觉得一切都值了! 宾客们众星捧月般地把江月白迎到大红喜字前的上座。徐福海伺候于江月白身边,剑就拎在徐福海手里。 江月白望着坐在自己一旁,比自己还要低一些位置的爹娘,内心有作为女儿的千言万语只能全都咽了下去。 随着礼部安排的司仪宣布吉时到,婚礼正式开始。 两个伴娘扶着妹妹江锦诗的手缓缓地走了进来。 妹妹还小,个子不高,显得比锦绣还娇小玲珑。她竟然也要嫁人了。作为现代人心里难受,作为这一世的亲姐妹心里更难受。 只是这是天家旨意,而且按照律法也到了可以婚嫁的年龄,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 待江锦诗轻移莲步,走到江月白跟前,跪下来,行了个礼,娇怯怯地说道:“臣妾参见福贵人娘娘~” 江月白压抑着感情,淡声回道,“王妃请起。” 姐妹不再是姐妹,而是君臣。 江月白点头示意,徐福海立马用盘子端着个锦盒上来: “皇上赐给魏王和魏王妃一对玉如意。祝你们百年好和,夫妻恩爱,早生贵子。姐姐也有礼物送给妹妹,是一对羊脂玉手镯。祝你们幸福美满,白头到老。” “臣妾谢皇上,”江锦诗停顿了片刻,才略带哽咽地说道:“臣妾谢贵人娘娘。” 江夫人坐在高椅上,强忍着,禁不住掉下眼泪,努力嘴角上扬,展开笑脸。 接着就是按照礼仪,“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终于亲自见证了妹妹的婚礼,一个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 临到新郎新娘离场时,江月白禁不住拉住妹妹的手,情真意切地唤道:“妹妹!” 你一定要幸福! 红盖头底下的江锦诗含着泪说:“姐姐能来,我很高兴。” 司仪连连催道:“送新郎新娘入洞房” (本章完) 第228章 阿姊 江月白笑着轻快地说道:“姐姐为你高兴。” 看向魏王,温声说道:“请魏王照顾好小妹。” “本王谨遵贵人娘娘旨意。” 江月白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妹妹的手。 江锦诗并没有抬脚就离开,盈盈地又对江月白屈膝拜了拜,顿了顿,方才拉着魏王的手,缓步走出大厅,在奴婢们的簇拥下,前往新房。 江月白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妹妹的背影,她感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痛。 举行完礼仪,司仪宣布婚宴开始。 宾客们开始象征性地觥筹交错,言谈甚欢。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江月白身上,却又不敢集中在她身上,假装看向别处。 慕容池心中暗叹,怪不得陈宁刚刚说昭才人五日内会被晋升,现在就升了一级半。看她的容貌气质还有胆识,都不是普通女子所有,何况盛宠在身。 对陈宁对表妹站队福贵人的建议,多信了三分。但他依然认为,陈宁虽然见解深刻,预判精准,但出身寒门,缺少官场规则的传承,所以并不赞成此时就站队。就他们的官场经验而言,实乃不智。 毕竟,大腿要捡粗的抱,背靠大树才好乘凉。 江月白望向爹娘,眼睛里再也控制不住地浮上一层浅浅的雾气。 徐福海立刻贴在她耳边说道:“皇上吩咐说,小主可稍作停留,与父母话话家常。” 江月白心下对皇上的安排生出感激,但面上依旧。 她笑容淡淡地走向爹娘,弟弟从一旁的角落冲出来,拉住了她的手,激动地唤了声:“阿姊。” 魏王府的管家立马会意地带他们到一个僻静的房间里。 不等管家安排上茶,江月白便挥退了他。徐公公会意地直接吩咐管家,不要再进来打扰贵人娘娘叙话。 江月白扑通一下,跪在爹娘膝前。弟弟站在她的身旁,见姐姐跪下,他也跟着跪下。 她扭过身子,摸了摸弟弟的脑袋,转过身来,对着爹娘磕了三个头。 沈氏望了眼候在门口处垂着眸子的徐福海,忙起身扯住江月白的胳膊:“使不得使不得!” “阿姊!”弟弟也抱着姐姐的胳膊。 江月白依然坚持跪着不动,垂着眸子,泪眼朦胧:“爹,娘,女儿虽是皇家的人,但这辈子永远都是爹娘的女儿。” “罢了,你就随了她吧。”江敬贤缓缓地挥了挥手,眼睛里极为复杂。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会跟皇家扯上关系,只想赚钱,多赚钱,让儿女们在苏城活得富裕自在,一辈子有几辈子花不完的钱。 一向不喜欢跟官场打交道,做奴才做狗,送礼送女人,做些肮脏的事情,却在江南不得不为了生意经常跟官场打交道。 如今三个女儿都嫁给了皇家,这辈子是跟皇家绑在一起了。别人看能为皇家做事,这是发大财的机会。 在他看来,这是彻底告别了平静的日子,从此脑袋挂裤子上,日夜都是工具人,睡觉的姿势说不定都会有人管一管,说,这个姿势不好,半夜起来重睡。 江月白眼巴巴地看着爹娘,千言万语都说不出来,眼泪噗噗噗地往下掉。 “阿姊!”弟弟朝江月白凑得更近,小手一下下地抹掉姐姐脸上的泪水,“阿姊不哭。” 谁知江月白脸上的泪水更多了。她垂下头,任泪水噗噗落下。 弟弟却弯腰凑到她的臂弯下去,仰头侧看向她:“阿姊,我会听话的。阿姊不哭。” 乌黑的眼仁里里也满是泪花。 沈氏也泪如雨下,不断地用手帕擦着眼睛。 “月儿。”江敬贤唤了一声,饱含深情。 伸出手来,犹豫了下,颤抖着摸在江月白的头上,余光看向徐公公,慈声问道:“你在宫里过得好吗?” 你向来爱自由,这宫里如同牢笼一般,真是苦了你了。 “挺好的。皇上对我和妹妹都很好。我晋了福贵人,妹妹晋了常在。今个晚上妹妹侍寝。” 江月白仰起脸笑着说道,双手攥着弟弟的小手。 江敬贤这才从兜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方巾,递给女儿:“擦擦脸。” 江月白看到那块方巾愣住了。 那是自己八岁时给爹爹绣的第一张帕子,上面的竹子长得歪歪扭扭的,针脚松紧不一,参差不齐。 原来爹爹一直带在身边。只是江敬贤以前一直很少用帕子罢了。男人嘛。 “拿着吧。”江敬贤温声笑着说道。眼睛里的泪意纯然不见。 “我来替阿姊擦。别弄乱了阿姐的好看,”弟弟抢过帕子说道,细细地替江月白擦着,“阿姊,你今日真好看。” 江月白禁不住笑了,捏了捏弟弟胖乎乎的大脸:“姐姐走了以后,有没有好好读书,好好写功课?” 怎么一见面就问作业?! 弟弟面露难色。 在家他已经被念道得耳朵都出茧子了。教他的先生都教过他阿姊。最常念叨的话就是,“当年你阿姊巴啦啦……你要向她学习,巴啦啦……” 他有三个阿姊,怎么就不说其他两个整天摸鱼的姊姊了?! 江月白忍住笑,摸了摸头:“阿姊回头跟皇上求求,让你去国子监读书。那里的老师是全国最好的。爹,娘,你们就在京城,别回苏州了。我和锦绣也能常见到你们和弟弟。” 那可是某大附中啊,全国第一。人均五道口职业学校。考烂了,老师会说,你们再不努力,只能去读隔壁的某大了。 姐找关系给你弄个名额,你就去好好念。 弟弟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这是不回苏州了吗? 江敬贤听出来了女儿的意思:“蒙皇上圣眷。皇上赐了我们两个宅子,还有些店铺。让……” 江敬贤叹了口气,望了徐公公一眼:“让臣在京城做点生意。” 此前皇上已经跟江月白通过气说过这事,想了想便说道:“承蒙天恩,如今我们姐妹三人都在侍奉皇家,惟愿爹爹亦能替皇上分忧。” 江敬贤点点头:“爹爹知道。在宫里,你和锦绣也要多多保重,万事小心谨慎。” 纵使在闺中千般娇宠,出了嫁便是各种身不由己,何况身在宫中。 “阿姊,你要万事小心!”弟弟江秉恭禁不住抓住姐姐的手臂。 “阿姊知道。阿秉,你现在也已经八岁。阿姊不能在爹娘面前侍奉,你要替阿姊孝敬好爹娘。” “阿姊,阿秉知道,阿姊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江秉恭乖乖地说道。 这时徐福海提醒道:“娘娘,时辰不早了。该要回去了。” “好。”江月白拉着弟弟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要听爹娘的话。文赋要学着,武艺也要练好。要树立远大理想,要能文能武,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知道吗?” “知道了,阿姊。”江秉恭重重地点头。 江月白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阿秉真乖。” 抬眸望向爹娘:“爹,娘,女儿要回宫去了。你们都保重身体,莫要担心我跟锦绣。我会照顾好她的。” 江氏从袖囊里掏出两个香囊,“端午快要到了,多毒虫毒蛇。娘年年都给你们做香囊,今年也做了。你且带着去。” “谢阿娘。”江月白恭顺地接过香囊,转递给身旁的徐福海。 想了想,从衣襟上解下玉佩,双手呈给江氏手中,“阿娘,来的时候匆忙,没有给阿娘带礼物。这个是月儿的一点心意,阿娘收着。” 见老爷眼神示意,江氏也就含着泪收下了。 江月白站起身,对着弟弟笑了笑,又对着爹娘笑了笑,恋恋不舍地说道:“女儿回宫了。” 第229章 以牙还牙 待江月白走到房门口,徐福海则提剑跟在身后。 她随手接过了徐福海手里的剑,对徐公公微微用眼神示意。 从此刻开始,就要进入随时战斗状态。 “阿姊!”江秉恭情不自禁地呼喊道。 他还不过八岁的年纪,还没能完全克制住自己的情感。刚刚一直没有掉落的泪水,突然奔涌而出。 小时候无论是读书、写字、练剑都是江月白教的,摸鱼爬树抓萤火虫也是江月白带着他一起干的。亦师亦友亦姐,感情非同一般。 江月白身子一滞,目光机警地盯着屋顶和茂密的树冠,没有回头。 天上挂着一弯明月,此时却像是个鱼钩,等着笨蛋鱼儿游过去。 “阿秉,过来。到爹爹这里来,”江秉恭对儿子招招手,让他伏在自己的膝盖上,“月儿,你快回宫吧。路上小心。” “小主,我们赶紧走。”徐福海低声劝道。 待江月白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江敬贤却一把推开膝下的儿子,飞身紧跟着追了出去。 被甩在地上的江秉恭一脸懵逼地望着爹爹瞬间不见的背影,转头望向娘亲。 江氏对着儿子点点头,招招手,将儿子抱在怀里,怔怔地望着门口,“阿秉,从今天开始。娘亲会逼你用心学武,绝不可再偷懒。明白了吗?” 江秉恭望着门口的黑暗,乖巧地点点头:“因为有坏人,想要我们的性命。” 江月白从房间里出来一路警戒着,待走到宴会厅门口时,将剑大大方方地拎在手里,抬起下巴,目光冷冽,傲然而过。 看得在场的不少人感觉空气瞬间冷了几分。 六王爷失神地望着江月白,他看出来了江月白紧绷着的后背,那是随时准备战斗的状态。 “王爷!”沈石溪望着江月白的背影,压下心中的嫉妒,甜甜地喊道。 “嗯?”六王爷心不在焉地看向王妃。 “臣妾给王爷盛了一碗汤,王爷要不要尝一下。”沈石溪悄悄地拉住了夫君的手。 六王爷却下意识地推开沈石溪的手,摸向腰间的软剑,随口说道:“王妃自己用吧。本王不饿。本王出去一会儿。” “哎呀。王爷。”沈石溪捂着肚子,娇怯怯地叫唤道,“臣妾肚子不舒服,王爷要不我们早点回府吧。” 六王爷见江月白已经出去了很久,担心她回宫路上的安全,心里烦躁,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来,置新婚王妃于不顾,“好。我们现在就走。” 正好有段路是一个方向。现在追上去,让车夫快点,应该能赶得及。 “谢王爷体谅,”沈石溪娇柔羞怯地站起来,搀扶着六王爷的手,“王爷对臣妾真好。” 六王爷礼貌地笑了笑。 沈石溪故意放慢了脚步,装作新婚之后,身子不适的模样。当然确实如此,只是没有这么严重而已。 她暗暗地盼着六王爷抱起自己上回府的轿子,那样她就可以发挥自己身姿的优势。 进宫之前,娘亲告诉她,身为女子,青春有限,最重要的是想方设法展示自己的美好,得到皇上的宠爱,得到更多的机会生下更多的儿子,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地位。 她不似江月白饱读诗书,还会剑术。能仰仗的不过是自己过人的容貌,和逆天的身材,还有自己对夫君全心全意的爱重。 结果六王爷只是小心地搀扶着她,神色间还是很关切的,只是极为君子。 她的心里满足的同时,又感到失落。 其实六王爷心里什么都明白。但他只能按捺下内心的焦急和担忧,像皇兄和月白期待的那样,做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 心中默默地为江月白祈祷,祈祷她今晚一切平安。 此前满屋子的人都在羡慕她尊荣无限,风光无二,只有他在内的少数几个人知道,那是赤胆忠心,为了皇上肩负使命,冒死前来。 江月白提剑进到那定制版的轿辇之内,宫中已经改造出来了好几辆同款。如今的这辆是最新的,配了跑得最快的几匹马和最有经验的车夫。 车里很是拥挤,有三个蒙面黑衣人,再加上她和徐福海,个个都缩着身子,收着脚。 黑衣人,皇上说是暗卫,派来保护她的。 她二话不说地撕掉身上的衣裙,露出里面平日锻炼时穿的一身劲装,只是为了套进外面的华服,裁掉了衣袖。 一路都很顺利,忽然到了一四周都是民房和高树处。马车不知道绊到了什么东西,忽然倾覆。 “有敌,备战,”江月白冷静地对着其他人低声吩咐道,又补充一句,“不用管我。” 眼睛在昏暗的轿厢里像狼一样,充满了警惕与狠厉。 三个暗卫纷纷点头,同声回应道:“是。” 心中暗惊,一个娘娘如何有这样一双眼睛和如此过硬的心理素质。 话音未落,就听到外面一阵有人“啊”地一声惨叫。 “就一个人!兄弟们,给我上!那个女的就在车里。不管死活,给老大报仇!” 接着就是无数的乱箭穿空而过的声音。 看来是昨天刺客的同党。 五个人分别从轿厢的两头而出,一手拎着盾牌,一手拎着剑,冲向敌人。 江月白一眼就望见被众人缠斗已经受伤的爹爹,心中怒气迸发。 拎着盾牌,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在车上她已经再次用十套情趣内衣,购买了兵王系统三个时辰的极品防卫装备。 大补丸她不敢再吃,担心成为一来三十天的血魔,没被人砍死,死在月事上。 但不妨碍她给三个暗卫都安排了一颗,暗卫都已经听皇上吩咐过,全程听命于贵人,效命于贵人,他们不敢违抗,给了就吃,不再话下。 大概是受到今日悬首于城门和菜市口,尸身被扔去乱葬岗喂狗的刺激,激愤让今日的刺客格外的拼命和英勇。 江月白冲到父亲身边,与他联手作战。她的怒气不比刺客们差。而且因为父亲在,她脑子的招式重新复活出来,不再是昨晚的乱劈乱砍。 一通厮杀,砍死了数名刺客,加上三名暗卫的夹击,江月白得以救出父亲,怕刺客剑上有毒,赶紧给爹爹吃了颗解毒丹。 “徐公公,你来保护我爹!”江月白斩钉截铁地命令道。 说完,又拿着盾牌冲了过去,加入了暗卫们的厮杀之中。 抬起手来,一只小箭矢朝刺客中杀红了眼最为嚣张的那个飞过去,被另一个人眼疾手快地挥剑击飞,却很不幸地扎入另一个人的胸口中。 江月白冷笑一声。 昨日吃了冷箭的亏,今日她在车上也装上了这等暗器。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杀红了眼最为嚣张的那个见到兄弟死去,又见到江月白的手还没有彻底放下,加上她女子打扮,怒吼道:“兄弟们,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这个女魔头!就是她杀了我们父兄。” 说完,从四面八方有袖箭朝她疯狂地射过来。 而另一旁,徐福海撕下身上的衣袍,正为江敬贤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敢这么命令徐福海的,除了皇上,只有太后。 此时他却很听话地按照江月白的吩咐,悉心照顾贵人的爹爹。 一个刺客正悄悄靠近,朝徐福海的后背猛地拿刀砍去。 (本章完) 第330章 女魔头 两个暗卫立马拿着盾牌,朝她飞身扑过来,用盾牌替她挡住飞来的袖箭。 哪知道扑了个寂寞。 风很大,不少袖箭偏离了方向。 也让部分头发梳得潦草的刺客,眼睛时常被头发挡住,有些分神。 江月白把盾牌挡在前头,直直地飞身猛刺向杀红了眼的红眼病人。 速度之快,无人反应过来。 没人会想到,她会勇猛到逆势而为。 红色的眼仁瞳孔紧缩,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绝美的面容。 她没有蒙面,倾国倾城,眼神却凶残得吓人。 然而,剑已划破肚皮,又被一脚踢飞出去。 整个黑夜都明亮起来,眼前只有这个女魔头。 他恨恨地捂着肚子倒下,手里满是温热的血,还有滚出来的肠子,恐惧地浑身颤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愤怒中,将刀对着她的胸口使出最后的力气扔了出去。 江月白早就预判到这一招,冷静地挥出精钢盾牌挡住了这一刀。 那刀撞在盾牌上,力气也真大,嵌进去了一半。 这一下子摧毁了其他人的心理防线。被冲上来的三名暗卫杀得落花流水。 而不远处,一名男子手中拎着的剑上还在滴血。他望着打斗的人群,机警地望着四周。微风吹拂着他的发丝,掀起了他华丽的衣袍。 刚刚想突袭徐福海的刺客已经被他砍掉脑袋,倒在草丛里。那刺客临死前,还怒骂了一声,但没人听见他到底怒骂了什么。 风很大,树影摇曳。 “留活口!”江月白冷声说道。 “呸!做梦!”仅剩的两名刺客互相对视了一眼,猛地刺向了自己的胸口,瞬间致命。 杀红了眼的红眼病人做梦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又活了过来。 眼前的这个女魔头,把他的肠子塞了回去,命人涂上了药膏。 让他在阎王殿那边不过才通报了下姓名、身份证号和家庭住址,在狂喜和恐惧之中又活了过来。 为了省着治伤膏,只救活了他一个。 江月白在用剑划破他的肚子时,就算计好了这一点,只是第一次没有经验,刀口很整齐,稍微有点长。 红眼病人眼睁睁地听着女魔头摸着自己八块腹肌的肚皮说:“有点浪费药膏。” 指甲划在肚皮上,他瞳孔紧缩,感觉肚皮上像被蝎子蛰了,瞬间破防,疯狂地喊道:“我要杀了你!贱人!臭婊子!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可惜没人听他的,他自己也死不了。被五花大绑了,被人踩在脚底下。 啪啪几个大耳刮子毫不留情地打过来,打得他满眼金星,“敢骂娘娘!找死!” 一个带血的臭布团塞进他的嘴里,呜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江月白拎着玉泉剑,冷若冰霜的神情有了点温度。只因为她抬眼望见了站在六王爷身边的父亲。 那沉沉的眼神里充溢着担忧和关心。 “福贵人。”六王爷克制住心中奔涌着的情感,恭恭敬敬地说道。 “晋王,谢了。”江月白抬眸望了六王爷一眼,扯起若有若无的一弯唇角。 就这样微不可见的一丝笑意,也让六王爷甘之如饴。 江月白转而看向父亲,急切地问道:“爹爹,你没事吧?” “无事。”江敬贤目光深沉地望着女儿,摇摇头,温声问道:“你呢?” 江月白莞尔一笑,柔声说道:“爹爹,女儿也没事。” 见江月白一路朝自己走过来,神色自如,行走自如,略微放心,江敬贤松了口气,沉声道:“没事就好。” 六王爷在江敬贤的注视下,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本王已经派人去通知魏王府。他们即刻会派人来接。本王会护送老伯回魏王府。娘娘请放心,快启程回宫吧。” 风带来一阵轰隆隆的车轮声,一队车马出现道路的不远处。 接着就有人从车上奔下来。 竟是魏王。 “参见贵人娘娘,娘娘受惊了,本王救驾来迟。岳父大人受惊了。娘娘如何了?”魏王低头问道,不敢直视江月白。 按照规矩,宫里的仪驾,宫里如果没有特别提出,任何人包括亲王均不可派人跟随或者保护。否则视同图谋不轨。 江月白没有提,魏王也就没有派人护送。 “我没事,但我爹胳膊上受了伤。拜托妹夫,快把我爹接回府去,找医生看看,有无大碍。”江月白婉声说道。 全然没有在婚宴上的盛气凌人。此时只以一个姐姐的身份,恳求妹夫帮忙。 魏王猛地听到这称呼,只感觉好陌生好突兀,心中一愣,望了眼六王爷,毕恭毕敬地说道:“本王谨遵贵人娘娘吩咐。” 江月白握住父亲的手,柔声道:“爹爹,女儿先回宫了。您多保重。” 说完,在他的手心用小手指轻点两下,意思是:“放心。” 江敬贤默契地点点头,露出淡淡的笑意。 江月白扫了眼地上散乱的尸体,看向六王爷:“晋王,今日魏王大婚,此地煞气重,他不宜久留。我留下一人跟你清点现场。请务必小心。” 六王爷眸光一闪,立刻躬身拱手允道:“是,娘娘。剩下的事就交给本王。本王定不负皇上信任。” 又转向魏王行了个礼:“王兄请速回府,切莫耽误如此良辰美景,辜负了娘娘的一片美意。” 江月白赞许地点点头,余光扫到徐福海已经跳下马车在边上等候,对着爹爹会心一笑,转身走向马车。 今天跟往常一样,备了三辆马车,用以混淆视听。 江月白跟着徐福海进了另一辆马车。原来的马车此时正押解着红眼病人。 不远处,被侍卫团团保护住的沈石溪,望着这一幕,神情恍惚。 那日落水的一幕幕闪现在脑海中。尤其是与她同乘步辇时态度的冷淡,脸上的安然。 其实这些都在让她生出感恩的同时,也让她内心感到刺痛。 为何江月白能那么淡定地面对一切的危险。 废话,孩子,她那是前世在村里长大,被逼学会了游泳啊。 孩子,她今世刻苦训练,天天五更起床练体练剑,有过硬的剑术在身啊。 她要是手无缚鸡之力,没有皇上赐给的利刃,没有系统买来的外挂,你看她怕不怕。 只是今日沈石溪亲眼见到江月白是如何奋勇杀敌,她的内心不能用刺痛表达。 那是震惊,是剧痛。 因为那是她拼尽全力,穷尽一生,再怎么修炼,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此时江月白的马车已经离去,王爷却还留在原地和一位黑衣人在打扫现场。 她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该庆幸离开了后宫,不必与江月白争宠。 还是该懊恼,要跟一个根本就没有机会交手的人争夺晋王。 可从来没有应该不应该。 当恩与恨交织在一起,愈发让人难受。 有点喜欢写打架。ψ(`)ψ 第331章 奇观 徐福海恭敬地打开车门,等待江月白提剑上马车。 江月白习惯性地对系统说:开照明模式0.01秒。 随即车厢内一亮,有个蒙面黑衣人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手里拎着一把剑,但没有正对着自己。 来的时候五个人,一个暗卫留下打扫战场。 两辆车,每车两个人。 一个车分配一个暗卫。 很合理。 江月白这才安下心来。 此前红眼病人觉得眼前一亮,整个世界都是江月白的一张俏脸,不是幻觉,而是现代科技。 那是江月白开启了照明模式,好精准定位下刀之处。 说服系统开设这个功能并不难。 因为反正之前课程学习都会在黑暗中自动打闪光抓拍,闲置也是闲置。而且连手机都有照明模式,一个高级ai宫斗系统,不该是必备模块嘛。 实际上江月白接到任务后,快速复盘了昨天的对敌过程,发现让系统安排个夜视镜,红外线扫描定位敌人很有必要。 既有利于预判分析形势,精准打击,也有利于防守。 只是渣系统说还没有开发出来这个模块。江月白只好用照明系统作替代。 见江月白迟疑着不肯上车,徐福海凑近了说道:“娘娘快上车吧,放心,自己人。皇上为保护娘娘特意安排的。” 江月白这才放下心来,在徐福海的搀扶下上了车。 但剑不离手,依然保持战斗姿势。 上车后,因为江月白知道那个黑衣人在最里面的位置,就选择靠近门口坐下,刻意保持距离。 她对黑衣人没有安全感。 江月白:系统,按照计划进行。 【系统:是。小主。】 二话不说,开始倒计时十分钟。 九分钟后,一团乌云竟然在这挂着大风的夜晚聚集在刚刚战斗的地方。 开始做着准备工作。 大风都吹不散这团乌云,刚吹散又聚集起来,遮住了新月仅有的一点点亮光。 害得六王爷跟黑衣人皆情不自禁地抬头望天。 “六王爷好古怪。怕不是要诈尸了。”黑衣人立马说道,“快,离他们远一点!” 说着就拽着六王爷飞到一块空地上。 紧接着,一声巨大的轰隆隆的雷声突然响起,震得地面都抖一抖。 过于突然和剧烈,吓得沈石溪直接晕了过去。 也还好她晕了过去,没有从帘子里看到这一幕。 一道闪电劈在一道尸体之上。接连又有两道闪电劈在那道尸体上。 那道尸体简直不能用烧焦形容。就是一小团黑乎乎的东西,嗞嗞地响着。 劈完之后,那团乌云瞬间消失不见,就跟粘贴上去的背景板一样。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但一切都变了。 大风把烧焦的糊味带到很远很远。 有狗开始狂吠起来。接着又有更多的狗跟着接二连三地叫起来。 那雷声太大了,方圆百里的人都能听见,只是声音大小而已。 江敬贤透过窗口,盯着那接连劈下的三道闪电。 那是他们刚刚离开的方向。 “敢谋害天子,连老天都发怒了,降下雷罚,降妖除魔。古人诚不欺我。”江敬贤喃喃地说道。说着双手合十,似在念着什么。 魏王定定地望着离开的方向,他似乎闻到了一股烧焦的糊味,好奇地问道:“岳父大人,您是在念六字真言吗?小婿有一串佛珠,上面有得道高僧的舍利子,回去,小婿拿给您。” 他以为今晚杀戮太重,所以岳父在为自己清洁晦气。 毕竟今日是他跟锦诗大婚的日子。 他怀疑钦天监的那帮人是不是吃屁的。什么天赐良缘的好日子。晦气! “不,我不信神佛,只信因果。就是求个心安。”江敬贤淡淡地说道。 月白,为父万分牵挂你。 而袁天师此时正临风而立,站在观星台上,举目四望,长声叹息道: “那霸星比此前更亮了。但是,时机未到,燃烧得太快,终将烧掉自己。那熙容华的孩子怕是” 待那一声惊雷起,又闪起三道闪电,惊得他眼皮子直跳,差点跌坐在地上,凭着一股子真气,屹立不倒,心中升起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莫非???” 心中一股子正气更盛了。 ※※※※※※ 十分钟前。 坐在车中的江月白正跃跃欲试地等着看好戏。 【系统:报警!检测到宿主心跳一百八。请跟着我进行腹式深呼吸。】 江月白:好,深呼吸。 这是她第一次拾掇系统用它的劈人系统制造特效。 可费了她一番功夫,撒娇卖萌卖痴,讲道理。最终,系统被她成功拿下。 但要收取宠爱值三万点,没问题,拿走。 积分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系统的随机奖励。当然经常奖励些一言难尽的破烂玩意儿。 反正在雷劈之前,她的皇帝好感度值达100800点,满了10万分,达成了新成就[甜蜜暗恋],升级为lv5级宠妃。 系统随机奖励一堆她觉得用不上的玩意,当然解毒丹除外,包括丰胸丹100粒,瘦身丸100粒,解毒丹100粒,费洛蒙浓缩香精(外用)100粒,香肌胶囊(外用)100粒,浓情@氛围(虚拟)正式版10套。 里面的黑衣人凑到江月白身边。她听到了刀滑动的声音。黑衣人处于戒备中,准备随时保护贵人娘娘。 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马车猛地震动一下。 江月白扶着车壁,兴奋地凑到门缝里望向外面。 黑衣人挤上前,把她往里面推,自己守在门口处,警惕地望向外面。 江月白缩着小爪子,紧张地倒数着。 看,看,看,闪电来了。 刷刷刷,三道闪电,一道接一道。 只是怎么突然被人反身抱住,挡住了眼睛。 “滚开!找死!”江月白猛地把人往前一推,伸手摸剑,快速后退,瞬间把剑往侍卫肩上一搭,“坐下。” 【系统:报警!检测到宿主心跳一百八。请跟着我进行腹式深呼吸。】 江月白:好,我,我呼不过气来了。 【系统:鉴于宿主态度良好,系统自动打八折,扣除24000积分。皇帝宠爱度最新积分77800积分。】 就在这时,随着大风还送来了一股焦臭味。江月白只感觉自己快要吐了,一阵酸水往外冒,肚子也一阵绞痛,“唔”,禁不住发出冷哼一声。 天啦,这被烧得还有人形吗? 江月白恐惧地捂着胸口,冒出一头冷汗。系统太可怕了。 不敢想象,系统这三道雷劈到自己亲人身上的模样。 坐在靠近门口的人似乎想要过来看她是否有事。 “坐下,原地别动!” 江月白转念一想,徐公公确认里面是自己人,也许黑衣人刚才不过是黑暗中看不见,出于使命,才不小心抱住了自己,并不是故意冒犯,缓缓地放下了剑。 只是肚子突然一下剧痛。这一瞬间,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受伤。 万一兵王系统租给她的是别人退换的产品呢,或者是过期了的呢。 以前用狗狗购物,不时地收到这种被别人退换的产品。 摸摸肚子,还好没有肠子流出来。 只是真的好痛。好像是痛经的痛。因为痛了一下又不痛了。 而且那玩意今夜量最多,古代的这种卫生用品,唔,无力吐槽,每个月都是她最想回现代的几天。 江月白这一刻,就好想回现代。 鬼才知道,为何这一瞬间,她脑子里响起弟弟那软软糯糯的声音:“阿姊!” 她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来。 糟糕,章节数又搞错了。只能明天拜托全世界最好的小编,帮我修改下了。55555 不要吝啬你的留言和鼓励哦。 比心心。 第232章 无间道 江月白阴晴不定地打量着车里的黑衣人。回忆进来后的每一个细节。 敢抱自己的,恐怕只有皇上。 但也不能排除是暗卫临时动了色心。 毕竟自己露出两根大白胳膊。这在古代非常有伤风化。 又是在车厢里,没有第三人在场。无人证明自己的清白。 加上自己后宫嫔妃的身份,即使被揩了油,也不敢声张半分。因为是个皇帝,都忌讳被其他男人碰半根指头。 这就是穿越前,漂亮女性面临的职场。上司潜规则女下属被曝光,结果振振有词地怪女下属太漂亮,穿着太性感。 今天不会是碰到这种不要脸的侍卫吧? 但又转念一想,不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徐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为了妃嫔的名节,一定会安排自己跟红眼病人再加一个暗卫在一个车厢。这样三个人就没毛病了。 眼前的人只能是皇上。 跟我玩灯下黑? 皇上明知今晚会有刺客,竟然敢乔装成暗卫过来,胆子够大的。 江月白只感觉无语。 竟然还一声不吭,暗号都没有一个。 刚刚要是反应过度,拔剑刺死刺伤了皇上呢? 然后三道闪电,全剧终? 她恨恨地瞪了门口的人一眼。难道皇上认为黑灯瞎火的,才认识几天的人就有心心相印的默契? 这样太高看自己了吧。 当然高估下属跟自己默契的领导不在少数。 在暗处混在人群中观察下属工作的领导也不在少数。 江月白只感觉肚子又痛起来。 职场准则之一:当领导装傻的时候,请务必跟着一起装傻。千万不要自作聪明。 职场准则之二:在非工作场合遇见领导,假如对方装作不认识,千万不要傻乎乎地去主动打招呼。 职场准则之三:不要赌触犯职场禁忌暴雷的概率,例如办公室恋情,背后说坏话等。 综合如上,江月白坚持假装没有看出来,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坐在轿厢最里面的位置,拿着剑始终保持着警惕。 但凡对方不哼哼唧唧地叫,那说明没受伤,不用管。 李北辰此时一边警戒,一边想,刚才好险,差点被月白给一剑劈了,做了牡丹花下鬼,就是风流还没风流成。 但江月白洁身自爱,同时还能保持理智,让他很受用。 男人无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对除了他以外所有男人冷若冰霜,唯独对自己情有独钟。 另一方面皇上又很难受地想,月白跟自己一点默契都没有,竟然还没有发现; 难道眼瞎看不出自己气宇轩昂,一身龙气,跟其他的暗卫不同吗? 咳咳咳,皇上的疑心病又犯了。 他准备凭实力犯贱。 捂着自己胳膊,轻微地哼哼起来。其实真的被刀划了个口子,但是不深。 想看看假如暗卫装可怜,是不是能把江月白骗过来。 江月白皱着眉头,心里暗暗担心,皇上这是受伤了? “受伤了?把手伸过来。”江月白冷冷地说道。 她拿出一颗解毒丹,从衣襟里拿出还剩一点点的治伤膏。 先把解毒丹放在伸过来的手心里,“先吃一粒这个。快吞。” 皇上从小不会吞大药丸,只会吞很小的蜜丸。只好把药嚼烂了。倒是满嘴芳香四溢,都是些中药草的味儿。 反正毒死了就找系统算账。它出品的三无产品。 【系统:怪我咯。这是修真界出品的。维权得去修真界维权。】 江月白:闭嘴。 【系统:小月月,你变了。变得不温柔了。皇上都喜欢温柔的人。你这样太像男人婆,会失去皇上的宠爱的。】 蜡笔小星的声音,让人好上头。 不过这倒是让月白想起来这些日子以来所修的课程。 哪怕是武则天最初的时候,都得顺着李治的毛撸,装温柔和善解人意。 温柔是女人最大的武器。 江月白提醒自己,近期武力值表现过高,对于皇帝来讲,不是好事。 毕竟,一个太过于杀伐果断和冷静的女子,皇帝必然会猜忌,万一哪天因爱生恨,对他果断下手怎么办。 看来赵飞燕模板和西施模板得要多用起来。 小可怜光环开满级,日常表忠心、求抱抱求关爱模式。 “还有治伤膏。你把手伸过来,拿好了。”江月白声音柔和了一些。 她料到皇上会趁机抓住她的手,故意拎着瓶子的上半部分,落在皇上的手里。 赶紧缩回手。 李北辰只感觉浑身有一股子热气在蒸腾,丹田处热乎乎的,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他怀疑是之前江月白给他吃的药丸的作用。 吃完之后,他感觉自己精力充沛,力大无比,速度快了许多,耳朵似乎也比平时灵敏很多。 这是什么好东西。吃完不疲劳,那以后是不是可以整夜不睡觉,批奏折看书了?不就有精力每天早上三点多、四点起来打拳练剑,再五点钟上班了。 李北辰觉得这是个好东西。 他警惕地盯着门外的动静,还未到宫里就还没有解除危险,就不可以说话,暴露自己的身份。 “换我警戒,你来疗伤吧。刀剑无情看着点。不要乱动,目不斜视,收着脚走。”江月白冷冷地指挥道。 李北辰把自己带入普通暗卫的身份,听话地只走一侧,坐到最里面的地方。 怎么一屁股湿的? 一抹黏糊糊的,闻起来都是腥味。 他明白了。 心疼之余,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强行忍住。 江月白坐到车厢外口,手扶着剑柄,警惕地盯着外面时,也想起来这个事情。 糟了。 江月白:系统,给我搜不用电,不用化纤,制作卫生用品的技术。 她心想,这样应该可以大幅减少妇女得病人数,提高妇女人均寿命,增加女性生活幸福感。这样,不仅可以增加人口,提高妇女劳动年限,还可以推迟结婚年龄,增加子女抚养时间。 【系统:正在检索中。请稍后。】 【系统:印度某爱妻狂魔发明了这样一种简易手工制作的机器。不用电,纯手工即可完成。】 江月白:很好。先给我下载下来。等我先研究下,等条件成熟了开始制作。 黑暗中,李北辰一直盯着江月白,她却一下都没有回头。 仿佛自己真的是个陌生人。 果然如同江月白预料的那样,李北辰不断地回想着江月白刚刚杀伐果断的一幕幕,那是仰望女神的心态,爱慕又欣赏。 可又有些恐惧。 万一有哪一天因爱生恨呢? 此刻,她刚入宫,一切都是新鲜的,想要努力表现自己,赢得帝王的欢心。 听暗卫说,她入宫前想要的生活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作为皇帝注定了根本做不到。 后宫的女人众多,作为皇帝必然要平衡,雨露均沾,以后江月白必然退让,会受委屈。 她性格这么刚烈,如果她吃起醋来,会不会动手杀人,甚至谋害朕的子嗣? 她武力值这么彪悍,如果朕惹她不如意了,她会不会某一天要杀朕? 她那么想升位份,如果一直升不上去呢,她会不会要杀人? 就像上级怕下级废柴,又怕下级太能干。 太能干的下级,多数野心勃勃,上级会害怕他迟早取代自己的位置。 往往有意疏远,适当打压,虚假拉拢,增加人际内耗,硬塞重复低级劳动。 曾经因为什么而欣赏,后来很可能会因为同样的原因遭到怨恨和嫌弃。 工作上是如此,感情婚姻亦如此。 思危,思退,思变。 江月白在做。 皇上也在做。 这一章不那么爽文哈,有点压抑。但愿不会劝退。但这就是职场。 不能太能干,也不能不能干。 领导基本都有疑心病。 第233章 反转 江月白想了一路。越想越心惊。 李北辰也想了一路。也是一样。 凡事过犹不及。 糟了。吃力不讨好。 江月白生出巨大的危机感。 表现出勇敢能干一面的事件发生得太密集了,密集到当事人和旁观者都感到吃惊和恐惧的地步。 这个时候,人们往往会选择后退,退到自己感觉安全的位置。 这并不是江月白的错。 而是各方势力博弈的结果,更是人性的幽暗。比如谋反这件事,一连串的,就不是她能左右的。 昨晚,她在去晋王府路上遇见了歹徒,被逼反抗,可以说没有任何的野心,只有求生的欲望。 但今晚,她有选择。 她本可以选择以身体不适、身份不当的理由,跟皇帝婉拒,表明自己的态度,然后再由皇帝拍板,自己“不得不去”,是为了不负王命,“勉强而为之”。 但她没有。她由于内心非常想去参加小妹的婚礼这一人生的重大时刻,想去见一见久别的父母。于是皇上宣布了圣旨,她欣然前往。 一当项目里涉及到了突出的个人私利,领导就会谨慎看待个人为此付出的努力,下意识地怀疑其假公济私的动机和对自己的威胁。 还有其他很多。 江月白心想,也许杜蕾斯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更会是扎在她跟皇上之间的一根刺。 即使皇上只要动下脑子就能想出里面的动机。但爱我就会愿意给我生猴子是男性天然的心理。 领导要的,不是下属想怎样,项目该怎样,而是他想怎样。即使一个项目最优方案公认只有一个,那也只能由他来拍板做决定。 身在后宫,就要有生孩子的觉悟。不能生,那也是天家不让生,作为不对等的关系中,被决定的那个人,是没有权利选择的。如果被决定的一方表现出抗争,必然面临着镇压。 比如多数家长和孩子的关系就是这样。家长会认为,作为孩子,就要有听话的觉悟。 再想想李北辰不太幸福的童年。 江月白预判到接下来领导很可能会采取的策略:很可能会采取职场pua。 这是中国自古以来制衡术精髓,打压最强的,扶持最弱的。 男性更容易采取这种策略,因为作为雄性天然地想获得生理优势和心理优势。 当男性面临高傲优秀的女性时天然地想要征服,这种征服除了对她本身的喜爱,更深的动机是借机证明自己。 不管一个人过于自恋还是过于自卑,他都会下意识地去打压对方的自尊,让对方臣服于自己,无法离开自己,最终落入自己足以掌控范围之内,最大限度为己所用。 所以女人不要低嫁,步入扶贫式婚姻。等待自己的会是甜蜜期后的持续打压、漠不关心和对方的出轨。 有三种人可以脱离这样天然心理的驱动。 一种是自小出生环境优渥,得到父母亲重视的人,他们更容易心态平和,对什么都无所谓; 一种是心理强大,心胸开阔,志向远大,真正内在自信的人,他们更想要寻找的,是给自己助力的伙伴而不是顺从的奴隶。 最后一种就是懦弱的男人,他们需要一个强大的女人获取资源,抵挡外部压力。 而女性不同,强大而有实力的女性可以独立,可以仰慕和臣服于更强的大男人,也可以接纳温柔的小男人。可以顶起一片天,可以并驾齐驱,也可以做小女人。 多数强大而有实力的男人却不能。 所以,男女因为性别的差异,在事业和婚姻中,有着天然的心理差异。 想透了这些事情之后,江月白自嘲地对着黑暗一笑。 人性的牢笼,很少有人能逃出。君心难测,其实不过是人性的难测。自古帝王无情,那不过是权势的无情。 皇帝对皇后的冷漠和忌惮,就是对他父兄能力和功劳的忌惮。 如出一辙。 若要想逆势翻盘,只能对他人顺着人性,对自己逆着人性。 更要韬光养晦,低调做人,精心谋划,步步为营。 万不可再感情用事。 李北辰也想了很多,很多心理过程,就是江月白预判的那样。 他首先想到的是退后一步,冷却一段时间,观察看看,看看江月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她是不是在刻意地迎合自己,只是为了能更好地往上爬? 还是因为爱情,所以奋不顾身。 作为一个帝王,利用别人可以,绝不能容忍自己被利用。 江月白仔细地听着车外的动静,摇摇晃晃的,有种昏昏入睡的感觉。但她却不敢睡。因为跟一个“陌生”男子单独呆在一起,绝对不可以入睡。 一路上再无风波。 进宫之后,车队先停下来了一段时间,想必是把红眼病人转移到大牢,然后暗卫就此原地解散。毕竟他们注定了是黑暗里行走的人。 徐福海并没有过来这辆车,江月白猜想应该是去了另外一辆空车。 车子继续往前走,那是去勤政殿方向。 李北辰突然往前一冲,跳下车,消失在夜色之中。 江月白知道,皇上不过是斟酌考虑一番后,决定以暗卫的身份行事。 他就这样走了。 那就意味着,走在自己预判的轨迹上。 因为到了皇宫,若是早上那时毫无猜忌的时候,李北辰必然会撤下面巾,将她突然搂抱在怀里,给她一个惊喜,互诉衷肠,还有更多肢体的亲密接触。 毕竟两人刚刚又一次并肩作战,与死神擦肩而过。 其实,这是李北辰出发时以为会发生的场景。结果一切顺利,却事与愿违。 心境变了,一切都变了。 李北辰回了养心殿,在太监的服侍下换下了夜行衣的行头。 穿上绣着蟠龙的常服,李北辰冷着脸,望着墙上的字画。 “碧石成溪水自流,春日晴好景色幽。桃花杏花争艳丽,喜看新苗兆丰收。” “水光浸石溪,片片落花飞。春来多随客,风帘卷幕翠。” 李北辰在心中默念着这两首诗。这是他们最初的相遇。 七步成诗何等的才华? 她美丽如画,她落落大方,她温柔娇媚,她才气逼人,她是那样的懂朕 李北辰心变得柔软,却又伴随着锥心之痛。 朕以为她爱死朕了,结果她竟然不想给朕生孩子,到底把朕当成什么了! 月白,你的心到底是怎样的? 他站在字幅前来回踱步,恼恨不已。 却不知这是少年第一次坠入情网时常有的样子:患得患失。 不要走开,后面还有惊喜哦~ (本章完) 第234章 锦绣 李北辰抚摸了一遍墙上的字画,淡淡地吩咐道:“把这两幅字画取了。挂上先皇原有的两幅。” “诺。”徐方立马差几个小太监进来,取墙上的字画。 李北辰转过身去,“把江氏江锦绣送过来侍寝。” “是。”徐方里面出门安排人去办。 福贵人,福贵人。福星,我大明王朝的福星。 他努力平息,依然有些心烦意乱,脑子里不断出现江月白与刺客厮杀的场景,还有亲吻缠绵时的小女儿情态。 他无法接受江月白不爱。 李北辰坐在桌案前,上面的奏折堆积如山。他却不想看。 随手翻开桌边的《资治通鉴》,依然还是陈宁时来的那一章:第四周纪四燕昭王封乐毅为齐王,乐毅坚决不受。燕昭王死后,燕惠王即位被离间,乐毅遁走赵国。 君臣互信。 慕容池讲过这个故事,江月白也讲过这个故事。 那日陈宁说,正是因为这种君臣间的信任很难,所以才会难能可贵,成就一代霸业。一当形成猜忌,就会从内部崩溃。 福贵人,福贵人。福星,我大明王朝的福星。 李北辰对于星象之说,跟太后一样,将信将疑,善者信之,对我有用者信之。若全凭星象,那要帝王做什么,要群臣百官做什么?坐等天象显灵,在家躺着睡觉好了。 他站起身,来回跺步数番,才有了最终决断:朕乃天子,何惧一个后宫女子!何惧不能征服一个女子,让她真心臣服于朕!就算是天仙神女,落在朕的后宫,也要让她臣服于身下,让她心甘情愿为朕绵延子嗣! 从马车上到如今这个念头之间,不知回转过多少个不同样的念头。 如此决断后,李北辰猛地一甩袖子,冷哼一声,心里倒是安定下来,坐在桌案前专心看奏折。 不久之后,徐福海回报,到了桃蕊宫时,发现江月白昏迷不醒,身上满是鲜血,看起来颇为虚弱,情况不妙。 “皇上,您看这该如何是好?”徐福海战战兢兢地问道。 他敏感地察觉到皇上情绪和心态的变化,一路上,心思也回转了数回,揣测了数遍皇上的心意,还是不得要领。 “这还用问朕?有病宣太医。朕又不是御医。”李北辰冷冷地说道,“以后这点事都办不好,那就换徐方来。” 徐福海踢了铁板,从来没有听过皇上发这样的狠话。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让皇上如此生气。他猜测是因为福贵人杀人的样子吓到了皇上,产生了恐慌。但他不能说出来。 “老奴知罪。老奴这就去办。”徐福海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出了门之后,赶紧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把干儿子徐方叫到了一边。这才知道了杜蕾斯的事。 难怪。这可是触到帝王的逆鳞了。 帝王的宠幸,为皇家诞下皇嗣,那是天恩雨露,怎么成了要特意回避的事情。 徐福海摇了摇头,瞳孔微颤,他不知道一向冰雪聪明的福贵人,为何会犯如此低级如此要命的错误。 不管基于什么理由,真是糊涂啊! 但他明白,皇上对福贵人真正动心了,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喜欢,待她与别人都不同。 虽然未经历过男女情爱,不懂里面的试探拉扯,但他能看出李北辰见到她时眉眼间的欢喜,私下听到她消息时那快活的笑声,还有赏赐她晋她位份时的甘之如饴。 皇上明明可以轻易地让福贵人承欢,却一再地克制欲望,沉溺于与她的耳鬓厮磨、亲密无间中无法自拔。就连那昨晚为了掩护他回宫,都没有假戏真做。 这份克制,只能说明,皇上对福贵人无比的珍惜,总在准备着最圆满的第一次。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她这个人,还有她的心,她一往情深的心甘情愿。 可福贵人与其他人最大的不同,便是她的独立和勇敢。 帝王是骄傲的,不能容忍如此大的忤逆与冒犯,他要的是她的毫无保留,要她的忠贞不二。需要有个人,有个机缘去帮助化解他们之间的这个结。 他侍奉皇上最久,是最懂皇上心意的人。最巧妙的办法是,让这个机缘看起来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假若再刻意,反而让皇上的猜忌更深,把两人推得更远。 听到徐方说,今夜侍寝的是江锦绣,徐福海笑了笑。 看来这事儿,说不定哪天峰回路转,就有转机。 毕竟妹妹江锦绣那是真正天真纯善之人,就算有点小心机,在他这样的老狐狸和皇上这样的大狐狸眼里,那就是小猫的小爪爪,天真可爱得很。 人又长得那般娇柔脆弱,怕是很得皇上垂怜。 徐福海把更衣后的江锦绣引进来时,李北辰正在灯下专心批折子。 今日也同昨日一般,李北辰吩咐人专门从下午开始就安排江锦绣沐浴更衣,化妆打扮。 与那日海兰珠的几乎全透明的轻纱不同,徐福海给江锦绣安排了一套几乎不透的白色绣着几朵清新小花的袍子。腰间系了条葱绿的丝带。 袍子十分的宽大,显得她更加娇小清纯。就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发型也一样,盘着最简单的少女款,只有一个小小的珍珠簪花。就像是个邻家小妹妹。 垂着眸子,瓜子小脸晕染上一层薄粉,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 待李北辰走到她跟前,她怯怯地一点点地抬起头,仰望着,娇柔地唤了声:“皇上~” 李北辰拦腰把她抱起,坐到案桌前,让江锦绣坐在自己的腿上。那宽大的袍子领口斜斜的,露出雪白的肩膀。 他开始和锦绣聊天,他问什么,锦绣就娇憨地答什么,时不时地惹得他忍不住的哈哈哈大笑。 他问了很多苏城的事情,问了她们姐妹的小时候,问了江月白的喜好,问了他们的邻居,问了他们的亲戚,问了苏家的生意 他想知道江月白更多的事情,她的全部过往。 他想透过单纯的江锦绣偷窥,江月白是否有青梅竹马,入宫前是否就有喜欢的人,或者是表兄表弟,或者是邻居或者是念书时的同窗 可是没有。 只有内卷,天天如饥似渴的各种读书、上辅导班、完成作业,不辜负爹爹报的每一个辅导班。 再就是辅导弟弟妹妹学习,带弟弟妹妹玩,替弟弟妹妹背锅 也许江敬贤确实珍爱女儿,花大价钱请的各种老师,要么是女老师,要么是老学究。 一个青年才俊都没有。 李北辰心满意足地听着这些八卦,又问江锦绣愿不愿意给自己生皇儿。 江锦绣羞红着脸,抓着李北辰的衣襟,靠在他的胸口上,一把抱住了他。 (本章完) 第235章 意外 这一夜窗外挂了一夜的大风,呼呼地吹着。 屋内,也像龙卷风一般,卷过来,又卷过去。 像狮子一般的咆哮,也像狮子一般凶狠地撕咬。 感觉自己就像只小兔子,一直眼睛红红的,眼泪汪汪的,跟大灰狼叫着饶命。 这一夜,徐福海守在门口,几次想要提醒到时间了,想了想,终于没有提。 不然怕不是一大把年纪要被扔到掖庭去,换徐方来伺候着了。 李北辰也是今天知道的了,真有小奶猫那样的喵喵叫。 听得格外的醉人。 他不知道这可是海兰珠挖的坑。 一直忙活到后半夜到了寅时才停下来,依然精力十足。 简单地做了清洁之后,江锦绣蜷成一个小猫样睡去,自然没有被送回桃蕊宫。 落在旁人眼里,那就是江锦绣格外得皇上喜欢,所以才格外开恩留宿养心殿。 而李北辰清洁一番后,精神抖擞地批了会奏折。 临走时,透过明黄的纱帐,看了眼她熟睡的模样,吩咐奴才们不必叫醒,高高兴兴地去上早朝。 仿佛这两天的刺杀事件,压根就没有发生过。 因为他知道,从昨天突然炸开了的惊雷和三道闪电开始,形势就已经站在他这边。 刺杀皇帝,已经造成天怒人怨,老天都开始劈人。 能不说明皇帝是正义的一方吗? 所谓官场,无非,出则排场,入则气场。 是一种胸襟和应变的能力,能将万事藏于胸中,也能将万物化于腹内。看透不说透,底线不外漏。 又能关键时候于柔中见刚,在看似极其的平常状态中运化人情百态。 今日朝堂上的人,皆感觉气场变了。 晋王果然报告了昨天惊雷的情况。 自言亲眼所见,一团巨大的乌云聚集在头顶,大风吹都吹不散的那种神奇,后来老天连降三道闪电把其中一具尸体劈焦成了火炭。 晋王为了配合皇帝起到震慑作用,把那人的事故残骸还请人用带盖的密封铁桶搬到了大殿之外。 刚一打开,一股子烧焦的恶臭味又顺风飘散得极远。 于是朝堂上又是一阵朝贺,赞美朗朗乾坤,皇上圣明。谋逆者天道不容,天若得之,天亦诛之。 晋王又说根据从刺客尸身上搜到的证据看,这是一批流寇土匪转化成的杀手,每个人都佩有一个符牌,结合昨天的首级认领。这是江湖上的第二大杀手组织。 大理寺那边确认了晋王说的这个结果,红眼病人经不住严刑拷打和威逼利诱,交代了他们所属的杀手组织及老巢地址。就在离京城三十多里的一座山里。 同时交代,有人确实给了总计一百万两的银票作为报酬。 银票就藏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杀手们准备事成之后,等风声过去了,到时候再分批去兑换银票。 所以只要拿到了银票,就可以根据银票签发的钱庄,就能查到这笔钱的来龙去脉。算是有了突破性进展。 前户部尚书正妻张氏遗书中提到的户部侍郎林思田被昨天逮捕归案,也有了初步结果。 经过审讯,林思田不得不交代了与张氏长期通奸的实情。 张成将妓女养作外室后,不仅经常留宿,而且竟然还跟正室要求带进门做妾。 妻子张氏是书香门第之后,哪能受这种侮辱。坚决不同意。两人直接闹僵,张成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住在妓女这边,给张氏施加压力。 林思田就在此期间勾引了张氏。嫡子中的二儿子实则为林思田之子。 张成被处斩之后,张氏立马找到林思田,请求他把二儿子想办法接走。 林思田坚决不认这个私生子。 张氏就威胁林思田,既然儿子都不要,那就一起死。 故而他的供词,坚称张氏留下的遗书,实在是鱼死网破,故意陷害。 林思田跟张氏通奸,周围同僚不少知道,平日里都等着暴雷看戏,没一个人告诉张成这个绿帽子。 故而大理寺一调查,就得到了对方确认。但是否被张氏临终陷害,目前还在继续调查之中。 晋王府的老奴禁不住严刑拷打,夜里死了,没有问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 太医院那边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行程神秘的梁老太医,竟然是天香楼vip客户。晚回家是有原因的。 每周至少去四次天香楼,大笔银子花在了天香楼里,各种档次的小姐姐都会光顾。头牌默娘也带回家过一次。 在他带小姐姐回家玩耍的院子里,发现了他的实验室,里面有大量新研发的中老年人兴奋剂。 天香楼查封后,大部分漂亮小姐姐不知所踪。其中一位趁着混乱跟一位穷书生同居了小姐姐指证,梁老太医喜欢嗑药,磕完药后就不是人。 至于梁老太医从哪里得来这么多钱找小姐姐,还在调查之中。 目前还不清楚,梁太医到底是为了研发药物,为升职加薪还是为了自家药房的生意,把天香楼的姑娘,当小白鼠。还是为了天香楼的姑娘,发奋搞科研。 天香楼的名誉老板被发现畏罪自杀。名下茶楼青楼财产巨大,被全部收归朝廷所有。 慕容池亲耳听到墨娘的消息几乎快要晕倒。 他没想到墨娘竟是这样的人,悲愤欲绝之中带着十分的心痛。如果再要见到墨娘,一定要当面骂她下贱,然后再问问多少钱能睡一次。 李北辰听到磕完药后不是人这个,有点感触,当场批评了一句:“荒唐!” 振聋发聩。 但不少人暗想下朝后,得找大理寺的同事私聊,问问查出的药物还有没有,此类药物所用的药材均极其珍贵,万不可暴殄天物,最差也可以走法拍。 礼部那边报告,鞑靼那边送来急报,要求放人。提出行刺纯属误会,并送来毛皮五百张作为赔礼。 不是蒙齐巴克要刺杀皇帝,而是另有其人。该人跟之前行刺之人挈斯诺是亲兄弟。只因该人已经定亲的女子跟汉人私定终身,竟然在新婚前夜跟汉人私奔,逃来大明王朝。 那人找不到未婚妻,也找不到奸夫,所以怀恨在心,自杀不成被挈斯诺救后,就生了对大明王朝的愤恨之心,认为都是因为皇帝开放边阜,汉人多富裕所致。希望能借机挑起战争,到中原来抓住那对奸夫淫妇。 挈斯诺本身就是大皇子那边的人,也是激进的战争分子,巴不得打仗。所以挈斯诺就冒险为之。当初当街调戏汉族卖花女子,也是复仇之心所致。 虽然五百张毛皮颇为寒碜,把蒙齐巴克的身价也衬托寒碜。但今年蒙古草原大面积受灾,牛羊大量冻死,春天草场干旱,今年经济困难,毛皮产量低。为此出现了激烈的内斗。 关于刺杀故事的真假,彼此心照不宣。不过是释放信号,鞑靼也不想打仗。 李北辰决定先借机顺坡下驴,毕竟西北那边这会儿乱着呢。 早上又收到了急报,西夏叛乱越演越烈,开始疯狂烧杀抢掠,达到屠城级的混乱。 一向强硬的孟相这次没有反对。 在总兵和都督都已经确定的情况下,负责平叛的大军正在快速集结整装待发。李北辰批准了兵部尚书提请的监军人选,自己则选派了两名心腹内监一同前去。 督察院那边高达六十二名官员已经主动投案自首,共上缴赃款近1亿两白银。 堪称天文数字。 名单和金额正在持续更新中。 这个数字,让李北辰心惊肉跳,朝廷一年的税收也不过3000多万两。在场官员同样深受震撼,但不敢当场交头接耳。 最后,孟相提出南方水患对大明王朝的粮食安全和百姓的人身安全造成了极大威胁。 孟青不够老成谋国,缺乏地方工作经验和相关知识储备,恐因个人的不足影响稳定大局。 故而主动请旨组成立工作小组,前往南方综合督办水灾、瘟疫和春夏粮食生产。 李北辰愉快地批准了孟相的请求,让孟青继续留京做本职工作。 同时让孟相牵头,先组织相关部门开会讨论出个工作小组名单,再讨论出个初步的工作方案。 明天晨会讨论小组名单,后天讨论工作方案,外后天敲定,即刻启程。 李北辰从未感觉之前哪次朝会,能像今天这样取得如此多的工作进展,意气风发,心中赞叹,张成死得好! 他发表了讲话,鼓励在场官员再接再厉,清正廉洁,做好本职工作,多主动为朝廷关心的重大问题献计献策。 李北辰下朝后,迎面就碰见了慈宁宫的太监刘公公,看起来已等候多时。 “皇上,太后娘娘有请。” (本章完) 第236章 问话 到了慈宁宫,李北辰刚走进内殿,太后就迎了上来,拉着手上上下下地打量。 “昨晚哀家亲自下厨做了几个你打小爱吃的菜。派人去请,却说皇上不在。皇上怕不是去了昨天魏王的婚礼吧?” 言语里多有责备,但更多的是心疼。 李北辰笑着说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母后。” 在路上,徐福海跟他坦诚交代了,太后在上朝期间逮着他问的事情。所以李北辰来了之后,万不敢再打遮掩。 “可吓死哀家了。昨晚打了那么大的雷,那闪电亮得吓人。熙容华的那几只猫也怪叫了一晚上。听得哀家心烦意乱。你们却还在外面。哀家一夜都没睡好。听说你今日正常去了早朝,才放下心来。阿弥陀佛。” 太后嗔怒着,捏着佛珠顺着转动,又多念了几声佛号。 叹息了声,悠悠地说:“听说福贵人昨晚也去了。有她在,哀家就安心了。” 李北辰不动声色地问道:“为何有她在,母后就安心了?” 心想,也许是母后见过她武功和胆识了得吧。 不说宫中,就算是普天之下,无论男女,没几个像她那般武功过人,胆识过人,心智过人,谋略也过人的。 他当时亲眼见着江月白那凌空一刀,又极为冷静地命人把肠子塞回去,她再亲自往伤口上抹治伤膏的。 这种临危不乱、有条不紊的心智,远比杀人斗狠更令他震惊。 太后引着李北辰坐下,桌子上摆着绿色点心,“哀家亲手做的。你尝尝。” “母后您不要太累着,想吃什么,吩咐厨子们去做。儿子再给母后找个专门做点心的厨子。” 李北辰拿起一块绿豆糕,面上印着精致的纹路,里面是浓郁细密的豆沙馅,甜而不腻,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几块,”太后笑着说道,“哀家做的,厨子替不了。袁天师说江氏是福星。你看她确实每次都逢凶化吉。哀家觉着还是有一定的道理。在她封妃之前,有她在皇上你身边,不就能保平安了嘛。” 因为你不平安,她怎么一步步地封妃?这还有七八级呢。 李北辰自然听出来了其中的意思,淡淡地说道:“这种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怎么就不能是朕保她平安呢?” 他并不像很多帝王,迷信于星象,更相信自己就是天。 但不反对利用天象、祥瑞等造势。 比如昨晚的雷劈。李北辰昨晚就已经命人在京城结合刺杀和反腐制造对他有利的舆论。 “你看看你,”太后笑着摇摇头,捻动着佛珠,“从小你心底里就要强,这都要争一争。当然是皇上平安,保天下黎民百姓平安。但皇上也说了,信则有,不信则无。平日能有个身手好的贴身保护着皇上,不是更好嘛。” “嗯。”李北辰淡淡地应了一声。 太后瞧了瞧李北辰,知子莫若母,有些揶揄地问道:“你从前对她挺上心的。今个怎么了?昨天看她杀人,厌弃了?” 所以说太后还是太后,敢对皇上这么犀利的,恐怕就只有母亲大人。 “哀家知道你的心思,但你要想着,她那是为了皇家,为了你,”太后收了笑意,抬了抬眉毛,“冷一冷也好。福贵人如今的位份都成了新人里最高的,短时间再晋不合适。是该晋晋其他人。” 她无权无势,还有个傻妹妹在身边,无非就是千方百计往上爬,怎么可能谋害你,傻儿子。 李北辰依然是原来恭敬的表情,既不喜,也不哀,就那样淡淡地应了句:“母后说的是。” 太后说的,他夜里抱着锦绣时就已经想明白了。江月白是不可能杀他的。 但总不能直接告诉太后,江月白不想给朕生孩子惹朕生气了吧。 太后知道这就是皇上不想聊,她收了收眸子,温声说道: “前天晚上,哦,不,现在算大前天晚上,若不是哀家这边进了刺客,就不会打扰到你跟和妃。哀家准备了些菜,晚上,你过来吃饭,和妃也来。尝尝哀家的手艺如何。” 和妃,哀家都做到这份上了,尽力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太后怎么想的,和妃怎么想的,李北辰了然于胸,他点了点头,恭顺地应道:“好久没有吃到母后亲手做的饭。晚上一定来。” “好,”太后一脸慈祥,心下十分高兴。 实际上暖情酒,她也备好了。晚上再加上佛跳墙,鹿肉啊什么的,滋阴补肾壮阳。 李北辰想起来前几天大半夜的乌龙,“熙容华的那只猫可曾抓到母后宫里的老鼠?” 太后沉默了半天,方才说道,“抓是抓到了两只。阿弥陀佛。就是那两只猫喜欢乱窜,钻人床上,到处都是猫毛,晚上总是叫,吵得哀家无法入睡。不知道熙容华为何喜欢猫。” “猫如今在哪里?” “被哀家关到侧殿的一间屋子里。母的还怀了崽。”太后有些厌烦地说道。 当初把猫借来抓来捉老鼠,如今猫闹腾,熙容华怀着孕又不好送回去。猫不仅是熙容华的宝贝之物,也怀着孕,不好贸然处死。 太后心里为难,很不痛快。 “母后别忧心。儿子来想办法。”李北辰温声道。 出了门,门口的紫荆花随风摇曳,李北辰想起前天老六在门口跟他说的话,心下颇为感动。 昨天,他也亲眼目睹了,老六对沈石溪的责任感,对江月白的分寸感。以及江月白本人的分寸感,都十分到位。 差不多已然释怀。 老六幸福,作为哥哥,他发自内心高兴。 老六和江月白都不知道,他们昨晚经过了多严峻的考验。但凡有一点不合适,李北辰今天就要给江月白疯狂地减分。 听着侧殿里隐隐传来的猫叫声,李北辰也犯了难。 回勤政殿路上,李北辰随口问了下江月白的病情。徐福海知道,皇上看似漫不经心的一问,实则有许多的小情绪夹杂在里面。 立马回道:“昨日遵照皇上旨意,请了姜太医去看。姜太医说是忧思过重,受了惊吓,昨天在月事期间过于耗神耗体,劳累过度,现在气血两虚,需要休息十天半个月才能好。” 又要休息十天半个月?昨晚拼尽全力杀那么多亡命的刺客,能不耗神耗体劳累过度吗? 想到昏迷的皇后,李北辰又问道:“皇后那边呢?谁在照顾?姜太医有没有去看过?” “回皇上,昨天和今天老姜太医都去看过皇后。扎了银针,又服了两副药,听说是先把毒暂时压制住,免得侵入心肺。照顾的人还是原先伺候皇后的,玉荷和玉梅,忠心着的。” “光忠心还不够。皇后现在需要专人照料。”李北辰沉思半晌说道,“去找姜余,让他们推荐两个懂照顾病人的人来先伺候着。银子,从朕私库里出。” “诺。” 正要起轿继续往养心殿走,李北辰叫住徐福海,“去坤宁宫看看皇后。再派人去景仁宫通知和妃,今晚她侍寝。就不要让她担心了。” “诺。老奴马上就派人去办。”说着,徐福海就派身边的小太监魏京去景仁宫。 李北辰想了想又问道:“甄婉仪那边如何了?这几天有太医去看过吗?” 这么多年,他都叫甄婉仪都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口来。 但徐福海不敢叫错,立马回道:“熙容华娘娘那边昨天姜太医去看过。听说吐得厉害,吃不下东西。姜太医给开了点食补的方子。” 这几样,都不能有任何闪失。 李北辰眼眸微垂:“以后自己每天报她们的情况给朕听,不要等朕问。” 逐字逐句,口气有点重。 徐福海立马应了下来。事事都想在皇上前面,才是好奴才的正确打开方式。 三个都重要的女人,皇上却最先问福贵人。 这份微妙的心思,甚至在皇上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徐福海就看出来了。 不,甚至更早。在李北辰给桃蕊宫安排两个暗卫做监控,他就察觉了。 动心跟动欲终究是不一样的,跟责任也不一样。 动心了就是动心了。 不管皇上此时怎么口是心非,都马虎不得。办得不好,回头看,都是他们奴才的错。 徐福海心里有了些谋算,面上还是不变的笑容。 “今天景仁宫那边如何?她们晨会没出什么事吧?”李北辰想起夜里呜呜求着饶命的锦绣,“江常在,朕免了她的请安。去了吗?” 徐福海面露难色:“景仁宫那边” 第237章 景仁宫的八卦会 景仁宫。 和妃在内殿喝着桂圆红枣茶。 悠悠然的,心下有了皇后当初坐主位时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姜太医,姜闲特意嘱咐她宫寒,不要喝绿茶,要多喝桂圆红枣水。 以前那么多御医,都没人告诉她。只会叫她喝很多苦药。 才喝几天,再搭配上姜闲给她配的几副药,就感觉精神好了很多。 今天早上起来,竟然发现不用胭脂,脸上竟然看起来有淡淡的红晕。 以前真是庸医误人啊。她心中腹诽。心想,如果姜闲早进太医院,说不定早就怀上了。 所以昨晚她特意去求了姑母,想办法帮她今天安排上侍寝。听有经验的嬷嬷说,月中更容易怀上,还容易怀男孩。 一早上,天还没亮,皇上就派人来送话,免了江锦绣的请安。 按道理说,如今按照思想心得排侍寝算是相当公平的,一份付出一份收获,可和妃就是嫉妒江锦绣如愿侍了寝。 听说皇上前天特意安排司寝监从下午就开始服侍江锦绣梳洗打扮,前天晚上没侍寝成,昨天竟然给补上了。 自己就没有这份特别待遇。 让人更嫉妒的是,皇上不仅跟江锦绣同乘一辆车,中午一起用午膳,还带她专门去湖边玩,同吹一根笛子。 而且听说那同乘的轿辇从上到下封得严严实实的,更让人遐想连篇。 到了晚上侍寝,硬是折腾到后半夜才叫水,还被皇上留宿在了养心殿。 上一个这样的还是皇后。 差的无非就是一个急诊。 疯狂的嫉妒! 和妃没想到的是,墨兰进内殿通报,今天第一个到的竟然是江锦绣。 这可是史无前例的。 其实皇上起来后,江锦绣就醒了。 只是侍奉皇上更衣的步骤和细节,她记不清。怕做不好挨骂,还影响皇上心情,就躺着假装睡着。 故而她知道皇上走之前还特意来看过,心里满满都是小确幸。 皇上离开之后,她就爬起来梳洗。 徐福海送了身带刺绣的水绿色衣衫过来,还送了两支攒珠镶宝的簪子给她。 恭贺她,皇上赐了她个封号”淳”,所以现在是淳常在,然后赏赐直接送去了桃蕊宫,回头她回去就会看见。 江锦绣觉得这个称号特别好听的,心想,皇上真好。 结果她竟然是来得最早的。 整个大厅里就她一个人。和妃都还没有到。 姐姐竟然是第二个到的。 江锦绣迫不及待地拉着江月白的胳膊,走到角落里,跟姐姐分享这份喜悦,咬着耳朵,把她从进门到后面事无巨细地都告诉了姐姐。 两人的脸红扑扑的。 江月白听到说,皇上问了妹妹一堆关于她的问题,绕着弯子就是问她有没有青梅竹马,是不是心里有别人才不想怀孕。加上问她的喜好。 她就明白了,领导在对她做背调,即将还会对她进行多次全方位的考察,最终看看是不是要提拔任用。 这说明领导心里依然对她寄予厚望。否则直接不搭理了事。 看来还可以拯救一下。 有个靠谱的妹妹就是好。可以反向pua领导。 毕竟单纯的江锦绣,昨晚经常跟李北辰娇憨地说:“这个臣妾也不知道,皇上要多去问姐姐。她是这个全世界最好/厉害的人。” 这个就是江锦绣内心的真实所想,哪怕梦里睡着了,问的答案依然是这句。 不一会儿,大家陆陆续续来,江锦绣因为位份低,就又行礼请安了好几次。 “呦,这不是江答应吗?来得这么早啊。果然像嬷嬷们说的那样,下了番苦功夫,规矩学得极好,父母教养得好。不像那个鞑子来的,就不懂规矩,记得她侍寝就迟到了不少。”夏嫔进来后笑着说道。 和妃几乎跟所有人都不怎么密切来往,跟夏嫔算是密切的,不时地会来坐坐。 如今在这里开晨会,夏嫔倍有熟悉感,与有荣焉,底气比以前足了不少。 她故意把江锦绣的位份叫错了,戳她肺管子,看看江锦绣会不会气急败坏。 看人受宠比看自己失宠还难受。 结果江锦绣不着痕迹地顶了回去:“淳常在谢过夏嫔姐姐。” 夏嫔又看向一旁的江月白说: “听说福贵人那天在现场。你要不给我们说说那天到底怎么回事。皇后娘娘怎么就遇刺了,怎么就中毒昏迷不醒了。听说皇后是用了你的治伤膏,脸上才愈合的,是不是真的?这么好的药膏能不能分给姐妹们一点。” 这简直比得上壹周刊的娱乐小记。八卦的是些头版头条内容。 要多尬有多尬。 关键是最后分药膏的话,实在太杀人诛心。 江月白温柔地笑着说道:“当时臣妾昏迷过去了,所以并不清楚。” 对治伤膏的事情避而不答。 这世上,他人会站在高处怜悯你,施舍你,但最容不得的就是你有我无,给别人不给自己。 夏嫔想起上次在桃蕊宫借书的经历,那日受的屈辱顿时涌上心头,阴阳怪气地说了声,“果真就是小气得很!” 只敢对着空气发飙,压根不敢对着江月白。 其实夏嫔也听说了江月白连斩数人的又一次英勇事迹,在京城里都传开了。只不过她可不想长江月白的志气。 过了一会儿苏常在过来了,就是那个浙江绍兴姑娘,江月白以前的学生,见到江月白时关切和惊喜溢于言表,立马规规矩矩地请安后,打量着江月白: “听说贵人姐姐像侠女一样,斩杀了不少反贼。没想到贵人姐姐除了凫水还会剑术。贵人姐姐你真是太厉害了!” “不是我厉害。是皇上的禁卫军们厉害。我当时怕的要命,只能自保而已。” 江月白捂着脑袋,脸上露出痛苦万分的表情,“我现在只要一想那天的事,就头痛得要命。这几晚不是失眠就是噩梦惊醒。太可怕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江月白声音越来越弱,嘴唇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眼睛里满是泪花。 眼看着江月白虚弱得似乎摇摇晃晃,马上就要晕倒,苏常在手忙脚乱地扶住她,焦急地说: “好好好,不说了。来,姐姐你坐下。喝点热水。” “最好别说了。说多了,又要写思想心得!”来的人还少,夏嫔的语气相当不满。她现在提起抄抄写写就浑身难受。 “姐姐妹妹们都在说些什么呢?”和妃走进来气场十足地说道。 后面跟着进屋的竟然是海兰珠和她同宫的方选侍。 “见过和妃娘娘,姝婉仪娘娘,臣妾在跟淳常在和福贵人聊天,在说写思想心得的事。”夏嫔走上前行了个礼,对着和妃笑着说道。 “哦?恭喜锦绣妹妹封了淳常在。”海兰珠笑着对江锦绣挤眼睛,“怎么样,有没有用上我的那个?是不是很有用?” 海兰珠的一句话,让江锦绣跟和妃都红了脸。 她哪知道,锦绣这个傻姑娘,本着共享单车的友好精神,特意把秘诀告诉给了和妃。 和妃会意地看向江锦绣,见她极为肯定地点点头,认真把小技巧记在心里。 她决心今晚一定好好表现。 “和妃姐姐,我们在说,这次会不会又要写思想心得。”夏嫔牢记给江月白拉仇恨的使命,心有戚戚地再次提醒道。 和妃看向江月白,只见她扶着脑门,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似乎咬着牙在尽力忍耐。 和妃瞪了夏嫔一眼,对着身边的宫女墨兰使了个眼色,扶住江月白软软的身子,急忙问道: “福贵人,你这是怎么了?快,赶紧找姜太医过来!” 声音那个温柔,那个关切。 没办法,偶像生病了,粉丝真着急啊! 第238章 偶像 “福贵人,你不必害怕。本宫已经为你叫太医了。” 和妃坐在江月白边上的椅子上,倚过身子,拉着江月白的手,想要安抚江月白。 但她觉得还不够,转头吩咐宫女:“去把本宫早上喝的红枣桂圆茶泡一杯过来。再把本宫的鹅毛靠垫拿过来。再把本宫.” 和妃瞧着江月白,想了想,“再把本宫的宫女墨玉叫过来。” 转头又低声安慰江月白:“墨玉的按摩手法很好,本宫头痛时,她每次摁摁,都舒爽很多。” 江月白假装很努力地睁着眼睛,依然捂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道:“臣妾没事,贵妃娘娘不必如此” 身子假装因为害怕在微微颤抖,说出来的话哆哆嗦嗦的,似乎再说下去,就要断气了。 听到一声贵妃娘娘,全场蚌埠住。 这怕不是真受到心灵伤害,吓真糊涂了吧? 还是苏常在脑子快,连忙说道:“惠妃娘娘现在被皇上封了和妃。和美的和。” 江月白假装听了后十分惶恐,忙挣扎着要给和妃赔罪,却被和妃拽住手。 “你都病成这样了,还顾着这些规矩” 还非要教本宫做事 和妃淡淡地扫了一遍全场,温声说道:“若是其他人怕是直接告假不来了。妹妹,你就别说话了啊。听话。你要糟蹋自己,本宫不让。” “和妃娘娘慈悲。” 江月白微微地对着和妃点了点头,露出柔弱而凄惨的笑容。 眼睛里就势滚出了两行泪水,顺势稍稍用力,拉紧了和妃的手。 转眸看向陆陆续续来了,凑过来围观的其他人后,又回过来看和妃。 “和妃娘娘,臣妾没事。”江月白柔柔地说道。 “还说没事。来人,把贵人娘娘扶到本宫屋里,好生服侍着娘娘歇息。” 和妃摸了摸江月白的头,“还好不发烧。多喝点红枣红糖茶,那个对身体好。身子不舒服,就派人跟本宫说声就好。” 身体不好,你就请假。 江月白挤出一抹西施式的柔弱而凄惨的微笑,“谢娘娘关怀。臣妾就是想来见娘娘还有姐妹们.” 说出来的话哆哆嗦嗦的,似乎用尽全力,每个字都颤得恰到好处。 没办法,提前练了一晚上。 江月白说完,微微垂下眸子,又有两滴泪落了下来。 风头太盛的时候,就避开风头。 装病是不二法宝。爱嫉妒的人最喜欢看对手病倒得半死不活,几天不来工位,座位上的靠枕都可以拿来先用用。 这番话,在旁人听着,就是假惺惺的一番作态,才几天又升了贵人,又有了封号,不就是赶着过来显摆嘛。 新人们逐渐适应了后宫生活,开始建立了自己的信息网。江月白昨晚紧急宣太医的事儿传遍了后宫,故而无人怀疑江月白在装病。 而和妃的一番真诚的关怀,在旁人看来,就是趁此机会作秀,表现自己多么关心低位嫔妃,没有架子。 但听在和妃耳里,却是,江月白都病成这样了,江锦绣都可以恃宠而骄了,竟然还一大早走过千山万水,穿过半个皇宫赶过来为自己打call。 这两姐妹怎么实诚成这样?! 怪不得姑姑那般喜欢这福贵人。 识大体顾大局! 关键时候不掉链子。 而江月白的这句“臣妾就是想来见娘娘”更是让她心生暖意,想要骂她傻,又忍住了,毕竟人家是为自己而来。 想到从昨日下午就传开的流言,和妃决定,一会谁传,她就削谁。 和妃伸手替江月白擦去脸上滚落的泪水,“妹妹别怕,你先去好好休息,本宫护着你。” 说完就让景仁宫的两位宫女把江月白扶进里屋,还不忘轻声叮嘱:“照顾好福贵人,福贵人的话,等同于本宫的话,你们照做。” 把夏嫔醋得满脸发绿。 和妃从来都没有对她这么好过。 上次在桃蕊宫被这江氏烫伤后,和妃给她上药的情形历历在目。那时候和妃可不管她疼不疼的,直接上手。用的虽然是顶级宫廷秘制药膏,但都过期两年了。 她好愤怒,心里好想哭。 夏嫔心生一计,恳切地对和妃说道:“和妃娘娘,现在御医太难请了,臣妾请了好几次都请不到。姜太医来了,能不能给臣妾也诊下脉。臣妾这几日感觉身子很不舒服。” 和妃想了想,这样也好。 太医院如今人手严重不足,集体诊下,既给后宫提供了福利,也可给姜太医省下很多麻烦。 “夏嫔的这个建议很好。一会儿姜太医来了,就请他先去给福贵人看病,再请到这里,给各位姐妹们都瞧瞧。”和妃笑着说道。 “各位妹妹们都别站着,辛苦各位走这么远,赶紧找个位置坐下先喝喝茶,吃些茶歇。” 被两位宫女扶着离开剧场的江月白,丝毫不敢懈怠,无比敬业地演好自己心悸头痛,轻度战争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 昨晚已经做过了百度,她挑了些不太严重惹人太过反感的轻度症状来演,免得被当成精神病人打入冷宫强行隔离治疗。比如恐惧、头痛、做噩梦。 正好可以避免回答关于刺客和战斗情况的提问,避免触发雷区。毕竟就江月白的理解,这涉及到皇权和多级高级官员,皇家最关心最隐私的问题,应该属于高级机密级别。 她不想说,但不意味着别人不想提。 “和妃娘娘,听说福贵人那里的治伤膏特别神奇,能活死人医百骨,能不能让她把方子分享给各位姐妹。”夏嫔固执地问道。 因为她手上的伤疤无时不刻地提醒着她上次的那一切。可刚刚她仔细打量过了,江月白的手白得跟小葱似的,一点疤痕都没有。 立马肯定有猫腻。私藏了神药。 慕容常在同宫的林选侍想到昨天慕容常在昨天回来之后跟她说的话,她想放出来的消息,应该传开了啊,怎么就没人提,不由得暗暗着急。 “听说福贵人家里是江南富商,有很多神药,听说还有一颗能解百毒的百灵膏,如今皇后娘娘昏迷不醒,危在旦夕,怎么就不拿出来给皇后娘娘用。”跟钱贵人一个宫的宋选侍问道。 和妃心想,呵,终于忍不住跳了,竟想诬陷本宫的偶像,但语气却非常的温柔平和: “竟有此事?世间竟有如此神药?宋妹妹是听谁说的呢?” 毕竟第一天做大会主席,还是不要吓着与会来宾。 (本章完) 第239章 就你最坏 宋选侍还是个新人,没有跟高管对线的经验。 身材高挑,一张圆脸,皮肤白皙,眼睛不大,眼尾上翘,就是嘴巴很大。不算特别漂亮,但让人总觉得带着点笑意和妩媚,过目难忘那种。 平日里基本不吭声的,今天好像是头一次发言。 和妃和夏嫔不约而同地想到:新人们进宫也有七八天了,看来渐渐熟悉了宫里的生活,正式开始进入这张网了。 宋选侍被和妃问消息的来源,立马变得万分窘迫,面红耳赤,目光躲闪。 “是听钱贵人说的吧?”和妃饶有兴趣地给她们一个宫的人把坑都挖好。 宋选侍被领导问话,脑子里嗡的一声,一团浆糊。怎么办,怎么办。 她不像江月白说什么话之前都会想下一句怎么说,也不像江锦绣能够找攻略。 既没有备考,也没有复习,拿到题目懵了。 但心里想着绝不能直接领导钱贵人供出来,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不,不是。是走在路上,听,听路上的宫女太监说的。” “妹妹到底刚进宫,还年轻,单纯善良,下人的闲言碎嘴最当不得真,”和妃停顿了下,意味深长地说道,“谁当真谁倒霉。” 说完目光随意地扫了一圈,滑过屋里每个人的身上。 意思是,你们谁要是举报,你们拿出证据。 这宋选侍还算精灵的,既没有供出来钱贵人,又没说是听自己宫里的太监宫女说的。 要不然可以直接换一批新的来,之前两人打点的银子全给打水漂,还可以方便自己装监控。 宋选侍吓得一身冷汗,一张圆脸吓得苍白,低着头说道:“娘娘教导得是,臣妾明白了。” 和妃借机话锋一转,直接把话题抛出来:“不过皇上确实跟本宫提了这事。那百灵丹是晋王妃为感谢救命之恩赠送给福贵人的,后来福贵人被太后接到慈宁宫住,回去桃蕊宫就发现不见了。” “曾经进过福贵人房间换衣服的慕容氏目前正在接受调查。皇上交代本宫转告诸位姐妹,如果谁拿了桃蕊宫的百灵丹,就赶紧交出来,既往不咎。如果不拿,回头搜出来了,就数罪并罚。谁能提供相关线索,一经查实,皇上有赏。” “一会儿等人到齐了,本宫会再重申一次。关于这件事,谣言止于智者,姐妹们既不要传,也不要信小道消息。” 和妃这是把所有人拿谣言生事的路给彻底堵上了。 为顾全所有人颜面,也为了低调有序使用套套,皇上没有跟任何人说慕容偷拿的事。所以和妃并不知道内情。 林选侍头有点晕,和妃这个意思,就是昨天下午打点太监宫女的银子全白花了?她哪知道,造谣这个事,不是谁都能行,做什么都要有方法有技巧。 江锦绣不傻,当时她在场。岂会不知这件事的严重性,自觉地保持沉默。 这时范答应过来了。 两人一下子就在人群里找到了彼此,眼神一亮,那是真闺蜜的心灵感应。 趁着人还没来齐,还不需要按照位次落座。 范答应快步走到江锦绣边上,抓着她的胳膊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捂着嘴贴着江锦绣的脸颊笑道:“果然被天恩雨露滋润的花儿开得就是好看。” “就你最坏,就你最坏。”江锦绣的小拳拳一下子打在范答应的胳膊上。 因为离江锦绣近,她一眼就看到了颈项后面的印痕,凑到江锦绣的耳边,故意闹她:“恭喜妹妹。我可看到你脖子上的红印了。” 说完捂着嘴娇俏地笑着。 江锦绣窘得偏过头去吃吃的偷笑,笑完了,才扭过头,两手分别拉着范答应的双手,轻轻地摇晃着,垂着眸子,凑到她的耳边说道:“你马上就会懂的。” 因为按照上次皇上的点名,今天轮到范答应。 为这事儿,范答应昨晚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觉。就等着今天找江锦绣聊聊经验和心得。 本来江锦绣昨天白天在勤政殿陪驾,晚上又侍寝,已经够惹人眼红。如今才来几天就又有这么亲热的好闺蜜,更加惹人记恨。 “好羡慕淳贵人和范答应两人关系这么好。”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叶才人说道。经过之前的教训,她已经学乖了很多。 得出来的第一条保命秘籍就是:夸,使劲夸。 然而她平日里不爱夸人,也没有多少拍马屁的经验,明明的一句夸奖赞叹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满满都是酸味。 “可不是嘛。我最羡慕的是淳贵人,既有一位好姐姐,又有一位好妹妹。” 妩媚多姿的方选侍托着腮帮子说道,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她新染的指甲,水蜜桃的颜色,十分水嫩甜美。已经刻意地去淡化醋意,但酸味依然不浅。 实际上她心里对面前的两个人都嫉妒得发疯,愤愤不平。 尤其是范答应。 曾经就骑在自己头上,仗着比自己位份高,就整天端着个架子,摆着个脸色,无非就是做样子给外人看的。 还因为自己高攀上熙容华,偏那熙容华还突然发现有孕,这以后的靠山就大了,碰见皇上的概率也高多了。 想想就有气! 方选侍斜靠在椅子上,曲线玲珑,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子风流,一双丹凤眼眼神忽明忽暗,愈发地妖娆多姿。可惜璟妃娘娘不在,不然又有好戏看了。 像老人和妃和夏嫔对这种酸不拉几的话见怪不怪,既不搭腔,也不评论。 两人比新人们年长几岁,经历的事情多,见得多了这种醋味酸意。毕竟皇上只有一个,谁不巴望着皇上能多宠爱自己一点呢。 但和妃禁不住朝一个特别的新人多看了几眼。 谢才人明明进宫后位份不低,但低调没有存在感。今天来了之后,大家说话热闹得很,她却只是规矩地行了礼,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茶,甚为典雅端庄。 这是在偷偷地观察在场的每个人,就像猎人在打量着猎物,等待未来出场的合适时机。 和妃感叹,这份子沉稳不一般。 果然是书香门第人家出身的嫡女,分寸感比叶才人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心机也深沉得多。 “唔!”正恼恨地捏着点心要吃的夏嫔突然捂着嘴干呕了一声。 说着就快步往门口走,连连干呕数声。 夏嫔也有喜了? 在座准备开会的人对这干呕的声音特别敏感,尤其是和妃。 按照太祖规定的传统,二月过年期间,除了太医院诊断生病的、怀孕的、月事的,皇上会礼貌性地把后宫全都睡一遍,喜迎新春,送精华大礼。 算算到了现在差不多一个多月。时间好像对得上。 和妃立马吩咐大宫女去照顾夏嫔,给她倒茶水漱口。 “夏嫔娘娘该不是怀孕了吧?”跟夏嫔一个宫的朱选侍立马关切地问道。 声音拿捏着,动听悦耳,三成夹子音。她曾经也是江月白的学员。 海兰珠笑着说道:“经常熬夜胃不好也容易干呕,我就有点这毛病。” 和妃心里在笑着,却立马吩咐道:“夏嫔娘娘八成怀着龙嗣,可要仔细了。” 转头对海兰珠温柔地说:“姝妹妹初来京城可能不适应这边的气候和饮食,一会儿顺便请姜太医给你开点方子,把胃调理好了。” “谢娘娘关怀。”海兰珠起身给和妃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今天行的礼特别标准。果真封闭式集训效果显著。 “和妃娘娘这都到时间了,璟妃娘娘怎么还没来呢。” 海兰珠眨巴着眼睛,看向和妃娘娘身边空着的位置。 第240章 手段 和妃弯着嘴角笑了笑,喝了口茶,温声说道:“不急。璟妃娘娘往常有步辇,今日步行过来,慢一点也无妨。我们再等等。” 夏嫔吐了好一会儿,带着羞涩的笑容,被她的贴身宫女扶着走进来。现在她可不敢用任何不熟的人。 三个月内胎相都不稳,被人一不小心撞了推了,说不定就没了。 她刚刚一边吐,也一边算了算日子,对得上。 心里冷笑着,叫你们猖狂,叫你们猖狂。 屡立奇功又怎样,昨晚侍寝了又怎样,心得写得好又怎样。 最后还不是得拿皇嗣说话。 和妃立马拿出正宫娘娘的宽阔胸怀,关心夏嫔:“夏妹妹,可曾感觉好些?坐着仔细些,慢慢坐,别急。” 没办法,坐在主位上,立马就有了那种上位者的氛围感。 不自觉地套上皇后光环。 心里想着,夏嫔你最好没有怀孕,这样一个大乌龙下来,你就成了笑料。 诸天神佛啊,速速保佑。 夏嫔看了看门口,“不知道姜太医什么时候来,都感觉有些乏了。” 和妃心说,以前你不是这样的造作的,冷淡高傲得很,脑子也还算好使。冷眼旁观静待其变,不是挺好吗?怎么进新人了,就完全变了。何况你还没确定怀孕呢。 “淳常在昨晚侍了寝,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好消息,”方选侍拿起桌上开了口的糖炒栗子,吃了一个,笑着说道,“真甜。” 苏常在低垂下头,勾手拉了拉身边正在发呆打瞌睡的江锦绣,意思是你别生气。 站在后面位置的范答应看不见闺蜜的表情,但不妨碍她替闺蜜怼回去,“能见着皇上就让人羡慕了。什么时候怀上皇嗣那是老天的安排,急不得。” “那倒是。谁能比得上范答应啊,今晚排着侍寝,能见着皇上。”方选侍抬了下眸子,丹凤眼更加生动了。 这话听得和妃都不高兴冷了脸子。 才跟太后求了,晚上安排在慈宁宫用晚膳,再借机喝点小酒,然后. 和妃正了正脸色说道:“本宫虽然只是暂时代为管理后宫,但始终把皇后娘娘的教导谨记在心。本宫记得在你们入宫第一天就说过,姐妹要和谐共处,共同为皇上分忧,不要争风吃醋。方妹妹如果羡慕,下次安排下去的任务,好生完成,也会有机会的。” 方选侍被和妃直接怼了,嘴巴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今天和妃第一天“上任”,万一三把火烧到自己头上,被杀鸡给猴看可不好。 “谢和妃娘娘对臣妾的提点。臣妾谨记在心。”方选侍顺着和妃递过来的梯子,大方地认了错。 就在这时,璟妃宫里的太监匆匆忙忙地赶过来,对和妃行了个礼,小心翼翼地说道: “禀告和妃娘娘,璟妃娘娘差奴才跟您告个假。昨日跟钱贵人、姜答应还有万选侍给太后准备舞蹈节目,长时间给学员指导舞蹈动作,腰酸腿疼,没法走远路。璟妃娘娘顺便给钱贵人、姜答应和万选侍也告个假。她们也身体不适,不能来。” 和妃心念,砸场子你就直说呗,还扯这种不影响撂牌子的请假理由。 但面上关心地温声说道:“转告你家娘娘好好歇着。有这份对太后的孝心,实属难能可贵,但舞蹈编排和练习,也要考虑到队员情况,不要操之过急伤了身体。不然太后娘娘知道了,会担心难过的。” “谢和妃娘娘。奴才告退。”小太监见完成任务,没有大事,立马遁了。 众人的目光皆若有若无地看向妖娆多姿的方选侍。 和妃也微笑着看向方选侍,不仅没有点破璟妃的心机,反而夸赞道: “方妹妹昨日练舞如此辛苦,还照规矩走这么远过来请安开会,难能可贵。墨兰,本宫有对琉璃的耳坠,与方妹妹今日这身装备十分相称,妹妹就收着吧。” 如今能每天来开会的都是优秀员工,尤其住在西六宫的。 几乎要穿越大半个皇宫,实在太远了。 见人都到齐了,和妃作为大会主席,就清了清嗓子,做开幕式讲话: “本宫先感谢诸位姐妹克服路途遥远的重重困难,按时到景仁宫请安。即使没有来的,也都派人来提前请了假。 诸位姐妹知道,皇后娘娘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为皇上挡刀。如今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皇后娘娘如此忠勇大义是你我学习的楷模。承蒙皇上信任,由本宫暂时代为处理六宫事务。” 和妃说到这里,想到皇上的安排,这才明白璟妃今天不来的真正目的,除了给自己示威,还有不想熬夜整理会议纪要。 不来了,就没你事了?那怎么可能。这是皇上的安排。和妃心里禁不住笑着。 和妃顿了顿,面色如常地说道:“皇上还吩咐,安排璟妃娘娘做每次晨会的会议纪要,留作存档记录。等皇后娘娘病好了,再交给皇后娘娘过目。璟妃娘娘今天身体抱恙,不知哪位姐妹愿意今日替璟妃娘娘代为记录一天。” 众人一听知道这里面牵涉的大人物很多,有点复杂,皆垂下眸子,沉默不语。 无人自告奋勇。 这都在和妃意料之中。 和妃的目光缓缓地落在叶苏华身上,微笑着说道:“兹事重大,本宫记得谢才人妹妹的思想心得和字迹很得皇上赏识。谢妹妹,就由你来先替璟妃娘娘代为记录会议内容。” 谢才人听到这个消息,心下震惊,但面上不露声色,柔柔顺顺地行了个礼,答道:“承蒙皇上不弃和和妃的信任,臣妾会尽心竭力地做好。只是臣妾担心能力有限,会有疏忽,记录不周.” 谢才人刚说完,和妃颔首:“谢妹妹果然细心周到。本宫没有看错人。你跟叶才人一起商量着怎么做好这事儿。整理好了,晚上记得先拿给璟妃娘娘看一看。璟妃娘娘的意见一定要及时传回来。本宫定会把妹妹们的功劳一一禀告给皇上。皇上定会对两位妹妹刮目相看。” 叶才人眼睛一亮,还有这等好事,瞌睡遇到枕头,机会来了。 正发愁没有机会将功折罪,能接触到皇上,表示她的悔过之心,早日侍寝,升回位份。 “能为皇上和和妃娘娘分忧是臣妾的荣幸。”叶苏华恭敬地上前谢恩。 谢才人也只好跟着一起谢恩。 她心中暗道,这和妃真厉害。自己本打算韬光养晦,再观察两个月,这后宫每个人的家世、脾性、特长,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结果直接把她推到人前。 这还没得皇上的恩宠,又不像江月白那样能豁得出去一身是胆,这么集过来的只能是怨。 尤其是和妃的最后一句。 看起来是赏罚分明,不昧了她和叶才人的功劳,给她们创造跟皇上接触的机会。实际上,就是画了个饼拉仇恨。 谁能猜测皇上的心思,谁能左右皇上的心思? 自己可能天天熬夜费尽心血写纪要,和妃可能最多只是提一句,皇上可能只是“嗯”一声。 做得好,是和妃领导有方;做得不好,是自己能力有限;出了问题,她跟叶才人担责。 何况,说是跟叶才人商量着做事,没有分主次。后面协调起来,分起功劳来,担起责任来,个个都是考验。 宝宝心里苦。 而和妃只是淡定地喝着茶,直奔主题:“今天四月初一,离太后生辰还有十五天。你们都准备得如何了?” 在场不少人看出了和妃的手段,收敛了看客心理,坐直了身子,不敢再造次。 除了江锦绣,她在低头打瞌睡。 第241章 摊牌 和妃和颜悦色地看向海兰珠:“姝婉仪,你们队的节目都定了么?” 海兰珠眨巴着蓝色的眸子,想了想,摇摇头:“回娘娘,还没有。” 和妃关切地问道:“时间很紧,要准备着起来了。是有什么困难吗?” 领导问有什么困难,这就是有困难会考虑帮忙解决的信号。 海兰珠连忙说道:“谢和妃娘娘关心。呃,臣妾想问姐姐,这节目是一定要舞蹈吗?还是什么形式都可以?” 和妃心想这个皇上也没有说到底想办成什么样的,也不能擅作主张,便说道:“这个皇上当时也没有说。应该是歌舞为主。本宫回头去问问皇上的意思。婉仪妹妹可是有什么想法?” “是这样的,臣妾这几天好好琢磨了这个事情。这个活动是要给太后娘娘过生日,那我们就要准备太后娘娘喜欢看的节目。和妃娘娘,您知道太后娘娘喜欢看什么节目吗?” 和妃立马对海兰珠刮目相看。能问出这个问题,就说明海兰珠很聪明,不是埋头蛮干。 但按照宫里的规矩,太后娘娘的喜好,也是不可以公开讨论的。 和妃想了想说道:“姝婉仪十分有心了。不如这样,你先提出六到七个节目,每个节目是什么内容,你写得详细些。本宫去拿给太后娘娘看看,你再带着她们去做如何?” “哇,这真是个好主意。臣妾怎么没有想到。”海兰珠眉飞色舞地说道,蓝眼睛闪闪发光。 “那就拜托和妃娘娘尽快告诉臣妾。另外,太后的生辰很快就要到了,要跳有难度的舞蹈,让每个人都参加进来有些困难。可不可以让大家一起唱歌?唱歌至少不会腰酸腿疼,也不会弄伤身体。” 海兰珠笑着问道,她摊牌了。 她就是要把节目主动公开,拿出光明磊落,友谊赛的范。 反正现在分组把所有人全部打散,一个宫里住着的往往分在不同组,根本没有保密的必要。 虽然说是比赛,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凭实力和创意去较量。 她不知道,这种比赛形式叫公开赛。 这种自选项目的形式,很像后来的跳水、体操,比赛选手可以自选难度,可自创动作难度,然后根据完成度打分。 和妃对海兰珠点点头,投去友好而欣赏的眼光。 她懂得,要保护妃子们的自尊心和积极性。 愿意主动谋划如何让太后对节目满意,如何让所有人都参与进来,就很值得鼓励。 原来的几个老人里面,新人没进来之前,皇后霸道,璟妃跋扈,经常一起打压其他人,谁侍寝就去打压谁。谈不上联手,但目的是一致的。 只不过璟妃有亲爹撑腰,性格又很骄纵,皇后不敢惹而已。 所以,其他人在被打压和折腾几回后,都变得很佛系和消极怠工。有什么提议,都不高兴参加。反正,不想参加也得参加,有什么想法,只有被否决的份。 如今,她来暂时代理宫务,想跟皇后采取不一样的管理方式,给后宫一个宽和仁慈关爱的环境。 不管她们在早会上提出什么奇葩的想法,只要不是故意对着干的,都要先给予肯定,然后再考虑要不要采纳。 以后就算皇后娘娘康复,重新执掌宫务,嫔妃们也会拿皇后跟她做比较,心里自然对她更认同,对皇后的严厉更排斥。那个时候她说不定就有机会。 和妃笑着鼓励海兰珠道:“有歌有舞有琴声,听起来就很不错。姝婉仪,你先把这些好想法都写进节目单里去。” 这些都是套路性鼓励的话,但也是和妃的心声。 这姝婉仪是个很活跃很有想法的人,虽然很天真,把后宫的人际关系看得太简单。但愿意去做就很好。如果多多鼓励她,应该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好!有和妃娘娘支持,臣妾一定会去认真准备,”海兰珠笑着当场安排工作,“一会儿结束后,我这个队的,都留下来开会。一起商量着出哪些节目。” 和妃没想到海兰珠这么有行动力,禁不住夸赞:“姝婉仪做事情真是雷厉风行,有魄力。” “那是当然。我们草原来的,就是策马奔腾,想做什么就马上去做的性子。”海兰珠颇为自豪地说道。 范答应禁不住向队长看去。队长这么给力,这次获胜很有希望! 睡得迷迷糊糊的江锦绣被队长颇为振奋的声音惊醒,睁开眼睛一看,正好对上海兰珠蓝色的眼睛,她眨巴眨巴着,不知道什么情况。 璟妃娘娘这队的,见对手家的领导这么朝气蓬勃,锐意进取,方案都准备提个七八个的。自己家的领导,既不参加开会,也不给组织她们集体讨论,只找了几个人私聊。 这是不准备带她们玩了吗? 璟妃不带她们玩,可回头追究起来,她们为何没有参加,不还得自己担责吗? 她们决定会议结束后一起去找璟妃娘娘。 然而,不对啊,大会主席和妃不就是自己队的娘娘吗?她这么猛夸姝婉仪,还给姝婉仪提供帮助,向董事长那边提交年会方案,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了? 但从和妃角度看,这样做完全没毛病。 代理宫务,是常规工作,她是第一责任人,干好了,在皇上那边有功劳; 参加年会节目准备,是季节性项目,璟妃是第一责任人,干得好,一点功劳都分不到,何况还是对手。 但场面上的事情还是要做好,和妃清了清嗓子,“璟妃这队也要抓紧时间准备起来。璟妃请假没有来,永寿宫离这不远,你们主动去虚心请教。今年有姐姐妹妹们载歌载舞,届时一定热闹非凡。” “太后娘娘福寿安康是大明王朝的福气。多准备着节目好热闹热闹。”夏嫔一说完,又捂着嘴朝门外飞快地走去。 众人也纷纷说着类似的吉祥话。 心想,夏嫔娘娘你这话说的,你要是怀孕了,多准备节目不就都是我们这些人的事情。 上面的人一张嘴,底下的人跑断腿。 “夏嫔你慢着点,万一有身子呢。”和妃连忙说道,“墨兰,你去内殿看看,姜太医来了没有,福贵人有没有好些。” “诺。” 墨兰刚到内殿门口,见只有姜闲一个人在屋里,福贵人头上扎满了银针,看着就很可怕,想必病得很严重。 两个人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话,却听不清楚。 福贵人看到她进来,对她笑了笑。这一笑看得墨兰都有些晃神。 这福贵人平日里不怎么笑,但笑起来就像春日里的暖阳,夏日里的凉荫。 眉眼弯弯,那唇是娇柔的粉色,那脸颊是细嫩的白皙。 怪不得墨竹说,要小心这江氏,心机深着呢,已经把自家娘娘给迷惑了去。 这谁顶得住啊。 墨兰低着头快步走了进去。 (本章完) 第242章 问诊 “姜太医,和妃娘娘有请。”墨兰福了个身子,十分恭敬。 却禁不住偷偷地打量着眉目宛然、气度不凡的姜闲,心神摇曳。 这些日子姜太医经常来和妃这边问诊,见得多了,小姑娘生出情愫。 之前的身份是姜老太医光环下的姜家小公子。 如今皇上给了他太医院附属研究院院长的头衔,人一下子就正经了起来,少了些散漫的性子。 就像给孙悟空加上的紧箍咒,给猪八戒穿上了衣服。 墨兰听闻姜太医成了姜院长,愈发认为自己眼光独到,仰慕之情更加浓烈。 姜太医微笑着跟江月白点了点头,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礼貌地告了别,拎着医箱,跟着墨兰大步走了出去。 走起路来俊朗清逸,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子冷淡疏离,并不因为院长的头衔而改变。 到了大厅,姜太医就像进入了御花园,姹紫嫣红,千姿百态。 但他目不斜视地走进去,彬彬有礼地参见了和妃,似乎身边的人间绝色根本不入他的眼。 这些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他身上。等着他给夏嫔诊脉,最好让夏嫔出丑。 夏嫔自然是连羞带怯,捂着嘴似乎还想干呕的模样,眼神里满溢着期盼。 上次熙容华诊出喜脉来,姜闲也在场。姜闲精通于千金科。如今又被擢升了院长,自然人人都信服他的诊断。 这些人火热关切的目光让姜闲感觉莫名其妙,难道都希望福贵人有事,所以幸灾乐祸?! 和妃温声说道:“姜太医,不知福贵人如何了?” 顶着和妃的死亡凝视,姜太医慢悠悠地说道: “回和妃娘娘,福贵人近些日子肺经之损还未痊愈,又劳累过度,遭受了惊吓。神不归体,血不归脏,所以才面色苍白,心悸胸闷,头痛失眠。最重要的,一定要远离受惊之物,静养,不可再受刺激。再辅助以汤药、针灸,大概十余天可痊愈。” 这么严重? 十余天才能痊愈? 和妃心中一惊。再一细细回想,是了。 才来几天,都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的性命,都没有来得及休息。真是铁打的人也承受不住。 见和妃沉默不语,面上神色十分不愉。 看来这是要医闹的节奏。 和妃不过听到偶像受伤如此严重,一时无法接受,在拼命地想该如何帮助偶像远离“受惊之物”。 她很快有了主意,颇为严肃地说道:“这都是因为福贵人这些日子为了社稷和后宫都豁出性命付出良多的缘故。姜太医的诊断各位姐妹都已经听见了,福贵人必须要远离受惊之物,不可再受刺激。 诸位在宫内万不可再谈论刺客谋逆相关之事,去刺激福贵人。福贵人是太后和皇上珍重之人,到时候犯了忌讳,别怪本宫不客气。” 这番话清晰明了,掷地有声,闻者皆有些惶然,暗暗谨记在心。 但也有心中不屑的,我在私下说,我在我自己宫里说,你管得着吗? 这些暗地里的心思,和妃都知道,但她根本不在意。 话先撂在这里,道义在福贵人这边,谁头铁谁倒霉。 她这才吩咐姜闲给夏嫔诊脉。 此时夏嫔早就都迫不及待了。 暗中腹诽,那福贵人昨晚上已经诊过一次,今天又有变化不成,无非就是显摆皇上的恩宠罢了。而和妃无非是显示自己的贤良淑德。 姜闲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张白色丝绢搭在夏嫔的手腕上,垂着眸子,似乎在仔细分辨着脉象,把周围一众看客的心全都揪了起来。 半盏茶后,姜闲淡定地撤了布,面色如常地给和妃娘娘行了个礼,“启禀和妃娘娘,夏嫔娘娘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话音刚落,夏嫔脸上掩饰不住的笑容。她身边的小宫女更是立刻狂喜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有喜了。” 在场的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些看好戏没猜中剧情的失望,夹杂着强烈的嫉恨。 夏嫔被打脸的期盼落空。 和妃身子微微一颤。 就连夏嫔的运气都这么好,才侍候过一次就中了。 和妃只怪自己不争气,那些日子受了风寒,一直咳嗽,被太医院归为不宜侍寝一类,没有赶上年底发福利。 如果自己当时没病,是不是也有机会。这么一想心中更加怨恨皇后,恨不得她再也不要醒过来。 如果没有皇后,不会小产;如果不是小产,就不会身体如此不好。 谁知道夏嫔竟然高兴得晕了过去,吓得身边的宫女急声唤姜太医。 这种惊喜若狂的感觉,大概约等于平时二三百名的学渣接到了清北的录取通知书,穷小子中了几千万,富豪一笔生意赚够上百亿能够类比。 和妃瞬间调整了情绪,催促姜闲道:“姜太医,您赶紧给夏嫔施治吧。” “是,娘娘。微臣施针后,半个时辰后就会醒来。娘娘不必担心。” 和妃点点头,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说道:“宫里又多了一位有孕的姐妹,真是天大的喜事,快去告诉皇上和太后这等喜事。” 又笑着问道:“夏嫔的贴身宫女在哪啊?” 两个小宫女满脸笑容地行礼:“奴婢在。” 和妃细细叮咛道:“如今你们家小主有喜,事事要谨慎小心照料。每日都要来跟本宫回禀你们小主的情况。知道了吗?” “诺。”小个小宫女欢欢喜喜地应下来。 江锦绣垂下眸子,下意识地摸了摸平坦的小腹,笑得甜甜的。 她的想法很单纯,既然已经有两个年长的妃子陆续怀孕了,说明皇上身体好。 皇上这么能干,昨晚干了那么多次,自己的肚子里说不定也种下了。 她心里美滋滋的,始终在甜甜地笑着。 看在边上的人眼里,那真是个扎心。 范答应跟江锦绣的想法差不多。她在想着,既然接二连三地诊出怀孕,那说明只要能有机会接触到皇上,怀上孩子不难。心里对晚上的侍寝越发的期待。 她愈发懊恼,进宫之前,当时因为小女儿的害羞,当初没有听娘亲的,几次躲开娘亲讲解这些男女之事,如今想来,失策了,后悔了。 不过娘亲放不下她,在她衣兜里藏了本巴掌大的小人书。 她决定回去好好研究那本书,看看里面的动作技巧。 婴儿肥的笑脸显得愈发的粉嫩可爱。 和妃兴致缺缺地又请姜闲给妃嫔们集体进行了体检,姜闲根据每个人的体质都开了调养的方子。 在场的新人除了江锦绣和海兰珠,都还没有侍寝。 她们围着姜闲站了半圈,顾不上还是少女的身份,急切地跟姜闲打听如何能尽快怀上孩子。 姜闲淡淡地回了一句:“先把身体调养好,心态调整好,顺其自然就好了。” 就这样? 她们不相信就这样,可好像也就是这样。总觉得好像这三句话不够。 姜闲收拾着医箱准备要走,墨兰又把他留了下来,说是娘娘找他有事。 和妃坐在原处,依然还是主位,却感觉这个世界好吵,而她好孤独。 第243章 想怀孕 众人陆陆续续地散去。 江锦绣还没有走,她很担心在里面歇息的姐姐。刚刚要开会没办法,这会儿,她只想等姐姐一起回宫,好有个照应。 和妃善解人意地让墨兰领着江锦绣进内殿。自己则依然留在外厅,想找姜闲复诊下。 今天夏嫔有喜的消息,于她而言,就像晴天霹雳一般不是个滋味。 就像一个水平不高,你平日里万万看不上的人,结果人家现在做了大官,平步青云。 墨竹又泡了杯桂圆红枣茶过来,放在和妃手边。 姜闲瞟了一眼那热气腾腾的桂圆红枣茶没吭声,静下心来给和妃望诊、号脉。 人一当有了点希望,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疯狂。 但什么事情都讲究个度,过犹不及。 就像这桂圆红枣茶。 半盏茶的功夫后,姜闲露出了点点的笑意,恭敬地低头说道:“娘娘宫寒血瘀的问题,已经开始有了些起色。微臣把药量调整下,再喝个一两月,应该就差不多。这期间,不可饮酒,不可吃生冷,注意保暖就好。” “不可饮酒?”和妃心里还想着今晚以酒助兴呢。 姜闲点点头,“服药期间不宜饮酒也不宜饮茶。” “药酒呢?”和妃不死心地问道。 姜闲摇摇头:“药酒也不行。您的身子太虚,虚不受补。得慢慢调理。药酒多为大补大热,燥性重,对身体调理不好。” 他的眼神落在和妃手里端起的杯子上:“娘娘,这桂圆红枣茶虽好,但是也不宜多饮。每日三至四次即可。” 和妃疑惑地点点头,放下了手里的杯子,似乎有些怅然。 姜闲虽然心里疑惑,娘娘为何执着于问喝酒,莫非娘娘是好酒之人?但他不会去问。君臣的界限在这里。 和妃当然也什么都不会说,她甚至为曾经过于急切,甚至触碰过柳太医的手而羞耻懊恼。恨不得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想起江月白头上的银针还没有取,姜闲起身对着和妃行了个礼:“娘娘,微臣刚刚给福贵人施了针,如今该要去取了。” “本宫同你一起去。”和妃笑着说道,眉眼间闪过一股子轻快。 心想,正好去问问锦绣昨晚上侍寝的事情。越是嫉妒,越想学习对方的路数,为己所用。 进到屋里,和妃猛地见到江月白扎了一头的银针,心中一惊:“竟是这般严重!贵人受苦了。” “谢娘娘关怀,”江月白对着和妃投去明媚的一笑,“刚刚若不是娘娘替臣妾遮挡,臣妾真不知道怎么办。” “可别说这话了。”和妃禁不住坐在江月白身边,拉着她的手婉声劝道。 想起江月白这些天的英勇事迹和众人对她的流言蜚语,心疼万分。 大概不管是崇拜一个人,还是喜欢一个人,都会觉得能为对方做事是种荣幸。 让对方快乐,自己也快乐。 不允许别人来伤害她欺负她。 “本宫允你从今天开始,直到你完全好转,都不用来请安。好好在宫里静养,不要再折腾。” 此时满头银针在姜太医手下一根根拔掉的江月白,更加脆弱无依。 与之前那天下午在池塘边救她落水的“盖世大英雄”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这种反差让和妃觉得英雄落难,她有拯救以作回报的义务。 “还有,如果谁再为那些事儿烦你,你就告诉本宫,本宫为你主持公道。那是她们能问的事嘛!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关心皇家的事情。” 和妃长相就是那种传统正宫娘娘的鹅蛋脸,五官柔和,耳垂很大,耳廓往里收,此时给人的感觉更为端庄大气。 “嗯!”江月白认真地点点头,一脸的感激。 和妃瞧了一眼姜闲,心想,也不怕姜闲听了去,转头专注地看向江月白: “总之,谁让你不快,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本宫。你最重要的任务是好好休息,不要瞎操心。按照你现在的功劳,一般人奈何你不得。你可是救过太后的人。不用怕她们!” “嗯。有娘娘的爱护是臣妾的荣幸。”江月白诚恳无比地说道。 江锦绣坐在边上一直没有说话,她认真地盯着姜闲手中的银针,每抽出一根,她就小哆嗦一下。 她从小身体不好,经常被扎银针。 针灸这个事情,比学按摩推拿要难得多,对穴位和经络的掌握程度要求很高,但最难的是如何把穴位跟千变万化的病情结合起来灵活运用。 站在旁观者角度看,连取针都不是随便取之,而是按照穴位有特定的次序。 否则就像给情敌扎针,那就朝一个方向拧,稍微拧几圈,就会把肉给卷一卷带出来。 针灸如此之深奥,效果却又如此神奇。江锦绣好想学。 可在苏城时,父母坚决不同意。 江月白生怕妹妹提出什么要跟着姜闲学针灸一类大逆不道的话。 连忙拉着江锦绣的手,“妹妹,怎么愣神了,还不赶紧替姐姐谢谢和妃娘娘和姜太医。” 江锦绣这才回过神来,按照姐姐说的去做。 姜太医娴熟地取下银针,整理着医箱,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临到末,姜闲正要辞行,江锦绣满脸通红,欲言又止。 “锦绣,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和妃用眼神鼓励江锦绣。 如此娇羞肯定跟侍寝或怀孕有关。 江锦绣扭扭捏捏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问道:“姜太医,我是想问,如果有喜了,多久能知道啊。” 问完就底下了眸子,轻轻晃动着身子,一脸不好意思。 作为千金科圣手,姜闲自然信手拈来,“这个因人而异。月信规律的话,一般是上次癸水结束后一个月,如果癸水未至,则可能见喜。” 江锦绣一直低着头,红着脸,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声。 和妃笑着感激姜闲:“辛苦了。墨竹你去送送姜太医。” 墨竹默契地送上锭银子塞在姜闲手里。 姜闲摆摆手没有收,淡淡地说道,“都是分内的事情。娘娘不必客气。微臣告退。” 和妃当然听说了皇上雷霆整治反腐,已经处死了不少贪官,现在朝野上下人人自危,只好不再勉强。 遣墨竹送了姜闲些好茶叶,说是既然娘娘不宜饮茶,这些今年新贡的好茶浪费了可惜。但姜闲以无法携带为理由,再次婉拒。 墨竹也就只好作罢。 内殿里,和妃把江锦绣叫到一边,低声问她侍寝方面的经验和心得。 江锦绣按照姐姐的交代,选择有的不说,有的说一半,有的含糊地说 和妃时常掩嘴而笑,毕竟她的经验比江锦绣丰富很多。 但和妃从未和其他妃子交流这么羞羞的话题,加上锦绣娇憨而又大胆的发言,一下子感觉格外的亲密。 交换过秘密的同性往往更容易成为朋友,异性更容易成为情侣。交换过床上隐秘的男女更容易发展成情人。 江月白静静地望着角落里窃窃私语的两个人,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对于后宫里逼着卷起来的雌竞,她本能地感到厌恶。 李北辰的直觉没错,相较于跟一堆女人抢着睡觉,生孩子,展现自己的性魅力,她确实对打打杀杀、建功立业更感兴趣。 再不地,提升琴棋书画、舞蹈骑马射箭等等技能,也比提高床技更能称得上“事业”。 此时,妹妹与和妃间亲密无间的样子,让她感到了些许美好。 她在想,到底怎么回答皇帝杜蕾斯的问题,才能不惹皇上生气。 因为这个问题,皇上肯定会问。 第244章 新部门 皇上接到夏嫔有喜的消息时,正坐在坤宁宫寝殿里,帮皇后擦洗身子。 结果发现皇后来了月事,贴身宫女竟毫不知情,未及时更换衣物床褥,让皇后睡在一片污秽之中。 皇帝震怒。 她可是一国之后! 正要大发雷霆,把照顾的宫人拖下去杖毙,结果发现是之前为皇后现场吸出毒血的宫女玉梅和玉荷。 审问之后,发现中毒后,会有明显的神经迟钝,精神恍惚,昏昏欲睡症状。 李北辰想到这两个婢子当日算是十分忠心,如今也不算是故意之失。 将两人罚作坤宁宫的粗使宫女,不再做贴身宫女。 命徐福海从坤宁宫里挑了两个伶俐的近身伺候。 正发着脾气,加上夏嫔本就不受宠,李北辰听到有喜的消息,也就怔着一下,接着“嗯”了一声,命人给夏嫔送些赏赐过去,继续忙手里的活。 完全没有得知熙容华怀孕时的狂喜之感。 什么都是第一个带来的快乐更多。 他说不上对皇后有什么感情。今日不过就是自然而然地来到坤宁宫做这些事。 说是责任也好,作秀也罢。 救命之恩也好,睡后感情也罢。 总之,此时李北辰拧好了毛巾,再次帮皇后擦干脚丫。 皇后整个人就是个骨骼很大,轮廓很深,方脸阔额,大脚壮腿的健壮身材。 眉毛很浓,睫毛很长,鼻子很挺。 假如此时睁眼,就会感觉英姿飒爽。 不愧出生于武将世家。 所以皇后她舞枪弄剑,骑马打猎,临兵布阵样样精通,李北辰觉得很正常。这是传承和家庭氛围。跟江月白不同。 他拉着皇后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手背。 为她的勇敢而感动。 轻轻地抚上皇后脸颊上淡淡的粉红色印痕,那略有些错位的伤口。 女人最在乎的是容颜。 如今因为他被彻底毁容。 此时更昏迷不醒。 他怎么可能一点触动都没有。 他紧紧地拉着皇后的手,凑到她的耳朵边,轻轻地问道:“皇后,你后悔吗?” 没有回答。 李北辰就这样坐了一会儿。 想起来了他们之间的很多。 也想起了那一夜他们的乌龙。她的主动,她的勇敢,她的狂野…… 他沉默了会,将身子俯下去,沉声说道:“皇后,你为朕做的朕知道。只要你还活着,你就是朕的皇后。只要你的父兄不造反,朕就不杀他们。” 又沉默地坐了会儿。 坐着步辇回了勤政殿。 今天天气很好,风比昨天要小了很多。似乎一夜之间,开始了断断续续的蝉鸣,宣告着夏天在一步步地来临。 之前徐福海吞吞吐吐不敢讲,景仁宫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后来发现也就是璟妃带着几个昨天碰见的妃嫔,以练舞疲劳这种理由不去参加晨会,给和妃甩脸子。 无非就是不想花时间整理会议记录,给和妃当下手,也不想为这事儿担责。所以都甩给和妃处理。 再就是江月白晕倒了,扎了一头银针。 李北辰听到后,一声冷哼,谁让来月事了生病了,还那么能折腾,步行去开会的! 活该! 浪费医疗资源。 不知道如今医疗资源很紧张吗? 李北辰甚至感到很生气。 李北辰正在批折子。都察院那边说,现在各地流言四起。 其一是京城开始传宫里出现了个能以一敌十的娘娘,这个娘娘还未承宠就已经封到嫔位,如果皇后娘娘一直不醒,甚至可能会因为对社稷有功被册封为皇后。 其二是全国各地传李北辰得到皇位来路不正,太子是被太后毒死的。因为倒行逆施,谋害太子,所以老天降下这么多的惩罚,出现血月这样罕见的大凶之兆,到处都是天灾和瘟疫,还有叛乱,还没有皇嗣降生。 其三是国家现在有钱了,所以会大面积发动战争,跟鞑靼要打起来,马上就要征兵备战。 其四是当今的孟相要谋反,但是谋反没有成功,所以甩锅给同党前户部尚书,同时主动自首,检举揭发同僚,交出巨额财产,如今反而深受皇上器重。 除了流言,京城还出现了哄抢事件。梁太医家开的妙春堂今日生意爆火,尤其是滋补类药物抢购一空,甚至出现了打架斗殴,黄牛囤货等违规做法。 可惜妙春堂没有上市,不然股票今日肯定直接涨停。 这当然是梁太医私下研制中老年男性兴奋剂事件的后遗症。 这些流言无非就是想制造恐慌、内斗、民怨,裹挟当政者的政策走向。 例如第一条,针对的是后宫的后位,这是国本;第二条,针对皇位,也是国本;第三条,战争,这是制造恐慌;第四条,直指朝堂,这也是国本。 李北辰对于这些流言的第一反应是镇压。但转念一想,越是镇压,就会越应了暴政的指控。 尤其是第四条,会是谁有这样的动机,制造出这样的流言,直接把皇帝的怀疑搬到台面上?把孟相推到漩涡之中。 他觉得需要一个专门的部门做研究、预判、引导、制造、化解流言这个事情。 这个部门需要独立于其他六部之外,直接归他领导。因为舆论的推动,一定要悄无声息,润物细无声。 不能看出来是皇帝来运作的。 维稳部?控言部?安邦部?安国部? 他决定就叫安国部。脑子里立马想到了一个人选很适合在这个部门里任职,那就是陈宁。 这个人很机敏、灵活、深刻,能预判事件的未来走向,及时发现漏洞和风险。语言也很有煽动性和迷惑性。 定好了之后,李北辰就召来陈宁,跟陈宁商议了这个事情。 他很快发现,这个部门,简直是为陈宁定制的。对于应对这四条流言,陈宁立马提出了应对之策。 但陈宁建议,除了官方的部门,还需要民间基层的意见领袖,这个意见领袖最好有广泛的传播渠道,这个意见领袖要绝对跟朝廷保持一致。 这样好打配合战。 李北辰心想这个好办,他立马想到了江敬贤。 昨天把江敬贤找来后。 江敬贤设计了一个初步的商业方案。原来的天香楼改为酒楼和妓院相结合。 毕竟反腐之后贪官手头紧,在外面茶馆喝茶肯定喝不起了。但请客吃饭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有常规需求。 一楼大厅,二楼雅座包厢,三楼勾栏听曲娱乐小姐姐。越往上消费越贵,档次越高。 主打酒水赚钱,菜为家常菜与宫廷菜相结合,丰俭由人。 这酒楼和妓院不就是最好收集和传播流言的地方嘛。 但体现江敬贤商业天赋的还不止于此。 其他的几间铺子,几乎全做成跟京城贵女相关的生意,比如丝绸、玉石、胭脂。 这样关于后宫、女眷的各类消息和流言就可以流动起来。 同时还可以跟妓院的生意联动。比如里面的小姐姐可以引导恩客们来这些店里消费。 只有一家除外。 这家装修老旧的店,江敬贤打算做成穷人都喝得起的茶馆。 粗茶,兑水的酒,花生米,小板凳,大长凳,极为便宜和亲民。 这样最底层的消息,也可以收集和流动起来。 李北辰昨天听江敬贤讲解的时候,还不以为然。客气地说交给他全权打理。 如今听来,看来江敬贤昨天可能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做了初步的功课。 提出的商业方案,十分具有针对性和前瞻性。 他对江敬贤,开始真正地刮目相看。 第245章 西林党、璟妃 李北辰最后禁不住问陈宁:“陈卿,你觉得这几条消息最可能是谁放出来的?” 陈宁思考斟酌了片刻说道:“可能是别有用心之人,也可能是爱国之士,也可能是口口相传,以讹传讹。百姓都喜欢听传奇性的新闻,或者越离谱越好,或者越与自己的生活息息相关越好。 就像福贵人的流言,很可能只是老百姓喜欢看英雄救美,好人有好报。” 李北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那孟相那条呢?” “孟相那条,臣才疏学浅,不知,可能更复杂些。说不定是喜欢针砭时弊的西林党人放出来的。也有可能百姓苦于战乱不想打仗所以编排他。都有可能。” “那陈卿觉得该如何处理西林党人?”李北辰也苦于西林党人已久。 这些西林党人大多出身江南世家,饱读诗书,讽刺朝政,评论官吏,主张廉洁奉公,振兴吏治,开放言路,减轻赋税,革除积弊。 说得都没错。 都是李北辰想做的。 但每个人都不喜欢总是被人骂,被人指指点点,被要求怎么做怎么做,哪怕心里明白这些要求都是对的,自己也想这么做。 也是这次李北辰顺势而为,大力度反腐的一个考虑。 不过他看出来了,这帮西林党人内部分歧很大,真正刚直、敢出头的就那么几个。 比如那天孟相投案自首,他要宽恕孟相,主张自首即可赦免时,只有一个跳出来,依照大明律法,指出他行为的不当。 对于这样死谏的人李北辰很欣赏,总比之前一潭死水,个个都躺平要好。 何况敢直接跳出来与孟相作对,正好可以用一用。 只是这些西林党人光会批评不会表扬,他不喜欢。 他们整天要求整顿吏治,惩治贪腐,如今朕高压整治颇有成效。他们主张减免税负,朕直接免了农业税。 结果这帮西林党人竟然不吭声保持沉默,没一个人专门发微博、写公众号、开座谈会给领导宣传宣传。 “西林党人,”陈宁观察了下皇上的神色,揣摩着圣意,“就是文人,文人就容易闲得慌,坐在书斋里,爱发牢骚,净说些老百姓爱听的话。 既然如此忧国忧民,就让他们按照自己提的那套去做。哪里危险,哪里困难就让他们哪里去,派他们去赈灾,治理地方瘟疫、处理地方暴动。给他们用武之地,正体现皇上从谏如流,爱民如子。” 李北辰听到这里,会心一笑。 高帽子给他们戴起来,让他们下到地方去,给他们施展拳脚的田地,让他们在事儿上磨,在地方官场上磨。 倘若真做成了大力褒奖,失败了就铁拳惩罚。 发公众号、开座谈会主张严惩贪腐整肃吏治,本人却贪腐的,一经查处,罪加一等。 至少可以震慑住没事儿瞎发牢骚,瞎带节奏的。 也给真正有才能,真正一心奉公的人一个机会通过实干脱颖而出。 “陈卿之前可曾闲得慌?”李北辰笑着反问道。 陈宁面色一冷,看来搬着砖头砸了自己的脚,“臣实在惭愧,自家里只剩臣一人后,整日忙着吃饱肚子奔波,不敢闲。手停口停,闲着小命就无法自保。慕容兄好心收留臣后,臣自觉才疏学浅,整日苦读,希望能有一日能中科举,为朝廷效命。可惜一直没考上。” 李北辰不过是戏弄陈宁,也就不再言语,让陈宁退下。 今天没留陈宁,召了璟妃来陪着用午膳。 ※※※※※※ 永寿宫。 璟妃正在用玉石的小玩意按摩脸部。 她就是直接了当地表明态度。 和妃那个贱人,跟自己平级。凭什么去她宫里请安。 呸! 她恨恨地想着,又喝了碗银耳莲子羹。 刚从近身宫女那知道,从这个月开始,宫里无论是谁,凡是砸坏东西需要重新再补,都要在内务府那边照价赔偿,同时还要自费买新的。 她差内务府的人把报价手册拿过来仔细瞧了瞧,不瞧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个盘子竟然就要五百两。 这不是坑人吗?还是专坑自己那种。 越看一双丹凤眼瞪得越大,脸色越难看,禁不住抬手抚着胸口,葱绿剔透的翡翠镯子顺着莲藕般的胳膊往下滑。 头上的金步摇平日里璟妃快步走几乎都不动,这会儿颤动得厉害,折射出一片金光。 璟妃就连生气,都是珠光宝气的生气,派头十足。 内务府的主管太监孙子彬暗叹道,娘娘真是牡丹真国色,不管怎么夸赞都不为过。何况娘娘的家世。这根本是得罪不起的人。 心里紧张得厉害。生怕出了差错。 “孙公公,你给本宫说说,一个盘子怎么要五百两?” 孙子彬陪着笑脸说道:“回娘娘,这就是这款盘子的市场价。” “感情你们空手套白狼,一分钱不花,就靠各地上贡来的东西。然后高价卖给本宫?!”璟妃怒道,一张俏脸生气的时候都艳光四射。 孙子彬立马噗通下跪在地上磕头,心中暗暗叫苦。 “璟妃娘娘息怒。这是皇上定的新规矩,奴才也只是照做。所有宫都照这个价赔偿,没有例外。皇上说要勤俭持家,体恤百姓疾苦,珍惜物力艰辛。” 孙子彬苦哈哈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心想,坐庄的是皇上,开赌场都是皇上赚钱。咱们这些跑堂的有什么办法。 璟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本宫在相府里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出门要靠走,轿子都没得坐,心情不好摔个杯子都要赔钱。 这日子没法过了。 呜呜呜。 而且听宫女说现在都改成太医们在宫里面坐轿子。 说是皇上体恤太医们公务繁忙,步行辛苦,每日步行步数总高居榜首,特赐给他们缓解疲劳的。 他们也配?! 那是他们本来就该做的事情。拿着祖传金饭碗,多走几步路怎么了。 璟妃熬了两天,实在走不动路了。 琢磨着既然宫里要节省开支,那她自己出人出钱出设备不行吗? 托人带话给爹爹陈相,让送个轿子进宫来代步。 结果爹爹说,不能支持她搞特殊化,爹爹现在都每日骑马上下班,怎么能女儿在宫内违背圣旨坐轿子。 建议她赶紧学骑马,说,这样既可以跟皇上增进感情,还可以锻炼身体。 璟妃听说骑马那是要磨破大腿一层皮才能学得会。 但如果皇上愿意教,她勉强愿意学学。 毕竟坐在皇上的怀里,骑在马背上,那得多惬意! 她在这胡思乱想着,没有发话,孙子彬动都不敢动,更别提离开。 听到外面通传,谢才人还有几位答应选侍过来探望娘娘。 她回过神来,嗤笑了一声,扫了眼孙子彬,“孙总管,起来吧。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也怪不得你。” “谢娘娘体恤。如果娘娘没什么吩咐,奴才就先告退了。”孙公公垂手站在一旁,心中暗暗舒了口气,总算过关。 “慢着。”璟妃娘娘抬了下眸子,“让她们都进来吧。” 第246章 三人成虎 领头进来的是谢才人。 来的四个人里,她的位份最高。 如今真是没办法,好像赶着趟儿,逼着她出头。 就像此时此刻。 和妃和福贵人明明比她位份高,结果一个生病,一个探病。钱贵人也比她位份高,璟妃早上给她请假直接没来开早会。 她出身书香门第,家中世代读书人,先人里曾出过宰相。从小就按照温婉贤淑培养,注重内涵修养,跟江月白一样饱读诗书,精通琴棋书画。 跟叶苏华是截然不同的心态。 谢才人领着方选侍、朱选侍、魏选侍给璟妃行了礼。 “璟妃娘娘,听说您身子不大舒服,臣妾谢氏跟妹妹们来探望娘娘。” 璟妃有意借此机会拉拢这几个人,每个宫都安上自己的眼线。 客客气气地吩咐宫女道:“诸位妹妹们有心了,赐座。” 转头又吩咐道;“快去把小厨房新出炉的点心给几位妹妹端来尝尝。还有陕西新进贡过来的脆枣也端过来。” 不一会儿,宫女们就端着一碟碟精致的点心放在桌子上。 “诸位妹妹不要客气,欢迎经常来本宫坐坐。中间金黄色的那盘,是蟹黄酥,鲜香美味,入口即化。要趁热吃,诸位妹妹快尝尝。” “谢璟妃娘娘赏赐。”众人齐齐说道。 除了谢才人,其余三人脸上都露出热切的眼神。吃到嘴里后,果然十分美味。 只有谢才人只尝了两小口就放下。 璟妃心有不悦地问道:“谢妹妹可是不合口味?如何只吃了两口就不吃了?” 谢才人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这蟹黄酥果真是人间美味。只是臣妾突然想起来,臣妾对螃蟹过敏。所以……” 其实是因为,螃蟹大寒大阴之物,其中蟹黄比蟹肉更冷,女子多身体寒凉,不宜多食,食之会加重体内寒气,容易出现宫寒、痛经加重、月经紊乱等情况。 朱选侍察觉出了璟妃的不悦,立即说道:“兴许只是对螃蟹过敏,对蟹黄并不过敏。何况,蟹黄酥是娘娘赏赐的,一个金贵的很。吃一个无妨的。” 方选侍抬眸一笑,一双丹凤眼流光溢彩,身上的风流气质倾泻出来,“这蟹黄酥真的很好吃,浪费了可惜。臣妾小时候也对螃蟹过敏,但吃了也无事。” 谢才人见众人皆这么说,望向一旁的魏选侍。魏选侍垂着眸子,正在专注地吃着,并不说话。 三人成虎。 情势逼人,只能顺势为之。 璟妃抿嘴一笑,还好都是些识时务,懂得配合的。不然再多一个人站出来表示不吃,事情就难做了。最好的局面就是这种,只有一个被孤立。 正好可以借力打力。 “诸位妹妹每人再吃两个。后宫里,就属本宫这里小厨房的厨子最好。你们以后想吃都吃不到呢。孙公公你是内务府主管,你告诉几位妹妹是不是。” 三个蟹黄酥。谢才人盯着装蟹黄酥的盘子发麻。这不就一下子吃过量了吗?这璟妃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 璟妃瞟向一旁候着的孙公公。 孙公公哪里看不出来璟妃在借机调教新人,连忙应和道:“是,璟妃娘娘宫里做糕点的师傅是后宫最好的。这蟹黄酥是所有糕点里最名贵的之一。在这之上也就松露酥,灵芝酥,黄金鱼籽酥这几个。” 璟妃满意地笑了笑,喝了口杯子里的灵芝水。 “孙主管,这几位妹妹都是本宫的人,还请公公以后多关照些。” “奴才遵旨。”孙公公立马跪下答道。 璟妃漫不经心地望了眼方选侍,“好了,孙主管,你好好看看这几位妹妹,认清楚了,回头别搞错了。” “是,娘娘。”孙子彬不敢怠慢,仔仔细细地把四个人都认了一遍,再恭恭敬敬地答道:“娘娘,都认清楚了。” “回去忙吧,”璟妃随意地摆摆手,“巧云,送送孙公公。” 巧云拿着一个装着银锭子的小口袋放到孙子彬手里:“孙主管,娘娘知道内务府最近不好过。这些银子就当补贴补贴你们了。” 孙子彬假意地推辞了一下:“现在宫里宫外都在搞反腐,这哪能要啊。” 巧云听出来了孙子彬话里的意思,凑在他耳边说道:“再怎么反,不至于反这么几个银子。任谁说,这不过是娘娘体恤大家辛苦的一点心意。” 孙子彬会意地点了点头。知道为了避嫌,里面的银子没有以前的多。但现在还想着他们,不就是份心意,积少成多嘛。 “那就替我谢谢娘娘的一番心意了。娘娘嘱咐的事儿,一定办好。我就先走了。有事就来内务府招呼一声。” “谢孙公公。”巧云朝孙子彬抛了个媚眼,看得孙公公心痒难耐。 “你给我等着!”孙子彬笑眯眯地摸了下巧云的屁股。 “嗯~”巧云娇羞地扭了下屁股,急匆匆地往门里走,看得孙子彬站着原地笑得更厉害了,眉眼里都是火热。 其实巧云一转身,脸色就冷下来,心里骂着:“变态!” 孙子彬站在原地看了半天巧云的圆润的屁股,掂了掂手里的钱袋,装进口袋里,转过身去,见一人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孙公公,这是什么好事儿,如此高兴?”徐福海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孙子彬立刻弓着身子毕恭毕敬地走到徐公公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徐公公饶命,这是小的孝敬您的。” 孙子彬说着掏出钱袋来,双手捧给了徐福海。 “璟妃娘娘赏你差当得好。你就拿着吧,”徐福海拿着拂尘点了下他的脑袋,“想想,你也花了快二十年才坐到这个位置上,不容易啊。这脑袋啊,长得结实了,也不见得就不会掉。” 孙子彬何等人精,立马明白了里面的含义,站起身,凑到徐福海跟前小声说道:“启禀徐公公,是璟妃娘娘让我关照四个新人,说那是她的人。” 徐福海斜睨了他一眼,冷声说道:“该怎么做,知道了吧?” “知道。”孙子彬冷汗流了下来。 “走吧。”徐福海朝门里面看了眼,径直走了进去。 各自心里冷笑。只是徐福海的冷笑在心里,孙子彬的冷笑有一瞬间摆在了脸上,虽然很快就消失不见。 被候在门口的小太监看得一清二楚,转头就告诉了徐福海。 经过小太监时,孙子彬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冷颤。 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表情管理并不到位。所以心里反而愤愤不平,能在皇上身边就了不起了,就高人一等,冷眼看人了? 进到屋里,徐福海整张脸堆着笑容:“璟妃娘娘,皇上请您过去用午膳。” 璟妃瞬间喜出望外,满脸的笑意,就像盛开的牡丹,光彩照人。 一颦一笑,皆是艳丽无双。 她从小就因为被陈相偏爱,根本不屑于隐藏自己的喜怒哀乐,喜怒形于色。 立马喜滋滋地说道:“诸位妹妹先回去吧,本宫现在要去陪皇上用膳。你们说的事情,本宫知道了。回头再找你们商量。” 确切地说,璟妃现在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能分享她的快乐和荣耀。 所以看在她眼里,谢才人就让人很不爽。跟那和妃一个类型,总是宠辱不惊的。 不像其他三位,眼睛里都装满了明晃晃的羡慕和嫉妒,还有那些甜的不要钱的盛赞她美貌、得宠的恭维话。 璟妃最讨厌这种谢才人这种类型的人,毫不留情地剜了她一眼,才袅袅娜娜地进屋梳妆打扮。 谢才人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糟了,难道璟妃还在为三个蟹黄酥生气? 第247章 皇上出马 璟妃盛装出来时,亮瞎了众人的眼。 满头珠翠,朱红的口脂。 每走一步,耳朵上的耳铛,发髻上的金步摇轻轻摇动,金光一片。 她缓缓地走到步辇前,优雅矜贵地往上一坐,微微一笑。 “起轿~” 这才是本宫该有的阵仗。 从来都该香车美人。 居高临下,威仪万千。 而不是跟一帮蝼蚁一起步行,走得双腿疼痛,香汗淋漓。 到了勤政殿,菜已上好。 皇上竟然坐在那里等她吃饭。 她连忙简单地屈膝行了个礼,就快步走到皇上身边,小拳拳打在皇上的肩膀上,看似像是捶肩,其实是在撒娇。 “皇上,你可算想起臣妾了。臣妾这些日子整日盼着见到皇上。” 声音娇滴滴的,格外惹人怜爱。 皇上用眼神示意了身边的座位。 “坐。” 璟妃受宠若惊地坐下,脸上浮上红云。以前这个位置是万万不敢想的。 妃嫔和臣子的位置,一般都在离皇上很远的地方。 这样才不至于僭越。 看来皇上喜欢她今日这身装扮了。 再一看桌上的菜。 竟然只有十分清淡的六菜一汤。高端的菜一盘都没有,最好的一盘菜是清蒸鲈鱼,其次是四喜丸子。其他的都是蔬菜。 而且每种都是小小一碟。 徐福海开始给皇上布菜。 璟妃难以置信地望着皇上碗碟,“皇上现在就吃这些吗?” “还有点心和水果。一会儿端上来。”李北辰笑着说道。 璟妃望着徐福海夹到自己碗里的菜,忍不住说道:“这也太素了吧。” “大福,把四个丸子都夹给璟妃。”李北辰温声吩咐道。 “快吃,不然一会儿就凉了。” 璟妃连连摆手:“不用。臣妾吃不了四个。臣妾只是觉得这也太素了。” 宫里真的已经穷成这个地步了吗。不是听说抄家发了一大笔财吗? 国家应该有钱啊。 李北辰淡淡地说道:“朕吃着挺好。有荤有素有汤。爱妃若是不爱吃。徐福海,你让御膳房给璟妃做碗葱油面。” “臣妾爱吃。不用再劳烦下面了。” 璟妃盯着碗里的大肉丸,心里直发怵,这跟永寿宫里小厨房出品的伙食差太多了。 难道江锦绣昨天中午也是吃的这个? 她硬着头皮小口咬下去。 其实这四喜丸子还不错。 李北辰吃了一会儿就放下了碗筷,擦了擦嘴唇: “朕近日经常思及太祖时的粗茶淡饭,朴素艰辛。国库一直空虚,百姓日子难过。往日饮食,都几十个菜,朕每个只尝了几口,实在浪费。今日六菜一汤,刚刚好。” 说完,李北辰抬眸朝璟妃头上的珠翠看过去。 璟妃只感觉心中猛地咯噔一下,皇上这是怪自己打扮得太华贵,太费钱了吗? 可是这些东西,买了就买了,不戴不是更浪费钱嘛。 李北辰只是皱皱眉头,什么都没说。 然而这让璟妃更是如坐针毡。 皇帝心情好的时候,什么都好说。 心情不好,那就要事事小心。 “璟妃慢慢吃,不要浪费。”李北辰扔下这句话,就淡然地抱着本书,在一旁专注地看起来。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璟妃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硬着头皮吃掉了一个丸子。 夹起第二颗丸子的时候,咕噜噜地掉到了地上。 徐福海立刻弯下腰,把地上的四喜丸子捡起来,夹到一个空碗里。 李北辰掀了下眼皮。 璟妃心中咯噔一下。她是故意的。 夹第三颗的时候,咬了两口,掉在了桌上。 徐福海立刻拿起布菜的筷子,把掉了的丸子夹起来,跟之前的放在了一起。 李北辰又掀了下眼皮。 璟妃她就是故意的。 “皇上,臣妾实在吃不下了。”她干脆摊牌,不装了,对着李北辰撒娇。 “好,”李北辰也不责怪,吩咐徐福海道,“你把璟妃剩的三个丸子吃了。” “璟妃,你过来给朕磨墨。” 说完起身,向书房走去。 “谢皇上赏赐。” 徐公公就端着碗,站在一边低头吃。 昨天是锦绣那是点心吃多了吃不下,一筷子没动,桌子上剩下的是他吃的。 今天璟妃这纯粹是故意弄掉地上,剩下给他吃。他就感觉有些矫情了。 看着徐福海吃自己的剩菜,璟妃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下把徐公公得罪了。 不过也就是个奴才。 本宫又不是故意的。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昂着头跟着李北辰走进了书房。 李北辰开始专心致志地批折子。她就在一旁磨墨。 磨墨看起来简单,其实也有许多技巧。倒进去的水既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磨的时候要磨均匀了,还不能磨出很大的声响。 才一会儿,璟妃就感觉胳膊酸,磨不动了。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小汗珠来。也没有旁人打个扇子。 难道江锦绣在勤政殿忙了一下午都在忙这个。那该多累人啊。 璟妃顿时觉得没那么值得羡慕的。 再磨了一会儿,右手磨不动了,换成左手磨。 她眼巴巴地盯着皇上看。 皇上剑眉星目,额头宽阔圆润,下颌宽阔柔和。批奏折的时候挺直了腰杆,气宇轩昂。 落笔轻松流畅,笔下的字看起来飘逸隽永。 思考的时候眉头紧锁,毛笔会擎在半空中,半天方才落下。 璟妃看得痴了,手下凭着感觉一转,直接把墨给打翻了。 泼得桌子上到处都是。 黑色的墨汁快速地蔓延开。 很快浸染到奏折的最下层。 “徐福海,过来!”李北辰怒道,扫了璟妃一眼,转开视线。 迅速地抢救桌上的奏折。 徐福海刚吃好丸子,匆匆地跑进来,十分有经验地开始处理。 李北辰就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地盯着徐福海处理。 璟妃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墨水弄脏了她的衣衫,她却不以为意。 她缓步走到李北辰身边,拉住李北辰的胳膊,“皇上……都怪臣妾不小心……臣妾不是有意的。” 说完,两行泪水噗噗滚落下来。 李北辰微笑着看她:“不要紧。璟妃,你先回去换身衣服吧。” 虽然笑着,璟妃却觉得眼前的皇上变了。 跟以前不一样。 以前的皇上很宠爱自己的,磨墨这样的累活从来不让自己做,都让和妃去做。 “皇上~你是不是怪臣妾了?”她抓住李北辰的胳膊,抬起眸子,一片朦胧。 “朕怎么会怪你呢。快回去换身干净衣服。”李北辰把璟妃的手从胳膊上拉下来,温声说道,“爱妃磨了这么久,辛苦了。回去午睡吧。” 说完松开手,看向徐福海:“徐福海,派人送璟妃娘娘回宫休息。再顺路去接和妃过来。” 璟妃一听竟然要去接和妃那个贱人来磨墨,立马炸了毛,“可是臣妾还想陪着皇上。臣妾换身衣裳再过来。后面臣妾就有经验了。” 臣妾可以的,请再给臣妾一次机会! “你有这份心就很好了。改天朕再去永寿宫看你,”李北辰伸手替璟妃擦了擦眼泪,“朕让你做会议记录,就是想着你能学会磨墨,把字练好,以后能多在书房陪着朕。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改天又改天! “臣妾……”璟妃内心挣扎又挣扎,再挣扎,咬咬牙说道:“臣妾愿意的。臣妾昨天带着姐妹练了很久舞蹈动作,身子实在疲惫才没有去。听说和妃让人先做了个草稿,晚上还要拿给臣妾看。” “那就好。” 李北辰温和地望着璟妃:“朕期待着看你整理的会议纪要。” (本章完) 第248章 怀疑 “臣妾.”璟妃对上皇上带着期盼的眼神,咬咬牙说道,“臣妾定不负皇上的信任。” “都说虎门无犬子。果然是陈相的女儿。还是朕喜欢的那个璟妃,”李北辰拍了拍璟妃的手背,“快回去换衣服吧。不然会沁到身上去。徐福海,用步辇送璟妃娘娘回宫。” “诺。” 璟妃坐在步辇上,恍恍惚惚。 怎么就答应了呢??? 自己竟然答应了皇上以后天天写作业。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想到刚刚见到的谢才人,她就有了主意。 反正和妃已经指派下来了。她只用顺水推舟,今后继续用谢才人就是了。 只要最终交上去的会议纪要让皇上满意不就行了。 何况谁会看那玩意儿。 每次开会不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废话。 所以,她慵懒地坐在轿子上,享受着这难得的有代步工具的时光。 迎面见姜闲也坐着轿子走过来,她便抬起下巴,眼睛看着天,看也不看一眼。 下了步辇后,璟妃望着步辇朝着和妃的景仁宫方向抬去,冷哼一声。 “想本宫也是丞相之女。等本宫练好了磨墨,就没你们什么事了!” 说完,扭着腰进了永寿宫。 却不知道,这正是皇上想要的结果。 忙着练字磨墨,就没那么多时间和心思搞事了。 只是进门后,璟妃想到夏嫔那个贱人竟然伺候一次也怀孕了,总觉得不对劲。 璟妃面露不悦,撅着嘴巴,气恼地瞥了身边的宫女一眼,“巧云,去给本宫把敬事房的彤册再借过来给本宫看看!死贱人,也配!” 虽然她在后宫里可以横着走,皇上平日里都惯着她,但没有孩子是她的心病。 爹爹再位高权重,她的位份再高,但红颜终会老去,朝臣也会更替。在后宫里没有孩子终究没有依靠。 如果能运气好生下个皇子,又聪明伶俐得皇上喜欢,那么连太后的位置也是可以想想的。 自己比熙容华她们侍寝次数多,肚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呢? 璟妃摸着自己平平的小腹,暗暗在心里说,你争气点啊。 想到熙容华和夏嫔的肚子,她就无比的嫉妒,这两人的孩子绝对不能让她们生出来。 巧云接到任务后,立马去敬事房花银子打点。 谁知那敬事房新来的公公说,如今这彤册除了皇上和太后,都不可以看,给银子也不行。 怎么早上行,这会儿就不行? 那新来的公公就说,上午是上午,下午是下午。 巧云好说歹说,银子也花了,对方油盐不进,收了的银子也不退。 害怕回去被璟妃怪罪说不会办事,又怕硬要回银子会得罪敬事房的人,巧云只好准备着受罚。 敬事房的公公在巧云离开后,也叹了口气。其实他也没办法。 要知道敬事房里向来是油水最厚的地方,如今成为最穷的地方。 除了特别特别得宠的妃子,往常其余的人都要通过翻牌子获得侍寝的机会。 由于大明王朝前面两代有陪葬和出家的要求。凡是没有生育过子女的嫔妃还有皇上生前的宠妃都要陪葬。 所以能不能通过侍寝生个一男半女关系到生死存亡。 而牌子摆放的位置先后里面就大有学问。 最中央的c位往往最容易选中,还有两侧的倒数第二个。这是基于先帝大数据基础上统计出来的。 当今皇上似乎对后宫之事并不热衷。 之前基本不进后宫,现在又是按照作业成绩排侍寝,压根没他们敬事房什么事。 今日能收银子,怎么能不收。他料定了像巧云这样的宫女不敢闹,所以敢吃霸王餐。 只是侍寝记录的彤册刚刚被皇帝差人送去勤政殿了。确实要也没有。 只能找个理由敷衍了。 ※※※※※※ 勤政殿。 皇帝拿着开房记录彤册翻看着。 他对于生孩子的事没经验。正等着姜闲来帮他确认时间是否对得上。这对皇家是大事。 “皇上,饮口安神茶吧。这是平遥公主今日进宫给太后请安送过来的新茶。” 平遥公主是先帝的次女,皇帝同父异母的姐姐,已经出嫁在宫外立府。 一盏幽香清淡的茗茶被轻手轻脚地放在长桌上。 “她可说有何事?”李北辰抬眸问道。 这位平遥公主是先帝的皇贵妃所生。从小就受到极为尊贵的待遇,聪明伶俐,性子十分高傲娇纵。 李北辰登基之前来往不多。所以感情淡淡。 “皇上,并没有说。只是在太后那里稍坐了片刻,就回去了。” 李北辰沉默片刻,回想了很多事,“把茶倒了。剩余的茶叶,送到璟妃那儿,就说朕奖励她的。” 徐福海秒懂皇上心意,立刻把茶撤下,重新倒了杯原来常喝的新茶。心想,差点办错事了。如今多事之秋,还是不要贸然乱喝外面送进来的东西为好。 李北辰看到昨晚江锦绣那一条目,情不自禁地抚了抚纸页。 时辰之久前所未有。 想到只要花钱就能查他的开房记录,还有行房细节,就感到隐私和尊严被侵犯。 转头对敬事房的管事太监吩咐道:“这册子,除了朕和太后,不可拿给其他任何人查阅。否则视为收受贿赂。不论是你们敬事房里谁做的,一律凌迟处死,记住了?” 管事太监立马战战兢兢地答应下来,额头上开始出现了一层薄汗。 因为今天上午敬事房还借给璟妃娘娘了。这事儿敬事房来之前,就有小太监告诉了徐福海,徐福海又告诉了皇上。 姜闲到了之后,先比对了熙容华的侍寝时间和怀孕月份,完全对上,没问题。又跟皇上汇报了下熙容华的饮食起居情况,孕吐得厉害,正在调理中。 到了夏嫔,彤册上她被临幸时间,再参照号脉诊断出来的怀孕时间。中间大概有一个多星期的差距。 怀孕时间本身就是大致估算,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误差一个多星期的情况也有可能。 怀疑一个后宫嫔妃的子女是否为皇帝亲生,这可是关系九族性命的大事。 姜闲不敢大意,轻易下断语,断送一个大家族的性命和前途。 “姜太医,能对上吗?”李北辰观察到了姜闲眉眼里的忧虑,郑重地问道。 “能对上。”姜闲肯定地答道。 姜闲最终决定自己承担诊断结果的不确定性。毕竟即使是亲生的,也有可能存在一个星期的误差。他自觉不能昧了做医生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如果有天发现这孩子真是偷情所生,无非就是自己一个人死,牵扯面没有那么广。 “徐福海,赏!”李北辰面色带着笑意,心中一片冰冷。 待姜闲走后,李北辰喊来徐福海,让他立刻安排几个眼线去夏嫔那里贴身伺候着,每日回来汇报相关情况。 一颗怀疑的种子种下,只要有风起,就会疯长。 姜闲走后,李北辰靠着椅背闭上眼睛打了个盹。 昨晚折腾了一夜,也不觉得累。后面直接去上了早朝,一直忙到这会儿,才开始犯困。 梦里,他来到了一个像仙境一样的地方。 有个飘逸出尘,衣袂微扬,一身白衣的女子背对着他站在视线的尽头。 “仙子!”他禁不住出声呼道。 待她转过来时,却发现竟然是江月白。 月光照在她脸上,仿佛身披圣光,不食人间烟火。 她的手里拎着一柄剑,寒光闪闪。 “你是月白吗?” 她却不语,只是浅浅地笑着。 一副与这个世界无关的孤傲寂寥感。 “还你!” 她把手里的剑往地上一掷,斜插在泥土里。 转身往天际走去。 没有回头。 “月白!” 他追着她飞奔而去,却忽然间再也不见她的踪影。 只见群山间悠悠然飘起来的云朵,聚起来,又分散开…… “月白!” 他大呼一声,猛地从梦中醒来。 第249章 小福利 “皇上,您又做噩梦了?” 徐福海一脸关切,手里轻轻地摇着扇子,给皇上扇风。 探了探皇上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姜太医刚走,要不要把他喊回来给皇上瞧瞧?” “不用了。给朕新沏壶茶来。” 李北辰低下头揉了揉眉心。想到梦里的场景,他有一瞬间的心痛。 房间的一角放着一架古琴。 李北辰在古琴前坐下,开始调试琴弦。徐福海会意地焚上安神的香料,吩咐小太监给皇上泡壶毛尖。 轻拢慢捻,细长的十指一面按弦,一面弹挑,乐曲从指尖流淌出来。 皆是《诗经》中的曲子。 悠扬悦耳,清婉缠绵。 李北辰越来越投入,却越来越思念一个人,眼前都是她的影子。 一会儿是初见她时活泼的粉紫色衣衫,一会儿是梦里她高冷的白色衣袂。 一会儿是她的巧笑倩兮,一会儿是她的眉头紧锁。 一会儿是她提笔写字,一会儿又是她举剑杀敌。 一曲终了,手放在琴弦上,心绪难平,怅然若失。 李北辰抚摸着胸口衣服里的同心平安玉,心中问道,月白,你与朕是同心的吗? 屋里的滴漏滴滴答地响着,提醒着他时光的流逝。 他静默了会起身,又回到书桌前,继续批阅奏折。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批完了一打之后,李北辰转过头来,和颜悦色地问道:“大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朕说?” 徐福海立马弓着腰说道:“皇上圣明。刚刚桃蕊宫的福贵人说作了首诗,想请皇上品鉴。” 李北辰心中一动,月白,你竟跟朕如此心有灵犀。 但面上却神色淡淡:“诗在哪里?” “在这。”徐福海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密封上蜡的精美纸卷。 “福贵人娘娘说……”徐福海特意停顿了一句。 “说什么?”皇上果然急了。 “说,皇上要等黄昏时候再看。”徐福海笑着说道。 心想,这福贵人也太会了。很懂得利用人好奇的心理。 李北辰把纸卷捏在手心,淡淡地说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迫不及待地不顾江月白的嘱咐离开拆开。 但又硬生生地忍耐下来。 这种焦灼的兴奋感和期待感,抓住了他的身心。 想到和妃一会儿要来,他悄悄地把这封“密函”揣进了怀里的兜里。 眉梢上挂着藏不住的笑意。 不久之后和妃来了。 依然是他熟悉的那个香味,一身水绿色的衣衫,发髻上只插着两只缀着东陵玉的发簪,妆容清淡。 安静怡人。 李北辰看着心情就好了许多:“过来磨墨。” 这不过是和妃比璟妃更了解李北辰,了解李北辰的个性和需求,这么多年红袖添香的工作经验丰富。 也更知道在什么场合穿什么样的衣服,做什么样的事情,都有code。 比如在这勤政殿,就是皇上工作的地方。加上还会有大臣来议事。那么得体大方素雅的职业装就最为合适。 浓妆艳抹的烟熏妆和故弄风情的桃花妆就不合适。衣着上也类似,过于浓烈,带有撩拨意味的款式和颜色都不合适。 像“opium”一类带着诱惑助兴意味的香水味,正常工作场合也不可用。 对于勤政自律的李北辰尤为如此。 所以她来了勤政殿之后,就一心一意地磨墨,保持着远远的距离,不作他想。 实际上,能待在皇上一眼就能瞧见的位置,她甘之如饴。 以前和妃就经常伴驾,磨墨对于她来说只是小事一桩。 她不会像璟妃那样没有经验,一直磨个不歇,磨到自己手断,砚台里的墨汁水漫,还容易打翻。 而是根据皇上的节奏和砚台中余墨来灵活判断。中间见缝插针地坐在原地歇一会儿,待需要了再接着磨。 中间保持安静,远观不去亵玩,不想办法去勾引皇上即可。 李北辰颇为满意,神色缓和了许多,抬眼点了个赞:“和妃,你做得好。” “皇上谬赞了。”得到皇上的夸奖,和妃心中荡漾,满脸笑意。 工作要的是用脑子,巧功夫,保持稳定可靠的输出,让领导满意。 而不是一味地蛮干,显得很努力,其实跟不上节奏,把握不住重点,把事情搞砸了,领导不满意,自己还挨骂。 只是皇上把璟妃与和妃对比后的夸赞,加上对晚上侍寝的焦虑和兴奋,和妃心如撞鹿,心思不再像刚才那样全在磨墨上,乱了节奏。 恍恍惚惚之中一不小心差点打翻手中砚台,还好她眼疾手快,及时压住,只是溅出来些少许到了衣服上和桌子上。 和妃惴惴不安地偷看着皇上的脸色,生怕皇上会生气。 皇上扫了一眼,眉头微蹙,没说话。 徐福海见这态势,立马默契地协助和妃清理现场。 有了和妃的辅助,李北辰工作进展速度加快了许多。 只是他批阅奏折时经常需要查阅书籍和之前相关的奏折,时常被中断。 需要在一堆奏折里,逐本打开查找,某个事项的前情提要和六部相关业务线各自的批示。尤其是孟相和陈相的批示。 但书房里的奏折只是简单地按照时间先后顺序进行规整,完全不是按照事项或者部门进行归类。 如何只是简单凭印象,过于草率。 所以有些折子只能暂时搁在一边,无法批示。 李北辰准备明天拿到朝堂上分门别类,直接现场汇报捋一下。 免得盲人摸象,各部说各部的,扯皮拉筋,互相推诿,一直都在重复无效讨论的过程中。 终于告一段落。 李北辰眉头舒展开,温声吩咐道,“和妃,你辛苦了。喝杯茶。” 和妃先是惊讶,转而抿嘴一笑,她感觉过去的那些日子又回来了。 刚刚他们的配合那般默契,而且皇上的心情那般愉快,眼角眉梢都含着笑意。 即便是她犯了错,他都没有介意。 和妃充满温情地凝视着皇上,“能为皇上磨墨是臣妾的荣幸。只是姜太医嘱咐臣妾,臣妾体寒,不宜喝茶。” “哦。这样的,”李北辰收起笑容,微微颔首,“徐福海,让御膳房煮碗暖宫和胃的糖水。” 和妃受宠若惊,不知道为何皇上突然如此体贴,以为也在为了晚上做准备,娇羞着谢恩,“谢皇上。皇上对臣妾真好。” 其实李北辰就是随口一说,下属认真工作后,给点礼貌性小福利。 就跟加班到深夜,领导点了一堆高档外卖和奶茶。 下属感动得痛哭流涕,认为领导好体贴,好关心下属。 其实领导只是自己饿了,或者只是比起升职加薪水付加班费,小恩小惠的感情牌更划算。 李北辰望向窗外,巴不得太阳快点落山,好打开蜡封看纸条。 和妃:“臣妾给皇上捶捶背吧?” 今天有点忙,三更~四更。看情况哈~ 比心心 第250章 浓情@氛围感 李北辰摇摇头,依然看向窗外,“你先歇着。今天太阳落山好像比平时要晚。” 和妃心里美滋滋的,以为皇上跟自己一样巴不得快点天黑,羞涩地一笑,低低地说道,“是啊。” 又扫了眼和妃的腹部和胸口上的墨点:“你回去换身衣服,直接去慈宁宫。朕晚点到。” 和妃浅笑着告退,心想,原来皇上也盼着晚上去慈宁宫吃饭,迫不及待地想下班。 和妃离开后,李北辰禁不住感叹一声:“今日连和妃都把墨打翻了,倒是让朕意外。她一向端庄得体,心境平和。” 徐福海惯来都是做好人,给皇帝做心理疏导,“娘娘可能是太久没有来伴驾,有些生疏。如果常来,想必不会如此。” 李北辰没有说话,只是看向窗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至少和妃身上没有璟妃身上那昏昏欲睡的香味,不惹人烦。 那一个接一个的媚眼,不看就是。 但那一阵阵的香味往鼻子里钻,没办法躲。 难忍。 和妃离开后,李北辰干脆拿了册《资治通鉴》,就在窗户边读书。 这样就不要老是盯着太阳何时落下,光线的变化自会告知一切。 李北辰从小就养成了心流模式,读书的时候,心无旁骛,书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随着书里的政治人物登上政治舞台,做出决策,反思自己的认知和行为。 沉浸于读书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转眼间,光线开始暗下来,书册上开始有了淡淡的橘色。 李北辰激动地从衣襟内拿出纸卷,小心翼翼地去掉蜡封。 展开纸卷,但见娟秀的两行小字:“池中芙蕖始未开,岸上佳人自徘徊。手中玉笛不敢奏,日已黄昏来不来?” 那纸卷展开,又卷上,展开又卷上。 徐福海从李北辰的脸上看出来了惊喜和笑意,里面该是写了很让皇上高兴的东西。 但他不敢动。福贵人给皇上的情书,谁敢看啊。 李北辰不满地望向一旁呆站着的老徐:“徐福海,帮朕压着!” 怎么这么没有眼色! 徐公公应声,连忙过来帮忙双手平压住纸条。 徐公公心道:这是咱家能看的?! “不敢奏,来不来。池中,岸上。”李北辰念叨完,满脸灿烂的笑容。 脑子里浮现出这样的一幅场景:御花园里荷叶田田,还未开花。有位飘逸如仙的佳人,手里拿着玉笛,想吹又不敢吹,在独自徘徊。 知道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月白她约我去御花园。问我去不去! 当然去! 月白,等朕! “快,摆驾御花园。”李北辰压抑不住内心的欢喜,轻快地吩咐道。 把小纸卷揣在胸口里。他要一会儿让月白亲口念给他听。 徐福海望着挂在天边正在下坠的夕阳,心想离慈宁宫那边的晚宴应该还有半个时辰。 够老板去见个姑娘。 老板今天没有叫步辇,叫了窗户封上的轿辇。 奔驰斯宾特。隐私玻璃,隔热遮阳防刺杀。 里面皇上给加装了两个带靠垫的软座。其中还有两个超大的抱枕。 徐福海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脸上带着神秘而便秘的微笑。 惹得周围经过的宫女太监看得见猜不透,纷纷回家报告主子。 ※※※※※※ 御花园。 江月白此时正拎着玉泉剑,倚在御花园里的芙蕖亭等人。 今天她左思考右思考,还是要主动跟领导沟通。 不沟通,猜疑和误会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里虽然这么写好看,毕竟误会越大,阻力就越大,显得男女主克服千难万险才能在一起。 但现实生活中,如果谁这么干,纯粹是太闲了。 几句话能够解释的事,非要折腾个一年半载才有个奇葩的机会解释出来,离婚破镜重圆折腾一圈。 在公司里,就更费劲了。一个误会,甚至会造成项目失败,同事领导关系剑拔弩张,直接拜拜。 有事说事,有误会消除误会。 任何人交往不要埋下心结的隐患。 何况系统今天下发了本月kpi:侍寝次数大于3次。 她算了个账,刨去太医要求休假的10天和月底的月事,还剩下只剩下16天的时间,侍寝次数要大于3次。 听起来难也不难。 比如皇上要是彻底忘了她,或者彻底恼了她,那就难于上青天了。 但如果迷恋她,那就容易,就3天的事儿。 所以,为了完成本月kpi,她没法逃避,必须主动。 绞尽脑汁写诗一首。 【系统:这么关键的时候,难道你不来点浓情@氛围感试用装?】 江月白:今天又不@。不必吧。 系统一听这个“吧”字,有机会,攻略宿主。 【系统:试试吧。很应景。著名的《泰坦尼克号》男女场景。】 江月白盯着湖中铺满了橘红色霞光的水面,疑惑地问道:youjump,ijump?我肯定不能jump了,我又不是大明星,为了一场戏身体都不要了跳冷水。 她想到此前的痛经,摇了摇头,还是不作了,身体要紧。 何况露丝简直是个愚蠢而无耻的女人。 先不提她高攀嫁卡尔这样豪门的事情,就说她已经有未婚夫了还接受撩拨,还乱搞一夜情和婚外恋。 无非男主长得帅还会撩,一撩就蹦迪,浪完就滚床单。 不仅在装满仪器的工作车间里两人乱串乱跑,无视车间操作流程和整个船的安全。 而且是个正常男人都不会让女朋友挂在船头闭上眼睛当帆布,好好的,喊你跳我就跳。这是亡命之徒才会干的事。 女主却当爱情。 跟着新认识的小混混深夜蹦迪,戴着未婚夫给的钻石项链画人体油画,搁现代那得是自拍小电影爱好者。 最后竟然把未婚夫赠送的价值连城的项链扔海里,美其名曰祭祀情人。 在江月白看来在,这是妥妥的渣女大逃杀剧本。 【系统:本套装只是营造氛围感,不涉及价值评判。没有任何台词要求。试试吧!可以现在就打开试用。不想用,随时可以关闭。】 说完,竟然还是自动安装。 没想到融合得还挺好。 抒情的纯音乐,悠扬的爱尔兰风笛和锡哨,竟让人禁不住站起身,张开双臂,拥抱迎面而来的风。 江月白也就没有关掉这个氛围。 【系统:你确定皇上他会来吗?】 江月白:确定。因为是人就会忍不住好奇心。何况他缺爱,缺安全感,还喜欢刺激。 【系统:男人谁又不喜欢呢。】 江月白:快帮我看看,这样站姿如何?够不够孑然而立? 【系统:没问题,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你此时仿佛天上仙子,不食人间烟火。话说,你这是想干嘛?】 江月白:勾引皇上,让他爱上我啊。 【系统:妲己更适合勾引吧。你这拎着把剑,皇上岂不是会更加误会你?】 江月白:这你就不懂了。妲己那种适合昏君。想要消除他对我的误会,就要把让他恐慌的道具带上。破除其中的恐惧。 不然总会梗在那里。 江月白:系统里有仙气飘飘的@氛围吗? 【系统:有。在奖励的浓情@氛围正式套装里。不过来不及了。】 说话之间。 李北辰坐着轿辇到了御花园。 他让徐福海把门打了开。 远远地就望见御花园湖水碧波荡漾,岸边站着一个穿着米白色衣服的女子。 晚霞铺在她的身上,薄薄一层橘色。 只是她的腰间挂着一个碧绿的玉佩。 跟梦里一样。 除了腰间的玉佩。 在他脑海里响起一股莫名的声音,他禁不住想要朝江月白飞奔而去,与她拥吻,拉她进小房间。 庆祝250,啊,笨笨的小桃桃 心情有点不好 第251章 直面(1) 李北辰的这种不自觉的反应,当然是因为露丝和杰克电影情节的影响。 待他真正情不自禁地飞出车厢,朝江月白飞奔而去时,她正好一回眸。 正所谓回眸一笑百媚生。 李北辰像着了魔一般从身后把江月白搂在怀里。 一颗失而复得的心。 江月白背靠在他的胸口上。 她忽而调皮地伸开双臂。 这一伸双臂,配合着音乐,让李北辰惊呆了。 喷薄而出的爱意涌出。 似乎突然有风从湖面吹来,吹得他们衣衫作响。 但他毕竟不是杰克那样小混混。 他是个帝王。 是个一向很克制很自律的人。 “月白…是你吗?” 江月白微微一笑不说话。 手中的剑“duang”地一下掉在地上。 侧身抱住了皇上。 “皇上……”江月白甜甜地一笑,又低下了头,惊喜而娇羞的模样。 皇上听到了剑落地的声音。 只是这音乐实在动听悦耳,夕阳照在她的脸上,勾勒出好看的弧度,此时搂着她的腰肢氛围感满满。 顾不上那剑了。 “朕看到你的诗就来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月儿好才情。” 李北辰抬起江月白的小脸,仔细地端详着。 看到了江月白脸上的泪痕。 “怎么哭了?”李北辰爱怜地问道。 江月白仰起头,直视着李北辰的眼睛,里面雾蒙蒙的,“月儿怕皇上不来。” 没有你,臣妾就完不成系统任务。 完不成任务,渣系统就要劈人。 【系统:怪我咯。要怪就怪程序员。】 “朕知道。”李北辰心底柔软,怀着杰克站在船头抱着露丝时的满腔爱意。 “皇上,”江月白垂下眸子,“月儿……” “怎么了?”李北辰想吻掉江月白脸上滚滚落下的泪珠。 “月儿,快别哭了。哭得朕心疼。” 李北辰用余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轿辇。在里面做什么,都不至于当众不雅。 此时沟通的时机就刚刚好。 沟通的时机非常重要,尤其是化解心结的时间。 要尽可能营造一个非常轻松友好的氛围,在对方心情不错、不那么忙、对你的情绪有所共鸣的时候。 不能强行沟通。 就像此时,恰恰好。 “月儿见到皇上高兴,见到皇上就忍不住想哭。”江月白靠在李北辰的胸口上,喃喃地说道,“月儿还以为昨晚再也回不来,再也见不到皇上了,月儿害怕,那帮歹徒穷凶极恶……” 想到昨晚的打打杀杀,江月白就后知后觉地感到恐惧。 一个现代人,哪里杀过人啊,杀猪都没杀过,只切过几块猪肉,做过几次青椒肉丝。 哪知道到了古代,不拼命就会死。砍人跟砍甘蔗一样。 假如她不拼命,不仅她会死,贱系统还会雷劈她的家人,让家人神魂俱灭。 所以她只有一条路,就是拼了。 李北辰打算一直瞒着江月白跟着去这件事。 “朕知道,晋王他已经告诉了朕昨晚的状况。说你很英勇。” 结果江月白哭得更伤心了,反手把李北辰抱得更紧。 “谢皇上夸月儿英勇。月儿并不想要英勇,这两晚月儿都怕极了。从小学的都是花拳绣腿的东西,面对那些歹徒哪里打得过。” “月儿心心念念想要回来见皇上,不辜负皇上的信任,才会不顾一切。” 说完,江月白咬着嘴唇,手抚着胸口,任眼泪噗噗噗地往下掉,才一会儿就打湿了李北辰胸口的衣裳。 此时她的西子捧心学得炉火纯情,有着西子的娇柔脆弱,脸上却不花妆。 因为她皮肤细腻白皙得已经不用打粉底,眼睛因为已经安装了眼线套装,也不用画眼线。 江月白的“心心念念都是要回来见皇上”一下子击中了李北辰的心房。 何况此时美人在怀,如仙子般圣洁纯真,又在微微啜泣。 平日里都是他抱紧了月白,此时月白却主动抱紧了着他。他不自觉地加紧了箍着的力度作为回应。 这种奇妙的感受,就像是九天玄女落入凡间,找不到回时的路。 却被身为凡人的他据为己有。 他的心既满心的欢喜,又有些疼痛。 想要把她继续弄哭,又不想让她继续哭了。 “别哭了。朕知道的。朕知道月儿一心爱着朕。”李北辰连忙哄着说道。 他见过江月白杀伐果断、坚强冷静的一面,此时见着她如此脆弱的一面,如此直白地表露心意。 心里好受用。 月白是如此地需要朕。 此为向上沟通的原则一:了解上级的情绪。 “月儿一心爱着皇上,担心自己杀了人,皇上会嫌弃月儿凶狠不够温柔,皇上就不喜欢月儿了……” 江月白把曾经所有被领导冤枉打压的场景回想了一遍,积累委屈值,虽然没那么想哭,但也凑活着用。 毕竟不需要哭得那么厉害,鼻涕冒泡那种。只是微微地啜泣,需要的眼泪量很少,演技主要在恰到好处地轻颤。 这就是向上沟通的原则二:了解上级的痛点。 其实这些话之前都沟通过。 但重要的话题,往往需要多次沟通。 重要的话,往往也需要说三遍。 “怎么会呢?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月儿没有做错,朕也不会那样想。” 江月白停止住哭泣,一本正经地说道:“月儿,月儿把剑还给皇上。在宫里有皇上护着,月儿用不上这把剑。如今物归原主,还给皇上。” 听到这句话,李北辰愣住了。 这不是梦里的情景吗? 月白她来把剑还给朕。 然后她就走了,离朕而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把江月白扳正了,面向自己,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她眼里找到点什么。 拉着江月白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把剑既已赐予你,就该好好珍藏,不许还给朕,更不许转送他人!” “月儿不会转送他人。有皇上护着月儿,月儿只是不需要学武,不需要用剑啊。月儿想跟璟妃娘娘那样,做个娇柔的弱女子,被皇上宠着爱着放在手心里。” 此为向上沟通的原则三:了解上级的期待。 李北辰一听愈发心疼。 这宫里的女子都有家世,只是有的是一般,有的是皇后、璟妃、和妃这样显赫的出身。 就连新人,叶氏甚至慕容氏还仗着家世欺负过月白。 只有月白,她什么都没有,除了靠她自己,就只有朕可以依靠。 想到这里,李北辰深深地注视着江月白的眼睛:“月白,有朕护着,你可以放心大胆做你自己。” 但他绝不会向月白坦承此前的猜忌和误会。 他只会用行动表示。 “月白,以后朕教你练剑。” 这就是他对她的认可和爱护。 想了想又补充道:“朕练剑的时候,你来陪着。” “那,皇上一般什么时候练剑?” “寅时初或者申时末,”李北辰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出梦中的情景,他的心再次微微疼痛,“以后每天申时末,你来陪朕练剑。” 说起来,他也有好些日子没有骑马射箭舞剑了。 想想跟鞑靼间的战争不可避免,只是早晚问题。 很有必要现在就重新练起来。 既然月白对这个感兴趣,有基础,不妨陪着一起。 “真的吗?”江月白高兴地扬起小脸。 夕阳此时即将敛去最后一缕余晖,沉沉的暮色降临。 “朕说的,当然一诺千金。” 李北辰说完,箍紧江月白的小腰,把她抱着走向轿辇。 “月儿,朕给你准备了软垫。”李北辰温声说道。 “皇上对月儿真好。月儿……”说着江月白把李北辰壁咚在车厢壁上。 李北辰被圈在两臂之间。 “你,你这是……”李北辰只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 没有哪个妃嫔敢对他这样的! 第252章 直面(2) 李北辰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惊讶。 这是一种很新鲜刺激的体验。 从未体会到过。 哪怕海兰珠热情大胆些,跟这种有着质的不同。 黑暗中,李北辰一抬眼便撞进了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睛。 虽然看不清彼此的眼睛,却感觉到了一股奇怪而浓烈的情绪在流动。 江月白:开启0.01秒照明。 李北辰只觉眼前瞬间一亮,望见了一个明媚如画的女子,她此时浅浅地笑着,眉如墨画,一双大眼睛熠熠生辉,黝黑闪亮的眸色清澈分明。 让他禁不住想起梦里的仙子。 又瞬间归于黑暗。 他禁不住快速合上眼睛,再又睁开。合上再又睁开。 再看,只能看到黑暗中浅浅的轮廓。 “皇上……”江月白低低地唤了一声。 李北辰回过神来,伸手把她捞入怀里,怜爱地说了句,“淘气。” 江月白立马随口应到,小鸟依人地偎依在李北辰的怀里:“月儿惟有在皇上面前才会如此。” 刚刚将他圈禁四目相对的娇蛮,此时小鸟依人的娇柔,落差之大,让李北辰的心怦怦直跳。 江月白:他感受到刺激了吗? 【系统:心跳一百八,瞬间有了生理反应,应该受到了强烈刺激。】 江月白:ok。 再一看皇帝好感度数据面板,确实看到了增长。心里也就舒了口气。 要知道从昨晚上在马车里到见到皇上之前,亏分亏惨了。 一共掉了高达近2万分,昨晚妹妹跟皇上聊天那段时间又扳回来4000多分,一晚上净亏16400分。 辛辛苦苦刷分刷这么久,取得了好几个高级成就才涨上来的。掉分却掉得这么快。这跟股票一样,赚钱那么难,亏待裤子都没有得穿的只用几个跌停。 不过从中午开始,积分又开始蹭蹭地往上涨,到现在一下子涨了15000分。最新积分75400分。 进过一天一夜的疯狂涨跌,江月白可不敢再乱花积分。 毕竟现在还是绿油油的韭菜。来几个暴跌,跌到负分,就该破产,直接被打入冷宫了。 李北辰这时想起晚上慈宁宫的赴宴。他努力平息内心的冲动,调整呼吸。 江月白喃喃地说道,“月儿好喜欢跟皇上待在一起。” 说着手紧紧地抱紧了李北辰的腰。 这个过程中,无意地碰触到了龙脉。李北辰心中一紧。 这样如何平息下去。 如何去见母后。 他恼恨地笑了。 在黑暗中,江月白唯依着坐在李北辰的怀里,光明正大地偷笑着。 这种笑连李北辰都察觉到了。 “你在笑什么?” 李北辰很想此刻能看到她的表情,便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月儿在想……” 江月白鼓起一万分的勇气,准备做个坏女人。她伸出手来轻轻地往下一点。 李北辰立马浑身紧绷起来,神情古怪,浑身有电流通过。 他抓住江月白的手问道,“你在想什么?” “月儿在想……”江月白憋住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真正的侍寝是不是嬷嬷说的那样。” “嬷嬷怎么说?”李北辰只觉得喉咙里发干,一团火在冒。 “嬷嬷她……她也没说什么。说到时候司寝嬷嬷会教,”江月白声音里满是遗憾地说道,“如果能提前预习,月儿一定把功课做好,让皇上满意,拿个优秀。” 李北辰听完只觉得好笑。 后宫里的女子无不想在侍寝上愉悦他,讨好他,但真在侍寝时,又敬他怕他,端着贤淑羞涩的架子,即使撒娇也是带着十分胆怯和拘谨的,生怕惹恼了他。 还没有谁说,要提前预习,想要在侍寝这件事情上拿个优秀的。 这倒是新鲜。 恐怕是宫里的头一个。 这让李北辰想到她事事都努力,提前做准备,全力以赴,又好奇又心疼。 又想到了那盒杜蕾斯。会不会跟这个也有关呢? 他不禁想要顺着话题聊下去,心一下子就冷静下来,身体也跟着缓缓平息。 李北辰带着审慎意味地问道,“朕有正事要问你。” “皇上尽管问!臣妾定如实回答。” 李北辰严肃地说道:“朕知道你有事瞒着朕。” 这句话突然戳中了江月白。 是那盒杜蕾斯或者治伤膏或者大补丸引起了皇上的怀疑么? 江月白立马微笑着说道:“皇上对月儿如此信任,月儿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表忠心。但说真话那是不可能的。 李北辰沉声问道:“爱妃你有盼着侍寝么?” 手轻轻地抚摸着她光滑的胳膊。 车厢里再次起了涟漪。 暖暖的很是撩人。 “月儿当然一直都盼着,但又会不由自主地会害怕。听说会……”江月白故意停顿了几秒才又说下去,“会很疼还会出血。而且……” 领导汇报,要通过停顿,突出重点,尤其是ppt展示汇报。 切忌平铺直叙,语速过快,自己一口气讲得顺溜,讲得爽了,可老板和同事一片懵逼,完全get不到点子上。 李北辰突然感觉很热:“而且什么?” 他身子有些凝滞。 其实从未有人这样勾引过他。 多的是搔首弄姿。 而不是这些大胆直白的沟通。 他此前从未关心过后妃们这些问题。 在他从前看来,这不是朕给她们的义务和荣宠吗?做女人不是都会经历那个疼吗?见红意味着贞洁,这有什么问题吗?后面多几次不就不疼了吗? 就像昨晚,他纵马一夜,固然有他自己的快乐释放,但也是他表达对锦绣喜欢和重视的方式。 他从未认为这是个问题。 后妃们也都不敢表现出来自己的疼痛,全都是压抑着身体的痛苦和内心的恐惧。只会表现出欣喜和听话,无条件地配合他。后面侍寝也是,不管苏福不苏福,都会表现出自己很开心很喜欢。 江月白接着说道:“而且这是月儿跟皇上的新婚之夜,是古今女子人生最重要的时刻。月儿从此往后就不再是个少女,从此会生儿育女。所以月儿也害怕。” 李北辰感觉好像有点明白了,他家江月白对侍寝这个事情看得很重要,而且怕侍寝的疼,怕生孩子的疼。 但他还是想江月白亲口给他答案。 “所以你是因为怕疼不想生孩子?” 江月白摇了摇头,一脸真诚地注视着皇上:“月儿不是不想生孩子,只是不想太早生孩子。月儿还很年轻,想要陪在皇上身边,全身心地多侍奉几年,跟皇上在一起做许多有趣的事,让皇上每天都很开心。有了孩子,总会难免花费更多心思和精力在孩子身上。何况——” 她知道,回答对方的疑问,一定要从对方的立场和处境考虑,多说明这样做对对方有什么好处,这样才能真正地打动对方,引起共鸣。 “何况什么?” 第253章 直面(3) 李北辰听了江月白的话十分动容。 江月白的语气如此真诚,充满爱意,在李北辰听来,这绝对是发自肺腑的真话。 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她不想怀孕,只是因为对朕全心全意的喜爱,不掺杂任何世俗的功名利禄。 而接下来的话,更令李北辰惊讶。 “自古以来,母凭子贵。可月儿并不想做那样的女子。后宫里能为皇上生下子嗣的人那么多,不缺月儿一个。月儿只想做陪伴皇上一生一世的红颜知己,为皇上分忧,让皇上开心,不为任何名分。” 李北辰听到“一生一世的红颜知己”这里已经十分感动,他听出了江月白话里的一片真心。 月白对朕真是一片真心! 至情至性! 后宫女人无不巴望着早生皇子,多生皇子,为自己和家族求得位份和荣光。 可她倒好,只希望让朕高兴!竟然连皇嗣都不想要了! 这傻傻的女人,竟然只想爱着朕,陪着朕。 怎么这么傻! 不好意思,这是江月白在学习赵飞燕“舞动京城”课程时,无意中得到的启发。赵氏姐妹那么得宠,不就是让帝王全身心快乐放松嘛~ “皇上工作,月儿就给皇上磨墨;皇上累了,月儿陪皇上吟诗作赋;皇上吹笛,月儿愿弹奏一曲相和。皇上练剑,月儿愿与皇上共舞。” 江月白说着顿了顿,握住李北辰的手,饱含深情地继续说道:“皇上征战,月儿愿戎马相随。皇上如果想要月儿,那月儿就……” 之前“听到为皇上分忧,让皇上开心”,已经感动非常,此时听到江月白描述的工作生活场景,代入感更加强烈。 江月白说到“月儿愿戎马相随”时豪情万丈,李北辰听到耳中大为震撼。 所谓知音不过如此。 宫里多的女人对他献殷勤,煲汤送糖水,可他并不需要这些。甲鱼汤与鲍鱼汤又有什么区别呢? 出身于皇家,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想喝什么喝不到?那些御厨做出来的汤水端到他养心殿又有什么意义?! 没有人真正关心他的情绪,关心他真正需要什么。 但月白不同。 她是真正地关心朕,她懂朕。 之于江月白,这不过是她给实习生画饼描述入职后美好发展前景的日常…… 李北辰眼中眼中湿润,他禁不住俯下身去,压住了江月白,撑着一只手,凝视着她的眸子,“就如何?” 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她睫毛的震颤。 “就陪皇上尽兴……让皇上日日不同。” 李北辰禁锢住江月白的腰身,情不自禁地在她耳边低语道:“记住今日说的话。朕等着你呢。” 因为凑得太近,热气扑面而来。江月白瞬间红了脸颊,连着耳朵也通红发烫。 李北辰感受到了她娇俏的小女儿情态,愈发心动。 “嗯。”江月白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搂住了皇上脖子。 “皇上,月儿出身卑微,没有什么野心。月儿只想成为皇上心中独一无二的那个人,一生一世陪在皇上身边,矢志不渝的那个人。” 江月白说这话时情绪异常的充沛。 她以前在公司里的目标就是成为公司里相对难以替代的人。而不是随时可以裁掉的那一类。 所以将cpa,律师证各种资格证书都拿到手,周末没事就花钱上各种短训班,跑回海淀几大名校听讲座考充电,报考某大在职mba。从业务上过硬,成为复合型人才。 给领导处理各种私活,各种贴心的情绪价值。把工作关系转化为半私人关系。同时又能领导好下属,协调小组内的矛盾,恩威并施,充分发挥女领导的魅力。 总之,就是企业的各项工作离不开她,领导也离不开她。 她这几天想来想去,希望自己在后宫也是如此。 只有她成为不可替代的人,才有可能继续步步往上走。 就像武则天老师说的,以色侍人,色弛而爱衰。一个女人要有智慧,要有格局,身上要有后宫女人身上稀缺,但皇上又很需要的点。 李北辰被这么一顿糖衣炮弹疯狂轰炸,心中一片柔软,只有一句话在不断地回响: 月白她好爱朕。 若不是月白她身子不适,他真想温柔地疼爱她一番。 而江月白并不想做什么,她今天只是要让这两天的事翻篇,让皇上对她欲罢不能,不会在接下来的几天忘了她。 “月儿,你已经是朕心中那个独一无二的人。朕就喜欢你这样的女子。”李北辰柔声地说道。 他此时刻意压抑着。 他好想要把这个小妖精抓回去,即使不能做什么,也要肆意蹂躏一番。 江月白从颈项里拿出平安玉扣,攥在手心,“皇上,月儿每日都佩戴着这玉佩。时常会想起皇上那日说的话。说要与月儿同心如一。可还当真?” “当真,”李北辰侧过脸亲了亲江月白的脸颊,想起那时那日场景,在她耳边低语道,“朕与你同心如一。” “月儿也是如此。”江月白仰起身子,在他脸上轻轻一吻,同样在他耳边说道,“月儿与皇上亦同心如一,白首不分离。” 在颠簸的车中,江月白真正做到了让皇上不断地受到诱惑,又不让诱惑得到满足,如海上的船在乘风破浪,却又始终无法靠岸。 本就全然地倾心于她,又有下午的那番梦境,加上这番甜蜜快乐的折磨,李北辰满心的欣喜愉悦,夹着百般的不满足。 皇上和江月白一直在压低声音说话,所以外面的人基本只能听到里面有声音,但具体说了什么根本听不分清。 但徐福海不同,他吃的就是这碗饭。里面的话,他听得八九不离十。 这才明白皇上从昨天开始就闷闷不乐的原因,他在气江氏不给他生孩子。 心中只想感叹,这江氏真厉害。 江氏敢做出不想怀龙子的举动就已经拿人头在手上玩。如今四两拨千斤就把皇上哄高兴了,危机也被解除。 这要是别的妃子,恐怕早就已经死一千回了。 先帝时候,为了争宠,月事期间献殷勤的也有,但那多是让侍女代宠。 哪有这般胆大发条“短信”,约皇上出来私聊的。 马上就要到慈宁宫,他决定给皇上及时提个醒。免得一会儿不雅观。 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慈宁宫就快要到了。” 李北辰此时正把江月白揽在怀里,大手攥小手,爱意浓浓。 低头吻了吻月白的头发:“跟朕去慈宁宫吃晚饭。太后今日亲自下厨。你也一起去尝尝。” 江月白微笑地着说:“臣妾这样不请自来,会不会有些不好。” 董事长跟ceo的家宴。她这个公司十八线小职员掺和个啥。 第254章 密室禁忌 李北辰对江月白的顾忌了然,不过是担心惹太后不高兴,心中愈发怜爱:“朕让你去,你就去。” 他心想,别的妃子去不得,带江月白还是去得的,而且也该去,以示皇家对月白的肯定和褒奖。 但只能皇上这么想,这么说。 若是江月白这么想,就犯了大忌讳。 “那月儿恭敬不如从命,听皇上安排。”江月白娇柔地偎依在皇上怀中,乖巧地说道。 作为下属,最重要的是执行领导的命令,而不是贸然质疑,当然违法犯罪的除外。干什么工作不要把自己弄进局子里。不值得。 李北辰脸上满是笑意,高兴地说道,“你这样就对了。” 能保护江月白,让他很有成就感。 自从早上太后说了江月白是个福星会保护他之后,他就有个争强好胜的潜意识。他的女人他来护,而不是反过来。 李北辰的眸子渐渐冷静下来,眉宇庄重,回到了他日常的模样。 他惊讶于为何与江月白在一起时,他仿佛是另外一个人,这般肆意妄为,包括太子和皇上被禁止的接吻。 要知道他从小性情冷清自律,行事极为理智谨慎,从未有过半点行差踏错。 如今跟月白真是荒唐而有趣。 他禁不住抓住了江月白的手,心中怦怦地乱跳。 月白,你在朕心中真正是不同的。 徐福海作为特级秘书,竟然在车里提前给皇上和江月白都准备了衣服。 在车里,江月白摸索着帮皇上换上干净的衣服。只是空间狭窄又没有灯光。只能凭手感去判断。 这样子,不免时不时地碰触到不该碰触到的地方。 李北辰心跳不止,甜蜜而又尴尬。 时常禁不住突然紧扣住江月白的手腕。江月白当然笑着装作不知道。 不是喜欢刺激嘛。 密室是最刺激的。 何况这种移动中的密室。 江月白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商机。 待到江月白换衣服,她不慌不忙。 今天她去御花园之前,一切都做好了准备,紧急按照图纸的原理,制作了几个卫生用品,不会出现之前尴尬的问题。 还好徐福海是个贴心的秘书,给江月白选的衣服款式简单好穿,只是朴素了些,没有什么装饰。 不过两人都看不真切,基本都是凭感觉判断的。 下车时,李北辰摸到一个小纸卷,悄悄地揣到衣襟里的口袋中。 江月白跟着下了车。 不就是去董事长家里吃个家宴嘛。在江月白看来,没多大的事。 但不妨碍她一脸娇羞地挽着李北辰,用忐忑不安的口气感叹:“皇上,月儿有点怕怕。” 江月白心里先yue~ 但霸道总裁却很喜欢听。 “有朕在,别怕。”李北辰温声道。 两人进了慈宁宫后,这才惊讶地发现,太后也约了别人。 除了和妃,老六和沈石溪也来了。 此时老六在陪太后聊天。和妃在和沈石溪闲聊。 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待见到皇上带着江月白走进来时,全场瞬间变得无比的安静。 安静得仿佛能听到花开的声音。 全都无比惊讶于江月白的到来,以及皇上的表情。 皇上一向冷峻的面孔竟然带着笑意。 “母后请恕罪,儿臣来晚了。”李北辰笑着说完,大步上前,声音里满是喜悦。 “徐福海,把朕的酒拿来。” 徐福海立马捧着一坛酒匆匆走进来。 “臣携皇妃参见皇上。”老六立马反应过来,屈膝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和妃与沈石溪也跟着行礼。 江月白立刻对着众人行礼:“臣妾参见太后、和妃、晋王和晋王妃。” 太后虽然有一瞬间的愣神。 就像举办国宴,参加的人哪有冲着桌上的菜去的。 “都过坐下吧。今日是家宴。就不要总是君君臣臣的了。福贵人也不是外人。大家都自如些。” 虽然一早就有人来报,皇上太阳还没落就从勤政殿出发,只是去御花园了。这时,太后以为皇上忙碌了一天去御花园休息下眼睛,舒展下筋骨。 后来又有人来报,说是去御花园见福贵人,以为他忙了一天,去谈个小恋爱。 却没想到皇上会直接带她过来参加家宴。 这意味可就不同。 毕竟只有到了嫔位,才算有了正式一个萝卜一个坑的编制。 也只有嫔位才能日常过来请安。 算是太后认可了儿子娶的小老婆,不是玩一玩的“女朋友”。 之前算是自己因为特殊考虑把她接到慈宁宫,那是皇恩浩荡。 皇帝亲自“带回家”,那就算官宣。 太后坐在长桌的顶头。 本来两对,刚好正对着坐。结果多出了江月白一个。 大明王朝复循古制,以左为尊。 “月白,你坐这里。”李北辰指着最下首的位置,温声说道。 接着皇上先落座,坐在太后的左侧尊位,然后再排和妃跟江月白。 和妃和晋王妃为了晚宴,盛装而来,打扮得极为精致漂亮。 尤其是晋王妃原本就是国色天香的容貌,此时刚刚新婚,受到滋润后,更加容光焕发。 连太后都暗暗惊叹,皇上竟然如此心胸宽阔把这么漂亮的女子让给了老六。 江月白没有化妆,衣服极为朴素。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什么装饰。 但却不妨碍,两位美人对她的嫉妒。 哪怕是最下首的位置,毕竟有了一席之地。 何况李北辰毫不掩饰对江月白的爱护,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关心和爱意。 但江月白神色安然,面容娴静,从容优雅地吃东西,一言不发。对身边两位对她投过来的目光不以为意。 似乎今晚的任何话题都与她无关。 她只是来吃个饭。 静静地听着餐桌上的人聊天。 以前经常出席这样的局。如果只是个陪同参局的,就不要喧宾夺主,参与或者争夺话题,总想一鸣惊人。 作为陪同的女性,除非是业务必须应酬,否则更应该低调。否则过于活跃,被灌醉了,双方都会难堪,甚至发生些原本不该发生的事情。 安静、低调、聆听、观察、学习。 酒桌上要学的很多。 在座的五个人各有各的考虑,异常默契地皆不提昨晚刺客之事。 话题全都是这个菜怎么好吃,太后的厨艺如何不减当年。太后又说了些兄弟二人读书时候的趣事。 倒也其乐融融。 和妃此时脑子里两个人在打架。 一个小人在说,她都生病了,竟然还想截本宫的宠,本宫绝饶不了她! 好气!好吃醋! 另一个小人说,她武功盖世,为皇家做了那么多,都病成这样了,太后和皇上请她一起吃个饭难道不是应该的嘛!皇上喜欢她也很正常啊!毕竟自己也喜欢她! 手上却很实诚地不断给江月白夹菜,热情地招呼她: “福贵人,太后做的虾特别好吃,你多吃点。” “谢和妃娘娘。” “福贵人,太后做的扇贝也特别好吃,你多吃点。” “谢和妃娘娘。” …… 太后听得特别高兴,无比慈祥地说道:“皇上,没想到静儿跟福贵人关系这般要好了。” 李北辰望了两人一眼,淡淡地笑着说:“因为静儿贤惠,月白懂事。” 这就是他想要的后宫,平静、有礼、有序。然而太难了,几乎不可能。 “你们兄弟两都抓紧。哀家等着含饴弄孙呢。” 太后举起杯子,众人又跟着走一杯。 里的内容时常有些修改。不影响主线。 以最新版本为准。 第255章 和妃 六个人里太后和江月白没喝酒。 江月白推辞的理由是,自己睡眠不好,最近老头疼。 和妃纠结了半天,考虑了半天的医嘱,还是选择了喝酒。 没吃多久,喝了三杯酒,太后感觉差不多了,就让步辇把人分别送回去。 毕竟晚上她给他们喝的是温情酒。在她慈宁宫里发作可不好。 皇上跟和妃同坐一架步辇,六王爷跟沈石溪一架步辇。 两个男人同时意识到了今晚的酒有问题。这老母亲抱孙子也太心急了吧。 六王爷身上很热,内心却很惆怅。 他比太后她们在黑暗中的眼神更好。 在李北辰进慈宁宫大门之时,他便遥遥望见皇兄牵着江月白的手,两个人相视而笑,情意深深。 他们发自内心的笑容就像三月的桃花风拂过一泓春水。 至于江月白走进之后,他一眼都不敢看她,他知道皇兄说着大方的话,做着大度的事,其实内心非常介意。 相比起嫉妒,更多的是羡慕和失落。 李北辰坐在步辇里,身体是热的,心也是热的。 只是他的热是为了月白,此时满脑子都是她的一切。 月白主动地跟他表白心迹,他很感动。从未有一个女人这样对他,许诺无论什么时候都陪伴着他。 何况从中午时候就期待黄昏,这种期待也放大对江月白的喜欢。 江月白自己坐着来时的车回了桃蕊宫,昏昏欲睡。 【赢得高级别妃子(和妃)的认同,结成同盟,宫斗积分+3000,最新积分52000】 【取得初级成就[宫斗积分满50000分],系统随机奖励忠心卡(电子)*3张、蛊惑卡(电子)*3张。真话卡(电子)*3张。】 忠心卡?蛊惑卡?真话卡? 江月白有点小兴奋,这次的东西再也不用内服了。立马点开简介说明。 【名称】忠心卡 【类型】一次性消耗品 【功能】保持100%绝对忠心 【备注】点击使用后即刻生效。时效30天。宫斗圣品,请谨慎使用。宿主再也不用担心宫女和同盟的背后暗算了。你让上刀山,他连火海也一起下。 那还等什么,赶紧用在皇上身上啊。可惜皇上这会儿不在。 江月白:只是忠心为何保质期这么短?才三十天。 【系统:买来的忠心都是短的。余额不足,就要充值。】 江月白:好像也有道理。人们总是以为送过一次重礼,对方从此以后就该对自己予取予求。其实不然。一次充值,只够一次人情。若要再求,请续费。 【系统:bingo!】 【名称】蛊惑卡 【类型】一次性消费品 【功能】蛊惑人心 【备注】点击使用后即刻生效。使用对象仅限一人,时效24小时。宫斗圣品,请谨慎使用。再也不用担心笨嘴拙舌,谎话满是漏洞。宿主说的话,对方言听计从,句句奉为圣旨。 江月白:时效这么短啊! 【系统:蛊惑人能蛊惑24个小时,已经实属难得。很多事情不过是当时糊涂,睡一觉,放一放,就清醒了。】 江月白:是这么回事。 【名称】真话卡 【类型】一次性消费品 【功能】让人放下心防说真话 【备注】点击使用后即刻生效。使用对象仅限一人,时效24小时。宫斗圣品,请谨慎使用。不管多有城府的人,使用了本张卡片后,都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心听了真话后,原地爆炸哦。 这次奖励的几个东西,在宫斗中算是有点用处。 江月白脸上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回了桃蕊宫后,照例写了每日总结反思,听她的三个业务骨干汇报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日常操练和发生的事情。 在江月白住在慈宁宫的几日,桃蕊宫的宫女太监全都异常发奋,见缝插针地学习,提升自己。 每个人都希望等贵人小主回来后,让小主刮目相看,无论是背诗还是打太极都争当第一。 只是今天有点晚,还有些累。江月白将“阅兵仪式”改到明天。 上辈子她就是太拼,经常废寝忘食,吃饭睡觉都很不规律。天天熬夜,月事期间也不例外。 结果导致月事紊乱,有时几个月都不来,时常痛经。 这辈子,她下定决心要改变自己。 内卷还是要内卷,但要健康的卷,早睡早起,爱惜身体。 她对这几天工作又太拼命,没有好好休息做了深刻的检讨,下定决心今后改正。 今天,她终于学习完了《宠妃修炼手册》全部理论课程。 但还有几个实践作业没有完成。 只能一步步地来。 还包括三项实践作业,都属于有难度的。 武则天老师要求驯服一匹野马,马等级越高,越烈,用的时间越短,得分越高。 赵飞燕老师要求一舞名动天下,在场人数越多,评价越高,得分越高; 吕雉老师要求利用手段将一位妃嫔降级、或打入冷宫、或使其流产、或使其死亡,评分依次增高,其中使其死亡为a+。 前面两项还好说。可是第三项,还是多少有些难度。想像其他课程一样拿a+,就要手沾鲜血,江月白觉得为了个课程没有必要。 但让妃嫔降级嘛。她第一反应就是慕容氏。她知道早上的流言定是慕容氏让人放出来的。 这个也算不得真正的流言,毕竟说她有药不拿出来给皇后娘娘治,也算是事实。但如果为了报复,散布对她更不利的流言,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晚上紫雪丹就要到了。到时候找姜闲看看方子和药丸,看看是不是有用。 琢磨着琢磨着,她渐渐有了困意。不过才九点多,她就已经安然睡着。 江月白的直觉很准。 慕容氏是个很自负傲慢的人。此时她正在熹宁宫东偏殿的寝殿内走来走去,嘴里念念叨叨。 她向家里求救。家里却建议她写一封书面的认错书交给福贵人,态度诚恳一点,请求原谅。然后让福贵人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这事就可以过去了。 她心里不服气。凭什么就因为一盒小小的东西,一个商人女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话,就把她禁足一个月。 她要是写了书面的道歉书,不就一辈子都有把柄拿捏在对方手上了? 那盒东西鬼鬼祟祟,竟然用来避免怀孕的,竟然还是给皇上用的。 如此大胆谋逆之举,被她发现举报了,竟然反变成了她的错。 她不服。 说不定江月白那里藏有更多不利于江山社稷的东西。 她要举报! ※※※※※※ 和妃一路装醉,倚靠着李北辰。 她此时喝得有点多,加上江月白的刺激。恨不得全宫的人都出来看,她跟皇帝同乘步辇。 若是她平日里的性子,此时该想着,如何避免众妃嫔对她的恶意揣测,毕竟皇后娘娘还活着,只是昏迷之中。 人一当陷入嫉妒之中,就难免会失去理智,变得疯狂。 和妃任性了一把。 李北辰因为跟江月白在一起纠缠许久了的缘故,加上喝了太后的暖情酒,其实兴趣盎然。 一切都看起来很好。 车停好了,架势准备好了,发动机启动了,正要起步上高速。 李北辰胸口的同心玉佩晃啊晃啊,打到了和妃的眼睛上,和妃吃痛捂了下眼睛。 李北辰低头看见了晃动着的和田玉。 一瞬间,没了感觉。 只是一瞬间。熄了火。 再次挂挡,踩油门,还是无法启动。 试了三次,本次考试结束。 李北辰愤怒而无奈。 他知道这是心理性的。 上次半夜也是如此。正要发动,被慈宁宫的刺客叫走。 以前皇后与璟妃联手,数次这样打断他们。 最后就变成了没有人来打断也不行。 他和她经历了太多太多,很多事情有心无力,再也回不去。 他沉默着。 甚至努力地回想刚刚跟江月白的一幕幕,然而还是不行。 李北辰正要起床,喊徐福海过来更衣。却被和妃猛地从背后抱住。 和妃已经在步辇上偷偷地吞下了一颗她收藏了很久一直没有用的药丸。 “别走,今晚陪着我好吗?皇上以前不是也.经常抱着臣妾睡一晚吗?” 和妃温温柔柔带着哭音的一句话,让过去的回忆又在攻击朕。 人何等奇怪,忘却总是最难。 李北辰低声说了句:“好。” 和妃偎依在李北辰的怀里,泪眼婆娑,忽而,扬起头,又低下头,一寸寸地吻下去。 如此的滚烫。 她在下午的时候,就已决定今晚豁出一切,抛却所有的矜持,任这些年的压抑通通都释放出来 做一回自己。 手中的沙子一缕缕地流去。 拼命地去抓住。 不甘心。 然而手心,终究是空的。 是手指缝隙的错吗? 还是本就该做石头而不是做沙子。 第256章 案情有变(1) 景仁宫。 四月之初,天气乍暖还寒。 李北辰默然接受。 曾经的那些过往,和妃最好的年华。 都在记忆里。 此时就像碎了的琉璃盏,踩在脚下,扎得鲜血淋漓。 让人更加难受。 这是第二次。 穷尽所有,做着一切的努力。 无奈。 所以对于和妃而言,这是极致的卑微,也是极致的放肆。 他知道这是火焰熄灭前最后的绚烂。 屋里点着龙涎香。 青烟袅袅。 身体与灵魂似已分离。 他的心里只有一句话:结束了。 和妃开出一朵绚烂的花来,笑得很美。 从未有过的绚烂。 仿佛是那午夜幽昙。 “皇上.” 青烟袅袅。一切如愿。 李北辰手僵硬着,最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脊。没有说话。 也就在这时,徐福海匆匆进来,有急报。 沉默无言,只有烛火燃烧发出的细碎声响。 和妃慵懒地倚靠着软垫。 烛光跳动,此时的和妃美得摄人魂魄。 那是一个女子放肆之后的矜持之美。 她不知道在这样的夜里,别人是如何,尽管她想知道。 她不过二十四岁。 她不知道,在她处的这个时代,已经就算是年华老去。 几百年后,二十四岁如八九点的太阳,一切刚刚的开始。 李北辰有些疲惫地回头望了和妃一眼,喉咙滚动,走上前去,望着美人。 “好好休息。” 和妃抓住他的手,露出极为甜美的笑容,充溢着满足,她想跟他说一句话,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今夜她已经得到了圆满。 虽然是破碎的圆满。 李北辰垂下眸子,松了手。 他匆匆地回了养心殿,大理寺寺卿有要事禀报。 殿内,青烟袅袅。 和妃望着空荡荡的内殿,泪如雨下,禁不住伏着嚎啕大哭。 墨玉连忙走过来,柔声劝她,赶紧保重身子,按照嬷嬷说的那样去做。 “今晚的事情不许跟任何人透露半个字。”和妃冷冷地望着墨玉。 有一瞬间,她想杀了墨玉。 墨玉心中一寒,她是家生子,父母都在和妃父母府的下人,低低地应了声:“奴婢绝不向任何人透露半个字。” ※※※※※※ 养心殿。 大理寺寺卿韩仲载正候在殿外。 夜风习习,已有初夏夜的感觉。今夜星子很多。等着闲时,他抬头望天,却望不出个名堂。 袁天师此时也正在观星台上,仰望星空。那颗帝星今夜似乎没有那么亮,开始闪烁。 他看不懂里面的意味。史书并无记载。 他决定记载下来,趴在地上点着一盏油灯,画星舆图。 画到一半,不知哪根筋出了毛病,不小心碰翻了油灯,点燃了地上的星舆图。 怔怔地望着一团火光飞速地化为灰烬。 也许天意无常,并不可测。 李北辰坐在步辇里,心情有些低落。 他摸着胸口上的平安玉佩,感到些许安心,想着江月白跟他说的话,“想让皇上天天都开心”。 脸上不自觉地挂些许笑意。 徐福海跟在后面知道皇上心情不好,战战兢兢。今晚他恨不得自己不在现场。 到了养心殿,李北辰不慌不忙地吩咐徐福海沏壶茶过来。 韩仲载迫不及待地跟李北辰报告,抓回来的红眼病人撒了谎。 在他所说的那个山上是有个土匪寨子,等他们联合当地的官兵剿灭后,审了寨子里留下的活口,发现中了计。 原来是跟红眼病人一直不对付,抢地盘,抢生意,对杀了好多年的另一帮土匪兼杀手。 红眼病人耍了他们,玩了个借刀杀人。 等到消息传回来时,红眼病人已经把吃饭的饭碗砸碎,把碎片吞进了肚子里。 被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此时正在紧急救治之中。 那红眼病人危在旦夕之间,他要求见一面杀他的女人,如果女人能去,他会把全部的真相说出来。 韩仲载作为大理寺一把手,自然也在昨晚魏王婚宴的邀请名单之中。 所以他知道,红眼病人口中的女人虽然装扮与在婚宴时见到的不同,但那般武艺高强,冷静严密,肯定是福贵人。 昨晚福贵人的盛装出席,惊艳了全场,让在场所有的人无论男女皆生仰慕。 韩仲载亦发自内心赞叹,世间竟有如此奇女子。 “大夫怎么说,还能活下来吗?” “恐怕难,”韩仲载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大夫说,恐怕难以活到明天早上。他是个狠人,吞了一整个碗的碎片下去。这是微臣的严重失职,请皇上治罪。” 李北辰脑子里在飞速地思考,沉声问道:“治罪的事先放一边。想想怎么把他的嘴巴撬开。他有求生的意志吗?” 韩仲载不敢隐瞒,立马向皇上汇报,“没有。他一心求死。还告诉我们,这次总该能死成了。” 福贵人。 李北辰想到徐福海告诉他说,江月白病得很重,早上扎满了银针,一直给她治疗的姜太医说,需要休息十天才能痊愈。 前天,昨天,都在为皇家的事情拼命。 今日还要找她去吗? 略一沉吟,权衡利弊,他方才抬起眸子,“你先回大理寺。朕跟福贵人稍后就到。” 李北辰没有派人,而是亲自去接。 他到达时,江月白殿里的灯已经灭了,想来已经睡下。 他堂堂一国之君,矗立在门口,竟有片刻的踟蹰。 不忍打扰。 但也只是片刻,他便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素素和梁小宝立马纷纷跪下行礼,对皇上的深夜来访十分惊讶。 李北辰对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吭声,退下。 屋里没有点灯。 他轻轻地走进江月白的房间,凭着记忆,走到床前,坐在床边,就着微弱的亮光端详着她睡梦中的脸。 江月白睡得正深,睡觉时跟江锦绣的千姿百态不同,她是蜷着的。 像只小猫。 (本章完) 第257章 案情有变(2) 屋里很安静,不时传来外面蟋蟀的叫声。 坐在江月白的身边,凝视着她的睡颜,李北辰感觉心里被塞进了一捧阳光进来,他的胸口到全身都被照亮了。 他的心渐渐变暖了起来。 低落压抑的心境变得平和温柔。 江月白睡得这样熟,真不忍心打扰。 但他的理性让他轻轻低唤着:“月白!” 说着还攥紧了她的手。 “皇上怎么来了?”江月白从梦里醒来,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愣了的瞬间,坐起身,紧紧地抱住了李北辰。 “真的是皇上吗?”江月白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欢喜,钻在李北辰的怀里,娇柔地说道,“竟然真的是皇上。皇上这是一个时辰不见,就想月儿了吗?” “你做梦梦见了朕?”李北辰搂着江月白笑着问道,他想起了中午午睡时的那个梦。 江月白鼻子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嗯”,像小绵羊一般。 李北辰的手指顺着她的头发滑下,真柔顺,“朕有事找你。你现在赶紧穿好衣服,跟朕走。” 江月白二话不说地爬起床,转念想到一些事情,害羞地对皇上说道,“好,请皇上在外面稍等片刻。月儿换身衣服。” 李北辰默契地点点头,走到屏风外,“徐福海,掌灯!” 因为不知道所为何事,怕皇上等得着急,江月白就挑了件日常穿的米色绣着如意纹的一身,简单地盘了个发髻。 江月白拎着玉泉剑随意地走到李北辰眼前。 一身常服的李北辰在朦胧的灯火映照下,温润如玉,倒不像是一国之君。 他端着一碗醒酒汤在喝,目光落在江月白的身上。 有一瞬间的恍惚,感觉梦中的仙子走到了现实中。 “皇上。月儿准备好了。”江月白露出嫣然一笑。 老板深夜来访,肯定是有大单要接。 对工作的热爱刻在骨子里。 她又忘了睡觉前还说要保重身体,绝不在月事期间熬夜的。 李北辰微怔,放下瓷碗,坐直身子,望向江月白,瞳色幽深。 “好。我们出发。” 李北辰伸出手,悬在空中。 江月白愣神。不是去接单,是去深夜压马路谈恋爱的?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普天之下,除了老六,无人被皇帝称呼过“我们”。 李北辰笑道:“把手给朕。” 皇上这是要干什么。这几天什么都不能干啊。江月白有些蒙圈。 江月白听话地把手放在李北辰手中,抬眼看向李北辰。 皇上眼里的感情那样的浓烈认真,望向她时,好像她便是他的一生所往。 而江月白的眼神那样清澈无畏,望向他时,好像无论他去哪里,她会一路相随,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无问东西。 即便贵为天子,见过了许许多多的人,却不得不承认,他被这双眸子所惊到。 虽然两个人想的是两件事情。但彼此都被对方所震撼住。 皆收了眼神,不敢再互相对视。 李北辰就这样牵着她的手,坐上带防护的奔驰专列,往大理寺驶去。 上车后李北辰把江月白搂在怀里,攥着江月白的左手。一路再无旖旎,内心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稳和宁静。 有她在身边,就感觉安心。 李北辰简单地把案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告诉江月白,对方点名要她去天牢见最后一面。 夜色浓浓,江月白收起了笑容,她之前悄悄地把被攥着的右手调整成左手,就是因为右手要握剑,足以随时出击。 这晚上十点莫名其妙地出皇宫,很可能是一次不成,又一次刺杀的陷阱。 “皇上您不能冒这个风险,您不能去。”江月白思考片刻后说道。 此时江月白已经敛起了笑容,抬起下巴,望向李北辰。 黑暗中看不见对方,但彼此能感应到对方的目光。 “朕知道,但朕不得不去。” “他们就是料定,皇上定不放心,我一个后宫妃嫔半夜独自出宫,又是谋逆凶手将死,定然会亲自前往一探究竟。” 李北辰也早已考虑到这点,握紧了江月白的手,“朕确实不放心。朕已安排好了一切。如今破局,只有以身入局。只是会委屈了你,甚至可能会有性命之忧。你还愿意吗?” 江月白:开启0.01秒照明。 微不可见的亮光之中,李北辰撞见了江月白眸子里浓郁得化不开的深情。 假装没有察觉到皇上的注视,江月白眸光四射地表态:“皇上,月儿愿意。只要是皇上所愿,就是月儿所愿!” 神色凛然,谈吐间忠勇豪气毕现。 李北辰凑在她耳边,告诉了她全部的计划。 江月白心中一惊,呼道:“皇上~” 又小声叹道:“皇上竟如此相信臣妾。” 李北辰低语:“因为月白值得朕的信任。” 江月白靠在皇上的怀里,反握住皇上的手:“等月儿回来,皇上要教月儿骑马,月儿还不会骑马呢。” 李北辰亲了亲她的脸:“好,一言为定。” 他心里生出不舍和感动。 他昨夜还在怀疑她畏惧她,今日又要令她为自己出生入死。 此时已经十点多,亥时。 现代人的夜生活不过才开始,灯火满城。为生活奔波的很多普通人也许还在办公室里加班,或者在下班回家的路上。 此时深夜的京城一反白天的繁华,洗尽铅华的沧桑厚重感扑面而来。 滚动的车轮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引人注目。 江月白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还有萧瑟感。 也许今夜真的回不来了。告别这个时代,不知道再次魂归何处。 她最舍不得的是这里的亲人,其他的无可留恋。 今夜注定又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到了大理寺时,她独自下了车,静静地望向上面的门匾。 一身夜色染上她的米色衣衫,然而还是米色。 今天初一,月亮很细。 影影绰绰的影子落在她的身上。 恍惚望去,一身浓郁的肃杀之气。 大理寺寺卿韩仲载似乎没有料到皇上和福贵人都会来,还来得这般快。 率领百官齐齐跪下行礼。 “牢里阴冷污秽,到处都是血污和怨气。皇上命我前去审问,再去回禀。” 下车时,大理寺卿看到福贵人下车后恭敬地对着车里的人禀告,从内容和语气来看,已然皇上在里面坐镇。 韩仲载被江月白的气势震慑住,低声应道:“是,福贵人。” 监牢里果然阴冷潮湿,各种腐朽难闻的气味。是肮脏的气味,也是血肉腐败的气味。各种混在一起,扑面而来。 令人感到窒息。 韩仲载小心翼翼地提醒:“福贵人您慢点。这里台阶窄路面滑。若不是犯人坚持,断不会让贵人来这种地方。” 监牢里的路面,黏糊糊的,滑腻腻的,不知道是什么。 踩在上面,有一种令人呕吐的感觉。 待见到红眼病人时,他正蓬头散发,手脚都戴着镣铐躺在地上。 第258章 案情有变(3) “王金宝,福贵人来了。你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吧。” 原来红眼病人的名字叫王金宝。 但江月白似乎并不着急问审王金宝,而是转过头身旁的大理寺卿韩仲载说道:“韩大人,我有话要跟你说。” 韩仲载皱着眉头,应了声“好”。 江月白拎起玉泉剑,用手指弹了下剑身,发出嗡嗡的清响。 “福贵人有什么话尽管对本官说。这大牢里都是作奸犯科之人。这样传出去对小主名声不好。”韩仲载的目光落在江月白的胸口处,又转过头去。 “本小主行得正,坐得直,不惧人言!” 江月白突然把剑往韩仲载的肩上一搭:“韩大人是大理寺卿,想必知道,谋逆的罪可比贪赃枉法的罪大得多。谋逆要诛九族,抛尸喂狗。贪赃枉法不过是流放和收入掖庭。如果主动伏法,交代同党,皇上还会网开一面。” 见周围的人拔剑要动,韩仲载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福贵人!”是徐福海的声音。 众人皆往入口处望去。 “福贵人说笑了。你看,徐公公来了。本官是朝廷命官,你武功再高强,也是后宫女子,这样就僭越了。”韩仲载不忙不忙地说道。 “韩大人果然精通律法。但我是奉皇上之命来的,代表的是皇上。”江月白把皇上给的令牌拿在手上漫不经心地把玩。 “是。”韩仲载假意应承下来。 “下官是大理寺卿,位列九卿之位。怎么会谋逆呢,当然更不会贪赃枉法。” 韩仲载面不改色地望着脖子边上的宝剑说道,倒是与普通的官员不同,有几分胆气。 他已经听说江月白斩杀刺客的准确数目,知道眼前人的武艺不是一般的高。 低下头时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光。 “那就好。”江月白收了剑,笑着看向徐福海,“徐公公,您怎么下来了?您不是在皇上那边吗?” 徐福海笑眯眯地看了韩仲载一眼,“皇上不放心贵人,派老奴来照应着。” 江月白点点头,对着韩仲载正声说道:“奉皇上口谕,今晚放火劫狱者一律格杀勿论。韩寺卿听清楚了吗?” “今晚会有人来劫狱?”韩仲载疑惑而惊恐地问道。 江月白笑了笑,“也许有,也许没有。做好准备。好了,那个什么,王金宝,你吞了碎碗估计活不过今晚。本小主就好人做到底给你个痛快,一剑送你上西天。” “贵人使不得。大理寺这里是人间公义所在,怎么能草菅人命?”韩仲载急忙说道。 “也是。”江月白瞟了韩仲载一眼。 转而望向地上的王金宝:“金宝,说吧。你找我过来有什么遗言?你的命是我救的。死不死的,我说了算。你还是赶紧招了了事。” “我就想问你,你是从何处得了那药膏,能把我的肚皮都给补上。” 王金宝挣扎着努力坐起身,望向眼前的女子。 一身米色的衣衫,眉眼如画,手里随意地拎着一把宝剑。 他认识那把剑,锋利无比,削铁如泥,眼中现出恨意和贪婪。 江月白将他们的神色变化全都收于眼底,随意地玩弄着手中的宝剑。 “本小主福泽深厚,一个云游四海的修道之人送的。” 王金宝急切地问道:“送的?还有吗?” “有。如果你全部招了。本小主送你一瓶。” 江月白此时心里十分紧张,但表现出来却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 之所以没有上来就对王金宝立刻使用真话丹,是怕对方上来就滔滔不绝地讲真话,过于突兀,太过招摇。 避孕套的风波还没解,拉伸带的风波害得白桃被打了个半死。 还是不要又搞出惊世骇俗的东西惹麻烦。 也不确定韩仲载的身份。不确定使用后,王金宝吐真言,韩仲载会不会动手杀人灭口。 她在等对方动手。 好人赃俱获。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听说你是杀手集团的师爷,沉稳、残忍、才智过人,出谋划策了不少大案子,今天还把朝廷的人耍得团团转,用借刀杀人之计铲除了你们的对手。” 王金宝得意地冷笑。 “呵呵呵,这不过是雕虫小技。别做无用功了。你从我嘴里撬不出来的。我做过的案子,呵呵呵,说出来吓死你们。 不妨把你们破不了的案子都算我头上。反正死一次是死,死一百次也是死。但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些银票的真正去处,还有是谁指使。” 说完这话,王金宝语气里充满了骄傲和藐视: “想从我口里撬出来有用的东西,做梦去吧。对了女侠,我把一整个碗吞下去了,你还能把我从阎王那里救一回吗?哈哈哈哈~” 他肆无忌惮地对着江月白笑起来,眼神里满是猥琐的打量。 江月白沉吟片刻,扬起下巴,转了转眼珠子,笑着说道:“能。没问题。” 点击使用另一份浓情@氛围套装试用装,《初恋这件小事》。 用的是39集中女主奔向男主的那段放慢浪漫镜头。 浪漫的氛围感开始逐渐营造起来。 【系统:月月,你怎么能这个时候使用浓情套装。在场两个猛男一个太监,宿主你这样很危险的!】 江月白:世间一切都为我所用,无所不用。 江月白转身走向牢房外的徐福海,面向牢内二人:“韩大人,给我找个安静的屋子。我来救王金宝性命。” “这也能救!”王金宝恶狠狠地骂了句三字经,“绑回寨子里做我婆娘得了。” 只是骂完后,王金宝陷入了迷茫。 他的心开始变得柔软。对眼前女子生出柔软的爱意。 他禁不住和韩仲载对视一眼。 韩仲载也是如此。 王金宝是个心智坚定之人,他站起身,从身下的稻草堆里拿出一柄长刀。根本不像是有病的样子,朝江月白扑过来。 而韩仲载见王金宝动手,也操着剑朝江月白的刺去。他的内心同样涌动着对眼前女子喜爱。 这氛围感不对劲啊。 甜蜜蜜的,就像奔向最喜欢的人的欢欣雀跃。 心跳得那么快,步子也跑得那么快,周围的一切却都慢下来。 满眼只有对方的美丽的容颜和迷人的微笑。 就在他们晃神的一瞬间,一把短刀和一柄长剑冷静地刺了出去。 正中他们的腹部。 这是江月白赢得最轻松的一次,却也是最凶险的一次。 外面开始传来厮杀声。 接着有人开始往大牢里放火,还有嘭嘭的巨大爆炸声。 像是有人往大牢里扔了带毒的炸药。 在大明王朝这个阶段,火药发展飞跃式发展,里面很多火药器械都带上了生化武器效果。 会冒毒气,会腐蚀人的眼睛,会腐蚀人的皮肤,或者感染伤病。 江月白连忙跟愣神了的徐公公说道:“徐公公,快用衣服捂住口鼻。不用管我,你先出去。” “不行。皇上说,要让老奴跟着小主一起走。” “行。那你等我一下。” 如果此时离开,肯定无法带上这里的两个人。 杀了他们,也得不到有用的口供。 江月白俯下身,望着满脸柔情和欲望捂着肚子不敢动弹的两个人。 好吧,氛围感倒还真是一流的。 江月白对着韩仲载点击使用了一张真话符。 韩仲载开启了知无不言模式。 时间紧迫,废话少说。 江月白直接问道:“韩大人,你身为大理寺卿为何要谋反?” 本章自带狗血哈。当然可自动脑补成传统打斗也行。反正他们打也打不过江月白。 江月白之所以没有上来就打架,是等着对方出手。 周末愉快,开心就好哈~ (。’▽’。) 第259章 案情有变(4) “因为我母亲逃荒途中遇到了土匪,被土匪抓去做了小妾,生了两个同母异父弟弟,他们跟着土匪爹做了土匪和杀手。微臣在乞讨途中遇到翰林学士韩淳赋,被他收养为义子。 后来母亲因为弟弟被抓入狱寻找到了我,我无法劝说两个弟弟,只能帮着掩盖了很多命案,还收受了大量贿赂。弟弟替我干了很多脏活。 前晚刺客里面就有我的两个弟弟,都是被你所杀。我为了给两个弟弟报仇,所以今天要杀你,与你同归于尽。但我很喜欢你,对你动了心,计划跟王金宝把你抓到寨子上,先享用折磨一番。我现在后悔了,我本该什么都不问直接杀你的。” 还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围到处都是嘈杂的哭喊声,骂娘声,痛呼声,锁链的撞击声…… 江月白掩着嘴巴,顶着往里面蔓延过来的火光,继续问道:“你知道买凶杀人的人是谁吗?” “我不知道。是弟弟他们接的单,拿的银票。”韩仲载如实答道。 而此时的江月白看在一旁的王金宝眼里,那就是女神一般,他内心底的喜爱和欲念在疯狂地翻涌。 他并没有吞碗,那只是跟韩仲载演的一出戏。 即使肚子上中了江月白一刀,他此时精虫上脑,猛地朝江月白扑了过去。 谁知道扑了个空,江月白已经闪到他身后,朝着他屁股踹了一脚。 王金宝扑在地上,那短刀刀柄受到猛烈撞击,直接穿透出背部,直接剧烈地惨叫一声。一时翻不了身。 此时韩仲载受到氛围的影响,对江月白的爱意和欲念也愈发浓烈。 “既然我们走不了,你也别想逃!”韩仲载爬过来,抱住江月白的腿。 “我还怕你不成!” 话里携带的煞气,令韩仲载身子一颤,望着嘴角噙着冷笑的江月白,倒吸一口冷气。 江月白一剑劈下去,直接斩断了韩仲载的两只前臂。 韩仲载痛晕过去。 “徐公公,你快去找人来帮忙,王金宝还不能死,”江月白对着徐公公喊道。 从兜里掏出颗药丸,对着徐公公说,“把这个吃了。” 徐公公虽然是个太监,受到氛围感对身体的影响小些,但受到音乐的影响,心理触动很大。对江月白的喜爱和仰慕呈指数增长。 他接过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下。 “好。老奴这就去给娘娘搬救兵。” 谁知道韩仲载的手下冲了过来,拿着刀拦住了徐福海。 江月白看到一帮男人冲过来,顿时有点慌神。 这才想起来,这个氛围可以暂停和结束,立刻点击暂停。 江月白摘下蒙在嘴上的布,凛然神色一变,望着众人,朗声道: “你们给我听着。现在只有韩仲载一个人谋逆,你们还没有参与。把王金宝和韩仲载拖到外面去,就是立功,皇上定会赦免你们。 但如果对本小主和徐公公动刀,就是谋逆,斩无赦。你们的亲人也会被诛九族,皇上一个都不会放过!让开!” 瞬间气氛变得肃穆而凝重。 徐公公已经吸入了少量毒气,行动受到了影响。 江月白立马查看背包里还有什么能用的,以前竟然还奖励过幸运奇迹符。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立马点击使用。 扶着徐公公,手里拿着一柄剑,一起往前走去。 “杀了她!你们给我杀了她!”韩仲载厉声吼道。 韩仲载的手下却一个个自发的站到一旁,默默地给他们让路。 显然江月白的气势镇住了他们。 但此时更镇住他们的,是幸运奇迹符在他们身前产生的一条铺满星光的大路。 一条生的光明之路。 这条路上点点星光,毒气似乎被隔离到了外面,火焰蔓延到了各处,但这条路上竟然没有一点火苗。 这怕不是神仙出世吧? “徐公公快走!你们也快走!” 听到江月白的呼喊,徐福海回过神来,望见了前面的“星光大道”,想也不想,朝着外面快跑出去。 他要给江月白搬救星! 也就是在此时,外面的救兵恰好赶到,出现在甬道的尽头。 顺着这条“星光之路”冲了进来,部分护送着江月白出去。 部分有序地抬着水桶进来灭火,收拾残局。 不断地听到火苗烧得滋滋地响,浓烟滚滚地往外冒。 李北辰的一颗心揪住不能动弹。 理智让他选择按照约定计划坚守原地,这才是对月白最好的守护。 两个人都进入天牢,隐患无穷,容易被一锅端。 待江月白从火海浓烟中走出来时,见到她的一瞬间,李北辰眼睛湿润,真切感受到了内心的慌乱和激动。 “皇上!!!” 江月白拎着剑朝着他飞奔。 他上前几步,稳稳地抱住了江月白。 “月儿,朕很担心你。” 心脏跳得极快,舌尖微微苦涩。 说不上的滋味在心中蔓延,复杂至极。与皇后为他挡刀时的心情完全不同。 真怕再也见不到她…… 月白对上他的眼神,灿烂一笑。 徐福海悄悄地望着江月白,充满了感恩。到了最后关键时刻,江月白竟然没有忘记他这个奴才。名义上让他出来搬救兵,其实就是让他先走。 他比江月白先上来,如实地给皇上汇报了刚刚在天牢里看到的一切。 而王金宝被拽着锁链,在地上拖行出来。 还好牢里地面很滑腻,拖上来倒不费劲,就是他的肚子被磨得血肉模糊。插在肚子上的那个匕首几乎完全没入,刀柄几乎看不见。 他一边痛呼,一边狂骂。 可真见到江月白时,却像看到鬼一般,吓得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出来。 韩仲载拒绝被救,宁愿一死,可惜无手自刎,撞墙又下不来狠手。 只能眼睁睁地被侍卫沿着“星光之路”强行拖出来。 他比王金宝更惨,双手被砍,被拖着双脚出来的。脸着地,啃了一地的血污烂泥,很多漫进了喉咙里,下巴被磨烂了。 见到江月白时,韩仲载竟然直接吓晕过去。在他心中,江月白是让人生不如死的女魔头般的存在,比大理寺里的各种酷刑可怕得多。 李北辰下令,连夜就在大理寺秘密审讯,避免夜长梦多。 自然是怕两人失血过多死了。 皇上亲自审。 江月白对王金宝同样使用了真话符。 她实在太累,又相信真话符的神力,在办案现场趴着睡着了。 还好她睡着了。 因为这场审讯牵扯出来许多大机密。怪不得韩仲载刚刚宁可在里面失血过多、烧死、毒死都不想活了。 实在是他知道得太多,帮人办的黑活太多。 有人要借机杀他灭口。 李北辰为大理寺的肮脏、官场的黑暗、百姓的苦难而震惊。 欺上瞒下,贪污腐败,鱼肉百姓,草菅人命,欺男霸女,镇压冤案…… 一张巨大的网,遍布朝廷,又延伸到下面。 盘根错节,触目惊心。 远不止贪污银子那么简单。 他不知道韩仲载为何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这一切。 他以为是因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韩仲载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作出忏悔。又或者是死的不甘心,要拉着几个垫背的。这在办案过程中都很正常。 韩仲载交代完这一切时,还剩最后一口气。 所有人以为皇上会雷霆震怒,但皇上却命人要不惜一切手段救活韩仲载,秘密地关押起来,作为未来关键的一击。 韩仲载他能意识到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但嘴却不配合残存的意识,口无遮拦地把那些人那些事全说了出来。 他知道,这岂止是杀头的死罪。即使皇上把他放出去,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只是现在死也成了很难的事情。 (本章完) 第260章 案情有变(5) 皇上一并审了王金宝。 王金宝作为杀手组织的师爷,爷爷是私塾教书先生,从小读了些书,自称“人中小诸葛”,在皇上的一阵审讯下同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他们的老巢在哪里,银票藏在哪里交代得一清二楚。 做土匪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接的杀手单更是千奇百怪。 问到他们一个土匪帮派,竟然敢接刺杀皇帝的单,这是诛九族的死罪。 王金宝告诉皇上,他们也不想接单,但是对方先放出来假消息,有南方富商入京,诱惑他们下山抢劫,接着就把他们的母亲、孩子和孕妇全抓走了。 他们明知道这是个想埋了他们,把他们一锅端杀人灭口,却没有办法,只能跳。 游走于黑暗之中的人,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而他作为军师,已经洞察,对方不仅想要他们的命,还想借机要韩仲载的命,掩盖所有的肮脏。 所以提前给韩仲载通风报信,把营救母亲孩子的后事托付给韩仲载。 所以把全部人马分成了两拨,最强的一拨在第一天刺杀皇帝。失败之后,对方确实按照承诺,把一部分的妻子老母送回来了,留了另一半做人质。 大当家在的时候,还没有人敢逃跑。 但这时候,大当家的已经死了,剩下的土匪听闻了城门和菜市口都挂满了人头的惨状都想活命。一部分人就带着别人的老婆逃走了,留下了别人的儿子和老母。王金宝说,这部分人肯定会死。 也有亲属还没送回来,谁都不带,自己一个人亡命天涯的。王金宝认为这种人还有可能活下来。因为心够狠。 剩下的人,要么为了救回亲人,要么为了给亲人报仇,但也有他这样的,最看重兄弟情意,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他与“大哥”、“四哥”三个人的感情与别人不同。 三人一个村子里长大,从小一起玩,后来闹了饥荒,吃不上饭,一起上山当了土匪,多次杀人劫货中互相救过对方的命。 那晚并不是所有的刺客都死了。他们一般会安排两个人潜伏在附近通风报信。 报信的两个人第二天回来后给王金宝汇报了夜里发生的事情,尤其是老大和老四最后的一幕。 王金宝自称,这让他心如刀绞,当场泪流满面,为了兄弟,他可以两肋插刀。 这跟他的性格和人生经历有关。 他出身陕西,双亲兄弟姐妹都被饿死,娶了抢来的三个女子做老婆,生了两个儿子。 亲眼目睹双亲兄弟姐妹被饿死的童年经历,让他对大明王朝的统治极度愤恨。后面做土匪兼职杀手后又见识了达官贵族的骄奢淫逸、腐败黑暗的生活后,加剧了这种愤恨。 何况王金宝已经看出来他们进了死局。 所以他一门心思想要杀了皇帝、杀了江月白为自己的亲人和兄弟报仇。 这一点与韩仲载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也看出来了这是个死局,就是要一箭多雕,请他入瓮。 加上这两天李北辰抓的贪腐,对携款潜逃官员的大力处置,还有督察院那边不断传出来更多的人坦白和告发同党的消息。 他就接受了王金宝的提议,联手设计了这个局。 假装有人放火劫狱,趁机杀了江月白,烧了天牢,然后看情况亡命天涯。 李北辰会来,他们没有想到。但韩仲载通知了其他人皇上可能会来的消息。 王金宝猜测,今晚刺杀李北辰的是另有其人,也许就是抓了土匪们老婆孩子的幕后黑手。 讲到后来天牢里发生的事情,王金宝当着皇帝的面,竟然敢一脸猥琐的笑容,肆无忌惮地说了很多下流的话。 李北辰听完后,怒气冲天,毫不犹豫地让徐福海刺死了他。 “终于死了。呵呵。这一生。” 这是王金宝的临终遗言,死时他的嘴角挂着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对这个世界的嘲讽。 在死去时,他的脑海里定格在小时候。那时候还没有大旱,还没有饥荒,他开心地和大哥、四哥在村里田埂上,比谁尿得远。 当然还是大哥尿得远。 李北辰面无表情:“挫骨扬灰。” 抱起睡得正香的江月白回到了车上。留下其他人打扫战场。 坐着车,怀里抱着江月白,两人相互依偎着回了皇城。 这辆车是一辆新车。 来的那辆已经被烧成了一堆炭。 但里面的装饰跟原来一模一样。 在此之前,他还一直以为父皇是位明君,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是他想要效仿的榜样。 如今看来,好像并非完全如此。 也许这是朱门的酒肉臭,是被屏蔽了的圣听,咫尺之内看到的繁华。 今日他亲耳听见,连科举这样给国家选拔人才的国本制度都被权臣们所控制,充满了血腥和腐败。 他无比的压抑、愤怒和心痛。 想要治理好一个国家,做一个伟大的皇帝。让国家繁荣,百姓能安居乐业,不至于饿死街头,落草为寇竟如此之难! 抱着江月白,闻着江月白身上的气息,李北辰心中翻涌着的各种情绪渐渐地平息下来。 他紧紧地握着江月白的手,心中对身边的这个女子充溢着感恩。 “皇上~~”江月白忽而醒来,软绵绵地揽住了他的颈项。 “月儿,”李北辰一直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他低头吻了下江月白的唇,眉目温暖,“你睡得好香啊。” 如此温柔的声音,让江月白愣住。 从那天参加魏王婚宴,却假装跟她不认识的那晚开始,她才看出来,一向对她热烈霸道的李北辰,骨子里是个清冷内敛的性子。 便娇娇柔柔地说道,“是啊。有皇上在身边就是睡得香,” 李北辰淡笑着抚摸着她的眉眼:“今晚多亏了你,月儿。那般危险。” 为了能看见江月白与自己在一起时的模样,他命人在车里放了一颗夜明珠。 此时,莹白的柔和的光照在江月白脸上格外好看。 江月白挑了下眉,笑意满盈,目光直视着李北辰:“为皇上分忧甘之如饴。” 笑着搂住李北辰的腰:“其实哪一日不危险呢?臣妾说过的,只要跟皇上在一起,臣妾什么都不怕!” 眉眼之间,说不尽的洒脱。 “月儿。” 李北辰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谋逆之人在下一盘大棋,接二连三的失败,对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江月白攥着李北辰的手,沉默地靠在李北辰胸前。 或许就连今夜之事都在谋划之中。 也许就对方看来,成功了固然好。 但失败了,牺牲韩仲载,把从朝堂到地方的脓疮掀开来给李北辰看,让他胡乱开刀,大批处置群臣,导致朝纲动荡,自乱阵脚。 这样就可以在朝堂大规模换血之时,再借机掀起大规模的农民暴乱…… 腹背受敌。 “月儿你饱读诗书,见地深刻,你的看法如何?” 确切地说,这个话题,皇上几句无人可聊。 就连慕容池和陈宁他也有诸多顾忌。 江月白举起小拳拳,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捶在皇上的胸口上:“皇上又在笑话臣妾。臣妾哪能妄议国事。” 捶完,江月白差点笑场。 (本章完) 第261章 都怪你 李北辰低头,目光微凝,身子前倾,凑近江月白,神色间笃定而认真:“那可未必。就朕看来,你的胆识心智不逞须眉!” 这样的女子,论胆识豪气,天下间恐怕是他见过的第一个! 李北辰拉着江月白的手,注视着她,无比真诚而坚定地说道: “朕想当一代明君,做一个伟大的皇帝,创一个海晏河清的盛世。你来自民间,比宫中出身世家的女子懂得更多的民情。你可愿助朕一臂之力?” 江月白莞尔一笑,用手指戳了戳李北辰的胸口:“皇上如此待臣妾一介女子,已然是一代明君,伟大的皇帝。” 心想,但愿今后你能勿忘初心。进公司后往往早期勤勉,中后期就开始摸鱼玩权术。 应该录下来,以后经常回放给皇上听听。 江月白:系统刚刚皇帝的话录下来了没有? 跟着大老板做大项目的感觉就是好。 李北辰掐了下江月白的小蛮腰:“可这强盗把富翁的家占了,他没钱怎么治病?” 李北辰精神抖擞地在书桌前读了会《资治通鉴》,写了点心得。 两个人停止了说笑,陷入寂寂的沉默之中。 江月白:开启吧。测试一下。 让这周围的景色都变得生动起来。 小野猫躲在草丛里发出喵喵的叫声。 【系统:没有。如需录音,需提前预设。请问宿主现在是否要开启录音模式。】 生怕吵醒了她。 这福贵人还是个开心果呢。 此时与她同床共枕,更是一种幸福的忍耐和煎熬。 不过想到在天牢里的经历,徐福海倒觉得福贵人当得起这份荣宠。 两辈子,除了小时候,从读了初中住校开始,她就从来都是一个人睡。 可她低估了两个人睡的不适应。 李北辰自以为看出来了她的别扭,吩咐徐福海:“明天把这个龙床换成新的。太旧了,睡得不舒服。” 在和妃那里不行,在江月白这里岂止是行,那是很行,特别行。 “都怪你,都怪你~”江月白连声轻呼道。 深远而绵长。 江月白抿嘴笑着看向皇上:“钱财乃身外之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治病要紧。” 给皇帝劝谏那可是个技术活。一不小心就惹大老板生气。江月白想到长孙皇后的劝谏课。长孙老师说,关键之处,在于讲好中国故事。 江月白抿嘴一笑:“从前有个富翁,他从头到脚都得了病,一天都离不开吃药。 “还不是因为皇上~”江月白眉头一挑,娇声说道。 李北辰不明所以地扬了扬下巴,又刁难道:“这个富人要治病,总该要慢慢调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如果这个病一辈子治不好呢?那还任凭这帮匪徒作乱,不要宅子了?” 江月白没有护住自己,反戳向李北辰,惹得李北辰哈哈哈大笑。 江月白道:“智慧的富翁不会只有一个宅子,也不会把所有的钱都只藏在一个地方,他还有自己的铺子,甚至可能有钱庄,这些都会每天有新钱进账。还有亲戚朋友,还有信誉。东山再起是迟早的事,关键是他要养好身体,慢慢地把病治好。” 把所有的爱意都融入其中。 揉了揉眉头,简单地又回想了一遍明天早朝的计划。 回到宫里,江月白推脱说月事不吉,不宜居于一床,要回桃蕊宫。 “多花钱雇几个侍卫。”李北辰淡定地回答道。他心里明白了江月白的意思。 江月白回以沉默的嫣然一笑。 虽然过程惊险血腥了点。 只要不在聊国事,但凡江月白冲着他嫣然一笑,他无法控制地心动,也无法控制地身动。 “难道宅子还会长了腿自己跑了?那帮匪徒能无中生有拿出地契?无非只是他们暂住而已。讨回公道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至少要等病情稳定一点。该切的毒疮要切,该切的腐肉也要切。还要买足够多的保镖跟在身边。总之,不动则已,要一动能一击即中。” 说完,江月白勾起了嘴角,用手指指了指自己。 “如果报官就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就被土匪寻机杀了呢?” 身体被人碰到很不舒服,翻个身就碰到别人更不舒服,被人抱着就更更更不舒服。 她笑着,闲散而随意,与之前在天牢里的冷酷霸气截然不同。 李北辰温声说道:“月儿,会有那么一天的。你且说说,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不然老遭罪了。 李北辰见江月白似乎有些失神,以为她因为贸然对自己“动手”而害怕了,捉住她的手:“调皮!朕在说正经事!” 她喜欢项目成功完成后,众人调笑庆祝的欢乐场景,虽然她本人并不是个爱热闹的人,她只是特别喜欢这种仪式感。 副驾驶上的徐福海被江月白轻快的笑声所感染,露出微笑。 李北辰用手指戳了戳江月白的胸口:“朕看有的人就不是。生着病还到处乱跑,不也能一击即中嘛。” 李北辰非要带着她睡在养心殿,说是有龙气护着她,这样晚上不容易做噩梦。 此起彼伏,不愿停歇…… 谁母胎solo谁知道。 李北辰微笑着看向江月白,眼中温柔:“你很好。世道如长夜,吾道不孤。” 这才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在月白身边悄悄地躺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他们正穿过一条清冷的街道。 鲁迅先生说得太对了,人不能矜持,人不能软弱,要学会拒绝。 而且她望着窗幔,想到这龙床上睡过好多女的,心里就觉得很别扭。 马车四周围着一圈禁军侍卫,或是骑马或是跑步。还有暗卫藏在隐秘的地方跟随着马车。 轻轻地点了点她的唇,“你先睡。朕去批折子。” 徐福海何等的人精,自然听懂了皇上的意思。那是要把这一切都换成新的。相当于为福贵人准备的“新房”。 江月白抬起头来,望向李北辰,目光灼然: 语气里满是宠溺。 有一天晚上,一个盗贼到了他家偷东西。结果他醒了,盗贼就要杀他。他跟盗贼搏斗,盗贼怕惊醒其他人,就逃跑了。第二天盗贼喊了同伙来,他也叫了家丁来。第三天,盗贼直接交叫了一窝土匪来,半夜杀了进来。 他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 “难受”二字惹得李北辰更加睡不着。 若不是身边躺着的是皇上,她恨不得一脚踹开。 这样的亲吻过后,他意犹未尽。 江月白在各种各样的别扭中,翻来覆去地动来动去,小声嘟囔着:“难受。” 江月白:“若是有一天女子也能参加科举,在朝做官才好呢!” 实在困了,才放下书。 “先治病,同时报官。” 其实是怕晚上有歹徒去桃蕊宫报复。毕竟那地方偏僻,大张旗鼓派人守着太招摇,救援起来又很困难,他不放心。 事实证明,一当江月白可以霸占整张床,她明明还是只睡了一点点位置,却很快就睡着了。 他禁不住在她再次翻身过来,面对他时,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 街道很宽,两旁建筑典雅华贵。 他好不容易逃了出去。皇上说这个时候他该怎么办?是先去报仇呢?还是先治病呢?” 总觉得从上到下哪里都施展不开。 江月白的笑声那般清澈,听着格外的清脆。 只想皇上放她回去。 江月白明白他的一番苦心。也就没有继续推辞,梳洗一番就睡下了。 一夜好眠。 无梦。 (本章完) 第262章 科举之路 早朝之前,四品以上的官员按照惯例在午门外集合。 昨晚大理寺天牢着火,有歹人劫狱之事很快被传播开。 议论纷纷。皆猜测劫狱之人为何人。 大理寺卿这一正职空缺出来,都在心里暗自琢磨着一会儿早朝该举荐谁补缺。 众人皆猜测今日圣上恐怕心情不愉,谦虚谨慎,小心为妙。 事实上,李北辰确实大发雷霆。 竟然还敢有人劫天牢,目无王法,需要彻查。 对韩仲载进行了表彰。 韩仲载清剿铲除三十里山外的土匪窝,和在半夜勇斗劫狱歹徒,深受重伤,经紧急抢救后无效英勇牺牲,安抚其家人亲属。 反其道而行之,一来让对手麻痹大意,二来给他拉仇恨,三来测试下民意和下属反应。 对土匪兼杀人组织头目王金宝枭首示众,悬挂首级于城门外。按照他重新交代的银票藏匿地点,去寻找银票。 对梁老太医的继续调研中,在房子一个秘密的机关中,发现了一本中老年药物的分销记录本。原来朝廷中众多大臣是他的客户。其中最大的客户是天香楼。 原来他跟天香楼的关系属于外聘专家团队的关系。他为天香楼提供此类兴奋剂药丸,天香楼用小姐姐的服务来支付药丸费用。 所以梁太医不存在需要大量银两才能跟小姐姐玩耍。 大理寺没有公开账本的具体内容,但是李北辰拿到了账本,第二客户是孟相家的小儿子孟梓。第三大客户是陈相家的独子陈章含。两人都是天香楼的常客。 进一步查证发现,陈相和孟相都去过天香楼。都睡过墨娘,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最多说明,男人都好色? 听起来,天香楼很像是各个党派进行联络和勾兑的地方,而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香艳。天香楼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依然无法解释为何梁太医隐瞒熙容华怀孕的事实。 这条线算是走到了死胡同。 那个奇怪的身重剧毒,口鼻流血的小童后面再未出现。这条线似乎也进了死胡同。 太医院那边很快太医世家中找到接班对象,凑齐了一套复刻版的人马,其中招了两个女太医。由姜闲领导的太医院附属研究院,成员班子也很快组建起来。 五十名医学生培训给各地按照人口数分派了名额,已经直接下去。向全国征集解毒方子的通知,也一并下发。已经征集到了十几个方子。姜闲正带领团队,正在查验其有效性和副作用。 大理寺卿一职空缺,暂时闲置。一个月后由两位少卿中的胜出者继任。 春闱会试此时已结束,将录取名额从二百名增至三百名,增加人才录用规模。主考官“总裁”定为慕容池,由十八名翰林院的官员担任房官担任阅卷,名单待定。 孟相提交了南方赈灾、治瘟、保生产综合工作小组的组员名单,共计六人。李北辰以熟悉业务、体恤民情为由,把担任户部员外郎的表兄李克勤,陈相一党的工部侍郎张飞跃、督察院的右佥督御史安排进了工作小组里。 相当于换掉一半。 其实,这也是孟相跟皇上的默契。肯定得换掉一半。 领导不动刀子不舒服,总觉得方案里面有猫腻。 接着李北辰宣布参考南方赈灾工作小组的模式,由陈相组织成立西部旱灾蝗灾赈灾工作小组,带领团队赴河南河北陕西等地赈灾。 就在一切似乎运行有序时,听到有小太监来报,皇宫午门外,有一书生打扮的布衣要敲响青龙钟。 此时正在预支三十大板。 这是太祖时,为避免权贵欺上瞒下,百姓有冤不能申,鼓励清正廉洁、秉实举报而设。 官员和百姓都可以敲钟奏请不平之事。但要先经受三十大板以明志,避免无事瞎敲钟,意味着敲钟有天大的冤屈。 朝堂上几乎无人不惶然,面面相觑。 李北辰拍了拍龙椅的扶手,叹息道:“没想到在朕手上有人敲响了这青龙钟。诸位可有话说?” 这青龙钟自设立以来还只敲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上一次还是太祖时,吏部侍郎之子等世家子弟野外强抢民女,轮而奸之致死,抛尸荒野,强行让家人接受钱财私了。 其父为求公道,敲响了这青龙钟。只是冤屈得伸之后,该父因受伤过重,加之伤心过度,几日后过逝。 李北辰问话之后,人人皆低了头,不敢言语,都不知道自己是哪个地方的纰漏给捅出来了。 打得后背满是鲜血的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被带上来时,礼部尚书眼睛一跳。 很可能是春闱会试出事了。 要命。 “参见皇上。大理寺寺正罗民兴状告今年会试科考存在舞弊。” “你可有证据?” “有。微臣在上月处理的一起天香楼打架斗殴事件调查中,从嫌疑人工部尚书叶明之子叶竹卿身上搜到了一张写满会试考试题答案的小抄。 向寺卿韩大人报告时,韩大人说可能是考完之后默写出来给其父叶大人品评。且不在案件受理内容范畴以内。 微臣以为不论是考前泄题还是考后以此进行标记,属于极为严重的科举腐败,影响科举的公平与神圣。微臣认为应当彻查此事。假如叶竹卿没有抄袭,还他一个公正。假如叶竹卿抄袭了,还天下学子一个公正!” 此话一出,朝堂上议论纷纷。 三年一次的科举是朝廷从全社会面纳贤取才的基本制度,是所有寒门子弟几乎唯一的逆袭之路。 假如存在科举舞弊,不仅会影响朝廷选贤用能,更会激起民愤,影响对朝廷的信任。 李北辰心下疑惑,又是天香楼,怎么出事总跟天香楼有关。 工部尚书叶明脸色立变,出列跪上前:“陛下,冤枉啊!小儿叶竹卿有些贪玩,但从小就师从翰林大学士韩淳赋,聪明伶俐,饱读诗书,完全没有必要徇私舞弊。请皇上明鉴!” 叶竹卿还真是从小聪慧,名扬京城,不是那种饭桶纨绔。 一时之间众人神色异彩纷呈,各个不同。至少有一半人为吃瓜没吃到自家松了口气。 不少人以为这件事颇为蹊跷。 李北辰面色阴沉:“把叶竹卿的小抄给朕呈上来。” 摊开小抄一看,字迹清秀,卷面美观,见解深刻,条理清晰,文采斐然,倒还真是佳作一篇。 若是叶竹卿自己所作,根本不用作弊,完全会被录取。 李北辰看完也充满了疑惑。 他没想到韩仲载“死了”的消息传出去后,第一个露出水面的大案竟然是科举舞弊案。 “岂有此理!” 李北辰捏着小抄面色沉了下来。 “大理寺少卿、刑部尚书听令,现在就与御前侍卫同去,把叶竹卿抓起来,翰林院封会试试卷,连夜彻查!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探视叶竹卿,否则视为同犯。三日内必须给朕查个水落石出!给天下学子一个交代!” 殿前左相和右相垂着眸子,身着绯袍,绣着大团花仙鹤,恭敬地行着君臣礼,沉默的身姿,阻止了其他众臣的视线,那些意味不明的揣测和窥视。 安静得能听到一根针坠落在地的殿内,李北辰沉默着,似乎在调整自己的呼吸。 皇威骇人,众臣心里像压上了千斤巨石,不敢呼吸。 毕竟,今日有人敲了青龙钟,全城皆知。有一就有二。 明天的瓜会不会迟到了自己家?! (本章完) 第263章 天香楼 李北辰下早朝后依然满面怒容。 六王爷立马上前安慰。 三王爷沉默地跟在一旁。 “皇兄,消消气,消消气,您别太上火。是黑是白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哼!怎么能不气!科举都敢动。”李北辰面色暗沉,冷哼了一声。 六王爷连忙说道:“也许问题没有那么严重,按照叶竹卿从小的盛名,应该不至于需要作弊。” “或许是想争个头名也不一定,”三王爷笑嘻嘻地说道,“世界上总有人好胜心比一般人强,凡事都想争个第一。” “或许吧!”李北辰叹息一声。 也不知道他回应的是老三还是老六。 李北辰突然想到了另一种思路。 叶竹卿的案子闹到了敲青龙钟传遍整个京城的份上,肯定得公布调查结果。 一当宣布叶竹卿没有作弊,就相当于直接官宣了科举具有公正性。 所以会不会有这样的一种可能:叶竹卿被证明没有作弊,也就反客为主,成功掩盖了科举这件事上其他考生的作弊和主考官的徇私舞弊。 毕竟其他考生是否作弊没有证据。 而且以叶竹卿的聪明,假如事先知道了题目,那么他可以多用几天的时间准备,也就更有可能拔得头筹。 即使让他默写考试答卷内容,可能完全看不出任何马脚。 想到这种可能性,李北辰禁不住心中一寒。 见皇上眉头紧锁,沉默不语,六王爷知道皇上不愿多谈,也就不尬聊。 行完君臣之礼,六王爷就跟着三王爷离开了宫。 走在路上,三王爷挑着桃花眼,笑嘻嘻地问道:“老六,晚上要不要乔装打扮一番去天香楼玩玩?听说天香楼这两日装修了一番,今日重新开业。早上就开始敲锣打鼓、舞狮子、发红包,很热闹。晚上还有新花魁亮相,香艳刺激。要不要跟哥哥我一起去看看?!” 六王爷不由自主地想到沈石溪,自觉是有家室的人了,就笑着摇了摇头。 三王爷调笑着说道:“六弟成亲不过三日,就如此惧内了?天香楼现在是正经生意,不就吃吃饭听听小曲嘛。又不非要叫姑娘陪着。听说换了新师傅,东西南北的名菜都有。现在一座难求,包厢全满,火爆得很。去陪哥哥凑个热闹呗!” 六王爷还是微微摇头。 说是两人乔装打扮一番。自己倒是还好说,站在人群中倒不显眼,但老三那双招牌性的桃花眼,还有那从头到脚风流倜傥的气质,怕是戴上面具,穿上一身布衣,都无法隐藏得住。 而且虽然可以只在一楼二楼,但毕竟还有三楼的小姐姐服务。本来是去吃个饭的,结果回头被沈石溪误会,说不定又惹出一堆麻烦。 就像昨晚,从慈宁宫吃饭回来,本来好好的,结果沈石溪从出了皇宫开始,就莫名其妙哭得很伤心,却什么都不说。 回了晋王府后,非要赶他去侧妃小茉莉那。 李北弘以为这是沈石溪的本意,就真去了小茉莉那,因为温情酒的原因,就此第一次宠幸了小茉莉。 结果早上起来,听说沈石溪哭了一整夜,砸了不少瓷器,闭门不见他。 六王爷没有跟女孩子相处的经历。自然不懂得沈石溪内心底的弯弯绕绕。 而且自觉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做错什么事,努力地去对沈石溪好,基本顺着她的意思,做个合格的夫君。完全不理解沈石溪为何如此生气。 甚至下意识地觉得沈石溪在无理取闹。对比之下,小茉莉虽然不如沈石溪漂亮,但十分温顺和善解人意。 想到这些,他心情就有些低落。 见老六又拒绝了他,三王爷摇摇头,自嘲道,“算了算了。你们是何等身份,我又是何等身份。走啦走啦。你们都高雅,去不得这种低俗的地方,本王就无所谓了,从小就低俗。” 这番话听在六王爷耳里很不舒服。 甚至觉得三哥有时候就是故意把这些话说在明面上,压低自己的身份,让他和皇兄难堪。 六王爷本来想到昨晚的事心情就有些不好,转念一想,觉得去一次天香楼也没什么大不了,无非就是不去三楼。 清者自清,明者自明。如果沈石溪非要生气,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三王爷见老六神色有些凝重,脸色一变,一本正经地说道: “老六,你想想看,这天香楼。买凶杀人跟这个楼有关,陈章含跟慕容池是在这个楼打架,梁太医跟天香楼也有关系,今天科举舞弊案也有关系。说这天香楼里没猫腻,我都不信。你信吗?” 六王爷没有说话,理是这么个理。这些日子,似乎很多事情都跟这天香楼扯上关系。 三王爷看出来了老六的动摇,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走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现在就跟着哥哥去预订位置。今天重新开张,我们这去打探一番这天香楼,说不定能有些收获。回头也好给皇上汇报一番。” 六王爷没有说话,三王爷就当他默认。这是来自于小时候的默契。 要拒绝早就一口坚定地拒绝,但凡摇头就是还有商量的空间。 好女怕郎缠。 好郎也怕郎缠。 只要够不要脸。总归有门路。 ※※※※※※ 李北辰下朝后直接去了养心殿,以为江月白还没起,会在殿里等他。 结果一问,江月白在他去上早朝后不久,就回了桃蕊宫。 一般妃嫔留宿后,都是坐着轿子,回自己宫里洗漱更衣。 如果醒了,就不便于一个人留在养心殿中。 李北辰望着空荡荡的龙床,有些怅然若失。 转身就去了勤政殿。 没有江月白在,似乎呆在这里就没有了意义。 到了勤政殿,徐福海就开始更新江月白、皇后和熙容华的消息,衣食起居,事无巨细。基本都没有什么变化,毕竟熙容华那里有太后的人贴身伺候,想要做手脚,并不容易。 徐福海特意汇报,江月白起床后看起来气色不错,心情也不错,还哼了不知名的曲子。 李北辰听了,心情也随着好起来。 徐福海又报告了夏嫔那边的情况,璟妃在照顾夏嫔的人里安了自己的人,半夜有小太监看到这人跟璟妃的人联络。璟妃的人给了对方一包东西。按照璟妃的性格,怕是想让夏嫔流产。 李北辰沉默了半天,淡淡地说道,“盯紧了,但不必轻举妄动。” 这意思大概就是将计就计,静观其变。 今天白天特别的忙。只有晚上能写点东西。争取再来一更。 (本章完) 第264章 都不睡了 此时夏嫔病怏怏地倚靠在床上,失魂落魄。 本以为自己有喜了,皇上定会来看望一番。 结果只是送来了些赏赐。 内务府派人过来说,皇上特意不放心夏嫔,安排了两个懂孕产的嬷嬷、两个聪明伶俐的小宫女过来贴身照顾着。 宫里的宫女太监们特别高兴,说娘娘终于熬出头了。 毕竟已经有好几年都没有得到什么像样的赏赐。而且皇上特意安排嬷嬷照顾,显得特别的重视。 得这些赏赐时,同宫的朱选侍也在。 一脸惊讶和羡慕地说了很多恭喜的话,甚至带着浓厚的谄媚。 这极大地满足了夏嫔的虚荣心。 夏嫔知道朱选侍是希望能留个好印象,以后皇上来探望她的时候,说不定可以“礼貌性”地请个安,在皇上面前露个脸。 但她听到这些奉承的话,依然禁不住心情愉快,沾沾自喜。 得意之时,带着几分骄傲地许诺,以后有机会定会照拂给朱选侍,替她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其实是用这些画饼,暂时安抚住朱选侍,担心她同住一个宫,因为嫉妒或者被人收买,做出伤害她胎儿的事情。毕竟最难防的就是家贼。 朱选侍走了之后,夏嫔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虽然看起来没有熙容华得到的关注和赏赐多,太后还没有来过问,但自我安慰,皇上还是爱护有加的,又是送东西又是送人。 然而直到昨晚天黑得深沉了,都还不见皇上过来探望,她就开始胡思乱想。 身边新来的小宫女不停地跑过来,一会儿告诉她皇上去了这里,一会儿告诉她皇上去了那里,然后不停地安慰她说,肯定皇上过会就来,似乎特别殷勤。 她听说皇上去看了皇后,召了璟妃伴驾,又召了和妃伴驾,傍晚特意去御花园见了福贵人。 晚上宿在和妃宫里。 欢好的声音叫了一夜,特别大声。 好像唯恐六宫不知她如何受宠。 这个新来的小宫女就一直坐在宫门口张望着,气呼呼地跑进来,跟夏嫔提议: “都一天了,皇上都没有来。皇上肯定因为忙完了。奴婢这就去皇上跟前求皇上,说娘娘病了。他肯定会舍不得娘娘,过来看望娘娘。” 夏嫔心里明明感觉这个新来的小宫女有点怪怪的,但心里残存着一丝幻想,让她听任这个小宫女去找皇上,说她身子不舒服。 也许皇上真的会因为怜惜,过来一趟呢。 结果小宫女过了很久以后回来跟她说,皇上没有宿在景仁宫,回了养心殿。 小宫女又跑去养心殿,苦苦哀求守门的太监,被告知皇上已经安歇了,如果夏嫔真有事,就去找太医。小宫女说,她不知道怎么找太医,小太监说让她找小主,小主知道怎么找太医。 按照宫里规定,如果是半夜想找太医,只能要么找皇上,要么找和妃。 夏嫔听到这句话,心如刀绞。 看来皇上真的不在乎她腹中的孩子。 她一时过度伤心,竟然真的感到一丝腹痛。在原来的贴身宫女照顾下,才稳定下来。 其实是因为当时皇上压根不在宫里,徐福海安排的礼貌性推诿回话模板。 当然这个小宫女是璟妃安排的人。就是故意刺激夏嫔,惹她胡思乱想,惹她生气,最好直接把夏嫔气流产。 当然小宫女去找皇上的途中还去接了个璟妃娘娘的外卖单。 夏嫔躺到床上时,细细想来,发现了这个宫女的蹊跷之处,吩咐原来的贴身宫女紫苏留心这个宫女,不要让她近身伺候,注意着饮食。 紫苏宽慰夏嫔,她会留心注意,但一般新人容易犯这个错误,到了一个新地方,就总想快快表现自己。 夏嫔把这些日子的委屈全都回忆一遍:熙容华不仅得了太后的赏赐,太后派人亲自照料,而且确认怀孕当天,就晋了一级,还得了封号,而自己竟然什么名分都没有捞到。 她越想越委屈,禁不住大哭了一场。 紫苏拼命劝自家娘娘:“娘娘千万要以身体为重。只要把孩子生下来,晋位份是迟早的事。” 就连新来的肖嬷嬷也安慰她:“怀着身子的最初两个月最不能大喜大悲动了胎气。这宫里多少人盼着你这孩子生不下来。你这都要做母亲的人了,一定要坚强,看得开,想得开。能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了。” 夏嫔听了这些话,才忍住了泪水。想想确实如此。 这宫里就没几个人希望自己生下孩子的,自乱阵脚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只是她心里难受,加上孕吐一夜都没有睡着。 ※※※※※※ 璟妃大半夜的听说她安排的人已经惹得夏嫔伤心到肚子疼,心里倍感欣慰。 这个小宫女是她的一个远房亲戚,一直留作闲子,宫里没人知道。 那个药她是故意给小宫女的,里面就是普通的开胃茶,不是什么堕胎药。 她就等着有人怀疑那个小宫女,去夏嫔告发那个小宫女,再反将一军,博得夏嫔的信任。 要让夏嫔流产,哪里用得到下药这么留下把柄的手段。就她爱胡思乱想的小心眼,只要没事找事多上眼药就行。 但是听到皇上竟然又给和妃补上一次,璟妃气得都快吐血。 至于听到宫女说,和妃叫唤得侧殿听得一清二楚,不得安生,不顾自己的身份,骂了不少羞辱人的脏话。 暴怒之下差点砸了花瓶,小宫女立马瑟瑟发抖地抱住花瓶,报价,三千两。 再准备砸手里的茶杯茶盏,小宫女又瑟瑟发抖地跪下,报价,五百两。 璟妃气得直跺脚,拿在手里,还是没舍得摔下去。 最后只好把头上的发簪扔地上,小宫女脸色发白,没有报价。因为这个内务府单子上没列。 璟妃气得不行,拿起谢才人和叶才人交过来的会议记录找平衡。 这份会议记录采用的是流水账形式。就是依次按照谁谁谁讲了什么话顺着写下来。 这一行行的“和妃说”、“永寿宫太监说”读下来,简直身临其境。 几乎不用去开会,就可以知晓全部会议内容。 她看着看着就笑了。 谢才人写得一手清秀的好字,排版特别漂亮,看着就让她生气。 明明没有什么值得修改的地方,她非要几乎每一页都挑出来两三个地方,做出批注要做出修改。相当于要把这份纪要全部重写。 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反正自己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 把这些全部圈圈点点出来后,她的心中舒爽多了。 抬头一看,天竟然已经蒙蒙亮。 璟妃呆愣愣地坐在那里,感觉自己中计了。 却又说不出来,中了谁的计。 人家在欢爱,她却在彻夜加班。 好难受。 有些时候,莫名其妙地被领导骂。可能只是ta在别的地方不如意了而已,并不一定是工作本身做得有多么不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本章完) 第265章 搅局 如今西六宫的妃嫔要去景仁宫请安,比以前的坤宁宫远不少路。 只好起得更早些。 这样免不得心里都有怨言。 却也多了许多人偶遇的机会。 今天锦绣出门后不就就遇见了海兰珠和方选侍。 海兰珠和方选侍虽然是一个宫,但彼此气场不合。都说禁室培养感情,她们两个因为学习宫规礼仪,被封闭式培训五天后,彻底互相厌恶。 海兰珠嫌方选侍轻浮妖气造作,方选侍嫌弃海兰珠是虚伪心机外族蓝眼睛美女。 经常就是上班一起走,下班一起回,彼此顾着个礼节,不闹在面子上。 当海兰珠见到锦绣,激动得一路小跑着从后面追上去,直接扔下了方选侍。 “怎么样?姐姐告诉你的秘诀好不好用?”海兰珠眨巴着蓝色的大眼睛,挽着江锦绣的胳膊调笑着。 江锦绣想到前天晚上的一幕幕,瞬间羞红了脸,发出微不可闻的“嗯”的一声。 海兰珠憋住笑,没想到自己想要坑人的,结果倒是成就了对方一桩美事。 她抚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问道:“终身难忘的第一次吧,快说要怎么样感谢姐姐?” 这可把江锦绣难住了,抬起头无比认真地说:“姐姐这么漂亮,妹妹那里有几匹苏锦的布料,送给姐姐做几身衣服可好?” 海兰珠摇了摇头,然后一脸兴奋地说道:“衣服我不想要,能不能请我去你们桃蕊宫吃顿饭?宫里的饭菜太难吃了。好羡慕你们桃蕊宫有小厨房。” 谁知道后面传来方选侍淡淡的声音:“宫里嫔位以上就有配备小厨房的资格。得看皇上喜欢不喜欢,给不给配。熙容华以前做婉仪的时候就有。” 江锦绣皱了下眉头,抬眼看向海兰珠:“婉仪姐姐,你别生气。桃蕊宫有小厨房,是因为臣妾姐姐病了。” 海兰珠倒是丝毫不介意,笑着说道:“姐姐虽然来自草原。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会不懂。这后宫就是但凭皇上的喜欢。皇上喜欢谁就对谁好。妹妹,你说是不是?” 江锦绣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十分严肃地说道: “皇上喜欢自然会有很多赏赐。但姐姐得了小厨房并不是因为受宠,而是因为她品行高尚。如果以后有其他人也像姐姐这样做,太后和皇上肯定会一样另眼相待,赏赐有加。我姐姐说了,想要什么,要靠自己争取,不要去嫉妒别人。” 这样的话,她记得已经说过一遍了。 为什么她都明白的事情,其他人都不明白。 这段话堪称话题终结者。 海兰珠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江锦绣在为自己说话,不仅巧妙地把话题转移开了,还毫不手软地回击了方选侍。 愈发地喜欢江锦绣,眨巴着蓝色的大眼睛,笑嘻嘻地说道:“妹妹说得就是好~我们要靠~自己争取~锦绣~你说对不对?” 然后用眼尾的余光瞟着身后的方选侍,故意叹了口气:“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有的人呀,她想争取都没机会,只能干着急,气得眼睛都发红。是该好好学一学了!” 江锦绣没想到海兰珠讽刺得这么直接,有些不安地看向后面。 但海兰珠笑得肆无忌惮,似乎根本不把方选侍放在眼里。 她现在是淑芳宫的主位娘娘,巴不得方选侍以下犯上,她好逮着个机会,好好教训一顿。 江锦绣同样不喜欢方选侍,但见到海兰珠如此这般,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她总觉得作为外族人的海兰珠这般高调行事,总会惹出祸端来。 还是远离些比较好,免得因为自己的蠢笨,连累了姐姐。 故而低下头沉默不语。 但海兰珠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又起了个话题:“妹妹,如今宫里有两位娘娘怀孕了。你说我们会不会也有可能怀上?” 江锦绣低着头,满脸通红地小声说道:“不知道。” 她们经过坤宁宫时,江锦绣停下身子,跟海兰珠说:“婉仪姐姐,你先走吧。臣妾想要给皇后娘娘行个礼。” 说完,就在坤宁宫门口的石阶上,给皇后娘娘跪下来,毕恭毕敬地祷告:“皇后娘娘,淳常在给您请安。臣妾祈盼您早日苏醒过来,恢复健康。” 在江锦绣心里,一直感念着皇后娘娘对她的好,发自内心希望皇后早日康复。 看在海兰珠眼里那就是心机,会整活。方选侍眼里就是虚伪,做样子。 海兰珠默默地跟着江锦绣一起请安,说了类似的话。 恰好被一宿没睡的璟妃看见。 “呦。两位妹妹对皇后娘娘这般孝心呢,本宫看着都感动。皇后娘娘身边正缺少人照顾。要是真这般孝心,就每日去伺候着皇后,皇后说不定就会早点醒了。” 当然用的是激将法。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每人欠她五百万。 海兰珠下意识地扯了扯江锦绣,暗暗提醒她不要上当。 两人齐齐垂着眼眸对璟妃行了礼。 璟妃脑子一转,打量了两人一番,顿时有了主意,“夏嫔八百年接一次驾,就有了身孕。两位妹妹也都伺候过皇上了,说不定也快了。本宫准备一会儿早会后去看看夏嫔,你们就跟着本宫一起去。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她们两人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能被璟妃看上,可没什么好事,只能硬着头皮,谢恩应下了。 两人跟在璟妃后面走着,就像是璟妃的仪仗。 璟妃走得慢,她们也不敢走快。就这么踩着点,到了景仁宫。 因为和妃是大会主席,璟妃跟她平级,却要坐在她的下首,让璟妃很不爽。 和妃就知道璟妃今天一定会来,笑眯眯地站起身,走到璟妃身前,柔声宽慰,“璟妃妹妹,步行这么远,辛苦你了。墨玉快给璟妃娘娘上茶。” 声音有些沙哑。 “谢和妃挂心。比本宫年龄大,就是会体贴人,关心人,”璟妃笑着坐下,“和妃你怎么嗓子都哑了。是谁惹着生气了? 全场面露深不可测的笑意。昨晚的事,几乎全部传开了。 “有劳妹妹挂心,可能是本宫被子没盖好,着凉了。” 和妃浅浅一笑,十分淡定。 “昨日璟妃妹妹没来,可错过了一个天大的喜事。夏嫔妹妹她怀孕了。本宫想着,姐妹们都是一起从潜邸过来的,一会儿去看看夏嫔妹妹。璟妃觉得呢?” 璟妃喝了口茶,才不紧不慢地说:“刚刚在路上,本宫也在想着这事儿。夏嫔妹妹初有身孕,皇上还没去看,昨晚歇在姐姐那儿,想必呆着高兴。只是夏嫔妹妹那边恐怕就不好受了,想着一会儿请安结束了,该先去看下。如今姐姐想去,正好一块儿。” 皇上不去看夏嫔,都是你在使坏! 和妃顿时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不软不硬地回了句:“本宫哪能左右皇上的心思,昨天第一时间跟皇上太后都送去了好消息,不过都是尽好本分罢了。” 皇上看不看夏嫔关我什么事? 璟妃没有接话,看了眼谢才人上方的位置:“那个空着的位置,是福贵人的?皇上对福贵人真是宠爱得很呢。这才不过十来天,就已经连升三级,竟成了新人里面位份最高的。” 冷笑着扫了眼谢才人和叶才人,“不像有些人进来时多风光,位份比谁都高。论模样也不差,家世背景样样都强,如今倒不如了。” 从桌子上拿起一沓纸,拿起来扬了扬:“就说写个会议纪要的事,做起来都这么费劲,害得本宫看了一整宿都没睡,给你们改格式,改病句。你们这态度,这能力哪里赶得上人家福贵人半分。人家那可是七步成诗,三天晚上抄出六册诗集,本本都工整漂亮。都给本宫学着点。” 对,她就是给江月白拉仇恨的。 毕竟一大早就有人打小报告,天不亮就见到江月白从养心殿出来。 看样子没刷牙没洗脸。 璟妃听到这消息实在没忍住,连带杯子和杯盏,碎了五百两银子。 心里更痛了。 第266章 设局 谢才人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尴尬,叶苏华倒是一脸平静,她觉得璟妃娘娘说得很对,她已经认识到了,江月白是她无法企及的高度。 和妃和颜悦色地说道:“璟妃娘娘是陈相之女,文采自是普通人不能比的。诸位姐妹都要向璟妃娘娘多学习讨教。昨天璟妃妹妹没来,今天既然来了,从今往后就由璟妃亲自执笔,免得还要连夜多修改一遍。” 璟妃咳了一声,她才不想每天都当书童,天天写作业,眉毛一挑。 “既然谢妹妹已经开始做这件事,最好不必中途换人了,这对谢妹妹来说,是次很好的提升机会。皇上一向喜爱有才华的女子。说不定可以借此面见皇上。” 和妃早就料到璟妃会这样做,不想做得太过,给彼此留点空间: “也好,那就以后还是谢才人记录,叶才人协助,璟妃审核,再签字存档。有劳璟妃多费心指导二位新人。” 璟妃不情不愿,感觉自己吃了亏,但这是皇上布置下来的事情,只能先这样。 众人又闲话了一会儿。 海兰珠昨天散会后给队里的成员开了个会,拟了七八个节目的单子。里面包括两个歌舞,三个合唱,一个古琴,一个吹箫。标好了曲目和分工,清晰明了。 歌舞一个海兰珠的独舞,一个海兰珠与所有队员的合舞。 弹古琴的是苏常在,吹箫的是宋选侍。 和妃把节目单拿在手里,静静望着下手处一脸自信的海兰珠,满心惊讶和警惕。这个海兰珠做事情真所谓雷厉风行,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顺势问璟妃准备得如何了。 璟妃虽然昨晚从会议纪要中看到了这个事情,但她不以为然。 太后的千秋宴不就追求个新鲜和惊喜么?现在就把节目单子拉出来,到时候不就没什么盼着了? 所以璟妃一脸从容地怼了回去:“本宫的队伍有自己的考虑。十三那天能拿出来四个节目就好。” 和妃:“那就好。万不可出了纰漏,影响了太后的心情。” 如今海兰珠知难而退,从舞蹈类节目转成唱歌类节目。璟妃觉得自己队伍赢的可能性更大了。 要想胜出,必须迎难而上!而不是退而求其次。她气鼓鼓地想,且看她怎么让全员都参与进舞蹈演出的。 “本宫这队的,一会儿留下来。本宫有话要说。” 璟妃故意地给了和妃一个眼神:“和妃你现在还参加演出吗?” “海兰珠那边夏嫔不能参加演出,少了一个人。皇后娘娘还未醒,本宫主持着宫务,就不参加了。” 璟妃哪里会放过:“本宫这队福贵人身子不好,太医嘱咐至少要休养十天。今日已四月初三,还有十天就到了。怕是来不及。和妃你恐怕必须得来。” 和妃点点头,脸上挂着微笑:“也好。” 众人又闲聊了几句,除了璟妃队伍里的,海兰珠和江锦绣留了下来。 和妃疑惑地望着二人,“你们是有什么事找本宫吗?” 璟妃忙笑着说道:“路上碰见了她们,说好了一会儿一起去看看夏嫔。” 和妃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提议抓紧时间讨论节目安排。 和妃提议参考海兰珠的做法,各种形式的表演都可以参与进来。这样排练的压力不会太大。 璟妃一脸轻蔑地说道:“和妃,你这话本宫就不爱听了。这是看不起本宫还是看不起在座的各位?!” 她一脸自信地扫视全场:“本宫对在座的各位都有信心。万物都可以配舞蹈。一个人吹箫,可以配群舞。一群人唱歌,也可以配独舞。” 钱贵人接受到和妃的示意,吞吞吐吐的说道:“可是才只有四天时间,要记住四个舞蹈的动作,感觉太难了。” 璟妃似笑非笑地说道: “还没开始就畏难怎么能行?!确切地说不是四个舞,是三个舞。其中一个是你们唱歌,本宫独舞。只要肯下功夫,就一定能行。你们未时初就到永寿宫来,本宫亲自编舞,带着你们练,你们不可能学不会。和妃,到时候,你也来。” 和妃没有反对,反正只负责弹琴。 就这样,在众人的愁眉苦脸中,宣布小会结束。 璟妃、和妃带着海兰珠和江锦绣步行到了夏嫔所在的钟毓宫。 进到庭院之中,就听见啪、啪、啪的响声。 只见夏嫔的宫女紫苏正在处罚昨晚那个献殷勤的小宫女。 而夏嫔正护着肚子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 那小宫女跪在地上,头发散乱,两边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流着鲜红的血。 “说!是谁指使你给夏嫔娘娘下药的!” “冤枉啊!那真的不是毒药,奴婢肠胃不好,那些药是助消化的。” “谁信啊!你那鬼鬼祟祟的样子。” 一巴掌再一次抽在那小宫女脸上。 紫苏再一次冷冷地问道:“再问你一次,到底是谁指使的?” “冤枉啊!没有人指使奴婢!娘娘不信,不信可以叫太医院来查。真的不是毒药。奴婢是冤枉的!”小宫女哀嚎着。 发抖地捂着嘴,更多的鲜血流了出来,哆嗦了半响之后,突然朝柱子上猛地撞去。 和妃眉头一皱,呵斥道:“住手!快看看婢子如何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道孕产之人受不得惊吓,见不得血吗?” 夏嫔原本看到那小宫女朝柱子上一撞,软软绵绵地倒下去,满脸鲜血的样子就受了惊,如今听到和妃这猛的一声呵斥,禁不住打颤。 想到今日之事愈发委屈。 夏嫔身上的颤抖过于明显,和妃忙缓声安慰:“夏嫔妹妹有着身子,不必起身!你这婢子怎么如此不懂事?如此惊吓妹妹。” 夏嫔惨白着一张脸,在身边嬷嬷的搀扶下,缓缓地走到和妃与璟妃面前。 还未说话,泪已经流了下来。 和妃目光停在夏嫔脸上,一时有点慌神,这没事则已,有事不得了:“妹妹,别哭,会伤身子。进去坐着慢慢说。” 紫苏探了探那撞柱子的婢子,似乎还有鼻息,她没有想到这婢子会如此烈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璟妃以帕子掩着口鼻,紧张地问道:“怎么样?还有气吗?” 这两天工作比较忙。晚点争取再加一更 (本章完) 第267章 出局 紫苏有些慌乱地点点头:“回娘娘,还有气。” 夏嫔跪下身子,垂眸落泪:“娘娘,请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有人想要害妹妹。结果被妹妹发现。就是,就是这撞柱的婢子。” 和妃皱着眉头吩咐身边的墨竹:“墨竹,快宣太医过来。” 夏嫔想到要保留物证,连忙吩咐自己的宫女紫苏:“快起把药罐搬过来。免得被人抢先倒掉。” 和妃目光落在夏嫔身上,伸手去扶夏嫔,“夏嫔,你先快快起来。地上凉。如果这婢子真谋害皇嗣,定按照宫规处置,不会轻饶!” 结果就在此时夏嫔突然感觉肚子一阵绞痛,身下一热,似有热流滚出,禁不住松了手去捂肚子,结果害得和妃没抓住,夏嫔跌坐在地上。 她捂住肚子,惊恐地望向众人,面色苍白,惊呼,“臣妾,臣妾肚子好痛……” 她因为腹痛,面庞扭曲,鬓角汗湿,“嬷嬷,好像不对劲。有东西流出来了。” 身边扶起夏嫔的嬷嬷脸上瞬间变了,“主子,快,快躺倒床上去。” 就在夏嫔走动几步后,血开始顺着她的腿流下来,滴到地面上,鲜红…… 孩子恐怕已经保不住了。 显然扶着的嬷嬷很有经验,已经看出来,但一句话都不敢说出。如果追究起来,恐怕会处罚她的失职。 和妃的心揪了起来,愣愣地出神。 糟了! 竟然这么巧! 皇上会不会借此收回宫权,甚至处罚自己?! 毕竟看起来就是夏嫔给她请求伸张正义,然后她没扶好夏嫔,害对方跌坐在地上流产了。 璟妃神色如常,心下有些慌乱又很高兴,没想到这么快就成功了。而且发生过程看起来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要追究责任,怎么着都牵连不到自己。 江锦绣捂住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惊恐地望着这一幕。 从前她在江南在戏文和话本里看到过,后宫争宠投毒堕胎这样的事。 哪知道,今天这样残酷的宫斗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眼前。令她感到恐惧和恶心。 海兰珠同样惊吓到,虽然面色自若,但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把这里清扫干净。”和妃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冷静地吩咐奴才们处理现场。 毕竟看起来十分血腥可怕。 她叫来紫苏问道,“你把事情经过给本宫详细地说一遍。” 紫苏就告诉和妃,这个小宫女是昨天皇上特意安排过来照顾夏嫔,只是有点过于积极表现,一直在报告皇上的行程。 夏嫔昨晚一宿没睡,早晨起来时肚子就有些隐隐的不舒服,发现小宫女的殷勤有些不对劲后,让她紧盯着小宫女。 结果不久就抓到小宫女偷偷摸摸地熬姜闲安胎方子的同时,还熬了另一种药。 那药闻起来味道有些奇怪,并不是昨天姜闲开的安胎的方子。 紫苏就去问小宫女,小宫女说是,自己肠胃不好,尤其换季总是腹泻,所以熬着是给自己喝的开胃养胃的中药。并不是给夏嫔喝的。 但是紫苏和夏嫔都不相信,认为她绝对是想偷偷调换药物,让夏嫔流产。而小宫女坚决不承认。 所以就出现了刚刚那一幕。 夏嫔走着走着,也发现了地上的血迹,和奔涌而出的热流。 她紧紧扯着身边嬷嬷的袖子,声音颤抖地问道:“嬷嬷,我是不是,是不是……” 嬷嬷苦着张脸,叹了口气,“娘娘先别多想。等太医来了再说。怀孕最初三个月,胎像不稳,动不得半点气。” 夏嫔阖上眸子,眼泪就刷地一下滚落下来。 泪流满面。 和妃拉着夏嫔的手,柔声安慰道:“夏嫔妹妹,先别急。按照嬷嬷说的去做。说不定没事,太医有办法。” 夏嫔沉默着,眼前一片模糊。 难道这个孩子来得这么不容易,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掉了? “娘娘,先别急着难过。民间很多人怀了孩子都家里家外地干活,一直到生呢。见红是常有的事,后面只要躺在床上保胎,等胎像平稳了就好。” 夏嫔听了才试着控制住自己情绪,没有任悲伤继续发展下去。但身体明显的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璟妃站在一旁,依然还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傲慢姿态,眼神已经说出来了所有的话语:你这孩子来得快,去得也快。怪不得皇上都不来看一下。 早上计划带海兰珠和江锦绣来,当然不是因为关心,而是特意带来讽刺打压夏嫔,让其心情更加抑郁,回头自己流产。 以她的角度看,没本事护着自己的娃,干脆就别生。 江锦绣默默地用余光打量着处理地上血迹的奴才们,心中十分的难受。 昨天还是怒放的芍药,此时却已残败不堪。 情不自禁地觉得躺着垂泪的夏嫔,以前那么讨厌,此时却十分可怜。 模模糊糊地理解了,姐姐不愿意过早怀孕生子的考虑。位份太低,能力太弱的时候,根本没有办法保护好的孩子。 抚过自己平坦的小腹,有些胆怯。 姜闲行色匆匆地敢来之后,做了一番细心的诊断。 他内心底多少有些疑惑,前三个月流产的不少,但确诊怀孕第二天就流产了,就很蹊跷。 想到昨天皇上找他去对侍寝记录和月份,心有戚戚。感叹,天家的血脉果然容不下一丝一毫的怀疑。 姜闲随后走出来屋子,向和妃到门外汇报详情。 孩子十分确定已经流产了。 他现在开一些药方调理下身体。 再检查了药罐,发现里面的药物确实是最常见的和胃开胃药物,孕妇使用没有禁忌。 哪怕跟姜闲昨天开的保胎的药物一起服用,也不会产生使人流产的功效。 至于夏嫔流产的原因,恐怕是因为她短时间内大喜大悲,昨晚没有睡觉,早上又受到惊吓。夏嫔原本就血气不足,加上情志影响了身体,就造成了流产。 再检查撞柱子的小宫女,发现已经断气。 听到小宫女已死这个消息,璟妃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下是做得彻底干净了。 在等待姜闲的过程中,和妃已经派人去通知皇上。 李北辰下了早朝,正在勤政殿与大臣商量政事。听说之后,心里咯噔一下,竟然没想到这么快。璟妃沉不住气,夏嫔也沉不住气。 立马坐着步辇赶了过来。该要的样子还是要做一做。 李北辰到了钟毓宫,耐心地听和妃汇报了详细的经过。 温声安慰一直在哭着的夏嫔。 “朕听到这个消息很难过。太后跟朕都盼着皇嗣盼很久了。夏嫔,你也不要太伤心。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 这么一说完,夏嫔哭得更伤心了。她感觉皇上似乎并没有那么难过。 李北辰见此,就赏赐了些滋补的珍贵药品和衣料给夏嫔作为安慰。免了夏嫔接下来十日的请安。罚了照顾夏嫔的贴身奴才宫女嬷嬷二十大板。 但也仅限于此。 皇上说了些话后就匆匆回了勤政殿。 只字不提对和妃的惩罚,甚至还小夸了一下和妃,说她关爱后宫妃嫔,处理十分及时有序。 皇上走后,和妃温柔地宽慰着夏嫔。 璟妃不忘伤口补刀,说夏嫔疑心病自己把孩子作没了。 江锦绣一直默默抹眼泪,海兰珠在一旁关切地哄江锦绣不要伤心,不要代入感太深。 江锦绣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也许第一次见到了李北辰冷淡薄情的一面。要知道娘亲生病的时候,爹爹衣不解带的照顾和关爱,那是溢于言表,做不得假。 皇上可是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 这一瞬间,江锦绣觉得姐姐简直是人间大清醒,把后宫情爱的真相看得清清楚楚。 这本书里的反派有点强大哈。 男女主有光环,但是也会做错和失败。而且为了大局,心都有点狠,这种狠,甚至可能是对自己。 愿你们看得开心。多谢支持~ 第268章 解迷(1) 璟妃离开时,不忘讥诮地嘲讽和妃: “和妃这才管理两天后宫,就出了这等人命关天的大事。皇上作为父亲失去孩子的内心之痛恐怕藏于心底。皇后若未中毒,想必会顾着夏嫔妹妹有着身子,断不会让她跪着行礼。” 说完还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和妃身子一滞留,带着几分苦笑,眼角和脸颊上都印着清晰的泪痕。 “夏嫔之事让本宫深感悲切,只盼着皇后娘娘早日醒来,能主持大局。至于其他的,皆谨遵圣意。在其位谋其事,是福是祸,本宫都认了。璟妃,没什么事,就此别过。” 璟妃这才看出和妃眼眸中深切的悲意,心中暗暗震惊,和妃的菁纯演技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看起来情真意切地为夏嫔而感到悲伤。 难道和妃原本的计划是,想借夏嫔怀孕和晋封,提高自己的势力? 她禁不住冷笑,愚蠢! 这怕是东郭先生和狼。夏嫔的野心已经露出了端倪,怎么可能继续依附于和妃? 璟妃仰起一张傲慢的脸,“和妃别忘了未时到永寿宫练舞蹈。” “好。”和妃倒是颇有气度地应了下来,无视璟妃的挑衅。 安慰夏嫔的话没有半分真心,其实都是说给自己听的。 但为夏嫔流的眼泪倒是百分百真心,因为她也曾经历过今日类似的一幕,因为意外失去过孩子,所有格外感同身受,悲痛万分。 当年不能确定皇后是无意还是有意为之,但结果就是夏嫔这样。 皇后那天无中生有怪罪与她,罚她抄了一夜的经书,她在走路时,因为疲劳,被鹅暖石绊倒,一夜间流产。 从和妃进门看到那个小宫女被罚,她就心里清楚,有人故意要让夏嫔流产。只是目前找不到证据。 当然她也藏了私心,所以没有当时没有及时喝止紫苏,任由夏嫔下跪行礼。 四个人分开后。 璟妃对这两人恨得牙痒痒,自然不屑于跟海兰珠和江锦绣为伍,自己找了条道绕着走。 璟妃这个大螃蟹不在。 两条小鱼终于松了口气,松下浑身都紧绷,吐着泡泡。 海兰珠凑在江锦绣身边悄声说道:“今日之事肯定大有蹊跷。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想想璟妃娘娘的性子,还有早上璟妃娘娘贸然喊我们一起去看望夏嫔娘娘。说不定就是她的手笔。” 江锦绣一听这话,眼泪又滚了下来。 这梨花带雨一哭,哭的海兰珠六神无主,连忙拿着帕子,给江锦绣擦眼泪。 “哎呦呦,怎么又哭了。早上你不是还说,你姐姐说,想要什么,要靠自己争取嘛。你这老哭的性子,得要改一改。万一这会儿你已经有喜了。你这样爱哭,不是也容易气着身子嘛?快别哭了。” 江锦绣咬着嘴唇,忍住哭意,脸色苍白。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小腹,恨不得把肚皮看穿,好早点知道结果。 她低下头一脸慌乱,心里再不如此前期盼有喜,甚至默默地祈祷了一句:希望没怀,千万别怀。 海兰珠当然知道江锦绣的心思,笑嘻嘻地说道:“妹妹该不会因为夏嫔的事怕怀孕了吧?别怕,真要怀了,绝对是件大好事,皇上一定很高兴。再说,你不是还有姐姐嘛。你姐姐那般厉害,她定会护着你的。” “姐姐你呢?你会希望见喜吗?” 海兰珠听到这个问题怔住了,细细思考了一番,有一瞬间的黯然,却又转眼明亮,“当然希望啊。这可是在后宫的依仗。” 想到她离开草原时,那双满是心碎,送了她一程又一程的明亮眸子。 心下黯然。 即使不能与青梅竹马的他在一起,即使在这后宫之中无法为他守身。 若是可以,她希望这辈子都不要怀上皇帝的孩子。 这样有一天离开皇宫时才不会有任何难过与不舍,如果要为了母国要刺杀皇帝时不会有任何牵挂与犹豫,与他再相见时,如果没有孩子,可以假装这些年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锦绣听到海兰珠的回答,以为跟自己心里想的一样,反倒松了口气,回给海兰珠一个挤出来的笑脸。 海兰珠掐了掐江锦绣清瘦的小脸,突然凑近了,蓝色的眸子直接撞上黑色眸子,一脸坏笑,“你要是再哭,我都怀疑自己要爱上你。还是快别哭了。” 江锦绣猛地往后退一步,惊慌地私下张望了一番,红着脸没有说话。 眼泪水被这么一吓,全然退了回去,惹得海兰珠抚手哈哈大笑。 回到桃蕊宫,江锦绣迫不及待地去找姐姐,才到正殿门口,就急唤道:“姐姐!” 进门后,见姐姐正穿着一身月白上绣着暗红色花纹的衣裳,坐在梳妆台前,素素和白桃帮忙梳妆打扮。 “锦绣,早会上可有什么新鲜事。” 江锦绣搬了张椅子,坐在姐姐身边:“姐姐,跟你说,刚刚出大事了。夏嫔她刚刚流产了。” 江月白似乎对这个并不惊讶,淡声问道:“是什么原因。” 江锦绣就把前因后果一股脑地全说了一遍。甚至包括所有人的神态和言行举止。 却见姐姐神色淡定,似乎全都在预料之中,“姐姐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嗯。按照夏嫔的性格迟早的事情。你想想那日在这屋里发生的事情就明白了。” “姐姐,你不觉得昨天确认,今天就流产了。可能是有人在后面搞鬼?” 江月白转过眼珠子,看向锦绣,一脸笑意:“锦绣,你心里不是有答案了吗?就是她。” “能设计一个以皇上的名义将小宫女安排到夏嫔宫里,需要布局已久的人脉网络;能故意安排出跟安胎药物没有抵触作用的胃药,需要对药物的使用极为专业,说明跟太医院或者跟宫外有密切的关系;能短时间内安排好这一切还能脱身事外,抓不到任何直接证据,说明这个人心机很深,定不是新人。兼具这几个条件的,你说呢?” 江锦绣无比崇拜地望着姐姐,佩服得五体投地,“姐姐,你真厉害!” “不仅如此,因为她的自作聪明和狠辣,还泄露了更多信息。想必皇上其实已经知道了里面的是非曲直。” (本章完) 第269章 解迷(2) 江锦绣想了想,脑子里灵光一闪,“因为那个小宫女撞柱而死有些蹊跷?” “对,那小宫女开始坚持煎的是自己喝的胃药,后来不过掌了几个大嘴巴子,后宫主管后宫的和妃、璟妃都已经来了。 按照正常小宫女的反应,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和污蔑,见了和妃,必然会哭着喊着求还她一个清白。就算自己私自煎药不合规矩,但也就打一顿而已。结果反而自己撞柱了,还用了九分认真去撞,不是做做样子。只能说明——” “说明什么?”江锦绣眼睛发亮,迫不及待地问道,“是不是说明她在故意替某些人遮掩?” 江月白望着妹妹,露出欣慰的笑容,“很有长进嘛。这说明,她有很重要的把柄或者很重要的人捏在对方手里,绝不允许自己犯错。这个宫女平日里恐怕很怕疼,经不起严刑拷打。故而一死了之。” 说到这里,江锦绣恍然大悟,可是又更加不明白了。 “怕疼,不是应该会更怕死吗?” 江月白怔了一下,笑着说道,“说起来我就挺怕疼的,也很怕死。” “那姐姐还是杀敌无数的大侠女。现在宫里都传遍了,你勇斗刺客的传奇呢。”江锦绣言语里满是骄傲。 已经好多人对江月白这样说,她都有点腻歪去回应这样的话了,但妹妹不同,她愿意真诚地回答她的一切问题: “因为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你。我可还想好好地活着。如果有一天必须得死,不能白死,总要死得其所,做成点什么。” 【系统:必须要提醒宿主,你的职业规划里包括顺利退休,寿终正寝这一项。如果被提前下岗,请接受雷劈套餐。】 江月白:知道了。 江锦绣好奇地问:“怎样算死得其所呢?” 江月白:“大概就是自己觉得值。” 这番话让江锦绣瞬间有些低落。 “我现在终于明白姐姐为何不想过早侍寝和怀孕了。力量太小,太卑微,一当怀孕就成为整个后宫嫉妒的对象,孩子很容易就没了。” “别想太多,”江月白看了眼江锦绣,“关键想了没用。顺其自然吧。皇上如果喜欢你,多宠幸几次,时间长了,必然会怀孕。” 江锦绣忙点头,有些好奇,“姐姐,为何如今不说妹妹小了?” 江月白已经停止在这件事上的纠结,语气郑重而深沉。 “既来之,则安之。甘罗十岁拜相,慕容恪十四岁大败石虎,李世民十六岁开始打仗。我们已经身在后宫,就做后宫妃子该做的事情,侍奉好皇上,早点怀上孩子,过得开心一点。对了妹妹,昨晚开心吗?” 与其说是说给妹妹的,不如说是给自己的。 这跟江锦绣此前在路上的想法不谋而合,她红了脸害羞地说道:“很开心。皇上他,他很好。” 江月白松了口气,都说初夜最痛苦却又最令人难忘的,她发自内心地为妹妹感到高兴:“那就好。” 江锦绣想到了那几盒杜蕾斯,关切地问道,“对了,姐姐,慕容常在告状那事儿,皇上那边没有为难姐姐吧?” “没有。”江月白对着铜镜转动着脑袋,感觉差不多了。 转过身,拉着妹妹的手,细细打量着,眼睛里满是灵动狡黠。 怎么感觉妹妹天天走路山下班,看起来脸色红润了许多。 看来还是要多锻炼。 “姐姐,你在看什么?”江锦绣被看得有些浑身不自在。 江月白忍住笑意,抬头托着下巴,“我在看,我妹妹真是个大美人。难怪皇上这么喜欢!” 她瞟了眼门口的小太监,缓缓起身,“锦绣,皇上召我去伴驾。等晚上回来再聊。” “嗯,好!”江锦绣红着脸,眼睛里满是羡慕,学着姐姐的口气一本正经地说,“我姐姐真是个大美人,难怪皇上这么喜欢!” 江月白禁不住扑哧一下笑了。 “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江锦绣喃喃地感叹道。 江月白捏了捏江锦绣的脸蛋,笑着没有说话,带着素素出了门。 “怎么都喜欢捏我的脸,明明没有多少肉。”江锦绣望着姐姐的背影,气鼓鼓地想。 …… ※※※※※※ 勤政殿。 身着衮龙袍的李北辰眉宇冷肃,正一人自弈,静静地坐着,一身睿智尊贵之感。 今日夏嫔落胎,他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但不是为夏嫔,而是为和妃。 和妃眉眼间的哀伤和心痛,别人都以为是体恤夏嫔或是演戏。 他知道,那悲伤是真的,甚至是压抑的,是为了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孩子。 只是昨晚之后,他与和妃之间已经彻底变了。所以,他倒是希望昨夜能如和妃所愿有个孩子,算是给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一个交代。 至于璟妃,敢算计皇嗣,虽然是朕不想要的皇嗣,也罪不可赦。 慢慢来。 伴着棋子的落下,李北辰淡淡的声音传来,“大福,给朕制几身月牙白,绣金龙于领边、袖口的袍子。” 他打算以后这几身衣服,只在跟月白独处时穿,给她一个惊喜。 “诺,”徐福海走上前来,“除了领边袖口,皇上可还有其他要求?” “无,”李北辰喝了口清茶,抬眼望向窗外,嘴角噙着微笑。 他在等月白。 话音落下不久,就听到外面一阵响起喧闹,小太监通传:“璟妃娘娘驾到。” 李北辰神色微微一滞,旋即恢复正常,声音淡淡,面容沉静,抬眼问徐福海,“宣陈相进宫了吗?” “回皇上,已宣,进宫后安排了软轿。” 李北辰沉静的眼眸里,浮上几分戏谑,“请璟妃进来。” 璟妃今日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人比牡丹都华贵艳丽,进来时,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 “皇上~”璟妃嘟着嘴走到皇上面前,手里拿着一沓纸,扫了眼桌上的棋局,“臣妾为了按照皇上的吩咐整理昨日的会议纪要,大半宿都没睡。” 李北辰微微颔首,“辛苦爱妃了。你把会议纪要放在朕的案头上。早点回去补觉。” 璟妃顿时感觉十分委屈:就这?就没点实惠的吗?他们写篇感想,都能捞着一晚的侍寝机会。自己可是忙了一宿啊! 扯着李北辰的袖子撒娇,“皇上就不心疼臣妾吗?” 李北辰绕过了这个话题,“爱妃如果不困,就陪朕把这盘棋下完。你可以任选一方。” 璟妃从小在相府长大,正经地请过京城名师各类兴趣班、辅导班,琴棋书画这些贵女们必修功课,她都下了番功夫。 打量了一番棋局,白子此时显然更胜一筹。 璟妃娇笑着说道:“既然皇上让臣妾选,那臣妾就选白子。毕竟皇上的棋艺比臣妾可是高多了。” 虽然按照古典围棋规则来说,位尊者执白,水平高者执白。但那是在开局。 (本章完) 第270章 棋非棋 李北辰抬眸望向璟妃,“好。你先下。” 璟妃心想正好可以凭借下棋,多拖延些时间,说不定还能蹭到一顿午饭。 明明已经想好了,却迟迟不肯落子。 李北辰哪里会不知道璟妃的心思,眉头轻蹙,“朕的记忆里,璟妃棋艺一向精湛,今日为何迟迟不肯落子。莫非许久没下,已经退步了?” 璟妃不好再继续拖延,只好落子。 “璟妃果然下得一手好棋。这一着,妙!”李北辰夸赞道。 璟妃一听皇上的夸奖,立马展开了笑容,明丽照人,自得之色溢于言表。 李北辰早就计算好了璟妃的落子,随手落下黑子。 这一子颇为平常,璟妃异常自信地停顿片刻后,接着落子。 几个来回之后,璟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棋盘上,看起来闲置的黑子,此时已经连片成势,白子相反捉襟见肘。 但依然胶着着,胜负难分。 她犹豫很久,方才将手中的白子落于一处。 李北辰端起身边的龙泉瓷盏,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 淡淡的茶香顿时萦绕在他们周围,扩散开来。 “璟妃,你知道下棋最忌讳什么?” 璟妃一愣,想到今日夏嫔流产的事情,有些心虚,但想到那人已死,死无对证,又底气十足,“臣妾棋艺之道远不及皇上,还请皇上教教臣妾。” “记得陈相提过,你的棋艺师从国手梅东海。他难道没有告诉你。下棋最忌讳心急于攻,得子而不得势。一当心急于攻,就满是破绽。让原本必赢的好棋,最终反而输掉。” 璟妃错愕地望着皇上,目光交汇,她看不清皇上眼底深意,只觉得幽暗不明。 默默地垂下眸子。 看来皇上是借下棋敲打她,告诉她已经知道幕后黑手是她了。 但皇上既然没有明面上处理谁,就是在提醒她,后面再不可以如此为之。 璟妃可不是初入职场的新手,只是一瞬间就巧笑嫣然地拉着皇上的胳膊撒娇,嘴角露出浅浅的酒窝。 “皇上的棋艺是何等之高,走一步看十步百步,臣妾输了不是很正常嘛。能得皇上指点更是臣妾的荣幸,回去之后定会好好反思。何况,最近臣妾见不着皇上,整日思念,当然心急。” 同样不着痕迹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李北辰眉宇舒展开,放下茶盏。 “你出自相府,从小得陈相细心培养,早慧聪颖。又能得国手梅东海亲自教授。莫要辜负了陈相和师父的一番苦心,还有朕的期望。今天这样的臭棋,以后就别再下了。” 说完,李北辰随手捻起一黑子,落于棋盘上。 只此一子定了乾坤。 璟妃骇然地盯着棋盘,片刻过后,大声惊叹,“皇上太厉害了。臣妾怎么就没有想到!” 说完,面露惭愧,眼中却是春光潋滟,“不如臣妾以后每日来陪皇上下棋如何?皇上也好多指点臣妾。” 皇上抬起眸子,注视着璟妃,目光沉沉,“璟妃,你先回去好好练些日子,等恢复到从前的水平,再来与朕对弈。下棋,还是要棋逢对手才有意思。” 他放下手中的杯盏,落在桌上收出清冽之声。 越过璟妃,望向窗外,神情悠然。 璟妃顿时意识到,皇上在等人,心中醋意翻天。 “臣妾下了这局,找到了些感觉,不如陛下跟臣妾再下一局,看看臣妾是不是领悟到了皇上刚刚的意思,有了进步?” 回答她的却是李北辰送客的话语:“改天吧。徐福海,你送下璟妃娘娘。” 神色淡淡,话语也淡淡。 “皇上~~”璟妃还想借着撒娇赖在这里,至少可以给一会来的人上点眼药。 却听见一声太监的通报:“陈宁求见~” 李北辰立马脸上露出喜色,“徐福海,你现在如何当差的,还不送璟妃娘娘回宫,迎天祥进来。” 原来皇上盼着的是朝臣。 璟妃心底的醋意立马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是心中暗想,陈宁又是谁?之前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当她抬着下巴,仪态万千地走出勤政殿,迎面遇上一位身着蓝色衣袍,同样微微扬着下巴,气宇轩昂,眉眼间有些孤傲的年轻男子。 这就是陈宁?皇上的新宠臣? 璟妃禁不住好奇地打量着这人。 陈宁却目不斜视,跟着内侍大步走进了内殿。 进店后,陈宁跟李北辰汇报了今天京城的舆论动态和自己做的工作。 先拿出来四个话本,封面上分别写着《女侠且慢》、《惊世后妃福贵人传奇》、《谁才是她真正的身份》、《开局杀了四十八个反贼》。 李北辰打开一本,只见上面写道:“据说,本朝后宫里有位神奇的后妃,她来自民间,而非达官贵人之家,嫉恶如仇,但对皇家忠心耿耿.” “写得倒还不错,”李北辰强忍住笑意,问陈宁,“这是陈卿做的宣传工作?” “回皇上。这是街头巷尾到处在流传的话本子,还有不少说书先生当街说书。”陈宁立马毕恭毕敬地说道。 “陈卿如何看这件事?”李北辰饶有兴趣地直接翻到结尾,想看看这些写话本子的给福贵人安排了个什么结局。 谁知结尾处写着,“本文正在火热连载中,欲知后事如何,请购买下一册。” 李北辰的嘴角勾起微微笑意。 陈宁立刻答道,“定有人刻意为之。否则不会知道这么多细节。” “嗯。你且关注着这些话本子里面的内容。先不要打草惊蛇。” 李北辰好奇地翻了翻其他的几本。基本上全是一个套路,无非就是遣词造句,细节描写,内容详略上的差别。 陈宁偷偷地观察着皇上,他感觉自己好像掌握了某种升官发财的密码,“微臣谨遵皇上旨意。” “昨日的消息可都安排散布出去了?” 陈宁立马回道:“微臣已联系江大人,其他渠道陆续散播开。今晚上天香楼重新开业更是个好时机,已经安排好。” 江大人就是江敬贤。 目前他们安国部这个部门还在试运营阶段,只有他们两个员工。 李北辰合上手中的话本子,异常严肃地问道,“京城中对大理寺寺正举报叶竹卿会试舞弊案有哪些风声。” “回皇上。考生们都已经回乡。有考生议论,但动静不如想象中的大。叶竹卿的名气颇佳。很多人怀疑这是不是工部尚书死敌趁着反腐搞的鬼。引起更多人关注的是昨晚的放火劫天牢案,对于幕后黑手的身份,猜测纷纷。” “都有哪些猜测?”李北辰随手给自己续了杯茶。 又给另一个空杯子倒上。 “陈卿,你喝口茶。慢慢说。” 陈宁是个才子确实不假。但人情世故方面确实差了那么点。 陈宁受宠若惊,端起茶杯时,立马意识到了刚刚的不当。哪能让皇上亲自给自己倒茶。 瞬间诚惶诚恐地放下茶杯,跪在地上,“微臣御前失仪,乱了尊卑,请皇上降罪。” 李北辰笑着扶起陈宁,一脸的风淡云轻,“小事小事。陈卿不必如此拘束。喝茶!” 看起来礼贤下士,十分潇洒大度。 陈宁颇为感动,心里却知道,在帝王面前,不能再有下次。 就在这时,徐福海小步跑进来进来通报:“启禀皇上,福贵人候在殿外,是否安排福贵人到偏殿休息。” 第271章 纵火案 既然此时正好聊到了昨夜的天牢纵火案,李北辰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让福贵人进来。” 转头望向陈宁,“陈卿你也认识福贵人,曾经跟太后还有你同坐一轿辇。” 陈宁何曾不记得当日马车里的场景:江月白手持玉泉剑,面色冷峻得如同一尊杀神。 他装作努力回忆状,脑子里的cpu飞速运转,都要冒烟起火,方想出一个不太烂的应答,低头拱手作揖:“当日多亏福贵人侠肝义胆护送太后回宫!” 李北辰不再言语,只是转动手中的茶盏。 陈宁的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江月白立于门外台阶下,听不见里面的交谈声,神情静默。 虽然她很好奇一国之君的办公室长得什么样,但多年的商务礼仪让她懂得,非礼勿视的道理。稳重低调才是职场最好的新手保护,而不是东张西望,肆意张扬。 先扎根立足,在组织里找到一席之地,而后才有机会展示自己的真性情。 何况真性情,就不是低位新人在正式的工作场合需要展现的。即使工作性质需要表现出“真性情”,那也需要经过修饰。比如率真不意味着口无遮拦,不分场合开玩笑。 徐福海毕恭毕敬地请她进去,眉眼里都是笑意。昨晚之后,他越发喜欢这个福贵人。 江月白深吸了一口气,松开微微紧握的双手,舒展面部僵硬的表情,迈步走上台阶。 屋外传来的平稳脚步声,让屋里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心跳加速,抬首望向门口。 李北辰端着茶杯的手停在空中一顿。 江月白今日穿的这身,他从未见过。 与往日的明亮鲜艳或者是素雅干净不同。今日是月牙白与绛红色搭配,主体是月牙白,少许绛红色,再缀着些绛红色的花朵。 怎么说呢。 恰到好处地衬托出江月白的端正大气。 这种大气不是像皇后那样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反而有一种带着几分柔婉的亲和力。 与陈宁那日马车里见到的满身煞气截然不同。 陈宁低下头来暗叹,难怪话本子里都称呼她为女侠。 江月白进来后略有惊讶,ceo在开会,喊她进来做什么,但面上并未显露,得体地行了礼。 李北辰喝了口茶,温声吩咐:“福贵人,来,坐朕身边。” “谢皇上。” 江月白浅浅地笑着,并没有直接落座,而是上前替李北辰和陈宁斟上茶水。又把空了的茶壶拿给徐福海,这才款款落座。 陈宁瞬间红了耳朵,有些不自然,为自己方才的失仪感到十分羞愧。 江月白坐下后,垂下眸子,目不斜视。 既不盯着皇上看,卖萌撒娇,吸引皇上的注意力;也不好奇地偷看陈宁,打量一二。 越发显示出她心思端正不逾矩。 李北辰心下满意,看江月白的眼神越发柔和,“陈宁,你接着说。” 陈宁迅速地调整心态,继续讲京城里的传闻。 有的说,那王金宝是刺客组织的主要头目,昨日的纵火劫狱就是为了救出王金宝。 有的说,有人栽赃陷害,故意借着混乱,劫走天牢里关押的其他朝廷要犯。 也有的说,韩仲载作恶多端,担心此次反腐会让他贪污枉法的事情暴露,所以纵火让以前的冤假错案死无对证。 还有的说是纵火是谋反之人是在对刺客们斩草除根。 李北辰微笑着听完,先问陈宁,“陈大人你怎么看,这些传闻?” 陈宁并不知道昨晚的内情,还有韩仲载还活着这件事。 他想了想回答道:“以微臣之见,也许这些都有可能,或许是多方合力的结果。京城已经连续两天发生了刺杀之案。明知道朝廷会加强对天牢的看守,却顶风作案。 这说明,第一,这件事一定有内应,内应很可能是大理寺的朝廷命官。第二,大牢里有巨大的腐败或者冤情很快遮不住了;第三,天牢里很可能有秘密,能牵出众多高官的犯人或者朝廷命官,甚至是这次刺杀的幕后黑手。” 陈宁确实让人意外。 李北辰暗暗惊讶,眼中带着欣赏。 仅凭有限的信息,陈宁分析出来的结果,却跟审讯韩仲裁的情况几乎全部吻合。 但李北辰不置可否,隐藏住眼中的欣赏,只是抬了抬下巴,“陈大人,喝茶。” 因为还要放长线钓大鱼,天牢纵火案的内情暂时还不能公开。 “谢皇上。”陈宁的耳朵依然红着。 李北辰转过身,目不转睛地望着江月白,“福贵人,你觉得呢?” 江月白笑着回过神来,起身给李北辰倒茶,“臣妾乃一后宫女子,不敢妄议国事。” 李北辰料到江月白会这么推脱,这个女子,关键时候心狠勇敢,但日常谨慎小心得很,总是一副怕被治罪,小命不保的模样。 朝着江月白一笑:“此次铲除谋逆乱党,有你的功劳一份。这里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这一笑里,眼底既有欣赏,还有几分宠溺。 江月白又给陈宁斟上茶,停住手时,神色凝重地看向李北辰: “依臣妾看,皇上英明睿智,下面又有大理寺、督察院、刑部,想必不论对方有多狡猾,只要做了坏事必然会留下痕迹,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室内突然出现了片刻的静默。 李北辰看向江月白的眼里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按照大明王朝的司法程序,一件最终要判死刑的大案,一般先要经过十分严格的审批程序。 先由地方法院,也就是一个区域的行政机关,例如顺天府进行初判。 然后交给刑部、督察院和大理寺这三个法律部门联合审批,每个部门都要签字盖公章。 最后由刑部拿着卷宗交给皇上,皇上看完,签字盖章,才可以算结案。 江月白的意思是,这件事如今已经过了昨晚最为凶险的环节。就该进入公事公办的司法程序,让负责刑事案件的三个部门都参与进去。 人一多,就难以合谋。 就需要平衡个人、派系、部门间的利益,自然就会露出破绽。 公开透明,讲证据,而不是在这里闭门造车,空口无凭地进行揣测。 李北辰轻轻咳嗽一声,对江月白说道:“福贵人说得很好。” 陈宁略有尴尬,耳朵红得更厉害。 江月白这话,分明暗讽了皇上前面治理贪腐不符合法律规定和司法程序。 (本章完) 第272章 谋划 陈宁敢断言,即使在朝堂之上,也没有几个臣子敢这么建议皇上。 毕竟谋逆是所有罪行中最高之罪。 每个人都想明哲保身,不愿意沾染。 得罪当今圣上人头难保,但如果找到蛛丝马迹,得罪暗中蛰伏的谋逆之人,一样人头难保。 陈宁沉思片刻说道:“福贵人说得有理。这样公开办案,大理寺里即使有内应也不好再做手脚。只是,本案涉及谋逆,事关重大,还要防止有人借机造谣生事,扯出不可公之于众的机密。” 李北辰与江月白默契地交换了下神色,这个陈宁确实可以。 比如江月白和李北辰均当晚在场,而且是直接参与人,即使肯定会有不少官员知道,但不宜现在就直接公之于众。 李北辰凝视陈宁,微眯着眼沉声道:“那陈卿可有解决办法?” 陈宁陷入沉思之中,半晌之后,摇摇头,“可能还是需要秘密调查。” 李北辰又看向垂着眸子,似乎陷入沉思的江月白:“福贵人,你觉得呢?” 江月白一抬头,微笑着看向李北辰: “陈大人考虑得周全。鬼谷子曰,既欲捭之,贵周;即欲阖之,贵密。周密之贵微,而与道相随。谋逆的事情现在还未查清,现在还不能正式全部公开,那是不是可以做个折中,合乎道。 比如从这三个部门里分别抽调出一个信得过的人,组成专案组,遵循严格保密原则。谓之周。只有他们可以审查当晚所有的涉案人等,并向皇上直接汇报他们的工作。其他人一律不可以问审相关人员和案情。此谓之密。” 陈宁眼睛一亮,李北辰眼睛也一亮。 陈宁不由得向福贵人投去赞赏的眼光:“这倒是个办法。虽然不能杜绝当日纵火劫狱案内情的泄露,但至少不敢明目张胆地传播和讨论。既能顺藤摸瓜,还能浑水摸鱼。看得到猜不着摸不清,更容易让人露出马脚。” 李北辰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瞥了陈宁一眼,思量之间已经做了决定,“好了,陈宁。你先退下。朕吩咐你的事,照原计划行动。” 陈宁回过神来,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寒暄了两句,行礼后匆匆告退。 李北辰并不恼陈宁,他了解陈宁的性子,直率而有些不懂人情世故。 见江月白神态自然,拉过江月白的手,叹息道:“月儿,朕又是可惜你没有投个男儿身,埋没了一身胆识和才华;又高兴还好你没有投个男儿身,不然何来如此红颜知己。” 在江月白心里,这话听着没多少意义。 就像现代,大佬们千方百计把并驾齐驱的商业伙伴变成情人,却很少把情人弄进公司变成并驾齐驱的商业伙伴。 不过老板这么深情款款地夸奖,还是要恰到好处地回应下。 江月白抬起头,凑近一步,盯着李北辰的眸子望进去,眼睛熠熠生辉,黑亮的眸子透彻分明。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李北辰有一种突兀而温热的触感。 江月白扑哧一笑,“皇上如此欣赏臣妾,臣妾倒不好叫皇上失望了。不如明年科举,臣妾乔装成个男儿,去试上一试,看能不能真的如皇上所说,有一身才华,金榜题名。” 李北辰怔了一下,点了点江月白的鼻子:“调皮!如此一来,以女儿之身去参加科举,算不算是欺君之罪?” “那陛下就开恩让女子也都能参加科举,不就好了?天下间男子可为之事,女子同样可以。当然还有女子可为,男子不可为的。”江月白故意眨巴着眼睛,笑着看向李北辰。 李北辰望着眼前的女子半晌沉默,他轻轻地将江月白散落的发丝拢在耳后,却被江月白一手抓住,十指相扣。 朝臣在的时候,她端正大方;朝臣不在,她狡黠大胆。 逆着光,她的脸部有这样一股花瓣般的轻柔娇美感,浑身上下却又流淌着洒脱肆意的性子。 也许从殿试那天,江月白大胆地向他走来,七步成诗开始,自己就从未把她当成寻常女子。 李北辰看向被江月白抓住的手指,心下一软,“那要看你能不能赢朕这盘棋。如果赢了,朕就允许三年后参加科考。” 说完抽出手来,将刚刚落在棋盘上的最后两子取下。 江月白喜出望外,“皇上此话当真?” 这不就又有事情可以做了。如果考上了,到时候是不是可以找个官做做。 整天呆在这后宫有什么意思。 【系统:小主,你的目标是当上皇后,不是当上朝廷命官。请不要偏离主线任务。】 江月白:说不定可以借此劝说皇上让天下女子都有机会参加科举。女子的受教育程度,社会地位提高了,对整个社会都有利。说不定皇上觉得我德才兼备,智勇双全,对我格外宠爱。 【系统:小主,别怪我没提醒你。后宫干政,为封建王朝大忌。你胡作非为,后果自负。】 听完系统的劝告,江月白有点迟疑,系统说得也没错。毕竟上一次冒进,害得白桃被打了个半死。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可咋办。 “你不会觉得能赢朕吧?” 李北辰漫不经心地问道,深邃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玩味。 听得徐福海在边上强忍住笑意,原来“少爷”也会这样跟人聊天。 江月白这下有点为难了。 跟领导下棋,一般要使出浑身解数,经过苦苦鏖战,最终“惨淡”地输了,绝不能输得太潦草。 只是皇上赌上三年后去科举的机会,江月白又跃跃欲试想赢。 江月白盯着棋盘,十分郑重地问道:“是一局定胜负,还是三局?” 李北辰没想到眼前的女子还真想赢他,颇为兴味打量着:“就一局。陈相待会儿还要过来商谈国事。” “好。那就一言为定。” 江月白的视线从棋盘上移到李北辰的脸上,“皇上,黑白两子各有优势各有破绽。不如我们石头剪刀布,定胜负吧。赢了的拿黑子,输了的拿白子。如何?” 石头剪刀布? 徐福海在一旁再次勾起嘴角,把头埋得很低,强忍住笑意。 这大街小巷小孩子都玩的东西,皇上倒是没有玩过。不知道今日会不会玩。 李北辰听完江月白的话也愣住了,默默地轻握着拳头,放在身侧,准备着玩他生命中的第一次石头剪刀布。 (本章完) 第273章 博弈 “皇上这是答应了?”江月白笑着问道。 意气风发~ 她可看出来了,皇上似乎从来没有玩过石头剪刀布。 毕竟谁敢赢皇上啊。 那此时可以用“刺激”这一项俘获皇上的芳心了。 陪领导玩的要诀,不管是打羽毛球、保龄球、高尔夫、滑雪,还是什么,还是一起组团打游戏,就是陪ta玩的开心尽兴。 李北辰观江月白这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微微一笑,心想朕还能输给你,温声说道,“开始吧。” 江月白欢乐的声音响起:“三局两胜啊。石头剪刀布!” 她也好多年没有玩了。上次玩,还是陪弟弟江秉恭玩的。 结果江月白出了剪刀,李北辰出了石头。 李北辰比江月白晚了两秒。 江月白眼看旗开得败,那哪能行,后面想赢的难度太大了。 “不行,不行。你晚出了。得要同时出。” “好,重来。”李北辰嘴角上扬,饶有兴趣地望着江月白。 接下来一局,江月白晚出了一点,她还是出的剪刀,不过这次李北辰出的布。 所以江月白胜。 江月白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又有点心虚,“皇上,不如我们都蒙上眼睛。然后让徐福海来判定我们的输赢如何?这样就不分先出后出了。” 李北辰虽然玩得正开心,想了想,陈相怕是快要到了,如果再准备红布,恐怕还要等很久,笑着说道:“这样,我们都转过身去,在背后出手势,然后由大福判定。如何?” “好主意!” 江月白立马转过身去,又扭头看向皇上,恰好李北辰也扭过头看过来。 她对着皇上轻轻地单眨了一下右眼。 李北辰立马觉到心跳好快。 徐福海没有想到自己也要加入游戏,不对,过来光明正大地看戏,心里一样小激动。 “开始吧。”李北辰淡声说道。 “石头剪刀布!”江月白负责喊号子。 徐福海朗声说道:“福贵人剪刀,皇上剪刀。平局。” 李北辰心想,你是不是傻啊,每次都出剪刀。又想,你下次还出剪刀吗? 就在这样的琢磨中,来了第二局。 徐福海朗声说道:“福贵人布,皇上锤子。福贵人胜一局。” 江月白禁不住笑出了声。 李北辰心想,看朕怎么赢你剩下两局。 徐福海朗声说道:“福贵人剪刀,皇上锤子。皇上胜一局。” 江月白这次又笑出了声。 李北辰不动声色,但心情变得异常愉悦。 决胜局就要来了。 两个人都在揣测对方会出啥。徐福海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皇上输了咋整。 皇上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徐福海朗声说道:“福贵人布,皇上布。平局。” 战况更加激烈了。 全场三个人的心都在狂跳。 又一局平,都出了石头。 又一局平,都出了布。 就在气氛烘托到了最高点时,三个人都是满脸笑容,正准备做最后一战时,外面传来通报:“皇上,陈相已经来了,正候在殿外。” 江月白转过身,颇为遗憾地说:“很遗憾,只能下次再决出胜负啰。” 李北辰笑着点点头:“你先去侧殿休息会。一会儿陪朕用午膳。稍后再战。” 徐福海垂着头,憋住笑。“少爷”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江月白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 李北辰突然起身,将她揽入怀中,附在她的耳边:“月儿,有你在真开心。” “臣妾也是,也很开心。”江月白甜甜地笑着。 领导满意是最大的肯定。 “那臣妾先去隔壁了。” 她瞟了眼桌上的话本子。 李北辰抬起她的下巴,四目交错,江月白眨巴着眼睛,眼睛里满是坦荡。 倒是李北辰先不好意思。 他转身拿起桌上的话本子,放入江月白手里,“正好看看都写了些啥。” “谢皇上,”江月白把话本子捧在手里,看到题目,惊讶万分,自己竟然成了话本子里的女主。 江月白抱着话本子落入陈相的视线,后错身而过。 陈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今日一见,既与晋王大婚那日的昏迷中奄奄一息不同,也与魏王大婚那晚华贵大气不同。此时笑靥如花,灵动得只是个活泼轻快的少女。 这个时间竟然出现在勤政殿,而且看她走的方向,不是离开而是去偏殿休息。 隐约间有股好闻的淡淡清香,随着她的衣袖飘散开来。 令人心旷神怡。 心下暗道,看来女儿在宫中遇到真正的劲敌。 进屋之后,李北辰喊徐福海给陈相上茶。 陈相微微抬眸,瞥见了陛下舒展的眉眼,心里松快了许多。毕竟这些日子烦心的事情太多了。 他正要奏事,却被李北辰止住:“陈相,来,陪朕下会棋。璟妃刚走,这是她未下完的棋局,不如由陈相来替她下完这局。” 陈相一愣,知道皇上定是话里有话,便领命坐下来:“微臣棋艺退步,已经不堪大用。如若下得不好,请陛下原谅。” 李北辰“嗯”了一声,抬起眸子。 “璟妃刚刚也如此说。只是她天生聪颖,棋艺又是陈相你和国手梅东海这样的高手教的,却总下烂棋,未免可惜。陈相,轮到你下了。” 陈相明白了,璟妃在宫里闯祸了,下了步皇上容不下的臭棋。 他扑通一下跪下,连连叩首,“小女亭玉自小聪明伶俐,被臣和内人过于骄纵,若是在宫中犯错,是微臣教女无方,请皇上责罚微臣。” 李北辰捏着手中的黑子,面色深沉,半晌没有说话,也不叫陈相起来。 陈相再也无心谋划如何为女儿除掉江月白,而是为女儿的当下忧心忡忡。 终于等到从上方传来的声音:“陈相,轮到你落子了。” 陈相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凝视着棋盘,片刻后,落下一子。而后俯下身去,不敢直视天颜。 只听见李北辰一声冷笑:“没想到陈相落子与璟妃同为一处。果然父女同心。” “臣,臣和亭玉都同心于忠于陛下。”陈相额头上滚落下来大颗汗珠。 李北辰随手落下一子,如此前一局一模一样。仅此一子,便定了胜负。 然而,这本就是陈相的算计。 以退为进,让皇上出口气。使得自己显得笨拙,而不是老谋深算。 只有看上去对皇上毫无还手之力,随随便便就可取了性命,才能有博得皇上原谅的机会。 第274章 腹黑 “你们陈家好大的胆子,胆敢谋害朕的皇嗣!”李北辰神情冰冷,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你真是为朕送了个好女儿进宫!” 陈相心中一惊,暗道,女儿怎么做事这么不小心,竟然被抓住了把柄。 后宫之争,第一争便是皇嗣。古往今来不少谋害皇嗣的事,只是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些,地位更高些,皇上更偏爱些。 “皇上,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误会?人赃俱获,璟妃亲口承认。这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陈相你竟然还敢说误会?!”李北辰的声音一片冰凉。 女儿糊涂啊。这怎么能承认呢? 谋杀皇嗣这种事,只要不是当场人赃俱获,就坚决不能承认。这就跟偷情一样,一定要抓奸在床,否则可以死不认账。 “喝茶还是喝酒?”李北辰随口问道。 “诺,”徐福海笑吟吟地退到一旁,“陈相您先请。” 陈相走出大殿后,望向皇宫里的亭台楼阁,神情遥远而恍惚。 不知那草原此时又是何等光景。女儿余生又是否适应? 碰杯之后,干掉。 李北辰叹了口气,方才说道:“陈相请坐。一会儿朕会派人把你们陈家后人送回去,好生安葬。以后还是不要再做这种蠢事。” 陈相深吸了口气,拱手行礼:“谢陛下宽恕。臣定当为大明基业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他本想借着这次刺杀毁了这桩婚事,如今看来是躲不过了。 两人视线交错,默契地喝掉第一杯。 “臣妾猜皇上想喝酒,不知臣妾猜得对不对?” “谢陛下宽恕。” 竭力掩饰声音里的喑哑。若不是没有办法,谁愿意送女儿远嫁他乡,更有谁愿意送女儿去和亲,嫁给蛮荒之族的敌人? “臣妾的” 说完开始一巴掌一个结实地开始左右开弓的掌嘴。 陈相:“.” “徐福海,送些厚礼给陈相带回相府,恭祝陈相家长女新婚大喜。” 江月白猛地意识到这些个话本子有问题,笑容忽然凝固,神色严肃。 李北辰端起酒杯,目光摄人,“一祝陈相长女大喜临门。祝她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江月白笑意吟吟地抱着话本子走进来,像一束阳光照了进来,让李北辰心情明亮了许多。 她简短地应了声,“好。” 跌坐在椅子上时,险些碰翻棋盘。 李北辰知道这不是江月白的真话,也不戳破,心想总有一天,会让她卸下所有的心防。 “月儿,你刚刚在想什么?抬起眸子看朕。” 因为酒会让人失控。而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不可有半点行差踏错。 李北辰再次举杯,“二祝陈相西北赈灾巡视之行顺利圆满。陈相为国事鞠躬尽瘁,朕不甚感激。” 假如没有选择,兔子都会咬人,陈相家又是否暗生反意? 陈相努力地站起身来,被窗户里透进来的光线照的有点晃眼,几乎要站立不住。 “今日小酌,改日夜里有月时,朕再给你设庆功宴。” 沉默良久。 她的这份失神被李北辰收入眼底,眼睛一眯,便带了几分探究。 “第一杯,朕敬你为朕保护了太后。” 只有那一处可下? 别无选择。 “臣妾的本分。” “臣妾的荣幸。” 他抬头,对上皇上清冷和探究的眸子,一脸颓然:“紫嫣与蒙齐巴克今夜成婚。” 李北辰扬眸看向江月白,眼中带着笑意,“那便与你喝上两杯。” 江月白拿着酒杯,望向李北辰,地下头,红了双颊,抿着嘴却不肯再言语。 李北辰再次举杯,“三祝陈相长子陈章含钦差御史巡视执行顺利圆满,助朕还天下吏治一片清明。” 自儿子陈章含打了鞑靼使臣,璟妃重新位列四妃,并得封“璟”字那晚开始,他们陈家的戏就不得不按照剧本演下去。 她垂着眸子,目光无意中扫过那些话本子。 “第三杯,朕敬你文武双全,智勇双全。朕能得你何其有幸。” 李北辰忽然幽幽问道:“陈相的长女与蒙齐巴克的婚事如何了?朕听闻蒙齐巴克明天就要离开京城。” “第二杯,朕敬你为朕去参加魏王的婚礼。” 干脆利落第二杯。 碰杯之后,喝下。 陈相走后,李北辰琢磨着桌上的棋局。 其实他从小克己复礼,除了不得不喝的场合,象征性地喝上三两杯,不会贪杯,更不会大量喝酒买醉。 陈相挤出一点笑意。 想到隔壁的江月白,不知道她的棋艺如何,还有未分出胜负的石头剪刀布来,眼底就浮出几分笑意。 室内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陈相一凛,福至心灵地朗声说道:“谢陛下。” 李北辰好奇地问道:“臣妾的什么?” “谢皇上。”江月白笑着接过酒杯。 碰杯之后,再次喝下。 江月白此时已经恢复了心神,渐渐地抬起眼睛,迎上李北辰的眼神,“臣妾在想李白的一句诗,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陈相虽然感觉皇上在诓骗他,但不敢再嘴硬呼冤枉,而是匍匐在地: 李北辰龙眉星目,瞳仁如墨,目光流转,令江月白有一瞬间的的恍惚,却又立马清醒过来。 李北辰面色冷沉,半晌后,才缓缓开口: “陈相,朕相信你的忠心。但要好好记住今日,也记住今日朕跟你说的话。落错一子,满盘皆输。望你也告知璟妃。如有下次,朕绝不饶她。告知你的大女儿,陈紫嫣,永远要一心向着大明,大明永远是她的娘家。” 徐福海很快端上来一壶酒,分别给皇上和陈相斟满。 李北辰眼中略有微动,放下茶盏,露出浅浅笑意,唤道:“徐福海,给朕拿坛好酒。朕要陪陈相喝两杯。” 前几日不过是老父亲抱有一丝侥幸。 白子是否真的已被璟妃下成末路? “请皇上念在亭玉自十三岁入宫,对皇上情痴一片,一时糊涂,就饶了她这次吧。臣教女无方,甘愿替小女受罚,自请死罪。” 掌了大概总共五十下,陈相的脸已经高高地肿起来了,李北辰方才喊停。 将斟满的酒杯递到她手中。 说着骗人的情话,虽然不要钱,但有时候很难说出口。 她抬起眸子看向李北辰:“皇上!这些话本子有问题!必须立刻马上处理。” 成绩不太好。呜呜呜~哭哭哭~ (本章完) 第275章 话本子 李北辰若有所思地盯着话本子的封面:“是内容上的问题?” 江月白放下酒杯,神色凝重。 这些话本子简直是古代的营销号啊。紧跟时事,掌握民间舆论风向标。 实在厉害。 “首先是这件事本身。” “皇后是中宫之主,皇上对皇后敬重有加,天下皆知,皇后为皇上挡刀昏迷不醒,所做的贡献比臣妾大得多。虽然说,写皇后的本子属于严重冒犯皇权,还有可能引起民众对鞑靼的激愤。 江月白端起酒杯,很有默契地与李北辰碰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讲起第二个可疑之处: “还有这题目问题。比如《谁才是她真正的身份》,这是直接挑起百姓对臣妾身份的怀疑和选妃程序的怀疑。话本内容提到臣妾出身不明却身手不凡,剑术超群。字里行间,都是阴谋论,臣妾进宫是个阴谋,连番晋位是阴谋。 他本想说“贴身保护朕”临时傲娇地拐了个弯。 转头看向江月白:“至于福贵人,以后就跟朕去养心殿。” “说吧。你觉得如今的重点是啥?” 李北辰喝掉酒杯中的酒,眯起了眼:“这是要离间朕和你,借刀杀人,意图除掉你。这样朕的后宫里就没有能贴身保护太后的。” 李北辰沉默片刻后,岔开了话题:“这话本子还有其他哪些问题?” 江月白顿了顿,仰头望向李北辰,“如果京城里皇后的亲族传信给镇北侯,说明京城的舆论风向,就会加剧镇北侯的愤怒和担忧。” “再在偏殿里安排两间屋子,更衣和洗浴分开。今后侍寝一律安排在乾清宫,必须在偏殿洗浴更换纱衣确保安全后才可以送过来。不可佩戴任何发饰、耳环。御膳房的人清查一遍,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违者杖毙。” 领导想谈感情,下属想谈工作。 “但朕已经封镇北侯为王,赐下了世袭封地。”李北辰捏着酒杯,无意识地把玩着,又给两人满上。 皇帝的雷厉风行令江月白内心点了个赞。 “臣妾是在想,如果对方成功离间了臣妾跟皇上,会有什么好处。一般而言,谁受益,谁就更有可能去做这件事。第一,当然是宫里的后妃有更多机会接触皇上,升位份,得皇子。第二,假如宫里妃嫔中有内应,就可以更好地下慢性毒药或者行刺。” 江月白:系统,这句话你录下来了吗? “月儿,你还在想什么?” 眼睛有些湿润。 “重点是,”江月白拿着手上的话本子摇了摇,摸着下巴说道,“要抓紧时间写出几本更好看更吸引人的话本子,引导民间舆论导向。臣妾想想看,是感人至深的儿女情长,还是瑟瑟发抖的鬼故事,热血激昂的沙场征战,还是跌宕起伏的悬疑故事” “国仇家恨集合在一起,如果送信之人巧舌如簧,善于煽动,镇北侯可能借着应对鞑靼零星的骚扰,或者为被剥皮的商队讨回公道而大规模出击。战场最大的依仗就是士气和民心所在。” “臣妾在想,能把当晚的事情写得十分生动,虚虚实实中透露了不少细节,描绘得如同身临其境。那说明这个人要么当时就在现场,要么就是采访了当时在场的禁卫军。” 李北辰差点就想敲江月白的脑袋,说话总是说半截,吊人胃口。 但大肆宣传臣妾。那么皇后在京城的家人如何想?如果这些本子流传到戍守边关的镇北侯手里又如何想?恐怕这是在离间皇上和镇北侯。如果臣妾猜得不错。事发当晚就有人快马加鞭地把消息送给了镇北侯。镇北侯恐怕在激愤之下会出战。” 而《开局杀了四十八个反贼》这个题目十分夸张。臣妾都不确定是不是这个数字,对方又如何知晓?这明确的给反贼立了个靶子,要复仇,找福贵人。” 江月白垂下眸子,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想李北辰应该懂了里面的内涵。 李北辰的意思,当然是养心殿以后属于福贵人专用。他期待地望着江月白,以为她会很感动。 虽然皇帝说是说一言九鼎,但是事后不认账的时候多了去了。把皇帝逼急了,人家直接我脖子上一抹,就不存在说话不算数一事。 【系统:录下来了。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千万别信。】 李北辰见江月白沉默了下来,面色微沉,心想她怕不是又想到了“后宫不得干政”这条宫规,破天荒地说了句: “朕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朕。你尽管畅所欲言。恩怨是非,朕分得清。” 李北辰转头看向徐福海:“福贵人的话,你可都听见了?把乾清宫收拾出来。寝殿里不要安排其他的任何家具,香炉也不要。把养心殿的旧床搬过去,一个桌子,两把椅子。” 这从今往后,皇上的吃穿用行住,都要更加严格的把关,用膳要每道菜试吃银针验毒,坚决不能接受后妃们送来的汤汤水水。不知根知底的奴才婢子坚决不能近身伺候皇上。 江月白笑着又叹息道,“不过有天赋的优秀作家,仅凭几句故事梗概就可以推断想象出完整的现场情境。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这个不是如今的重点。” 江月白:老板的口头承诺效果类似。但有备无患嘛。说不定以后有大用。 江月白回过神来,原来皇上很在意谁保护谁的问题。 听得守在门口的徐福海胆颤心惊。 江月白想到自己的父亲。 结果江月白眉头紧锁,还在思考话本子的事情。 李北辰声音瞬间冷了下去,眉头微蹙,“没有朕的号令,镇北侯断不会贸然行动。” 果然危及到了自身安全,就非常上心。 李北辰误会了江月白短暂的沉默,十分别扭地说道:“还能近身护卫朕。” 那晚他牵挂着女儿的安危,跟在车队之后默默地守护,关键时候不顾生死地出手。 她摇摇头,“天下父母,无不爱子深切。臣妾常听父母为子复仇,不惜以命相拼。何况是长期镇守北域,抗击鞑靼的一方猛将。” 文化娱乐这块阵地,我方不占领,就会被敌方所占领。 李北辰微微一笑,这江月白鬼精灵鬼精灵的,吩咐道: “徐福海,你现在就派人通知翰林院,让所有人未时正来勤政殿。国子监祭酒、户部尚书、督察院左右督御史都过来。” (本章完) 第276章 小字 江月白听到皇上点名的几个部门一把手,心下大骇。 领导这架势和行动力,比自己还猛。 这下大明朝的公务员也该开始内卷了。 翰林院这相当于现代zyd校、中科院、社科院的部门,今天被皇帝抓过来写话本~ 到时候,老学究们的反应会不会很激烈? 国子监、户部和督察院,难道是来写《人民的名义》那类反腐的? 李北辰目光灼灼地望着江月白:“对了,月儿。女子嫁人后夫君都会喊她的小字或者闺名。你十五及笄之后可有小字?闺名如何?” 他总觉得直呼其名叫月白,不够尊重。叫月儿又显得过于小气。 如果有个别致的小字可叫更好。 江月白笑着没有回答,在她心里,闺名属于爹娘和弟弟妹妹们的专有,她不想在公司里使用,哪怕仅仅只是被领导使用。 李北辰随口吟道李白的诗句:“天清江月白,心静海鸥知。” 江月白莞尔一笑,“还有王安石的''露鹤声中江月白,一灯岑寂拥书眠''。” 李北辰想到刚入宫学习宫规那几日,江月白还真抱着他的诗集睡着过,眉眼间满溢着笑意。 “不如朕为你起个小字如何?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白为皎,朕唤你皎皎如何?” 这是《诗经》中的国风,陈风中的《月出》。写的是一位年轻男子思念她心爱女子的一首诗。 皇上以诗抒情。 江月白的双颊飞上红云。 李北辰含着笑意,举起酒杯:“皎皎,朕敬你一杯。” “谢皇上赐字。臣妾很喜欢。”江月白笑着说道。 她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愈发有信心。 从此在老板这里不再是小江,jenny,江贵人,江老师,江姐,而是能亲密地类似称呼“德康”的人。 当然她不会傻乎乎地去问李北辰的字啥。毕竟没听说下级喊上级小名的。 就像谁敢喊“泽民”的。 北辰即北极星,喻指帝王,也指帝都。这就是帝王之名。比如《论语为政》里:“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江月白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说不定在未来某个时刻,李北辰为不受重视的童年而伤心时,就可以用名字开解他。或许从先帝给他起这个名字开始,就对他寄予厚望。 李北辰不善饮酒,此时脸颊微红,“朕不善饮酒。皎皎,你若是喜欢,多饮一点。” 摩梭着拇指上的扳指,望向江月白的眼底幽深一片:“朕字九如,朕的父皇赐给朕的。出自诗经,小雅,天保。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如日之升,如月之恒,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 “从这个字就看出,皇上的父皇对皇上寄托了非常高的期待。”江月白试探着说道。 李北辰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想必父皇给他带来的感受并不愉悦。 但他并不会跟任何倾诉这些感受。上位者注定是孤独的,很多情绪都需要自己去消化。 望向身前的棋盘和对面坐着的江月白,对她产生好奇来。 如果她执白子,会如何下这盘棋。 “陪朕下完这盘棋。你执白子,朕执黑子。” 已经是残局,执白执黑都无所谓。但难度更大些。 “哦。好的。”江月白心领神会。 也不问领导为何又改了规则。反正问了也是自找没趣。 江月白:快给我整个阿尔法狗系统。 【系统:本系统不提供外挂。但可花费5000皇帝好感度购买katago围棋陪练讲解系统。】 江月白:你果真是史上最渣系统! 【系统:你得凡事靠自己!】 江月白:为何不能借助于人工智能?这是宫斗系统,不是围棋圣手养成系统。就像我借助小汽车出行,难道还需要自己去生产汽车吗? 【系统:……】 【系统:长期被宿主忽悠,本系统内存不足。正在清理内存中。】 【系统:请问宿主是否愿意花费5000皇帝好感度购买katago围棋陪练讲解系统?】 江月白:……买! 虽然很无语。 李北辰满怀期待地望着江月白:“皎皎,现在轮到你下了。” 江月白先给领导来个预期管理:“臣妾的棋艺很烂,只能绞尽脑汁,尽力而为。下得不好,皇上会不会怪罪?” “不会。” 江月白继续进行预期管理:“赢了皇上,会不会怪罪?” 李北辰抬头很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心想,就你还能赢朕? 丝毫不在意江月白偷偷打量着的眼神,委婉客气地说道:“当然不会。你尽管下。” 徐福海方才听到皇上的话,已经撤下酒具,端上了醒酒的茶水。 此时江月白捧着徐福海倒上来的热茶,抿了一口,聚精会神地盘算着棋盘上的棋局。 看起来黑白二子相当,实则白子大势已去,而黑子气势如虹。 这场景似曾相识。 好像从前一世就这样,她经常临危受命,总是被领导抓去江湖救急,解死局,挑战不可能。 这样死脑细胞,掉头发,但也能快速获得领导的信任和提拔。 李北辰被江月白专注思考的模样所吸引。 他望着江月白,轻声问道:“怎么?很难?” 其实若实在下不出,也不要紧。 李北辰毫不自谦,他的棋艺至少是国内一流水平。 他幼时师从名师,不仅颇有天赋,而且是与梅东海齐名的国手韩子谦的弟子。 登基之前是个安静内向的人,无事时、烦恼时就自弈,乐在其中。 “嗯。”江月白说话之间,落下一子。 一个李北辰想不到的位置。 “你确定要落在此处?这会连着丢失至少四子。”李北辰好心地劝道,倒有了几分温润的感觉。 江月白直感生无可恋。 她虽然学过下棋。但下棋真不是她的长项,毕竟不仅需要背海量棋谱,下得好至少需要计算十步以上,她感觉自己的智商根本达不到。 还是不要勉为其难,想赢了。 果然在古代女子参加科举,就跟围棋小白想赢专业九段一样困难。 顶着李北辰探究的目光,讪讪地说道:“臣妾水平有限,先这么继续下吧。” “好。” 李北辰看到江月白的应对,默默地在心中摇了摇头。年轻人,不要怪朕不讲武德了。 落下一子后,江月白就直接废了两子。 江月白秉着反正算不清楚,那就看整体大局,不看局部得失的信念。一边悄悄地围拢,一边在边角骚扰破眼。 算个四五步拉倒了。反正算不明白。 江月白按照这个思路信手落下一子。 这一子看起来像是乱下,又不像是乱下。 把李北辰搞晕了。 犹豫了半天才落下黑子。 江月白想着早点下完,早点去吃午饭,于是又跟着李北辰随手落下几子。 大家觉得起什么小字好听呀!欢迎留言。我也没想好。哈哈哈哈哈~ (本章完) 第277章 新项目 怎么说呢? 李北辰搞不清楚是酒精让脑子变慢,还是心有点乱。 他看着棋盘上的棋局有些不理解了。 江月白好像随随便便地落子,却通过转身和凌空一挖,让自己局部突然间亏损不少。 白棋看起来活了? 李北辰不可思议地盯着棋盘。 璟妃只撑过一手。她竟然还撑了好几手。 陈相那个不算,他那是故意下输的。 手轻叩在桌子上,沉默的声音响起。他望向江月白,眼底含着惊讶。 好奇地问道:“皎皎,你的棋是跟谁学的?” 江月白不好意思地回道:“棋下得太烂。还是不要报上老师名号比较好。免得污了老师的名声。” 唉,围棋实在太难。精力有限,真不是靠内卷可以卷出来高手的。 李北辰闻言一怔,听起来她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在下什么,还是特意而为的谦虚。 “你的路数很独特,朕没在任何棋谱上见过。” 那是当然,江月白是遵照围棋的基本规则和基础棋谱,跟着感觉走,随意发挥。 有啥套路的。 反正输给皇上也不丢脸。 李北辰眯起眼,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惊喜? “皎皎,轮到你下了。这次你会下在哪里?” 江月白扫视了一下棋盘,中盘厮杀激烈,她也不知道再往哪里下了。 尬笑着说道,“皇上,臣妾已经输了。不如去用午膳吧。肚子有点饿了。” 李北辰认真地数了数子,“皎皎,其实胜负未定,不要放弃。” 自己表示肚子饿了午休吃饭,老板说要继续加班谈业务。 尬得脚丫抠出来了一座桃蕊宫。 江月白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下,难道瞎猫碰到死耗子了? “皇上棋艺水平这么高,臣妾十分仰慕,自叹不如。” 喃喃地念叨着,算是求皇上网开一面,不要折磨人了。 皱着眉头,盯着棋盘,落下一子,干脆在中腹封锁黑子正面出路。 李北辰料到江月白落子位置,顺手落下黑子去截月白的三子。 待月白皱着眉去救时,李北辰哈哈哈地笑着说道:“落在这处,你就真输了。” 他乐得笑出了声。 这一笑,让江月白和徐福海都松了口气。 徐福海:得给福贵人点个赞。能输给皇上,还能输得让皇上满意不容易。 “皇上的棋艺令人叹为观止!”江月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忘继续拍马屁,“臣妾已经黔驴技穷了。” “未必。”李北辰将刚刚三子取下,将白子落于另一处,“假如你下在这里,可以提一大片黑子。朕数数看,虽然还是会输,但输的子会少很多。” 江月白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是臣妾根本想不到可以这样下。低手距离顶尖高手太遥远。叹为观止!” “非也,非也。起局时白子已经处于颓势。你还能撑了八手,已然难得。皎皎,你不过是从前缺少好的老师,棋谱背的不够,下棋下少了。” 能得领导肯定,汗没有白流。 只是这也阻止不了江月白目瞪口呆。 上面的话,调调听起来好熟悉。很像是领导要安排新工作的节奏。 “多谢皇上夸奖,臣妾…感觉自己虽败犹荣。” 江月白端起茶盏,以雾气掩饰自己的仓惶。 李北辰微微摇头:“皎皎,你低估了自己的围棋才华。从你落下第一子开始,朕就知道你在围棋方面很有天赋。以后每天就由国手韩博士在侧殿教你下围棋。” 李北辰的声音非常的认真而笃定,不容置疑。 看向江月白的眼神十分热烈,那是对未来高段棋友的热切期盼。 棋无对手,那是人间的寂寞。 起码目前没人敢像江月白这样绞尽脑汁地真想赢他。 这就很有趣。 江月白只想说,宝宝心里苦。宝宝不想学围棋。 围棋这个事靠天赋啊。没有天赋的再怎么卷,卷不过有天赋的。 但转念一想,这不就相当于领导给她安排了一个地狱级难度的项目叫【围棋高手】。 老板经过考核,认为她具有专业潜能,请了国家级专业人士进行指导培训,甚至安排好了培训场地。 恐怕后面定期会检查项目进度,甚至还会进行专业等级考试。 但没有清晰的项目目标,没有规定项目期限,也没有承诺项目奖励。差评。 想想以前为了工作,学会的各种技能,羽毛球,兵乓球、交谊舞 反正都是领导喜欢的,领导布置的。 围棋虽然是高智商人的游戏,但只要肯努力,肯下功夫,不需要超级厉害,只要比一般人水平高就行了。 假如领导给安排了一个十分棘手却又不得不完成的任务,正常人的第一反应就是畏难和抵触,然后拒绝领导,认为这是领导给自己穿小鞋。 然而90%的可能性并不是。 再难的项目都是更上级的领导分发下来的,或者是业务的客观需要,必然需要有人去完成,而且越难,越需要能力强的人去主导。 项目最终完不成,生意最终搞砸了,损失最大的并不是下属,而是领导。 领导不会给自己穿小鞋。 所以,对待这样的任务,尽可能抱有积极的态度。 人总是要不断地解决工作中难题,这样才能成长。如果总是做自己擅长的,只会原地踏步。 而解决这类难题遵循以下原则:不要一刀切,先来切一刀。 “切一刀”意思是把任务分解,找个突破口,先干起来,实现一个看得见的阶段小目标再说。 然后,边推进边跟领导汇报,找领导求意见,求资源,求支持等。 “一刀切”的意思是要么直接强力拒绝,要么全部自己扛,打掉牙往肚子里吞。这两种都不可取。 曲线救国就体现了人情世故和业务能力。 江月白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上面的念头后,放下手中的瓷盏,坐直身子,对着李北辰嫣然一笑: “感谢皇上给了臣妾这么难得的进步机会,臣妾保证好好学习,定不会让皇上失望。” 何况这要是在前世,哪怕有钱有势,想请国家级围棋名师亲自一对一教学,那可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多好的机会,没问题,往前莽~ 领导安排任务,最不喜欢下属提困难,提要求,讲条件,最喜欢听到的一句话是“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李北辰听到江月白的回答果然很高兴,江月白脸上真诚的笑意更让他感到由衷的满足。 男人很希望能满足自己喜欢的女人,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床下。 李北辰也一样。 而且他能看出来,她的眼睛真诚而明亮,那是求知若渴的目光。 跟璟妃的勉强和功利不同。 李北辰笑着说道:“好。那朕就经常检查你,看看你进步没有。” “好。那就一言为定!”江月白一当转换了思路,就会全力以赴,眼睛里的坚定清晰可见。 明白,领导会定期检查项目进展。 作为下属要定期向领导汇报任务进展,寻求领导的支持,有问题找(请教)领导。 江月白坦率积极的心态,让李北辰对她又多了几分好感。 朕当然知道,她一直都在找机会跟朕多呆一会。 就像昨晚她主动提出,想要以后每日申时陪着朕练剑。肯定是为了陪着朕,而不是为了学剑术。 朕其实.也一样。 李北辰定定地打量着江月白,心里涌动着别样的情绪,想要原地抱着江月白亲近一番。 摸鱼之心人皆有之。 何况皇上正处在初恋的甜蜜期。 只是想到午膳还没有用,下午一点未时还要见诸多官员,时间紧迫。 只好作罢。 (本章完) 第278章 餐桌潜规则 今日的午膳依然简朴,九菜一汤,比昨日多了三道菜。 清蒸鸡,椒醋鹅,炙烤牛肉,椒末羊肉,羊肉水晶饺儿,清蒸鲈鱼,还有三道时令蔬菜,加一个三鲜汤。外加两道甜品和水果。 很像现代的自助餐。种类丰富,每种皇上吃上两筷子就差不多了。 只是皇上能自由夹,陪吃饭的人不行。 皇上发现昨天中午肉吃少了没吃饱,肚子饿得咕咕叫,下午工作效率低。 所以今天多增加了牛羊肉。 宫廷是世界上最大的食材店与餐厅。维持宫廷里一天的吃喝,光厨役人员就有三千人。 太祖皇帝出自民间,生活简朴,早膳也要有十二道,午膳也要二十道。 皇帝竟然吃得如此之简朴,简直要让这些人失业了。 江月白感叹了下,眼前的皇帝真是勤俭节约还天天这么努力。 简直不知道是,他给天下人打工,还是天下人给他打工。 今日的饭菜,跟在江南家中时差不多。只是河鲜少了些,红肉多了些。 江敬贤虽然是玉石绸缎商人,有钱,不吝啬吃滋补贵重的食材,但在饮食上不喜欢铺张浪费,讲究因时而食,喜欢食用当季蔬菜瓜果,注重精致和养生。 府中请了个做苏州菜的老厨子,一顿午膳,菜的数量一般是十二道,荤素搭配,主要是河鲜与时令蔬菜,个个色香味俱全。 江月白跟江锦绣不一样,两辈子对吃都没有什么追求。 上辈子出身农村,到了帝都之后,认识了很多新菜新食材,包括西餐。但除了公务应酬,她日常为了省钱,吃得十分简单。 按理说,这辈子投胎到江南富商家后,应该有强烈的补偿心理。但除了小时候的好奇心,什么都想尝尝,长大后,受父亲江敬贤影响很大,对吃讲究但不追求。 即使到了古代,依然受到现代光盘行动的思想,每次用膳都尽量避免浪费。 所以江月白面对这样的一桌菜很淡定。 徐福海安排到自己碗里的,就欣欣然地尝尝。皇上推荐给多夹的,就多吃两口。 然后得体地表示感谢,表示做法十分独到,味道十分可口。 跟领导吃饭,重点哪里是埋头吃饭。这可是隐性福利,培养感情的好时机。 领导没事喜欢找着一起吃饭的,基本可断定是心腹,至少是信任倚重之人。 陪领导吃饭的重点是观察并且记住领导的就餐习惯,偏好,顺便培养下感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就餐习惯,里面大有学问。可以先从观察自己和家人开始。 情商高,很多时候表现为熨帖。如果下属能够观察到,往往就能熨帖到领导心里,一当走入领导的心里,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李北辰原本跟江月白下完棋心情就很不错,加上她没有像璟妃那般抱怨膳食过于简单和清淡,反而乐在其中,看起来十分满意,好感度又上升了几分。 他不觉得江月白眼皮子浅,小家子气。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江月白懂他,跟他有默契。 李北辰笑着问道:“皎皎,这些菜可合口味?还有没有其他想吃的,朕让御膳房现在就去做。” 江月白见皇上差不多吃完了,准备要离桌,立马笑着回道:“臣妾吃好了。这些菜臣妾都很喜欢。尤其是椒醋鹅味道十分不错。鹅肉酥软,有弹性,不油腻,口味酸酸甜甜,还有胡椒独特的香味。很好吃。” 当然是因为皇上喜欢这道菜,位列今日第二。而且这道菜里鹅的做法,相对于猪牛羊肉的做法更为独特。 发现江月白的喜好竟然与自己一样,李北辰心里特别高兴。他刚刚就注意到,江月白吃这道菜吃得最多。果然如此。 两个人要能在一起和谐相处,如果是个函数,吃能吃到一起就是自变量前面的系数。 江月白一定没想到,老板因为喜欢上她,竟然也在偷偷观察她的偏好,记下她喜欢的菜品。 李北辰离开餐桌,江月白跟着起身离开。 商务场合,十分忌讳领导放下筷子,表示用餐完毕,下属还在继续埋头恋恋不舍地吃饭。因为这不仅不符合基本的商务礼仪,而且显得没有修养,容易被在场的人心里看低。 吃完饭,江月白默契地跟在李北辰身边散步。 她习惯性地保持比李北辰总是落后个两步的距离,以示君臣之别。 在现代社会也一样,不要贸然紧挨着一个人坐下或者行走。会引起强烈不适。 朋友和相熟的同事相处,即熟悉但非亲密关系,让人舒适的距离约为一臂之遥,大约0.5米到1米之间。 但在商务场合,低于0.5米的距离,往往会被认为是失礼和低级趣味。 能凑在领导耳边说话的人,无论男女,往往不简单。 阳光正好,两个人没有说话。 一种温暖而甜蜜感觉涌荡在李北辰的心底,他禁不住拉住江月白的手,低呼道,“皎皎!” 江月白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这几日刺客的事情,总觉得有一团浓雾,似乎被对方耍得团团转,也许正在被对方故意制造出来的假象所诱导,离真相越来越远。 不知不觉中她收敛了笑容,微微低着头,眸子微垂,有些凝重。 听到李北辰这声饱含情绪的低呼,江月白这才回过神来,扬起头,对着李北辰粲然一笑,“有!末将在此。” 这声“末将在此”惹得李北辰心头一震,露出笑意。 不由自主地想起前几年父皇在世时,带着他征战鞑靼时的厮杀情景。 父皇是个喜欢征战之人,一生戎马生涯,不服就干,疆域扩大了不少。却也因为连年征战,害得国库亏空,壮丁大幅减少,民不聊生。 他打心底不喜欢战争,但他知道,消灭东部倭寇海盗,征服北部鞑靼,扩大西南疆域,平定西部叛乱都不得不战。 握着江月白的手,他似乎听到了战场上的厮杀声,而她的眼睛里一片坚定和澄澈,心中的热血被激荡着,一本正经地回应道,“江月白听令,今日申时陪朕练剑!” “得令!”江月白松开手,挺直腰杆,躬身抱拳行礼。 李北辰含笑托起江月白的手,想起他们下棋前的赌局,“皎皎,你为何想参加科举?还有你想参加文举还是武举?” 第279章 凤毛麟角 江月白抬眼看向皇上,目光明亮,“因为不仅是天下好男儿,好女儿同样有一片报国之心,爱国之志!古有花木兰,唐有平阳昭公主。女儿一样可以文能入朝堂,武能上沙场,报效国家。” 李北辰抬首望向江月白,神色复杂,她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 第一位是昭云公主,他的皇长姐。其母妃出身于西南武将家庭。 先帝共得了八位公主,其中有两位未成年便已夭折。五位嫁给了边陲守将,一位还未成年十二岁,居于京城公主府内。 昭云公主自幼英姿飒爽,颇有男儿志气。喜欢舞枪弄棒,勇猛善战,兵略不输男儿。被先帝极为看重,安排了多位武将在京时为她授业,在征伐鞑靼时,还曾两次带着长公主出征。 昭云公主后被先帝许配给了西南戍边的昭毅大将军,镇守西南。夫妻琴瑟和谐,育有一子一女。多年来,西南无战事,一直安稳。 先帝带着她征战鞑靼,大获全胜,班师回朝的庆功宴上,昭云公主就说过类似的话。英雄儿女皆能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第二位便是皇后。皇后出身于武将世家。父兄全是行伍中人,且都是佼佼者。皇后耳濡目染,自是一身本领,性格上也偏刚硬张扬。 在潜邸有次两人发生争吵时,皇后也愤而出声说过类似之语: 她的本意就不在深宫,皇后之位对于她而言,不是荣耀而是枷锁,只是服从先帝与她父亲的意愿。 她的志向是沙场征战,哪怕马革裹尸还,那也是宿命所在。 当时,他还为此异常愤怒。认为皇后忘恩负义,不识好歹。 对于武将和武将之女,皇帝的心态一向是复杂的,既需要依仗,需要拉拢,又很忌惮。所以当他们说出想要统领一方,做个女将军,建功立业,皇帝总会怀疑他们的动机。 但江月白并非出身于这样的家庭,她说出来的话,让李北辰有了极大的触动。 好女儿一样有报国之心。将门虎女,更加自然如此。 但李北辰敛住神色,打量着江月白,转移了话题:“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你想参加文举,还是武举?” 态度十分的严肃,江月白明白,这是领导谈公务,而不是随意聊天了,于是态度也十分认真:“臣妾对文举和武举都不了解。皇上可否能为臣妾讲解一二?” 李北辰眯着眼睛,打量着江月白:“武举先之以谋略,次之以武艺。先考军事谋略再考军事技术。如果军事谋略不及格,就不能参加武试。 军事谋略的笔试共三题,试策两题,另一题默写《武经》。武试考骑射、步射、枪、刀、剑、戟、拳搏、击刺。都是实战中需要用到的战斗技能。” 江月白听完,摸着下巴,叹息道,“听起来很难。” 看来镇住她了,不会把瞬息万变,动辄生死之间的战场看得太草率。 李北辰接着说道:“文举,则主要考《四书》、《五经》,不考诗赋。考试分三场举行,第一场考“四书”义三道,经义四道;第二场考论一道,判五道,诏、诰、表、内科一道;第三场考经史时条策五道。” 听起来好像跟现代公务员考试很类似,第一场考政治理论基础知识,第二场考察行政管理知识;第三场考申论。 江月白听完,摸着下巴,叹息道,“听起来也很难。” 不过高考跟公务员干部选拔考试合二为一,十年寒窗苦读,终身受用,故而叫“考功名”,考上了,就有官做。 不像现代高考考得上清北,公务员考试可能还考不过。上了大学,读了硕士,留过洋,都有可能找不到工作,家里蹲。 总体来说,古代科举性价比很高。 当初十年寒窗,考上了中关村五十九号的那所大学,可以说也是出类拔萃了。 但面对全国的统一选拔,作为江苏考生,她感觉有点底气不足。 毕竟还有河南、山东、浙江考生排在前面。 而且一次不中,只能再等三年。好残酷。 江月白一脸怅然若失的模样,让李北辰忍俊不禁,好奇地问道:“怎么样?朕给你介绍了文举和武举,你准备考哪一科。” “皇上,请问文举录取多少人?武举录取多少人?”江月白一脸忧心。 李北辰憋住笑:“文举约300名,武举约150名。秀才中举的比例为30比1,中举率约为百分之三。举人中进士的比例为20比1,录取率约为百分之五。” 科举三年一次,相当于每年仅录取文职100名,武职50名。 今年过了生日就十七。 科举三年一次,三年后二十岁。三年高考,五年模拟。貌似准备得有点晚。但考研考公也就准备个两年,就是要考全国前三百名,跟卷王们和考王们一起竞争还是蛮激烈的。 如果二十岁就能考上公务员里的管理岗位,算是很年轻有为了。 然而古人的寿命是个玄学。动不动就在天灾人祸下,突然就嗝了。 尤其是女人。结婚年龄小,没有避孕措施,只能不停地生育。每次生产都在鬼门关走一遭,性命堪忧。 男人常年征战服劳役,死亡率高。女人负责生孩子操持家庭更符合社会需要。 所以即使放开科举对女性的限制,女性依然很难冲破束缚参加考试,最终录用的一定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计算之后,江月白心情有些沉重。 果然只有穿越到古代,才能真正理解范进中举后的疯癫了。 李北辰的笑容渐渐消散:“皎皎,是知难而退了吗?” 江月白摇摇头,感叹了一声:“全国前三百名,真的难。按照皇上刚刚给的数据,秀才能中进士的比例为千分之一点六七,真所谓千里挑一。” 千里挑一,难归难。 但当初她考上北京的那所著名高校时,在高考大省的排名省里前一百,远超过千里挑一。 努努力,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你是怎么得出千分之一点六七的数据的?”李北辰问道。 江月白脱口而出:“三十乘二十,就是六百分之一,也就是千分之一点六七。” 李北辰被学霸的自信所迷住:“皎皎,你的心算算得不错。朕倒是觉得,你不必去科举,协助皇后打理好后宫内务,学会管账很适合你。” 第280章 五彩斑斓的黑 江月白笑着没有说话。 李北辰有些不解,“你看起来不愿意?这可是很多妃嫔都想要的。” 比如璟妃,比如和妃。都争着管账,管内务府。 江月白笑着说道,“臣妾还是先把围棋学好,陪皇上下棋。后宫还有很多姐妹可以帮皇上分忧。臣妾只想多些时间陪着皇上,做皇上心中独一无二的皎皎。” 她才不想在这个阶段去掺和后宫宫务。 人心就那么大。 容不得别人跟自己抢利益,除非没有实力,不得不接受。 皇后娘娘如果苏醒过来,不敢找和妃的茬,肯定就找自己的茬。 皇后娘娘如果醒不来,和妃或者璟妃就是未来的后宫总裁,那此时自己掺和,肯定会秋后算总账。 皇上有心让她学着管钱这么重要的事,但名不正言不顺,资历实在浅。 退一步,让两个后宫副总裁和妃与璟妃的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让她们斗得两败俱伤,后宫必然会闹出矛盾,捅出篓子。 到那个时候,才会有机会临危受命,参与解决问题。 否则,假如此时自己登台,必然先促成她们先结成联盟,反而成为了第一个牺牲品。 “那你还想参加科举。无论武举还是文举,都需要每日扎实地苦读。” 江月白想了想,认真地说道:“臣妾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不想虚度年华,在宫里无所事事,能多陪在皇上身边,给皇上尽可能地分忧。 比如参加武举,那臣妾就可以跟着皇上每日练剑练枪,说不定还能得到皇上的亲自指点。以后皇上去征战,臣妾可以伴随左右;如果参加文举,那臣妾臣妾就参加武举吧,这样臣妾能为皇上做的事情更多些。” 问,那就是,一切决定考虑的基点都为了领导的利益考虑。甚至不是为了宫司利益考虑。 至于女子参加科举的事,今日不过试探,还有三年的时间,可以徐徐图之。 从今日皇上的态度来看,既不那么反对,也不那么支持。多少有些偏向于女子在于厅堂,处理好家庭内务,让江月白学习处理后宫宫务就是如此。 但江月白的这些话,听在李北辰耳中十分舒适和感动。 领导自然希望下属能为自己分忧,事事都以自己为重,唯自己的马首是瞻。 他定定地望着江月白,嘴角弧度微微上扬:“朕就知道,你想参加科举不是为了功名利禄,只是为了能多些机会跟朕在一起,为朕分忧。” 江月白垂下了眸子。还有更多骗人的情话,想想还是算了。等回去练习一番再来。 李北辰轻轻地拍了她的手背,“等你身子好些了,朕教你骑马。” “太好了!还要教我在马上射箭!”江月白立马欢欣雀跃地说道,毫不掩饰内心的欢喜。 马就是古代的小汽车啊。学会骑马就跟现在学会开车,考个驾照一样重要。 不仅是个生存技能,还会带来许多的便利和商务机会。 作为兢兢业业求上进打工人,升职加薪、福利待遇、津贴补助、进修学习机会她全都要。 江月白开心的样子,让李北辰一脸的心满意足。 在他看来,这就是他的皎皎在花式争宠,这让他很有成就感。 没想到只是教她学骑马,她竟然就这么开心。 她崇拜和需要的,恰恰是他所最擅长的,让他异常骄傲自信。因为这种崇拜,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因为他的能力和个人魅力。 他颇为受用地弯了眉眼,满眼都是宠溺。连江月白话里的“我”字的冒犯都自动忽略不计。 其实皇帝对于喜欢舞枪弄棒的奇女子,都有着叶公好龙式的憧憬。 像皇后那种从头到脚的英姿飒爽,妥妥的巾帼英雄,就不符合五彩斑斓的黑的要求。 得要既武功高强,还年轻貌美,还娇柔妩媚,还诗情画意,还聪明狡黠. 反正一般人都做不到的。做得到的,可能不喜欢男人。 毕竟都能雌雄同体了,还要男人做什么。 江月白因为活了两世,恰好经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所以性格十分的复杂多变。好像歪打正着地满足了甲方这些奇奇怪怪的要求。 见马上就要到了上班时间,李北辰给江月白安排了个任务,“皎皎,一会儿朕有事要忙。你就先在侧殿写话本子。等朕忙完了,再找你。” 太好了。皇帝给她安排活了。 江月白高高兴兴地去偏殿里磨墨,准备写本畅销。 李北辰回正殿的路上,嘴角一直噙着笑意。 后宫争宠,大多是想方设法把自己弄得身材脸蛋都漂亮,再就是服饰发饰指甲盖上做文章,再就是送汤汤水水,送亲手制作的物件比如香囊、腰带、手帕这些。 然后就是没病装有病,小病装大病,只求他送人体外卖,包治百病。 再就是邀请他去观赏新学的舞蹈,当然肯定没穿多少衣服;再不就是弹琴,当然肯定是情意绵绵的情歌,谁会在谈恋爱的时候播放《十面埋伏》啊对吧。 皎皎就不一样,她争宠的方式,是抢着跟朕在一起上自习,追求进步。 未时正,翰林院的三十六名在编人员来了三十三名,户部尚书、督察院左督御史准时来了。 还有三名翰林院的、国子监祭酒、还有督察院左督御史没有准时到。 李北辰让按时来了的在一张纸上签上名字。他还不知道,这在后世叫做签到表。 然后,就开始安排任务。 翰林院可以说集中了大明王朝最优秀的知识分子,始终是社会中地位最高的士人群体。相当于现代的清北大学教授,堪称是精英中的精英。 像唐朝的张九龄、白居易,宋朝的苏轼、欧阳修、王安石、司马光都曾经任职翰林院。 所以当皇帝要求他们参考四本畅销话本的体例和语言风格,主题不限,每人编写一本畅销话本时,几乎群情激愤。 “这恐怕不好写!” “话本这种东西,老夫写不来!” “臣只会写诏书,不会写话本!” 不敢大声斥责,只敢叨叨几句,吹胡子瞪眼拼命摇头。 毕竟面前站着的是皇上,还端着国家的金饭碗。 但个个面露难色,毫不掩饰眼中的不满和愤怒,看向李北辰的眼神,满是看亡国之君的悲悯。 要知道他们可是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担任科举考官这些正经事的啊! 这皇帝都不批奏折,不看三司会审送过来的诉讼案宗,竟然看这没有油盐的话本子,还让他们仿照着写爱情故事、鬼故事 这不是玩物丧志,是什么。 李北辰当然把他们的清高不屑愤怒全部收在眼里,慢悠悠地说道: “你们三十六个人,正好有四个样本,由丁院长分成四组。 第一组写才子佳人的故事,要缠绵悱恻;第一组就写太祖的传奇,多编写些祥瑞之兆,神奇之事;第三组就写父皇和长公主的传奇,多写征战四方;第四组嘛,写寒门书生通过科举收获功名利禄,要很励志。 每人写一本,要通俗易懂,生动有趣。明天早朝之前由丁院长审核后交上来。” 说完之后,国子监祭酒柳如是赶了过来。 第281章 贪腐问题 国子监祭酒柳如是行礼过后,抹着额头上的汗说是骑马过来,马在路上撞了别人的水果摊,花了点时间协商赔钱。 相当于开车出了点交通事故,路上耽搁了些时间。 李北辰盯着柳如是半天没有说话。 吓得他头上的汗更多了。 “翰林院明日推出八本书精选上市,每个分类两本。销量最大的话本,可分得一半收入。不符合体例和内容要求者,由翰林院丁院长负责督促重写。国子监负责本次加急印刷。务必确保在明日未时前完成印刷。” “微臣遵旨。”柳如是松了口气。 “诸位卿家,以后各位骑马皆要万分小心,闲暇时多练练骑术。闹市之中,宜低速骑行。技术欠火候就下马。万不可惊扰民众。否则这次只是撞翻水果摊,下次就该踩踏伤人了。” 说这话时,李北辰带着些许怒气,想到酒后跟慕容池骑马的陈宁前几天被摔断了手腕,目光瞬间冷冷地转移到陈宁和慕容池脸上。 “更不可酒后骑马,伤人伤己。” 慕容池和陈宁之事,在朝中早已传遍。在场之人知道皇上在影射慕容池。 慕容池为上一届的状元,又出身京城世家,虽然已经没落,但究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而且曾经在翰林院就职,专业能力强,做人谦虚低调,人缘颇好,威望颇高,被升至户部尚书,属于实至名归,凭实力晋升。 故而众人的幸灾乐祸都体现在心里和散会后的八卦之中。 但陈宁这种高考和公务员考试考不过,完全凭关系走后门在翰林院捞了个编制,还整天在皇上身边献计献策得皇上重用,甚至还能获得与皇上共进午膳得莫大殊荣,就很令人不满和嫉恨。 但毕竟翰林院里不乏脑子实在好使,科举根本就是小菜一碟的浪荡才子,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众人在这被动的笑声中,紧绷的笑脸实在憋不住了,跟着小声笑起来。 李北辰抬头一瞧,呵,竟然是江南书香门第谢家的后人谢璟,堪堪一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 “谢璟,鉴于你当初是轰动京城写出了《西子赋》的才子。可谓‘不着一字,尽得风流’。这等写才子佳人话本的事情自然不在话下。朕命你四类话本各写一篇。三日之内交上来。” 谢璟乐呵呵地做了个礼,二话不说接下了这个活。 他本就是苏南书香大户,从小就受了江南富庶书香子弟进则朝堂,退则风月的熏陶。 从小聪敏过人,才思敏捷,勾栏听曲吟诗做赋写戏本,不仅喜爱而且擅长。 只不过,按照家里的安排,走上了仕途,把一身风月蹉跎于日复一日修书补录的枯燥发闷之中。 如今皇上让他写话本,简直是久旱遇甘霖,终于可以拿着朝廷俸禄做点自己真正擅长的事了。 自然开心得只差拍大腿。 众人把幸灾乐祸的眼神又分给了谢璟一点,等着看他的好戏。 随后督察院左督御史周仕鹏和另外三名翰林院的也都到了。 督察院左督御史周仕鹏来时,手里捧着厚厚一沓卷宗。那是李北辰吩咐要交过来的京城官员自首名单、贪腐金额及举报他人情况。 今日四月初二,是京中贪墨人员投案自首,交出赃款的最后一日。 按照李北辰当时在朝堂上公布的特赦原则,今日督察院下班之前,所有足额上缴贪墨赃款的官员一律不予以追究。 今日过后再被检举揭发出来的官员,按照《大明律》原有贪腐处置罪行之上再罪加一等。 翰林院地位非常高,但没有油水,整日与典籍为伴,都是些清贵之人。所以看到厚厚一沓的贪腐卷宗,要么露出一副气愤难当的神情,要么十分孤傲清高。 但他们的内心却都有些复杂。 里面有些品行高洁效仿先贤的风骨雅士,但也不乏学富五车的普通人。 对于后者而言,若有机会贪,他们其实也想贪,也会贪。而且他们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更聪明,更懂得制度的漏洞,更懂得有节制地贪,和有技巧地掩盖隐瞒。 李北辰先遣散了翰林院众人,单独给余下三人布置任务。 给督察院和户部指定了一个联合任务,编写一个以近期反腐为主题的话本系列。 一方面要加大对皇上加大整顿吏治、惩治贪腐取得的功绩进行宣传; 另一方面,以近期的两个贪腐大案前户部尚书张成、前吏部员外郎马自达为蓝本,警示未来贪腐必被抓,抓了必然会受到朝廷的铁拳出击。 除此之外,还要编写一本面向大明王朝所有官员的反腐教材《醒贪录》,发放给各级官员学习,今年科举的新进士入职,也要先组织学习这本反腐教材。 布置完任务之后,李北辰留下了督察院左督御史周仕鹏和督察院右督御史常易安。 “周卿,常卿这三天经办了这么多投案自首的官员。二位认为贪腐的根源到底是什么? 太祖对贪污一事深恶痛绝,惩治力度非常大,贪腐满八十贯就要被判处死刑,对于重大贪腐,甚至采取了律法之外剥皮充草这样的酷刑,为何贪腐依然屡禁不止? 以至于朝治而暮犯,暮治而晨亦如之,尸未移而人为继踵,治愈重而犯愈多。” “皇上.” 周仕鹏与常易安交换了一下眼色,却不敢吭声。 “朕恕你们无罪。你们两位分别据实说一说。周卿你先说。” “贪腐现象,自古以来都是难以解决的问题。就像野火一样,杀了一批,新的一批会继续贪。高压酷刑之下,这些贪腐的人为何不怕死呢。这三天里,微臣也问过他们这样的话。 他们给出的理由大致有下面这么几个:第一个是俸禄太低,而且经常不能按时发放;第二个是一个部门如果不与他人同流合污就会被集体孤立打压,升迁无望;第三个是整个大环境就是不给钱不办事,要想把事做成,就要多方打点,如果不贪污,就没有钱打点各方,把事做成,完成本职工作。” “按照百姓一年的收入来说,官员的俸禄并不算低,至少在京官员并不低。底层官员另当别论。 京中官员多为从四品以上。正一品官员年俸禄九百石。而百姓一年一个五口家庭也不过消耗五十、六十石粮食。相当于养活九十个百姓。就算从四品也有二百四十石,相当于养活五十个百姓。 俸禄不是问题,也可适度再提高。至于发放米粮是否按时,可改为发放银两。也可以解决。最难解决的是官场里不给钱就不办事的问题。常卿,你怎么看?” 写得头秃。啊。这个月莽了25万字。 下个月继续努力~ 第282章 食色,性也 督察院右督御史常易安垂眸沉吟片刻方才回道: “回皇上,也许正如荀子的《性恶论》中所言,人性本恶,臣以为贪腐问题难解。” 听完这句话,李北辰和周仕鹏皆心中一惊。 “臣所负责接待的贪墨官员,均与罪臣张成一样,养有多名家妓或外室,育有多名子女,买房置业,仆从甚多。 从四品官员固然有能养五十个百姓的俸禄,但他要养的不是五人之家,而是包括奴仆在内的五十人、百人。甚至还要满足自己与妻妾奢华的生活享受。 如此一来,自然俸禄不够,只能通过火耗一类乃至贪污补足亏空,满足其妻妾成群的生活。” “人有好逸恶劳的本能,又有食色的人欲,想要享受奢靡的生活,是人的天性使然。一当手里有了权力,就难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铤而走险。能够恪守清贫,保持志节,矢志不渝坚持家国情怀的是少数,因为这与人性相悖。” 常易安以为皇上会打断的话,一直在偷偷打量着皇上的神色。 但没有。 对于李北辰而言,从小内敛的性格,和危险的生存环境,让他习惯性地观察对方,倾听对方的讲话,识别对方真正的情绪和立场。 就他的观察,常易安应该也涉及了贪墨,正下意识地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辩护。 与此同时,脑子里冒出来程朱理学的主张:“存天理,灭人欲。” 曾有人问朱熹,何为天理何为人欲。朱熹答曰:饮食天理也,山珍海味人欲也;夫妻天理也,三妻四妾人欲也。 程朱理学已经盛行了这么多年,影响非常之大。然而贪腐问题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历朝历代贪腐问题都屡禁不止。 不禁自问,是否说明灭人欲是不可能的?就像,昨天吃了六个菜,发现没有肉就吃不饱。今天就想吃八个菜,不仅要吃饱,还要换个花样。 李北辰抬眼望去,眼前两位都是美男子,身着官服,内敛持重,又有官位加身,走在外面,必会吸引诸多女子注意。 男女欢爱本是你情我愿,只是朝廷没有义务出钱给官员养姬妾,更没有以民脂民膏养官员之贪欲的道理。 他想着正在出神时,周仕鹏摇头说道: “倘若真是自蒙学之后,熟读《四书》、《五经》之人,必是满腹经纶,情志高尚,儒家思想深刻骨髓。但如今科举所得人才并非如此。 坊间有人将历年科考试题及经典答卷收录,在收集整理之后,形成答题模板套路和试题汇编。只要背下几百篇这些经典范文,根本无需花时间通读典籍,加以深刻思考,只需根据最佳答题套路就能被录取。” “果真如此?”李北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常卿?” 他想到中午饭后,与江月白聊的文举与武举。 本以为三场考试对考生掌握《四书》、《五经》有相当高的要求,故而对考生的综合能力有相当全面的鉴别程度。江月白感叹文举之难时,他颇为赞同。 所以如今科举考试录取的都是善于考试之人?也就是后世说的做题家。还不是小镇做题家。因为能拿到这样绝密保真考公资料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家。 李北辰不由得联想到叶竹卿的科举舞弊案,会不会跟这个有什么关系。比如,按照历史阅卷总结出来的最优答题套路,提前编写的试题答案? 周仕鹏面色坦然地答道:“回皇上。臣绝不敢有半句假话。” 因为他是凭真本事考上进士,而非走捷径刷题,是真正的学霸型选手。 不仅熟读经典,还熟记大明王朝的律法,在司法体系内绝对是顶尖人才。 常易安头皮发麻,瞥了周仕鹏一眼,暗恨在心,神情不自然地答道:“回皇上,确有此事。” 他就是通过这样的考公速成班考上公务员的,四书五经别说深入研读了,一本都没有读完。纯粹靠背范文,照着模板答题,才踩线进了督察院。 因为背后有人,加上心思活络,所以在督察院如鱼得水,频频高升,可谓春风得意。 “所以,周卿以为该如何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常卿以为如何?” “臣愚钝,以为当改革科考内容,不再固定为严格的八股文格式。翰林院皆是当世大儒才子,想必会更有办法。” “常卿?” “微臣以为,该对这些编制科考模板的作坊予以取缔和打击。” 常易安直接来了手过河拆桥,提议对考公培训行业进行整顿。 没办法,当初报了包通过班,收的培训费和材料费实在太贵了,高达一千两银子。 李北辰垂着眸子,喝了口茶,冷冷地问道:“督察院可有主动投案自首的?” 他的目光似乎要穿透二人的胸膛,看清里面的五脏六腑。 “有。有一人。”常易安咬着牙,用尽了力气,才能出声。 李北辰从常易安的反应猜到,这“一人”就是他自己,却转头看向一旁的周仕鹏,故意问道:“周仕鹏,卷宗里可有记录?拿给朕看看。” “无,”常易安立刻跪在地上,抢先答道,窘得满脸通红,“微臣现在自首。” “周仕鹏,你带着常易安回督察院记录下详细情况。通知督察院,你们一应皆在本次督察范围内。今日是投案自首最后一日。都退下吧。” 李北辰拿起督察院送过来的卷宗,心情沉重里又带着一丝高兴。 高兴的是国库终于有钱了,有接近两个亿的白银。可以做很多有利于民生之事。 沉重的是,京中腐败官员高达三百多名,几乎无官不贪。卷宗里记得很详细。 治理黄河、修建河堤、免除兵役资格、刑事判决、赈灾救济、贪污官粮. 整个朝堂的贪腐令他感到痛心和愤怒。 尤其是想到太祖高压酷刑之下,贪腐问题依然屡禁不绝,就有些灰心丧气。 而以史为鉴,历史上太多王朝的覆灭是因为各级官员贪墨问题导致民不聊生,爆发了农民起义,更令他担忧。 到底怎样才能还大明一个吏治清明?成为国泰民安之强国? 思考良久,他准备先走一步看一步,避免慌乱之中,中了敌人的圈套。 李北辰进来时,江月白正在聚精会神地写话本子。 一边写,一边偷着乐。 见她这般模样,李北辰眉眼间的愁闷瞬间消散,眼中的开心几乎满溢而出。 嘴角毫无顾忌地弯起。 真真是见到她就欢喜。 想要从身后抱住她,环住她的腰身,却担心失手弄脏她的话本子。 转而轻身走到她的身边,笑着说道:“快让朕看看写了什么,笑得这般开心。” 多谢给我投月票的朋友。比心~ (本章完) 第283章 霸总上线 一句话映入李北辰的眼帘:“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本公子的注意。” 嗯??? 江月白连忙用手挡住,脸上却忍不住直乐:“皇上先在一旁稍等片刻。臣妾把故事写完了再给你看。” 李北辰凑得更近了,问道:“那,还要等多久?” 他眼神闪了闪,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朕的注意。” 嗯??? 感觉在横店影视城当群演。这,这也太逼真了吧。 江月白禁不住把身子往边上缩了缩,努力跟李北辰保持一点距离。 脸却瞬间红到了脖子。 前世,风靡大江南北数十年,至今地铁老爷爷还会释放表情包的霸总,男权为尊的古代应该也会爱看吧。 不过台词被皇上一念,她悄悄地把“地”字划掉。这样好像更有气势些。 “大概还有一个时辰吧。皇上,您要不先去批会儿折子?” 嗯??? 竟然赶朕走???!!!女人,你好大的胆子。 李北辰无师自通会了这句。 但是乖乖地回正殿批折子去了。 话说大明朝的皇帝工作真是辛苦。 要按照工作时间和工作强度评比全国优秀劳模,皇帝绝对能评上。 当年太祖定下的制度,每日折子每日清。批折子不能经手丞相,直接由六部呈送上来,削弱相权,加强君权。 左右丞相主要负责在上朝之前,把当日要朝议和呈报的事项进行事先汇总,朝议时加以引导和提醒。过程中进行补充、阐述、总结、综合,提出潜在的建议供皇上抉择。 再就是在多部门协作中充当组织协调作用。就像这次南方和西北的两个赈灾工作小组。 此外负责处理一些日常文书事务性的工作,帮助六部发布的最终文件把关。 所以,李北辰日常工作量非常大。 每天整个国家的运转,六个部门的工作和人事情况都要审批,各地的天气、民生状况都要关心,还要审查涉及死刑的大案、官员违法的案件,对人间的正义和人命的剥夺要负责。 就这还不算,除了正常奏报的折子,还有批阅密折。 密折这个也是太祖发明的。太祖实在是个控制欲极强,极为勤奋为民的人。 最开始发明密折,是为了配合反腐,防止欺上瞒下、作恶多端的事情发生。 后来发现,这是把双刃剑。 确实更有利于全面了解情况,底层的消息也能快于正常渠道奏报。但是,导向性虚假消息和捕风捉影的同样不少,还有趁机打压对手,造成了一些冤假错案。工作量很大,累死狗。 所以,李北辰一当进入批折子之中,就像进入了打游戏模式,以闯关模式进行,中途根本停不下来。比如,批完工部的折子、批完吏部的折子类似这样的。 终于批完了一批,手腕都写酸了。 一边揉着,一边迫不及待地去读江月白写的话本子。 “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朕的注意!” 他小声念出这句话时,嘴角自然地向上有了弧度。 待他推门而入时,江月白正好刚刚写完第一章,大概有两千五百多的样子。 她研究过了那几个话本子,几本都是两千到三千字的样子。那就取两千五,中间值,准没错。 而且她已经按照话本子的样子裁好,都装上了深蓝色布的封面。 李北辰盯着江月白手上的话本子,她的手指恰好把话本子的名字给挡住了。 江月白满脸笑意,一看就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她捏着本子,摩梭着封面,望向李北辰,有些忐忑地问道,“皇上,这个话本子,会拿到外面去卖吗?” 她的目光十分认真,令李北辰微微一怔,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突然俯身,嘴角含笑:“你是愿意拿出去卖,还是不愿意?” 如果是后宫女子,见到皇上如此一副惹人倾慕的好皮囊,又如此暧昧深情注视的模样,一定芳心萌动。 然而江月白此时心里装的都是生意,完全没有体会到这番情意。 她花了一下午写了人生中第一部,正踌躇满志地要成为大明王朝畅销书作家,再成立一个工作室,开几家小时候的那种言情书店,搞几个说书先生在茶楼、闹市进行直播。 除了自己瞎编,完全可以攻略系统,让它搞来金庸古龙琼瑶阿姨的电子档。然后咱们就缩写一下。毕竟篇幅还是有点长。 好看的一定可以穿越古今。 最好一年内就赚好人生第一桶金。 满脑子商业计划,哪有空谈什么恋爱。 她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说道:“当然愿意!既然花费了这么多心思写,当然希望大卖。最好能成为京城最流行的畅销话本子,风靡京城~当然了,皇上如果能臣妾分点利润就更好了。” 李北辰被江月白逗乐了。 自己刚刚那么深情款款,都不如她话本子赚钱重要。 “行,利润你七我三。”李北辰好笑地盯着一脸憧憬的江月白,静静地俯身,“皎皎,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很特别的人。” 江月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抬头撞进了一双墨黑的眸子,从商业计划的憧憬中回过神来,老老实实地说道: “教过我的先生都说我是个很特别的人,特别努力,努力得离谱。从未见过我这么努力的人。” 啊,其实教书先生想说的词是,努力得令老夫抓狂,不过也令老夫欣赏。但鉴于是闺阁女子,这样的话万万不好乱说,免得坏了名声。 这个答案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李北辰有些疑惑。 “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朕的注意。”李北辰毫不犹豫地运用台词。 “去掉‘地’。嗯。这样更霸道一点。”江月白像编剧一般十分严肃地向男主讲解台词。 李北辰伸手从江月白手里拿过本子,看了眼封面《霸道公子爱上我》。 嗯??? 疑惑地看向江月白:“你喜欢霸道的人?” 立马清了清嗓子,换成一幅冷酷不近人情的模样。当然根本不用装,霸总气质满分。 瞬间意识到皇上误会了她,立刻解释,不留任何误会,“回皇上,这个只是话本里面男主角的性格。下本书的性格就换成个敦厚儒雅的,或者玩世不恭的。就看哪种性格男主的本子卖得更好。” 其实这就是李北辰故意挖的一个坑,他立马问道:“皎皎,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第284章 换个思路 江月白知道,这是最重要也最关键的问题了。答得好是送分题,答得不好就是送命题。 先用一低头的娇羞拖延时间。纯洁的小女儿情态始终是对直男的杀手锏。 现实中,男女生在恋爱初期,也会经常因为没有安全感,还有想要听情话,也会经常问这个问题。 常规答案,“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但这个答案,得要看说的人的性格和气质。如果不搭,那么就会显得敷衍,让对方生出恐怕跟另一个人也可以这样说的感觉。 所以,对方一定会紧接着问:“在你心中,朕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时候措辞就要很小心,毕竟是天下最王霸最有权势的男人,还有最多疑的男人。 她带着笑容,盯着自己的脚尖,造作得很自然,毕竟是人生第一次用美人计,业务还不熟练。 实际正在系统里找浓情@氛围感,《初恋这件小事》看这名字应该刚刚好。 氛围感先营造起来。 点击使用。 江月白想起来课程教学里的“欲擒故纵”,还有穿越前小姐妹说的,不要太轻易投入一段感情,太容易得到的往往不会珍惜,而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那就先装傻。 李北辰见她脸色绯红,鬓边一丝未拢的发丝轻轻地摇曳,这颗心也跟着摇曳起来。 他拉起江月白的手,温声问道:“皎皎,你怎么不说话了?” 江月白小声地说道:“臣妾以前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李北辰心里笑开了花,轻咳了一声,压住内心的紧张,假装平和地说道:“皎皎,这是何意?你抬起脸,看着朕。” 说着用手指托起了江月白的脸颊。 真真的娇艳若桃花。 李北辰将江月白搂在怀里,凑近了,盯着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问道:“皎皎,告诉朕,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心砰砰地跳得厉害,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本以为江月白会不好意思地闪开眸子,谁知道她竟大胆地回望着自己。 何况还有《初恋这件小事》的经典场面的甜蜜氛围感。 李北辰只感觉不知道为何,就是想要亲口听到她坦诚热烈表白,说喜欢他。 这种渴求如此炽热,他禁不住箍紧了怀里的江月白。 “臣妾.”江月白对上李北辰热切的眼神,缓缓说道,“臣妾在入宫之前,整日热心于学习,提高自己,从未想过儿女情长的事情。臣妾……臣妾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一个人。” 江月月的目光没有躲闪,认真而坦诚,李北辰没有怀疑。 这些李北辰已经派人多方调查过,江月白以前在江南家中每天的日程安排,与其他同龄女子完全不同,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 在外与人交往,旁人最多的评价就是教养极好,恭敬孝顺,行止有度,沉稳有主见。并没有听到任何人评价她活泼可爱,娇憨有趣。 李北辰自动脑补为,端庄那是在外人面前,这番可爱小女儿情态只在他面前。 只有很爱朕,才会不自觉地流露出这些浪漫可爱的一面啊! “嗯?那你对朕呢?”李北辰呼出的气温度有点上升。 皎皎,难道你不是很爱朕吗?难道你没有觉察到对朕的喜欢? 这个情窦初开的傻姑娘。竟然根本不懂自己的心思。 李北辰竟有些哭笑不得。 男人的征服感和占有欲,让他对身心都是白纸一张的江月白愈加珍惜。 这是人性。 多数女孩子到了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年龄,本能地就会对男子产生兴趣,多在心里藏有心上人。 只是论迹不论心。论心世间无完人。 像江月白这种舒服的大小姐日子不过,整日找虐的少之又少。十六岁竟然对男女情爱一无所知,更令人不可思议。 江月白意识到李北辰这是想要听再直白再热烈的告白,那就对领导不遗余力地夸夸夸: “臣妾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没有人比皇上更容颜如玉,更霸气、睿智,更有才华,更勤奋、仁慈宽容,臣妾想不出来哪个女子不仰慕!” 江月白说这番话时发自肺腑,眼睛闪闪发亮,这是遇到一位卷王好领导的由衷庆幸之言。 把夸人优秀的所有好词全都堆砌起来。对喜欢不喜欢的问题避而不谈! 她说的倒全是事实。 母胎solo了两辈子。感情这个事不关心,也不懂。 努力搞事业不好吗? 李北辰看向江月白的眼神透着宠溺。 仰慕就是喜欢啊!傻瓜! 李北辰忍不住大笑,但还是想要更确切的答案:“皎皎,除了朕,你是否还仰慕其他人?” 江月白摇了摇头,坚定地回答:“没有。” 确实没有! 心仪其他公司老板,想跳槽?没有,绝对没有! 李北辰心中暗喜,十分满足。 果然如此,朕就知道皎皎爱慕朕。只是她还小,还不懂,还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在喜欢朕。 那朕要创造点机会让她体会到心动的感觉,到那时候,自然就会明白对朕的一番心意了。 眼见李北辰看向自己的眼神越来越炙热,氛围越来越暧昧,江月白立马关掉了浓情@氛围感套装。 这催生好感的效果还真是刚刚的。 有些事情鬼使神差的发生了,当时的氛围感起了很大的作用。氛围到了,很多事情就不是道德和理智所能阻挡的。 就像此时,撩起来的情绪哪里会有瞬间退下去的道理,李北辰情不自禁抬起江月白的脸,温柔地吻了下去。 就在嘴唇碰触到的瞬间,江月白突然呢喃地问道:“皇上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吗?” “就是现在这样。” 李北辰的情绪累积到了要爆发,果断地封住了江月白的小嘴。 缠缠绵绵的一个吻,吻了很久,倾泻了李北辰所有的情意。 浓得化不开的爱恋,只能这样的胡搅蛮缠中如此一遍遍地倾诉给她。 江月白的吻,就像甜而不腻的糖果,怎么吃都不够。 待两人分开,江月白犹疑了片刻,轻声问道:“皇上是说喜欢臣妾吗?” “朕喜不喜欢,还用说吗?” 李北辰注视着江月白的眸子,目光灼灼,满是幸福的笑意。 江月白摇摇头,可无奈何地说道:“臣妾好像不懂。” 胸膛因为急促的喘息正明显的起伏着。 这是实话也是装傻。 “当然喜欢。”李北辰毫不犹豫地答道。 心想,这么聪明的皎皎,怎么对感情一无所知! 不喜欢就不会总想跟你在一起,总想跟你亲亲呀! 江月白垂下眸子,故作怅然地说道:“虽然知道后宫姐妹那么多,皇上不过是在哄臣妾开心,但臣妾听了很高兴。” 领导会夸每个人都有潜力,都很看好,实在不必太当真。 第285章 气急败坏 “朕当然说是真的。” 皎皎竟然在怀疑朕的真心? 还拿出来宫里其他妃嫔比,傻姑娘这是在吃朕的醋吗? 望着江月白,面若满月,腮凝新荔,沉默着,纯洁中蕴着绵绵的忧愁。 李北辰望着她的眼睛,急切地说道,“皎皎,朕只对你会这样,与宫里其他女子都不同。你对于朕来说,是特别的存在。你是朕的皎皎。没有必要和其他人比较。” 在江月白面前,李北辰不知自己怎么了,竟然有些语无伦次。 听到皇上迫切的解释,江月白确认了第一点,领导看重自己。 喜欢不喜欢放一边。只有对于重要的人和事,才会在意,才会花时间和心思去解释。 想看领导是否能被下属影响,就看领导在面对员工有疑问时,愿不愿意花时间解释。 愿意花时间解释的,一般要么是这个领导很有耐心很有格局,要么这个领导非常完美主义者,有一定强迫症,要么就是他很看重这个下属。 否则大可以直接斥责辱骂辞退下属,或者转给其他人去做。 越是被工作束缚住的领导,越有可能被下属影响。 那种见你生气了哭了,只会说不跟你解释了,懒得解释了的,往往他没觉得你的感受有多重要,跟你的关系有多珍贵。 vip客户,谁都不敢去得罪! “那什么是喜欢呢?皇上竟然喜欢臣妾,真有点让人不敢相信了。” 江月白眨巴着大眼睛望着李北辰,红着脸,一脸的懵懂。 一般而言,如果对方真的很喜欢,就会顺着话去解释和说服,唯恐一片真心不被相信。 如果是那种很内向的人,就会很促狭得手足无措,很多话说不出口。但越是这样不善于表达的人,越会在这个时候,郑重地表达出实际承诺。 李北辰帮她理好头发,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印上一吻。 人总是会下意识地靠近温暖,远离伤害,靠近光明,远离黑暗。 让他这样内敛的人来解释什么是喜欢,实在是强人所难,根本说不出口。何况,江月白这一问,把李北辰给难住了。 到底什么是喜欢呢?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怔怔地望着江月白,关于对她的“喜欢”不知道从何说起。 江月白垂下眸子,看向李北辰的胸口处,没有说话。 迟疑片刻后,江月白放大招,“皇上也会这样喜欢别人的吧。” 李北辰连忙急着说道,“当然不是。” 怎么能以为朕对其他人也一样呢? 朕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像是变了一个人样,不是从前那个克制冷静的人。 是完全不一样的自己,从未见过的自己,非常的开心,总是抑制不住地非常冲动,想要跟你一起做许许多多的事情。 他扶住江月白的胳膊,脱口而出,“你想错了,皎皎。很多事情,朕只跟你一起做过。很多感觉,只对你才会有。” 说完,竟感觉失言,神色有些窘迫,神色不自然地看向别处,松开了搂着江月白的手。 怎么可以把一颗心捧出来给她看? 作为帝王,怎么能被人看出内心的真实所想。 作为帝王,个人喜好何须解释?! 一瞬间,甚至有气急败坏的感觉。 江月白担忧地抬起头望向李北辰。领导这是发现自己在套话生气了吗? 不行,与领导有误会得立刻马上沟通,有情绪要立刻安抚,让领导宽心。 连忙抓住李北辰的手,低呼道,“皇上.” 李北辰无比期待地注视着江月白。快说,快对朕表白。你对朕也有特别喜欢,特别心动的感觉。 江月白眼巴巴地望着李北辰,“皎皎不会是说错话,惹皇上生气了吧?” 但凡这么退后一步,领导很难再说,我生气了,很生气,生我自己的气。 李北辰果然对江月白的傻里傻气很无奈,大声命令道,“走,陪朕练剑去!” 他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话本子。准备等江月白离开后,再好好研究一番。 一般而言,一个人写的东西里面,总会不知不觉地掺杂了很多个人的喜好、观点和人生经历。 他相信,这话本子也一样。 暗下决心,今后要让皎皎一步步落入他布下的情网,凭实力征服她。待她幡然醒悟时,发现已经深深地爱上。 比如先从给他更衣开始。 本以为帮他更衣会是很香艳的亲密接触画面,毕竟璟妃就是这样,总是没话找话说,还总是手落在不该落得地方,不经意地撩拨他。 谁知道,十分的清净。 江月白一脸认真严肃表情,十分娴熟地帮他换好练剑服。无欲无求,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不曾逾矩。若不是人长得漂亮,气质不一样,还真象是个专门伺候的小宫女。 皇上原本长得极为俊美,剑眉星目,此时换上一身银白色的练剑服,英俊潇洒中带着几分儒雅的大侠气质。 既不是张飞,也不是关二哥,而是常山赵子龙。 果然是基因好。 后宫都是天下美女,自然生下的皇子也个个都俊俏。 只是自带上位者的威仪和深沉,想必与当年赵子龙的明朗干净有所不同。 江月白心里这般想着,却被李北辰突然问道:“皎皎可喜欢朕的模样?” 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英俊潇洒,世间无双。” 李北辰没听到“喜欢”二字,心里直痒痒,可又觉得不停地追问一个女子是不是喜欢自己,太有失身份,简直荒唐。 徐福海捧出一剑,跟着李北辰和江月白到了殿外。 剑鞘精纯的金黄色,上面饰有云纹。 李北辰拔出剑来,只见寒光闪现,不用试,就知道这是一柄绝世好剑。 江月白惊诧地打量着眼前的这把剑,这是对宝物自然的喜爱。 “这就是大名鼎鼎以铸剑者自己炼成的干将剑,此为雄剑,千年过去,依然极为锋利。”李北辰庄重地介绍手中的这把剑,这是对铸剑者的尊重。 竟然是传说中的干将剑本剑!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几把宝剑之一! 就在她的眼前。 江月白眼中满是欣喜和惊讶,“那莫邪剑呢?” 第286章 酣畅淋漓 李北辰手中执剑,眸子有些黯然,“当初太祖时还有一对。据说这两把剑生死不离,绝对不会分开。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有一天,莫邪剑就不知所踪。当初太祖搜查了整个皇宫都没有找到。可惜了。” 心中暗想,朕一定要有生之年,把这把剑找到,送给皎皎。 这样一对由爱情铸成的剑,只配得上皎皎和他各执一柄。 江月白叹息一声,又歪着头笑着说,“确实可惜了。但干将剑还在,有缘一定会找到的。” “你倒是个奇女子。看剑!”李北辰笑着说道,飞身跃出。 只见他身手矫健,剑走游龙,银光一片,杀机四伏,仿佛在真正的激战之中,而不是花拳绣腿的表演。 干将剑似乎与李北辰融为一体,用起来十分顺畅。 傍晚的阳光笼罩在他的身上,给他银白色的练剑服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橘色。 江月白只觉得熟悉,那晚魏王婚宴后遇刺,被敌人群发的袖箭所围攻,拿着盾牌扑向她,替她去阻挡箭矢的两人里似乎就有皇上。 心下有些感动。 有事过来禀报的和妃不知何时也站在了江月白的身侧,爱慕而痴迷地将视线停留在李北辰的身上。 江月白专注地看着,下意识地行了礼,肌肉动作已经形成记忆,分毫不差。 待李北辰停剑收势时,江月白情不自禁地鼓掌,发自内心地夸赞道: “皇上好剑术!” 李北辰心中得意,面上从容。和妃心中惊叹,口中却喊不出江月白的这番话,从小就教导要娴雅含蓄。 她只会用行动默默地表示。 “皇上。” 和妃上前两步害羞地从徐福海手中拿过毛巾想要给皇上擦汗。 李北辰顺手接过来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和妃来了,有事?” 和妃瞟了江月白一眼,而后柔声说道:“太后将臣妾找了去,有事情需要皇上定夺。” “等朕练完剑再说。大福!” 此时的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行走如风,宛如一把利剑,沉默内敛中,仿佛一眼就可以看穿人心。 和妃在李北辰的眼神之下,有一瞬间的慌乱无措。 徐福海递给皇上盾牌和枪,自己也拿了一副,跃出身去,与皇上互相搏击。 江月白看着二人的打斗练习。 竟如刚才一样,招招带着杀机。 徐福海并没有因为是奴才而有任何相让。李北辰好身手,徐福海也不差,一看就是长期习武的练家子。 那天在地牢里,竟然还以为徐福海手无缚鸡之力,想要保护对方。而徐福海也不辩驳,笑眯眯地承了情。 江月白不禁有些汗颜。 如此说来,那晚是皇上不放心她孤身在天牢里,派个好身手地去保护她。她还以为是皇上特意派去视察工作的。 江月白也长期习武,看到高手过招,禁不住用手指默默地比划着,体会着一招一式。 她与和妃观看让李北辰不自觉地表现出更加孔武有力、身手敏捷。 江月白想到系统中还有一本中级剑谱,等到她身子爽利了,就可以练起来。 只要皇上不禁止她练剑,她很希望不断进阶,让剑术越来越高超。 只有自己强大,手持利剑,才能守护住在乎的人,还有心中坚持的理想。等靠要是没有用的。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江月白是内行人,眼里的是高手间的惺惺相惜;而和妃就是外行人,眼里满是浓浓的爱意。 李北辰更渴望理解而不是爱慕。 爱慕他的人已经够多了。 此时在场的人里,也许只有江月白才最懂李北辰一招一式。 徐福海武功虽高,但恐怕无法在剑的“术”,乃至于“道”的更高层次进行交流。 和妃不时看向江月白,目光中既有崇拜,又有嫉妒和失落。 缠斗了许久,酣畅淋漓,十分精彩。 徐福海渐渐体力不支,败下阵来,收势后退到一旁,低头愧叹道:“老奴体力已经跟不上。皇上,要不老奴寻个武功好又忠心的内侍陪皇上练习?” 李北辰汗水并不太多,只有微微细汗。这是他师从高手自小练习的结果。 大汗淋漓,损耗气血,容易伤身。 他接过和妃递过来的毛巾,“寻两个来。” “诺。”徐福海满脸陪着笑容。 李北辰又看向江月白,“福贵人,你先回去。话本子的事情,明日再说。徐福海,安排个轿子给福贵人。” “谢皇上。” 江月白带着笑容离开,脑子里想着皇上刚刚使用的几个招数,很有启发,迫不及待想要回桃蕊宫比划比划,试上一试。 李北辰擦着汗,下意识地目送着江月白的离开。 良久后,才看向和妃。却见和妃也红着脸望着江月白坐着的轿子出神。 运动过后荷尔蒙分泌旺盛,一股男子汉的气息扑面而来。 令和妃想起昨晚的一幕幕,又羞又窘,脸上发烫。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懂得不去惹恼李北辰,也不去拆穿李北辰的心意,只是默默地陪着李北辰注视着同一个方向,就像从前一样。 和妃看就看为何会红脸,李北辰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也在看她?” “是。”和妃回过神来,对着李北辰有些不好意思,只感觉脸上热得厉害。 她斟酌了下说道,“臣妾在想,福贵人这样的侠女,身手恐怕也是极好的。不知何时能看到福贵人舞剑。” 那日在池塘边,差点掉入水池,福贵人可是轻轻一伸手,就把她捞到了怀中,何等潇洒。 她长得好看,不知舞起剑来,又是何等风采。若是与皇上比试,是否会胜出? 这也是李北辰此时心中所想。 他的脑海里浮出出魏王婚宴那一晚,她一个人带着小队,分工得井井有条,凭借着勇敢和智谋,以少胜多的精彩场景。 皎皎临场对敌的魅力,不仅仅在于剑术,更在于谋略和胆识。 李北辰没有意识到,此时他嘴角竟有了微微的弧度,眼底有着一丝温柔。 如此模样,令和妃怦然心动的同时感到锥心之痛。皇上果然爱上了江月白。 李北辰很快敛住神色,恢复正常的表情和语气,“和妃,太后那边有何事?” 和妃以眉眼示意,进内殿后再说。两人一路沉默不语。 第287章 三件大事 徐福海心里感叹,这有福贵人在跟没福贵人在,皇上就像两个人。 那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哈哈哈的笑声,甚至还跟福贵人玩起石头剪刀布,那般的快乐。不禁期待着福贵人以后能多陪在皇上身边些。 作为皇帝幼时大伴,他最懂得李北辰多年的压抑和孤独。 进了屋内,宫女开始泡功夫茶。 “有三件事,还请皇上定夺。”和妃声音谦恭,眉眼顺从。 “和妃请讲。” 和妃想到刚刚皇上和福贵人间的默契,有些犹疑,但在李北辰的注视下,不敢隐瞒。 “一个是,慕容常在,她派人给太后送了封血书,说福贵人诬陷她。还说,福贵人殿内藏有避孕的东西,不想给皇家延绵子嗣,罪不可赦,怀疑她的寝殿内还有其他不利江山社稷的物品。” 未等和妃说完,李北辰便眉头皱起,脸上阴晴不定,怒喝一声,“荒唐!” 和妃不知道这个荒唐是指慕容常在,还是福贵人。 但还是谨守本分,将她的血书递到皇上的手中。 皇上看都不看,扔在桌子上。 和妃等了片刻,不见皇上有任何指示,只好继续往下说。 “一个是,皇后的母亲每日进宫探望皇后,想奏请住进坤宁宫,贴身照顾皇后直至痊愈。太后想问问皇上的意见。” “准奏。”李北辰毫不犹豫地应下。 如此一来,正好可以缓解与谢家的关系,平息民间舆论。 “再有一个,后宫近日连连见喜,本是天大的吉兆。可夏嫔昨日刚确定有喜,今日就流产。夏嫔妹妹好不容易有了第一胎,臣妾昨日请姜闲太医给开了安胎药,今天不放心,想着请安完了去看看还缺点什么。谁知.” 说到这里,和妃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请罪:“都是臣妾代管后宫不力。请皇上责罚。” 这就是当领导的坏处。不管哪个环节出了事,就得担责。 李北辰将和妃扶起来:“地上凉。你就别往地上跪了,伤身体。这件事哪里是你的错。朕知道你的性情。听说你代管宫务以来,勤勤恳恳,管得井井有条。今日璟妃都能去请安,还能跟着去看望夏嫔,已经实属难得。” 照顾夏嫔的两个嬷嬷和两个小宫女还是朕安排的。要是你有错,那朕不就是直接责任人了? 和妃坐回椅子上,心下明了,皇上大概也明白实情,这就好办。 “谢皇上宽宥。夏嫔妹妹腹中的皇嗣突然没了,还死了个婢子,臣妾总觉心里不安。熙容华在养胎,接下来肯定会有更多姐妹有喜。所以,绝不能发生今天这样的闪失。” “臣妾就赶紧派人做了番调查,那撞柱死的婢子竟是璟妃的远房亲戚,本名叫陈小月。有太监看到前一天大半夜璟妃宫里的贴身婢女巧云给那婢子陈小月送了一包东西。既担心宫里有歹人企图谋害皇嗣,又担心牵连了璟妃娘娘。事关重大,特来禀报皇上。” 李北辰的视线落在和妃身上,禁不住让和妃微微打了个冷颤,但强作镇定,挂着淡淡的笑容。 这个举报璟妃的太监是他安排的,目的就是给她点教训。 他知道,和妃因为自己不明不白的失去了一个孩子,对于夏嫔的流产她有更强的共情,一定会安排人去查那个撞柱而死的婢子。 江月白能想到的,和妃也能想到,锁定了璟妃就是嫌疑人,自然就可借此事立威。 李北辰把手覆盖在和妃手背上,温声说道,“和妃,这么多年,你独自承受丧子之痛,受苦了。当初那个孩子,朕不知道。若是知道,朕当时定不会轻饶。” 当时若是知道,正好可以借机把皇后的位子给褫夺了。 “皇上~~” 和妃听到皇上的这番话,这么多年的委屈和悲伤就像开了闸的洪水,奔泻而出。 这么多年,她忍得好辛苦,瞒得好辛苦。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噗噗地往下流,脸色苍白如纸。 她对皇后之恨,杀了皇后的心都有。 皇后如今身中剧毒,昏迷不醒,正合她意,巴不得皇后就此毒性加深不治而亡。 只是听说最近几天,不仅在姜闲的调理下,毒性得到了控制,而且已经招募到了一些解毒名方,正在研究,马上就可以在皇后身上应用。 李北辰握着和妃的手,思索片刻,走到和妃身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朕知道你委屈。” 说着拿过徐福海递过来的干净帕子轻轻地替和妃拭掉脸上的泪水。 “皇上~~”和妃此时脆弱得如同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泪水更加止不住。 她内心底明白,皇上也不过是安慰她,断不会轻易对舍命相护的皇后和已经加封为护国公的谢家出手。 知道仇人是谁,却只能忍,什么都做不了,才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 她接过李北辰手里的帕子,又哭了许久,最后变成了抽搐的哽咽。 此时靠在皇上宽厚的怀里,只觉得一颗漂泊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滚滚而落的泪水,不仅仅是为失去的孩子悲伤,更是伤心留不住的过去,恐惧看不清的未来,嫉妒走进他心里去的福贵人。 但这一刻,依然是她感觉此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任何时候,哭声并不像笑声那么受欢迎。假如哭的时间特别漫长更是如此。适可而止,是种艺术,更是种智慧。 若要痛哭一场,最好在独处时,或者在真正爱你的人面前。 默默的哭会引起同情,但长时间的悲泣嚎啕只会引起厌烦。 李北辰刻意忍住渐渐生出的不适,宽慰道,“和妃,朕把后宫交给了你。后宫的事情,就归你全权处理。璟妃的事情也一样,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朕相信你。” 和妃内心感动,忙要跪下谢恩,却被李北辰轻轻地按住。这让她愈发感到甜蜜。 全然忘了她进宫的初衷,她进宫来就是为了当皇后的,而不是跟皇上谈感情。人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迷失,离最初的目标,越来越远。陷入感情的女人尤其如此。 李北辰沉默着,脸上挂着淡淡的怒气,内心十分冷静。 让和妃给璟妃点颜色看看,本就是他的目的。 和妃哭归哭,感动归感动,心里明白得很,皇上这是利用她做刀子,去刀璟妃一把。 但她并不介意。因为这也是她所愿。 跟璟妃斗了这么多年,一直被趾高气扬的璟妃打压,如今终于有机会出口气,她高兴还来不及。 很多时候,最好的关系就是各取所需。 正好到了用晚膳的时间,李北辰吩咐徐福海,“派人通知慈宁宫。朕和和妃现在过去陪太后用晚膳。准备步辇,朕与和妃同去。” 写到这章,想到好多职场人背后搞人的事。 搞人都是从套话开始。要想不被搞,先不要把同事当朋友,再不要被套自己的私事和看法。 不然背刺的人往往就是善良的老实人。 第288章 不可收拾 待皇上与和妃到达慈宁宫时,太后已经准备好的晚宴。 太后自老六遇刺后,似乎心情有些变化,把慈宁宫重新布置了一遍。 琉璃瓦灯,锦毯铺地,明珠点缀。 两只雪白的波斯猫正静静地躺在锦毯上,悠闲地用爪子一上一下的勾着锦毯。 浑身圆乎乎,头圆而宽,脸颊丰满。耳朵尖而小,眼睛大而圆。举止神态颇为高贵傲慢。 见到皇上与和妃进来,一溜烟地跑不见了。 “母后,儿臣来给您请安了。”皇上行了个礼,好奇地问道,“这两只猫又放出来了?” “昨晚屋里半夜又有老鼠。哀家就把它们抱回来了。这两只倒是安静乖巧,不抓人不咬人,不怎么闹腾。除了抓坏了哀家的地毯,倒也还算可爱。今天还去锦鲤池里抓小鱼吃,厉害着呢。” 仿佛几天前说猫晚上叫春吵死人的事没发生一般。 语气十分宠溺,可见以后定是位极其慈祥的皇祖母。 典型的真香现场。 皇上听着,也觉得这两只猫可爱得紧,跟着太后夸了猫几句,乐得太后喜欢,皆大欢喜。 太后眉眼里都是笑意,喜滋滋地说,“听太医说,猫也怀孕了。月底就会生小猫崽。真是双喜临门。” 和妃连忙附和道,到时候定要来讨要一只,带回去养着。 皇上则心里琢磨着,皎皎不知道喜不喜欢养猫,如果喜欢,到时候抱只小猫崽送给她。 说话之间,两只猫溜到太后身边,绕着太后的腿,蹭来蹭去,求摸摸。 “你们看,是不是怪通人性的?”太后笑着把其中一只抱起来,放在腿上。那猫老老实实的任太后摆布。急得下面的另一只喵喵直叫,“好,你也来。哀家抱抱。” 接过就是两只猫一人一条腿地蹲坐在太后腿上。 眯着眼睛,打着小呼噜,一副惬意的小表情。 形成一道无比霸气的风景。 太后慈爱地摸着两只猫的脊梁,招呼和妃和皇上,“来,摸摸它,不咬人的。这只叫来福。耳朵上有个小黑斑。这只没有,叫来喜。” 太后不管它们从前叫啥,反正从今往后就叫这名了。 李北辰顺着背脊摸了摸,毛特别的顺滑。 自小他就没有养过小动物。只因父皇在世时很讨厌猫狗,加上猫曾经涉及过巫蛊,历来是后宫的忌讳。故而宫里见到猫就会被打死。 这两只波斯猫受到如此待遇,不过是因为它们是英国大使送过来礼物,李北辰特批给熙容华养的。 李北辰听着猫舒适地打着呼噜,感觉还挺解压。 养只猫也挺不错的。 用膳之时,其乐融融。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般的默契。 直到吃完饭,三人围坐下来,喝杯清茶,气氛开始变得凝重。 太后喝了口清茶,目光沉沉,瞥了和妃一眼,“和妃,你都把事情给皇帝说了?” 和妃此前哭得太厉害,眼睛肿得像个核桃。太后猜测和妃怕是借着夏嫔的事告诉了皇上之前流产的事儿。 “说了,姑母。”和妃垂下了眸子,不敢看太后。 她对于这个姑母一向又敬又怕,总觉得姑母期待很高,她为自己达不到而深深自卑和愧疚。 “皇帝,你看了那封信了吗?到底怎么回事?”太后话语中透着不悦。 当宫女给她送过来这封信时,她当时毫无心理准备地打开,然后看到一纸的红字。 浓浓的血腥味冲鼻而来。 当时她手一抖,差点把血书掉在地上。 至今提起来,就忍不住犯恶心。 太不像话了。 “看了。”皇帝开始当面扯谎,不带脸红的。看了一团红色,也不算看了吗? 李北辰有几分薄怒:“这个慕容氏简直是荒唐!她进过福贵人房间,有重大嫌疑。朕让她闭门思过,接受调查。她竟敢写血书,惊扰太后,简直是无法无天!” 太后放下手中茶盏,面色肃然: “这慕容氏确实大逆不道。以血书冲撞哀家和皇帝,罪不可恕。但若不是真有冤屈。一个名门出身的贵女,也不至于写血书到哀家这里。 事情已经闹到了这番地步,虽然福贵人对皇家有恩,哀家甚为喜欢,相信她的为人。但后宫需要个交代,否则就有失公允,反而污了福贵人的名声。” 此时,在年近四十的太后身上,散发出一股逼人的威严深沉。 “是,母后。”李北辰十分恭敬。 他一向对太后极为孝顺,不欲当面顶撞,准备出了慈宁宫再做打算。 和妃垂下眸子,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毕恭毕敬地说道: “皇上,臣妾这里也收到了一样的血书。那百灵丹乃晋王妃所赠,原本就有服用的权利,但如果服用了不据实禀报,诬陷他人偷了百灵丹,则为欺君大罪和栽赃陷害罪。臣妾被福贵人救过一回,对她的为人深信不疑。但众口铄金,不知如何处置妥当。请皇上明示。” 董事会的发言都掰扯到这份上了,李北辰原本不想解释,此时不得不解释。 “福贵人并未指证任何人,是朕在调查中发现慕容氏进入过福贵人房间,偷窃了室内物品,证据确凿,人赃俱获,故而有偷盗百灵丹的嫌疑。目前并无定论。朕定会派人调查清楚!” 那慕容氏,禁足原本就是看在他兄长西北大将军的面子上,留给她一点颜面。 等民间的解毒方子征集上来了,皇后被救治苏醒,她偷东西这件事就算翻篇。 可这慕容氏竟然把事情闹到了台面上,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就触碰到了高层的底线。 李北辰心里生出杀机。当然根本不必他亲自动手。 太后慈祥的笑容中微带冷意,意味深长地说道: “既然传说中百灵丹能解百毒。哀家以为,要想彻底平息此事,堵上悠悠众口,让慕容氏心服口服,就让福贵人取一些血液,看能不能中和毒药,给众人个交代。” 和妃顺着太后的目光看向李北辰。 李北辰脸上的笑容顿时全无,眼底里带着几分深沉。 他想起此前江月白分析话本子的用意时提的话。 巴不得他与福贵人离心离德,借刀杀人,将福贵人处死。 这慕容氏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挑拨。 不然即使最终证明江月白确实撒了谎,但她自己按照《大明律》,盗窃内府财物者,不分首从皆斩。 数罪并罚,就算宽大处理,至少也会砍手砍脚,从此一生尽毁,值得吗? 很多员工间、上下级间、夫妻间事情,一当闹到了大老板那里,乃至公众视野里,这件事就没法回转了。有理的那一方,在这个公司/部门的升迁,基本也到头了。很多时候得了面子,丢了里子。但人有时候也争一口气,如果有底气掀桌子,咱整顿职场,也不是不行~ (本章完) 第289章 说服太后 李北辰沉默片刻后说道,“是朕怀疑慕容氏于福贵人在慈宁宫养病期间偷窃了百灵丹。既然慕容氏以血书要个说法,那就按母后说的办。和妃,明日早会,由你主持,让尚方局、太医院的太医也过来,参与审理。一切照章办事即可。” 皇帝的态度,让太后与和妃吃了一惊。 太后已经知道,昨晚皇上半夜还去了桃蕊宫,今日福贵人更是在勤政殿呆了一整下午。 她们皆以为福贵人这几日盛宠正隆,皇帝会直接选择袒护,直接拿捏住慕容氏偷窃的罪行,按照律法让慕容氏闭嘴。 谁知道皇帝选择公开审理。这样看来,是证据确凿么? “皇帝,哀家听说,那福贵人在勤政殿待了一下午。勤政殿是皇帝你处理朝政的地方。后宫不可干政,这不符合祖宗规矩。” 太后抬眼朝坐在下首的皇帝看去。皇帝这些日子有些憔悴,眼底都有了黑眼圈。想必这几日的风波和朝政,让他格外劳力劳心。 今日朝堂上的事,太后已经听说,心里一样颇为沉重。 李北辰微微皱眉,“儿臣见她在棋艺上颇有天赋。便请了朕的围棋老师韩博士在勤政殿侧殿教她学棋。另外,徐福海年岁大了,儿臣剑术需要有个陪练,其他人儿臣不放心。” 太后叹了口气,“福贵人老这样不得休息,身子养不好,怕是会留下病根。听说昨日还在景仁宫晕倒,今日还去陪皇帝下棋,实在太难为她了。宫里就没其他人了吗?哀家听说璟妃棋艺数一数二。” 提到这个,李北辰一直暗沉的脸瞬间明亮,“璟妃虽然师从国手名师,但福贵人哪怕还生着病,下得比璟妃还好。” 太后被皇帝儿子直接怼,心中有些气结。这福贵人怎么下棋也会,会得也太多了吧! 和妃心里一乐,如果璟妃在场,此时怕要气死了,得要把现场所有的瓷盏花瓶都给砸了。 “依臣妾看,新进宫的姐妹们里面说不定有像福贵人这样的好苗子。韩博士教一个人是教,多教几个也是教。不如以后请安之后,让愿意学的姐妹们一起跟着韩大人学一学,也不叫福贵人过于受累。” 太后眉头一展,这样可以提早预防专宠,好得很,“和妃的这个想法很好。皇帝觉得如何?” 李北辰听出了和妃的弦外之音,觉得很有道理,对着和妃点点头,“甚好。” 一时间太后感觉有点拿捏不住事态发展的方向,装作随意地问道,“皇帝,慕容氏提到在桃蕊宫发现的避孕物是怎么回事?” 不愿意怀皇家的子嗣,严重触犯到了太后的底线,即使是救了她命的江月白也不行。 在太后心中,为皇家生下子嗣,是后宫妃嫔的本分,是天大的恩赐。不想怀孕,就是有异心,等同于谋逆。 和妃垂下眸子,大气不敢出,生怕触了霉头。 “累得母后挂心是儿臣不孝,”李北辰抬眼,神色郑重,“但这件事,朕已经问明了福贵人。母后放心,福贵人对朕忠心耿耿,并无二心。” 朕的皎皎,朕来护。 “并无二心?都不愿意为你生下皇嗣叫并无二心?”太后怒道。 李北辰毫不退让地望着太后,“母后,福贵人为了朕连性命都可以豁出去,对皇家对朕的忠心,根本不用证明。至于避孕物这件事,朕已经了解到,事出有因,与案情无关。” 他也曾为这件事苦恼过,但自从江月白跟他坦白地解释过了之后,他很理解她的考虑,已经释然。 除了不想在没有地位和能力保护好孩子的时候怀孕,他看得出来,江月白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舞剑、骑马这类剧烈的活动,而过早怀孕必然对此产生影响。 李北辰对江月白的维护,令一旁的和妃心里很不是滋味。 以前他也维护过自己,如今换作了别人。物是人非,心中刺痛。 太后眼睛一眯,冷声说道,“既然事出有因,那你便说与哀家听听,是什么样的事出有因。避子汤从来只能由皇家赐予,岂能妃嫔自己喝?” 但李北辰说的都是事实。 一个后宫女子生孩子更可能是为了母族为了自己的私利,忠不忠的很难说。但为了皇家敢于一次次豁出性命,却很难说不忠。 但就是让人心里不舒服。严重冒犯了皇家的尊严。 李北辰垂下眸子,看来为了维护皎皎,到了不得不摊牌的地步,否则两个女人的眼光还是局限于后宫的争斗。 “母后,这件事儿臣会处理好。从六弟那天开始,已经接连三日都出现了刺客谋逆。第一晚,福贵人在场,与众人拼杀出一条血路;第二晚,福贵人在场,生擒了王金宝;昨晚,天牢火灾,她又陪在朕的身边,守护了朕的安全。 谋逆之人现在做了许多动作,就是在把仇恨聚集到福贵人身上,好趁机借刀杀人,除掉福贵人。一来,为他们自己人报仇,二来,可以除掉后宫里真正对朕忠心的人。 假如我们中计怀疑她,乃至处死她,岂不正中他们的下怀?就像慕容氏口口声声地要求公开审理,真的只是伸冤?如果证明福贵人欺君之罪,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还能袒护?” 李北辰的声音发冷。显然对幕后之人恨之入骨。 他缓缓地说道,“后宫能生育子嗣的妃嫔多的是,但福贵人只有一个。” 江月白那天傍晚在御花园里说的这句话打动了李北辰,刻在了他的心里。 让上级认识到自己的稀缺性不是上级的任务,而是每个人自己的责任。 大家都在忙于自己的一摊事,没有太多心思去透过现象看本质,要为自己负责,为自己代言,不要指望别人慧眼识珠亦或者大发慈悲。 和妃之前看到血书,对江月白不想生孩子还抱有怀疑,以为是慕容氏口不择言的诬陷。怎么可能有不想生孩子的后妃?太不合理了! 如今皇上的官方确认,让她百感交集,惊讶、迷惑、赞叹、佩服、嫉妒. 怎么会不想生孩子?!真是怪异的想法!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族考虑啊! 既然不求子女,那求什么?求皇帝的宠爱? 皇帝不可能专宠一人,更不能一辈子都宠爱她,从来都是色衰而爱弛。只要皇帝还活着,这个游戏就不会结束。富贵人那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傻吧? 难道是为她父亲谋个一官半职?和妃觉得这个好像最有可能。 太后一直紧皱着眉头,听完果然被李北辰说服,暂且放下了江月白不生孩子这档子事。 转而担心起儿子的安危,从上到下地打量着李北辰,“皇帝,你昨晚还出了宫?去了天牢?这样的时候,万不可太冲动。今后即使有福贵人在身边,也不可如此了!” 李北辰松了口气,看来江月白不生孩子这件事,暂时算过关了。只要把自身安危搬出来,转移主要矛盾,真诚地卖卖惨,老母亲就没有不心疼的,关注点自然就转移了。 “让母后担心了。多亏有福贵人配合,儿臣才得一切安好。昨夜天牢之行大有收获。” 最近有点忙。每日至少二更。再多的就看情况了。 (本章完) 第290章 冷宫氛围感 李北辰说完后,抬眼望向太后,继续巩固成果: “母后,如今危机四伏,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朕希望后宫尽可能维持原状,避免明面上的动荡。一切必须服从于稳定大局。” 这番话表面是说给太后听的,其实告诉和妃明日的处理原则。 既要又要还要。 知道这个儿子一向言出必行,太后点点头,表情严肃:“所以,皇上一早就对明日之事已做了周密的安排?此事一定要谋划周密。哀家听说那慕容氏的兄长是西北的大将军。” 她的手指轻叩在桌子上,沉闷的敲击声似乎漫不经心却又威慑十足。 说白了,就是风高浪急,先维稳。主要目的是给福贵人洗刷污水,不是给慕容氏伸张正义。 她已经咳嗽已经好几天了,越咳越厉害,尤其晚上,咳得几乎整晚难以入睡。 身边的两名宫女,一个给她拍背,一个去倒热水。 明明她终于坐到了掌控后宫的位置,却一点都不快乐。 许是前些日子,被叶苏华连累在三月冰凉湖水里泡了一个时辰留下的病根。 屋里一股难闻的铁锈味。即使点了熏香,都驱散不去。 慕容常在想要说什么,又猛烈地咳起来。 几乎只有姜闲一个人满宫跑,自然顾不上这么一个小小的咳嗽病人。 跟夏嫔交往,只是为了多个帮手,能对抗璟妃。 一女子歪坐在床上,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脸上满脸泪痕。 林选侍确实去求了和妃,但只说慕容常在有些咳嗽,想请姜太医去看看,并没有强调十分严重。 岂止是密切,听说江月白还把太后给的赏赐的苏锦分了一匹给范氏。那范氏眼皮子浅还喜滋滋地接受了。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如果是往常,自然很快就会安排太医过来诊治。 李北辰说完给太后行了个礼,太后摆弄着来福给李北辰行了个礼。 此时,同一个宫里的林选侍正坐在自己房间窗户边,望向对面黑洞洞的房子。 李北辰嘴角一弯,走上前,摸了摸波斯猫的脑袋,“这东西还挺乖巧的。” 她摸着小腹,叹了口气。向诸天神佛,祈求能有奇迹降临。 “静儿一向知道分寸,”太后抿着嘴笑了笑,“今日安排侍寝的是谁?” 心道,就是太知分寸,显得过于拘谨软弱,缺少驾驭人的能力和气场。 话音刚落,咳得更厉害了,吐到纸上,身边的宫女拿到烛光下一看,痰里竟带着有些锈红色。 太后很熟悉儿子的这个表情和姿势,那就是话已经说完了,要走人了,眼一眯,摆摆手:“行了,哀家知道了。近来不太平,切莫大意。你且去忙吧。哀家还有话要跟和妃说。” 和妃脑子里浮现出两人从来都形影相随,欢声笑语的模样,“许是投缘吧。” 她对这样情投意合的友谊很是羡慕。入宫这么多年,从未遇到过可以真正欢声笑语的姐妹,一向都是如履薄冰。 波斯猫懒洋洋地“喵~”了一声,替太后作出回答。 “陕西汉中府知府范承安之女范氏,如今住在熙容华的延禧宫。” 与其拥有现在的位置,她更想如新人们一般,可以陪在皇上身边,春风一度。 和妃出了慈宁宫,坐上步辇,望着天边的一抹新月,内心有些惆怅。 拜托同一个宫的林选侍去找和妃请太医来看病。 李北辰面色郑重地扫了一眼太后与和妃,“在这件事情上,只要母后与和妃都与朕保持同样的立场,其他的事情,朕都可以安排。” 他素日里便很有威仪,朝堂之上,经常让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此前的温和不过是与家人相处的模式。此时涉及国家安危,又恢复了公事公办的严肃态度。 ※※※※※※ 既然是彼此心知肚明,和妃便恭顺地垂眼道:“静儿谨遵姑母教诲。定不会乱了大局。” 怀中一直眯着眼睛打呼噜的波斯猫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变化,突然睁开眼睛,对着李北辰 “静儿,明天哀家不便出面,你按照皇上的意思去维护福贵人。如果慕容氏的事牵涉到后宫其他的妃嫔,错的都是奴才,不是主子。对奴才严加处罚,明面上先稳住。兔子急了还会跳墙。不要把人都推到敌人那边去。” “喵~~” 太后板着的脸庞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这小东西还挺有灵性的。 谢可薇之前也这样的吗? 但这两天新招的太医们都在办理入职手续,参加入职培训,熟悉后宫主子和小主们的医案,还不算正式入岗。 李北辰望向和妃,眼神冷峻中带着几分锐利:“和妃,这件事事关重大,明日就交给你了。” 不知何时开始了咳嗽,一声又一声。 慕容常在咳得难受,花银子打点托人传出宫,想请父亲慕容侍郎托人送药进来,两天了依然没有消息。 熹宁宫内。黑暗中点着两支蜡烛。只能照亮很小的一个角落。 所有的一切都必须为大局让路。当下,保护福贵人是大局的一部分。 声音沉稳而笃定,给人以安全感。 太后露出慈爱的笑容:“这是来福。来福,跟皇上跪安。” 收起任何的嫉妒心。 “姑母,喝口茶吧。”和妃给太后斟上一杯新茶,柔声说道。 “我这是不是要死了。血书,血书到底送去了太后和和妃手里了吗?” “那就这样。朕先回去处理朝政。” 她好想有个孩子,无论男女。 太后微微摇头,好姐妹只在初入宫时,时间长了,后面都会翻脸,“哀家乏了。你先退下吧。” 太后冷哼一声,带着几分鄙夷,“也是正四品官员之女。哀家怎么听说,她与福贵人的妹妹淳常在来往得密切。” 太后半合着眸子,无意识地抚弄着猫,沉默片刻方才说道: 他离开慈宁宫后,太后摸着怀里波斯猫圆溜溜的脑袋,重重地叹了口气,为儿子的安危而担忧。 其实她也很想跟真诚善良又可爱的江锦绣做朋友,在一起感觉很快乐。 “小主先别说话,先喝口水。外面传来的消息说,血书已经送到太后娘娘和和妃娘娘那里了。小主别担心,太后娘娘一定会给小主主持公道的。太医院里之前的太医前几日在去晋王婚宴路上全部遇害,所以宫里的人手不够,听说这几天新太医来报道了,娘娘一定会好起来的。” 明明只是禁足,却愣生生整出冷宫的氛围感。 这番庄重的交代,让和妃心脏骤然收紧,沉稳地说道,“臣妾定不辜负皇上的信任。” 却不敢告诉主子,怕主子难受更加伤着身子。 心中暗爽,面上却看不出来任何表情,对着身边的宫女宁儿幽幽叹息一声: “慕容姐姐咳得如此这般可怜,想帮又帮不上,这该如何是好。我这里倒有从家里带过来的几副治咳嗽的药,只是不知道对不对慕容姐姐的症,如果不对症,反而害了她。” 宁儿宽慰自家小主道:“小主您也别太自责了。这些天不都是您在外面费心费力为慕容小主的事跑来跑去嘛。可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宫里如今只有一个姜太医在看病,忙也忙不过来,哪里能顾得上这边,能有什么办法。” (本章完) 第291章 冰火两重天 “多嘴!主子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做奴才的来议论!”林选侍呵斥道。 眼睛却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对面,她知道慕容氏每天夜里都会派人过来偷听她们的谈话。 熹宁宫原本住着沈石溪,如今人家摇身一变,搬出去住,成了高贵的晋王妃。 如今只剩下她和慕容常在。 从入宫以来,慕容氏仗着自己的父亲是礼部侍郎慕容弘就趾高气昂,对出身是个穷乡僻壤小县丞之女的林选侍十分鄙视。 不仅在每次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前早上要先去她宫里请安奉茶,甚至还把她当奴婢使,让她去做掌嘴江锦绣这样得罪人的事情。 好在如今被禁足了,林选侍反而享受了几天的清净和自在,不用时时刻刻夹着尾巴做人,只用去慕容常在屋里时做做样子就行了。 就着屋子里明亮的烛光,她拿着谱子,清了几声嗓子,心里美滋滋地开始练习唱腔。 按照抽签,她被分配到海兰珠这一组。 早会上,最终敲定下来的四个节目里面有个大合唱,一个独唱。而她因为嗓子好,旋律准,乐感强,被海兰珠定为大合唱的领唱人之一。 说不定借着这次太后的寿宴,凭借着一副老天赏赐的好嗓子,获得皇上的宠爱。 这几天她花着心思靠近江锦绣,有事没事找江锦绣聊天,还去桃蕊宫做了次客,自认为搭上了这条线儿,从此前途一片光明。 因为是给太后贺寿的曲子,无论旋律还是唱词都十分吉祥轻快。加上林选侍如黄鹂般清脆的嗓子,充满了喜庆的气息。 与对面殿里慕容常在的死气沉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听着对面传来的连连咳嗽声,林选侍愈发得意。 血书她已经按照慕容氏的要求送到了太后与和妃那里。 她甚至还苦口婆心地劝说慕容氏不要做送血书这样晦气的傻事,触犯皇上和太后娘娘的忌讳,必然会惹得皇上和太后娘娘的不快。 何况福贵人正得盛宠,皇帝每日召去勤政殿,皇上必然向着福贵人。如果非要去招惹,必是螳臂当车,害了自己。 慕容氏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在家从未受过如此这般委屈,何况她坚信自己的做法是正义的、为皇家考虑的。 她就不信,她有父兄的依仗,江氏一个商人之女还能把天翻起来。 更不信天家能容忍不愿意为天家生育子嗣的后妃。这里面一定有天大的奸情,她就不信皇家能容得下。毕竟她入宫之前就对叶苏华的兄长叶竹卿芳心暗许。 如今竟然连一个乡野旮旯角县丞之女林选侍都来劝她忍气吞声,委屈求全。 越被苦心相劝,慕容常在就愈发激愤不平,坚持要以血书相谏。 林选侍了解这种人性的幽微,就是故意刺激慕容氏,如今只等着看好戏。 “去,去让林选侍给我闭嘴。大半夜的唱什么歌。咳咳咳~”慕容氏咳得脸色涨红,差一点一口气喘不过来。 身边的宫女小声地说道:“这是给太后娘娘祝寿的。本月十六就是太后娘娘的寿辰。听说和妃娘娘吩咐下来每个人都要献艺,近日里要勤加练习。小主,您就当没听见吧。” “没听见?咳咳咳~”慕容氏翻了个白眼,差点把小宫女给吓着了。 这么大的声音,听不见的是耳聋吧? 小宫女见小主如此这般,心疼得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小主,您真的不能生气了。再生气下去,身子就要扛不住了。” 慕容氏抬头幽幽地望向窗外,细细的月亮悬挂在天上,“我爹大概也不管我了,不然听说我病得这么厉害,都不送药进来。咳咳咳。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咳咳咳。” 就在这时,熹宁宫大门传来一阵敲门声。 “慕容小主~慕容小主~皇上给您派御医来了。”有个尖细的男性嗓音出现在门外。 小宫女顿时狂喜,“小主,您听见了吗?皇上派御医来了。奴婢这就出门去迎。” 说着就往门外奔去。 慕容常在暗淡的眼睛终于有了亮光,她突然感觉身体里出现了一股力量,自己的病似乎在一瞬间好了一半。 皇上,皇上终于想起她来了。 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泪流满面。 “扶我下床。”她激动地对身边的另一个宫女说道,刚说完,又咳嗽起来。 慕容常在在宫女的搀扶下往外走,一路走,一路泪水滚落在地上。 这份委屈已经积压得太久。 还未走几步,就又咳得直不起腰来,甚至差点背过气去。 “小主,您病得这般厉害,就在屋里接驾吧。”身边的宫女劝道。 这次慕容常在没有坚持,虚弱地点点头。 待到徐方带着新来的太医甘太医,还有两个小太监进来时,她几乎站立不稳。 徐方眉头一皱,神情严肃地呵斥道,“慕容小主都病得这么厉害,你们做奴婢的还不赶紧扶着主子去床上歇着。” 又立马满脸堆笑,“甘大人劳烦您赶紧好好给慕容小主瞧瞧。这奴婢还不把蜡烛点亮些。这黑灯瞎火的,怎么看事。” 小宫女慌慌张张地去翻蜡烛,犹豫了下同时点起了三根来。既然皇上都派太医来了,想必以后不会少了蜡烛点吧。 屋内瞬间亮堂起来,愈发衬托出慕容常在嘴唇苍白得毫无血色。 慕容常在抑制不住地连连咳喘,简直要咳出五脏六腑。 甘太医一脸凝重,擦了擦额上的汗,拿去一方白巾,替慕容常在号脉诊治。号脉之后,即刻施以金针以缓解咳嗽。 “甘大人,请问我的病情如何?” “小主莫要说话了。静养为宜。” 施完针后,他取出一个小瓷瓶交到身边小宫女的手上,“这是止咳精油,涂抹于后背两肩胛骨及脊骨处,按摩十分钟,可缓解咳嗽。” “臣写个方子,御药房配好药就会送过来。每日三剂,连服七日即可康复。问题不大,好好养养会好的。” 甘太医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怒伤肝,悲伤肺,气伤心,思伤脾,恐伤肾。小主肺经受损,如今失血过多,心火过旺,阴虚火旺气血两虚,伤了元气。不宜大喜大悲,生怨发怒。常言,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只有活着才不辜负上天的好生之德,不辜负了父母的养育之恩。” 甘太医最后的宽慰落进了慕容常在的心窝里去,泪水瞬间又涌了上来。她强忍着不忍落下,引起了一连串咳嗽。 这会不会是爹爹想带给她的话? 在深宫之中,她第一次感受到了陌生人的善意。 慕容常在努力地甩掉脆弱的情绪,诚恳地说道:“谢谢甘大人宽慰。” 甘太医心中叹了口气,看向一旁的婢女:“小主在饮食上,也要注意,不要吃辛辣生冷的食物。水果一类的不可以吃,花生一类的果仁不可以吃。” 随后甘太医跟着徐方走到熹宁宫外,小声地跟徐方说道,“慕容小主的病根子还是心病,心病不除,药石难为。心病还得心药来医。” “甘大人医术高超,仁爱明达。有劳大人费心了。” 徐公公满脸堆笑地感谢了甘太医几句,吩咐外面等着的轿子,将甘太医送回太医院。 转身回了慕容常在的殿里。他还有事要办。 第292章 你要干什么! 徐方奉义父徐福海的命令而来。 他令随身跟着的两位小太监守住宫殿门口,防止其他任何人靠近。 命伺候慕容常在的两名宫女把窗户关上。 徐方吩咐道:“把你们主子的上衣脱了。” 两个小宫女一开始还没有动,最终在徐方目光的威慑下,颤抖着上前给她们家主子脱衣服。 整个过程中,徐方丝毫不避讳,就那么站在一旁看着。 屋里此时点了五根烛台,亮如白昼。 徐方的面容在烛光下愈发的明晰,那是一张十分英俊的脸。 徐方虽然是个太监,但毕竟是个少了点部件的男人。 慕容常在是个刚入宫的闺阁女子,何曾在男人面前露出过身上的肌肤。 顿时红了脸,感到万分耻辱。 可徐方是皇上身边近身伺候的公公,她不敢质问。 脱好之后,徐方又吩咐道:“在她后背双肩肩胛骨和脊柱上抹上精油,反复推拿二十次。” 两个宫女开始手忙脚乱地开始抹精油。待抹好了精油,徐方亲自给两个宫女演示了两遍如何顺着脊柱推拿。 当徐方的手指触碰到背后的皮肤时,慕容常在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 演示完毕后,两个宫女照葫芦画瓢地继续推拿。 整个过程中,徐方都在一旁不出声的看着。 推拿完二十遍,徐方让两名宫女退到屋外去,没有命令,不许再进来。 他将一座烛台端到床边上的桌子上。这样两座烛台,就把床边的位置照得亮堂堂。 蜡烛燃烧着的青烟不时地往慕容常在鼻子边上飘,她禁不住拿着帕子捂着嘴,连连地咳起来。 徐方坐到床边,用手拍着她的后背。 慕容常在禁不住瑟缩着,浑身颤抖,牙齿直打颤,“徐公公,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徐方笑着端起手边的烛台,凑近慕容常在的脸边,就着灯光细细打量着,“啧啧啧!真真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这要是死了,真真是可惜了。” “你这个奴才,你到底要干什么!我爹是礼部侍郎,我是皇帝的后妃!” 慕容常在惊慌地往一旁躲去。她压根想不到徐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皇上派来要杀了她的? 还是福贵人那个贱人挑唆来杀了她的? 因为她死了,就死无对证。福贵人的案子就再也没有人知道真相,再也没有谁能证明那个避孕物的事情。 是,一定是这样的! 脑子里瞬间明白了,自己这么做,就是把家丑公然闹到了众人面前,让皇家失了颜面。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她都没有好结果。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才后悔没有听家里人送进宫的话,向福贵人低头服软。 她明白了这一点后,眼角挂着一滴泪,满眼悔恨和惊恐,“你,你是不是来杀我的?” 徐方端着明亮的烛台望着她笑而不语。 他的笑容被烛光照得清清楚楚,慕容常在十分清晰地看到了徐方眼里的冷笑和不屑。 求生的本能让她张皇失措地说道,“徐公公,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你要钱,我给你钱。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她说上面这些话之间,几乎没有停止过咳嗽。就像得了肺痨这样的不治之症。若不是甘太医说了她这是心病,徐方一刻都不想呆在这屋里。 之前的自信和骄傲,在死亡的威胁面前,荡然无存。 “小主原来是怕死的。奴才还以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呢。”徐方将烛台稳稳地放在桌台上。 凑近了慕容常在,盯着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小主敢写血书冲撞皇上和太后娘娘,胆子可真不小啊。这是你自己不想活,也不想让你爹娘和弟弟妹妹们活了吧。” “不,不,不是这样的。我,我是有冤屈的。我真的是有冤屈的。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慕容常在一着急,竟然被一口痰憋住了,晕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时,发现自己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跪在床边,鼻子里钻进来一股浓郁的中药味。 这种姿势怎么古怪法呢,就是趴着跪在床边,肚子上垫着两个枕头,头悬空往下垂着。 她的上衣被推到颈项处,有人在往她背上抹一种冰凉滑腻的东西。 扭过头,发现徐方竟然不仅没走,还正跪坐在她身侧。 他不是来杀她的吗?难道是??? 是不是已经??? 屈辱、害怕、悔恨.百感交集。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一失足成千古恨,只不过想用避孕物给江月白一个好看,竟然会落到临死前还要被太监侮辱的地步。 可是她又没有自尽的勇气。 更有着万般的不甘心。 浑身像筛糠一样颤抖着,扯过身边的被子捂着,咬着牙,泪水如珠子一般落下去。 “别动,”徐方不耐烦地说道,手指像蛇一样滑过她的背脊,给她抹上精油,“如果不想死,就不要动。” 慕容常在强忍着泪水,保持着这个屈辱的姿势一动不敢动。低头看到下方,确实放着一个铜盆,盆里有许多污秽物。 徐方又不像在说假话。 一瞬间有些茫然。 假如要她死,那为什么要帮她?假如是要帮她,为何又要羞辱她? 半晌之后,徐方才从慕容常在的床上跳下来,绕过瓷盆,坐在靠近床头的位置,“按照这个法子,你已经咳出来了不少痰。想必今晚会好受些。” 她就势坐直了身子,抱着床上的被子,缓缓退到床尾,惊恐地望着徐方。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徐方一动不动地紧盯着慕容常在的眼睛,慢悠悠地说道,“咱家自是奉皇上之命来探望小主,跟小主聊一聊。” 就是要从一开始就击穿她的自尊,冲垮她高傲自矜的心理防线,给她持续制造高强度的心理压力,迫使她最终乖乖配合。 果然,慕容常在立马移开了目光,眼中噙满了泪水。 还未等慕容常在提问,徐方垂下眸子,把玩着手里一张纸牌大小的金箔,“皇上想问你,你是想让全家活,还是想让全家死。如今你一家人的性命,你父亲和你长兄的前程都取决于你。” 慕容常在垂下眸子,手指紧紧地抓住被子,就像溺水的人在紧紧地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她知道如果回答“想全家活”,必然会有苛刻的条件。不然压根就不会这么问。 会苛刻到何种地步,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自己不想死,更不愿意家里三十几口人因自己而死。 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家世和嫡女身份。 璟妃的骄横跋扈,目中无人,让她有一种错觉,父兄在朝堂的地位就是后妃荣宠的保障。只要父兄地位稳固,就能护她平安。 如今,她倒要因为自己的过错连累父兄了?!父兄都庇护不住她了? 这是她从前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徐方,“如果想全家活,要怎么做?” 第293章 出乎意料 徐方脸上瞬间没有了笑意,阴沉地问道,“你先告诉咱家,写血书是自己的主意还是另有其人?有没有人指使你这么做?” 慕容常在脸色变了。 她垂下眸子,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她想到了刚刚那刺耳的歌声。 如果去死,她要拉个垫背。 就在她准备反咬一口林选侍时,耳边响起徐方冰冷的声音,“所有的话,咱家只问一遍,如果还想活,就不能有半句假话!” 她心中一冷,身子微微颤抖。 反咬一口林选侍的想法却像毒蛇一样缠绕在她的心头。 她不甘心。却又不敢冒险。 露在外面的后背感到了冷冷的寒意。 徐方站起身,拿起慕容常在挂在一旁的外衫,走到她的身边,对上她惊慌的面孔,轻柔地披在她的肩头,还掖了掖。 慕容常在被徐方这出乎意料的行为吓崩了。 根本不敢抬头去看这个恶魔一样无常的人。 在后世,这种手段就叫pua。 最终她选择了说实话。 “没……没有。是我自己的主意。”慕容常在答道。 说完眼神飘忽地看向窗口。 那弯新月看不见了。 不知道是被乌云挡住了,还是升到了更高的天空。 徐方点了点头,“记住了,你要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负责。” 慕容常在低着头没有说话。 徐方手里把玩着的金片停了下来,又迅速地在手指间转动着。 徐方继续诱导道,“如果你举报指使你的人,你可以戴罪立功,甚至可以被宽恕无罪。但要这个人确实指使过你。否则罪加一等。” 慕容常在摇摇头,艰难地说道,“没……没有……” 脸色在亮如白昼的烛光下格外的惨白,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徐方手中的金牌停止了转动,被捏在手中。 “好。既然如此。那咱家便告诉你,明日如何做才能保住你全家人的性命。” 徐方压低声音告诉了慕容常在明日该做的事情。 “听明白了吗?” 慕容常在木然地点点头。 徐方从兜里拿出来一个小方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那盒子的盖上用的是掐丝珐琅点翠的工艺,十分精美。 就在这时,外面的两个小太监拖着一个宫女进来,“干爹,儿子们找到两个鬼鬼祟祟听墙角的宫女。” 其中一个小太监连忙抬起宫女的下巴,让垂着的脸仰起来。 “是你的人吗?”徐方抬了抬下巴,问慕容常在。 慕容这时已经恢复了冷静,抬头看了一眼,小声说道,“不是。” 是林选侍的贴身宫女。 她心里冷笑一声。呵!自己送上门找死,怪不得别人。 徐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吩咐道,“老规矩做了她。扔回她主人那。” “诺。” 两个太监把打晕了的宫女拖了下去。 徐方冷笑了一声,转头看向慕容常在。 此时她已经恢复了神色镇定,正在轻轻咳嗽着,没有那种咳出五脏六腑的剧烈,但又咳出了不少痰液,比此前真的好了不少。 徐方就静静地站在一旁,像是欣赏一件作品。 慕容常在咳完后坐正身子,感觉自己憋闷的胸腔好了许多。许许多多积压的堵住胸口的东西,都被清理了出来。 “看起来好多了。” 徐方的声音不咸不淡,毫无波澜。 慕容常在抬起眸子,此时已经没有太多害怕,直视着徐方,十分镇定地说道,“公公吩咐做的,我会照着去做。如果没什么事,我想休息了。” 心中暗暗告诉自己,我是主子,他再嚣张,也只是奴才。 何况已经达成了交易。说明皇上并不想她死,只是要度过目前的难关,让皇家不会颜面尽失。 自然不必畏惧于一个奴才。 徐方见到神色如常的慕容常在,心下有几分吃惊,嘴角勾起笑意。 这要是其他的妃嫔,经过刚刚他精心设计的一番打压和羞辱,早就失去了自尊和冷静,心理再脆弱的发疯都有可能。 尤其是让她误以为被太监侮辱。有些妃嫔都该因为这种可能撞墙自尽。 但眼前的慕容氏竟能这么快调整过来。如果这次倒不了,以后还能算个角。 徐方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注视着慕容常在,“敢写血书的小主果然不一般。这份胆识连咱家都佩服。” 慕容常在不再低头,咬咬牙说道,“徐公公说笑了。今夜还要感谢徐公公指点迷津。” 徐方一愣,没想到慕容常在竟然这么快反客为主说出这句话。 他手里的金片停了下来,瞥向门口一眼,“你的宫女你自己教训。今晚的事情如果泄露半句。你如此这般聪明,该知道是什么下场。” 声音竟柔和了几分。 “该配合的我明日都会配合。只求一人做事一人担,不要牵连我的家人。” 慕容常在咬着牙,大着胆子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她既然已经知道了皇家的底牌,料到此时徐方不敢杀她,那她必须申明自己的底线。 徐方转头看向她,目光幽深。 他挑了挑眉头,似笑非笑地说道:“小主最好知道分寸在哪里。性命的事情很多都在一念之间。” 慕容常在不卑不亢地说道,“多谢公公提醒。” 突然之间薄薄的金片从徐方手中飞出,绕着她的脖子打了个圈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慕容常在眼中闪现出恐惧,尽管她的身体没有再颤抖。 刚刚的一瞬间,她只见到一片金光飞过来,闪到了她的眼,然后就感觉两边耳朵上一松。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和耳坠。 没有血流出来,但耳坠已经不见了。 她抬头看向徐方,撞上一对幽深的眸子和一张令她痛恨作呕的笑脸。 下意识地紧抓着手下的被子,恨得牙痒痒。 但希望总是要有的。 先要努力活下去。 徐方看向手中的金片,拿起来吹了吹,对着她笑了笑,走出屋子。 他去了林选侍那里,用了类似的手段,以地上死透了的宫女威胁了林选侍,让她对今晚的事闭嘴,不要多管闲事。 不仅如此,徐方还安排了跟着来的一个小太监留在林选侍身边伺候着。 江月白这边,李北辰也做了安排。他亲自去了桃蕊宫,告知了她明日的计划。 第294章 贱里贱气 李北辰说完正经话,便就着烛光,一直望着江月白。 烛光下给江月白周身镀上一层温柔的暖色。 让李北辰的心也跟着温柔起来。 拉着皎皎的手,温声说道:“皎皎,如此这般委屈你了。” 江月白微微垂着眸子,摇了摇头:“臣妾不委屈。皇上这般信任爱护臣妾,心下只有感动。” 心里却想,那药不管是不是能解百毒,有什么样的副作用。反正已经把药给吃了,吐也吐不出来。平安地把这几件事给翻篇了,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作为一个基层员工,出了事不用背锅,还有啥资格委屈不委屈的。 “那就好。” 李北辰伸手描摹了一下江月白的眉眼,沉默了片刻,“朕先回去了。你早点歇息,不要太晚才睡,把身子养好。” “是。” 江月白微微点头,抬起眸子,对着李北辰粲然一笑,“皇上也早点歇息。” 李北辰听到这句,微微怔了一下,扶着江月白的肩膀,注视着她的眼睛,“皎皎可是吃醋了?” 江月白直视着李北辰,迟疑了一下,方才说道,“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荣幸。皇上所愿,就是臣妾所愿。皇上开心,臣妾就开心。皇上是一国之君,儿女情长自然没有江山社稷重要……” 眼睛在烛光下亮晶晶的,充满灵气。 李北辰听到这番坦坦荡荡的话感动的同时,有些失落。他倒希望皎皎说她吃醋了,这样才说明在乎他。 人性就是这样贱里贱气。 李北辰希望后宫的女人都像江月白这样懂事,为了江山社稷学会宽容忍让,顾全大局,不要总是折腾,惹麻烦。 却希望他的江月白不要总是这么理智懂事,任性一点,再任性一点,多来点儿女情长,就像跟他玩石头剪刀布时那样。 江月白说这番话前的片刻迟疑,其实在琢磨按哪个模式回答最能得领导喜欢。对领导今晚跟谁上床睡觉没有感觉。 却被李北辰误会为皎皎心里吃醋,说这番话多少有些言不由衷。 “皎皎,你开心,朕就开心。朕希望能护着你,这辈子都这般开心。” 江月白点点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让李北辰整个心都被融化。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李北辰还是离开,去了乾清宫。 到了乾清宫里,范答应已经候在那里多时了。 为了安全起见,徐福海把袍子全改成了高度通透的,没有一根带子,只有三个纽扣。这样宫女就不能用带子行凶。 按照皇上的要求,头发就完全披散着拢到身后,浑身上下什么饰品都没有。就连脸上的妆容都清理干净了,防止脂粉口脂有毒。徐福海的心思不可谓之不细腻。 真正所谓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要不要把手脚都捆起来?”徐福海毕恭毕敬地问道。 啥? 静静地躺在床上的范答应眼睛睁得大大的,身子颤抖,瞬间脸上一阵火热。 竟还要把手脚绑起来,哪里都遮不住,岂不是要羞死人了。脑子里竟然浮现出江锦绣的模样。难道那小身板竟然受了这样一番风浪。 咬着嘴唇,紧张得瑟瑟发抖。 李北辰想了想,摆摆手,“不必。” 偌大的一个屋子,空荡荡的,只有床、桌子、椅子,还有一条长几。 比初创公司ceo简陋的办公室还简陋,毕竟沙发和饮水机都没有。 但再简陋,只要能办公就行。 项目交流得很顺利,打卡成功。 按照惯例给范答应赐了常在,封了些赏赐,又问了她同宫熙容华的情况,就让安排轿子送回了宫。 范常在坐在轿子里,眼里噙着泪水,心底满溢着难过,却不敢哭出来。 女人往往睡过了,才会真正在乎一个男人,对他愈发柔情似水。 在此之前,她的内心是一种相对封闭的状态,更多的关注自己爱不爱对方,一当打开,就更多地执着于这个男人爱不爱自己。 哪怕皇上虚情假意地哄哄她,让她多在乾清宫休息一会儿,再送回去,她也不至于如此难过。 对比起来,听说前天好闺蜜江锦绣直到后半夜才叫的水,不仅直接宿在养心殿,而且还免了她的请安。 更重要的是,同样是第一次侍寝,她还不仅晋了级还赐了封号“淳”,相当于升了一级半。 她明白自己并不能完全独占这个男人,更在乎的是男人到底爱她多一点,还是爱她的女同事多一点。 甚至再退一步,只要在一起的时候,对我花点心思,愿意哄一哄,也能感觉好很多。 可是就连这个李北辰都做不到,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整个过程除了两句引导性的话,就没有其他。 这就是她的第一次。其实也是后宫多数女人的第一次。 ※※※※※※ 天香楼重新开业,极为热闹。 从一大早开始就放鞭炮、敲锣、打鼓、舞狮子、说书。 门口摆满了各式高脚花篮。 还有美女和伙计派小点心给路人免费品尝。 “今夜新花魁楚玉姑娘首秀。欢迎各位来吃饭喝茶听曲。” 那说书人竟然说的不是最流行的《后宫福贵人传奇》,而是《西游记》。 “话说那美猴王听说弼马温是个养马的芝麻官,气得他直接去找玉帝老儿,说俺老孙不干了……” 那说书人讲得绘声绘色,手舞足蹈。而且内容老少皆宜,围过来免费听书的一拨又一拨。 组织登记的长桌前面排了长长一条队伍,蜿蜒得折了三折。 突然来了个穿着天青色锦袍,长得一表人才的年轻人摇着折扇朝这边走过来。后面跟着两个家仆立马冲上前去,挤过人山人海,中气十足地喊着“让一下,让一下”。 边上不少人已经认出年轻人的身份,纷纷避让,连带着其他人虽然不明所以,但随着大流让出一条道来。 “我家公子是当今宰相孟相之子孟冉,今晚请客。订一间二楼六人包厢,要位置最好的。” 众人皆噤了声,这可是与陈章含一起并排“京城四少”的孟冉,孟相的庶出小儿子,最爱人跪地求饶喊他“孟爷”的纨绔公子。 负责登记的少年迟疑了下,十分客气地说道:“我家掌柜的吩咐,今日位置预约按照先后顺序登记。” 然后望了眼队伍,心算了一番,笑着说:“二位小爷,若现在去替你家公子排队,一楼大厅的位置、四楼天台的位置应该还能排得上。” “一楼大厅?”其中一个狗腿子一点都不客气地挥了挥拳头,恶狠狠地说道,“你这天香楼怕是不想开了,知不知道我家公子是谁?京城四少!孟爷!” 第295章 离了个大谱 “就是,就是,”旁边的狗腿子狐假虎威地骂道,“连我家孟爷都不认识,做什么生意。想我家孟爷可是你们天香楼的头号贵宾!你们狗眼看人低,给你们看看孟爷的贵宾卡。” 说完像打扑克牌一样,得意地拿出来一把闪着金光的贵宾卡。 真京城阔少。 “看清楚了吗?还不赶紧的。得罪了金主,你们掌柜的也吃不了兜着走~” 说话之间,孟冉已经走到了长桌上,不耐烦地问道:“怎样,订到位置了吗?” 其中一名狗腿子立马有些低声下气地说道:“孟爷,小的错了。这管预定的小杂粹有眼不识泰山,不识抬举。小的这就替孟爷去教训他。” 负责登记的少年,陪着笑,“掌柜的反复交代过了。无论贫富贵贱,只能排队登记。” 孟冉面色暗沉,这不是当众踩了他孟爷的面子嘛,目光将天香楼从上扫到下,“就他们?!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是什么档次,本小爷是什么档次!就他们也配跟我一样看花魁的首秀?” “就是,就是!”旁边的狗腿子跟着涨了气势,伸出食指,跳起来指着排在最前面的人叫嚣道,“你们排在有眼色的,赶紧给孟爷让个位置出来。” 人们面面相觑,有些松动,既畏惧又不甘心。 突然排在第三位的一位月牙白锦袍的英俊公子不卑不亢地说道:“堂堂孟爷肯定不缺钱,如果现在能给本公子一百两银子,我就把排的位置让出来,成全孟爷。怎么样?” 这年轻人看起来英俊潇洒,仪表不凡。 孟冉看他这副高傲的样子哪哪哪都不顺眼,更听不惯对方的这番话。 这不是摆明了当众戳他心窝子肺管子,不给他脸面吗? 老爹当堂投案自首,上缴二百万白花花的银子。现在家里没钱,大哥把最好看的小妾都卖了。他的零花钱都打了三折,青楼老爹都规定每个月只能来两次。 有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作为小儿子,哪里过过苦日子。 孟冉脸青一块红一块,半天没有说话,平白无故拿他之前攒下来的私房钱付这一百两银子,他舍不得。可如果就此走人,他既不甘心,面子上又过不去。 看对方又很眼生,京城贵公子朋友圈的好友没有加过这人。 孟冉对着狗腿子使了个眼色。 那狗腿子立马气势汹汹地骂道,“就你竟然敢讹我们孟爷的钱!还一百两!信不信把你给抓起来,送到京城衙门里去!” “正好!”那英俊公子一拍手,掌中原本打开的扇子合上,“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去衙门里评评理。看看你们孟爷是不是可以仗着是孟相的儿子,就可以仗势欺人。我可听说,皇上正在狠抓京城吏治,肯定能讨个公道。” 孟冉想到这几日娘亲的耳提面命心里有点慌,但面子上,却不能拉下,“去就去!哼!本小爷还怕你不成!” 心想,哼,小爷在京城衙门里也有人。谁怕谁啊。咱可跟知府大人的公子是好兄弟,都是一个朋友圈的贵公子。 他们在拉扯着的时候,登记的少年小声催着排第一位的书生赶紧办预约手续,那书生吞吞吐吐半天话都说不利索,在手心里比划着自己的姓氏,交了押金,拿了个预约单,赶紧溜了。 见预约登记重新启动,孟冉又舍不得走,毕竟他来是来定位置的,不是来找茬的。他脑子一转,“你们排在前面的几位,有没有谁肯出二十两让出位置?反正,后面多的是时间吃饭听曲,不差今天这一天。” 二十两对于普通人家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且转手就能赚二十两银子,此时再排到后面的位置,说不定还能排个大厅的位置。 顿时有两个人面色松动,有些动心,只是众目睽睽下一时间有些拉不下面子。 此时排在第一位的中年人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如果公子当真出二十两银子,小民愿意。” 看到了吧?有钱能使鬼推磨。 孟冉得意洋洋地看向那英俊公子,“行啦。总算有个识相还懂规矩的。你跟着我的家仆去孟府取银子吧。” “公子,这.”那中年人犹豫着说道,“公子还是给小民现钱吧。” 孟冉禁不住咧了嘴角,冷笑一声,“本公子身上从来带黄白那种凡俗之物。莫非你还看不起堂堂孟相之府,还会差你二十两银子不成!” 他出门从来不用带钱,看上什么,只要打包回家就行,账单自然会送到孟府。 至于吃饭,对于京城社牛小王子,他需要考虑的从来不是买单问题,想请他吃饭的从街这头排到那头,需要烦恼的是今晚到底参加几轮饭局,去谁的饭局。 那中年男人的嘴唇翕动着,还想说什么,终究什么都没有说,跟着其中一个狗腿子离开了队伍。 不管怎样,孟少这样的人是他得罪不起的人。大不了,就不要这二十两银子,以后再来就好了。又不是非要凑这个热闹。无非就是不能享受开业第一天八折优惠而已。 孟冉大摇大摆地站到英俊公子前头,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小爷姓孟,预定二楼一个十人间的包厢,”孟冉摸着下巴轻佻地笑着,“再来六个姑娘作陪,要会弹琴跳舞。” 负责预定的少年十分专业地介绍道:“十人间包厢的消费最低标准是一千两。有四位姑娘会陪喝酒聊天。如果单点三楼懂琴棋书画的美貌小姐姐,每人出场费一百两。琴棋书画吟诗做赋另收费,弹琴每支曲子一百两,舞蹈每支曲子一百两。请问孟公子确认要定十人包厢,六位小姐姐作陪吗?如果需要,公子先付四百四十两银子作为定金。” “你们这是疯了吧?真是贵得离谱!”孟冉睁开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按这个意思,今晚的最低消费至少得要两千两银子。 虽然说天香楼之前就是京城最有名的销金窟,各方面的消费都贵得相当离谱,但印象中也没有这般离谱。 若是以前,他孟爷眨都不眨眼,如今不同了,十分肉痛。因为老爹孟相从本月开始控制他们的开销,花掉一两就少一两。 少年立马补充说道,“开业三天内办金卡,预充一万两,天香楼全场八折,预充十万两,全场七折,预充一百万两,全场五折。请问公子是否要办理一张金卡会员?” 孟冉听着怎么这么耳熟,记得去年过年期间,天香楼被查封前,就是这么疯狂说服他办卡充值当会员的。 可是他记得以前的金卡里还有几万两银子没花完啊? “本小爷以前就是天香楼的金卡贵宾。一年在这里消费几十万。卡里还有几万两没有消费完。今晚就用本小爷卡上的钱付吧。” 说着身边的狗腿子从一堆卡里抽出一张来,啪地一张拍在桌子上。 “就是这张!”孟冉霸气侧漏地说道。 少年立马把卡推回到孟冉面前,客客气气地回复道:“对不起,孟公子。现在天香楼换了新老板。您丢的这笔钱,我们为公子感到很痛心。但如果要成为新天香楼的会员,需要重新充值办理金卡,才能享受超值折扣。” 第296章 富家公子 听到店小二这番介绍,令人瞠目结舌的高消费,队伍里立马有人开始离开或者准备离开。 店小二立马站起身对着众人说道: “天香楼奢俭由人。一楼堂食价格非常亲民,今晚无论餐食还是酒水统统八折。每人最低实际消费二十两,提供免费茶水无限量饮用,免费小吃、免费水果。免费观看歌舞演出,今晚花魁楚玉姑娘的精彩表演免费观看。如果觉得二楼包厢价格高,可以预约一楼大堂位置,性价比高。” 听到这话,准备离开的人收住了脚步,刚刚离去了的人想要插回原来的位置,却被身边的人齐齐阻拦住,也有脸皮厚的无视其他人的阻拦硬横着插回去。 免费是个魔咒。 一听免费,不少人就开始肾上腺激素开始旺盛分泌。不多的人能拒绝这种诱惑。 去不起天香楼高消费的二层包厢,三层青楼,但可以在一楼饱饱眼福,体验一番京城最高档销金窟的奢华。每人只要花个二十两银子,点两个菜,基本上就可以吃饱喝足还能看大型歌舞演出。 就像不少人会借山姆会员店的会员卡去小小体验一把中产生活的品质,还有西式牛排、甜品等免费试吃。 排在他后面的英俊公子,啪地一下打开折扇,露出几分笑容:“孟小公子,赶紧订个大堂的位置,实惠得很。后面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呢!” 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又对正在一脸兴奋专心吃瓜的登记小哥温声说道:“麻烦约个十人包厢,再来六个姑娘作陪,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再帮忙问下楚玉姑娘是否愿意赏脸来包厢弹几支曲子,一支曲子一千两。” 孟冉气得脸色涨红,颇为尴尬:“嗯?!” 这不是当场打他的脸吗? “好嘞!孟公子您先在一旁考虑考虑,不急。”店小二立马坐下眉开眼笑地登记姓名,收下银票,发放预约凭证。 就在这时,身旁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欸,孟家小公子你也来预约了。队伍排得这么长,这会再去排,怕是排不上了。不知道能否沾孟小公子个光啊。” 孟冉扭头一看,原来是魏王和晋王二人。 英俊公子登记好了后,正好与二人迎面而过。目光交错之时,双方都为彼此微微愣了一下。 彼此都觉得对方很不一般,气度不凡,都不似平常富家公子。 但也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错身而过。 “是魏王啊。这不正好排到我了。还没想好约个几人的。”孟冉有些尴尬,生怕店小二把刚才的事情说出来,那就丢死个人了。 魏王颇为豪爽地主动说道:“孟小公子你那边几个人?我这边就我跟六弟两个。今天沾了公子的光,我来买单。” “魏王真是个爽快人。我这边四个人,我,我哥还有两个兄弟。”孟冉说道。 “成。”魏王拍了拍魏冉的肩头,转头对店小二说道,“伙计,我们这算一起,来个八人包间。再来点三楼的六个小姐姐伺候着。” “三哥,我需要点女人。”晋王正色说道。 其实他看见人群扎堆就浑身难受,跟人说场面话更难受,社恐,只想一个人安静呆着。 今晚来这天香楼纯属因为名气太大,最近又跟多桩大案有关联,硬着头皮来摸个底。毕竟连番出事,皇兄肯定不好微服私访来这种地方。但不实地考察一番,总觉得无法接近真相。 魏王一开始没明白,转而哈哈哈地笑起来,“好,哥哥就知道你需要点女人。你这才是头一次真性情。” 晋王瞬间石化,他刚刚一激动,竟然把话说反了,连忙解释道,“三哥,我是说,你不需要给我点女人。” “别说了。就六个,一人一个。这是规矩,”魏王摆摆手,对店小二说,“赶紧给本王办了。” 大家都点小姐姐,就一个人不点。其他人咋玩,都会感觉不好意思,气氛会很尴尬。 “先给公子您说好了,八人间最低消费八百两银子,三楼小姐姐出场费起步价一百两银子一位,才艺表演另算。给您介绍下,我们天香楼可办会员卡!有一万,十万,一百万三档,分别八折,七折,五折。可以现在办,也可以结账时办。” 魏王一双桃花眼溢满了笑意,“今晚本王请客,你给本王办个一万的会员卡。” “好嘞,”店小二十分热情地给魏王办手续,脸上堆满了笑容,“今晚包几位贵客满意。” 到了酉时中,天香楼才正式营业。 门外车水马龙,两侧站着一水儿颜值过人,身材健硕的保安镇场子。 进场的人至少身着整洁光鲜,不少人打扮得风流倜傥,十分贵气。 一个个拿着预约凭证入场,多是男性。 但也有少数人带着女眷来。毕竟一楼正经吃饭,还有诸多免费可口的食物。二楼包厢里面具体如何不可知,但不时有小厮出入,不会太犯浑。三楼只是听曲、看歌舞表演、下棋、对诗的地方。 而且按照天香楼老规矩,不可以现场办事。如果想要带小姐姐回去过夜,得要是金卡充值十万以上会员,作为门槛和担保。 毕竟开青楼的都不想小姐姐们动不动就跟人私奔,最后落得人财两空。 一个包厢里传来喧闹声,原来有喝了几分醉的富家公子喊来了管事的风娘子。 “听说新来的花魁楚玉姑娘比当初的墨娘还要漂亮,沉鱼落雁之姿,你开个价,本公子包她一晚。” “墨娘?呵呵呵,她那种连太医都伺候的残花败柳之身,怎么跟楚玉姑娘比。” 风娘子眨巴眨巴着眼睛笑道说:“楚玉姑娘一晚一万两,不还价,不打折,不出楼,卖艺不卖身,就不是普通人能包得的。公子还是不要破费的好。若是被公子长辈知道了,怕是要打上门来。” “一万两???卖艺不卖身???”富家公子嗤笑了一声,“本公子花一千两就能把一个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买回家。那墨娘当初不是也说卖艺不卖身吗?呵呵呵。后来不过也就三千两,人尽可夫,老太医都可以睡。” 风娘子对上富家公子不屑的眼神,不紧不慢地说道: “公子说得是。所以说,还是请公子不要为楚玉姑娘破费得好,不如留下钱去买个一千。老身不必多说,一会儿待楚玉姑娘出来了,你自然知道,会有多少达官贵人愿意为她一掷万金。” “嗤。本公子倒是要看看。这楚玉美能美到什么程度,还能像仙女不成?”富家公子十分不屑地指着风娘子嘲笑着。 “说着甩出一沓银票。如果真有那么漂亮。这些钱,就请她到本公子面前弹个琴,唱个小曲。” 这银票据目测,差不多有一万两。 哪有有钱不赚的。 风娘子风情万种地笑着说道:“楚玉姑娘不唱曲,只弹琴和跳舞。弹琴一千两一曲。跳舞贵一点,两千两一曲。公子这些钱如果现在预付,自然是够听上几曲的。等楚玉姑娘一会儿上台表演结束了,有这钱,都请不到。” “那就给本公子办个金卡,充值一万,今晚就开始享受八折优惠。”富家公子伸出食指比划了个一,对着身边的另一位公子喊道,“来,咱再喝一杯。那头牌过会儿专门到我们包厢里来。怎么样,公子我对你够义气吧?” 第297章 神秘女子 京城里似乎永远不缺富人。 多数人的记忆就跟鱼一样只有三秒。 就像这么多贪官刚去督察院自首,天香楼依然热闹朝天。 甚至很多人就是特意赶来天香楼探听消息。 第一手情报在任何朝代都是稀缺资源。 人们热火朝天地八卦这几日谋反刺杀皇帝之事,但少了几分恐惧,多了几分看戏的津津乐道。 带着几分惋惜和回味谈论着天香楼过去曾出现过的漂亮小姐姐,又在八卦从前的头牌墨娘与京中高官的爱恨情仇以及与太医间的床帏密事。 十分热烈讨论着天香楼背后的大老板,还有关于天香楼易手换了大老板的内幕。 听闻天香楼大老板其实是贪腐高官的白手套,听到反腐风声后怕被贪官们杀人灭口提前逃跑,却被砍死在半路上。又说跟墨娘是真爱,带着墨娘已经逃出生天,效仿范蠡与西施,去了江南隐居。 带着几分猎艳和下流谈论那天吏部员外郎夫人赤身游街的全过程,还有一家人被严惩的惨烈。 至于皇上大刀阔斧的反腐举措,来吃饭的人官位不同、立场不同,自然各有各的态度和说法,几家欢喜,几家愁。 但这些都不妨碍人们及时行乐。 或者说,越是不确定的未来,越是以后要被抄家杀头的预期,此时越想一掷千金,喝最烈的酒,过最浪荡奢华的生活。 魏王他们所在的包厢里十分热络,风娘子给他们安排的姑娘个个都清纯漂亮,贵公子们喝得十分畅快,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晋王自带冷气场,不笑也不攀谈,就静静地坐在魏王边上,喝着清茶。轮到提酒或被敬酒时,来者不拒,但只是端坐着,象征性地喝一口,不发一言。 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魏王替他圆场,跟其他贵公子介绍说,“我六弟向来都是这般高冷范。” 其他贵公子都尬笑着,个个捧场地给晋王敬酒,恭维着何其有幸,能与两位王爷一起喝酒吃饭。 分配给晋王的姑娘是魏王特意挑选的,同样来自江南水乡,容颜姝丽,妆容打扮清新得体,整个人矜持温婉,不卑不亢,自带书卷气,长相气质与江月白有七八分相似。 不像青楼中人,反像是大家闺秀。 此时她正在弹《相思曲》,面带浅笑,不时含情脉脉地看向晋王。 指尖轻动,缠绵的琴声倾泻而出。 晋王心中一股不知不觉间,升起一股柔情和伤痛,眼前的那女子竟与江月白的面庞重合在一起。 那个名字呼之欲出,却不可以说出口,涌动在心底。 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 待那姑娘一曲弹毕,魏王让其再弹一首时,她站起身谦让给了另一位女子,款步走到晋王身边,在他身边坐下。 纤纤玉手伸出,将要碰到晋王捧着酒杯的手时,却见晋王猛地把手一缩,抽了回去。她顺势端起桌上的酒壶,假装要为晋王斟酒。 一股让人燥热的幽香钻入他的鼻中,他立马清醒过来,对着身边的魏王说道,“三哥,我出去走走。” 说完,径直站起身,朝包厢外走去。 魏王吩咐一旁目光紧追着晋王背影的女子道,“你赶紧跟上去,伺候好王爷。” “是。”女子温顺地应道。 晋王出门漫无目的地一直往前走,两旁都是包厢。 忽然远远地望见慕容池正在跟老板风娘子正在攀谈。风娘子一边摇头,一边谈笑风生。 又见慕容池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玉佩,置于风娘子手中,嘴里说着什么。 他想起慕容池曾在这里陈章含为了当时的花魁墨娘打过架。莫非慕容池对墨娘念念不忘,在打听她的下落。 这种文人墨客与青楼女子的情事历代十分常见。 晋王不想打听别人的私事,准备掉头就走,慕容池恰好抬头望见了他。 两人瞬间有些尴尬。 这时,晋王的手臂突然被人挽住,他心中一惊,往身猛地一看,有一瞬间的恍惚,感觉好像江月白挽着他。 她对他笑着,眉眼如画,甜软而明媚。 他的心里跳动着欢喜。 “我叫云熙。”声音里带着几分江南的柔软乡音。 这句话又把他拉回现实。 他将云熙的手拿下来,云熙却又再挽上。又拿下,又挽上。 晋王皱着眉,一甩袖子,甩开了。却又被挽上。 慕容池走过来寒暄,见到晋王身边的女子时微微一愣,但很快收回神来。 因为这女子无论长相还是气质跟江月白还真像,只是比江月白稍微矮一些,瘦一些,显得更加娇小一点。 刚刚那一幕挽来挽去的场景,像极了小两口闹矛盾的打情骂俏。 慕容池带着尴尬地解释道,他所在的包厢在这一楼的顶端,是个二人的小包厢。 晋王客气了两句,拱了拱手,就快步离开。那云熙却紧追不放地扯着他的袖子跟着他。 “公子,公子!” 看在慕容池里感觉又疑惑又古怪。 这女子看起来像是三楼的小姐姐,难道只是巧合? “楚玉姐姐的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我知道有个观看的好位置,还很安静,要不现在带公子去看看。” 晋王摇摇头,“你不要跟着我,本王只想自己走走。” “那我就跟在王爷身后,陪着王爷。” 在包厢中,她已经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这样身份的人,自然是她得罪不起的,想高攀却高攀不上的。 晋王懒得理她。继续往前走。 突然传来音乐声和人们的尖叫声、喝彩声。 “楚玉姐姐出场了!快走!”云熙笑着说道,不由分说地拉起晋王的手往前跑。 带着他钻进了一个小小的房间里,房间里面有个内间,内间的窗户开着很大,正对着天香楼中间的舞台。 “这就是我刚刚跟王爷说的好地方。是不是位置很好,还很清净。”云熙得意地说道。 就在这时,楚玉带着面纱,穿着红色的内裙,外罩白色的轻纱,从四楼一跃而下。 并没有血溅当场的惨案,而是像仙女一般,抓着从天空中垂下的透明粉色丝绸,在空中做出各种高难度的舞蹈动作。 从一根丝绸上又飞到另一根丝绸上。 轻盈得似乎没有重量。 最终缓缓地落在二楼用粉色丝绸交替拉出来得一个像荷花一样的舞台。 而她就在那丝绸之上随着音乐而舞动着。 飞身跃起,像鸟儿一样振翅飞起,落下时却又像羽毛一样轻盈。那绸缎都不曾明显地下坠。 这该是何等的轻盈。 又有金粉亮片彩丝从空中洒落。 如梦如画。 红色裙裾摇曳,白色轻纱飞扬。 热烈的火焰冒着袅袅青烟。 狂野中却又那样纯洁浪漫。 那丝带一条条的抽掉,支撑她的脚下面积越来越小。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她悬在半空中。 直到还剩最后一根时,她仿佛压根没有注意脚下,站在丝带上,从大厅的中央走向前厅,又从前厅走到丝带尽头二层的露台上。 露台的阶梯直接通向一层的中央舞台。 一位一样美丽的少女扶着她的手缓缓从露台的阶梯上走下来,步履优雅轻盈,宛若仙子。 她脸上戴着半透明的面纱,勾勒出完美的下颌线。 弯弯的柳叶眉,一双杏眼明亮清澈,似乎会说话,满是骄傲。 身上的衣衫此时泛着点点细碎的金光。那是刚刚洒落的金粉亮片。 此前还有各种喧闹、尖叫、谈论。 整个天香楼此时异常的安静,全场都在屏息凝视着。 只等着楚玉姑娘掀开面纱的那一刻。 待走到一楼舞台中央处,楚玉姑娘松开了少女的手,傲然而立。 那位美丽的少女清了清嗓子说道: “楚玉姑娘说,诸位如果想一睹芳容,需办理会员金卡,一次性充值十万两。今晚还将在四楼单独献舞一支,一万两。演奏一曲三千两,今夜仅限五曲,乐器任选,曲子任选。先到先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本章完) 第298章 颇为蹊跷 今天慕容池请陈宁一起来的。 一是他想带着陈宁见识下天香楼的气派豪华,上次吃饭时答应要请他来。 二是为醉驾骑马害得陈宁摔断了手而赔礼道歉。 两个人因为要聊正事,所以没有点姑娘。 欢场小姐姐很可能是有人特意安排的间谍。即使不是间谍,也很可能会为了利益或者活命出卖陪客时听到的消息。 在他们心中,就没有有忠心不二的小姐姐。无非就是价钱的问题。 “怎么样,有墨娘的消息吗?没想到你还是个痴情种。”陈宁笑着说道。 慕容池摇摇头,有些惆怅,“没,老板娘说之前的事都不知道。对了,你猜我刚刚看见了谁?” 无法勉强。无法平替。 陈宁和慕容池走到茶水间的门口,正要推门,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按照他这几日对晋王的观察,是个很清高矜持的人,他大概率不会主动叫小姐姐。那就只可能是魏王给他安排的。 又喊慕容池把要的两坛酒全都喝了。 “嗯,”陈宁点点头,“我们赶紧回包厢。” 还有那女子为何长得那么像江月白,而且身上还有那种有迷情效果的熏香。 “谁?” 他努力去思考在天香楼的见闻,试图分解注意力。 假如小姐姐脱了衣服想要霸王硬上弓,晋王因为个性清高,可能坚决不从,这样这个小姐姐可能觉得自尊心受到委屈所以哭了。这说明这个小姐姐可能有些喜欢晋王,或者她本身是有任务的人,没有完成任务,可能会受到惩罚。 但这很正常。 陈宁回了包厢后,立马把桌子上好好的茶具扔地上给砸了。 晋王从屋子里出来后,回去房间里跟魏王打了声招呼,就坐着来时的马车回了晋王府。 除了魏冉好像说他们在山西那边有房子。 如今像谁都好说,像大红人福贵人就透着古怪。 再一个就是三哥看起来跟魏冉之前不认识,可为何三哥非常自然地提起魏冉不吃香菜。 他就倾慕于她的勇敢坚贞,光明磊落,家国天下。 此外三哥当初以江锦诗为理由拒绝皇兄赐予姬妾。为何如今又在天香楼里左拥右抱? 老六忽然觉得三哥好像去了趟江南就变了,变得很陌生,看不懂。 说着就去扶孟青,示意慕容池开门。 “如果他回到了大包厢,应该没有问题。这里有明文规定。不可原地乱来。”陈宁小声地说道,“所以,那个女子可能会带他去本楼的小包间。也可能是三楼或者四楼。” 慕容池想了想,十分郑重地小声说道,眼睛不自觉地看向门口处,“晋王。而且他不是一个人。有个长得跟福贵人相像的女子似乎一直缠着在他身边。感觉有点蹊跷。” 还好慕容池办了张金卡充了一万两银子,倒是不影响自动划款。 陈宁不敢回头,快步冲出里间,整了整衣衫,平整了呼吸,才走出屋子。 “怎么样?”慕容池此时也大致想明白了里面的道道。 说完打了个嗝,摇摇晃晃的,看来喝的不少。 晋王离开之后,屋子里更加活跃,尺度更大了。但也不敢真正乱来。 陈宁心中大惊。 事不宜迟,得要立马找个合适的男人送进去。 隔着门依稀能听到里面有女人压抑的哭声。 孟青听到这句话,醉意朦胧中见到美人在前,立马松了陈宁的手,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将她扑倒在窄窄的坐塌上。 当然今晚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即使长得再像,乃至模仿得再像,不是江月白就不是江月白。 这说明魏相在其他地方还有大量的地契。交上来的二百万两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 慕容池还在思考,陈宁就抓住一个端着茶具从旁边包厢里出来的小厮问道,“这楼的茶水间在哪里?我们屋里的两个茶杯全打碎了。” 目前来看,后面一种很有可能。那如果是这样,小姐姐为了自保,可能会铤而走险,造成已经跟晋王睡过的假象,假如这个小姐姐是个黄花大闺女,那么这就更好伪造了。 莫非是为了引起皇上对亲兄弟的猜忌?还是晋王可能暗中喜欢福贵人,魏王在做试探? “走,我们出去看看。”陈宁立马说道。 自己肯定不行,慕容池可以勉强考虑,但也会影响皇帝的信任。 “为何不会带他去楼下或者干脆离开?”慕容池问道。 江敬贤初来京城,如何在两天之内准备好如此大场面? 是不是告诉了女儿江锦诗,所以魏王帮忙?还是江敬贤原来在京城就有生意? 等到小厮进来时,两人都趴在桌子上喝得醉醺醺地睡着了。 慕容池目瞪口呆地看向陈宁,意思是现在该怎么办。 约他们到时候去山西,他们家在那边有几条街的房契,到时候想住什么样的房子就能住什么样的房子,好吃好喝漂亮姑娘管够,还可以带他们去山上打猎。 陈宁笑了笑,大厅中的音乐已经响起,“花魁首秀演出刚刚开始。按道理晋王不会这么匆忙离开。那小姐可能会把晋王引到一个小包厢或者小房间里观看演出。如果不是包厢,可能是这层小厮们用来准备茶水或者休息的地方。” 晋王坐在马车上,有点心烦意乱,浑身燥热。 魏王似乎很惊讶他独自出现,问给他叫的漂亮小姐姐去哪里了。晋王说自己去了个恭房,就不知道了。 回想了一番今晚听到的话,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 如果魏王特意安排一个跟福贵人长得很像的女子给晋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动机? 他从太后那里知道江月白的爹江敬贤如今奉皇上之命是天香楼幕后大老板。风娘子自然只是个职业经理人,专业老鸨。 陈宁进去之后,立马感到里面情况不对,窗户已经关起来,云熙满脸通红,衣衫不整,望见他们进来时,十分惊慌,连忙叫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晋王出来时满脸通红,似乎有点呼吸不平,见到他们时愣了一下,想要解释最终还是没有解释,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不要进去。” 斜倚在桌旁,托着腮帮子已经睡着。 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 “此话当真?” 然后匆匆地往楼梯处离开。 陈宁立马反应过来,就他了。 “来,我们扶您进去休息。” 陈宁分析了下,假如是晋王霸王硬上弓,对方一个小女子可能哭,如果是这种情况,这说明晋王可能很喜欢这女子,但根据按照慕容复的描述,晋王对于这个青楼女子本身是排斥的,不然不会排斥对方挽着自己的手。 两朝宰相,怎么着都该有点积累的,贪墨银两肯定不止上交的这么多。 现在陈宁的位置已不比从前,如果想要继续保持住交情,必然要坦诚相待。 慕容池望了眼栏杆外楚玉姑娘的表演,转过头,“好。” 莫非三哥察觉出来了什么?是无意为之还是有意为之? 不过三哥一向放浪不羁,也许是一时兴起的捉弄?又或者是试探? 正在一筹莫展时,孟青刚刚上完洗手间,出现在他们面前,“慕容大人,陈大人,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小厮可能忙晕了,加上两人都穿得光鲜亮丽的,立马指着左手边不远处的一个小门,“就在那间屋子里。辛苦两位公子自取。” 想要再见一次墨娘,已经成了慕容池的执念。尽管听到三千两就可以得到她,但就是很没出息地放不下。 而不是青楼女子这样手段拙劣。 回到王府时,沈石溪点着灯坐在客厅里等他。 实际上,朝廷里都知道他们之前的交情,有形无形中,就把他们看做是一派。 陈宁问道。他来得比慕容池早,他看到了晋王和魏王一起来了。 晋王心中暖暖的,温柔地将她打横抱起来,带回新房。 其实跟女人的品行没关系。 雄性的征服欲导致的人性就是:越是卑微跪舔他们的女人,他们容易越轻视;越是主动抛弃他们的女人,他们反而越念念不忘。 第299章 第一个案子 这一夜,后宫里很多人都没睡。 第二天早上醒来,和妃照着镜子,看着十分憔悴。昨天哭肿了的眼睛热敷了好几回,依然没得消去,眼睛底下还多了一大块淤青。 但总归看上去气色不好,硬是花了大半个时辰想办法巧妙得遮住,还不显得妆容重。但古代的化妆品和化妆术远远不行。 所以众人见到和妃时,尽管穿得眼色眼里,一身绯红色,脸上妆容精致。 但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疲惫而焦虑的状态。 但多数人以为她因为夏嫔的事被皇上责怪,所以自责得哭了一晚。 众人都听说了慕容常在昨天给太后跟和妃递血书的事。自从舞蹈队打乱分组后,后宫里的八卦消息流传速度更快了。 此时正三三两两,窃窃私语,等着看热闹。 竟然有新人刚进宫,就这么烈性。 关键要血书要告的对象可是皇家的大功臣,当前皇上跟前最受宠的福贵人。 不过一个是礼部侍郎三品官员之女,一个是末流商人之女。倒也算不上鸡蛋碰石头。 此前官方给出来慕容氏禁足的理由是,百灵丹于福贵人外出养病期间在桃蕊宫丢失,而她进入过福贵人的房间,有偷窃的嫌疑,故而禁足接受调查。 原本大家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是在配合调查而已。 如今慕容氏写血书,就是要状告江氏自己把紫雪丹吃了,欺君犯上,反而诬告于她。就把福贵人推到了风口浪尖。 两当事人福贵人和慕容常在按照各自的位份落座,都垂眸不语。 高层里面甄婉仪有孕没来,夏嫔小月子也没来。 和妃与璟妃之下竟然就是福贵人,因着有封号,福贵人之后才是旧人钱贵人。 因而特别突出,聚集众人的视线,各种幸灾乐祸,羡慕嫉妒恨。 璟妃今天倒是没有迟到,容颜看着十分憔悴。 听父亲传话过来说今晚大姐二嫁给蒙齐巴克,即日跟着蒙齐巴克前往草原。 她写了封家书给陈相再加上些金银珠宝送出宫给姐姐。信中嘱咐父亲说,自己最近做了件错事,惹了皇上生气,希望父亲万事小心。 她不知道皇上那边是个什么意思,心里又惊又怕,生了一晚上的闷气,几乎一宿没睡。 本想着拿那谢才人和叶才人出气,结果,这次两人吸取了教训,字迹每个字都工工整整,语句通顺,条理清楚,留给她签字的位置都安排得不大不小,十分熨帖。 看了半天,就找不出来什么毛病。 见到江月白就坐在她的下手方,一个商人出身的贵人,璟妃真没放在眼里。只是想到昨天皇上借着下棋刚敲打完她,马上就把福贵人召过去陪驾一下午,心里略有些不痛快,毕竟又不是侍寝。 可想到轮不上福贵人侍寝,结果连续两天都被召去陪驾,璟妃就更来气。 璟妃十分不屑地瞪了江月白一眼,但终究什么话都没说。皇上正放在心头上的人,就先不动。等到她失宠了,再好好收拾。贵人虽然位置不算低,但照样没编制,还是任人揉捏的份。 所以啪地一下把会议纪要放在茶几上,“和妃,这是昨天的会议纪要。给你看看本宫领导的团队水平。” 那茶水立马溅出来几滴,滴在纸面上。 和妃立马拿起来会议纪要,拿出手绢小心翼翼地把上面晕染开的水珠擦干净: “璟妃带着谢才人和叶才人费了这么大的苦心,写得这么好,打湿了可惜。只是再可惜也没有夏嫔妹妹刚得来就丢了的孩子可惜。前日才高兴了半天,谁知道昨天孩子就没了,真是让人伤心。各位妹妹怀个孩子不容易,今后怀了,自己要多加小心,可不能冒冒失失的。” 和妃说话之间满是惋惜。 璟妃没好气地说道:“孩子这事得看天意,强求不得。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这是个人的造化,各人的命。” 和妃笑了笑:“璟妃什么时候如此这般信命了?本宫还以为璟妃你只信自己呢。” 璟妃不屑地望着下方:“强者自然信自己,我命由我不由天;弱者自然信命,因为只能被别人主宰命运。” 和妃认真地点点头,“璟妃说得对。既然姐妹们都到了,尚方局的文尚宫、太医院的姜闲太医也到了。今日就说两个案子。” 和妃环视一周,才开口缓缓说道:“第一个案子,就是夏嫔流产的案子。下面由文尚宫说明该案子的调查结果。” 众人一听目瞪口呆。竟然如此,果然如此。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不知道又是谁的手笔。 文尚宫立马上前在和妃和璟妃面前跪下,低着头,清了清嗓子开始说道: “夏嫔娘娘她不幸流产之后,煎药宫女撞柱身亡,十分蹊跷。本宫带领手下的人开展了细致的调查。调查得知,撞柱的小宫女小月。有太监看见前天夜里璟妃宫里的贴身婢女巧云给了她送了一包东西。此后被证实那包东西就是第二天小月煎煮的治胃病的药草。” 璟妃瞪了和妃一眼,怒道:“一派胡言!本宫里的婢女怎么可能跟这事扯上关系?你这办案要讲证据的吧?谢才人,你可得把今天的话记仔细了,回头要拿给皇上看,可别出了纰漏。” “是,璟妃娘娘。臣妾知道了。”谢才人立马温顺地行礼回道。 文尚宫有些迟疑地抬起头,望向和妃娘娘。 “本宫在此,据实说即可。” 文尚宫得了和妃的首肯,立马转身对宫外呼道:“把负责巡夜的小平子和小全子都给带上来。” 两个小太监带上来之后,战战兢兢地跪下,连连磕头。 和妃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把前天晚上看到的事情,据实交代即可。” 两个小太监便慌忙把那晚看到的事情,前后始末都交代清楚了。 璟妃和站在她身后的巧云顿时变了脸色。那天都已经深更半夜了,而且选了个十分僻静的角落,怎么会有巡夜的人恰好看到。 璟妃冷哼了一声,眼神如刀子一般,划过在场每个人的脸: “莫非就凭你们两个小太监血口喷人,就可以诬陷我们永寿宫的人么?假如这样,两个太监串通就可以污蔑人,下次是不是该污蔑到本宫头上了?” 文尚宫硬着头皮说道:“经过调查,还有物证。” 说着,就有太监用盘子盛着一张折叠了的精美纸张走了进来。 “这张洒金喜上眉梢纸是皇上赏赐给璟妃娘娘的。查了库房记录,整个宫里只有璟妃娘娘独有。在陈小月的房间里找到了这张包装纸。同时这张包装纸上留有草药的香味。因此这张纸应该是当晚被用作了药包的外包装。” 璟妃脑子里嗡地一响。 这张喜上眉梢的包装纸明明看起来很普通,皇上赏赐给她时说可以用来给下人包包红包什么的。哪里知道这宫里只有她宫里一个人有。 正在璟妃思考这事怎么过关之时,巧云跑到堂中跪下,哭泣着说道: “和妃娘娘,是奴婢的错。璟妃娘娘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是奴婢跟小月交好。听说她肠胃不好最近有些腹泻,又没有药,奴婢就好心把治疗肠胃的药私自给了她一些。奴婢怕娘娘会责罚,就没有告诉娘娘。请娘娘责罚。” 璟妃当下就明白了,但如今巧云已经担下了全部罪责,只能见招拆招了。 “既然巧云承认了,文尚宫你还有什么要问的。这种行为按照宫规如何处置?” 都已经到这了,文尚宫咬咬牙继续问道:“巧云,你的药从何而来?为何要子时才去送药。” “奴婢,奴婢的药是偷偷拿了璟妃娘娘的。璟妃娘娘常年胃不好,有很多治疗胃病的药。奴婢夜里送药是因为奴婢怕璟妃娘娘知道了会责罚。而且小月说她白天很忙,只有晚上才能出来。” (本章完) 第300章 结果 巧云说完,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璟妃,连连磕头,“璟妃娘娘,是奴婢辜负了您的信任。奴婢罪该万死。奴婢下辈子再做牛做马,报答娘娘。” 和妃心想,这果然是璟妃从家里带进宫的奴婢,真是忠心。 看这样子,是准备用命替自己主子顶罪。 璟妃冷哼一声,望向文尚宫: “巧云有什么错,她就是人太善良,太好心爱帮人。那什么小月,自己不长脑子,非要把主子的药跟自己的药一起煎,怎么还怪帮她的人了?夏嫔流产了,是什么原因,太医那里自有主张。是非曲直自有公道,谁敢把脏水泼到本宫的人身上,本宫决不轻饶!” 巧云是从小伺候她身边的婢子,忠心耿耿,陪着她度过了风风雨雨,感情非同一般。 平日里打归打,骂归骂,但自家孩子只能自家管,哪里轮到别人欺负! “娘娘!”巧云伏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新人都不知道,但老人们都知道。 璟妃爱生气,一生气就不吃饭,长期生气和不吃饭,就造成了慢性胃病,长期看太医,长期看不好。所以璟妃那里常年备有治胃病的药。 宫里宫女地位低,除非自家主子心善人好,会给其救治,得了病基本都是任其自生自灭,甚至还要坚持干活,不得休息。运气好的,其他宫女见着可怜,互相帮衬着。 故而,璟妃话一扔出来,就得到了现场很多宫女太监的认同。 江月白默默地听着璟妃的辩白,她没想到璟妃能为底下人出头到这个程度。一般情况下主子都会断臂求生,第一时间跟下面的人撇清责任。 这璟妃人是个恶霸,心狠手辣,但还是个有担当的领导,都这个时候还在维护下属。能在这样的手底下打工,这个巧云也算死得其所。 她抬眼看向和妃,和妃恰好也看向她。 和妃纤长的手指点点了桌面,不搭理璟妃,喊了一声:“来人!把小月带进来。” 只见和妃的宫女墨竹从屏风后带出来一位女子,她的额头被包裹着,脸色苍白中透着淡淡的青色,嘴唇颜色发紫,眼睛里满是泪花。 正是撞柱子的宫女小月。 模样像人又像鬼。 全场人都懵住了。小月撞柱后竟然没死? 巧云见着她,惊得眼睛睁得老大,身上像筛糠一般颤抖着。 璟妃也捏着帕子,手有些发抖,但很快镇定下来。最坏的情况,无非就是咬死,巧云撞坏了脑袋,被别有用心之人胁迫指使陷害于她。 她与跪在地上的巧云交换了下眼神,意思就是按照刚才的话咬死不放即可。 如此这般,刚才她跟巧云的话,都落在和妃设计的套子里去了。想必这个安尚宫的问话也都是设计好了的。 小月走到和妃与璟妃面前停住了,两眼红红地盯着璟妃。 璟妃固然有些心虚,害怕对方抖露出来是自家亲戚,一直潜伏在内务府的事实,但硬撑着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只是假装不认识般冷冷地看着她。 和妃:“小月,刚刚审问的话,你也全部都听见了。你来说说,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有半句假话,污蔑陷害他人,则按照宫规加倍处罚。” 璟妃怒气冲冲地低吼一声:“贱婢,你听清楚了,本宫的宫女巧云好心好意帮你,你不要恩将仇报,故意拉人下水!” 听到这番话,小月心如刀割。这就是她以死都要护住的远房表姐。称呼她为“贱婢”的人。 她红着眼睛,眼含泪水,咬着嘴唇,若不是想到谋害皇嗣可能会诛陈家九族,她此时必然要把全部的真相统统说出来。 泪水滚滚落下,“奴婢的药确实是巧云姐姐给的。第二天煎药确实是奴婢肚子不舒服,自作主张,想给自己煎药。” 说完她停顿下来,无比凄凉地望向巧云和璟妃。 听到这番话,璟妃松了口气,感叹还好还好。 谁知她立马听到了下一句,“巧云姐姐给奴婢药是想帮我止住腹泻,但这是有条件的。巧云姐姐交代我,有机会的话就想办法把夏嫔娘娘的孩子打掉。” 此话一出,全场皆震惊地看向璟妃。 巧云是璟妃的贴身心腹,巧云的意思,不就是璟妃的意思? 璟妃眉头挑起,怒道:“贱婢,你必是受人指使,血口喷人,诬陷巧云,诬陷本宫!” 小月抬起头,脸上勾起一抹凄凉的笑容:“奴婢还有家人在宫外,不愿连累她们,绝无半句假话。奴婢确实受了巧云的恩惠,受了她的指使。奴婢自知无法对皇嗣下手,故而只能一死了之。” 巧云听到小月提到家人,生怕小月抖露出秘密,牵连到娘娘,跪下来结结实实地磕着响头。 “和妃娘娘,这一切都是奴婢的主意,与璟妃娘娘无关。奴婢近来一直受娘娘责罚,想要讨好娘娘,想要替娘娘争宠。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在场的所有人这时的目光都看向了和妃。 包括璟妃。 这里她才是最终决策之人。 璟妃此时深深地体会到了坐在中央这个位置决定人生死的无上权力。 她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她一定要想办法坐到这个位置。 皇后在昏迷之中,只要动点手脚,不成问题。剩下的挡在她面前的就只有和妃。 和妃微微地合着眼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安尚宫,这件事你怎么看?按照宫规如何处置?” 安尚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下定决心:“回禀娘娘,巧云偷窃主子财物,意图谋害皇嗣,按照宫规,二罪并罚,应当杖毙,暴尸荒野。小月虽不肯受巧云教唆,撞柱寻死,忠心可嘉,但因此害得主子夏嫔娘娘受惊流产。按照宫规,杖三十后驱逐出宫。” 和妃这才睁开眼睛,叹了口气,看向璟妃:“巧云是你的婢子,璟妃你可还有其他话要说。” 璟妃眼含泪水,望着巧云:“本宫与你主仆一场。没想到,你却如此之傻,为本宫做到这般地步。只是你错得太厉害。本宫也救不得你。下辈子,你定要投个好人家。” 巧云此时额头已经磕出了血,顺着额头流下来,却强忍住泪水,“娘娘,奴婢糊涂做错了事,对不住娘娘。娘娘您珍重身体。” 在场人都知这是奴婢替主子背了锅,主仆二人的话情真意切,话里有话,但谁都不会出声说破。 江月白暗暗地观察着这一切,感觉这个场景跟公司里高层间的勾心斗角好像。 高层之间显然早就私下达成了协议,暂时还不会在管理层的层面动手。 但除掉巧云,就除掉了璟妃的一个得力臂膀,这个教训不小。 尤其放在早会上公开审理,就是在警告璟妃,其他的好说,但不能打皇嗣的主意,这是底线。 和妃淡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本案便如此处理。” (本章完) 第301章 第二个案子 接着就上来了四个太监,将陈小月和巧云两个宫女压了下去。 两人对视的目光中充满了怨恨,但为了各自想要保护的人,默契地没有出声。 自今日她们两人死后,从今往后,对于夏嫔流产一事,这就是真相。 第一桩案子的尘埃落定,让和妃心里有了底气,眉目间多了些自信,“接下来审理第二桩案子。这桩案子涉及到另一个案子,就是百灵丹失窃案。安尚宫你来说下这个案子的进展。” “上月二十七日,福贵人随太后前往慈宁宫养病。前一天下午,也就是三月二十六日,福贵人的妹妹淳常在随皇后前去探望当是还是沈答应的晋王妃。沈答应为报答福贵人的救命之恩,赠予了一颗紫色药丸,据称可以解百毒。 三月二十八日,即福贵人住在慈宁宫的第二天,早会结束后,皇上带领众人前去桃蕊宫,期间慕容常在因为来了月事,弄脏了衣服,由淳常在领去了福贵人房中,在此期间有单独呆在房间里一段时间。两天后,三月三十日,福贵人从慈宁宫返回时发现,百灵丹不见了。这就是案发的基本过程。” 安尚宫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三月三十日,皇上命下官开展调查。当日即发现桃蕊宫的东北角靠近御花园的地方,有个很大的豁口。似乎有人曾经翻墙进过桃蕊宫。与此同时,因为慕容常在进过福贵人的屋子,故而被禁足在宫里,接受调查。 昨日,四月二日,慕容常在写了血书,由其同宫的林选侍,提交给了和妃娘娘与皇太后。血书中声称,福贵人已经吞服了百灵丹,谎称百灵丹丢失,诬陷被她所盗。这就是整个案情。这就是慕容常在的血书。” 说完他拿起一张血书,展开来给众人看。 和妃垂下眸子吩咐道,“拿给璟妃娘娘看看。” “诺。”安尚宫随即毕恭毕敬地把血书呈送给璟妃。 璟妃倒是没有丝毫避讳的意思,端端正正地拿起来,仔细地打量着上面的字迹。意外地发现上面竟然没有像传闻中说的那样,控诉江月白宫里藏有避孕物品。那才是能大做文章,把江月白踩在脚底下不得翻身的东西。 就目前这种空对空的嘴仗,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她有些嫌弃地把血书,递给江月白:“福贵人,你怕是还没有瞧过这血书吧。好好瞧瞧。传言中在你的房间里搜出来了不该搜出来的东西,这血书上竟然没写。” 刚刚被砍了自己的手臂,正心痛和不爽着,巴不得这件事,一箭双雕,搞垮正得宠的福贵人,也搞垮家世背景雄厚的慕容常在。 哪一个都是她的情敌,眼中钉肉中刺。 哪一个她璟妃都看不顺眼! “璟妃娘娘不会连传言都信吧?没有写上捕风捉影的东西,只能说明慕容妹妹是个讲道理不想害人的人。” 江月白一边说着,一边淡定地接过来,假装从上到下地仔细辨读着。 不得不说,这慕容氏还是个人才,心够狠,情绪也够稳定,连血书的字都写得漂亮整齐。如果在职场上,还是个能往上走的角色。 只是太急于攻击对手,而忘记了防守,最重要的忘记了自己作为新人的身份,把自己的家世看得太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江月白的脸上。 本以为江月白会大怒或者叫冤,谁知江月白不仅四两拨千斤回了璟妃的恶意,还顺带着夸了慕容常在,甚至可以算是敲打和提醒慕容,今日搞清楚目的,别走歪了,被人当枪使。 慕容常在一直垂着眸子,让人辨不清神色。江月白的这两句话,她自然听明白了弦外之音。 她抬眼朝江月白望去,只见她淡淡地笑着,看完血书后,将血书又还给了璟妃。不由得浑身升起一股子寒气和畏惧。 璟妃冷冷地没有接血书,血书自然又回到了安尚宫手里。 “安尚宫,既然案子案情的来龙去脉如此。该如何判定福贵人到底有没有服用药物,有没有诬陷慕容常在?” “回禀娘娘,下官与姜太医商量了一个解决方案,请娘娘定夺。” 随着安尚宫的话音刚落,姜闲立马跪在堂中,低下头禀明实情: “如果福贵人确实服用了百灵丹,那么她的血液里即含有能解百毒的成分。只用取福贵人少许血液,再取两个碗。一碗放皇后娘娘的血液,一碗放普通的蛇毒。蛇毒为最常见的毒药成分。如果真能解百毒,此毒必能解。如此一来,即可观察福贵人的血是否有解毒之用,能否解皇后体内之毒。” 和妃转头看向璟妃,问道:“璟妃,你看如何?姜大人,你还有没有其他好办法?” 姜闲抿着嘴,垂下眸子,摇摇头,拱手回道:“并无他法。” 姜家是无关朝代兴衰的著名百年医学世家,璟妃从小就在姜家医馆看病,进宫之后,也多得姜老太医照拂,自然信得过姜家后生。 璟妃搞不清楚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准备走一步看一步,不便此时就把话说死:“好。那就按照姜太医的法子试试。” 和妃看向江月白,目光深沉,“福贵人,你可愿以此自证清白?” “愿意。”江月白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那好,把碗端上来。姜太医,皇后娘娘的血,是否已经备好。” “已备好。”姜闲一拱手,亦十分严肃恭谨。 立马就有宫女以漆盘端上来一个空碗,盘里还有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 江月白拿起盘中锋利的匕首,目光滑过姜闲,撞上两只坚定而明亮的眼睛,默契地交错过目光,她拿起刀,准备对着掌心划一刀,只是刀子贴近掌心处,有了片刻的犹豫。 “没想到福贵人还会怕疼。”璟妃语气里满是嘲讽。 江月白莞尔一笑,淡淡地说道:“自古谁人不怕死不怕疼。不过是心中有了信念,向死而生。就像皇后娘娘就是我辈真正的楷模。” 说话之间,她眉头轻蹙,稍一用力,左手便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殷红的血飞快地流在宫女手中端着的碗里。 眼见着很快盛了小半碗,姜闲连喊道:“够用了。启禀和妃娘娘,福贵人刀口偏深,需要包扎上药。” 和妃:“去吧。” 姜闲立马小跑着去从座位上的医箱里取出纱布和药粉,细心地给江月白包扎伤口,手法娴熟而温柔,很快就包好了。 这个过程中,福贵人面色从容,一直冷冷地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楚悲喜。 姜闲站在三个瓷碗前,恭敬地向和妃禀告:“和妃娘娘可以开始了。” 才不过几日,此时的儒雅端方,行事有度,与刚入宫在慈宁宫见太后时的随性不羁判若两人。 俨然有了首席科学家、太医院附属研究院院长的气度和派头。 福贵人暗叹,果然职场改造人,位置塑造人。 (本章完) 第302章 意外 和妃抬起眸子看向慕容常在,“为了公正起见,证实慕容常在没有偷服百灵丹,将慕容常在的血同样取些来。” “臣妾.”慕容常想要大声申辩“我根本没有见过什么百灵丹”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遇上和妃清冷的目光,却又生生地咽了下去,垂着眸子,低声说道,“臣妾愿意自证清白。” 霎那间,她感觉背脊上仿佛有蛇在上面蠕动,浑身寒毛都竖起来。那是徐方的手指昨晚落在她背脊上给她感觉。 徐方很懂得,权力有客观的一面,但是权力存在于人心。谈判时双方心理和头脑的较量。 主观感受比客观情况更重要。所以要想最后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就必须先影响慕容氏的心理和她头脑中的想法。 所以他一开始就故意造势,扭转慕容常在心中认为她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而他徐方是奴才这种心理优势。通过持续地羞辱和极限施压,打压她的自尊心,破除她的安全感,增强她的自责和负罪感。 同时通过肌肤的碰触,让她能形成条件反射,加深对其影响,延长影响时间,形成威慑。 而此时,慕容常在下意识的反应,证明了他昨晚做的工作十分很有效果。 “那好。给慕容常在取血。”和妃用眼神示意。 慕容常拿着那柄已经擦干净银光闪闪的匕首时,手在打颤,险些要捏不住匕首,迟迟不敢下手。 “慕容常在迟迟不敢下刀,莫非因为心中有鬼?”璟妃等着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如果偷拿了百灵丹现在承认还来得及。” 慕容常在抬起头,恰好碰到和妃探究的眼神,她知道今天已经没有了退路。 咬咬牙,闭上眼睛,对着左手掌划了一刀。谁知道她低估了匕首的锋利程度,因为紧张,用力过猛。这一刀划得实在太深,皮开肉绽,鲜血汩汩地往外冒。 慕容常在这几天原本就在月事期间,加上连写了四封血书,本就失血过多。如今这一划,血流如注,飞快地落入碗里,很快就有了一小碗。 她眼前直冒金星,猛地眼前一黑,浑身发软,只感觉就要滑落下椅子。却被人扶住,手也迅速地被人托起,做着包扎。 “好像都划到骨头了。”身边有人小声嘀咕着。 “这么大一碗血。真吓人。”身边另一个人叹息道。 “慕容小主,你先撑住不要动。微臣给你上药。”姜闲着急地说道。他没想到刚刚明明十分胆怯的慕容氏会划得如此之深。 璟妃见慕容的衣服上被手掌上流出的鲜血浸湿,皱着眉头,瞟向江月白,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说道,“听说福贵人有治伤的灵药?一抹上伤口就愈合了。都是宫中姐妹,福贵人又是我们学习的助人为乐的楷模,不会舍不得拿出来给慕容妹妹用吧?” 所谓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江月白面露焦虑之色,叹息了一声,“这般灵药,世间稀有。臣妾也就送了太后一瓶,皇后一瓶,皇上一瓶。自己都没有留。臣妾倒是想帮慕容妹妹,只是帮不上。” 和妃面色一沉,“姜大人,慕容常在的手伤得如何?” “伤得有些深,”姜闲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正在两位宫女的辅助下,往上面持续抹云南省进贡过来的一种秘药,这个药粉向来是止血神药,但手上的血此时还未止住,仍然不断地往外流。 慕容常在已经晕倒过去,面色如纸,越来越苍白,嘴唇几乎没了血色。 气氛十分凝重。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太监的传报,徐方走了进来,眉开眼笑地说道,“皇上听闻今天要以血断案,特命奴才送来灵药治伤膏,以防意外。” 他瞥了一眼慕容常在,一脸吃惊的样子,“姜大人,这慕容常在这是?” “徐公公,麻烦快把治伤膏给我。她的血止不住了。”姜闲焦急地说道。此时鲜血已经染红了他天青色的长衫。 “好好好,”徐方拿出瓶子,递到姜闲手中,“治伤膏这样的灵药只有一瓶,还请姜大人务必省着点用。” “微臣明白。” 姜闲重重地点头,暗中发誓,回头一定要想方设法研究出来这治伤膏的配方,回头能多生产些出来,造福于民。 此时云南白药其实已经开始起作用了,部分地方已经凝结起来。 姜闲从瓶子里取出豌豆粒大小的一点点膏体,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还未凝结正在出血的地方。 不多不少,刚刚好。 “治伤膏这么珍贵,皇上真是体恤这两位新来的妹妹。和妃,你说是不是?”璟妃笑着望向和妃。 心理不舒服,不能她一个人难受,得拉着和妃一起。 “一切谨遵圣意,”和妃回望璟妃,嘴角微微勾起,目光慢慢扫望向众人,“皇上一向不偏不倚,爱护后宫姐妹。还望诸位姐妹能深体圣意,行于所当行,止于不可不止,不要给后宫添乱,让皇上忧心。” 璟妃很讨厌和妃这种惺惺作态的模样,刚想开口说话,眼角的余光扫到身侧的位置。此前巧云一直站在此处。此刻却已不在,令她心中剧痛。 她忍住了到嘴边的话,表现出十分傲慢和不屑一顾的模样。把目光投向了江月白,肆无忌惮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其锋利程度不亚于x光,扫描了一遍。 “本宫想起来福贵人前日还头痛到不能参加早会,昨天好像就去勤政殿伴驾下棋,陪练剑术。福贵人这是身子大好了?” 璟妃打定主意,如果江月白说身子好了,那就正好折腾她练舞。 如果江月白说身子没好,那她一定会善意地“提醒”她不要如此卖力地争宠,吸引一波火力。 璟妃给她挖的坑,江月白自然心知肚明。 上辈子的职场经验告诉她,可以头痛装病博直属领导同情,能不参加没有营养勾心斗角的各种小会就不参加,抓着空子凭实力摸鱼。 但如果大领导亲自安排的任务,还能推三阻四吗?不过是头痛而已,又不是脑瘫了腿折了,又或者住icu了,该干的活不得干嘛。 领导这么想栽培自己,不得好好抓住机会。抓不住,机会就是别人的。 人都讨厌别人拒绝自己,尤其是领导。 刚进单位时,对于大领导安排的活,一定不要推三阻四,一定要克服各种困难,争取来个开门红,打开局面。 不然就会立刻贴一个病秧子、不耐操的标签。 有背景有关系的还好说,一格电可以撑到大结局; 没背景没关系的,不久后就会被边缘化,体制内还能混下去,但在企业里可能试用期就让卷铺盖走人。 江月白抬起头,轻捂着胸口,眼角眉稍间皆是风情,“谢谢璟妃娘娘关怀,承蒙和妃娘娘照顾,臣妾已经好多啦。” 这表情包令众妃嫔一惊。 这副受了委屈又很娇俏的病娇模样,怎么出现在舞刀弄剑的侠女身上? 和妃心想,这福贵人该不是得了什么小道消息,故意气璟妃的吧?要知道璟妃最喜欢娇滴滴地跟皇上恶意撒娇了。 璟妃气得面露不悦,没好气地说道:“既然身子已经好了,下午就跟其他人一起来永寿宫练舞。” 众人心中一乐,璟妃这是要出手修理福贵人了,坐等吃瓜看戏。 在众人面前,江月白不好夹出西施范,只是微微带了几分娇柔: “臣妾很想跟着众姐妹练舞,好给太后娘娘寿辰献礼。只是,太医嘱咐臣妾虽然可以稍作走动,但还是要静养,不宜练舞练剑,过于劳累。臣妾实在是有心无力,辜负了璟妃娘娘对臣妾的期望。” 听到这话,众人有些失望。看来好戏还未开始,便已经结束。 和妃那日也听得姜闲说江月白的病情,连忙安慰道: “妹妹你这身子还是按照姜太医的嘱咐好好歇息着。今日这是慕容常在写了血书,不得不让妹妹过来一趟,免得落人口舌,污了你的名声。” 江月白已经深得西施的精髓,眼中微含泪意:“臣妾就知道和妃娘娘仁慈,为臣妾主持公道,臣妾万分感恩。” 和妃娘娘仁慈,璟妃娘娘不仁慈。 不仅如此,臣妾还知道,和妃娘娘,你是站我这边的。放心,今天的戏肯定会圆满收官。 璟妃沉下脸来,疾言厉色: “福贵人明明病着,就不要去皇上身边,把病气过给皇上了。作为妃嫔,就要为皇上的龙体着想,而不是千方百计地挖空心思争宠。”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同时说出了众妃嫔的心声。 哪怕是皇上召福贵人去伴驾的,在众人眼中,那就是江月白这个狐狸精主动勾引皇上。 这是女人们面对男人出轨时的普遍心理。不去想自家男人的错处,而是对第三者恨之入骨。 璟妃作为高层公然发难福贵人,众人皆冷眼旁观,心中泛起隐秘的快意。 只有江锦绣心里为姐姐鸣不平,她以为姐姐还是跟从前一样,根本无意于争宠,那避孕物就是证据,不禁脱口而出: “不是这样的!我姐姐根本就无意争宠,都是皇上召姐姐去的!” “放肆!”璟妃怒道,“目无尊卑,哪里轮到你说话。” 和妃已然也知道避孕物的事情,虽然十分不理解,但她很认同江锦绣的看法。 宫里后妃争宠都是为了能够侍寝生下龙子。江月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主动不想生孩子,争的哪门子宠! 正是因为如此,她即使羡慕皇上喜欢江月白,甚至可以说是妒嫉,但没有把江月白当威胁。 但这话,不能摆到台面上说。 和妃嘴唇微动,正要说话,却听到江月白说道:“正如臣妾妹妹所言,臣妾不比璟妃娘娘身份高贵,皇上召臣妾去,臣妾不敢违抗圣旨。” 江月白眉眼低垂,语调却是不卑不亢。 这话就很诛心。 尤其是刚刚经历了第一个案子。大家心知肚明,巧云背后就是璟妃娘娘。皇上肯定也知道,却不能惩罚她,只是处罚下人了事。换做其他人,断不会如此。 而且江月白搬出皇上,一句话就盖棺定论。不服气,有本事,你找皇上理论。 人就是这样,你越强,大家越嫉妒,但也会越忌惮,越会讨好巴结,朋友就越多。光示弱讨好没有用,该要软钉子回击过去,就要回过去。 璟妃听了这话,脸色阴沉得很,冷冷地说道:“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姜大人的验血结果如何了?” 徐方此时已主动接过了姜闲的工作,托着慕容常在的手部,保持伤口处的静止不动。 姜闲在一旁按照规程操作着,将血液分别舀入置有皇后血液和蛇毒的碗中。 慕容常在在昏迷之中,仿佛置身于一个萦绕着迷雾的森林,里面不时传出猛兽的嚎叫。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令她心惊胆寒的声音。 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瑟缩着,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去。 她挣扎着想要从梦魇中醒过来,摆脱这片令她恐惧的森林,却又怎么都睁不开眼。 这番子反应,看在旁人眼里,那就是她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身体颤抖和恐惧。 关于谈判推荐一本书《谈判:如何在博弈中获得更多》,其中徐方运用的博弈技巧就是第17章的内容。江月白的谈判技巧运用了其中的第15、17、18章的技巧。关于官场,推荐两本书《省委班子》和《大明王朝1566》。 (本章完) 第303章 江月白打量着姜闲有条不紊地做实验的模样。明明只是几个碗和勺,却做得如同手里拿着试管和显微镜那般的严谨。 如果在后世,姜闲这样的妥妥院士级别的生命科学大佬。 全场屏息凝视等待结果。 不少人希望里面至少有一个人被证明服用了那百灵丹,得到处罚的同时,用血液替皇后娘娘解毒。 结果自然毫无悬念。 姜太医宣布两个人的血液皆无法中和蛇毒与皇后中的奇毒,也就意味着要救皇后娘娘只能另寻他法。 同时告知众人,百灵丹只是传说中的灵药,是否存在未知。即使存在,服用后是否血液也可以用于解毒也未知。严格来讲,不能直接证明有没有服用百灵丹。但更有可能是二人都没有服用。盗取百灵丹的可能另有其人。 和妃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文尚宫意见如何?” 文尚宫低头垂眸拱手答道: “回禀娘娘,目前这个案子人证物证皆不足,无法支持慕容常在指证的福贵人服用了百灵丹的说法。 根据调查,福贵人并未提出慕容常在偷窃了百灵丹。故而慕容常在主张福贵人诬告她偷窃并不属实。慕容常在涉及诬告福贵人的嫌疑。同时,贸然血书直谏冲撞了太后和皇上。 按照宫规,应杖责三十大板,抄写宫规二十遍。” 和妃皱着眉头望向慕容常在:“徐公公,慕容常在的血可曾止住了?伤口可曾愈合了?” “回娘娘,止住了。”徐方笑眯眯地答道。 目前一切来看都按照计划进行。也不枉费昨天他的一片用心良苦。 江月白却在这个时候,步行到殿中央,跪在和妃跟前: “慕容妹妹这几日失血过多,今日又大量失血,恐身子虚弱,臣妾恳求和妃娘娘宽宏大量,免了她的杖刑。而且不久之后就是太后娘娘寿辰,正好借此机会慈悲为怀,赦免罪责,为太后娘娘祈福。” 江月白为慕容常在求情,让璟妃颇为意外,看她的神情语气不是做做场面,动的真格。 这就让璟妃瞬间有了优越感。 照她的性子,此时当然必须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而不是像现在江月白这样的主动示好,得饶人处且饶人。 到底没有底气,上不得台面。 璟妃带着明显嘲讽地说道:“没想到福贵人还会为她求情。本宫可听说她恨不得置你于死地。不过慕容妹妹家位高权重,妹妹如此这般做,也情有可原。” 本来就烦,如今那福贵人竟然不仅全身而退,还卖慕容常在人情。忙活了半天,全是给别人做嫁衣。 璟妃心里赌成了早晚高峰的北京三环,哪哪哪都想摁喇叭,口吐芬芳。 江月白面色沉静,不慌不忙: “多谢璟妃娘娘提点。自古谣言止于智者,如是道听途说之言,不可轻易信之。今日已为臣妾和慕容妹妹证得清白,故而臣妾才替慕容妹妹求情。璟妃娘娘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和妃本就对血书这事反感,恨不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赶紧翻篇。璟妃这个时候竟然还在挑拨离间,让她愈发烦躁。 但想到说不清道不明的今后,还是多留了个心眼。 “今日审理严格按照程序,尚正局、太医院、皇上的人全部到场,两个身体不适的当事人都现场取血验毒。但事实证明,没有充足证据判定任何人有罪。慕容常在并无故意栽赃陷害,未造成实质性后果。福贵人顾念姐妹情意,为慕容常在求情。璟妃如果对此存在疑议,不放直言。” 璟妃:“这还一定要本宫说明吗?” 和妃:“璟妃的意思是不是还有遗漏和不妥的地方?” 话说到这个份上,璟妃看向慕容常在,心想,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怎么还没有清醒过来。 之前慕容常在明明传信给她,一定会在血书里,大写特写在江月白宫中发现避孕物一事,拿合理怀疑她有奸情做筏子,主张皇上彻查。 现在整成这样,她都已经派人去江南安排江月白的“青梅竹马”,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 璟妃现在只能拿慕容常在昏迷作文章,行缓兵之计,“慕容常在还在昏迷,还没有听到最后审理的结果。也许她还有其他要申诉的。今日之事事关重大,涉及到皇后娘娘的苏醒,再谨慎都不过份。” 之前你们不是想进本宫队伍吗?想抱本宫大腿吗? 赶紧的。 璟妃扫视了一眼,尤其选侍那一排。现在做墙头草,两边不得罪,以后遇到事求到本宫,别怪本宫见死不救。 最终停留在站在末位妖娆多姿的方选侍身上。 方选侍妩媚一笑,眨巴眨巴眼睛,她反正是最底层,没有背景,抱大腿是唯一出路: “和妃娘娘,臣妾愚钝,读书少,有个疑问。不知道这血书笔迹是不是慕容姐姐亲笔所书。会不会有人模仿了慕容姐姐笔迹。或者调换了慕容姐姐的血书?” 方选侍说完这番话,许多双不知内情的眼睛开始碰撞打量,又落在几个主要当事人身上。 “你的意思是谁假冒了慕容常在的笔迹?”江月白盯着方选侍的眼睛问道。 和妃这边跟璟妃一样,面临着没有新人可用的尴尬。 骑墙的人并不一定是坏人。 新人位份低,多数还在观察形势,并不急于表态。何况叶苏华事件被直接降位份,让众人说话行事更加谨慎。 关键时候力挺对方,需要眼光,更需要魄力。 和妃暗叹,璟妃有方选侍撑场子,她这边还好江月白挺身而出,对江月白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臣妾没有说一定有谁假冒了慕容常在,”方选侍淡然一笑,“臣妾只是以为敢以血书相谏,必有天大的冤屈。故而确保血书的真伪十分关键。如果血书本身有假,当然说明里面大有文章。” 和妃掸了掸袖子,尽管上面没有灰,“今日最重要的就是这两个案子。审仔细些总归没有错。在慕容常在醒过来之前,诸位姐妹还有没有其他事情要议?” 第304章 真真假假 江月白立马接下了方选侍的话:“启禀和妃娘娘,方妹妹的意思恐怕是有人伪造了血书,不仅陷害慕容常在,而且还要陷害臣妾。” 和妃紧接着问:“方选侍,你是福贵人说的这个意思吗?” 方选侍面色瞬间变了:“臣妾没有这样说。” 和妃心中一笑,这江月白又摆了她们一道,反咬对方一口,妙哉,温声问道:“那方妹妹刚刚是什么意思?” 方选侍被绕进去了,头脑发懵,闷着不敢回答。 璟妃接过话来:“难道血书里面有猫腻,不然为何还验不得?或许慕容妹妹受到某些人的威胁,才在血书里没有写明真相。” 她感觉今天的争议已经到了必须要分个高低的地步,不然以后压不住场子。 和妃也没有回避:“那为何璟妃娘娘说你有事情隐瞒了没有写在血书上。你隐瞒了什么事情?” 慕容常在咬了咬嘴唇,努力保持清醒和镇定,“娘娘恕罪。是臣妾的错。因为,因为臣妾当时很生气,希望得到璟妃娘娘的同情和支持,所以一时冲动之下,口不择言地编排了福贵人。但臣妾不敢在血书上写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 慕容常在躲开目光,垂下眸子,低声说道: 她转头漠然地望向璟妃,“璟妃,刚刚慕容妹妹说了,没有任何人胁迫她写这封信。你刚刚说还有在场人不了解的实情,你说的实情究竟是什么实情?” “小主,请您过目。” 说完,墨竹就用盘子盛着血书端到慕容常在眼前,然后双手打开血书,平整地展现在她的眼前。 按照姜闲的吩咐,宫女端上来一碗补血养心的糖水上来。 江月白也是如此,她淡定地朝慕容氏看去,刚好遇上她的目光。而徐方的手还稍稍用力地攥住她的手,看起来是固定手掌尚的伤口。 她咬了咬嘴唇,小声答道:“臣妾没有什么顾虑。臣妾正是相信太后与和妃娘娘一定会还臣妾一个清白,所以才会写了血书。” “依本宫看,能写血书奏请太后的案子肯定没有那么简单。还是等慕容常在醒来之后,由她自己说吧!”璟妃慢悠悠地说道,自然不想自己亲自动手。言语里十分硬气。 一直守着慕容常在的徐方怎么可能让她坏了整盘棋,小声感叹道:“失了这么多血,再不醒的话,怕是要小命不保了。皇上都送了治伤膏了,如果还救不了,怕是要难过了。” “璟妃娘娘看来是知道真相了?”和妃自然抓住了璟妃的话柄,“不妨说出来。如果里面真另有隐情,本宫还有尚宫局的文尚宫定会给出一个公正的结果。” 哪怕这碗糖水含有毒药,此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喝下去。 徐方昨晚那般阴狠毒辣,今日又这般温和细腻,让慕容常在更加畏惧。 这是在等皇上的人来了,再爆对方的黑料了么? 慕容常在的心像被刀扎了一样的疼痛。这上面的字当然是她亲手所写,而且是昨晚徐方亲自划破她的手指,监视着她一笔一划地写出来的。 徐方扭头看了看,又回转过来,笑眯眯地瞟了慕容常在一眼,垂下了眸子。 这就是逼自己死啊。 和妃娘娘连温声宽慰道,“慕容妹妹,你尽管说出实情。如果确实有人诬陷于你,本宫定会为你做主。” 她听到了徐方的话,自然明白了里面的意思。皇上让你演,你就得往下演,不要耍花招,才能保住你和家人的小命。 “臣妾谢谢皇上,谢谢娘娘,谢谢徐公公,”慕容常在的声音十分虚弱,似乎会随时晕倒过去。 “如今想来,是臣妾太鲁莽,为了这么点小事,冲撞了太后跟和妃娘娘。恳请和妃娘娘恕罪。福贵人身子不好,却还因此受累,割掌取血,是臣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请福贵人恕罪。臣妾自知有罪,甘愿受罚。” 她咬着嘴唇,垂眸看下自己的手掌,面露痛苦纠结之色,眼泪水盈满了眼眶,稍许片刻之后,噗噗地落下。 “慕容常在,你可看清楚了?这是否是你亲手所写?” 大殿陷入死一般寂静,时间仿佛凝滞。 慕容常在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被利用。 但她知道,那是徐方在提醒她,昨晚对她说过的话。 拜托你千万不要提避孕物之事。 模样做得十分可怜。 让其他的妃嫔纷纷投来好奇的眼光。 这确实是她的真实想法,虽然不是全部。 不得不说,璟妃此时还是显示出了智慧。她模模糊糊地猜出来了,和妃和福贵人肯定在背后搞了鬼。不然不会配合得这么默契。 慕容常在沉默地盯着血书,点点头,沉声答道:“是。” 和妃十分关切地说道:“慕容常在,你身子弱,此时正需要休息,本不该继续问你。但璟妃娘娘说这血书可能不是你亲手所写,其中另有隐情,可能另有他人诬陷于你。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璟妃脸色变得阴沉,“那有没有人胁迫于你,改了里面的内容?本宫听说你在桃蕊宫发现了特别的东西,要报告给和妃娘娘。” 所有人的目光重新聚焦到慕容常在身上。 “没有任何人胁迫臣妾。臣妾被皇上禁足之后,听说怀疑臣妾偷了百灵丹,心里十分难过害怕,担心皇上会处罚臣妾,牵连臣妾的家人。所以一时冲动,就写了血书想为自己证实清白。” 徐方故作惊喜地说道:“娘娘,慕容常在醒了!她醒了!” 她十分不情愿地睁开眼睛,面对这个世界。映入眼帘的是徐方那双细长而幽深的眸子。 和妃站起身,语重心长地说道,“唉,慕容妹妹你真是糊涂,太过于冲动。你没有拿百灵丹,定无人能陷害于你。何况,福贵人勇敢仁义,救过晋王妃,救过本宫,救过太后娘娘。刚刚她在你昏迷之时,还为你求情,求免除对你的杖刑。这般光明磊落、宽容大度之人,怎么会做出你说的那种阴损之事!” 这才是真正地要置慕容氏于死地。 瞬间整个屋子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全都聚集在慕容常在的脸上。 璟妃望向慕容常在不甘心地问道:“慕容妹妹,你没有把告诉本宫的事情写在这封血书上,是有什么顾虑吗?” 和妃眼中露出笑意,当事人终于醒了,戏终于可以继续往下演:“太好了。慕容妹妹终于醒了。皇上因为忧心于你,特意送来了治伤膏,果然好用。” 徐方竟然放下左手,笑吟吟地亲自端起糖水,一口口地喂到慕容常在嘴中。 慕容常在这才知道,一直握着自己手的竟然是那个魔鬼,想起来就会牙齿打架,让她一晚都不敢入睡的人。 其实她早就清醒了,只是一直在逃避。她的自尊心决定了,她不想往下一步走。 这么雷声大,要掀起一场风暴的架势,结果才下了点毛毛雨。 璟妃明白慕容常在已经彻底反水,此时抓着她的小辫子不放,恐怕得不到什么好处。若由她作为局外人说出来避孕物的事情,性质就彻底变了。 但不会轻易放过利用了她,还背叛了她的慕容氏,冷笑了一声说道: “竟然如此,本宫还当了真,总想着为你讨回公道。既然你都承认都是些没有根据的编排,胆敢放在本宫面前说,这就是诬告和大不敬!本宫以为,绝不可纵容慕容氏这种搬弄是非,诽谤他人的行为!必须惩治,以儆效尤!和妃娘娘,你认为呢?” (本章完) 第305章 尘埃落定 谁也没想到之前看起来力挺慕容常在,想要为她做主的璟妃,竟然反手当场就把她给告了。 剧情反转得太快,让众人对璟妃更加畏惧忌惮。 真不能轻易得罪璟妃。更不能轻易表态站队璟妃。 入了宫,谁都在找自己下一步的位置,所属的朋友圈。 想要舔璟妃,真得有几分胆量和脑子。 否则,还真不知道怎么死的。 皇后遇刺前,璟妃就是这样嚣张有话直说的性子,耍威风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如今和妃主持大局,她更加有恃无恐。今日贴身侍女巧云被处分,本就窝火得很。说话更加泼辣无所顾忌。 正要拜下,和妃摆了摆手,对着慕容常在的婢女使了个眼色,“还不赶紧扶你们主子回宫休息。” 因为按照昨天徐方的安排,如果在场真有人咬着她在桃蕊宫偷拿了东西回去。 外面传出来“噗噗噗”板子落在人身上的声响。 璟妃冷哼了一声,“该怎么处置,有和妃和文尚宫做主。你待本宫如此,可惜了本宫待你一片真心爱护。” 墨竹立马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臣妾错了,失了分寸。”慕容常在低着头,垂着泪珠,声音哽咽,不敢分辩。 她还得当场承认是自己嫉妒江月白,故意造谣诽谤江月白不想怀孕,用了含有麝香的香料,暗示她有心上人的。证据就是她拿了江月白的一盒名贵的香料,里面的成分闻起来十分可疑。 和妃声音转为轻柔:“慕容常在身子弱,今日又流了那么多血,本宫也多有不忍。只是宫规如此,做错了事就得受罚,没有办法。墨竹,把本宫的滋阴补血茶饮,都给慕容常在拿去。” 泪水又随之滚落下来。 所以包括手掌取血时用力过猛,都是她精心设计的苦肉计,就是为了博同情。 徐方的一系列操作,就是遵循了这样的原则。 林选侍立马走到跟前跪下,小声说道:“臣妾跟慕容姐姐一个宫。臣妾定会帮着照顾好慕容姐姐。” 这时她才完全体会到叶苏华被降位处罚后心情的起起落落,也理解了为何叶苏华自上次之后像变了个人样的小心谨慎。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够。 没成功,这个责任就在下属。做对不一定有功;但做错了,不仅要背锅,还可能永不叙用,甚至掉脑袋。 否则若有人深究血书真假,见到慕容氏婢子手上的伤口,必定会质疑血书的真实性和写血书的动机。如此一来,就会产生很多扰动因素,让事情的发展走向产生更多不确定性。 很多时候,领导不过一句话,要的是个“令他满意”的结果。但什么是令领导满意,则交给下面的人去揣摩,这就是常见的官场套路。 慕容常在心中舒了口气,终于尘埃落定,低头应道:“臣妾领罚。谢和妃娘娘的宽仁,谢福贵人为臣妾求情。” “诺,奴婢遵命。”慕容常在的婢子立刻应道,面上露出应有的惶恐,连忙上前取了药。 该打的板子还是要打。 和妃对着文尚宫微微颔首,露出赏识的神态。 和妃运用平衡之道,借此机会,既体现了赏罚分明,又体现对后宫的宽厚仁慈,还顾及了璟妃的脸面。 就是昨天徐方放在她床头前的那盒。用香料把杜蕾斯完全遮掩过去。 这时众人紧张的面容都慢慢地松弛下来,偷偷打量着和妃的脸色。 慕容常在进宫时日短,竟敢如此打璟妃的脸,敢当面抵赖当初给璟妃私底下打得小报告。 例如徐方亲自盯着慕容氏取血重写血书,而不是取婢子的血液,就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控制知情人范围。 为领导办事尤其是办脏活,排第一位要保证的是风险可控。也就是说,即使办砸了,被人捅了娄子,有应对方案,掀不起大浪。 排第二位的才是办成。 璟妃听到文尚宫的话,脸上浮出几分笑意。 又看向众人,“你们谁和慕容常在一个宫,跟上去照应着。” 和妃面色平静,心下却笑了起来。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慕容常在,心想,借她树立威信也不错。 “既然如此,因验血证明慕容常在没有偷百灵丹,又有福贵人求情,血书的三十杖责就免了。鉴于慕容常在是初犯,在璟妃娘娘面前诽谤福贵人一罪,杖责二十大板减为十大板,另抄写《心经》二十遍,《宫规》二十遍,抄好了,就送到景仁宫来,给本宫过目。诸位姐妹须以此为戒,遵守宫规,修心养性,莫要搬弄是非。” 如今这就是个拍板子做决断的事情。 文尚宫肃颜答道:“按照宫规,挑拨是非、诽谤他人,应杖罚二十大板,抄写《心经》二十遍。” 无论在场的人信与不信,至此慕容常在的血书事件就算尘埃落定。 恭候在一旁的徐方脸上堆满了笑容,心下松了口气。目前的结果比他计划的还要令人满意。 “是。”众妃嫔连忙垂下眸子应道。 和妃抬抬手,“慕容常在的婢子,还不来把药拿了去,伺候好你家主子。” 她并没有马上做出决断,静默片刻,似乎在谨慎斟酌,目光看向慕容常在,带着几分怜悯之意。 “璟妃娘娘,既然慕容小主的案子已经定下来。奴才这就回去给皇上回话,”徐方恭谨地上前给和妃行了礼,转头对慕容常在说道,“治伤膏这般神药如此这般珍贵,慕容小主,莫要辜负皇上的一番苦心,好生休养着。奴才告退。” “璟妃娘娘,臣妾错了。求娘娘看在臣妾入宫不久,不懂事的份上,饶了臣妾一次吧。”慕容常在顾不上手上的伤,挣扎着跪下,流着泪哀求道。 如果按照这个剧情走,她就还得背上偷窃的罪名,从此她在宫里恐怕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总归会得罪一方。走一步看一步,保住性命再说。 “这个.”文尚宫直到皮球又踢到了自己这里。 和妃特意提前交到了,要打得声音大,但是实际损伤小,都是不致命的外伤。而徐方交代了慕容常在,打板子的时候要大声地叫,不要喊任何话。 而慕容常在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言,面前的地上,已经有了湿漉漉的印痕。 形势比人强,对于这样的处罚结果,她已经十分感恩戴德,甚至还有些庆幸。 她不知道徐方的手段,心里只觉得经此一事,能看出来慕容常在是个敢对自己下狠手的。 璟妃对杖责减半心里有些不舒服,却又无话可说。 姜闲鼓起勇气,上前献上一瓶金疮药:“和妃娘娘,这是治伤的药。虽然不如福贵人的治伤膏,但活血化瘀的效果不错。” 这在宫里是常有的事。主子拉不下面子来,丑话就由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人说。 故而,落实起来一定要小心谨慎,把握好尺度,容不得半点差错。 多数时候,领导负责提出个引子,下属负责设计实际措施。 某种程度上,算是皆大欢喜,就连璟妃都对慕容常在的处置基本满意。 徐方离开之后,和妃环视了一圈,目光停留在福贵人身上,“诸位姐妹当以今日两个案子为戒,多琢磨如何伺候好皇上,修身养性,不要乱动歪心思。” 说严重,就可以往眼中的判;说轻点也可以。 在众人耳里听着十分令人心惊胆颤,毕竟他们亲眼见证了慕容氏流了那么多血,那般虚弱,但该挨得板子一个也不少。 如果要控制住的是人的风险,就需要很多技巧和手段,进行精心设计。 和妃温声说道:“文尚宫,璟妃娘娘的话,你都听见了。本宫代为处理宫务不久,拿不定主意。文尚宫,按照宫规,你觉得如何处理为好?” 处理领导交代的事情,重要的不是手段如何,而是结果的分寸感一定要让领导满意。 说话之间,两个太监扶着奄奄一息已经虚脱的慕容常在走了进来。 和妃感谢了一番文尚宫和姜闲,留了姜闲下来问话,赏赐了些银两,众人皆散了去。 可谓难得。 吃瓜群众吃到的瓜都是利益相关方们博弈的结果。 至于里面的真相,从今往后就此被掩埋。 第306章 医患关系 众人走后,和妃问太医姜闲道:“今日有劳姜大人了,敢问慕容小主的身子状况如何?受了这十杖要不要紧?慕容氏满门忠烈,皇上仁慈,只是为了面上过得去,怎忍真去苛责慕容氏。” “微臣明白,宫中主子都是娇贵身子,马虎不得,”姜闲略略停顿,又接着说道,“慕容氏近日里失血过多,伤了元气,今日又受了杖刑,恐怕需要多静养些日子,才能养好。” 昨晚皇上亦召了姜闲去了养心殿,告知了今日的计划和他该做的事情。故而即使和妃不明说,他也知道今日之事的分寸。 “这样就好。皇上下令让慕容小主禁足一个月,正好可以精心休养。就有劳姜太医关照着些,仔细调理着,别落下病根。本宫这里有些上好的红参,听说是补血的珍品。姜大人,您看用不用得上。” 姜闲:“谢璟妃娘娘。太医院里各种品级的红参都有。这些红参,娘娘可以留着自用。” 和妃脸上露出几分惋惜和惆怅:“本宫就是担心慕容妹妹,想聊表心意。罢了。” 姜闲:“微臣给娘娘请个平安脉吧。” 这正是和妃心中所想。 在宫里,最不敢得罪的人就是太医,生老病死都掌管在太医手中,还有后宫嫔妃最关心的孕产。如果有信得过的太医,自然是如虎添翼。 但后宫又往往不敢太明目张胆地讨好拉拢太医,毕竟太医属于外男,过于亲近,难免会惹出不清不白的祸事。 和妃这些日子心里就盘算着,柳太医因为过去的那些事情,走得太近容易生出事端,无法培养成心腹。 如今因为变故,整个太医院都被姜家把持。恰好姜闲刚入职,年轻上进没有心机,跟柳太医那种职场老油条相比,不仅更有家庭背景,还更好掌控。简直是培养成心腹的最佳人选。 正好借这段代理宫务的日子,跟他搞好关系。、有了姜闲的悉心调理,说不定一直虚亏的身子能好起来,能怀上个一儿半女。 姜闲给和妃把了脉,又开了些滋补调养的药和日常饮品,温声说道:“和妃娘娘的身子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微臣又开了些药作进一步的调理。” 和妃连忙差墨竹取来一锭金子赠与姜闲,姜闲却连连坚决推辞不受。和妃只要让墨竹取了些小厨房做的点心,赠与姜闲。 拎着和妃赠送的小点心,姜闲转身就去了坤宁宫。 江月白昨日已借着复诊之机,把网购的紫雪丹给了姜闲,告知了他成分和用途。还将紫雪丹的药方写了一份给他。 姜闲拿到紫雪丹和药方之后十分惊讶,如获至宝,激动得久久说不出任何话来。 紫雪丹是个已经失传的古方,解奇毒和治疗瘟疫的神药。但他所翻阅过的典籍里皆语焉不详,只知主要成分,没有完整的药方记载。而传说中的百灵丹就是在紫雪丹配方上做的加味。 有了紫雪丹的配方,就有可能研制出百灵丹的配方。 姜闲语无伦次地向江月白表达感谢。 迫不及待地问江月白这个药方的来源,更想问江月白手中还有没有其他药方。这是古代科研人员发自肺腑的热爱。问出口来之后,又自知失了分寸。 他本计划着找个恰当的时机向皇上汇报江月白的这项功劳。 江月白却异常严肃地告诉姜闲,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只当是他自己翻阅宫中珍藏的古籍中发现的,功劳全部归于他。 他记得自己疑惑地问她这样做的理由时,她那风淡云清的模样,还有她说的那句话,“功成有我,功成不必在我。我不在乎这份虚名。现在我本就已经风头正劲,再出风头,必有灾殃。” 所以昨晚当皇上命令他,不管今日的验血结果如何,都必须只有一个答案,江月白没有服用百灵丹,她的血不可以解任何毒药。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即使没有皇上的命令,他也会如此去做,即使需要他昧着职业操守撒谎。 实际上,他确实当场撒了谎。 江月白的血液融入皇后的血液之后,半个时辰后,出现了明显的解毒作用。但在场的其他人皆不是专业人士,无法做出专业的判断。 他当然明白江月白为何要隐瞒服用过百灵丹的事实。一旦被人知道,很可能就成为天下人疯狂猎杀的对象。 作为一个傲娇的人,作为一个医者,他以前从未撒过慌。 但能为江月白做点事,于公保护她这样的侠义之人,于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他甘之如饴。 转眼间,姜闲坐着步辇到了坤宁宫。 见到了坐在皇后床边的谢夫人,皇后的母亲,皇上亲封的二品夫人。 谢夫人身着绛红色衣衫,虽不华丽,坐在那里,处处透着尊贵。 几日前,姜闲在坤宁宫初见谢夫人时,她还发如黑绸,几乎看不到一丝白发,面色憔悴但依然红润;第二日再见,却已花白,此后一日比一日白得更多,容颜也日愈憔悴。 今日再见时,已满头白发,容颜老态,不过几日,脸上便没了血色,皱纹尽显。 姜闲心中暗叹,天下父母,忧思自己的子女,无不如此。 “微臣参见谢夫人。” 谢夫人用衣袖遮掩着,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慈声说道:“姜大人,请起。有劳姜大人了。” 姜闲凝神诊过脉搏之后,谢夫人迫不及待地问道:“姜大人,皇后她如何了?” 姜闲细细斟酌之后,方才答道:“回夫人,皇后娘娘的毒性已经控制住,比昨日状况还要好些。应该暂无性命之忧。但需要尽快地找到解药。微臣这里已经收集了十几个妙方,应该能找到解毒的办法。夫人您忧思过甚伤身体,切切要保重身体。” 谢夫人叹了口气,面色疲乏,愁容满面,眼睛里盈动着泪光,嘴唇动了动,想要说点什么,终究没有说。 当初她就不同意谢可薇入宫,只想女儿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平平安安过一生; 但她的夫君,当时的镇北侯,却告诉他,谢可薇投胎到他这样的家庭做了唯一的嫡女,入宫为妃为后成为联姻的纽带就是她的命运。否则会因为功高震主,手握兵权,被帝王忌惮,全家甚至九族都得死。 如今女儿替皇上挡了一刀,谢家的保全就又多了一份保障。 可作为母亲,她心中没有丈夫、儿子那么多的家国天下,那么多大局;她只知道谢可薇是她唯一的女儿,此时不仅被毁了容,还危在旦夕。 她从腰间摘下一枚玉佩,双手捧到姜闲的面前:“这是谢家的信物。日后,如果你需要谢家的地方,你只要拿着这枚玉佩去谢府,谢家定当尽心竭力。只求姜大人能救回老身的女儿。” 其实这是谢家主母才会有的令牌。 玉佩紫光流转,十分奇特。 当年镇北侯谢晋得了一块超大的稀有紫玉。从同一块玉上,给谢家人做了一块玉佩,玉佩上留有每个人身份的特殊印记,用作谢家人的信物。 她的这块跟夫君谢晋手里的那块从玉石上的同一处切割而成,如果放在一起,可以严丝合缝地拼成一块。 谢母的随身玉佩,且如此奇异珍贵,姜闲岂敢受之,坚决推辞。 “谢夫人抬爱。皇后以身护君,忠勇大义。救治皇后是臣分内的事。臣不能接纳夫人如此贵重之礼。夫人请放心,微臣不收礼,也一样会尽心竭力。” 说完,姜闲躬身行礼一拜,“微臣现在给皇后施治,请夫人回避。” “老身能留下来陪着吗?”谢夫人紧紧攥着女儿的手,舍不得松开,“谢大人不用担心老身,老身受得住。” 姜闲迟疑了片刻,望着谢夫人的苍苍白发,终究不忍心拒绝,沉默着没有正面回答。 第307章 一事相求 昨晚拿到紫雪丹和药方后,姜闲迫不及待地研究了一个晚上。对照了其他的十二个方子,按照原理来讲,紫雪丹是最有可能解皇后之毒的药方。 按照服用方法说明,要用冷水为宜。 姜闲决定大胆地改用江月白的血液送服。 他拿出瓶子,迟疑地望向谢夫人,怕吓着谢夫人。 谢夫人是何等聪明之人,看出了姜闲的顾虑,“姜大人放心,老身并非普通妇人,多年来跟着夫君见多生死,有几分胆量。姜大人不必担心老身。” 姜闲握着瓶子,异常严肃地跟谢夫人解释:“那好,谢夫人。这种药物叫紫雪丹,十分珍贵,有些特殊,是解毒奇药。需用鲜血喂服。刚刚怕惊吓着夫人,不敢贸然施用。” 谁知谢夫人听完姜闲的话,眼中放光,欣喜万分,连连说:“好,好,好。” 既然是珍贵的药物,那就说明女儿有救了。管她什么喝血不喝血的。如果姜闲说要用她自己的血服用,她绝对二话不说,给女儿放血。 谢夫人扶起皇后,半托着她的上本身。 姜闲把紫雪丹掰开成小颗状,便于服用。却发现皇后昏迷中的牙关紧闭,无法张嘴喝药。 姜闲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细辛和皂荚磨成的细粉。这个就是元代著名医学家朱震亨所著的《丹溪心法附余》的通关散。专治昏迷不醒,牙关紧闭,汤水不下。 把少量细粉吹入皇后的鼻中,趁着打喷嚏时,用细棍撑在上下牙间,再就着江月白的血,将紫雪丹碎颗粒徐徐喂下。 一点都急不得,必须等完全吞下后再喂下一粒。否则卡在喉咙里更麻烦。 有好几次皇后看起来被药丸卡住,吞咽不下。姜闲通过抚触喉部,辅助金针,才顺下喉咙。 这期间,血液难免从皇后的嘴角流出,显得格外的凄惨恐怖。 看在谢夫人眼里,只有心疼和难过。她抿着嘴,静静地擦掉女儿身上沾染的血迹,所有的泪水都倒流回了心底。 费了很大劲才喂完一整颗紫雪丹。谢夫人和姜闲都累得满头大汗,背上的衣服黏在了身上。 方才取下撑住上下牙关的细棍,再缓缓地合上皇后的上下颌。 这般毫无尊严,让谢夫人心如刀绞。她禁不住问道:“姜大人,我儿吞服这般困难,请问这药能否由老身嚼碎了喂给她?” 紫雪丹毕竟是蜜丸,难以碾磨成粉。而且成粉之后,干服不易下咽,就水服用,容易随水流出嘴角。 嘴对嘴的喂食,倒是个帮助吞咽的好办法。但作为太医肯定不能这么做。 姜闲叹了口气,心中感动又倍感沉重:“夫人爱女心切,令微臣感动。只是夫人若是如此喂食,有可能由口水感染剧毒。” 谢夫人摆摆手,“只要能救亦柔就行。老身没有那么娇弱,不怕。” 亦柔是谢可薇在母亲给她取的闺中小字。来自于诗经中的《采薇》。 姜闲只好说道:“如此大事,关系夫人安危。微臣不敢贸然做主,还需奏请陛下。” “老身知道。姜大人,请施针吧。”谢夫人轻轻地放平谢可薇,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点点头。 女儿发间的几根雪白刺伤了谢夫人的眼睛。 亦柔不过才二十岁,竟然已经有了白发! 姜闲照例针刺了人中、合谷、涌泉等穴位,刺激醒神回苏。又行针刺激了其他穴位,锁住了毒性的继续蔓延。 谢夫人在一旁坐着,双手交叠地放在大腿上,专心致志地注视着姜闲行针。面色冷峻中又透着慈爱。 对鞑靼的愤怒亦在心中不断地发酵。 皇后遇刺第二天,她听到了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就传八百里急信给夫君镇北侯,让他务必替女儿报仇。 不管鞑靼那边有什么复杂的内情,朝廷有什么复杂的考虑,这些都与她无关。 她不关心。 她只知道最终伤到女儿谢可薇的就是鞑子。 他们谢家本就常年镇守北境,常年跟鞑子交战,与鞑子势不两立。 伤她女儿的这个仇必须得报! 就在这时,外传通报传来,“皇上驾到~” 这是谢夫人第一次与皇上在坤宁宫见面,心情复杂,略有尴尬。 她知道女儿进后宫的不情不愿,在后宫过得并不好,也知道女儿进宫后真心爱上了皇上。知道皇上需要他们谢家,也无时无刻不在防着他们谢家。 即使自己是皇帝的岳母,不管心里如何不满,依然尊卑有别,必须笑脸相迎。 李北辰走上前,见到谢夫人白发如雪的模样,神色一愣,没想到谢母会因女儿几日白头,他是个极为孝顺之人,心有触动,冲淡了密报谢家在前线擅自行动带来的不快。 “徐福海,守住殿外。任何人不得入内。” 李北辰一拂袖摆,吩咐一声,走向皇后的病床。 谢夫人逆光望着周身镶嵌着一层金边的年轻帝王朝自己走来,呆滞了片刻,才向皇上行礼问安。 李北辰扶起谢夫人,给她在下方赐座奉茶。 看着亲切,但君臣上下之分,一览无余。 两人寒暄了片刻,李北辰按照在朝堂上的说法,十分官方地感谢了谢家含皇后的一家人为江山社稷所作出的贡献,表达了一定会千方百计治好皇后的决心。 而这两个方面的表态,李北辰都拿出了实际行动表示,给谢家封王,给予世袭封地,给她晋封了二等“诰命夫人”,为求能解奇毒的名医妙药传檄天下。 所以于情于理,从皇帝给他们的实际利益而言,对他们谢家不薄。 李北辰俯眼看向默然而坐的谢夫人,心中有些复杂,斟酌了片刻,方才诚恳地说道:“谢夫人,朕有一事相求。” 没听错吧? 从来只有臣子求皇上,哪有皇上求臣子的。 皇上这样乱了尊卑的低姿态,把她放到高位,给人以不详征兆。 谢夫人连忙跪下,诚惶诚恐地说道:“皇上尽管吩咐。能为皇上分忧,是谢家之幸,也是臣妇之幸。” 皇家说话,从来都是绵里藏针,笑里藏刀,一句话带着转几道弯,猜不透下一句。 谢夫人作为见多识广的老江湖,此时亦禁不住抚了抚手臂上倒竖起的寒毛。 皇上连忙扶起谢夫人,不紧不慢地说道:“朕想请夫人给护国公写封家信。请转告护国公稍安勿躁,莫要中了敌人的圈套,乱了我方的阵脚。这是朕的家仇,亦是国恨。朕一定会为皇后报仇!” 谢夫人一怔,心里满是欢喜,面上不露声色。 老头子收到信后真地怒发冲冠,先斩后奏,给女儿报仇去了? 好!干得好! (本章完) 第308章 下发任务 谢夫人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李北辰刚刚说话时,褪掉了面对他人时的强势冷酷,压抑而又激愤的的话语在殿内回荡,夹杂着的感情显得恳切而真挚。 表明他既是帝王,也是谢可薇的夫君。他一样想为皇后报仇。 李北辰打量着谢夫人,眯起了眼睛,眼底的神色带着几分猜疑。 待谢夫人抬起眸子时,竟然眼里含着点点泪光,在满头银丝的映衬下,极为压抑,“谢陛下对谢家的信任和看重。老身,这就去写。” “夫人高义。去皇后的书房取来笔墨纸砚。”李北辰吩咐道。 两人四目相对,谢夫人眼神里的期盼和请求,毫不掩饰地展现给李北辰看。 殿内寂静无声,唯有初夏之暖风从窗外拂进,吹动了屋内人的衣摆和宽袖,吹动了皇后床四周的帷幔。 姜闲已经给皇后扎好金针,此时正在那里就着阳光,认真研读一卷发黄的古书。似乎自动屏蔽掉了这边两人的谈话,淡定自如。 谢夫人缓缓站起身,在李北辰面前缓缓跪下,垂着眸子。 李北辰面色微变,沉声问道:“谢夫人,这是为何?” “皇上,臣妇有一事相求。”谢夫人的声音既恭敬却又不卑不亢。 “请讲。”李北辰面不改色,尽管在心里设想了许许多多种名利的要求。 “臣妇自请给亦柔喂药。请皇上恩准。”谢夫人伏下身子,行了大礼。 李北辰望向姜闲:“姜太医,这是什么回事?” 姜闲这才回过神,快步走过来,跪拜在地上,给李北辰讲述了刚刚喂药的始末,最终说道: “如果谢夫人能亲自喂药,能让皇后娘娘服药少受些苦楚,还能避免呛噎的危险发生。只是夫人有可能通过口水沾染毒药,累积下来,对夫人身体有害。” 谢夫人紧接着话说:“皇上,臣妇身子康健,不碍事。只要能救亦柔,臣妇什么都愿意试。” 李北辰有一瞬间的晃神。当初在潜邸之时,皇后说话的神色气质与此时的谢夫人何等相似。 再想想护国公贸然之下,进击了鞑靼。 他心里叹息一声,谢夫人对皇后的母爱,奋不顾身。皇后情急之下对自己挡刀,亦奋不顾身。 如此想来,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皆如此烈性,重情重义。 李北辰扶起地上跪下的谢夫人,望向姜闲:“夫人拳拳爱子之心,令朕感动。朕允了。但是,太医姜闲,你务必尽最大的可能保谢夫人的周全。” 姜闲亦被谢夫人所感动,已经打算给谢夫人也少量服用紫雪丹用于解毒。 待谢夫人写好书信后,递给李北辰审阅之时,缓缓说道:“臣妇需要回府一趟,盖上两枚约定的私印,方可寄出。” 李北辰点了点头,将书信还给谢夫人,抬了抬手,命徐福海安排了两名太监护送谢夫人回府给信加盖印章。 待谢夫人离开后,李北辰坐在皇后身前,拉着皇后的手,细细打量着皇后。 眉毛很像谢夫人,浓密乌黑有些宽,因为修饰过,看不出原来的形状。看起来不是细细的柳叶眉,自带气场。 “姜卿,皇后病情如何?” “启禀皇上,病情基本稳定,护住了心脉。刚刚喂了解毒的古方紫雪丹,”姜闲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如果药方确实有用,按榜封赏,此事由你负责,”李北辰顿了顿,“另外,早上的事情,谨记守口如瓶。” 作为领导,他不会关心具体操作细节,不关心这个方子是研究院研发出来的,还是通过悬赏征集出来的。他只要结果,就是能救醒皇后,治好皇后就行。 姜闲瞥见了李北辰眼中的寒光,连忙跪下:“臣遵旨。” “退下吧。” 李北辰垂下眸子,看向皇后。 人总有很奇怪的心理。 他很难说自己喜欢谢可薇,但不能说没有一丁点感情。即使光是感动本身,就足以让很多女子怦然心动,以身相许。之于男人,救命之恩,也不是寻常小事。 他默默地握着皇后的手,垂着眸子,沉默着坐了片刻后,嘱咐贴身宫女照顾好皇后。 突觉体内水位过高,洪水即将要冲毁堤坝。从恭房一番舒爽出来,在外面的洗手处,一个宫女低着头似乎很是羞涩地端着铜盆伺候着。 李北辰灵机一动,淡声问道,“抬起头,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奴婢名叫刘溪。”小宫女抬起头望了李北辰一眼,立马又垂下了眼眸。 忸忸怩怩的,娇羞不胜,心里做着得了皇上注意,从此飞上枝头的美梦。 同样是娇羞的模样,江月白就看起来那么美,眼前的小宫女却看着造作,令他厌烦。 但不妨碍他下发任务,“刘溪,好名字。朕安排你替朕做件事情。每天观察谢夫人的一言一行,把她跟皇后说的话,都记下来告诉朕。这件事不可告诉其他任何人,明白了吗?” 皇上俊美的面庞在窗户透进的阳光映照中,透着如美玉般的无暇。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他是皇上,天下至尊之人,后宫所有女人唯一的男人。 “奴婢明白了。”小宫女喜不自禁,也娇羞不已,仿佛随时会被推倒的模样。 这是皇上信任自己,给自己安排工作了。以后给皇上禀明情况的时候,不就又可以接触到皇上了。说不定哪一次,皇上就情不自禁把自己推导,那自己不就飞上枝头了么? 李北辰转身冷漠地离开了恭房。 剩下小宫女目光炙热,春心荡漾,盯着皇上的背影,觉得这是她的“囊中之物”,自动脑补了自己一篇以自己为女主的逆袭言情爽文。 皇上坐着步辇回去时,脑子里还在琢磨着今日早朝时发生的几件事。 第一件事,根据王金宝的口供,找到了藏着买凶杀人银票的地点,竟然就在京郊的一个农家小院子里。 院子里住着一个待产的孕妇,年轻刚过二七,经大夫诊治,却已怀孕六个月,交代称是王金宝包养的小妾。 找到的银票厚厚一沓,面额都不大,均为万两白银。对银票进行调查,发现来自京城六大银庄,分别来自不同的人,都是朝廷的官员。 这里面就存在三种可能。 第一种,这些官员集资凑钱收买刺客,买凶谋反,这个可能性不大。 第二种,可能买凶之人收了这些官员贿赂的人,用这些零散的银票制造额外的线索混淆视听。 第三种,可能买凶之人通过特殊的方式获得其他人的银票,然后或混淆视听或栽赃陷害。 至少说明,对方的智商很高,反向思维能力很高。 第二件事,昨天天香楼开业第一天,竟然就出了命案。 第309章 若是普通的嫖宿杀人事件,自然不会拿到朝堂上讲。 只因事关朝廷重臣。 孟相之子孟青,礼部员外郎,醉酒之后在茶水间里睡小姐姐,中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孟青竟然生生把对方给掐死了。 这小姐姐却是魏王所在的包厢点的,负责伺候晋王的。 被小厮发现后被老板风娘子报了官。 因为出了人命,又涉及到高级官吏,京都衙门受理之后直接移交给了大理寺。 大理寺寺卿职位空缺,暂时代理主持日常事务的大理寺少卿杨万礼已经把孟青抓了起来,关在大牢里。 按照大明律法,王公贵族犯法与庶民同罪,违法就罪论处,无论对方身份,杀人是最严重的犯罪形式之一。 但因为是孟相之子,又涉及到两个亲王,虽然有一定可能性,孟青在某种特定的情形下激情杀人,就在当前这个时间节点上,实在令人不得不怀疑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朝堂之上,孟相痛陈虽然其嫡子孟青好色,但家中蓄有姬妾,常年厮混于勾栏之中,见多识广,远不会疯狂到杀人的地步,定是有人趁其酒醉不清醒之时,谋害了小姐姐,再栽赃陷害。 目的就是借机谋害忠良,让君臣离心离德,报复他此前在朝堂之上公开投案自首,甚至可能试图搅乱朝局,坏我大明江山社稷。 李北辰自然顺势安抚孟相,要求大理寺务必善待孟青,深入调查案情,绝不能屈打成招,谋害忠良,诬陷朝廷的肱骨之臣。 毕竟还要依仗孟相带领督导组去南方督办赈灾、抗疫、保粮食生产的任务。 孟相两朝臣子,铁腕强势,善于统筹布局,同时门生满天下,关系网错综复杂,由他亲自挂帅去南方督察工作,这一堆难题基本就有了破解办法。 他之所以愿意出马,就是想顾全唯一的嫡子孟青。如今孟青陷入大牢,甚至有性命之灾。如果不能保住孟青,那他冒着感染瘟疫丢掉一条老命的风险去南方就没有了意义。 这是父母爱子的人伦常情,也是老职场人遵循趋利避害原则的必然选择。 故而孟相毫不避讳地下朝后留下来,找到李北辰。 李北辰进了勤政殿,还未落座,孟相孟锦川便噗通一下笔直地跪在地上,低垂着眸子,神情凝重而悲怆,静静地凝视着李北辰龙袍的下摆。 阳光透过窗棱照到孟相身上,孟相没有了从前的强硬霸道,花白的头发,脸上的皱纹,今日看在眼里格外的悲切。 徐福海弯着腰在门口立着,保持着恭谨的姿势,吩咐宫女给皇上和孟相沏茶。 在李北辰转身在龙椅上坐下时,孟相俯身叩首大拜于地上,恳切出声:“皇上,小儿孟青他是冤枉的,一定是冤枉的!一定是有人借着他醉酒之时,陷害与他。他平日里好色归好色,但鸡都不敢杀,怎么会杀人呢?” 李北辰左手下垂,右手随意地置于大腿上,望着孟相匍匐的身影,半晌没有言语。 孟相琢磨不透皇上的意思,继而又连磕了三个头,“求皇上明鉴!求皇上明鉴呐!” 言辞种的恳切悲伤,令人动容。 “徐福海,你来沏茶。”李北辰的声音终于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匍匐在地上的孟相身子微微一动。 “皇上~~”孟相低呼道。 他做出了如此低的姿态,低埋着的面庞上满是怨恨和怒火,只是李北辰无法看清。 听在旁人耳里,满是凡世间的舐犊情深。 “孟相,不必如此。这个案子还未开始审理,孟青他是否犯法还未可知。孟相不必如此惊慌。说不定真是他人栽赃陷害的。” “皇上,微臣去南方赈灾在即,等不到案子开审,而且这一去恐怕至少一两个月,甚至此去一行可能有去无回。微臣只有孟青这一个嫡子,是贱内的命根子。微臣别无他求,只求如果出现万一,皇上能看在孟家鞠躬尽瘁的份上,保住他的性命。” 孟相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李北辰不动声色地说道:“刚刚丞相还对孟青的品行十分有信心,怎么此时又似乎信心不足?” 孟相直起身子,长叹了口气,“微臣三十有六才得了孟青。如今想来,确实管教不严,有放纵溺爱之嫌。微臣相信他昨晚没有做,但微臣实在又不敢打包票。所以,微臣在去江南之前,恳求皇上能保住孟青。” 李北辰叹了口气,眉头微蹙,神色凝重,“孟相,你这让朕很难做啊。自古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不是私杀了内奴,而是当众行凶杀人。朕想网开一面都难.” 难归难,就看你出什么价钱。 孟相自然听出来了皇上的弦外之音,“只要皇上能保住犬子,臣愿明日于朝堂上立下军令状。亲力亲为督办好南方水患和瘟疫二事。如果完不成,提头来见!” 李北辰垂下眸子,“徐福海,你过来。” 徐福海小心翼翼地走到李北辰身边,微微弓着身子,躬身道:“老奴在。” 李北辰瞥了孟相一眼,沉声吩咐道:“传旨下去,宣大理寺少卿杨万礼、黄少安午后觐见。” 孟相猛地抬头,神色有些激动,拱手作揖,惶恐而感激地说道:“谢皇上开恩。” “罢了,”李北辰叹了口气,目光深沉,“孟相是先帝留给朕的顾命大臣,既然明日孟相会立下军令状,朕就把南方的安危托付于你,相信你定不会让朕失望。孟青之事,朕自会为你做主。” “圣明不过皇上。臣感激涕零,愿为皇上肝脑涂地。”孟相眼睛有些模糊。 直到这时,他才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有点老了。不过是行了几个跪拜的大礼,再起身时竟然头晕眼花,眼前金星直冒。 平日里君臣对话时,皇上一般都会免了他行礼,给他赐座再说话。今日却不一般,竟然让自己一直跪着说话,多少年没有如此。 孟相想到坊间关于自己谋反的传闻,背后的冷汗直冒。他已经明锐地察觉到,圣眷衰了,而且对他有了疑心。而这次南方赈灾就是给他最后的机会,立不立军令状都一样。 若不是他亲眼所见,那被掐死的女子简直就是福贵人的翻版,肯定会怀疑,孟青这事儿是皇帝给他设的局。 但孟相就是孟相,两朝宰相不是盖的,职场老油条,经得住来去。此时脸上只看得出对一个老父亲对犬子犯错的懊悔和担忧。 见他这般年纪跪在那里这般惶恐不安的模样,对比年幼时候就见到他在先帝前的意气风发、强硬自信,脑子里又想起他在先帝面前力荐立自己为太子的场景,李北辰一下子默在那里。 心一下子又软了。 明天白天把这章补齐到2000字。最近实在忙。但会坚持每天写的。 第310章 扬州瘦马 李北辰端着茶杯嗅了嗅,眯着眼睛说道,“好茶。徐福海,扶孟相起来。” 徐福海立马走上前扶着孟相站起来,“孟相,老奴来扶您,您慢点。” 孟相借着徐福海的力道,站起身,竟然感觉两腿有点失了力气。 李北辰望了眼他左下手边的座位。 徐福海连忙把孟相扶着坐下。 “给孟相上茶。” 徐福海泡上茶,双手递给孟相,“孟相,皇上赐您茶。明前龙井呢。” 孟相也双手捧着茶:“老臣谢皇上。” 李北辰自顾自喝着茶,不说话,过了会儿才抬起头: “南方的事就有劳孟相统筹,按照你在朝堂上说的办。另外,南方瘟疫盛行,近来正好太医院那边招了很多新人。朕派两个御医随你同去,听你差遣。” 孟相连忙谢恩。 李北辰望向一旁的徐福海:“徐福海,你一会儿就安排人去太医院那边把这事去落实下。务必挑两个身体好,医术好的跟着同去。” 李北辰:“孟相,你回去再找同去的几位大人再商量商量。江南之行的方案还有哪些需要完善的,尽快敲定下来。晚上再进宫一趟回朕的话。江南的赈灾、抗疫、保生产一个都不能误,要其他部门给什么支持,趁着还没出发,赶紧提。” 孟相站起来,恭敬地答道:“臣遵旨。” 徐福海亲自送孟相出门下台阶,叫了顶软轿送出宫。 徐福海回来时,李北辰正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立马碎布跑到李北辰的身后:“老奴给皇上揉揉肩。” 李北辰:“天香楼的事情,看起来很蹊跷。不像巧合。把陈宁召进宫来,问上一问,让他中午陪着用午膳。” 徐福海:“老奴觉着也不一般。孟相刚要去江南给皇上办事。就出这档子事,让孟相不得安生,挑拨孟相跟皇上您之间的关系。实在居心叵测啊。” 李北辰:“看大理寺那边的调查结果吧。如果这事是幕后之人的手笔,对方还真是杀人诛心的高手。如果公事公办,寒了孟相的心,寒了孟相一党的心,也寒了老臣一派的心,害得君臣相悖。但如果偏袒孟青,就失了大理寺的公正,定然就失了民心,害得君民离心。” 徐福海:“这算计真狠毒。怎么做对方都得利,横竖都伤筋动骨。” 李北辰:“这人八成不是孟青所杀。他这人虽然孟浪好色,喜欢听戏嫖妓,但对孟相极为孝顺,平日里不是个骄横跋扈的主。上次把陈宁手摔伤了的那匹马,就是孟青听他爹的话送的。听说那可是孟青花费千金,最为珍爱的汗血宝马。” 徐福海:“奴才想着也是。传闻中孟青是个爱马好色,附庸风雅人。奴才倒是听说孟相的小儿子孟冉,乃京城四大纨绔之一,骄横跋扈,听说那晚他也去了,跟晋王和魏王他们一个包厢,跟那茶水间离得不远。” 李北辰没有问徐福海怎么知道的。 徐福海作为他的耳目,这么多年,自然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信息网。不少期望能得青睐的,都主动找关系把一手消息送上来。 李北辰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哦?还有这回事。孟家跟晋王什么时候搅在一起了?” 徐福海小心翼翼地回道:“回皇上,听说是临时聚在一起的。孟冉去预订天香楼的包厢,没能预定上。后来魏王给解了围,包了个大包房,两路人一起玩。魏王给包厢里的贵公子都叫了姑娘。死的那位姑娘是给晋王叫的。后面晋王提前回府,但那姑娘没有回包房。再发现时就在茶水房里和孟青呆在一起。” 李北辰:“那个姑娘有何特别的?” 徐福海:“听说.听说” 李北辰眉头一皱,十分不悦地问道:“听说什么?!直说!” 送进来消息的人因为没有见过福贵人,不知道与福贵人容貌相似,只道是皮肤细腻,气质脱俗,十分美丽。 徐福海小心翼翼地说道: “听说那位女子是一等扬州瘦马,不是寻常青楼女子。这种女子,都是江南那边牙婆斥巨资专门为满足有文化的文人雅客和商人培养的。容貌极美,完璧之身,而且琴棋书画、吹拉弹唱、吟诗作赋等才艺无不精通。除此之外,还会学习商业和官场之道,待人接物之仪。” 简而言之,就是诸多千奇百怪奢侈品中的一种。 不过存在的形式是女人。 李北辰:“天香楼里皆是这样的女子?还是仅她一人?江敬贤如何两日之内,即可寻到如此不同一般的女子?” 徐福海摇摇头:“老奴不知。听闻天香楼的新花魁比之从前的花魁墨娘更加不一般,一舞动京城,貌比天仙。这女子与从前的花魁不同,卖艺不卖身,且身价极贵。想必也是扬州瘦马一类。” 李北辰:“如此一说,此事更加透着蹊跷。” 他心里在想着要不要召见江敬贤问问清楚,还有是否要借着孟青这件事先借着大理寺的手关了天香楼。 考虑到引蛇出洞的大计,李北辰又准备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徐福海试探着问道,“皇上您看要不要召晋王进宫问话?” 李北辰微微颔首:“也好。召晋王进宫用午膳。陈宁就让他晚一个时辰再来。徐方那边的事办得如何了?” “回皇上的话,都顺利。送过来的消息说。慕容氏被罚了十大板子,抄写《宫规》二十遍,《心经》二十遍。验血结果,福贵人安然无事。”徐福海垂着眸子笑着说道。 李北辰眸子一闪:“避孕物那事顺带着遮掩过去了?” “遮掩过去了。”徐福海立马严肃地答道。 李北辰手指轻轻地叩着桌子,淡淡地说:“和妃心慈手软,才打十板子少了点。若是璟妃,定会借机打死。把徐方派去慕容氏身边伺候着,不要出乱子。” “是。”徐福海应下来。 徐方是他最为信任的两个心腹太监之一,人聪明会办事就是心狠手辣。 心里想着,得空了得跟徐方好好聊聊,这可是在皇上面前表现的好机会。 李北辰站起身来,“换身衣服,摆驾坤宁宫。” 李北辰换了身清爽的常服去了坤宁宫,就遇到了之前与谢夫人、姜闲对话的那一幕。 坐在回勤政殿的步辇上,想起翰林院院长送到勤政殿的十个话本子。 此前光顾着处理孟青的事,还没来得及翻阅。 想到江月白话本的题目《霸道公子爱上我》,不由得嘴角微微翘起,眉眼里装着笑意:“传福贵人来勤政殿。” (本章完) 第311章 不能死 回到勤政殿后,徐福海报,陈相长女陈紫嫣此时在午门外,求进宫辞别妹妹璟妃。 听到这两个名字,李北辰有些敏感。毕竟上午才处置了璟妃的人,此时安抚正合适。 他思考了片刻,吩咐道:“派步辇去接陈紫嫣,送到永寿宫。让徐方先跟着去。” 之所以安排步辇,就是让众人皆看到中午就要出发去鞑靼的陈家大小姐陈紫嫣的地位,还有皇帝对陈家和璟妃的重视。哪怕出了上午那样的事情,皇家对陈家一样倚仗和信任。 相当于给陈相吃一颗定心丸。 毕竟陈相再过几日,也要奉旨带队去山西、河南等地赈灾。 徐福海立马安排徐方去跟进这件事情。 璟妃那边听了这个消息果然松了口气,冷哼一声,又沉默不语。 她又不傻。骄横跋扈是她从小养成的心性,但何尝不是她的保护色? 堂堂一个丞相嫡女,而且美艳动人,难道还要整天收着藏着,伏低做小,看人脸色?若是跟和妃一样谨小慎微、善解人意,恐怕皇上更怀疑他们陈家图谋不轨。 她当然领会到他们陈家的每一个人,都是皇上的一枚棋子。重用他们陈家,但也一步步地把他们往孤臣的境地推,同时还拔掉他们的牙齿,避免反噬。 待到两姐妹相见时,一向骄傲的璟妃却快步奔向了姐姐,看了身边的徐方一眼,拉着姐姐的手,快步走进寝殿内说话。 两人坐在床边,四目相望,不约而同地泪流满面。 终究还是璟妃扑进陈紫嫣的怀里,悲切地喊着:“姐姐!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陈紫嫣搂着璟妃,轻抚着她的头发:“在这深宫之中,处处都是陷阱,怕是很苦吧?听母亲说,远房的表妹这次因为你的事情死了。” “姐姐!她们,她们那帮贱人把巧云活活打死了!”璟妃愤怒地说道。 陈紫嫣叹了口气,很是难过,“当年若不是你替我进宫,也许在这宫里苦苦熬着的就是我了。” “姐姐!”璟妃哽咽着说道,“你跟父亲说啊,你不想去草原,不想嫁到鞑子。父亲从来没有跟皇上求过什么,如果父亲去给皇上求,好好地求,会有办法的。京城的女子这么多。为什么非要姐姐你去!” 陈紫嫣摇了摇头,半天没有说话,沉吟半响,方才说道:“妹妹,你知道这不可能的。如今说这些话已经没有意义。圣意如此,不可能更改。大局需要的时候,任谁都要服从于大局。在国家利益面前,无论是皇上还是父亲,需要抛弃个人情感的时候,都不会有丝毫犹豫。何况.何况昨晚我已经跟蒙齐巴克摆过宴席,入过了洞房,已经是夫妻了。” 璟妃直直地望着姐姐,眼睛里满是心痛,她知道姐姐和姐夫情投意合,感情极其深厚。 只是情深不寿,两人如此恩爱,姐夫却身子骨柔弱,结婚不过几年,就过世了。 姐姐为此大病一场,差点绝食自尽,还是母亲劝回来一条命。曾经发誓要为姐夫守节一辈子,从此再也不嫁。如今却不仅要嫁,还要嫁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去。 璟妃顿时眼泪水流得更多了,“那蒙齐巴克对姐姐你好吗?姐姐你甘心吗?你以前跟姐夫那么恩爱。你还能接受别人吗?” 陈紫嫣露出一抹笑容,轻轻地拍着妹妹的后背: “他对我很好,很温柔,很强壮。但他对我好与不好我都无所谓。我的心早就已经随着你姐夫死了。我都已经没有心了,还有什么接受不接受的事情。剩下的这副身子,只是为养育我的爹娘而活。能为爹娘分忧,我的活着就有意义。” 姐姐说这番话时的平静,听起来就像是最后的告别,交代后事。 璟妃惊慌地抱住姐姐,试图抱得再紧一些:“姐姐,姐姐,你” 陈紫嫣她的眼睛看向窗外的摇曳的树枝,轻轻地叹息:“妹妹,你放心,我不会轻易去死的。既然我的身子已经不属于我,那么就算要死,也要在天上留点痕迹。为父亲,为大明做点事情。” “前些年,我总想着这世上没什么可留恋的,总会想着如何去死比较没有痛苦。每天都会跑去高楼上看夕阳,想着纵身跳下去,就可以下去陪你姐夫,结束着无穷无尽的痛苦。可每次都被爹爹派来的人拉住袖子扯回来。自从弟弟闯下祸打了鞑靼的人,眼看着爹爹一夜白头,我突然就明白,身为陈家的女儿,我们不是为自己而活,也不是为了男女情爱而活。” 璟妃第一次听到姐姐讲这番话,心中痛得无法呼吸,她抱住姐姐:“姐姐,不管为什么而活,我都不想你走!我可以找人安排路上打劫,绊住蒙齐巴克他们,你就逃出去,逃得远远的。不管你去哪里,总归好过去鞑子那边。” 这一走,无论生死,恐怕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陈紫嫣轻轻摇头,警惕地看向窗外,轻轻地捂住了妹妹的嘴巴:“别说这样的傻话了!你能想到的,别人想不到吗?我如果逃走了,你怎么办,爹爹娘亲和弟弟妹妹们怎么办?” 璟妃拿下姐姐掩在自己嘴边的手,紧紧地攥在手里,万分悲伤,“我,我只是不想让你去送死!我去求皇上好不好?哪怕再求个其他大臣的贵女嫁过去,陪着你有个伴也好啊。” 陈紫嫣把妹妹的手并排着放在床上,一双手在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的衬托下如同葱白样又细又嫩,笑着说道: “妹妹,看看你的这双手,如此细嫩美好。你把它保养得这般好,何尝不是为了得到帝王恩宠,庇佑我们家族。我们既然出生在陈家,享受了锦衣玉食,人前的荣耀,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是如此,我也是如此。 皇上这么决定,没有让其他的贵女一起嫁过去,自有他的道理。你去求皇上的结果也是一样的。就不要败坏你在皇上心中的好感。” 璟妃已经哭得眼前一片朦胧,只是苦巴巴地拉着姐姐的手。道理她都懂,只是她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亲姐姐,今生从此不见,生死不知。 陈紫嫣见璟妃终于止住了哭声,知道妹妹已经想通了,微笑着说道: “妹妹,父亲让我转告你。你已经到了如此高的位置,仅次于皇后,真正要做的是尽快生下皇子,而不是其他。这次这样的错误,不要再犯了。历朝历代,这都是天家的大忌。姐姐希望你能坚强起来,不要被嫉妒蒙蔽了双眼,替我孝敬好爹娘,照顾好弟弟妹妹。” (本章完) 第312章 逝者如斯 姐姐的这番话听在璟妃耳里,心知自己计划不周给娘家添了麻烦,脸露惭愧之意。 她怔怔地望着姐姐,竟觉得似乎不认识眼前的人。 姐姐好像一夜之间从一个脆弱感性的小女子变得如此的坚强理性。 一时心情复杂,不能平复。 过去她一直依仗着父亲的权势,凭着本能,凭着从小的一股心性,爹娘的宠爱,在宫里为所欲为地做自己,骄横跋扈,心狠手辣皆无所顾忌。 姐姐的一番话,似乎是一记当头棒喝,又像是一盏明灯,让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肩头的责任。到了她来回馈家族,保护家族的时候了。 可到底该怎么做,她却愈发地迷茫。 璟妃想到这里,倍感孤单,在这诺大的皇宫里,她只有她自己,而她的一言一行,都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命运。 骄傲的她不会承认自己错了,却情不自禁泪流满面。 她垂下头,有些不知所措。 好一会儿才吃力地说道:“姐姐,我.我.” 陈紫嫣叹道:“妹妹,你已经位居四妃,又有了封号,仅次于皇后,宠冠六宫。你还很年轻,只要有了皇子,想必就会更进一步。所以跟其他人还要努力往上爬不同,你根本不用担心在宫里的地位。最紧要的不是打压其他人,而是不犯错。对于那些低位的妃嫔们,反而要花心思去拉拢她们。男人的眼里只有利益,情爱不过是一种调剂。帝王心中更是如此。妹妹如果想专宠,那就大错特错。” 璟妃一时语塞;“我我.” 姐姐的一番话,说到了她心里去。 她内心确实疯狂地妒忌其他任何得到皇上宠爱的女子,曾经是李惠妃,如今是江月白,还有其他轮着侍寝的新人。 明知道皇上不可能专宠她一人,可是她就想尽可能地得到宠爱,尽可能地占据皇上的心。 每次夜里,想到皇上与其他人,就跟与她在一起时那样的颠鸾倒凤,她就心如刀割,彻夜难眠。 转而眼睛又瞬间明亮,好奇地问道:“那你跟姐夫呢?情爱也只是一种调剂吗?” 这明亮的眼神,让姐姐瞬间明白了妹妹的心结。她爱上了皇上,就像所有女人爱上一个男人时 陈紫嫣垂下眸子,眼中的泪水又忍了回去,淡淡地说道: “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姐姐嫁的是个淡泊名利之人,而你嫁的是帝王,注定了此间的不同。当你得到什么东西,你就失掉什么东西。这大概就是命。最是无情帝王家。你想想,一个帝王能有什么样的情呢?是纣王宠妲己?还是唐明皇宠杨贵妃?姐姐希望你能够看淡情爱,把自己活好,不要为情所困。” 璟妃语塞:“我” 她只感觉自己的心随着姐姐的话瞬间死去了一半。 假如对皇上没有了爱,没有了期盼,那每天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在这一刻,她的脑子里塞进了太多的东西,心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情绪,令她一时无法反应。 陈紫嫣定定地望着妹妹,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说不出。 “姐姐,你就从来不怨不恨吗?” 陈紫嫣摇摇头:“怨有何用?恨有何用?” 这时陈紫嫣的贴身婢女走了进来,迟疑了片刻,提醒道,“大小姐,您得要走了。不然就要错过出发的时辰了。” 陈紫嫣握紧了妹妹的手,眼中含着泪花:“妹妹,你自己多保重。我要走了。” 璟妃看着姐姐,这个经历了世间至真至纯情爱,又经历了世间大痛之后,却活出一番新境界的女子。 她紧紧地握着姐姐的手,想通过手的连接,汲取更多的力量,她心中有很多话想问,可答案似乎刚刚姐姐都告诉自己了。 璟妃道:“我去送送你。” 陈紫嫣点点头:“好。” 璟妃站起身,挽着姐姐的手一步步走出寝殿,走出花园. 走到等在外面的步辇前,徐方弯腰行礼,微笑着说道:“璟妃娘娘请留步。” 璟妃扭头跟身边的宫女说:“等等,去把本宫的玉笛拿过来。” 又望向陈紫嫣,“姐姐,这笛子还是进宫前爹爹送给我的,你带在身上。” “娘娘,奴才扶您上步辇吧。”徐方催促道。 璟妃剜了徐方一眼,徐方讷讷地垂着眸子,不看抬头。 “有劳公公。”陈紫嫣柔柔婉婉地说道,伸出手来,顺势搭在徐方的胳膊上,踩着另一个小太监的背,登上步辇。 待她接过妹妹递过来的玉笛,缓缓地抚摸着上面的孔洞,想起那年璟妃入宫之前姐妹辞别的场景,也如今日般依依不舍,泪流满面,恍若隔世,不胜唏嘘。 逝者如斯,好怀念小时候两个人无忧无虑生活在爹娘羽翼之下的日子。 两人四目相对,亦是无言。 陈紫嫣敛住情绪,强忍住眼中的泪水,“谢谢妹妹。姐姐走了。珍重!” “姐姐!”璟妃走上前,拉住了陈紫嫣的衣袖,眼睛里满是盈盈的泪水。 陈紫嫣的余光扫过徐方,轻轻拍着妹妹的手,强笑着说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放心,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徐公公,我们走吧。” “璟妃娘娘,请留步。”徐方脸上堆满了笑容。 “姐姐,保重!”陈紫嫣强忍住崩溃的泪意,避免人前失态。 她的余生就是留在这宫中,做帝王后妃中的一个;姐姐的余生就在草原上,如果蒙齐巴克成为大汗,姐姐会成为大汗的妻子或者侧妃。 待抬着陈紫嫣的步辇开始往宫外走,离永寿宫越来越远时,陈紫嫣的泪水终于禁不住哗哗地滚落下来,她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出声。 在她身后,璟妃孤独地站着,一声叹息,融入了经过的风中,无人听见。 待陈紫嫣的步辇走到主干道转弯时,正好碰见一台软轿抬过来,跟着自己一个方向往前走。 她强忍住内心离别的伤痛,细心地擦掉泪痕,不想在离开京城时节外生枝。 本以为要出宫,结果发现去了勤政殿。 软轿跟着她的步辇一起停下来,走出一位样貌气质皆十分引人注目的女子。 正是奉诏而来的江月白。 当今圣上李北辰正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两人。 江月白走出轿子之后,在台阶下屈膝对李北辰行礼。 李北辰眸子里瞬间有了温柔:“免礼。” 陈紫嫣忙在徐方的搀扶下走下步辇:“臣女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北辰的身形中带着无形的威压:“陈氏请起。一切可都准备好了?” 声音一下子从对江月白的温和变为十分严肃。 陈紫嫣伏地,镇定地答道:“臣女准备好了。身为相国之女,为国尽忠义无反顾。” 丝毫没有了刚刚在永寿宫与璟妃在一起的脆弱和悲伤。 李北辰对这样的心态很满意,他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到陈紫嫣面前,停下。 “不愧是陈相之女,有志气有担当。” 陈紫嫣没有抬头,但李北辰远远就注意到了她脸颊上明显的泪痕,他沉默了半晌,才说道: “等你到了鞑靼那边,只有你孤身一人,要面对各种的敌意和千变万化、错综复杂的局面,面对的痛苦、害怕、绝望,远胜于此时能想到的全部可能。想必你的父亲已经跟你讲了你的使命,希望你能够保持今日这样的坚强理智。” “臣女明白。”陈紫嫣咬了咬嘴唇,她已经做了送死的准备。 李北辰似乎看出来了她的心声,意味深长地跟她说道:“你要做的不是求死,反而是求生,要想办法活下来。做决断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你终于下定决心往前走时,遇到的困难超出了你的承受能力。这个时候就要靠一股信念支撑着活下去。” 说完,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出来,掌心有一块晶莹透亮碧绿得生机勃勃的玉佩,“这块玉佩是朕的信物。你不是大明公主,但你承担着大明公主同等的重任。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派人拿着这块玉佩送信回来。” 陈紫嫣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玉佩,身子有些发颤:“谢皇上。” “把酒拿过来。” 李北辰吩咐完,徐福海就端着一个酒壶,两杯酒走过来。 徐福海端一杯给皇上,再端给陈紫嫣。 “朕敬你。等你的好消息!”李北辰笑着说道,一饮而尽。 “谢皇上。”陈紫嫣饮下了酒,心情有些复杂。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感。 李北辰将酒盏放回盘子之中,挥挥手,淡声说道:“出发吧。” 陈紫嫣坐在步辇上,不过一杯酒,却感觉有些微微发晕。她手里握着妹妹送的玉笛,心下黯然。 当初妹妹入宫时,父亲送给妹妹这支玉笛时说,以后在深宫之中,一定会有很多孤独难熬,心绪不平的时光,当找不到出口时,就吹这笛子,把满腔的怨气都吹出来,自会平复心情。 未来是什么样的呢?她不知道。 她不想去多想。 她很聪慧,很多世间真相早已看得通透,只是没有多少求生的欲望。 她没有妹妹那般野心,所求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已经得到过,只是过于短暂,但人生已无遗憾。 活一天也好,死了也罢。 走一步算一步吧。 (本章完) 第313章 第313章 李北辰刚刚见陈紫嫣时,江月白就垂眸站在一旁。 刚刚李北辰的话,让她心里大为震动。 “等你到了鞑靼那边,只有你孤身一人,要面对各种的敌意和千变万化、错综复杂的局面,面对的痛苦、害怕、绝望,远胜于此时能想到的全部可能。想必你的父亲已经跟你讲了你的使命,希望你能够保持今日这样的坚强理智。” “你要做的不是求死,反而是求生,要想办法活下来。做决断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你终于下定决心往前走时,遇到的困难超出了你的承受能力。这个时候就要靠一股信念支撑着活下去。” 李北辰肯定没有想到对他的这番话触动最大的不是陈紫嫣而是一旁的江月白。 江月白很容易把自己代入陈紫嫣的处境。 一样独自深处险象环生的环境中,无人可以信任,无人可以依靠,找不到可以支撑自己的力量,纯粹要靠自己赢得一片生机,包括自己的美貌、身体、智慧. 要靠自己委身的那个人,却无法真正依靠。因为这个人可能是种种危险和苦难的来源。 她怔怔地垂着眸子站在李北辰面前,顺着他的视线,目送陈紫嫣坐着步辇远去。 “谢皇上。”她顺势抽出自己的手,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白嫩细腻的脸颊,笔挺小巧的鼻子,优美的下颌线,澄澈的眼神,令人心动。 李北辰极为耐心地向江月白解释道。 思索片刻又说道:“也许不仅仅是更猛烈的攻击。不承诺放弃为了解决问题使用武力。但也许还有其他和平解决的可能。自身强大,是谈判还是打仗,就有更多选择的余地。” 在她没有想好该如何回答时,她决定使用万能法宝,只是缓缓地转过脸来,对着李北辰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 李北辰道:“你都听到了?” 江月白默然。 两人眼神相触,心意相通,有一种人人皆是身不由己的感慨。 她只好垂下眸子,温顺地被牵着手,一起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 等着皇上先行。 李北辰是何等聪明之人,只是一想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却依然问道:“哦?哪个地方让你受到触动。” 见她的眼神始终注视着前方,不曾有一眼看向自己,禁不住问道,“皎皎,你在想什么?” 李北辰拉起江月白的手,“你在为她叹息吗?” 江月白沉思片刻,“皇上圣明,以时间换空间。” 但凡慕容氏抱着鱼死网破、执迷不悟之心,那么在丢失皇家尊严面前,和妃乃至太后不得不选择牺牲她,一竿子把她撸到底。 李北辰听到江月白说的话,为她深刻的见地,感到惊讶,“以时间换空间是何意?” 李北辰想到早上的事,连忙抬起江月白的左手,查看着手中的疤痕。 李北辰站住,定定地望着她,笑着说道:“有什么不能告诉朕的吗?” 在领导面前不敢多卖弄。 “还疼吗?”他手指轻轻抚过长长的疤痕,满是疼惜。 江月白忽然眼中一热,垂下眸子,悄悄平复心境,“做决断不是最难的,而是做完决断之后,如何战胜重重困难,活下来,走下去。” 江月白想了想,方才低头答道:“谢皇上关心。当时为了配合姜太医验血,下手有点狠,出了好多血。现在有皇上关心,感觉好多了。” 江月白默然。 就像今天早上与慕容氏共同演的那场戏。 入宫后,她只是凭着一股本能和前世在公司里的升职经验,闯过一关又一关风险,看起来英勇无比,实际上,时常与危险相伴。 江月白老老实实地回答:“就臣妾的理解是,以时间换空间的意思就是,用更多的时间为代价,以谋求在将来有更多更好的办法解决当下的问题。” 在这个朝代还没有这个说法,感觉很新鲜。 “朕来牵着你的手。听话。”说完,李北辰笑着弯下腰,拉起江月白的手。 江月白微微摇头,垂下眸子:“皇上刚刚对陈氏的那番话,令臣妾很受触动。” 在后代,这更多的是一个在计算机方面的概念。即在单位时间内进行更多的计算操作,以此来节省内存的使用。 “就是说先获得缓冲的时间,做出更充分的准备,后面再发动更猛烈的攻击,取得更多的利益?这就是空间?”李北辰饶有兴趣地问道。 此时她该以“下属”的身份,还是以“小三”的身份回答这个问题更容易拿高分? 心中不禁为陈紫嫣叹息了一声,也默默地在心中祝福她。 江月白摇摇头,微笑着说道:“臣妾在目送她一程。心中祝她一切顺利。” 李北辰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抬眼望向江月白,看向她的侧脸。 江月白愣住。 她与李北辰走在一起的感觉,那种默契和气度,就像是一国之母。 一个顶尖的秘书就是要想在领导的前面,让领导没有烦恼,只有熨帖。 这是她最近时常迷惑的事情。 没有什么根本性的不同。 江月白已经悄悄地涂抹上了疤痕膏,此时巴掌上没有了疤痕,只有一条淡粉色的印记还未褪去。 李北辰立马领会到了她的顾虑,绷着脸,环视了一遍四周。 而李北辰的话,给她在黑暗中点了一盏灯,虽然不算足够亮,却让她有了方向,有了力量。 江月白礼仪学得极佳,行走的步态矜持高贵。 李北辰刻意放慢了脚步,攥紧了她的手。 这种感觉令他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想必很快就会有别有用心之人以此大做文章。他心里盘算着如何把这件事提前布局好,扼杀在萌芽状态。 生在权贵家里,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的幸福,不仅有锦衣玉食还有诸多身不由己。 “那是璟妃的姐姐,今日要代表大明,嫁给鞑靼最大的部落的首领的小儿子。目前国内错综复杂的局势,试图篡权夺位的人一直都是个巨大的威胁,确实需要一个稳定的外部环境。” 李北辰心中有了一股暖意,江月白是理解他的,更懂得大局的需要,没有普通小女儿的伤春悲秋,这份稀有的懂得让他心中炽热,“皎皎,跟朕来。” 扭头回看,恰好皇上正在望着她。 徐福海跟在后面,望着他们并肩拾阶而上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恍惚。 就像领导说“辛苦了”,作为下属,既不能跟领导说不辛苦,不能说自己应该做的,也不能太赤裸裸地邀功。 基本的话术逻辑就是:感谢领导关心。(有领导运筹帷幄,才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和您的辛苦相比,我的辛苦不值一提。)为了高质量完成任务,花了很多时间,受了些累,都是值得的。(何况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锻炼,学到了知识。) 李北辰以为江月白是故作坚强的懂事,扭头对徐福海说:“中午让御膳房多做点补血养伤口的菜和汤,不要有辛辣的。” (本章完) 第314章 第314章 “事情解决了就好。”李北辰说道。 领导在表明自己为下属解决了问题,这个时候下属就该顺势表达感激。 江月白诚恳地说道,“谢皇上对臣妾的照顾。” 她看出来今天的大部分剧情都是皇上事先安排好的。不然慕容氏都闹到太后和和妃那里去了,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只有皇上有这样的能量,让底下靠关系进来的员工闭嘴。 关系是助力,但用得不好,会反噬。 李北辰就静静地拉着她的手,一步步地走上台阶,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却又感觉什么都说了。 一股奇妙的电流随着牵着的手心流入他的心房,让他感觉新鲜而激动。 江月白又陷入了两难境地,到底该用妖妃模式还是该用优秀下属模式。 李北辰端起茶杯先喝一口,嗓子里总算舒服了,心头有股子火却窜动着,“皎皎,这本子写得如何?” 这种血脉和权势的传承,父皇功绩的激励,令李北辰心中激荡着一股豪情。 一种崇敬感在江月白心中油然而生。 皇上没有赐座就不能坐。 领导,你也太不敬业了吧?! 江月白摩挲着话本子封面,感叹地说道:“写得很令人震撼和感动。” 进屋之后,李北辰依然拉着她的手,温声道,“一会儿教你学围棋的韩博士就来了。你先去看看翰林院交上来的话本子。看看合不合意。如果合意,就即刻送去印刷出来,送到市面上去。” 他抬起头朝江月白看去,见江月白站在书桌旁,正全神贯注地看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合上本子,心潮起伏,热泪盈眶。 江月白刚好看完第一本,笑着谢谢徐福海。 此时他们谈着先帝,又站在先帝曾经日理万机、执掌天下的勤政殿。 这个傻姑娘,即使在认真看书,也保持着优雅的站姿,毫不逾矩。 李北辰好奇地站起身,走到江月白的身后,从身后环抱着她,双手分别握着江月白的一只手,“给朕说说,写了什么。” 他没想过一张脸不仅可以好看,更重要的是这样有神采,皎如明月,清纯明媚,灼灼辉光。 江月白随着文字,见识了古代战争的残酷,帝王的责任担当,每一个朝代的开疆辟土,民族融合对后世中华民族的版图作出贡献有了更加直观的感受。 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院士这样正经人写的话本子。 心弦就这样被拨动了。 徐福海感觉从未听过皇上如此温柔地对任何人说话。 李北辰:“下去吧。” 就在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李北辰侧脸望向江月白。 江月白说起来这个故事,令他想起父亲的模样,心中热血沸腾,禁不住搂住了江月白,将她紧紧地禁锢其中。 然而这场战争,恰恰是李北辰从小到大最爱听的一段,铸就了父亲在他心中高大伟岸的英雄形象。 转念一想,为何不能都要呢? 她迅速调整自己的心态,微调自己的站姿。 她倒好!不看朕,光看书! 皇上肯定不是对他这个老奴变了心意,而是对眼前的人儿融化了心思。 因为拿不定李北辰对先帝的态度,所以并没有太多表达她内心的情绪,只是用符合礼仪的敬仰语气讲述了事情本身。 办公室啊!大白天! 让人禁不住想要靠近,却又不敢亵渎的感觉。 阳光打在她的脸颊上,这种专注的美令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她竟然看得那般投入,看都不看他一眼。难道他一点没有吸引力吗? 别的女子来勤政殿伴驾,大胆一些的如璟妃恨不得贴在他身上,想方设法引起他的注意。像和妃那般含蓄矜持的也总会偷偷打量她。 江月白差点礼貌地对领导翻个白眼。 说完就拿着江月白的话本子,坐下来认真地看起来。 然后一本正经地压低着嗓子给皇上讲话本子的内容,毫不吝啬对话本子文笔和结构的夸奖,然后给李北辰简要讲述了先帝御驾亲征打下的那场光辉战役。 写得跟一本传记差不多,而且就三千字讲完一个人的一生。 在混战中,先皇中了箭矢,其中一箭射中了胸口附近,大难不死。而先皇竟然在古代这种手术环境下,没有有效麻醉和消炎药的情况下,纯粹靠忍,由随军的太医取出箭头。这种坚韧不拔的精神只有现代军神可比。 宫里进过很多美人,他见过很多美人,但是眼前的人却更胜一筹,并非是容貌上的令人注目,而是一种充满勃勃生机的气质,夹杂着略带冷意的通透沉静。 用的平铺直叙的写作手法,充分罗列了各种数据以展示先皇的赫赫战功。再 着重写了一次先皇御驾亲征与鞑靼以少胜多的重大战役。在那次战役中,先皇夜里偷袭,亲自冲锋陷阵,只身深入敌营,斩了敌方大将首级,打了对方个措手不及。 徐福海煮好了茶,捧上来,放在两人的手边。 恍惚之间,竟然话本子都不看了,就看江月白。 略略后倾贴在李北辰身体上,但又不碰触到关键部位,让自己无论是神态还是举止都具有若即若离的百般风情。 李北辰一边读着《霸道公子爱上我》,一边心里之乐。 “好!”江月白点点头,弯了嘴角。 李北辰觉得自己拿不准她的心思。说喜欢好像又没那么喜欢。说不喜欢,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那边温柔炽热。 就像后世人在大屏幕前观看《长津湖》时热血澎湃和对先烈们的缅怀。 才想起来,自己望了给她赐座。 虽然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这般亲密接触,但她两辈子都没有恋爱经验,但凡李北辰离她过近,她都会焦虑紧张,更别提这个时候在办公室了。 今天的工作完成了吗?这个月的kpi完成了吗?公司的业绩比去年增长了吗?做成了世界第一了吗? 天马行空的有趣。 李北辰察觉到江月白身体的紧绷,这份矜持生涩令他心里更加激荡,更想去征服她,只感觉两只耳朵发烫。 江月白这小脑瓜里在想什么啊? 李北辰把厚厚一叠话本子推到她的面前,“这堆就是话本子。如果写的实在不好看,甭管是谁的,撂在一边就好。” 跟领导如此暧昧的姿势。 受到先皇奋勇杀敌的鼓舞,大明王朝的军队连连得胜,逼迫鞑靼的军队整体外移五百多里。只是先皇也因为这次战役落下来了病根。 江月白就站在桌子边上,就着书堆,翻看起最上面的一本,题目竟然叫《景泰帝传奇》,讲的是上一任皇上征战沙场的传说。 这种豪情在对江月白的激情中,放大了对江月白的喜欢。 “皎皎,这是朕最喜欢的一段。” (本章完) 第315章 江月白:…… 小本本记下来。皇上爱听先帝大败鞑靼这段辉煌岁月。 由此可推断,先帝在皇上心中是盖世英雄般偶像的存在,再可以推断,皇上心中恐怕也有开疆辟土的远大梦想。 领导的远景,就是下属的远景。 那提高武力值和谋略值就是身为下属的独家技能。 只是皇上完美继承了太后的颜值,笑起来还有点怪好看的。 “没想到皇上也喜欢看话本子。这里还有好多本,时间紧迫,皇上要不跟臣妾一起看?” 都这样了,李北辰是个骄傲自矜是明君的皇帝,哪能像昏君般一把抱过去,转而规规矩矩地看起话本子来。 男主母亲对男主荒于学业又没有生下子嗣很生气,逼迫男主休妻。 这么一句暧昧的话,通过她嘴里说出来就只剩下工作。 明明都是才高八斗的大学究,写起民间话本子,竟然一样手到擒来。把范本话本子的灵魂学了八九不离十。 心里顿时美滋滋,干劲十足。 说完,便细细欣赏着他的皎皎,简直挪不开眼睛。 李北辰禁不住把自己带入男主,把江月白代入女主。江月白诗词方面的造诣,跟女主十分贴贴。 手里的活还没干完,领导总觉得下属工作安排没有饱和,又扔来新任务。这时,要尽量把之前的任务完成,再接手领导布置的新任务。 话本子写到男主亲娘再次找男主苦口婆心,却被男主言辞拒绝后,威胁男主自己去亲自找女主这个不下蛋的母鸡谈。 但实际上,领导们最常用的管理手段,就是给每个下属安排三个人干的活,压榨出2.5人等效的产出就赚到。 李北辰敛住涌动的心潮,松开抱着江月白的手,站直身子又悄悄地收回去些,微微颔首:“甚好。” 江月白津津有味地看完了手里的话本子,果然优秀的人做什么都优秀,对照自己的话本子,都自叹不如。 岂知女主跟随男主到了后院,在墙角处偷听到两人的对话,明白男主的心意。 拿的一本恰好是老学究写的才子佳人的言情。 在李北辰眼里,此时皎皎的专注样子太美了!美得动人心魄,不忍唐突。 隔几段就来一首诗来表达男女主的思想感情,文采斐然。很有点现代歌舞剧的感觉。一言不合就全员一起跳舞。 后宫的女人需要孩子傍身,也需要堵住众人的口舌,还是得帮皎皎先要个孩子在后宫稳住地位。 李北辰不动声色地把话本放到她的面前:“皎皎,这本朕看过了,尚可,你再看看如何。” 所以她对于吃饭这事压根没感觉。 一定要保证一个萝卜一个坑,凡事有交代。手头份内的活务必保证完成好。再完成老板加量压榨的活。 一定要尽可能避免猴子掰玉米,两头都没做好。 令人意犹未尽,心绪难平。 江月白眉毛一挑,对着李北辰一笑,手里依然碰着话本子:“好啊。皇上恕罪,臣妾这本还未看完。臣妾看完手中这本,马上就看。” 李北辰捧着手中的话本子,吁了口长气。还好母后喜欢皎皎,自己也没有像男主一样沉湎于儿女情长,而忘记身为皇帝的责任。他和皎皎不必经受话本中两人的痛苦境遇。 因为如果手头的活搞砸了,领导一定会生气责备甚至还会要求赔偿损失。才不会管是因为他扔了超量的活过来,决策失误,才导致了这样的后果。 光想想就好开心。 江月白早会后回桃蕊宫换了一身玉白的长裙,湖水绿的窄袖衫,手上戴着通体碧绿的镯子,为了配合演戏特意画端庄娴静的妆容。 江月白感觉在工作场合凑这么近有些别扭,但不能拂了皇上的心意,也就淡然处之,报以微微笑容。 老学究把男女主二人的感情写得极其缠绵悱恻,动人心弦。 剧情到了这里,嘎然而止。来了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见下回分解。” 尤其是新手很担心领导会因为自己的拒绝而不会重用自己和提拔自己。 十分严肃地讨论工作进度和分工。 李北辰心下一动,正要说话,却发现人家低下头又去看话本了。 可是,如果偏爱皎皎,又按照皎皎的意愿进行避孕,一年之后如果皎皎侍寝次数多却没有见喜,母后恐怕也会不喜。 把今天的工作做好了,皇帝身边说不定就离不开她,除了能陪领导专业下围棋,她又借此机会有了一项自己独特的竞争力。那她的地位不就稳固了嘛,升职加薪不就有希望了嘛。 语言上朗朗上口,或者华丽排比,或者通俗接地气,驾驭起来,比她流利顺畅很多。 江月白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对着皇上笑了笑,拿起下一本,假装专心致志地看起来。 她本就生得端庄大气,这抬头一笑倒显得娇柔腼腆,看似不经意的一眼,却别有一番风情。 工资保持不变更好,如果实在不得已涨工资,就涨到1.5倍以内,员工会感动得痛哭流涕,更加舍不得离开公司。 打工人往往最终都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只会为拿到手工资涨了高兴。 全然忘了之前被老板压着天天加班到吐血,甚至还会自我pua为领导看重,离不开自己才会不断委以重任。 情节上很会制造悬念,再来些古往今来喜闻乐见的桥段,爽点迭起。里面掺杂着历史上的野史或神话传说,读起来十分有趣。 只要钱到位,多数人都不记得这是自己的血汗钱。 所以,领导临时扔来额外的活,态度要从容,心态要好。 见江月白这样淡定地回答,李北辰果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自觉地拿起下一本话本子看起来。 没想到老学究这么闷骚,从前根本看不出来。 男主晚上跟女主缠绵后,女主睡下,男主睡不着,起床后发现母亲竟然在门外听墙角,羞愤之下拉着母亲到后院,安抚住母亲表态一定写休书之后,独自对着月亮喝闷酒。 当然如果自己写书这条路走不通,就当像现在这样当个御用主编不错。 才十一点多算什么,以前她工作安排满的时候,一个会接一个会,中午经常顾不上吃饭。下属帮忙带回的饭都凉了,她都得等到忙完再吃,甚至有时候午饭晚饭一起凑合了。 江月白进入了工作模式,像打了鸡血一样,一本又一本专注地看下去。都到了午膳时间,她好像一点都不饿。 女主梅林才华横溢跟男主柳常恩琴瑟相和,感情很深。男主无心于功名,沉湎于儿女情长,每日双宿双栖,结婚一年却没有怀孕。 剧情跟陆游和唐婉的爱情故事很像,只是男女主不叫这两个名字。 她可得从这些话本子里好好学习,这些套路学到手了,融入到自己的话本子里,精心打造出一个爆款,后面再把自己的笔名ip化,打造系列连载…… 李北辰让徐福海搬了把椅子放在江月白身边。他随手拿起一本紧挨着坐下。 李北辰一开始凑在江月白身边看话本子,美其名曰是为了确保第一次舆论宣传顺利开展,实则借机摸鱼看美女。 后面江月白旁若无人专注,让他自惭形秽,无颜继续摸鱼,自觉地回到原位,老老实实批奏折。 像极了一起上自习的大学情侣。 第316章 等到江月白终于看完手中的话本子时,李北辰正聚精会神地批阅奏折。 李北辰前方和右手边的奏折都堆成了一座小山。他是特意留出来左手边,方便休息时看到江月白。 这下角色互换了。 李北辰其实察觉到江月白似乎停下来了手中的工作,只是强迫症又犯了,不批完户部的折子他就不想停下来。 李北辰没有抬头,江月白就默默地候在一边,先给皇上续上一杯热茶。 再拿起皇上刚刚挑给她的言情话本子重新再看一遍,等着一会儿领导提问。 除此之外不作任何声响。 要吃东西全都去公共厨房解决。从不在公司吃味道大的食物,比如麻辣、咖喱、酸菜口味的东西,更不要提螺蛳粉。当然,作为hr,她把这些基本的就餐细节,写进了员工手册之中。 李北辰放下手中的毛笔,双手握住江月白的手扶她起来。全然没有在意江月白忘记宫规,此时该谢饶恕之恩。 他很喜欢江月白做错事不找借口不居功的得体。错了就是错了,该认要认,而不是狡辩或者搪塞。 对她安静而专注的样子百看不厌。 她望着地面苏州产的地砖,呼吸有点急促,在领导办公室集体办公时走神实属不应该。 江月白磨墨的手法十分娴熟。 “你刚刚在想什么事情那么入神?” 御案上的砚台是难得的极品,是黄庭坚的款。墨条是一两千金的米南宫的款。 一般而言,到了领导办公室,领导在谈话前让先看些文字材料,请务必认真地看。不仅对材料认真思考,把材料里涉及事项的前因后果总结提炼成三五句话。 磨着墨竟然都走神了,在想什么呢?还是忙了这么半天累了呢? 她从小就喜欢给父亲磨墨,喜欢墨的香气,更喜欢父亲秉着毛笔写写画画,做账本子。父亲经常会在添墨的时候,慈爱地望她一眼,脸上挂着疼爱的笑意。 因为李北辰让徐福海在房间外等候着,他心里着急,但不敢贸然进来打扰。只巴望着江月白蕙质兰心,懂得红袖添香的妙处。 房间里静得出奇,只听得见书页翻动的声音。 一开始,那些上辈子父亲留下的种种伤痛清晰而锐利。渐渐地,日子久了。那些伤痛不知不觉中就淡化下来。 再顺着皇上目光低头一看,发现墨已经刚好磨到位。 因为现代人用电脑,不需要磨墨。但是古人需要。 江月白想了想,选择如实交代,“……臣妾在想臣妾的父亲。小时候,臣妾经常给父亲磨墨,看他记账写信。臣妾好几日没见父亲,很是挂念。”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速流逝。 江月白这才回过神来,动了动有些发僵的腿,连忙走上前十分歉意地请罪道:“臣妾御前失仪,请皇上恕罪。” 李北辰停顿了一下,方才说道:“端些点心进来,” 江月白的手被李北辰握在温热而宽大的手掌中,能够感受到他手指和手掌上的茧子,那是骑马射箭练剑留下的。 而福贵人不知是不是真喜欢奶糕,但从她选不选掉屑的奶糕,足可见其为皇上考虑、不添麻烦的七窍玲珑心。 李北辰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来。望向一旁的砚台,轻描淡写地说道:“皎皎,过来给朕磨墨。等批完了这堆折子,就去用午膳。” 心叹,皇上真是宠爱这福贵人。 她一边想着,一边还磨着墨,浑然没察觉,砚池中的墨已经墨好了,再磨就嫌太满,容易溢出来。 “皎皎。是不是累了?”李北辰禁不住提醒道。 她的父亲不仅这样能干,而且这样疼爱她,把她视作掌上明珠,而不是上一世女孩无用的辱骂殴打。 还要反向思考领导可能问的问题,比如怎么看材料里提到的事项,怎么看待材料本身的严密性规范性,对事项的解决思路有没有什么想法和建议。 突然一片安静。 实际上,江月白确实是这么想的。 陪着父亲磨墨的时候,只有欢喜,没有了心底的刺痛。上一世父爱缺失的那块就这样被一点点地填起来。 她总是怔怔地回望着父亲,每当这个时候,她的心都会融化。 转而又望向门外,呼道:“徐福海,进来!” 然而并没有这样的觉悟。 江月白立马停止手中的动作,简单收拾一番,小心翼翼地把砚台移到方便李北辰取用的位置。 皇上行事十分谨慎讲规矩,将批阅奏折面见臣子的地方看得极重,从不让点心一类掉屑的食物送进正殿里来。 门外的徐福海一直紧盯着屋里的动静,听到皇上的一呼,立刻微微弯着腰,快步走进来,“奴才在。” 因为上一世,她跟李北辰一样,从不在办公室里吃味道大、爱掉屑、汤汤水水的食物。 江月白听到这句话,立马抽回思绪,抬头便对上李北辰的眼神。 毕竟子女对父母的孝养乃人之常情。想必皇上不会因此责怪。 “你看得认真,无妨。”李北辰眼睛里带着笑意。 “嗯。” 似乎有她陪着就很好。 她心底回忆起从小到大与父亲温馨的点滴,不知不觉想得入了神,心里满满的都是暖意和思念。 “原来如此。爱妃请起。”帝王的声音从上方落下。 江月白认真地读着话本子,全然没有注意到,皇上在她低头的一瞬间,抬头看向她,沉静而欣赏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江月白想了想,对着徐福海笑着说道:“谢皇上恩赐。有劳徐公公,来些桂花奶糕就好。” 不知道父亲在宫外如何了。给皇上办的事又办得如何。好久没有见到小妹妹锦诗,她跟魏王过得好不好。 她心中咯噔一跳,屈膝跪在地上,“请皇上恕罪。” 若是其他妃子,定然直接将其扫地出门。毕竟她们来的任务就是磨墨。 他深邃的眸子望进江月白那双清亮而略有惊慌的眼中,轻轻地抚摸了下她的脸颊:“皎皎,你爹爹那边都很好,朕对他委以重任。你若累了,先在一旁歇歇。朕再批会折子,很快就好。” 他望向江月白,“皎皎,你喜欢吃什么点心?” 徐福海满脸笑容,默默地出去吩咐小太监们去准备点心。 总而言之,领导给下属看材料一般都有目的,而且一般接下来的谈话会很严肃而正式。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卑不亢,沉稳得体,不能太过轻浮亲热,也不可过于诚惶诚恐丝毫没有底气。 李北辰没想到江月白竟然给直接跪下了,其实他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她既想从皇上这里打听到父亲的事情,也想借机请求皇上多关照一二。 比如她就在一边看,一边思考这个跟陆游唐婉的he美学倾向的言情,像皇上这样的人会提什么样的问题。 还要把看的材料跟自己的工作联系起来。因为领导可能是旁敲侧击自己的工作,或者安排新任务。 公司和她的办公室都随时准备着有领导、客人、下属来访。 但她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没有人情味的冷血师太。 办公室日常备有口香糖、巧克力、一口一个的单独包装的迷你面包,用作加班时的能量补充。 第317章 修罗场 徐福海走了之后,江月白站起身,先给李北辰续了杯茶水。 就快速地离开,走到窗户边看风景。 整个过程,她的视线都未落在李北辰的奏折上。 李北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很喜欢江月白的这份分寸。 以前璟妃跟和妃在身边时,大概因为家族利益的关系,靠近他身边时,视线总会有意无意地扫过他手中的奏折。 嘴角不自觉地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真不愧是皇上处理政务的地方。从任何一扇窗户向外面看去,都是一副精美的画卷。 江月白闲适地坐在床边,看着窗外高大葱翠的树枝,看着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凑在一起,蹦蹦跳跳,又忽地一只只四散而去。 原来有人来了。 那人一身月牙白的锦服,从远处走来时,玉树临风,带着几分随意和散漫。 让整个静谧的画卷有了生气,成为点睛之笔。 这幅唯美的画面,让江月白一时看得呆滞住。 而对面走来的人,恰好也看到了窗户里的一抹绿白相间的人影。 虽然眉眼看不真切,却能感受到那是一个在笑着的人,那个人是她。 只觉得心跳漏了半拍。 她在勤政殿伴驾?看来皇兄真是很喜欢她。 她那般勇敢,美好,对皇兄一心一意,皇兄怎会不喜欢呢? 心中不禁一痛。目光却情不自禁地锁定住窗户里的面容。 随着李北弘的走近,江月白也看清了他的模样。 略有一瞬间的尴尬,转而又坦然地笑了。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都是磊落坦荡之人,不必再记挂在心上。 转身离开窗户,静静地坐着喝茶。 江月白的嫣然一笑令他开心,突然离去,却又让他怅然若失。 少年的心就这样被偷了去。对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 昨天的棋局还摆在桌子上。 虽然系统无法提供阿尔法狗作弊功能,但它开放了拍照权限。所以江月白昨天在下棋之前,就把棋局给拍下来了。 晚上回去之后,江月白跟系统在残局的基础上,下了几盘。 结果自然是盘盘都输,一局都没有赢过。 这会儿,她又把棋盘恢复,专心致志地自己跟自己对弈。她就不信,白子这个败局,破不了。一定只是因为水平不够。 才过一会儿,徐福海就来通报,六王爷到了。 李北辰停下手中的毛笔,转头看了江月白一眼,顺手将毛笔搁置在笔架上,将奏折一收。 揉了揉一直皱着的眉心,使之舒展开,方才淡声说道:“传他进来。” 起身大步走到江月白身边,含笑望着她专注在自己世界里。 “皎皎,你这是还在琢磨着呢?要不,朕再陪你下一局?” 江月白脸上瞬间浮上一抹红云。十分窘迫。 心知自己水平太烂,根本搞不定这样的高端棋局,纯属好胜心下的乱下一通。 她克制住内心的慌乱,想要站起来,却被李北辰按住肩头,“以后不要跟朕这么拘束。坐着说话就好。” 江月白当然顺着领导意思,甜甜一笑,“好啊!臣妾恭敬不如从命。” 晋王走进屋里时,正好看到两人四目相望,笑意浓浓的场面。 他想象过大哥与江月白相处的样子,没想到比想象中还要恩爱甜蜜。 尤其是江月白脸上那抹嫣红羞涩。 徐福海立马禀奏道,“晋王到。” 晋王立马回过神,行了君臣之礼,“臣弟参见皇上。” 江月白按照礼仪,也跟着站起身来,对着晋王福了个身。 皇上在转身之间恢复了日常严肃的样子,“传膳。” 他侧脸看向江月白,眉眼里又自然地带着几分柔情,“皎皎,中午跟六弟一起用膳。” 江月白回之以点点头,浅浅一笑。 这种不叫工号,叫昵称的意思,就是中午以家人的身份吃饭,而不是君臣工作身份吃饭。 李北辰的余光扫过桌上的棋盘,想到弟弟在围棋方面自小禀赋异常,棋艺高超,没登基之前,从未输给过自己。只是登基之后这一年多,诸事繁忙,就再也没有切磋的机会。 不想起来没事,此时立马觉得心痒痒。 见江月白还在冥思苦想昨天的棋局,寻求白子的反败为胜的办法,他也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像弟弟这样的高手,是否有破解之道。 李北辰笑着对弟弟说道,“六弟,好久没有一起下棋了。用完午膳,来陪朕下上一盘。” 六王爷扬起眸子,带着几分骄傲地一笑,“好啊。” 心中暗暗记下江月白的闺名,“皎皎”。 这两个字似乎有魔力一般。每念一次,心中便柔软一分,缱绻一分。 江月白脸红娇羞的模样实在惹人爱,李北辰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走吧。” 声音异常温柔。 江月白顺从地被李北辰牵着手。 她微微垂着眸子,不敢看任何人。她能感觉到李北辰不时会侧过脸看她,而晋王也会假装无意地扫视她一眼,或者用余光偷偷看她。 这并没有让她自我感觉良好,反而有些慌乱。 她努力调整情绪,带入职场骚扰的场景。 女性在职场中遇到的骚扰的困扰比媒体上披露的要严重得多。因为除了直接的动手动脚和侵犯,还有言语上的骚扰等。 如果是现代社会,只是火热的眼神,根本算不得什么。就当不存在好了。 但这可是在古代,她的对象是皇上,不合规矩看她的是皇上的弟弟。 脖子凉凉的。 今日的午膳依然简单。 这次吃饭,李北辰跟之前全然不同。 细心地提醒江月白这个内容很烫,需要小口慢慢吃。那个需要蘸酱蘸点调料才更好吃。又或者告诉她,这个豆腐用的是哪里产的豆子,用的水是哪里的水,酱油又是哪家老作坊出品的。 又或者告诉她水果是从极远的南方运过来,十分稀有。又或者告诉她今日的甜品是地道的江南厨子做的。 只差告诉江月白,为了她,专门让江敬贤寻了个专业的苏帮菜厨子进宫来当差。 江月白很识趣地听领导解说,认真品尝。 吃这件事,很有意思。 食物味道好吃很重要。但食物本身的故事会让这份味道更加的深刻难忘。 李北辰的语调带着低音的磁性,讲解起来不慌不忙,淡定从容,从食材到典故逐一信手拈来,仿佛他的职业不是皇帝,而是一个专门的美食家,负责食物的专业品鉴。 江月白听得聚精会神,吃得津津有味。 六王爷实在听不下去了,也看不下去了。 皇兄好像不仅当他不存在,江月白竟然除了宠溺,还带着几分明显的讨好。 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冰冷自持的皇帝吗? 六王爷心里翻了个白眼,禁不住小声嘀咕道,“皇兄,食不言睡不语。这不是你从小教我的嘛。” 李北辰抬起眸子瞪了弟弟一眼,淡定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 六王爷挑了挑眉毛,无声地嗤笑了一声,一脸“你是皇上,你说了算”的表情,埋头干饭。 嗤笑归嗤笑。 虽然心里不舒服,酸溜溜的,但他也感觉今日的饭菜特别可口。 按道理说,从小到大都在皇宫里长大,平日里就吃这些,应该习以为常了。所以差别到底在哪里,他也说不清楚。 抬头疑惑地望向李北辰,难道因为刺杀事件,宫里御厨全都换了一批?那也不对啊,换新的不就更危险吗? 李北辰瞧了一眼弟弟,漱口洗手,一边擦手,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昨晚天香楼是怎么回事?听说你昨晚也去了?” (本章完) 第318章 新嫌疑人 说到天香楼的事,原本还带着几分清冷散漫的六王爷,瞟了江月白一眼,垂下了眼眸,瞬间变得有些低沉。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以弟弟的身份,还是以臣子的身份来说这件事。 当着江月白的面,六王爷根本开不了口。 那七八分像江月白的女子面庞浮现在脑海里。 她的名字好像叫.叫云熙? 昨晚还巧笑倩兮,温言软语,弹奏着《相思曲》,侍奉喝酒。 今日却已香消玉殒。 不胜唏嘘之外还有几分懊恼。 说完,头也不回地错身离去。 李北辰跟他想的一样,心中略有惆怅,但也就是一瞬间,王座只有一个,从来都是腥风血雨。 六王爷跟着李北辰走出屋子,两个人一直沉默无言。 这个皇宫,他真不想呆了,到处都是肮脏和血腥。 六王爷沉默了。 他挪开眼神,看向湛蓝高远的天空,叹了口气,“老六,你怎么看?” 但终究非己所愿。无法勉强。 微笑着说道:“将计就计。既然希望我们兄弟不和,那我们就假装兄弟不和。把你算计到牢里,甚至只是拖住你,就可以阻止你去北境就藩。完全打乱了我们对鞑靼和谢家原定的布置。 李北辰心里当然明白弟弟没有说出的话,很快有了谋算,问道:“昨晚有人看到你跟那女子进了茶水间吗?” “跟福贵人有关?”李北辰的目光落在弟弟的脸上。 李北辰在一旁沉默了半晌,凝视着六王爷,“老六,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需要我们一起演一场戏。” 莫非是三哥在背后捣鬼?目的就是要篡权夺位?! 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冷噤。 他看出来了六弟对江月白的喜欢,还是别有他意? 李北辰紧盯着弟弟的眼睛,忽而问道:“那女子有多像福贵人?” 还好这两个都是自己人,不会搅动风云乱了分寸。 这样的大哥,六王爷再熟悉不过了。刚刚柔和的大哥反倒像是幻觉。 六王爷皱着眉头接着说道,“孟相正要奉皇上旨意去南方治理瘟疫,就遇到接班人嫡长子当众嫖娼杀人。处理不处理孟青都会得罪人,不利于皇上的威名。也许还有其它目的。” 不如先按兵不动,做出假象迷惑对方。看看对方接下来会做什么,让他们都跳出来。正好把他们这批有异心的通通连根拔起。” 突然退后一步,淡漠而厌烦地盯着六王爷,冷冷地说道,“晋王,既然事情如此,还不赶紧去找魏王,去刑部把事情交代清楚!” 李北辰瞬间想到了幕后主使之人的歹毒缜密。 李北辰松了口气。 血脉的压制刚刚的。 李北辰凝重地点点头,重重地握住六王爷的肩头,凑近后低声说道,“我也永远站你身后。” 虽然六王爷什么都没说,只是刚刚不经意的一眼,江月白感觉天香楼的事情很可能与她有关。 这直接就演上了?跟真的一样。 他发现弟弟眉眼间好像真地变了。 “昨晚我跟着三哥去了天香楼,本意是去了解情况的,毕竟皇兄的身份不好去这种地方,也不安全。孟相家的孟冉因为没有预定上包厢,就跟我们凑在了一起。后面三哥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一个姑娘。” 李北辰的眸子瞬间变得阴沉,声音瞬间冰冷,“具体怎么回事?” 六王爷回忆了下,迟疑了片刻,才答道,“大概有七八分吧。” 七八分那就是很像。 六王爷心虚地垂下眸子:“有出茶水间时碰到了慕容池和陈宁。” 微微点了点头。 “什么戏?”六王爷脱口而出道,“将计就计?” 还好老六没有做什么。 察觉到李北辰打量的目光,六王爷回看过去,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遵命。”六王爷松了口气。 这种直觉理智分析不出,就是一种本能的直觉。 尽管已经见识过皇家内部斗争的残酷。但他们三个人不同,一直相依为命,才最终活了下来。如果突然要斗得你死我活,还是难以接受。 从小就骨子里怕大哥。大哥一瞪眼,他就不敢造次。 “这件事肯定不简单,肯定有人在背后捣鬼。刺杀不成,继续搞离心计。” 留下六王爷在小花园里凌乱,呆呆地望着大哥的身影,发呆。 他微微抬眸看向江月白。 都说成亲会改变一个人。这句话可能是真的。 不过几日,虽然还是以前那般清冷俊美的模样,眉眼间多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心中暗叹,还好昨晚没有糊涂,做下糊涂事,不然今天哪怕那女子没死。如果皇兄见到那名女子,恐怕也会起疑心,甚至杀心。 李北辰垂着眸子,默默沉思。 六王爷忽然想到,北部就藩的事情,目前应该只有母后、皇上、三哥和自己知道。昨晚的女子又是三哥安排的。 李北辰将李北弘的神色变化收在眼里,想到天香楼里四楼的生意,确实不方便在江月白面前谈论,缓声说道,“六弟,你陪朕去散散步吧。” 李北辰望进江月白清亮的眸子,温声吩咐道,“徐福海,安排福贵人先去偏殿休息。让人守着,任何人不得打扰。” 所以这个女子像江月白? 江敬贤会找一个跟自己女儿长得像的在天香楼做娼妓? 还是江敬贤根本不知情?全然是老鸨安排的。 由徐福海站在不远处把风。 “大哥,”六王爷稳住心神,抬眸注视着李北辰,郑重地说道,“放心,我永远站你这边。” “屋子里乌烟瘴气的,我想出门走走,对方就跟上来,一直纠缠。后来把我带到了一个单独的茶水间里。我闻到她身上有股特殊香气,感觉不对劲,就运功封住口鼻,打道回府了。” “对,”李北辰点点头,这就是兄弟间的默契。 六王爷恹恹地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拖着一双像灌了铅样的腿向宫外走去。 一直走到后花园里的一个四顾无人的偏僻角落。 江月白此时正专注地看着皇上。 莫非??? 他不敢再调笑,立马老老实实地交代了昨晚的事情经过: 比如还有离间我们兄弟。 他努力地抬起头,让自己的表情都在大哥的视线之中,以示诚意。额头上开始滚落汗珠。 恍惚间竟然带了几分薄怒。 不管老六睡不睡那个女子,对方都安排好了连环计。 把长得像江月白的女子安排给六弟? 莫非是三弟? 三弟这么做的目的? “老六,一切都顺其自然。我不希望是他。但如果真是他,我绝不会手软。” 最好赶紧就藩。 跟鞑子战死都好! 好男儿要死,就死在沙场上,而非死于阴谋算计! 没预定上包厢的是庶子孟冉,京城四少之一。孟青是孟相的嫡长子。 第319章 天牢里的密谈 李北辰并没有直接回勤政殿,而是摆驾去天牢见孟青,顺便再约谈大理寺少卿杨万礼、黄少安。 孟青被单独关押,安排在条件最好的牢房。 但再好,坐牢都不可能让人舒服。世间最阴暗的东西都聚集在这里。 最深的罪恶,怨恨和冤屈. 天然地带着绝望的死气。 何况人性让狱卒不会让他好过。 高高在上的人骤然落到污泥里,总有人会控制不住地先踩上一脚再说。 孟青身着囚服,头发披散,面色暗沉带着污迹,平日里束发的玉冠不见踪迹,手上脚上带着镣铐,神情惶然中带着惊恐。 半晌后,他惴惴不安地落下一子。与之前任何人都不同的位置。 平日里则是威严冷漠、喜怒不显的君王,离得再近,都是孤独而高高在上的王者。 放手一搏的心态,反倒把棋下出了活路。 徐福海又跟孟青安慰和交代了两句,才跟着皇上离开。 不远处的暗影中,有高手奉命跟踪过来,巧妙地隐匿着,暗中观察。 陈宁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回到胸腔里,长吁了一口气,手心里有着细密的汗珠。 还是之前跟璟妃下完的那局残棋。李北辰也说不清楚,为何要执着于此。 他躲在被子里,拿出一张小纸条,借着一颗玻璃珠大的夜明珠,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看完。那是给他送衣服的小太监塞给他的。 皇上应该不会那般小气,因此生气吧? 梳子没什么实际价值,却能保全他的体面。 “臣没有拜师学过。以前经常跟村里一位老人家经常会边下边指点,就跟着学了点。” 总觉得不对劲,干脆声东击西,摸黑进了六王爷府 这些台面下的东西,往往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只有牵扯其中的人才会感觉命悬一线,刀光剑影。 但借此明白了孟青的身份,顾忌着秋后算账,小心伺候着,不敢有丝毫怠慢,方方面面都尽可能地给他便利。 人不是他杀的,但确实强迫了人家。醒来时,姑娘赤着身子躺在身边,两眼圆睁,脖子淤青,已经死了,身子凉透。 他换了身衣服,净手焚香,除去牢狱的晦气,才招呼陈宁进了内殿,吩咐徐福海上了两杯上好的碧螺春。 他明知道里面有问题,还故意把喝得不清醒的孟青推进了茶水间。 李北辰回到勤政殿时,陈宁已经等候多时。 李北辰对徐福海使了个眼色。 周围的狱卒早就被徐福海屏退。 见到李北辰时,两眼圆睁,怔怔地愣了半天,才噗通下像没有骨头一般跪在地上,头如捣蒜,哀声哭嚎着,“皇上,臣是冤枉的。臣是冤枉的啊。” 看了两遍之后,孟青想了想,把纸条塞进了嘴里,嚼了嚼吞进了肚子。 李北辰使了个眼色,又只剩下他与孟青二人。 孟青心中一颤,眼中有了水汽,一颗眼泪不争气地掉落在地上,喉咙里发涩,几乎要哭出声来。 还有一把鱼形的玉制梳子。只是把普通的梳子,没有任何的玄机。 拿到银票时都没什么感觉,把梳子攥在手心时,孟青的眼睛却猛地湿润。 就像冰山沉在海平面下的那部分。而海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鱼跃鸟飞。感觉不到几分和平日里的不同。 到了夜里,睡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盖着柔软的被子。孟青竟然感到了一丝丝幸福。 举止端雅优美,划出的弧线令人感到赏心悦目。令陈宁发自内心地生出敬仰和羡慕。 一个狱卒诚惶诚恐地端着一盆水跑进牢房。 后面李北辰借机去大理寺视察工作,接见了目前共同主持工作的少卿杨万礼、黄少安。 他自小没有条件请专门的老师学下棋,在皇上这样的面前,怎敢说自己会下。 衣服口袋里有几张银票和一枚玉佩,恐怕是留给他打点狱卒的。 陈宁不敢抬眸,只看到眼前明黄眼色的一角,一丝自卑感闪过,低声应道,“只会一点点。” 这是感受到死亡逼近的本能惧怕。 “把手上脚上的镣铐除了,”李北辰吩咐完,瞄了眼角落里的茅草,眉头皱起,冷冷地说道,“给孟大人搬个木板床来,再加床被子。” “徐福海,给孟大人打盆水洗脸。” 李北辰顿时来了兴趣。开始重新打量起这局棋来。 皇上交代他后面要做的事情。 砰砰砰的磕头声,在嘈杂的牢房里,依然十分清晰。 狱卒连连应下,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地照办。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太监捧着一叠衣服毕恭毕敬地碎步走进来。 之前一直紧张着的陈宁此时反倒泰然自若,嘴角甚至有了明显的笑意。怕是心想,反正已经撑过几手了。输给皇上有不丢脸,赢了皇上还可能丢脑袋。 李北辰似乎没有看出来陈宁神色里的不自然,面色冷峻,语气却很温和,“会下棋吗?” 李北辰猛甩了下衣袖,冷哼一声,抬脚离开。 李北辰喝了口茶,盯着陈宁,“坐下吧,陪朕下一局。” 孟青听到这句话,连连用袖子擦眼泪。从小到大,都是父亲给他和弟弟兜底。 “臣遵旨。”陈宁紧张地坐在棋盘的另一侧,沉默着。 他也曾经如此惧怕父皇,甚至更为惧怕。因为他极度渴望父皇的认可,担心自己令父皇失望。 就李北辰看来,陈宁的反应很正常。 结果发现皇上只是看在孟青老爹孟丞相的面子上来走个过场,换身衣服,加床被子,保全其体面,而不是直接无罪释放,都松了口气。 两人又你来我往落下三子后,李北辰瞅了一眼陈宁,笑着没有说话。 李北辰沉默着,嘴角抿着,眼角带着几分阴戾气。 狱卒们一开始还把一颗心吊在嗓子眼,生怕皇上发怒降罪下来。 “好棋。”李北辰微微一笑,黑子捏在手中,迟迟没有落下。 深夜里,白天牢里发生的事情,皇上与孟青间的对话,被狱卒一字不差地在一处浓密的小树林里汇报给了接头人。 陈宁额头上开始冒汗,他紧盯着棋局,分析黑子与白子的态和势。 换上干净的常服,在小太监的服侍下,收拾整理一番后,换上便服的孟青变了个模样,垂手而立,眼睛里茫然中有了些许光彩。 此时却一双眸子清澈宁静,宛若碧波千里的从容,闲云散鹤的逍遥。 他眼眸的余光悄悄打量着对面的天子。 提起来的子,捏在手里,像烫手的山芋。 陈宁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昨晚的事情,有他掺和的一腿。 李北辰下棋时与平日议政时给人的气质大为不同。 孟青禁不住打了个寒噤,闭上了眼。 接头人凭着行走江湖的直觉,意识到可能被跟踪。接头结束后,故意没有回去复命,绕来绕去,结果没有发现任何人。 “皇、皇上,臣,臣做了糊涂事,但真、真地没有杀她.” 这几日案子不少,李北辰只是象征性地视察了一番,并没有额外关照孟青。大意就是涉及朝廷重官,务必要公正不阿,求真求实,谨慎小心。不可冤枉好人,也不可姑息坏人。 他轻声提醒道,“该你下了。” 皇上这是要开恩赦免了他吗? 那一幕再次清晰地出现在他脑海里。 “人是不是你杀的,自有公断。你父亲下朝后来求朕。他放心不下你,求朕关照你一二,在牢里少受些苦。你自己好自为之!” 陈宁喜形于色,瞬间又自省不合适,立马低下头,强收住脸上笑容,惴惴不安。 孟青不由自主地腿一软,再次跪下,泪流满面。 完全没有平日里朝廷命官的气势。 李北辰负手而立,盯着孟青,沉默着,过了片刻,一边的唇角上挑,冷冷地说道: 李北辰心里有所触动,将子落在一处。却不料,黑子刚落下,被陈宁落下一白子后,黑子立马被提起一大片。 “你的棋是跟着谁学的?还是自学?”李北辰手指纤长,从容落下一子。 “难得。”李北辰微微一笑。 说完,李北辰看向徐福海,“徐福海,寻副上好的围棋送给陈大人。” 候在一旁的徐福海早就养成了谨慎沉默的性子,此时亦感到惊诧,但只是一瞬间,立即恢复正常,恭敬地应下来。 第320章 蓄谋已久 就在陈宁心里松了口气眯起眼睛时,李北辰突然抬起眸子,望向他。 “你的这盘棋下得跟别人不同。可是有什么打算?” 皇上一语双关的话,令陈宁心中一惊,捏着白子的手禁不住打了个颤,眯起的眼睛猛地睁大开。 李北辰打量着陈宁的神色起伏,心想,如果以后要对他委以重任,还需要历练。喜怒形于色成不了大事。 屋子里一时静得出奇。 思忖了一瞬,陈宁方才小心翼翼地答道:“臣愚钝,棋艺不精,只是凭感觉而下,并无谋局的本事。” 李北辰随意地嗯了一声。 让陈宁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也许皇上没有话外之音。 光看李北辰一张冷峻的脸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 李北辰气定神闲地落下一子,沉静的目光再次落在陈宁的脸上,“听说你昨晚也去了天香楼?” 听说?那就说明皇上已经知道了昨天的事。 陈宁立马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请罪道,“昨晚的事,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李北辰轻描淡写地提醒道,“陈卿跪下做什么,先把棋下完再说。既已入局,就要坚持走完,不然就连对手恐怕都不会放过你。” “皇上英明。臣感念皇上的教诲,一定谨记在心。” 陈宁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感觉后背的衣服粘在身上,十分难受。 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落下一子。 “就连孤傲如陈卿,媚上之言都张口就来,何况他人。朕身边真是没几个敢说真话的了。” 李北辰似真似假地叹息了一声。 陈宁连忙应道,“臣字字属实,从未有人指点过臣下棋谋局。能得皇上指点,臣实乃深感万分荣幸。” 李北辰被陈宁差点气笑了,还真是听不懂自己话外之音的。 “这局你输了,”李北辰信手落下一子,笑着说道,“但已经难得。” 不着痕迹地默了两息,才问道,“昨晚怎么回事,给朕说说。” 陈宁心道,原来前面都是伏笔。是福是祸,终究躲不过。 眨了眨眼,一五一十地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全部交代清楚。 李北辰一直面无表情地沉默着,待陈宁说完后半晌,琢磨里面的每一个细节,“你的意思是孟青被卷入纯属意外,还是被你亲手送进茶水间?” 陈宁面对帝王直逼而来的目光,心头咯噔一下,连忙跪下,呼吸急促地说道,“皇上恕罪,臣,臣,臣……” 他找不到狡辩的理由。 确实是他临时起意送进去的。 李北辰像是换了个人,面色肃然,语调平静,“朕许你直说。” 陈宁心头警觉。感觉皇上在挖坑。可他却不得不跳。 “臣不敢。” “说。” 徐福海听到皇上说这个单字都被吓出冷汗来,却硬着头皮提醒陈宁: “皇上问话,是什么就答什么,照实说。” 陈宁:“……” 他想起慕容池带他来第一次面见圣上那晚看到皇上桌上的书。 那就当一次不怕死的谏臣吧。 “孟大人路过应该是偶然,但杀人栽赃于他,可能蓄谋已久,只是昨晚恰好有了机会。” 谈正事时,陈宁有种令人安心的笃定和专注。 这句话令李北辰眼里有了赞许之色。 之前他一直专注于对手如何能借陈宁之手把孟青设计进茶水间,如此偶然,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看来,可能关注点搞错了。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陈宁和李北辰心有灵犀,他抬起头,对上李北辰若有所思的目光,心中有些纷乱,但脑子里骤然清晰。 “孟冉。我和慕容大人遇见孟青后不久在走廊里遇见了孟冉。” 陈宁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御前失仪,忘记了对皇上的尊称。 “皇上……皇上恕臣下方才无礼。” 李北辰微微颔首,“无妨。” 目光落在陈宁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既然如此,你认为孟冉为何要这么做?布局之人的目的又是如何?” 孟冉的动机可能很简单直接:嫡庶有别。 嫡长子孟青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而庶子孟冉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光日积月累的嫉妒就足以产生杀机。 布局之人为何这么做,就值得推敲。 既然陈宁无意中牵扯进来,当下肯定有人会在丞相处搬弄是非,猜忌昨晚这个局是皇上对陈宁的授意。而孟相很可能会有七八分相信,至少会心生怀疑。 毕竟朝中内外皆知当下陈宁是皇帝的心腹之人。通过捏住孟相的命脉,胁迫他处理好南方的事情。这个动机理由很充分可信。 所以,这是要逼反孟相? 想到这里,陈宁心中一惊,眉头挑起,“回皇上。布局之人可能想借机逼反孟相,至少君臣不和。” 背脊挺拔如松。 依然穿的是布衣,跟第一次一样。 李北辰不置可否,看着棋盘,手中捏着棋子,沉默片刻后,冷声问道:“你如实告诉朕,那女子有几分像福贵人。” 对于这个问题,陈宁呼吸一滞。 明明提前做了准备,但话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回朕的话。” 该如何回皇上的话呢? 带着笑或者很沉默? 皇上看起来很在意。不过福贵人是皇上的宠妃,也正常。就陈宁想起来都觉得膈应人。 酝酿了两秒,下意识地往保守里说,“容貌上六七分。” 李北辰:“……” 说这里面没鬼,恐怕鬼都不信。 心中一滞,“气质神态上呢?” 说不定有人想要皎皎的命,那个女子只是因为长得像皎皎,就被误杀了。 陈宁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像。那只是个青楼女子,庸脂俗粉。哪里能跟福贵人相提并论。” 他下意识地伸手抹了下额头的汗,不敢抬眸看皇上。 李北辰脑中浮现出魏王大婚那晚江月白一边华服璀璨,富贵骄矜,一边却英气逼人手起刀落的场景。 谁人能跟朕的皎皎比,能得她的几分气质格局! 想到皎皎,李北辰只觉心下瞬间安定,眸中的乌云散去,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微笑,“你酉时再过来一趟,领走话本子。连夜安排妥当,明早务必上市。。” 思索片刻后继续说道,“散布花魁盛况、京城四少的消息。至于其他方面,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刑部那边如果问起你,你知道该怎么说?” (本章完) 第321章 敢拒绝皇上的人 陈宁嘴唇一抖,为了活命,连忙请示,“臣愚钝,不敢擅自揣摩圣意,请皇上明示。” 李北辰皱着眉,望向窗外,“听说你和慕容大人喝多了在走廊上聊天?偶遇经过的丞相之子孟冉?” 陈宁的呼吸滞了一下,才缓过神来,自己确实太蠢笨了,竟然还要皇上亲自下场教自己说话办事。 “谢皇上指点。” 李北辰喝了口茶,缓缓说道,“朕指点你了什么?” 陈宁尬笑着,头上的汗珠又冒出来。 李北辰想起第一次见陈宁,那晚他穿着云山蓝的棉布袍子。 那颜色倒是如他一般澄澈干净。 若是没有那么透和明亮,转为陆游《老学庵笔记》里提到蔡太师做相时常穿的“太师青”,即便是淡蓝,一样能有稳重矜贵。 一样的底色,差别只在于度的把握。 “退下吧。” 守在边上的徐福海松了口气,这番尬聊可算结束了。 皇上教做事,这是多大的面子。还好,皇上不计较。只此一件事他就领会到了皇上的打算。 赶紧小声提醒陈宁,“陈大人,皇上赏赐的棋盘已经备好了,就在外面。还不快谢皇上隆恩。” 陈宁回过神来,诚惶诚恐撩袍下跪地谢了恩。 却立马没有起身,深吸了口气,抬眸对上皇上深邃的目光:“臣感念皇上赏识,不嫌弃臣的粗鄙。愿为皇上驱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得过于恳切,竟有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李北辰面无表情地应了声:“好。莫要令朕失望。” “臣必全力以赴。” 李北辰对着徐福海使了个眼色,“徐福海,你送送陈大人。” “皇上,韩大人在外面已等候多时。您看,现在要不要请进来。” “快,快请韩博士进来。去偏殿请福贵人。” 韩博士年长李北辰八岁,但自李北辰六岁起就担任他的围棋老师。 在琴棋书画,尤其是围棋上是名副其实的天才少年。十几岁就在京城中独领风骚,无人能敌,轻狂潇洒。 未经科举,就被先帝看中,令其入职翰林院,负责搜集整理棋谱和乐谱。据同僚说平日里几乎没在翰林院见过他,天天翘班,从不请假。 韩博士进来时,就像是三月里飘起了雪花。 轻盈优雅又带着疏离冷淡。 纤尘不染。 还是他一贯穿的玉色。 是白色,但没有雪那般惨白,更加柔和温润。有点像白玉兰的“吉量”色。 十多年过去,岁月似乎格外偏爱老师韩子谦。还是印象中令他心生崇拜赞叹的翩翩公子。 一时间有些犹豫,是否该这样让人见了就挪不开眼的人教江月白学棋。 韩子谦按照规矩,姿态优雅地行了君臣之礼。 但让李北辰有种直觉,韩子谦骨子里并未把天地间的任何权势名利放在眼里。 包括生死,他看起来都不介意。 这种压根不像世间人的超凡脱俗,让人根本起不了任何遐思。 李北辰恭敬地唤了声老师,迎老师在棋盘边坐下。 一番寒暄后,李北辰跟韩子谦说了教江月白下棋之事,表示自己相信老师的品行为人。 韩子谦却以此举不合礼仪,不是工作职责范围,毫不犹豫地选择拒绝。 令人无法反驳。 他本就对功名利禄不感兴趣,更没兴趣趟浑水,卷入帝王的猜忌。入职翰林院,不过是满足他的兴趣爱好,便于查阅典籍,搜罗天下棋谱、乐谱而已。 李北辰只好问道,“老师,那能否举荐一女子可教授她学棋?” 韩子谦摇摇头,“皇上早已知道,韩家本就是小门小户,无意于荣华富贵。家中父母只希望妹妹们能觅得良人,平顺过一生足矣。” 家中四妹的棋艺与他不相上下,只是女子的才干很少为世人所知,甚至被世人诟病。 李北辰追问道,“不做妃嫔,做女官如何?” 韩子谦依然摇头,“恳求皇上开恩,顺遂了臣爹娘的心愿。” 他越是这样,李北辰反倒越是笃定了老师的人品。 就在这时,小太监传报,福贵人到了,在门外候着。 福贵人进屋时,因为午休,换了身莲瓣红与米白色相间的新衣裙。 鲜艳明亮的颜色,脸上盈盈的笑意,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 她平日里难得穿如此柔嫩鲜艳的红色系衣衫,让李北辰眼前一亮。 他扫了韩子谦一眼,对方神色如常,没有闪躲回避,大大方方地迎着江月白的目光,坦荡平静。 而江月白见到一身玉色衣衫的韩子谦时,脑子倒出现了瞬间空白,微微愣神。 活了两世,都未见过这样俊美清冷纯粹到不似凡人的人,如南国秋月,如塞北冷雪。 令人过目难忘到已经不能用好看、英俊等庸俗的词来形容。 但这种惊讶只存在于眼眸中极短的一瞬间。 江月白立马把对方当成是面试对象,也就没有了任何心理波动,心态平稳。 李北辰眼中带着微微笑意,“福贵人,坐到朕身边来。老师,这就是福贵人。福贵人,这就是朕的围棋老师,韩子谦大人。” 江月白立马执行领导指示,温顺地走到领导身边。 李北辰抬眸端详着江月白眉眼,拉着她的手坐下。 韩子谦退后身子,靠着椅背,抬眸平静而散漫地看了江月白一眼,算是打了招呼,转而垂着眸子看向棋盘上的残局。 他的淡然冷漠正合李北辰之意。 “朕正好有盘棋想跟老师讨教。” 韩子谦干脆利落,“好。” 李北辰开始动手尝试着复盘。 这在他和韩子谦之间很稀松平常。 但在江月白眼里看来,哪能下属干坐着,让领导亲自下场做荷官。 江月白立马抬头望向李北辰,柔声说道,“皇上,不如让臣妾来吧。” 李北辰停下手,愉快地应允。正好给江月白表现的机会。 江月白这两日都在研究这个残局,每个子的位置,她都牢牢地记在心中。 只见纤纤玉指飞快地游动着,棋局快速地变化着,就像视频按了5倍速。 很快就摆好了。 江月白不放心,拿出系统里存下的照片进行比对,确认无误。 带着自信而满足的笑容,看向皇上,“皇上,摆好了。” 李北辰心下赞叹,嘴角上翘,至少他很满意。在他看来,这说明皎皎把学棋的事情放在了心上,在用心钻研。 用眼神告诉江月白“很好”,转眼看向韩子谦,“老师,轮到您下了。” 韩子谦方才有一瞬间还嘴角上翘有一丝笑意,此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捻起一子,信手落在一处。 李北辰暗暗惊讶,正好是陈宁落子之处。 接下来的厮杀很激烈,韩子谦停顿的时间越来越长。但李北辰停顿的时间更长。 棋局上既没有君臣,也没有师徒,只有平等的对手。 血雨腥风,拼尽全力相互厮杀。 只有弱者才总在不如自己的人身上寻找成就感,赢了比自己段位低的人对自己没有任何提升。 强者们都在寻求真正的对手,在厮杀对抗中向对手学习,变得更强。 (本章完) 第322章 三个条件 二人在棋盘上酣斗时,江月白静静坐在一旁,看得专注,偶尔为之添茶。 她从两人开局就开始全程录像,打算回去后重播复习揣摩。 这个围棋学习系统很智能,可以对录制的棋局进行拆解分析,进行战略和战术上的指导,辅导学员快速提升。 下了不知道多久,师徒二人停了下来,会心地相视一笑。 李北辰叹了口气,笑得风淡云清,“朕输了。” 他与韩子谦亦师亦友。 与韩子谦对弈,是年少时难得轻松自在的时光。 韩子谦没有其他人那般拘束敬畏于他,更多像是平视。在对弈中教他谋篇布局,杀伐果断,冷静自持,时而引领,时而陪伴,时而甚至戏弄。 说完笑着看向江月白,“也就是韩博士,敢如此这般不怕朕,还敢赢朕。” 李北辰面相端方,加之帝位加身一载有余,气势凌厉冷峻如万仞高山,千里江河。而这一抹淡淡的笑意,如万顷碧波消融了这抹凌厉孤高。 江月白微微一怔,回以微笑,“皇上与韩博士皆令臣妾望尘莫及。臣妾心心念念想赢,可惜没这个水平。” “你倒是个胆大的,”李北辰语气里带着几分宠溺,抬眸看向韩子谦,声音恢复如常。 “棋无对手多寂寞。朕时常想念少时光阴,却再无人可对弈。老师,可否为朕培养一个想赢朕的棋友?如老师这般高风霁月赤诚坦荡之人,必不会令朕失望。” 韩子谦手里捏着一枚白子,苦笑着沉默不语。 虽然刚刚江月白复盘时的娴熟淡定令人惊艳,但他还是没有丁点兴趣跟皇帝的后妃扯上任何关系。 李北辰不说话,耐心等待。 半晌之后,韩子谦忽而起身,十分郑重地对李北辰俯首行了一礼。 “皇上如此信任臣,虽于礼教不合,但君有令,臣不得不从。臣有三个条件,第一,娘娘如果要拜师,须通过臣的测试。臣不教蠢人。第二,求皇上恩许,无论现在还是将来,祸不及家人。第三.” 韩子谦望了福贵人一眼,转看向李北辰,“第三条,先看看娘娘是否能通过测试再说。如果皇上应允。否则,请恕臣死难从。” 李北辰点点头,“好。” 前面两条都合情合理。 他了解韩老师的性子。光明磊落,不喜笨人俗人。 得到了皇上的应允,韩子谦便对江月白平静地说道:“当下轮到我来落子。落对了,定胜负。落错了,胜负难言。机会只此一次,落子无悔。娘娘,请!” 一边的嘴角上挑,带着冷冷的微笑。 如果这是现代,无非就是报个围棋私教班,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可这是古代,自己是皇上的女人,男女有别,君臣有别,内外有别,学个棋都变得很复杂。 江月白想不作弊都没门。 因为刚才的对弈录播进系统后,教学系统自动进行解析,已经点明,白子下一步落在何处,就赢了此局。 她心中知道正确答案。需要纠结的是,到底该不该赢。 皇帝是又在考验忠诚度,还是真心想培养自己学围棋? 领导的意图并不总那么好猜。 她疑惑地望向李北辰,希望领导能表个态。 李北辰拉起江月白的手,余光扫过棋盘,“皎皎,试试看。” “皇上很希望臣妾能赢?”江月白故作轻松地问道。 李北辰没想到江月白会当着旁人面突然这么问,虽然别扭,却又甜丝丝的,“当然。朕还等着哪天你能赢了朕。” 江月白笑着点点头,“那臣妾可要加把劲。不能让皇上失望。” 她拿着子,故意在棋盘上空来来回回地比划着,一会儿停在这里,一会儿停在那里。 小声嘟囔着,“该落哪里?这里,还是那里。” 看似幼稚,其实是在拖延时间,进一步揣测领导的真实意图。 她用余光发现,皇上还真希望她赢,因为眼睛总有意识地停留在答案附近,似乎在努力暗示她。 韩子谦却很无所谓,姿态闲适,垂着眸子,慢悠悠地喝茶。目光不时地落在李北辰身上。 若不是对面的人,得罪不起,他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见时机差不多了,江月白轻轻地把白子落下,然后笑着歪过头看向李北辰,“就这里了。” 真不知道这姑娘是真傻还是装傻,害得他提心吊胆为她担心了半天。 李北辰眼睛里藏不住的笑意。 若不是韩子谦在这里,他真该要刮刮她挺翘的鼻子,骂她句“真淘气”。 韩子谦瞟了一眼棋盘,冷淡地点点头,“娘娘通过了。臣想知道,娘娘是一时兴趣,还是真心想学?” 能落对子,只能说明围棋入了门。离成为高手差得远。 “真心想学。”江月白恭恭敬敬地答道。 韩子谦掀起眼皮,看了江月白一眼,“学棋非一朝一夕之功,需要背大量棋谱。你能常年坚持下去吗?” 江月白毫不犹豫地答道:“能。” 韩子谦不了解江月白,李北辰了解。他知道江月白是真能做到。这么多年她学各种技能,包括剑术都是这么过来的。 李北辰接着就问:“韩大人的第三个条件是?” 韩子谦突然坐直身子,踟蹰了片刻后,方才下定决心:“第三个条件,是臣净身后入宫,方可教娘娘学棋。如果陛下不答应,恕臣难以从命。” 李北辰心中震惊,韩子谦果然是心胸坦荡磊落,谦谦君子,杜绝了一切淫乱宫闱,造成君臣猜忌,祸患家族的可能性。 只是,他顿觉汗颜。如此一来,为博美人一笑,伤害臣子作为男人的根本,这与历史上的昏君有何不同。 何况与他亦师亦友,难得的知音。 李北辰摇摇头,颇为感慨地说道,“是朕唐突了老师。这第三条朕绝不会应允。今日之事,作罢。天下善弈之人千千万,但只有一个韩子谦。” 拒绝领导是门艺术,搞不好就翻脸,从此被打入“冷宫”,甚至惹上麻烦。 江月白暗中佩服韩子谦的通透机智,职场高手。 以退为进,既然规则不好用,就改用道义。还不是自己的道义,而是领导对自己身份的定位。 这样既顾全了领导面子,表了忠心,又妥善地化解了危机。把皇帝的心思拿捏得紧紧的。 三个人各有心事,默契地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怪异。 江月白心中一动,默默地清空了棋盘,君臣二人又大张旗鼓地下了一盘,厮杀得极为激烈。 李北辰只感觉心中痛快。 这些天的压抑,都在围棋的攻城略地中被释放出来。 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卷进屋里,一股子青草和泥土的芬芳。 世界忽然变小了。 只剩下他们三个人。这一方天地。 一盘棋结束,天色已晚,雨越下越大。李北辰笑着说,这是天要留人,将韩子谦留下用晚膳。 这是李北辰登基后第一次与老师用晚膳。李北辰叫了点酒。两人遥遥举杯,不言不语,但凭心意,反而比觥筹交错喝得更不亦乐乎。 晚膳结束,两个人拎着酒壶,换了个地方继续喝。 整个过程里,只留下来两个心腹的宫女,其他的都被屏退在外围。 其中一名宫女负责弹琴,一名负责倒酒。 这是外人从未见过的皇上,他的私人时间。 他们相逢于李北辰微末时,主打一个怀念青葱少年时光。 江月白不好杵在皇上的身边偷听二人的谈话,又不好贸然离开。 思来想去,弹琴的有了,跳舞的还没有。 今日月事已尽,身子颇为爽利。 她思量了一番,决定借此机会,模考《宠妃修炼手册》里赵飞燕老师布置的作业“舞动京城”。 然而下定决心是一回事,实行又是一回事。 一向淡定从容的她,站起身准备离座,心跳狂乱如战鼓。 两腿根本不听使唤,一步都迈不开。 第323章 皇上看着要吃人 李北辰疑惑地向江月白看去。 江月白尴尬地笑了笑。索性豁出去,走到室内的空旷之处。 摆好姿势,站在那里,千般勇气却突然消失,只觉得手脚无法动弹。 上辈子没有机会学任何才艺,这辈子学了才艺没机会表演。 “福贵人这是要跳舞?”李北辰端着酒盏,带着几分醉意问道。 他早就想看她跳舞。璟妃和海兰珠现场斗舞的那次,他就在暗想,江月白跳舞是什么光景。 江月白尽管见过大场面,心理素质过硬,此时依然难以自控的紧张。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紧张和惶恐,对李北辰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后将注意力放到舞蹈本身上。 在旁人眼里,看不吃这份惶恐,反倒成了妩媚而羞涩。 这似乎是她的第一次。 李北辰心中升起隐秘的快乐。 富贵人家女子学舞并不是为了表演给人看,而是利于腰肢纤细柔软,仪态优美,气质典雅。当然心照不宣的还有婚后的闺房之乐,姿态万千。 宫女贴心地弹奏了一曲甜美的流行曲调。江月白并不需要特别努力,就能跟着节奏舒展身体跳起来。 韩子谦注意到李北辰此前依然紧绷严肃的表情渐渐在她的笑容里、舞姿里融化,手不由自主地打着拍子,偶尔才拿起酒盏抿上一口。 眼神是那般陶醉和专注,脸上浮现出少年时才见过的笑意。 那是李北辰第一次下赢了韩子谦时情不自禁兴奋快乐的笑容。 其他时候,皆极为克制严肃,压抑到骨子里。 看来皇上有了解语花,也有了软肋。传闻都是真的。 “情”之一字,从帝王到普通百姓都不能免俗。再克制的人若是遇到了爱情,恐怕都难以自控。 韩子谦饶有趣味地观察李北辰,心里默默地想。 江月白有着江南女子的妩媚灵动,腰看起来又细又软,似乎随时可折断。皮肤白皙透亮得像是最顶级的瓷器。 李北辰见过普通舞女的妩媚娇柔,和妃的柔婉清丽,璟妃的矜贵骄傲,见过海兰珠的热情奔放. 可江月白的舞与他们都不同。 她的舞蹈难度并不高,但她那般投入忘我,似乎在用生命在舞蹈,在用舞蹈诉说她的故事。 柔媚的舞蹈跟剑术的遒劲飘逸结合,舞出了一番荡气回肠、红尘九曲的意味。 她尽情地挥舞着长袖,带动着翻飞的裙裾。身上的莲瓣红与米白相间的衣服,宛若空中掉落的花瓣,有着一股绚烂中的破碎之美。 又在腾空飞速坠落之间,充满了令人敬畏到俯首称臣的凌人气势。 她仿佛是天上神祗,睥睨人间。 凡俗之人,休想与她共饮,休想并肩,更休想同眠。 江月白忘了正在欣赏她舞蹈的李北辰和韩子谦,忘了“舞动京城”的考试,甚至忘了她自己。 她只是跟随着曲子的节奏,一曲又一曲地舞着。 恍惚间她看到了上一辈子儿时稚嫩的脸庞,满含泪水的双眼,大学时新春晚会上自己站在最后一排角落里被嫌弃的表演,还有那一双双不断旋转的芭蕾舞鞋. 那些压抑的情绪爆发出来。一幕幕快速地闪过,像烟火一样熄灭。 泪水流满了面颊,她闭上眼,不再去想。 曲子突然间换了种风格,变得高亢激越,仿佛在向她挑衅。 她没有睁开眼去看。 她随着这高亢的曲调倾泻着她所有的情绪,她的斗志,她的理想。 皇宫之中不必是幽怨的。无论境遇如何,她都要努力掌控自己的命运。 待她停下来时,脸上的泪水已消失不见,只余一抹灿烂笑容。 这才惊知,方才弹琴之人竟然是皇上。此时正微笑着看向自己。 她望向他,他也望向她。 她对他嫣然一笑,他对她眨眨眼。 脑海里自动开始系统播报。 【小主《宠妃修炼手册》第五节“舞动京城”实践课根据最新评分标准,评分等级为b。请小主继续加油努力!】 江月白:请问,如何提高评分等级? 【小主可从以下三个方面提高该项成绩:1.难度系数;2.观众人数;3.服装道具化妆等。】 江月白感叹自己太难了。皇上满意都不够,看来要拿高分,只能想办法去太后寿宴上展示了。 韩子谦趁兴鼓掌表示赞赏。端起酒樽,对着江月白示意,自饮了一杯。 江月白缓缓地走向李北辰。 李北辰手下随意地拨动琴弦,配合江月白的脚步。 如洛神凌波微步,步步生莲。 待走到李北辰跟前,琴音落下最后一拍,四目对视,虚空里千丝万缕。 江月白盈盈拜谢。 李北辰站起身来,拉住她温热的手,走向酒桌。 而韩子谦正拎着酒壶,步履潇洒地朝他们这边走来。 韩子谦端起酒樽敬了李北辰一杯,自顾自喝下,又敬了江月白一杯。 随意地轻拢了下如瀑般披散的长发,以不胜酒力的理由,摇摇摆摆地告辞。 两名宫女识趣地隐匿到暗处。 只留下他们二人。 烛光摇曳,李北辰落座后将江月白拽入在怀中。 她羞红着脸,别过头去不敢看他。 他揽住她的腰,扣在腰际,头微微后仰,“喂我。” 他盯着江月白,眸色变得深沉。 江月白心跳得飞快,眨了眨眼睛,顺从地双手捧起酒樽,放到李北辰的嘴边。 李北辰抓住她柔软的手,心满意足地就着她的手喝了口酒,含笑盯着她。 她低着头,垂着眸子,满脸酡红,娇羞不胜,令人心中激荡。 真想原地做个昏君。 江月白的舞蹈实在太撩人,他禁不住热血沸腾,此前因为韩子谦在场,一直在刻意克制住内心得澎湃和激荡。 此时压制下去的火苗噌地一下蹿得更高,烧得更旺。 胸腔中似乎有一只野兽在怒吼,在咆哮。 他扣住她的头,伸出手,别过她的脸颊,逼她看向自己。 “看着朕。”声音有些低沉嘶哑。 即使脸被摆正了,江月白的眼睛却看向别处。 很多事情都可以做,身体上的交流可以,但要她跟对方对视交换眼神,接受来自灵魂深处的交流和考验,她做不到。 李北辰的手指轻轻摩擦着江月白嫩红的嘴唇,“皎皎,为何不敢看朕?” 江月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合上了眸子,只透进一点点微光。 李北辰凑近了,对着江月白的眼皮子呼气,“难道你也怕朕?刚刚跳舞的时候那般张狂地撩拨朕,朕还以为你胆子大得很呢。” 江月白只感觉热风吹过,眼皮子痒得很。 她没想到皇上会像孩子般淘气。大有若不立刻马上睁眼看他,便会一直这般惩罚她。 江月白咬了下嘴唇,轻声说道,“皇上像是要吃人” 声音轻柔娇弱带着几分委屈,这句话比刚才得舞蹈更撩人。 “朕就是想吃了你,”李北辰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了下去。 第324章 她没有撒谎 江月白以为皇上说的是侍寝,连忙说道,“今,今夜还不行。” 李北辰含笑凑在江月白的耳边,低声问道,“那什么时候才能行?嗯?” 鼻音浓重得化不开。 他扣住她的后脑勺,连连戏弄她的耳垂,又向下移动,在她的脖子上开始疯狂种草莓 “我要一口一口地吃掉你,让你折磨我。”李北辰喃喃地说道。 慢慢地抬起头俯视着江月白的脸颊,手指轻轻地刮动着她左侧的脸颊,好半晌都没有挪开视线。 全身心的渴望令他沸腾,甚至带着些烦躁。这让他感觉新奇,充满了勃勃生机。嘴中果酒的余味有些回甘,甜甜的。 系统的皇帝好感度积分在飞涨,涨的速度已经造成播报让江月白感到太吵,设置为静音模式。 但阻止不了系统主动发来的语音,蜡笔小新口味的。 【现在转过头去跟皇上对视,说不定会增加五千好感度。】 【你看看他的眼神,啧啧啧,深情到都化不开的地步。小主,你是怎么做到的?转头啊,他在等你自愿转过头去回应他啊。正常人谁会盯着一个人看超过五秒钟的?】 江月白翻了个白眼,对系统用意念说道:“错!得不到的才永远在骚动。燃烧得太快,后劲不足。” 他倾下身子,嘴唇与江月白的嘴唇不过半指的距离,眼神热切,声音喑哑地说道:“皎皎,看着朕。” 就在这时,徐福海小跑着进来报,国子监把印刷好的话本子都送过来了,只等陈宁后面来取。 “皎皎,还不随朕看看去。里面可有你的话本子。” 李北辰笑着说道,他迫不及待地希望江月白能转过眼睛看他。 江月白听到话本子印出来,果然很兴奋地转过脸来。 就在这一瞬间,李北辰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眼神交汇,眼睛里倒映着彼此,只有彼此。 两个人四目相望,均愣了神。 就像一夜风流后,第二天天亮时,看到躺在身边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 江月白飞快地闭上了眼睛,身体有些僵硬。 李北辰感受到了这其中的细微变化。 唇若有若无地贴在她的唇上,戏谑地笑着,“怕吗?” 江月白唇瓣颤动,小声说,“怕。” 这一开口说话,她的唇主动地触碰到李北辰的唇上。 李北辰眸子漆黑如墨,愈发浓郁火热,热气喷到她的脸上。 低声说道:“撒谎。” 视线落在她的颈项上,继续往下滑…… 手指也顺着锁骨往下轻轻滑动…… 江月白身子无法控制地颤抖。说不清楚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紧张。 李北辰一怔,她没有撒谎,她怕他。 他心中刺痛,盯着她皱起的眉头,苦笑了一下。 往后坐直身子,顺带着将江月白扶坐起来。 江月白惊慌地睁开眼睛看了李北辰一眼,垂下眸子,嘟囔着,“臣妾还没有准备好……皇上恕罪……” “准备做什么?嗯???”李北辰凑近了,轻笑着问。 又被套路了。 江月白连忙说道,“没,没想什么。” 李北辰静静地凝视着她,紧抿着嘴唇,似乎想要把她看透,整个人像是突然从水蒸气冷凝成了冰晶,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质。 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很满又很空。 就像一座孤岛,被海水包围。很孤独却又很圆满。 这个时候,江月白才真正地感到害怕。刚才的怕不过是对那件事的怕,此时是对这个人。 眼前冷厉严肃的皇帝才是正常状态下的皇帝。之前的温柔热情那般不真实。 面对领导阴晴不定时,普通方案是装透明,高级方案是不动声色地让领导把精力转移到更重要更紧急的事情上。 比如—— 去看印刷出来的话本子。 江月白酝酿了下,回忆课程里传授的撒娇技巧,把整个紧绷的人都放松下来,拉着李北辰的胳膊,轻轻地摇动着: “皇上,臣妾想去看看话本子了。” 不是那种令人肉麻的撒娇,带着生涩和节制。 李北辰回过神,感受着胳膊上她手掌的温度。身上的冷冽骤然淡了,紧绷的嘴角有了微微上翘的弧度。 你这算是求朕吗? “好。” 李北辰低下头,被江月白眼底的兴奋所融化,飞速地在她嘴上啄了一下。 心里狂跳。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不过才一会儿,已经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 他快速地稳住情绪,抓住她柔软的小手,牵着手返回主殿。 雨声淅沥沥沥,他的心十分的宁静。 拉着她的手穿过长廊,仿佛这一刻穿透了光阴,百年前他们就这样在一起,百年后也会这样在一起。 他转头看她时,她正好也抬头看他。 她对他嫣然一笑,他很自然地托起她的下颌,吻了她一下。 她红着脸扭过头,伸手接住长廊外飘落的雨丝,落在手心,凉凉的,软软的。 李北辰只觉得心里甜滋滋的,浑身都冒着热气。 话本子印刷、装帧得比想象中还要精美。每个封底还盖了红泥印,中华书局。大学究们要脸,用的都是笔名,或典雅或质朴或有趣。 江月白这本翻翻那本翻翻爱不释手。 李北辰随手翻了两本看看印刷质量和版式装帧后,拿起江月白写的《霸道公子爱上我》,装作漫不经心实则认真研究。 在他看来,自古以来都是文以言志。皎皎写的肯定透露了她的喜好。 所以,皎皎喜欢霸道的男人? 李北辰的脸顿时神采奕奕。论霸道,还能有谁比皇上更霸道? 有钱?他有,有很多。 有权?没有比他更有权。 有颜?需要照镜子看看。 强势?应该已经很强势了吧。所以刚才应该直接吻上去? 专断?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所以刚才应该直接吻上去? 深情专一?凉凉。心可以专一,身体不行。 他把自己对照了下:喜忧参半。 “皇上?”江月白站在皇上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天香楼是不是出事了?” 李北辰抬起头,上午时江月白磨墨时就问起她父亲的事情,他搪塞了过去,就是不想她担心。难道还真有心灵感应? “嗯。出了点事,”李北辰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这么短的时间就有了自己的信息网,到是会令他刮目相看。 江月白摇摇头,“中午皇上提了一句,询问晋王昨晚天香楼发生的事情。臣妾从前几天开始,就总有点心绪不宁。” 李北辰放下手中的话本,将江月白圈在怀里,“皎皎,看着朕。” 江月白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只是一瞬,就像被烫到,立刻闪躲开。 第325章 这样做很蹊跷 “皎皎,有朕在,别怕。” 江月白转过头,注视着李北辰的眼睛,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不怕。我只是觉得恐怕已经有人知道,天香楼是皇上的产业,父亲在为皇上打点生意,谋逆之人必然会打这些产业的主意,说不定会让父亲倾家荡产。” 或许这人并不想谋逆,说不定只是想打压自己。但江月白不会这么说。 要想打动别人,一定要从别人的利益或损失出发。只有会直接损害到老板利益,老板才会重视,才会试着去解决问题。 李北辰这才意识到,为何对方这么迫不及待地在开业第一天就动手搞出命案,就是让天香楼开不下去。 除了之前在朝堂上的考量,还有经济损失,情报收集。说不定还想遮盖天香楼之前的秘密。 这就是一箭双雕,而是一箭多雕。实在阴险高明。 脑子里再次出现的,竟然是三弟,魏王。清楚知道天香楼是皇上产业的,除了太后、六弟、皎皎,就是他。 这么巧吗? 就在李北辰发愣时,江月白轻声说道,“可以接力打力,破了对方这个局。不过,臣妾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北辰轻笑一声,好奇地打量着她,“说这话就不怕朕了?” 江月白老老实实地答道,“怕。可关系到皇上,关系到臣妾的父亲,于臣妾而言,是家事,臣妾怕也要问个明白。” 李北辰禁不住用食指刮了下她的脸,意有所指地问道,“家事?” 江月白抿着嘴不说话,认真地点头。 李北辰微微歪着头,拿起江月白的手,吻了吻她的手指,“如果你亲朕一下,朕就告诉你。” 江月白愣住了,又羞又恼。 大概无法想象皇上竟然可以如此调皮。 但她犹豫了一下,缓缓地凑上前去。 不知不觉当中闭上了眼睛。 李北辰盯着闭上眼睛凑过来的皎皎,心跳如鼓,他情不自禁地弯下腰,低下头,闭上眼也靠近过去。 只是要亲到的那一瞬间,他偏过头去,笑着亲在了她的脸颊上。 “哈哈哈哈~逗你玩的!” 捉弄到了,又亲到了,李北辰心满意足地笑着。 哈哈哈哈,不过四声。 惊吓住了江月白和徐福海。 皇上好久没有这般哈哈哈哈大笑了。上一次还是十多天前,江月白参加入职培训的时候。 江月白有些羞恼,但她脑子很清醒:“所以昨天晚上天香楼发生什么了?” 李北辰正了神色,瞬间变得有条有理,“简单地说,就是发生了杀人案。嫌犯是孟丞相的嫡子礼部员外郎孟青。死者是天香楼的一名艺伎。酒保发现,老鸨报案。牵扯进来一些重要的朝廷官员。” 江月白低着头琢磨了一会,而李北辰也不着急,就静静地搂着她。 “那就说得通了。除了政治上的考量,把天香楼搞破产恐怕也是目的之一。” “那个老鸨很可能有问题。做这行的黑白通吃,第一时间肯定不会想报官,而是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尽力遮掩,毕竟要开门做生意吃饭。闹出人命肯定影响生意。她甚至可以暗地里卖孟相人情,结交上孟相做保护伞。” “除非.”江月白眉毛挑起,抬眼望着李北辰,眼睛亮若星辰,“除非,老鸨身后的人拿捏着她家人的性命或者比孟相的地位更高或者是孟相的死对头。把事情闹大的价值更大。” 李北辰眼里满是惊喜。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江月白,心中越发喜欢。心细如发,思维敏捷,逻辑清晰。 他突然想起来,此前有次早朝上刑部报告说,原来的天香楼消费排名第一和第二大户就是孟相和陈相家的儿子。 陈相? 他摇了摇头,陈相只有一个儿子,陈章含,还是纨绔子。大女儿嫁到鞑子,二女儿入宫为璟妃。论权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君王之道在于平衡,搞垮孟相对他而言没什么好处。 而且今日所有的消息,都没有出现陈章含的名字。作为天香楼的常客,京城四大纨绔,昨晚没去天香楼?还是另有隐情。 不过无论如何,老鸨十分可疑。 虽然说有大理寺全权负责这个案子,将来还会三司会审,但时机很重要。时间越久,证据越容易被掩盖和销毁。 他对徐福海招招手,“派锦衣卫盯紧天香楼老鸨。调查昨晚陈章含的行踪。” 交代完,他转身就楼住江月白的腰肢,迫不及待地亲上她的嘴唇。 他这次并没有深吻,只是浅浅地辗转在她的唇瓣,温柔而深情。 她的唇温暖而柔软,像花瓣一般的娇嫩。 怎么亲都亲不够。 在她的耳边呢喃道,“皎皎,你真是个宝贝。” 江月白突然感到害怕,感觉自己的双手无处安放,想要推开又想要抱紧。 “抱紧我。”他的声音突然很低沉。 “陈大人他.” 江月白困惑地眨眨眼,皇上晚上不是还要加班见陈大人吗? 谁知话未说完,就被疯狂地堵住了嘴。 激烈而令人窒息的感觉。江月白脑子里一片空白。 徐福海为难地站在一旁,眨巴着眼睛,望着富贵人。他急得只差跺脚。 孟丞相和陈宁都到了,在外面候着半天了。 皇上这会儿正上头。 她身上浅淡的香味顺着脖颈和发丝氤氲开,钻入他的鼻孔中。 “皎皎。” 这让江月白吓了一跳,让她差点弹跳开,尽管这不是第一次皇上亲吻她。 江月白眼睛睁开的一瞬间,看见徐福海正在拼命地给自己打手势。 “皇皇上”江月白像春天里的杨柳枝,随风摇曳着。 让李北辰的整个人都麻了,着了魔般。 其实江月白是想说,最近的案子这么多,案中案,碟中谍,像是在玩剧本杀。而且是动真格的打打杀杀,一个失误就要脑袋搬家。 谈什么恋爱,保命重要,江山社稷重要,咱们谈工作不香吗。 李北辰怔怔地盯着江月白,关切而欣喜地问道,“皎皎,你怎么了?” 他感觉自己知道为什么,又好些不知道。 一切就很奇怪,从未有过。 第326章 夜见孟相 “我,我”她感觉浑身上下都很奇怪,无法言说的奇怪。 李北辰只感觉脸上腾地一下发烫得厉害,突然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江月白假装没看见皇上脸上和耳朵一片绯红,她不动声色地偏过脸去。 却恰好跟徐公公对上眼,只见徐公公垂着双臂恭敬地立在角落里,手指拼命地指着外面。 她眨眨眼睛,心生一计,带着几分撒娇,“皇上,臣妾肚子疼。” 李北辰尽管迫切地还想要,要更多,还想继续,但见江月白难受,恋恋不舍地松开禁锢。 虚虚地揽着她的后背,运上内功,覆在江月白的小腹上。 连月事期间都要留在身边,什么都做不了还缠着要。这是什么情况…… 只有孟相这样干了几十年的宰相,心思缜密,精通人情世故,七窍玲珑心又有手段的才能做得如此周到妥当。 也是从今日起,他才真正认可了登基已有一年的新帝。 毕竟如果要陷害孟青,根本不会安排陈宁去掺和这事,朝廷内外都知道陈宁是且仅是皇上的人。这件事横竖怎么处理,负面影响最大的就是皇上的威名。根本没必要此地无银三百两。 “自太祖取得天下,百姓欲静而纷争不止,百姓凋敝而灾难不断,国势衰敝,民不聊生。天下来之不易,守之亦不易。孟相忠心耿耿为朕分忧,临危受命,朕都记在心里。江南之事就全权交予你处置。至于孟青之事,朕会护他周全。” 以是非论对错是明规则,约束的是世人,负责建立社会秩序;而以平衡利益得失论对错是暗规则,是权势阶层间的博弈,负责权力和利益的分配。 工部尚书叶明的儿子叶竹卿,也就是叶苏华的哥哥因为科举舞弊案,也被关在同一个天牢里。皇上顺路都没有顺路去看下。 这里面的亲疏之别,高低之别,泾渭分明,被皇帝拿捏的死死的。 江月白离开后,李北辰先接见了孟相。 “皇上可是对预算有疑虑?实在不能再少了。”孟相底气十足地说道。 李北辰拿着手里的方案,脑海里闪过陈宁的面容,暗暗摇了摇头,差得实在还远。 这四名侍卫后日将跟随孟相下江南,寸步不离护卫他的周全,当然也是变相的监视,随时向他汇报情况。 他虽然强势傲慢,但臣服于能力彪悍,站位高远,心胸宽阔,杀伐果断之人,比如先帝。 孟相没有了早朝后失态的慌乱,一如既往的沉稳中带着几分霸道和强势。 所以他不着痕迹地在离开前提起,“有件事老臣不知当说不当说。” 因为她脸上圆圆的酒窝,一笑就甜丝丝的好看,让人心生暖意。 李北辰自然给面子,礼遇有加地回道:“孟相不必拘束,请讲。” 孟相离开后,李北辰从一个精美的匣子里拿出一张特别精美的信纸,写了封短信,方才召陈宁进来。命其亲自去江敬贤府中拜访转交给他。 李北辰是聪明人,自然领会到了这层意思,连忙小心搀扶起:“丞相不必如此多礼。” 孟相干笑了一声,“他跟谁都走得近。” 既然人人都知道陈宁近来在皇上面前受宠,他的一举一动必然被各方关注。 事情总归有利有弊,一体两面。 那就正好放出一些烟幕弹,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目的就是让对方摸不清己方的态度和掌握信息的多寡。 李北辰亲手托起孟相,这次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江月白点点头,将手放在腹部李北辰的手背上,垂着眸子,“皇上这般爱护令臣妾好感动。臣妾回桃蕊宫休息一晚就好了。” 李北辰关切地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既然孟相主动提出来,李北辰自然不会放过,“孟相可知姜文喜跟谁走得比较近?” 孟相似乎斟酌了又斟酌,方才开口说道:“今日早朝后,刑部右侍郎姜文喜找到老臣,告诉臣他昨晚在天香楼见到陈宁陈大人扶着臣家那个逆子进了茶水间。” 皇帝是对什么不满意?预算?预算已经很合理了。要想事情办好,不能再省了。 他亲自挑选了四名侍卫,驱马车护送孟相回府,护佑其安全,给予了极高的礼遇。 李北辰点点头,目视孟相,对着他亦真亦假地感叹道,“可惜了,人缘这么好一个人跟朕走得不近,朕想重用都愁没有门路。多亏孟相今日向朕推荐。” 孟相躬身道:“这是臣子应该做的。” 近来险象环生,新帝没有自乱阵脚,见招拆招,恩威并施,有条不紊。权术虽然算不上老道,但已彰显出帝王之能。 还好知道这事的妃嫔不多,不然江月白更加成为众人眼中钉肉中刺。 按照早晨的约定,孟相跟李北辰汇报了更详细的南巡行程安排和开支预算,交由李北辰定夺。 孟相这次不是躬身,而是掀起袍子,跪拜在地上,磕了个诚意满满的响头,行了自李北辰登基以来最大的礼。 然而去年一年,并未看到李北辰展现出任何过人之处。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把余量放得很小表衷心和务实。皇帝为了把事做成加上安抚人心,相反会主动加钱。 孟相当然已经知道皇上专程去天牢看过孟青,敲打了大理寺的主事人。 儿子孟青一事他当然有私心,但平心而论,如果是其他老臣之子,他一样希望新帝能采用这样的处理方式,才算吃水不忘挖井人,卸磨杀驴。 一股温和的暖流进入体内,小腹里暖洋洋的,很像现代的暖宫贴。只是这是人工的。 又秘密叮嘱了他一些近期的具体操作。 这种暗暗的摇头,看似只是在心里,却依然会让头部出现细微的摇摆,被像孟相这样的老狐狸精准捕捉住。 徐福海在边上默默点头,真是爱护,从未见皇上对谁这般爱护,这般黏糊。 孟相连忙谢恩。 李北辰摇摇头,把方案放在桌子上。 君有恩,臣感恩。你来我往,双方面子都顾全了,都受益。这就是良性循环。 看皇上这样子,后劲大着呢。 他这样老奸巨猾的人当然不会犯糊涂,中了旁人圈套,被他人作筏子跟皇帝对着干。 看得出新的方案,很费了一番功夫,方方面面的细节都安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今晚轮到侍寝的妃子幸福了…… “不是预算的太多,反而实在有些苛刻了。朕再给你们多拨十万两银子用作购买药材,赈济灾民吧。另外,明天早朝时的军令状里,要把两名太医列进去。他们如果保证不了你们平安回来,一样要提头来见朕。” 比如官方出话本子,就是李北辰的阳谋,就是官方要整顿引导文化领域,正大光明,压根没想藏着掖着。 就等着对方出手,只要出手就会露出破绽。 上章半夜被屏蔽,如今被放出来了 第327章 侍寝整得像上战场 陈宁走后,李北辰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此时没有了一点点的醉意,特别的清醒。 他立在窗外,望着霏霏细雨出神,有雨丝飘入进来,点点落在他的脸上。 微微冰凉。 三弟,是你吗? 看似纷繁复杂,心思缜密,但对方动得越多,破绽就越多。只能说明,对方快要撑不住了,忍不住了,才会冒险下手。 虽然暗处更利于阴谋诡计谋杀暗算,但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等不起。 一个拖字诀,其实就是很多这类难题的必杀技。 治理国家反正不是一日两日,他一国之君耗得起等得起。但藏在暗处的对手则不然,这是由人性和资源共同决定的。 李北辰嘴角微微勾起,眼中有笃定和嘲讽。 徐福海小心翼翼地走近,“启禀皇上,今日魏选侍侍寝。已经准备妥当,在乾清宫候着。” 李北辰默然,有些烦闷,片刻后才问道,“还有几个?” “回皇上,还有两位小主。明日排了谢才人,后日钱贵人。” 眉头不自觉地又皱了起来。 君无戏言,当初为了立威,也为了替江月白站台,许了这么个好处。如今倒是让自己难做。 他冷哼一声,嘴角挂上自嘲的一抹讥笑,又转瞬即逝。 胸口骤然微痛,他冷冷地望着窗外的夜雨,长长呼出一口气后,方才说道:“摆驾乾清宫。” 屋里点着一对红色的烛台,朦胧的烛火中,魏选侍身上穿着透明的轻纱,按照吩咐端坐在床边。 因为夜里下雨,空气潮湿,温度偏低。直接不穿衣服,还是太冷。 她冻得瑟瑟发抖,缩成一小团。 因为出身贫民,只是因为容貌出众,母亲又是被官方认证了的烈女和孝女,才会被额外开恩选拔上来。 哪怕已经扛不住了,却胆怯地不敢跟宫女太监们提任何要求。 而只要她不提,这些奴才们就不会主动去做。 “不穿”、保证“透明到安全”是分管领导徐公公定下来的标准操作流程。谁都不敢因为一时的怜悯破坏了规矩,出了事,谁都担不起责。 李北辰踏进门时,就见到一个浑身通透,颤抖瑟缩,牙齿都在打架却还在狂撑的一个可怜人。 魏选侍见到皇上朝自己走过来,惊恐地双手紧紧抱胸,却又想起来司寝嬷嬷的教诲,缓缓地将双臂垂下。 徐福海立马吩咐小太监搬来火炭盆取暖。 心里暗骂这帮猪脑子,教都教不会,死守着规矩,不会看情况办事吗?宫里地位再低的主子也是主子,都不能得罪。心里立马念着徐方这个兔崽子的好。 这个魏选侍也呆头呆脑的。见了皇上也不立马上来行礼,替皇上宽衣,就在那儿傻坐着。 李北辰坐到床边,魏选侍已经缩到一角。 她深埋着头,下意识猛地捂住胸口,又缓缓放下,胆怯地攥着腿上的纱衣…… 牙齿打架,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几乎都要滑到地上。 她紧紧地闭上眼睛,害怕接下来的是雷霆震怒,又或者是狂风暴雨。 上方传来冷冷的声音,“躺下吧。” 摸索着床面,乖乖地躺下,眉头皱成一团,一副视死如归、上刀山下火海的悲壮表情。 李北辰面无表情地替她盖上被子。 “给她端碗姜汤来。” 说完,看了眼双目紧闭的魏选侍,离开了房间。 到隔壁房间的大浴桶里泡了个药澡。 屋里生了火,温暖而不燥热。氤氲的水汽里,他无比思念他的皎皎。 此时她睡了没有?在做什么呢?有没有想他? 他是很想要。 但他只想要皎皎。 泡在温暖的水里,他想要做点什么,终究选择了放弃。 李北辰现在就想去找她,躺在她的身边,抱着她,再在她身边醒过来。 想到一些事,他叹了口气。 披上衣服,他重新走回房间,一步步走得很慢。 魏选侍依然紧紧地闭着眼睛,隔着被子都能感受到她的僵直。 李北辰的手在半空中停了许久,刚触碰到对方时就被烫得惊了一下。 都冻得发烧了。 李北辰如释重负,差徐福海立刻请太医过来。 经过诊断,这姑娘严重气血不足,加上受了些寒凉。 太医先给魏选侍退了烧,又开了个后续补血养气血的方子。被要求严格保密后就匆匆离开。 “让她在这里过夜。明早晋为答应。至于赏赐,按照规矩安排即可。” 李北辰安排好了魏选侍的事情,按照计划径直回了勤政殿,继续批他的奏折。比原计划花费的时间还提前了些。 忙到子时,他才批完今日该批的奏折。拿着孟相的奏折,看了又看。又抱起《史记》接着上次往下看。 看了不知道多久,却没有丝毫睡意。 望着帐顶,全是江月白的一颦一笑。 他感觉胸口涨得满满的,却又有瞬间的刺痛。 皎皎,你睡着了么?我在想你。 想着想着,他在合上眼的前一秒决定,既然没有合适的老师,以后他亲自教江月白下棋。 谁知做了个噩梦,梦里一群人在追杀他们,皎皎突然挡在了她的身前,瞬间有人射中了她的胸口,倒在他的怀中,又一次救了他…… 他抱着皎皎逐渐冰冷的身体,绝望地望着她逐渐凝固的笑容,撕心裂肺 梦境是那般真实,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眼角湿润,浑身冰凉。 “皇上,您做噩梦了?”徐福海快速地奔到床前,关切地问道,“是否需要老奴去给皇上泡杯安神茶?” 李北辰坐起身来,抚着胸口,面色冷凝,眼皮直跳,努力控制住喘息,“服侍朕起床,去桃蕊宫。” “陛下。此时丑时一刻,时辰尚早。” 李北辰神色凝重地摇摇头,丑时正是人睡得最深沉防备最低的时候。今天晚上又下雨。雨声可以遮盖住许多的响声,还可以冲刷各种踪迹。 行凶杀人的好时机。 这几日皎皎主动或者被动的,都被推到了台前。对方算到了一切,独独没有算到她这个变数。 一次又一次破坏了他们的计划,想必恨她入骨,欲除之而后快。 他不敢赌。 他迫切地想要确定,他的皎皎安然无恙。 徐福海见皇上横竖心系福贵人,睡不踏实,便不再劝说,默默地服侍好皇上。 为了隐瞒行踪,李北辰只带了徐福海一个人。 (本章完) 第328章 一切都已太晚 李北辰离桃蕊宫越近时,心就跳得越快。 快到他觉得很不正常。 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知道是不是云熙被活活掐死这件事的影响,李北辰突然很害怕噩梦中的那一幕变成了现实。 很怕一睁眼,她就死了。 他还没有让她体会到在云端呢。 还没有教她骑马射箭,教她把围棋下到顶尖高手,还没有带她站到皇城最高处看星星呢。 虽然他安排了两名暗卫给她。 但他还是担心,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见到她一切都好。 平平安安的。 等他走进桃蕊宫时,发现一切都很宁静。 待他走进江月白房间时,甚至感觉自己步子失去了沉稳,生怕发出一丝响声。 然而越是紧张,越容易出错。朦胧的光线中,他没有留意到脚边的小凳子。 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江月白就像是没睡着一样,几乎是瞬间从枕头下抽出匕首,朝他刺了过来。 这该死的女人,朕担心她被刺客杀了!她竟然反杀朕! 心中在大声喊着“皎皎”,嘴里却喊不出来。 眼睁睁地望着迎面而来的匕首,即将刺入他的心口。 他没有感受到恐惧,反而有一丢丢再次跟江月白同频共振的欢喜。 她跟他一样,即使在梦里,始终保持着异于常人的警醒和反应速度。 江月白闻到了属于皇上独有的香气,那是以龙涎香为主调的一种香料。 心中大叫不好。 她出手又快又凶又猛,就是要一招毙命,不给对方躲闪还手的机会。 “皇上!” 她惊呼一声,拼命将刀锋向右偏转的时候撤回力度和速度。 然而还是太晚。 匕首扎进了李北辰左手的胳膊之中,透了过去。 就在这一瞬间,李北辰搂住了江月白的腰,江月白扑在了他的怀中,两个人四目相对,鼻尖差点碰到鼻尖。 顺势侧过脸吻了她唇,甜蜜而柔软。 江月白睁着大眼睛望着李北辰。 胳膊上受了这么重的伤,一般人只怕都快痛晕过去,皇上这是发疯了吗,竟然没有痛得呼叫,还有亲她的这种心思?! 这把匕首专门用于夜里防身,上面淬了剧毒。 她担心毒药发作后皇上会挂了,全剧终,慌乱抓住他的胳膊。 “匕首上有剧毒。臣妾先扶您去床上躺着,再给您去找解药。” 李北辰心里没有慌乱,反而有点甜,伸出手想要抚上江月白的脸颊,可还未碰到,他的手就软软的垂了下去。 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本能地依靠在江月白身上。 江月白努力支撑柱李北辰整个身体的重量,抱着他挪到床边,搬上床。 李北辰人高马大,身材魁梧壮实,累得她浑身是汗。 摸到桌子边,点上灯。 再从梳妆台上找到一个白色画着梅花的小瓶子,捏着李北辰下巴,打开他的嘴,飞快地喂下解药,又合上。 “吞下去。”她不由分说地命令道。 妹妹从小身体不好,又怕吃苦的药汤,娇蛮任性不听劝,都是她这个恶姐姐强行灌药。 喂人喝药,她是专业的。 匕首还插在皇上的胳膊上,汩汩地流着血。 江月白没有治伤经验,不敢擅自动手。 她没有大声叫喊下人,而是悄悄地跑出去找到徐福海,在他耳边悄声说了皇上的情况。 徐福海听完受到惊吓,猛地盯着江月白看了几眼。 也就福贵人这么大的胆子,敢枕头下放匕首,敢淬毒,还敢见人就扎。 徐福海思忖一番后,镇静地安抚江月白: 他有处理刀伤的经验,交给他处理即可,不必召太医引起太大动静。但要妥善安排好防务。皇上受伤的消息绝不能对外透露半分,避免谋逆之人趁机痛下杀手。 江月白喊来梁小宝,让他把老员工们都悄悄喊起来,加强警戒。同时盯住新进桃蕊宫的两个太监,四个宫女。这几个人目前不知道底细,需要提防着。 安排好这一切后,江月白回到屋里时,徐福海已经拔出了匕首,正在想办法止血。 从柜子里找出止血的药品和去腐生肌的神药治伤膏。 “我来吧。”江月白对徐福海低语道,心怀歉疚,准备就此将功赎罪。 “好。”徐福海默契地让出位置。 他见过江月白给皇后脸颊上药的情景,对她包扎伤口的技术毫不怀疑。 也清楚皇上的小心思,巴不得被江月白多照顾会儿,哪里稀罕他这个老头子。 为了掩人耳目,江月白让徐福海爬上床倚靠在床头,辅助照明,拉起帷幔遮了个严严实实。 徐福海小心翼翼地将烛台端在手里。 在烛光的照射下,江月白心无旁骛地处理着伤口,熟练而轻柔,有一种动人心魄之美。 真可谓一回生,二回熟。这都是她第三次使用治伤膏处理大面积的伤口。 屋外梁小宝在走廊里突然遇见了新来的宫女腊梅。 对方揉着眼睛困惑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这么早都起来了?” 梁小宝的谎话张嘴就来,“小主要抽我们几个人的功课。你快回屋去睡觉。” 说得有板有眼的。 江月白确实对他们老人要求十分严格,速度质量数量全都要。对他们新人则相对宽松,主要管背诵诗歌的质量,数量和速度上没有做要求。 腊梅听完果然打了个打哈欠,嘟嘟囔囔地说,“既然没事,那我回去睡了。”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有个小太监叫小喜子凑到了江月白的窗外,用口水在上面戳了个洞。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朦朦胧胧中,福贵人的床上竟然有两个人影。 一个看起来是福贵人,那个靠在床头的怎么像是个男人。 小喜子是璟妃那边派过来的。这下抓住福贵人的大把柄了。心中万分激动,摩拳擦掌。宫妃偷情,这可是淫乱宫闱,要牵连九族的重罪。 只是一下子又难住了。 捉奸要捉双,否则空口无凭,就算诽谤。 如果现在跑去给璟妃汇报情况,再来捉奸,说不定一会儿那个奸夫就跑了。 这可怎么办? 第329章 抓刺客 怎么样才能闹大呢? 小喜子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顿时有了主意。 “抓刺客啊,有刺客!有刺客进了主子的房间!” 他双手捧成喇叭状,对着一个茂密的大树喊起来。 其中一个暗卫就藏在树上。刚刚小喜子的一举一动他看得一清二楚,他还知道皇上就在屋子里。 一个石子突然飞出来砸在他脑后的一个穴位上,他直接晕死过去,倒在一片泥泞之中。 小罗子是习武之人,听到小喜子的声音之后,立马能分辨出具体的位置,朝小喜子这边狂奔过来。梁小宝则默契地去护卫江月白的安全。 他发现主子的房门从里面反锁住,担心主子有危险,心急火燎地使出浑身力气撞开了门。 却发现主子的帐子里似乎有两个人。 其中像男人的那位正依靠在床头,好些还端着烛台。 以为这就是新来的小喜子说的“刺客”。 梁小宝一时间有些懵圈,这是撞破了自家主子偷情了? 耳根烧得通红。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他无法理解主子的做法,毕竟如今盛宠正隆,天下还能有谁比皇上更英俊潇洒更有权势,完全没有必要红杏出墙。 但作为奴才,最重要的不是对错,而是忠诚,即使主子做得不对,也只能誓死护她周全。 他默默地后退,守在门口处,小声说道:“娘娘放心,奴才一定会守住房门。” 门已经被他撞坏了一扇,锁不上了。他决心今天只要他梁小宝在,其他人想要进这个门,除非是踏着他的尸体过去。 江月白听到了屋外喊抓刺客的呼叫,她扫视了屋子一眼,继续埋头给皇上抹药。 这个喊抓刺客的声音她不熟,听起来像是新来的小太监。正好可以测试下这批新人。 她和徐福海默契地对视一眼,继续处理伤口。 上臂处的止血并不容易,但江月白在徐福海的支持和指导下,顺利做到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任感,在江月白和徐福海心里悄然建立。 窗户外的小罗子很快就找到了被打晕倒在树丛中的小喜子。他随手点击了几个穴位,小喜子悠悠地醒转过来。 在小喜子睁开眼的一瞬间,心虚得惊慌失措,但很快反应过来,掩饰住自己的慌张,“有有刺客!” “刺客在哪里?”小罗子焦急地问道,有细小的雨丝飘进他的眼里。 小喜子故意向其他人脸上看了看,欲言又止,似乎很犹豫,“在” 小罗子心中着急,猛地往他肩膀上一摁,似有千斤,大声吼道,“快说!” 小喜子吓了一跳,缓缓地抬起手,指向江月白的房间,“在在主子房间里。” 这会儿如果绕到门口还要多走几步,如果那坏人就在房间,恐怕就来不及了。 小罗子正要破窗而入,却突然被紧紧地拉住。 他疑惑地回头一看,竟然是素素。 素素对他摇了摇头,指了指窗户。窗户上有个洞,是刚才小喜子偷看时留下的。 小罗子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贸然闯入确实有些冒失,先观察下情况再说。 透过小孔,屋子里光线很弱,从他的角度看不分清,只能看到桌椅的轮廓,都在原位,帐子里透着晕黄的光。 看起来过于平静,根本不像是刺客闯入打斗过一番的样子。 但小罗子瞬间发现了蹊跷之处,深更半夜,主子应该在休息,帐子里怎么会有灯。 就在他犹疑之时,屋里的灯突然灭了,黑漆漆一片。 原来江月白她担心真有刺客趁着雨夜进来行刺。半夜点着灯本就蹊跷,还容易立靶子。就用眼神示意徐福海把烛火给灭了,手里却没有停下。 服下解药的李北辰也在这个时候醒过来,他瞬间意识到皎皎在自己的身后,正抱着他给他抹药,心下感动,低声呼道,“皎皎!” 在外面的小罗子听不分清,只听出来是个男声。这歹人是要行凶杀人了么。 心中一急,破窗而入。 他来桃蕊宫的使命本就是保护好江氏二姐妹,如果福贵人出了事,他绝不会苟活。便屏住呼吸,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猛地朝着帐子冲过去。 而在屋里的人看来,只见一人嘭的一声,破窗而入,提着武器朝他们的床边冲过来。 附近真有刺客? 徐福海毫不犹豫地扔下烛台,冲出帷幔,立住身子挡在床前,抱着决一死战的决心。 皇上胳膊上伤口的愈合还需要时间。如果不继续固定住,胳膊上的伤口就会长歪。 他必须为皇上争取时间。 因为下雨,屋里一片昏暗,彼此看不见对方的模样。 徐福海和小罗子都把对方当刺客,在黑暗中交起手来。 守在门口的梁小宝听到屋里的动静,只看到两个男人模样的人在打斗,连忙跑出去大声喊道,“有刺客,刺客在主子房间里。” 只是他们都武功低微,不敢贸然闯入。 白桃端着油灯过来,想要帮忙,梁小宝连忙吹灭。 他小声在白桃耳边低语道,“点灯会暴露主子。里面是罗哥。” 其他人默契地点头,都赞同梁小宝的担忧。 “那我们该怎么办?”白桃忧心忡忡地小声问梁小宝。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在众人心中,梁小宝就是他们桃蕊宫的智多星。 “去厨房拿胡椒面来。” 白桃心领神会地跟着素素去厨房取来胡椒面。 李北辰紧紧地握住江月白的手,不发一言。 这个时候,只要让系统打一下闪光就可以看见对方的位置和容貌。 但皇上受了伤,江月白不敢贸然行事。 她尝试着用拍照模式,快速地拍了一堆图片。这才发现进来的身影似乎很熟悉。 她在一堆照片里找到一张光线明亮一些的,仔细一看竟然是小罗子。 竟然是他?他竟然是谋逆之人派来的奸细?怪不得最开始见他的时候,就感觉他身上带着武功,明明在妹妹那边,却似乎经常偷窥自己。 不对。那个时候,自己不过是个小答应。皇上也没有遇刺,自己也没有暴露出来会武功。 但不能排除小罗子是个闲子,或者最近被威胁利用,才会突然反水,铤而走险。 第330章 哭笑不得 这些思考都像是闪电一般一瞬间在江月白脑海里闪过,她捏了捏李北辰的手心,李北辰立马回应着捏了捏,表示你做什么决定,他都支持。 她吸了口气,呵斥道,“小罗子,住手!” 小罗子听到主子呼声,立马撤回了攻势,却来不及闪避,被徐福海一掌击在他的胸口上。 也就在这时,听到一声“冲!”的号令。 突然一堆人冲进来,对着房间里狂撒胡椒面,辣椒面。 一片麻辣粉末之物充斥了整个屋子。徐福海和小罗子顿时睁不开眼,眼泪水直冒,手足无措中的两个高手遭到一阵群殴,被打倒在地上。 咳嗽声此起彼伏。 “小主,小主,你没事吧?” 白桃美滋滋地点上油灯,心想,这下立大功了。 谁知道,灯一点上,众人皆傻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自己的手心。 被他们用尽平生力气殴打在地上的,一个是御前总管徐公公,一个是小罗子。 这,这都是干了啥? 再一看床边露出来的明黄色衣角,地上绣着祥云如意纹的鞋子。 帐子里的除了皇上还能是谁? 众人扯下脸上的面巾,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额头贴地,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咳嗽声、喷嚏声此起彼伏。 这像贼一样夜闯主子房间的,竟然是皇上? 真可谓大水冲了龙王庙。 梁小宝跪在地上,带着哭音地说道,“皇上饶命,小主饶命,徐公公饶命,小的们有眼无珠。伤了徐公公。” 说完就给自己来了几个大耳瓜子。 空气里满是麻辣味。鼻子里痒嗖嗖的,禁不住狂打喷嚏,鼻涕眼泪一把抓,十分狼狈。 李北辰和江月白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他们离得远,但粉末飘得到处都是,两个人喷嚏一个接着一个,眼睛完全被眼泪水糊住了。狼狈程度跟帐子外面跪着的人没有区别。 还好有帷幔。 不然实在影响形象。 今晚实在乌龙到家。 尤其胡椒面的主意,简直离谱到荒唐。江月白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但想到自己刺伤了皇帝,下属暴打了徐公公,想笑又不敢笑。 就像猜到了她此时的心情一般,李北辰握紧了江月白的手,拇指在她的手心轻轻地划动着,眼中带着笑意。 江月白回过神,沉声吩咐道,“还不赶紧扶徐公公起来,伺候徐公公上药。再打几盆热水上来,屋里全是胡椒面。咳咳咳,咳咳咳。这是谁的主意?” 梁小宝满头大汗,顺着流入到眼睛里去,辣得他眼泪哗哗,“是奴才的主意。请主子责罚。” 江月白立马说道:“臣妾管教无方,冒犯了皇上和徐公公,请皇上责罚。” 就在这时,江锦绣急冲冲地跑了进来,“姐姐!” 结果刚进屋子,见到屋子里跪了一地的人,吓了一跳。 一股辛辣刺激的味道钻进鼻孔里,和其他人一样被呛得又咳嗽又打喷嚏,泪流满面,根本说不出话来。 她边咳边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北辰在帷幔内揉了揉眉心,哭笑不得的劲已经过去,此时只有疲惫,“一场误会,不可外传,凡外传者、斩。你们先出去。皎皎,扶朕起来。随朕回养心殿。” 一场误会,就是给今晚的事定了性。 李北辰和江月白心照不宣地忽略手臂受伤的事,防止桃蕊宫里混入了奸细,把皇上受伤的事情泄露出去。此时伤口已经止血基本愈合,已无大碍。 江锦绣掩着口鼻一肚子疑问,但皇上既然已经发话,屋子又辣得睁不开眼,她立马遵照旨意招呼众人把窗户全部打开通风透气后火速离开。 众人离去后,两人转头看向对方。 实在狼狈。 李北辰的衣服上沾染了斑斑点点的血迹,袖子为了上药被直接剪掉。他眯着眼睛看向江月白,心想,以后得在桃蕊宫备点换洗的衣服才好。 江月白心领神会,从柜子里挑选出一件黑色的薄披风。 “皇上,您看这件披风可以吗?” 李北辰眼睛上还糊着眼泪,压根没看清楚,仅凭着对江月白的信任,点了点头。 就抓着江月白的手离开了桃蕊宫。 此时不过寅时初,又下过雨,温度寒凉,皇上披了件黑色披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雨已经停了,竟然出了一轮眉毛般的新月,细细的,淡淡的。 因为都会武功,两人携手从屋檐上潜行,风驰电掣。 快慢路线这个事情很难步调统一。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却十分默契。 然而看起来的默契,都是江月白刻意而为之的成果。她用心地揣摩领导的习惯、专心地观察周围的环境、主动配合调整,才做到如此熨帖。 对一份工作或者一个人,只要在乎,就会花心思讨好。 黑色披风被风鼓起来,拖曳得像旗帜,猎猎生响。 此时倒不像是位高权重的帝王,更像是行走江湖的侠客。 李北辰转头看向江月白,此时她正小心机敏地注视着四周。 低头看了看两人紧握着的手,心中有种奇妙的幸福感受。 她的手温暖而柔软,此时才清楚感觉到她手掌上明显有几处粗糙的茧子,李北辰轻轻地摩挲着,几分欣喜,几分心疼。 她这一身好剑术,当初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这后宫之中,能跟他并驾齐驱,飞檐走壁的恐怕只有江月白一人了吧。 握着江月白的手,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急促地跳动,诡异的是,他感觉到另一颗心的跳动,虽然并不急促,但十分强健有力。 这是江月白的心跳? 他笑着看向江月白,恰好江月白侧过脸来看他。 四目相对,江月白用眼神询问,皇上你还好吗?手臂没有什么不适吧? 李北辰十分平静地微微点头,以作回答,嘴角却噙着丝笑意。 江月白放心地转过头去,因为对爱情主动免疫,对李北辰此时的心情毫无察觉。 吹面不寒杨柳风,虽然有些凉,但正好将一身胡椒粉吹散开。 江月白想到今日皇宫将四处飘散着诡异的胡椒粉辣椒粉味,几百年后的现代人肯定想象不到这般有趣的情景,禁不住小小笑出声。 李北辰恰好看到了她在微弱月光下笑着的侧影,心湖里被投入了一块石头,波纹一圈圈地荡漾开来. 望着江月白,他禁不住也笑起来。 悄然地将握着的手变成了十指相扣。 待江月白疑惑地看向李北辰时,他却已经转过脸去,专注地正视前方,一脸冷静严肃。 到了养心殿后,太监宫女们显然都被惊到了,连忙给主子们安排沐浴更衣。 生活有很多烦心事。愿一切都会变好 (本章完) 第331章 江月白的梦话 两人当然是分开沐浴。 浴桶里泡着多种驱寒暖宫的药草,空气中水中飘散着一股子胡椒味,热气腾腾,还有宫女们伺候在一旁帮忙擦拭,江月白感觉自己就是一锅胡椒味的猪肚鸡中的那只鸡。 这味道实在太像太销魂了。 江月白乐得直抽抽。 脑海中浮现出刚刚满屋子的胡椒味,皇上接二连三打喷嚏眼睛都睁不开的狼狈样,就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服侍她沐浴的两位小宫女原本还战战兢兢,生怕服侍不周。 如今见到江月白这副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不知不觉地跟着松弛下来。 心下感叹,原来皇上喜欢傻乎乎爱笑的款。 多少年后回忆起这段场景,两个小宫女会骄傲地跟旁人说,娘娘性格大气从容,从来遇到再大的事情不慌张,总是笑呵呵地面对。 李北辰在另一个房间里,轻松愉快,嘴角上翘。 想到徐公公被群殴打得鼻青脸肿的惨样,禁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 停下来时,问身边伺候着的小太监,“徐公公怎样了?” “回皇上,干爹说都是皮外伤,不碍事,想来伺候皇上,但小的见干爹眼睛还肿着,求了半天,干爹才答应在屋里先歇会。” 眼睛怕是被辣肿的。当时桃蕊宫里那帮人一股脑地把辣椒粉招呼给徐福海。 李北辰忍住笑意,紧抿住嘴角,轻咳一声,“上药了吗?” “上了上了。皇上放心。”小太监谄媚的笑着。 李北辰垂下眸子,嘴角上翘。 这次胡椒粉事件的主谋梁小宝,他之前就有印象。 上次带着众妃嫔前往桃蕊宫,梁小宝就当场背过他的诗,声情并茂,十分有感染力。 皎皎身边的人跟她一样有意思。 鬼精灵鬼精灵的,不按常理出牌。 他嗅了嗅洗澡水,浓浓的黑胡椒粉味道,配合着药汤,他跟江月白一样,感觉自己被炖了,煮成了一锅汤 越想越好笑,终究干脆笑个痛快。 至于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初步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粉红色疤痕。 他的手指在疤痕上轻轻抚过,江月白的眉眼浮现在眼前。 抬起手来,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刚刚他们十指相扣,心底满是温柔。 伺候的小太监们一个个偷偷松了口气。皇上心情好,他们的脑袋会好过些。 皇上大半夜的跟着福贵人去干嘛了,回来一身胡椒味,还一直笑个不停。 这福贵人真是厉害! 不一会儿寅时末就要上早朝,朝服都已准备妥帖。 李北辰穿上里衣后,对伺候更衣的摆了摆手。 “福贵人如何了?” “回皇上,福贵人已经歇下了。” 李北辰原本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暖意,想到她就想笑。 特意放轻脚步走到床边。 床是新换的一架,床上用品统统都换成了崭新的。 就是不知道皎皎有没有注意到。 此时她正斜躺在床上,好梦正酣,眉眼间都在笑。 她这几日都没有睡好,刚刚泡了个热水澡后,又困又累。 坐到床上后,一开始还能端坐着老老实实等皇上过来。后面眼皮子打架,昏沉沉地就蜷着身体睡着了。 李北辰前几日在桃蕊宫里见过江月白熟睡时的样子。 也是这般蜷着,像只小猫一样。 脆弱温顺得惹人怜爱。 不似她平日里的样子。 李北辰心中涌动着一股别样的情绪,小心翼翼地替江月白脱掉鞋子,轻轻地把她整个人抱上床。 他坐在床边,凝视着江月白的脸庞,面色温柔。 心里描摹着她的眉眼,将每一个细节都刻入心中。 手慢慢地抬起来,抚摸了下她头顶的秀发,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在她身边躺下,面对面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只占了一个小角落。 许多之后,江月白小声嘟囔着:“入宫有什么好。我只想自由自在的。” 听到这句话,李北辰瞬间愣住,一颗心瞬间坠入深渊。 自殿试那天,关于江月白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 原来皎皎不想入宫,原来她不喜欢宫里的生活,哪怕宫里有他人趋之若鹜的荣华富贵。 她那么努力地学习宫规,她会那么深情地看着朕,背诵朕的诗。 她会说,“只要是皇上所愿,就是月儿所愿!” 她会为他奋不顾身。 她会娇柔地跟他撒娇。 …… 他以为她是心甘情愿地被选秀入宫,如今才知道,她做这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是啊,活得潇洒通透的皎皎,怎么会喜欢待在皇宫这样的牢笼中,做笼中金丝雀呢? 她对朕的一切都是假的? 只是在刻意讨好朕? 就像晚上她说的,她其实并没有准备好。 正在他思绪万千,有些低落时,柔软的手突然间搭在他的腰间。 他慌乱地低下头看着腰间的胳膊,心如撞鹿。 她醒了? 然而,转头一看,却发现她还在沉沉地睡着。 他挪动了下身体,凑得离江月白更近些,但又不挤到她蜷缩的身体。 缓缓抬起手,搭在她腰上,轻轻地搂着。 两人亲密地相拥在一起。 感受着江月白温热而舒缓的鼻息,望着江月白近在咫尺的面庞,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吻她,想要抱紧她,想要舒缓这些日子汹涌澎湃的思念。 可就在嘴唇就要碰触到的一瞬间,他忍住心中浓烈的爱意。只是在唇上轻轻一点,就又离开。 合上眼睛,平息心中的念头,感受江月白的呼吸,不知不觉中他又睡着了。 睡梦中他的嘴角噙着一缕笑。 待他醒来时,两人已经换了个姿势抱在一起,他的手拉着江月白的手,从身后搂着她。 他笑着闭上眼,深吸一口她发间的香气,窝在她的颈项间,体会着这份难得的亲密,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吻了吻她的头发,才起身下床。 皎皎,朕很想留你陪在朕的身边。 寡人就是无人能懂,无人可信。如果没有你,不知道还有谁能听懂我的话,能敞开心怀谈天说地。 朕会想办法让你过得更舒心些,保护好你。让你即使在宫里,也拥有最大限度的自由和快乐。 但如果你实在不喜欢宫里,等将来朝局稳定,朕会放你出宫,还你海阔天空。 只要你能天天像今晚这般开心就好。 李北辰抚摸着衣服下的同心玉佩,嘴角已无笑意,只有丝丝悲凉。 第332章 护国公夫人 江月白这一觉睡得很沉。 但是到了点,她就自然醒。 在醒来的一瞬间,她感觉很迷茫,恍惚中不知身在何处。 甚至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会在帝都的医院中醒来,会有穿白大褂的医生来查床。 然而并没有。 昨天伺候她沐浴的两位小宫女连忙跑过来伺候她梳洗更衣。 今日给她准备的是一套丹紫红和浅红色搭配的一套衣服。穿上后,人美如三月里的桃花,四月里的石榴花,娇艳鲜亮。 小宫女们心灵手巧,画的妆容与盘的发型十分的青春活泼。 江月白感觉镜中的人都不像自己,很陌生的感觉。 “小主漂亮得像九天的仙女。”其中一个小宫女嘴甜地夸道。 江月白戴上一对石榴石的流苏耳坠,笑着望了她一眼,“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瘦瘦的小宫女听了羞红了脸,心里美滋滋的。边上丰满些的小宫女打趣地掩着嘴笑起来,遮住眼底的嫉妒。 说话之间,江月白又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胡椒味,“你们闻闻,我身上还有胡椒味吗?” 两名小宫女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真话还是假话。 江月白抬眼看向瘦瘦的宫女,伸出袖子,“你闻闻看。” 小宫女窘迫地闻了闻,还没说话,立马打了个大喷嚏,吐沫星子都喷到了江月白袖子上。 立马惶恐地跪在地上,“小主恕罪,奴婢失仪。” 旁边的小宫女跟着立马跪下,嘴里说着,“求小主开恩。妍妍她刚入宫不久,不懂事。求小主网开一面。” 江月白扫了眼浸湿了的袖子,淡淡地说道,“无妨,换一身就好了。” 自嘲地想,看来今天只能一身胡椒粉味地去见人。 江月白这次换了套淡绿色清爽点,换衣服的过程中,假装随意地问道,“徐总管如何了?” “回小主,听说徐总管身子有些不适,御医早晨来看过。今日好像歇着了。”瘦瘦的小宫女怯怯地答道。 她有些急于讨好江月白好将功补过,试探性地问,“小主是想找徐公公吗?” 江月白笑了笑,没有接话。如果要感谢或者道歉,当面才好。 小宫女讪讪的,不知道自己哪里答错了,又不敢问,忐忑不安地伺候着江月白用早膳。 李北辰特意嘱咐了早膳,琳琅满目,大概有三十多种花样,很像五星级酒店自助早餐的排场。 江月白心想这皇上用早膳的排场太大了吧,每个都吃不了几筷子,真浪费。 伺候用膳的太监宫女们个个眼冒精光地盯着江月白。伺候好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可是在御前表现得好机会。 江月白把心仪的几样都尝了点,喜欢的点心就多吃了两筷子。 这些喜好,被伺候着的太监宫女们仔仔细细地记在脑海里,生怕遗漏了一点。 皇上和徐公公回头一定都会来问。 吃得都有点撑了,桌子上剩下的更多,有些她压根没有动筷子,还是干净新鲜的。 心中惋惜,这么精致高档的吃食倒掉实在可惜。 但要遵循一条原则大领导不在,千万不要擅作主张,不要自作聪明,不要同情心泛滥,贸然处理他跟他直接下属的关系。 更不要根据自己的喜恶和道德标准,坏了领导的规矩。 任何时候,都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和权限。 用完早膳,江月白就从养心殿出发步行去景仁宫请安。 之前为了避风头装病了两天。 可这两天众人皆看到江月白生龙活虎,日日被召来伴驾。 如果不去请安就说不过去。 经过皇后的坤宁宫时,她默默地走到宫门外,跪下行礼,心中祈祷皇后用了紫雪丹后能早日康复,苏醒过来。 入宫以来,虽然皇后一开始就给她来了个下马威,给他们饭菜里下泻药。但后面,反而跟她们姐妹二人亲近,结为同盟,多次公开维护自己,对妹妹多有照拂。 虽然都是因为利益,但她喜欢跟皇后这样聪明、大气、有格局、有手段的领导打交道、做交易。而皇后临危不惧,舍身替皇上挡刀,忠义勇敢之举,更令她心生佩服。 所以她跪拜得十分虔诚恭敬。 就在她准备起身时,却见眼前有一只手伸向自己,似乎是想托自己起身。 她视线上移,一位满头银发的妇人正探究地俯视着她。 这妇人头发全白,但从脸上看不过四十岁的年纪,有明显皱纹,但不多。衣着打扮考究,浑身上下散发着雍容华贵的气质。 只有长期居于上位者才会有这样的眼神和仪态,不是靠身上华美的衣服撑起来的。 眉眼之间的那股英气与皇后一模一样,甚至更为凌厉。 想必,这就是皇后的母亲护国公夫人,谢夫人,皇上亲封的二品诰命夫人。 “臣妾参见护国公夫人。”江月白没有起身,而是又拜下身。 “哦?何以见得?如果认错了呢?”谢夫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女子。 衣着素淡,头上的发饰倒是精致名贵,举止得体从容,看起来似是大家闺秀。 “除了能是皇后娘娘的母亲护国公夫人之外,臣妾不知还有谁能如您这样,雍容华贵,一身名门正气。”江月白笑着说道。 “那可未必,”谢夫人不冷不淡地说道,对江月白的溜须拍马之词透着不屑。 “臣妾说得句句是真。”江月白依然笑着,真诚地说道,“臣妾今日见到夫人才明白,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的气度胸怀从何而来。” 谢夫人愣了下,心底听到这番夸奖,瞬间的欣喜之后,眼底满溢着落寞,“不过如你这般有心地给皇后请安,已然难得。世间多见的是墙倒众人推,不知宫里还有多少人真心希望她醒过来。” 话音未落,谢夫人伸手扶起江月白站起来。她的眼圈发红,眼泪在眼睛里转了转又忍了回去。 谢夫人的一头白发刺伤了江月白的眼睛,她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的母亲,因为操劳过度年纪轻轻就满头白发。她不敢想母亲知道她猝死后会如何。 禁不住柔声安慰道,“夫人,您别担心,皇后娘娘吉人天相,说不定这几天就会醒过来。” 第333章 老阴阳人 “谢谢你。”谢夫人哽咽地说道。努力挤出一点笑意,回应江月白的善意。 活了大半辈子,谢夫人见多了人情的冷暖,心已经又冷又硬,看人又狠又准。 她看得出,眼前的这个女子不是做戏。 于谢夫人而言,江月白完全是个陌生人,但江月白说的话、做的事,让她感觉了好受许多。 在这深宫里,她不是孤立无援的,还有人希望她的女儿活着,快点好起来。 江月白回之以微笑,“夫人您保重身体。皇后娘娘一定会醒过来的。臣妾这会儿先行一步。” 谢夫人愣了一下,点点头,“好。” 说完,禁不住叹息了一声。 双方心照不宣但都不点破,江月白这是要赶着去景仁宫请安。 “姐姐!” 听到这声清脆的呼唤,江月白嘴角上翘,眼睛里满是笑意。 “这是臣妾的妹妹江锦绣。”江月白侧过身,向谢夫人介绍道,又看向妹妹,“妹妹,快给皇后娘娘的母亲护国公夫人请安。” 江锦绣乖巧地给谢夫人请安后,又规规矩矩地朝着皇后娘娘寝殿的方向行礼跪拜。 望着这姐妹二人,谢夫人禁不住眼睛湿润。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紧紧抓住江月白的手,盯着江月白的眼睛,仿佛要把他她看穿一般,郑重地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是不是福贵人?救了我女儿的那个人?” 江月白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皇后娘娘高义,臣妾只是聊尽绵薄之力。” 谢夫人一向是个恩怨分明之人,她禁不住想要行礼感谢,扫视了一眼周围,见越来越多的妃嫔向这边走来。 她盯着江月白的眼睛,郑重地说道:“你的这份恩情,我们护国公府记在心里了。你先去忙,有空就过来坐坐。” 说完整个人又恢复了冷漠矜贵,默默地注视着江月白,此时感激的眼神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好。夫人您保重。” 江月白恭敬地说道,带着妹妹再次行了个礼才离开。 江锦绣挽着江月白的手,笑嘻嘻地凑在她衣服上嗅来嗅去,挤着眼睛,“哈哈哈~还是一股子胡椒粉味。姐姐,昨晚你睡得好不好?有没有?” 江月白没好气地掐了妹妹一把,翻了个白眼。 皇上带着江月白离开后,江锦绣从小罗子那里知道了乌龙事件的来龙去脉,一样笑得捶床,乐得合不拢嘴。 身后的妃嫔们小声地议论着她们姐妹二人,言语神色里惊叹中夹杂着妒忌和鄙夷。 有些话似乎就是故意说给江月白听的,但她听见也根本不放在心上,淡定地拉着妹妹的手缓缓前行,看花看树,谈笑风生。 做hr时,被员工当面或者背面骂的时候多了去了,哪里还会怕人说闲话。 今日不知为何,都特别积极。到点之前就来了一大半。 慕容氏被禁足、夏嫔在做小月子、熙容华在安胎没来,三个人都请了长假。一向爱摆谱的璟妃今天都掐着点到了。 一副其乐融融的气氛。 但众人脸上的黑眼圈一个都不少,再高档的化妆品似乎都遮挡不住。 但昨晚侍寝的魏选侍没来。 璟妃扫了一眼新人。才不过半个月,就分出了高低。 像江氏已经连升三级半,到了贵人加封号。而有的人段位太低,还在选侍上没挪位,皇上的毛都碰不到。 想到此前以学习心得论侍寝机会,她就气得肝疼。 瞧向居主位的和妃,一脸的淡定,撇了撇嘴,冷哼一声:“都过点了,昨晚侍寝的魏选侍竟然还没到。这是眼里还有没有规矩啊?和妃,你也不管管!” 和妃压根不恼,璟妃老阴阳人了,谁侍寝她就看谁不顺眼,笑着说道,“不碍事,头一回嘛。听说昨日夜里侍寝完宣了太医。许是昨日夜里辛苦了,才耽误了请安。” 璟妃冷哼一声,“现在的新人越来越没规矩了。以前皇后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和妃依然笑着,“妹妹以前也经常因为侍奉皇上没来请安。想必懂得里面的辛苦。何况说不定,魏妹妹温婉娴静,格外得皇上怜爱呢。璟妃娘娘不必对新来的妹妹生气。” 璟妃傲娇地冷笑一声,不答话。 心里却有些发虚。以前皇上喜欢和妃,可能还真喜欢温婉娴静这类性子,偏偏自己不是这款。 全程认真听她们聊天的海兰珠一本正经地感叹道,“就是就是,和妃娘娘说得对。皇上说不定就喜欢温婉娇柔的。” 说完对着对面的江锦绣挤眉弄眼,毫不掩饰对她揶揄的意味。 江锦绣对上海兰珠直白的眼神,想到那天夜里的情形,连着耳朵都羞得通红。 其他还没轮上侍寝的新人即使妒嫉得冒火,也只能忍着。璟妃、钱贵人她们一帮老人们心里也跟着冒酸水。 已经为此意难平很多天,但今日还是后悔。 璟妃禁不住出声问道,“接下来还有几个没排?” 和妃小声问了下身边的墨玉,才朗声说道,“还有谢才人和钱贵人。” 璟妃恨恨地瞪了谢才人一眼。 竟然还有两个。还好,只有两个。 熬过今天明天,后天就可以翻牌子,到时候打点一番. 伏在桌子上,正在做会议记录的谢才人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手中的毛笔微微一抖,但还是瞬间稳住了,没有掉下墨汁来。 她自然知道今日终于轮到了自己。她已经为这件事紧张激动得好几天都失眠。但在外人面前,她即使再想要,也断然不会表现出来,免得被人看轻了去。 与她不同的,自然是钱贵人。她喜形于色,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得意。 就在这时,有个小太监匆匆跑来,说皇上口谕,魏选侍这两日身子不舒服,免她三天的请安。同时,宣了圣旨,晋封为魏答应。 实际上是因为魏选侍昨日冻着了,一晚上都在发烧,反反复复。这会儿被送回了承福宫养病。但众人听起来,却像是折腾得太厉害了,连人都起不来了。 范常在想到前晚自己在乾清宫承宠不过片刻,结束后简单收拾了下就被送回延禧宫,压根没提免请安得事。前有江锦绣多次叫水,今有魏选侍夜宿乾清宫,得皇上垂怜被免三日请安。 低着头,心中哀伤,神情恍惚,泪水在眼框内直打转,差点绷不住哭出来。但到底还是有点脑子,强行压抑住想哭的冲动。 如果被人发现了她的伤口,就有人会像狼一样扑上来,先撕咬她出局。 接下来最大的事情,就是为太后准备寿宴。 和妃例行公事地问了问海兰珠和璟妃节目排练的进度,勉励大家都要听从两位领导的安排,努力排练好节目。然后提醒大家都要各自单独准备礼物。 没说多久就散了场。 江锦绣过来找姐姐,被坐在姐姐身旁的钱贵人一把拽住手。 第334章 她的靠近不简单 钱贵人感叹地说道,“福贵人,淳常在,妾身出身低贱,以歌姬的身份进的宫,宫人皆嫌弃,受尽鄙视。” 她声音开始哽咽,眼中有泪。 “之前若不是淳常在出手相助,妾身不知要被何等出丑和羞辱。如今竟还能有机会侍寝,真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两位恩人才好。” 话音未落眼泪就噗噗地直往下掉,她轻咬着嘴唇,垂下眸子,用手绢擦着眼泪,“妾身真地,真地很感谢二位恩人。” 说着要行礼拜谢,被江月白眼疾手快地托起。 “贵人姐姐言重了。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江锦绣甜甜地说道,笑着望了姐姐一眼。 江月白松开搀扶着钱贵人的手,点点头,“都是宫中姐妹,互相照应,不必客气。行如此大礼,折煞我们了。” 钱贵人的眼泪流得更多。 “妾身在宫里没有朋友,想要跟两位恩人亲近,怕是高攀。只恨出身低贱,蒲柳之质,除了弹琴跳舞,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以后两位恩人只要用得上妾身的,尽管跟妾身说。” 江锦绣心底善良,听到“没有朋友”、“高攀”这样的话就心生共鸣,连忙打趣地安慰道: “古往今来,好多得盛宠的妃子都是因为能歌善舞。像我这样怕苦怕累,既不会弹琴,也不会跳舞,才是真一无是处,烦恼得很。” 真诚的语气让钱贵人一下子愣住,跟着也笑了。 江锦绣则拉住钱贵人的手,笑着说,“姐姐以后常来桃蕊宫玩吧。” 钱贵人却不看江锦绣,抬头看向江月白,小声问道,“福贵人,请问妾身可以吗?” 宫内等级森严,按规矩,江月白有了封号,比她高半级。见到江月白,她需要行礼。 在江月白面前,她时常会感到一种无形的气场,让人心生崇拜和服从,不敢造次。心中的念头似乎被她一眼看穿,无所遁形,不敢欺瞒。 江月白点头,“欢迎常来。钱姐姐会弹琴跳舞,不如教教我们吧。我跟锦绣不会跳舞弹琴,正好想学没人教。就是怕姐姐嫌弃我们笨手笨脚,不好教。” 钱贵人惊慌失措,“福贵人,您位份比妾身高,该妾身叫您姐姐。” “姐姐入宫比我们早,年龄比我们大,叫声姐姐应该的,”江月白笑着说道,“就别谦让了。” 江锦绣嘟囔着嘴,打了姐姐胳膊一掌,“姐姐!你想学别拉着我啊。我才不想学。钱姐姐,你要教就教我姐姐吧。她是天下最好学的人。就不要折磨我了。” 昔日被老师按着压腿劈叉痛得嗷嗷叫的情景浮现在脑海里。 光是想想,就可怕。 而且江锦绣最近被队长海兰珠抓着单独上小课,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江月白无奈地摇头。 从小,她就拿这个爱撒娇耍赖的妹妹没办法。 “钱姐姐,以后怕是真要劳烦姐姐,我还真挺想学跳舞和弹琴。不如后面挑个好日子,向姐姐拜师学艺。” 正好“舞动京城”里面,赵飞燕老师教的很多舞蹈动作很难,很多地方不明白、没把握,需要有人手把手来指点下。 歌舞坊出身又主动攀关系的钱贵人无疑是佳人选。 而且钱贵人接近她们肯定有目的。她是三王爷进献给皇上的歌姬,说跟三王爷一点瓜葛都没有,恐怕谁都不信。 那就借机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在翻脸之前,提防归提防,先维持表面的和平,当朋友先处着。不必上来就划清界限,直接掀桌子。 看破不说破,是成年人基本的人际交往法则。 姐妹二人与钱贵人话别一起走出门后,发现范常在竟然还在殿外路旁,对她们微笑示意。 看来是专程在等。 “范妹妹,你在这里等这么久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们一声?”江锦绣拉着小姐妹的手娇嗔。 范常在错愕地低头看着江锦绣的手,神情有些不太自然,小声说道,“两位姐姐好,妹妹见钱贵人去找你们,就没敢冒昧打扰。” 江月白敏锐地捕捉到,范常在身上突然有了胆怯和客气。 范常在以前不是这样的。基本上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在搬到跟熙荣华一起住之前的那个下午,甚至带着几分骄傲。 原因恐怕就在,彼此间身份差距的骤然变化。 人最难以接受的就是,明明跟自己一个层次的人,却突然飞黄腾达。 一边自卑一边嫉妒。 心理就很容易失衡。 但只有经历这样的巨大落差,被生活毒打,才能慢慢认清现实,才会成长。 否则一直都活在幻想里,最终一败涂地。 所以,江月白装作没看见,不动声色,态度一如往常的矜持。 范常在的视线刚刚碰到江月白就飞快地错开。 “熙容华姐姐说,她这些日子老呆在延禧宫里谁都见不着,寂寞得很。今日做了些点心,想请两位姐姐前去坐坐。” 熙容华如今是宫里唯一有孕的女子。恐怕想找机会谋害她的人不少。 傻子才会往火坑里跳。 偏偏就有傻得冒泡的人,比如江锦绣,她立马开心地应了下来:“好啊!” 心想正好有好多话,想找个私密的地方跟范常在说。 她们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好好聊天。 自从范常在从西区搬走,两人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每次请安,往往只在路边寒暄几句,就匆匆话别,各奔东西,没什么交集。 江月白抓住江锦绣的手,嗔怪道: “妹妹,哪能说去就去的。熙姐姐身怀龙胎,万一我们贸然拜访,惊了胎气多不好。范妹妹,你说是不是?还要烦请你替我们谢谢熙姐姐。” 江锦绣知道自己没脑子了。 去了万一出了事,根本说不清楚。夏嫔的流产就是这样就是例子。 想想就头皮发麻。 她下意识地将手放在小腹上,仿佛已经有了。 范常在没想到江月白会拒绝得这么直白,颇为尴尬,“是妹妹想得简单了。” 她注意到了江月白放在腹部的手,心有触动,犹豫了下,脸一红,害羞地说道,“锦绣,我们一起去湖边走走吧。” 这简直是一拍即合,江锦绣开心地答应下来,“姐姐,我也想跟范妹妹单独聊会天。” “昨晚下过雨,你们注意安全,注意滑倒。” 两个初涉情事的少女神秘兮兮的,脸和脖子都羞得通红,连带耳朵都红了。还能交流什么. 不就是那些事嘛。 她已学完全部的课程,看多了细节讲解图,感觉已经全然免疫。 不管什么花样,最终都是in,out,in,out,到达,完成,结束。 江月白这么想着的时候,自以为很理性,脸却刷地一下就红了。 第335章 你缺少的是技巧 妹妹离开后,江月白打算回桃蕊宫,把屋里的胡椒粉处理一下。 还未走出几步,就看到一个小太监抬着轿子朝她走过来。 “福贵人小主吉祥。皇上召您过去勤政殿伴驾。” 江月白微微愣了一瞬间,立马恢复正常。 坐在轿子里,江月白闭目养神。 自己这是成了董事长助理吗?日夜不离身地伺候着。 到了勤政殿,李北辰身着一身米白色绣金色龙纹的练功服,正在院子里打拳。 身姿矫健,凶狠凌厉,一看就不是花拳绣腿而是杀人的招式,却如行云流水般优美。 面庞的线条此时如雕塑般硬朗冰冷,嘴角带着几分凌厉与讥嘲。 在见到这副画面的一瞬间,江月白不由得摒住了呼吸,定定地站在那里。 与其他人穿白衣,如李北弘的温润君子,韩子谦的孤冷疏离不同,李北辰身着白衣时,有一种战神般无所畏惧的磅礴气势。 那不是悠悠然岁月静好的雪花。而是苍茫大地上,呼啸北风中刮落的暴风雪。 江月白想,先皇在战场上恐怕就是这样的气势,行走之间都是激荡人心的感召力。 李北辰打完全套,收势立住,轻声问,“你来了。睡得好吗?” 冷峻的眉眼如春水般融化,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江月白并不因为领导的亲近就忘了尊卑,依然照规矩行完礼,才恭敬地答道,“谢皇上关爱。昨晚睡得还好。” 此前脸上泛起的红云此时还未消散,薄薄一层,带着几分娇羞。 提到昨晚,她不由自主想起昨晚在胡椒粉攻势下两人狼狈的一幕,强逼自己风淡云清,却依然憋不住笑意,藏在眉眼间。 这一笑,瞬间柔软了李北辰的心。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江月白,想要留下这一刻。 想到昨晚江月白的梦话,心里又涌出几分痛苦。 “来,让朕看看你舞剑,”李北辰扭头对身边的小太监说,“拿剑来。” 小太监弓着腰捧着剑小碎步走到二人面前。 李北辰食指一扬,小太监便退立在一旁。 剑鞘雕刻着精美古老的花纹,柄上镶嵌着一颗红色透明的宝石,极其精美华贵。 她上辈子都没机会去博物馆。所以对历史上的宝剑并不了解。但只是一眼,便爱上了这把剑。 这世间万物,她并没有特别的钟爱。此时,这柄剑让她心里涌动着一股激动而爱慕的情绪。 大概就是男人触摸到心仪的豪车时的感受。 江月白缓缓地抚摸着上面的花纹,感受着剑的灵魂,就像抚摸爱人的皮肤。 拿起剑来,从剑鞘中拔出剑来,寒光闪闪。 拿起剑后,她的整个人就变了。 一剑出,右脚起,不由自主地拿着剑舞动起来。她不再是自己,而是与剑融为了一体。 淡绿色的衣衫翩跹,剑影残光片羽,如夏日清晨山间的一缕清风,肆意潇洒。 风起后,残花花瓣飞过,翻飞在剑上被劈成两半,落在她的头顶又被风吹落。 此时没有了后宫的福贵人,只有快意恩仇的女侠客,只有天外来客世外仙。 多少年后,李北辰都会想起今日这一幕,这令他震惊心醉的一刻。 多少年后,这一幕始终如昨的清晰。 李北辰手里握着剑鞘,安静地望着江月白的身影。 江月白舞完一剑,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她提着剑快步走向李北辰,脸上挂着畅快的笑意。 李北辰伸手递上剑鞘,江月白将剑归鞘,一气呵成。 “臣妾让皇上见笑了。没有穿练功服,有些施展不开。”江月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敌人杀来时,不会等我们换衣服,”李北辰瞬间变得严肃冷峻,“你的剑术水平用于自保够用,但如果要杀人,就还需要一些格斗技巧,要更狠辣迅猛。你死我活的时候,绝不可有半点心软。” 话音落下,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他昨晚左臂刺伤的位置,禁不住抿嘴笑着。 江月白绝不属于对敌人心软的。 李北辰想起晋王大婚那晚,刘公公回来后推测,江月白那次可能是第一次杀人,完全没有对敌经验,全凭着一股子胆气,横冲直撞,乱劈乱刺。 不由得叹息道,“你缺少的是杀人的技巧,不是剑术本身。” 不过没关系,朕以后会教你。 “臣妾哪里想到皇宫里如此危险?”江月白带着几分嘲讽地说道。 李北辰轻笑着问道,“怕了吗?” 江月白撇撇嘴,不说话。 李北辰凑到江月白的眼前,两人鼻息可闻,又问了一遍,“怕了吗?” 江月白垂下眸子,认怂,“怕。” 李北辰大笑,慢慢退后身子,好整以暇,“从今天开始,你以后晚上就住在养心殿。” 轻咳了一声,望向一旁,神情很不自然地说道,“呆在朕身边,保护朕的安全。” “可是.”江月白急切地脱口而出。 皇上你不是每天晚上都有任务,要翻牌子播种吗? 让我住养心殿几个意思。 难道要我每晚保障你们那个时候的安全?以后每晚都要看现场直播吗? 但瞬间悟了,自己是个女的,做御前侍卫正合适! 有武功能干活,不会受刺激春心萌动,跟妃嫔偷情,给皇帝戴绿帽子。 正好有小太监走过来,似乎有事禀报,李北辰扫了门口一眼,握着江月白的手,沉声说道: “你先去偏殿沐浴更衣,中午陪朕用午膳。” 转身吩咐小太监,“伺候朕更衣。” 江月白低着头,摩梭着剑柄上的纹路,没有追问,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皇帝让她晚上近身守护安全,她照做就好。反正在皇宫里上班,在哪都是上。不用靠身体,凭实力就能混饭吃,值~ 江月白脸上的笑意,被李北辰看在眼里。 他以为江月白很喜欢他送的剑,以为江月白很欢喜以后能每晚呆在他身边。 看起来别扭只是因为高傲矜持。 六王爷、慕容池、陈宁、大理寺的杨万里和黄少安、督察院的周仕鹏与常易安几人此时已经候在勤政殿外,等待召见。 李北辰最先召见了督察院的周仕鹏和常易安。 给贪墨官员投案自首的时限已过去两日,算是告一段落。现在要处理的就是抱有侥幸心理拒不上缴贪墨银两的。 周仕鹏和常易安根据自首人员的个人陈述和举报,今日拉了个没有投案自首人员的名单,交给了皇上。 这份名单一式三份,每人各执一份,上面签上了他们两人的名字,按上了他们的手印。 相当于交了投名状。 他们自知如果后面翻出来大浪,引起朝局不稳,皇帝就会献祭他们二人作为替罪羊,平息官员们的怨气。 皇上拿到长长的名单后,眉头微皱,陷入了沉思。 这意味着整个京城几乎没一个清官。 陈相、孟相都不用说,第一批带头自首。满朝几乎都是他们的党羽门下,官官相护,自然都有参与利益的勾兑。 那基层呢? 恐怕比京城更严重吧? 李北辰抬眸看了一眼眼前的二人。 常易安弓着腰恭恭谨谨,实则心中发虚紧张不安。周世鹏虽然也弓着腰,但脊梁挺括,倒是凛然有度的样子。 目光落在名单上的一个名字上:魏王李北望。 第336章 案件有了新进展 按照大明王朝的法律,只要皇帝应允,亲王可以在朝中参政议政、甚至担任官职。 李北辰手中的毛笔悬在空中,斟酌了半天,终究没有落下。 他想既然如此,不如看一看,到底是不是三弟。 如果是,正好给对方一个反叛光明正大的理由。双方的较量不至于那么难堪。 “明日早朝上由周卿宣布这个名单,后面按照进行停职稽查,该如何处理就如何处理,不必顾及任何人的颜面。” 李北辰放下笔,身体微微后倾,“周卿,你留下。” 周世鹏心中虽然坦荡,但圣上之前,难免忐忑不安。 尤其皇上喊他留下,却只慢悠悠地喝着茶,不言不语。眼底云遮雾绕,不知道藏着什么。 “周卿入职都察院多少年了?” “回皇上,十载有二。” 皇上点点头,“名单里未见周卿,足见周卿风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想必周卿结交往来之人,皆高洁自爱。朝廷正是用人之时,请周卿推荐些可用之才。” “谢皇上厚爱,”周世鹏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臣有二人可推荐给皇上。不过……” “不过什么?”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都察院、大理寺掌管天下刑责,条规律令,不可有贪欲私心。需多用刚正不阿,清正廉明之人。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其他需要执行和落实的部门,臣以为,不必过于严苛,适度即可。” 难得有人敢说真话,李北辰笑着问道,“周卿给朕推荐的是哪种人?” 周仕鹏如实答道,“一个清正廉明,刚正不阿,为前者,在地方。一个办事周到,外圆内方,为后者,在京城。都是办实事不虚头巴脑之人。” 李北辰微微颔首,“你把他们的名字写下来。朕交给吏部去办。” “臣替他们先行谢过皇上。” “周卿以为贪腐问题是否有解决之道?” 周仕鹏沉吟片刻,又说道,“臣愚钝,臣看法与常大人一致。贪腐一事穷尽手段也无法杜绝,实乃人性决定,只能教化劝诫督促,发现一例处置一例,实现一定的威慑。但阴阳互生,善恶同存。不宜过于苛责。当正义光明占主流,那么阴暗污秽就减少,已为人间大善。” 李北辰听完后不置可否,令周仕鹏写下名字后,便让其退下了。 接着召见了大理寺的杨万里和黄少安,了解最近几个案子的案情。 叶竹卿的案子果然没有多少进展。毕竟一个春试完毕后的一个写着答案的纸条,只能说有嫌疑,并不能作为决定性证据。 审问过程中,叶竹卿一直咬死那张纸条只是考完之后写给父亲工部尚书叶明品鉴提意见,并无作弊和贿赂考官的举动。毕竟答卷水平极高,卷面极其美观工整,完全无需贿赂考官,盲评都会中探花以上。 二人汇报时,李北辰不发一言,临到末,按照韩仲载被江月白下了真话丹后的供词,列了个调查名单。 告诉二人,这是收到密报,检举揭发出来涉嫌科举舞弊案,行贿受贿的官员及其子女,里面就有前大理寺卿天牢纵火案主角韩仲载的义父翰林大学士韩淳赋。 早就听闻先帝有一套专门的密报系统。今天杨万里和黄少安才亲眼见识到这个系统的厉害,冷汗涔涔,心下暗暗吃惊,不自觉地回忆自己的作奸犯科之举。 看来皇上很多时候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睁只眼闭只眼,维护朝局稳定而已。 至于孟青涉嫌杀害艺伎云熙的案子,有了新的进展。经过审讯,发现除孟青外的几名男子在此期间进入过茶水间,包括陈宁、孟冉等,都已去大理寺录了口供。 另外艺伎手里和指甲里抓有一小缕布料,与孟青当日身上布料颜色截然不同。疑似在挣扎反抗时,从罪犯衣服上最可能是衣袖上撕扯下来。 经专业人士的探查辨认,该布料为名贵高档面料。虽然只是小小一缕,却可见其独特的纺织工艺及隐隐约约的花纹。而能穿这种料子衣服的人,屈指可数。 根据当晚穿着该颜色料子衣服的只有一人:孟相家的小公子孟冉。 李北辰要求二人对布料一事严格保密,如果走漏风声,格杀勿论。 即使能证明艺伎指甲里的布料是孟冉的,有见他进入茶水间的人证,证据还是不够充分。即使能证明他进入过房间,对艺伎用过强,但还是不能证明,他杀了艺伎。 除非孟冉自己招供。 杨万里和黄少安走后,慕容池与陈宁一起走进来。 慕容池见到皇帝,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痛陈了自己作为一个儒生竟然对一个人尽可夫的青楼女子念念不忘,以至于把陈宁卷入孟青的案子,请皇上责罚。 李北辰安静地听他说完,禁不住叹息,“你们慕容家都是痴情种。罢了。都是因缘际会,巧合罢了。” 原来,慕容池的父亲作为嫡长子,仪表堂堂,学富五车,也是翰林院学士,却一生只娶一人。 慕容迟听到皇上听不出褒贬的一句话,原地微怔了一下。 眼前的皇帝年轻的面庞上既有帝王的沉稳厚重,却又有几分人情味,不那么狠辣无情。 没在先帝手下当过差。但他觉得所谓明君,不过如此。 就此被李北辰一笔带过。 慕容池鼓起勇气给皇上汇报了一向极其重要的事情,原来户部的账本清查后发现有巨大的亏空。 亏空的来源,主要在于前太子与贵妃之子争夺皇位时,前户部尚书张成那时是太子党,户部就成了太子党的提款机。 后来太子被谋害,太子党倒台,先帝病重,户部被挪用的窟窿一直没补上。所以财政一直处于赤字状态,还越搞越大。 李北辰突然想起来,户部一向由陈相分管,太子活着时他是太子党的领袖。孟相则支持贵妃生的五皇子。 先帝没有因为丞相支持夺嫡之争而处置任何一位大臣。 相反,他在太子死后,处置了五皇子,在朝堂上开诚布公地表示支持未来储君是人之常情,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只要新帝继位后,坚定支持新帝即可。 如果太子有后呢?陈相是不是在秘密继续支持太子党? 皇后遭遇刺杀后第二天,有名身重剧毒昏迷的小童求助于姜氏经营的医馆。但后面那个小童再无影踪,就像凭空消失了。 陈相是否牵扯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不过就像江月白给他讲的故事里的重病富豪,还是要“先治病,把身体养好”,赶走强盗需要从长计议,积蓄力量。 “你先替朕拟条旨意,朕即日宣布。要求地方上进行平账,把窟窿补起来。三个月后巡视组各地督察,到时候能补上亏空,则概不追究;补不上窟窿,就按罪处罚。” (本章完) 第337章 迟早要疯 慕容池走过,陈宁留下单汇报工作。 天香楼因为是第一案发现场,被刑部查封关停,接受调查。 茶楼酒肆的舆论引导为新帝严厉打击贪官污吏一类的反腐新闻、太医院梁太医的中老年特效药的花边新闻、前花魁与新花魁对比的娱乐新闻、新上市话本子等。 把天香楼孟青杀人案刻意压了下去。 同时散布小道消息,孟青杀人案有内情。一种说法是有人陷害孟相,栽赃嫁祸;一种说法是孟相家的嫡庶之争,庶子杀人栽赃嫡子;一种说法是你情我愿玩窒息类y出了意外;一种说法是孟青休了的爱妾因嫉妒而杀死了新欢。 对叶竹卿的科举舞弊案,则放任不管。 主打一个任舆论自由发酵,让真相浮出水面。最好能让书生们义愤填膺,最好互相检举揭发,公车上书。 为了配合大理寺那边的调查,李北辰让陈宁找到普通家庭出身的考生,再通过他召集一帮人,去大理寺前面请愿,要求彻查今年参加科举考试有高官背景考生的考卷。 大理寺那边就可顺势对这些有背景的考生进行分开审讯。总能从中找出一两个肚子里没文化心理素质又差的草包作为突破口。 等所有人都走了,六王爷才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李北辰喝了口茶,抬眸问道,“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六王爷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让你失望了。我跑去大理寺和刑部。人家例行问了话,就让我走人了。说是有人证明,当时她公开纠缠我,我不乐意。而且还有能证明案发我不在场的目击证人。” “这不是好事吗?人本来就不是你杀的。”李北辰笑了笑。 老六这下生气了,阴阳怪气的,“昨天不是说要演兄弟不和嘛。那不得把案情安排得成我杀了人,然后皇上你把我废黜贬为平民才叫分道扬镳。” “得顺势而为啊,”李北辰挑了挑眉,压低声音说,“你不是想早点去就藩吗?这个机会不是正好吗?” “你怕是因为谢家最近主动给鞑子挑事替皇后报仇,对北境不放心,才喊我动身的吧?”老六懒洋洋地瞟了李北辰一眼。 “老六,看破不说破。”李北辰笑着说道,“你准备等母后过万四十岁寿辰后再走,还是尽快走?” 六王爷一向孝顺,他这几天一直在犹豫,母后的寿辰就在这个月十五,不如等个十几天再走。 但他知道谢家最近总在找借口主动挑事,为谢可薇报仇。与鞑靼间的大战和谢家反叛一触即发。 事出紧急,只能早做准备,做最坏的打算。 云熙之死,让李北弘彻底明了心中无法自拔的爱意,厌倦了京城的尔虞我诈,对外面的海阔天空产生了热切的渴望。 他迫切地想离开京城,离开皇兄,离开有江月白的地方。 他感觉自己已经为她着了魔。 每一日都在思念着她,脑海里总不由自主地想起她的一颦一笑。 那里救人落水时的清水出芙蓉, 在房间里拒绝他时的决绝冷酷, 以命救太后吐血晕倒时的勇敢脆弱, 代表皇上身着华服出席魏王婚礼的华贵大气…… 看到什么都会想到她,都想跟她分享。而这种思念一日比一日更强烈。 昨日午膳时见到江月白,他才惊觉,这些日子到底有多想她。 从窗户那里见到她开始,就想能看到她,靠近她,待在她身边,跟她多说几句话…… 哪怕只是远远地望着,只要在她身边就好。 哪怕她满心满眼的只有皇兄,根本没有自己半分影子。 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避免失态。 离开皇宫后,“皎皎”,这二字在他心中已念了千遍万遍,生出无限柔情。 每念一次,心动就增添一分,思念就愈发浓烈一分。 他控制不住地想她,即使夜里特意在沈石溪上折腾到筋疲力尽,却依然无法入睡。那个名字,在心口,在嘴边,呼之欲出,一不留神,就会蹦出来。 他感觉自己迟早要疯了! 他害怕再待下去,有一天会失控,不顾一切去找她! 还是离开这里,祝福她和皇兄吧。 六王爷想到这里,心如刀绞,眼中有些湿润,终于下定决心,走出这一步。 离开京城,到边境去,到战场上去。 “皇兄,就三日后出发,早做打算。”说完,他释然中感到十分疲惫。 尽管这个回答在意料之中,但李北辰依然十分感动,郑重地点点头,“好。你去母后那边说一声。她恐怕会伤心。” “好,”六王爷低声答道,“大哥,京城里危机重重,你也保重,替我照顾好母后,在母后面前尽孝。” 李北辰注视着弟弟的眼睛,眼眶有些发红,“好。各自珍重。去吧。母后肯定在等着你。” 突然之间,李北辰猛地把茶杯摔到地上,站起身,指着弟弟怒吼道,“老六,你反了天了。母后还有十几天就要办大寿,你竟然吵着要带着小媳妇急吼吼去就藩。果然娶了媳妇忘了娘!朕你给朕滚出去!” 这突然间的飙戏,让一向自封为“影帝”的六王爷自叹不如。 看来以前自己演戏能成功,不是骗过了哥哥,只是哥哥配合演出而已。 他猛地站起身,勾起嘴角,歪着脑袋看向大哥,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道:“算你狠。不要脸。” 李北辰笑着伸出手扶住弟弟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 结果弟弟猛地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疼得他当即弯了腰。 “你欠我的。”六王爷说完哈哈哈大笑而去。 笑着笑着,眼泪在眼眶里就漫了上来,他回头望了眼,见哥哥捂着肚子对自己笑。 他连忙转过头,将泪水甩了出去。 说不留恋从小长大的皇城是假的。这里有他熟悉的一草一木。 他扬起头看头顶的天空,深吸了口气,一步步走得很慢,细细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仿佛想要深深地刻入脑海里,这样以后回忆起来才会生动而具体。 跟在哥哥面前的痞气恣意不同,他在出门一瞬间,就会恢复柔弱多病、君子如玉的模样。 他仿佛有一种心电感动,当他转头时,透过树木花丛,远远望见侧殿小花园里舞剑的江月白。 她换了一身藕荷色的衣衫,宛若一片桃花在飞舞。 原来江月白实在太喜欢这柄剑,正在上网课。 这剑比玉泉剑要重很多,寻常女子用起来恐怕会更吃力,但江月白却感觉这份厚重自己用起来刚刚好。 因为这柄剑,她兴致勃勃地开始学习系统里的中级剑谱。是晋王结婚那晚,她吃了大补丸后,发疯劈了三十个刺客的系统奖励。 说是剑谱,其实是个3d交互智能ai学习系统。 第338章 她没有了名字 系统会在江月白视网膜上投屏一个3d的虚拟人,分步演示讲解各种动作。 同时系统会对江月白的动作进行3d建模,与标准姿势进行对照,指出需要改进的地方,产生类似于真人师父现场教学的效果。 【姿势错误……请再试一次……】 【姿势错误……请再试一次……】 【左腿弯曲37度……请再试一次……】 【右腿先出点地……请再试一次……】 江月白此时沉浸于ai交互学习中不可自拔,全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深情注视着自己的六王爷。 从此再无人敢大大方方地唤她的大名江月白。 江月白:开启静音。 “想!”江月白眼睛冒光。 她拎着剑垂眸伫立,在想着什么? 眉宇间的哀愁令他心痛。 江月白对皇上的目光灼灼毫无察觉。 心跳漏了半拍,又狂跳起来。 “比刚才要好很多,但还不够好。”李北辰拿过江月白手中的剑,顺手就做了个示范,“比如这个动作,如果有偏离,那么敌人只要攻击你的腿,你就会被绊倒,剑还容易脱手。” “剑谱拿来。” 江月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马放下手,低着头小声说道,“皇上能不能教下臣妾。” 很少回忆往事的江月白想起上一辈子的许多人许多事。 李北辰望着江月白拉着自己衣袖的手,愣住了。 像练剑学舞这类项目,需要有专业的老师指点,ai自学替代不了人工指导。 这突如其来的一劈,把系统都给震得一跳,差点出现雪花屏。还好,他是个成熟的系统,失态只是万分之一秒。 “那我就先走了。”六王爷笑着说道,瞟了眼江月白,恰好对上她惊讶的眼神。 用嘴型对她说道,“我走了。” “皎皎,你又拘束了,”李北辰盯着江月白,温声说道,“朕许你自称我。记住了吗?” 六王爷撇了撇嘴,“不如带着你的宝贝疙瘩同去给母后请安?” 她心无旁骛地按照李北辰教的心法,造一个假想敌,酝酿心中的恨意,努力模仿李北辰此前的动作,又舞了一遍。 立在树丛中的六王爷,观摩了全过程,万分惊讶于江月白剑术水平。 江月白:你既然这么闲,赶紧去万维网打工赚宝贝。 江月白愁眉苦脸地没有说话,心里有股挫败感。 他把剑随手递给江月白,实在太随意,若是别人,很可能咣一下掉地上,却被江月白稳稳地接住。 自己练容易练岔还不自知。 李北辰看出她的疑惑,淡淡地说道,“你要假想对面交手的是敌人,你必须现在就杀了他,再试试看。” 江月白握紧手中剑,心有不安,“在试练一本新剑谱。” 身后响起大哥浑厚的声音。 她曾经恨恨地想过长大后,要找虐待羞辱她的爷爷奶奶决裂,要救经常被父亲家暴的母亲脱离苦海,要找那些凌霸过她的恶人报仇。要学一身武艺,荡平心中不平事。 李北辰一点都不生气,只觉得好笑。 因为弟弟用嘴型说的话,他都听到那若有若无的音了。就是故意膈应人的。 江月白:或者你考虑下给自己打个补丁,升个级。 “这个招式比上午的那一套杀伤力要大,更实用。但步子不能浮,底盘要稳,身子要压下去,但脚步既不能太实又不能太虚。” 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扭头肆无忌惮地看了眼大哥,转身就走。 这事是太后的心病。 一下子勾起了李北辰的兴趣,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剑上,“哦?练给朕看看。” “这么快就没信心了?”李北辰戏谑地问道。 【.】 江月白爽快地应道,“好。” 江月白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道,“那倒不会。我可是打不死的小强。只是皇上舞得太快了,臣妾……” 江月白:那就闭嘴,不要打扰我练剑。 “在看什么呢?” 李北辰抬了下眉毛,“她剑术底子不错。有朕当她的老师,肯定不差。” 【.】 他从江月白手里接过剑时,两人的手不小心碰触到一起,两人都像被烫了一样弹开,虽然心中所想截然不同。 待江月白舞毕,思忖片刻,冷着脸做出客观专业的评价。 如今终于剑术有成,有力自保。可这一剑仿佛斩断了前缘,怅然若失。 有人欢喜地叫她江月白,有人愤恨地叫她江月白,有人鄙视地叫她江月白…… 她没有了名字。 江月白舞起来像嫦娥奔月,轻盈优美;李北辰舞得像蛟龙出海,充满力量和杀气。 明明别的女人脱光了都没有感觉,这个女人,连眼神都不肯给一个,好像就有了心动的感觉。 李北辰信了她说的话,这种避免剑谱泄密的操作很常见。 信心十足地问,“想看朕如何做这套动作吗?” 神色坦荡,面色从容。 六王爷转过身,老老实实地答道,“看福贵人舞剑。” 只有代号。 说完,江月白纵身一跃,完成这节课的最后一式,气势凌厉得仿佛一剑可破碎虚空。 想到这个,悲伤蔓延,握着剑定定地站在那里。 “臣妾没看清楚。” 她的父亲、母亲、弟弟、爷爷奶奶,欺负过她的人,关爱过她的人。一张张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在她脑中闪过。她以为自己已经忘却,此时惊讶地发现她全部都记得。 这些代号都是临时身份,随时可以升升降降。 江月白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她觉得这好像不仅仅是男女的差别。更是剑术底层逻辑上的差异。 【如果他当上皇帝的话,根据他的好感度推断可能会直接立你为后。】 残红纷纷,日光淡淡,剑气呼啸。 她最怕兄弟阋墙,自相残杀。 李北辰朝江月白走过去,淡声道,“怎么又练起来了?” 【.】 江月白不仅没有被打击到,反而兴奋地扯着李北辰的袖子,“快教教我~” 【系统检测到成年男子[晋王]对你好感度达到满级,已对你产生深厚的爱慕之情。】 想到坚韧而又饱受苦难的母亲,她闭上了眼睛,含住即将滚落的泪水。 他才不会没事找事,三人凑一桌,给母后添堵。 不是她不记得,而是领导心思变化莫测,保持尊敬比自作多情不容易出错。 江月白: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即使能被皇上赐名是莫大的荣耀。但“皎皎”这个名字,依然是被别人定义,不是她自己。 如果没有得到纠正,错误的姿势就会不断地被强化,最后改都改不过来。 明知故问。 剑在手中,身影飞舞起来。 “你先去。我跟她还有点事。”李北辰淡淡地说道。 李北辰眯着眼睛站在一旁。 “嗯。”江月白点点头。 李北辰嘴角露出笑意,又瞬间消逝。 江月白张口就开始编,“剑谱已经被毁掉,只存在臣妾的脑子里。” “打不死的小强是什么?”李北辰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有些疑惑。 江月白立刻打补丁,“意思就是不屈不挠,绝不放弃。” 感谢香凝纤手、aeronux的月票。感谢支持~ 写着写着,好像因为时间跨度太久,回头看之前的内容发现人物性格和故事风格上有些变化。汗 第339章 何德何能 听到江月白的“不屈不挠,绝不放弃”,李北辰眼中波光流转,不知道是赞许,还是想起了以前倔强的自己,神色冷然,“那好,朕再做慢点给你看一遍。” 江月白认真地点头。 李北辰放慢动作又演示了一遍。江月白全神贯注地紧盯,手里则假装握着剑,跟着一步步模仿。 阳光披洒在她专注的脸上,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但她似乎还是不得要领,神似却总差点意思。 江月白盯了李北辰半晌,叹了口气,“看着容易,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李北辰一脸理所当然,“哪有一学即会的?” 学不会,需要他来教才正常。 世上天才太罕见。 “皇上不是一看就会了?”江月白摇摇头,感叹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大。” 上大学之后,她真切地体会到了这点。她花几天的时间才能记住、搞明白的知识点,有的人看一眼就会,过目不忘。 李北辰勾了勾嘴唇。 若不是了解江月白的癖性,他都以为她跟别人一样在刻意奉承。 实际上,江月白除了真心羡慕,确实在刻意奉承。 领导嘛。都爱下属恰到好处地捧场,拍好马屁。 他走到江月白身后,把剑放到江月白手里,握住她的手。 “全身放松,跟着我去做。抬左脚,勾起.向前跨一步,跃出,右脚蓄力,剑气凝聚假想那个树就是你的敌人,看到那个突出来的结就是他的喉咙。” 剑光闪过,眼前一棵一人环抱粗细的树被劈倒。 然而从手感上看,不过是随着李北辰的力道,在树上轻轻一划。 树倒地的一瞬间,发出一声闷响。 江月白心下震撼,吃惊地看了看皇上握着自己的手,又抬眼望向皇上。 李北辰缓缓松开手,负手而立,面色有些不自然。 “这就是四两拨千斤,心中有杀气的效果。在战场上,不能只防守,不进攻。更不能拼蛮力,否则很快就会因力竭而败。要相机而动,用巧劲,借力打力。怎样,感觉如何?” 江月白抬起手,若有所思地望着手心,点了点头。 “以前我学习剑术,是为了自保,从未想过杀人,杀伤力自然就不够。” 老师都喜欢勤奋又聪明的学生。 李北辰露出了几分笑意,“悟性不错!你若能成功转变心态,学习一些格斗技巧,很有希望成为大明第一女剑客。” 大明第一女剑客? 江月白想想就高兴,禁不住笑了起来,条件反射地回答道,“皇上教得好。我再试一试。” 领导夸项目完成的不错,下属有悟性。一定要及时地把领导夸回去。要么夸领导业务能力强,站位高;要么夸领导爱惜下属,会教肯教。 江月白努力地回忆了一遍李北辰的示范细节,凝聚起杀意,又再试了一遍。 待到最后一个动作时,她一剑划向那个树剩下的半截树桩。 划是划动了,然而没有掉下来。 李北辰扫了眼树桩,轻轻用手指在上面推了推,上面半截树桩没有动。 江月白干笑了下。 她知道自己不是天才,没那么容易学会。 “再试一次。”李北辰鼓励道。 走到江月白的身侧,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却又松开来。然后弯下腰,抬起她的右腿,弯曲成理想的弧度,固定住。 若不是江月白这辈子学过舞蹈和剑术,她这会儿金鸡独立,绝对要摔倒。 只是这也太奇怪了吧。这半蹲在身边纠正自己动作的人,竟然是皇上? 自己这是何德何能啊? 她心虚地朝四周望去。结果抬眼就望见了不远处一个淡紫色的身影。 竟然是和妃。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看到了多少。 江月白顿时有些心虚。 犹豫了一下,她小声提醒皇上,“皇上,和妃娘娘到了。” 李北辰淡淡地“嗯”了一声。 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将江月白的整个身姿调整好后,搂住她在怀里,握着她的手,把手中剑的角度也调整了一番。 “这就是动作的技术要领。现在你身体前倾,重心前移,稳住身形,连接下一个动作,再试着劈一次。” 此前江月白心里只有剑术,所以之前的身体接触,她都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武术教练。 此时和妃在一旁,瞬间有些慌乱,红了脸。 “好。” 她敛住心神,调整好状态。 姿势还是像雪花被暴风卷起时那样优美,但杀伤力方面完全变了。 模糊间竟然与曾经征战沙场见识过腥风血雨的李北辰不相上下。 这样优美的招式倒是能迷惑住敌人,让敌人误以为杀伤力不高,放松警惕。 李北辰眯着眼睛,嘴角噙着笑意。 果然,这次划下去后,半截树桩瞬间飞了出去。 “不错!”李北辰由衷地夸赞道,眼里藏不住的欣赏。 他有些失神地望着短了半截的树桩,发自内心地感谢苏州府那边负责选秀的,把皎皎送到他的身边。 “谢谢皇上夸奖。”江月白露出爽朗的笑意,眼睛变成两个弯弯的月牙。 “刚刚你想起了什么?气势十足?”李北辰好奇地问道。 江月白风淡云清地说,“晋王大婚那晚。” 李北辰默契地点点头,和他猜测的一样。只有想象真正遇到过的敌人,才能生发出杀意。 她盯着又少了一截的树桩,抚摸着手中的剑柄,望向李北辰。 “皇上是个好老师,可臣妾不敢劳烦皇上教。能不能给臣妾请个剑术老师?学好以后就可以更好地保护皇上。” 听到江月白想留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李北辰心里特别高兴。 这是不是意味着,也许她会慢慢适应皇宫的生活,会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盯着容光焕发的江月白,心像春水一般潺潺流动,嘴里却说得十分严肃。 “世间少有女子喜欢舞枪弄棒,更没几个比你剑术高超的。想找到一个能教你的女师父恐怕很难。朕来教你最合适的。教会了你这个徒弟,将来能保护朕,朕还能跟着你偷学一套绝世秘籍,天天有人陪朕练剑。这笔帐怎么算,朕都不亏。” 江月白想想皇上说得不无道理,却又觉得不对劲。 她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和妃的方向。意思是,你总该要注意下一国之君的形象。 “朕是一国之君。想收个徒弟,还需要旁人的同意?” 李北辰将手背在身后,十分严肃认真地问道,“福贵人,你可愿拜朕为师,跟朕学习剑术?” 见江月白迟疑着沉默不语,挑衅地瞪着江月白,“怎么?不敢?” 站在不远处的两个小太监,听到这番对话,都拼命压低脑袋,暗暗掐着大腿,才能抑制住想笑的冲动。 他们敢断言,普天之下,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让皇上求着想当她老师的。不让当,皇上还不乐意! 是你为你的玫瑰付出了时间,你的玫瑰才如此重要。你为她浇过水,你为她盖过玻璃罩子,你为她挡过风,为她捉过毛毛虫。倾听过她的抱怨,倾听过她的炫耀,甚至倾听过她的沉默。 她是你的玫瑰,世间独一无二的那朵玫瑰。 (本章完) 第340章 豁出去的和妃 君命难违。 江月白犹豫了下,抱拳行了个师徒之礼,一副江湖人士作风,“谢皇上。” 李北辰咳嗽一声,有些不自然。 别人都千方百计找机会接近,她倒好,朕主动提出教她学剑,反倒成了苦差事。 他知道江月白担心什么,不是有他护着吗? 李北辰嘴角浮出一丝苦笑,然而瞬间消失,面色如常,平静淡然。 风淡云清地说道:“事不宜迟,明日就开始。今晚你就得请朕喝拜师酒。” 江月白瞪大眼睛,没敢接话。 眼前的事让江月白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皇上亲自做她的老师。 这不是开玩笑吗? 师徒y? 李北辰用余光扫了远处的和妃一眼,嘴角勾起戏谑的弧度,压低声音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请朕喝拜师酒。” 他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了逗弄江月白,她害羞慌乱的样子令他十分愉悦。 李北辰这么笃定认真的话,差点让江月白一口气没喘上来。 江月白心想,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新编吗? 黄鼠狼要收鸡为徒弟。为的就是吃鸡。 今晚会不会被吃的毛都不剩一根。 脸色羞得通红,浑身汗毛直立,却又强逼自己故作镇定,免得一气之下,举起手中剑,一剑把师父给劈了。 戏弄成功,李北辰愉快地笑起来。 本没往那方面想,但江月白又羞又恼的模样,让他瞬间生出强烈的期待。 心里一阵狂跳,虽然但是,那也得等到晚上再说。 见和妃朝这边走过来,他瞬间神色如常,轻轻咳嗽了一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江月白说道。 “凡事见好就收最好。今日就练习到这里,明日再继续。换身衣裳就来正殿,朕有事找你。” 江月白见和妃走过来,随口应道,“好。” 顺便屈膝对和妃走来的方向行礼。 和妃微笑着抬抬手,眼睛一直看向皇上。 江月白怔怔地望着李北辰的背影,将剑收入鞘中。转身回屋里擦擦汗,换了身衣服,收拾一番。 和妃与李北辰并肩而行,沉默着走向正殿。 一路无言。 阳光很好,气温回暖。 她却感觉心中一片冰冷,宛如身在冰窖。皇上就在身边,她却感觉对方与她相隔天涯。 从那晚她放下所有的自尊和礼教只为取悦于他那一晚开始,她和他之间,似乎就已经彻底地告别了过去。 进到屋后,李北辰命人沏了壶茶。和妃坐在他的身边,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李北辰刚刚在院子里,视线一直追随着江月白。脸上带着愉悦的笑意,望着她的眼眸里有光,温柔而深情都溢了出来。 那是爱一个人才会有的模样。 以前只是猜测,她可以自欺欺人,如今亲眼见到皇上毫不掩饰对江月白的喜爱,她的心被撕裂成碎片,疼痛万分。 李北辰淡淡地问道,“今日过来有事?” 和妃眼中含着泪,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没有什么事,臣妾就不能过来吗?” 李北辰微怔,抬眼看向和妃,“朕这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和妃心中愈发悲凉,眼中的泪珠眼看就要滚落,悲切地问道: “如今臣妾连来看看皇上的资格都没有了吗?皇上刚刚还在花园里教福贵人练剑。” 李北辰原本有些心软愧疚,不忍伤害和妃,此时却听到她拿江月白学剑说事,心中的愧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解释都懒得解释,淡淡地说道: “朕一向以为你聪慧贤淑,比别人看得通透,把你当作知己。没想到你也来争风吃醋。” 李北辰停顿了下,冷哼了一声,“朕想起来,她还救过你的命。这么快就忘了?” 和妃紧张地捏住了袖子的一角,苦笑了一下,“臣妾自是铭记在心,不敢忘。” “那就好,平日里多照应照应她们姐妹。今日来,是因为什么事需要朕出面?”李北辰的语气温和,但表情十分疏离孤冷。 和妃感到了这股子寒意,垂下眸子,心中悲伤,深吸口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自熙容华确定怀孕后,皇上还没有去看过。都说女人怀孕后心思敏感,容易胡思乱想。今日天气好,臣妾想着陪皇上去探望下熙容华。” 李北辰想到甄妹妹,心中柔软,“用过午膳后你陪朕过去。” 和妃是个敏感的人,她心细如发,这十个字的一句话,平静而温柔。 她霍然抬头。两人四目相对。李北辰看到了她眼中闪动的泪水,移开了视线,“如果没什么其他事,就先退下吧。” “臣妾告退。”和妃低头的一瞬间,哽咽出声。 李北辰叹了口气,扶她缓缓起身,“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为皇上分忧都是臣妾应该做的。”和妃再也没忍住,泪流满面,扑到李北辰的怀里,搂住了皇上的腰。 李北辰僵直了身子,手停在半空中,终究还是缓缓地拍在和妃的背上。 默默地任和妃抱着。 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和恩情,他狠不下心。 抬起头,紧张地盯着门口,生怕江月白突然闯进来,看到这一幕,生出误会。 可又有点奇怪的心理。想要看看江月白为自己吃醋的样子。 和妃也在下意识地能多抱皇上一会儿就多抱一会儿。 反正那晚已经不要任何脸面地豁出去,像青楼里的女子样做了一切的事情去讨好,还能有什么比那晚更丢脸的。 如果皇上不想抱她,自然会推开。也不会因为这样的举动,处罚她,降她的位份。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当然,和妃刚刚在花园里听到了李北辰对江月白说的话,知道江月白一会儿就会过来这里。 嫉妒的本能让她想要故意让江月白看到这一幕,看到皇帝对她不一样的情分,在江月白心里埋下一根刺。 和妃惊讶于皇上并没有推开她,而是任由她这么抱着。 瞬间猜到了李北辰的心中所想,原来皇上是想故意让江月白吃醋,让江月白更紧张在意自己,更加主动些。 和妃为自己被当作工具人感到愈发的酸楚,却又迷恋这短暂的怀抱。 然而李北辰等了半天,都没见江月白进来。 便扶正了和妃,温声说道,“多哭伤身,没事多去陪陪太后。朕还有事要忙。用完午膳,大概午时末你再过来吧。” 和妃用帕子擦干脸上的泪水,挤出一个笑容,依依不舍地离开。 等到了门口,才发现江月白早就到了,换了一身天青色的衣衫,愈发衬托出她皮肤的白嫩无暇。 安安静静地抱着胸,站在那里欣赏着外面的风景。 一脸的愉悦和平静,却带着一股特别的气场,令人不敢靠近和亵渎。 这让她想起深山里的深潭,幽深、干净而冷冽。 与她所见过的任何一位京城贵女都不同,所有品头论足的话此时都显多余。 “妹妹,你什么时候到的?让你久等了。” 江月白忙恭敬行礼,“谢娘娘关心,臣妾不过刚到。” 没有任何恃宠而骄的迹象。她还是原来那个她。 和妃心中惊叹,刚刚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完全隐形。 和善与谦卑不过是江月白的面具,冷冽孤傲才是她真实的一面。 第341章 第一次失态 “妹妹不必多礼,得皇上如此宠爱,却依然温和有礼。就这份风淡云清,就非寻常女子能做到。难怪皇上会喜欢。” 和妃由衷地赞叹,声音略有提高。 她故意让皇上听见。 既然皇上希望她对江月白好,那她就做给皇上看。 “娘娘真是折煞臣妾了。臣妾出身卑微,谨慎小心只为图个平安。”江月白淡笑,谦恭有礼。 和妃笑笑,“平安是福,本宫所求也是平安。妹妹有空常来景仁宫坐坐。” 心中暗叹,江月白这句话很可能说了大实话。 她也许本性清高孤傲,只是到了宫里为了生存,身份低微,不得不戴上面具夹着尾巴做人。 人在现实面前,不得不低头。 和妃看向江月白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和惋惜。 江月白站在台阶上,望着和妃孤独的背影,眼底含着的也是同情和惋惜。 她心中惆怅。 尽管和妃在竭力掩饰,但她眼睛红肿,脸上还有泪痕,显然刚刚在皇上面前哭过。 敢在皇上面前哭得如此厉害,一来说明,她受了很大的委屈;二来说明,她在皇上心中有特殊的位置,敢在皇上跟前哭。 进宫半个多月,和妃与皇帝之间关系的来龙去脉,她已经知道了个大概。 这大概就是很多女人的悲哀。 陪伴男人于微贱苦难之时,与他共苦,男人不管爱与不爱,都无法拒绝女人给予温暖和爱意; 可等到男人苦尽甘来,飞黄腾达时,女人已红颜老去,男人身边有了更漂亮更有趣的年轻女子,遇到了爱情,就不再能与女人同甘。 这个时候,现代的女人还可以选择一心事业,也可以选择其他男人; 但在后宫之中,后妃对于皇上的冷落遗忘,受了再大的委屈都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皇上能念一点旧情,还讲点道义。 江月白想起来上辈子小时候母亲跟自己说的话,女人一定不要盲目冲动地投入一段感情,一旦陷进去,如果发现被辜负,就会遍体鳞伤,有了孩子,为了孩子就会更加痛苦卑微。 妈,我会护住自己的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担心我。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后半辈子为自己活一次,不要那么苦。 她再次坚定信念,反复告诫提醒自己: “男人就是喜新厌旧,皇帝是渣男中的渣男。不管如何演戏,绝不能爱上皇帝,否则就是跳进深渊,自讨苦吃。” 扯出一个笑脸来,给自己加油鼓劲,不料嘴角一撇,却流下泪来。 她抹掉眼泪,眼泪却吧嗒吧嗒往下掉,擦也擦不掉。她抬起头望天,想要把眼泪倒回去。泪水却流满了脸颊。 也许,只是太想妈妈了。 这时却听到小太监传她进去。她捂着脸,想要停止流泪,想要挤出来一个微笑,眼泪却“吧嗒吧嗒”直往下掉,怎么都止不住。 “福贵人,这是干净的帕子,您擦擦脸。”小太监小心翼翼,不敢抬头不敢问,生怕触了霉头。 江月白接过帕子,哽咽着低声说道,“烦请公公跟皇上说一声,刚刚起风,我眼睛里进了沙子,先要去清洗一下。马上就过来。” 说完,飞奔着去了侧殿。 一路跑,一路哭,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 她强忍着才没有哭出声。 进了侧殿,伏在桌子上,任泪水肆意流出。 两位近身伺候的小宫女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打好热水。一人捧着脸盆,一人伺候江月白洗脸。 当热水浇上江月白的脸颊时,她的泪水像流干了一般,渐渐止住,只剩下一点条件反射性的抽搐。 洗好脸,坐在镜子前,重新化妆。 小宫女们拿出秘制的药膏,细心地涂抹在江月白的眼睛周围,告诉她这是消除红肿的宫廷秘药。 又给她涂上厚厚一层中药混合的粉末,说是也可以消肿美白,很像后世敷的面膜。只是听小宫女介绍,这个粉末里用的都是极为名贵的药材。 就在小宫女们服侍江月白敷面膜,正要去清洗时,李北辰急冲冲地走进来。 两位小宫女立马跪下,向皇上汇报工作:正在帮福贵人护理保养皮肤。 李北辰知道江月白哭着跑走了,第一时间就把门口伺候着的太监宫女们通通审问了一番。 除了让他们详细复述江月白与和妃间的对话,还要求他们回忆二人对话的语气神态等等全部细节。 怎么就哭了呢? 还哭得如此之伤心? 这似乎是她入宫后的第一次失态。 李北辰思来想去,觉得问题就出在,和妃评价江月白温和有礼,与寻常得了宠爱的女子不同。而江月白回答自己出身卑微,谨慎小心为的是平安。 所以是和妃的这番话,触动了皎皎对出身的自卑? 还是和妃这番高高在上的姿态,伤了皎皎的自尊? 还是皎皎为了保平安,谨慎小心,在宫里压抑了太多的天性,觉得委屈? 又或者…… 皎皎因为和妃吃醋了? 江月白洗掉面膜之后,坐在梳妆台前,准备上妆。 见领导,不能素颜,不能随便。穿上得体的服饰,化上精致的妆容,是基本的职业素养。 “把发髻也拆开重新盘。刚刚跑得太急,都乱了。” 江月白看看梳妆台上的大铜镜又看看手里的小铜镜吩咐道。 这古代的药膏还挺灵的。 刚刚还红肿的眼睛,此时已经基本消退。两个卧蚕显得更加饱满。 镜子里忽然出现一个人的身影。 她心中一惊,手中拿着的小铜镜差点掉在地上。 身后传来沉稳的一声,“照她说的做。” 是皇上的声音。 大领导都不上班,专门谈恋爱吗? 李北辰似是听到了江月白心声,笑道,“朕正要找你一起去看望皇后。谁知到了门口,却发现有个人溜了。” 江月白此时已经平复了心情,她想起身行礼,却被李北辰按在座位上。 无奈之下婉拒:“请皇上恕罪。刚刚臣妾不小心眼睛进了沙子,这会儿还肿着。这番模样去见皇后恐失了礼仪。皇上还是找别人吧。” 弗洛伊德:爱一个人会想要对ta好,会害怕失去,会产生占有欲,会患得患失 (本章完) 第342章 灵魂被点燃 李北辰对于江月白的拒绝,哂然一笑,只字不提心中的疑问。 “你陪朕去正合适。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收拾。” 李北辰顿了顿,眉毛一挑,望着桌上铜镜中清丽的面庞,“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没有涂抹脂粉也挺好。” 江月白听出了李北辰话里不必化妆的意思,吩咐小宫女们,“你们过来盘头。” 李北辰就立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两个小宫女眼眸低垂,大气都不敢出,给江月白盘头的手都在颤抖。 光照在江月白皎洁的脸上,像十五的满月,风姿绰约,清冷淡然。 这才是她压抑着的本性吧。原本清冷洒脱的一个人,却不得不察言观色,谨小慎微。 李北辰跟和妃不约而同地得了这样的结论。 心中既惆怅又惋惜。 皎皎。 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你该叫朕如何是好?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得很快。 江月白准时站起身,向他从容不迫地走来。 头顶的发髻全部拆开,整齐地梳在脑后,似乎用发带束住了下部,才没有披散开。 身着宽松天青色的的长裙,外面罩着一层薄薄的透明纱衣,掩住了玲珑有致的身材。随着她的走动,纱袍随着带过的风轻轻地摇曳。 脸上未施粉黛,肌肤胜雪,白皙中透着淡淡的红晕。 神情平静淡然,看不出悲喜。 清澈干净得如山间一汪透亮的泉水,令人心旷神怡。 又像昨晚她跳舞时的感觉,仿佛她来自天上,悲悯地看着人间的一切。 世间纵有万般风流,在她眼里似乎不过平常。 李北辰呼吸一滞,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 江月白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微微的冰凉,让他感到了真实。 “皎皎。”李北辰的声音低沉。 将江月白拉入怀中,紧紧地抱在怀里。心底莫名地有种奇怪的感觉,明明皎皎就在自己怀里,却怕她会突然消失不见。 他发现根本无法像从前那样,笃定江月白爱他,深爱他。 她明明在自己身边,却像天边的月亮,似乎很远很远。 他想要安慰她,想跟她说,不管发生什么,都有他。 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江月白静静地任由李北辰抱着,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李北辰的心渐渐地平静,他抬起江月白的脸,仔细地端详着,方才轻轻地一吻,印在嘴唇上,又很快地离开。 “配上对华丽的耳饰更好。” 江月白点点头,吩咐身份的小宫女,“按皇上的吩咐,取蝴蝶的那对耳环来。” 送过来的是一对极为华美的掐丝蓝宝石蝴蝶耳环,江月白正要自己戴上,却被李北辰拦下。 他微微弯下腰,细心地亲手帮江月白佩戴上。 江月白很不自在,却不敢低头。皇上手指不时地碰到她的耳垂和颈项,在皮肤上产生一种奇怪的感受。 她从来没有被男人这样碰触过,身体不自觉地有些紧绷。 李北辰心里也泛起同样奇怪的感受,碰触到她皮肤的指尖麻酥酥的,顺着手,传递到心里,传递到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这种欲念令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他的指尖缓缓地落在她的锁骨上,呼吸有些急促。想到她刚刚的悲伤,最终只是按了一下她的肩膀,克制住内心的情绪,故作淡定地说道:“好了。走吧。” 他刚刚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一切。为了她,他愿意等。 李北辰带着江月白坐着轿厢马车去的坤宁宫。 一路上,他和她并排而坐,把她的手攥在手心。 合上眼,在沉默无言中,闻着她身上若有若无一缕香气,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平静。 他在车子的摇摇晃晃中竟然睡着,甚至做了一个短短的梦。 梦里她还是跟那天约她去御花园一样,身着一袭白衣,站在海棠树下,远远地冷望着他。他飞奔而去,却总有人过来找他有事,将他扯走。他扭头的一瞬间,她却已不见,只剩下她身后的一树海棠花。 “皎皎!” 他急切地呼唤,猛地惊醒过来。 手里的温热,身边的香气,告诉他,皎皎还在,还在他身边。 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差点在朦胧的黑暗中喜极而泣。实际上,这一瞬间他红了眼眶,只是习惯性地强忍住没有落下。 但他再也忍不住,抱着她的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肆意地宣泄着着他心中的爱意和害怕。 李北辰的吻仿佛狂风骤雨一般淹没了江月白。他只想把她揉碎了,融入到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分开。 江月白被动地接受着这一切,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虽然进行了系统全面的理论学习,但她从未谈过恋爱,此时完全手足无措。 她闭着眼睛,甚至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此时的感觉。 李北辰蓬勃的爱意,让她身体的本能被点燃,灵魂却还保持着清醒,不肯沉沦。 一股羞愧突然涌上心头,江月白感到窒息,不由自主地用力推开了李北辰。 两个人急促地喘气。 李北辰扶住她的肩膀,难以置信地望着江月白。 皎皎,她竟然推开了自己! 迟疑了下,不满地问道,“为什么?” 魔性地想起江月白话本子里的台词“这该死的女人.” 江月白元神归位,努力深呼吸,却依然快速地喘着气,她有些后怕。 刚才的举动太莽撞,对面可是喜怒无常,一句话掌握人生死的皇帝。 立马认怂,装可怜,“刚才.刚才我呼吸不过来,快要死了。” 这句话配合着江月白急促的呼吸,实在太撩人,李北辰的喉咙滚动了下。 心中松了口气,原来自己多想了。 他抚摸了下江月白的头发,借着夜明珠朦胧的光,发现系着头发的发绳已经掉了,一头滑顺的长发披散在发间。 蓝色蝴蝶耳环轻轻晃动着,妩媚而灵动。 他用食指卷起其中一缕,缠绕在指尖,温柔泛过心头,勾起嘴唇笑了。 “皎皎,头发散了。转过身去,朕给你重新绑上。” “臣妾自己来。”江月白摸索着从李北辰手里接过发绳,自己绑头发。 谁知马车恰好一个颠簸,江月白猝不及防中跌入了李北辰的怀抱,双手下意识地揽住了他的脖子。而李北辰顺势往后一倒,江月白就半伏在他的身上。 第343章 护国公想谋反? 两个人原本已经平静下去的呼吸,又突然急促起来。 听到马车外侍卫诚惶诚恐地请罪,李北辰抱着江月白,笑着想,不该降罪反而该有赏。 “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李北辰脱口而出江月白话本子里的话,无师自通霸总咬牙切齿的邪魅语气。 听到这句话,江月白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气氛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只是笑话的对象是皇上,情况不妙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江月白秒怂。 “我” 身下滚烫,她惊慌地撑起身子,挣扎着就要起来。 () 李北辰笑着叹息,“不要动,再动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他其实不过是贪恋这一刻的温存。 江月白只好勉为其难地半伏在他的身上,忍受高温炙烤。 她仔细地回忆了下,前天写的话本子里,还没有这句霸总经典台词。 所以,天下霸总都是无师自通,这套话术? 马车突然停下来的瞬间,江月白迫不及待地坐起身,整理头发。 李北辰默契地将一把小梳子放在江月白手中。 江月白有些惊讶,皇上什么时候身上带了把小梳子? 下了马车后,两人已经恢复了正常神色,衣服宽松,丝毫看不出车里曾经发生过的旖旎。 李北辰在前面走,江月白落下几步走在后面。 谢夫人见到江月白与皇上同来,显然感到意外。 早晨姜闲已经来看过,告诉谢夫人,皇后有了明显好转的迹象。看来江月白给的紫雪丹起了作用。 谢夫人克制着情绪,平静地向皇上禀明了一切,从前肃冷的神情柔和了许多,眼中盈满泪花。很多情绪从心底喷涌而出,实在难以控制,此时的谢夫人就是这样。 姜闲的话像太阳一样照亮了她心中的强烈恨意。 突然间,她好像也不那么想杀人了。 –_– 她想要为女儿多积攒些功德,积攒些福气。 李北辰听完舒了口气,为皇后感到高兴,心中的愧疚减轻了几分,“这样就好。朕会重重赏赐姜太医。” 谢夫人大概这些日子心力交瘁,面色发暗,十分憔悴。 李北辰注视着谢夫人,“谢夫人也要顾着身体,不要过于劳累。” “臣妇谢皇上关心,”谢夫人恭敬地谢完恩,看向一旁一直垂着眸子默不作声的江月白,“皇上有话要单独对皇后说。福贵人你陪老身去院子里转转吧。” 江月白抬眼看向李北辰,见他点点头,也就跟着谢夫人离开了房间。 李北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该跟皇后说什么。 皇后有母亲的照顾,整个人收拾得整整齐齐,加上连日来解毒药起了作用,皇后面色已从最初的乌青色变成了如今的苍白。 谢夫人甚至还给她画了眉毛,涂了胭脂,嘴上点了一点淡淡的朱红色。 眉心微皱,跟平日里一样雍容华贵,带着几分英气。 就像只是睡着了一般,随时会醒过来。 李北辰抚上她的眉心,替她抹平,舒展开。 那日她毫不犹豫挡在他胸前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静静地注视着皇后,一言不发。 其实李北辰默认了事情发生后,谢老将军对鞑靼的骚扰。 这才是一个铁血军人对国家尊严受到侵害的有力反击,是老父亲对女儿最深沉的爱。而不是软弱的束手无策,任人欺侮。他不能做的,谢老将军可以做。 只要没有假传圣旨,正式向鞑靼宣战。那就是谢老将军的个人行为,与国家层面战略无关。 这是谢老将军与新帝间的默契。 他对外宣称所有的行动都是为女儿复仇,血债血还。只是暗夜里偷袭重要将领,屠杀凶手所在的部落,对其他接壤的部落相反没有任何行动。 各自都做各自能做,该做的事情。 高层间的博弈往往不是明面上斗得你死我活,而是默契地配合对方的局,打出自己的牌。 李北辰安静地坐了许久,脑子里闪现过许多的念头。 待他回过神时,这才注意到床脚的被子上放着一个蓝色封面的小本子。 他轻轻地抚摸着封面。这是江月白抄写的《偶思集》。 小心翼翼地翻开,江月白隽永秀美的小字映入眼帘。 抚摸着上面的字,嘴角微微翘起,心里却满溢着伤感。 皎皎抄写这些诗的时候,是怎样一种心情,为了在皇宫生存下去,还是因为真地喜欢朕的诗? 朕的诗真有她说的那么好吗? 当初有多笃定江月白爱他,此时就有多不确信。 他随手翻到一页,念起来。 觉得并不够好。 又翻了一页,念出来。 也觉得没有那么令人惊艳。 在他捧着诗集念诗时,谢夫人与江月白正好准备进屋,同时停住了脚,站在门口。 阳光打在他的身上。 眉眼温润,气度儒雅端重,像薄云当中巍峨险峻的高山。他的声音带有磁性,并不洪亮,反而带着压抑的低沉。 而边上就是她的女儿,谢可薇。 这一幕,让一向冷峻理性的谢夫人心中酸楚而感动,坚硬的外壳出现了缝隙。她内心底一直怨恨女儿为皇帝挡这一刀,认为女儿活得太傻太苦。 这一刻李北辰的温柔,令她的怨恨烟消云散。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抹掉脸上的泪水。 转头笑着对江月白说,“有劳福贵人再去陪老身到院子里转转。” 两人在院子里的池塘边喂鱼,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基本都是谢夫人问,江月白答。很多时候,江月白只是淡淡地笑着,并不回答。 她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谢夫人银色的头发。这让她想起前世的母亲。她也是因为操劳过度,年纪轻轻头发就全白了。 谢夫人在她又一次转过头时,“对老身的白发好奇?就是这几日全白了。三四日吧。从亦柔受伤的那天开始。” 言语中的豁达令江月白有些动容,很像她前世的母亲。 当初她在会场猝死,母亲知道后,会不会因为过度悲伤,也这样一夜白了头。 江月白垂下了眸子,带着几分感伤地说道,“原来一夜之间白头是真的。” 谢夫人已经拿到了江月白的全部资料。 包括江月白从小没有了亲生母亲,还有与女儿谢可薇的关系。 宫人们告诉她很多小事,说明女儿谢可薇跟江月白、江锦绣姐妹关系很好。 而皇后的贴身婢女玉荷,因为曾经在桃蕊宫里呆过两日,又受了江月白的恩惠,把皇后在桃蕊宫视察时,江月白姐妹的招待,皇后对她们姐妹的喜爱描述得绘声绘色。 告诉谢夫人,那本皇上的诗集《偶思集》就是江月白亲自抄写送给皇后娘娘,而娘娘也是因为抄写这本集子,得到皇上的盛宠。 经过与江月白的接触,加上早上亲眼所见,谢夫人从内心底认可眼前的女子,对她的那份亲切就像是自己的另一个女儿。 谢夫人打量着身旁坐在水池边喂鱼都能喂得自得其乐,笑得那般开心的江月白,试探性地问道:“福贵人,老身与你一见如故,你可愿做老身的干女儿?” 江月白心中一惊,但神色如常,低着头继续喂鱼,装聋作哑。 我没听见,就可以不回答。 谢夫人的性格给她的感受,比继母更像她前世母亲。 江月白有一瞬的感动和柔软。 “眼见为实”。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很多时候,我们相信的是心中更愿意相信的真相。 第344章 做谢家的干女儿? 见江月白眉眼间的松动,谢夫人心中一喜,看来有戏,笑着说道: “有些事你还年轻看不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听说你进宫虽不久,但与我女儿交好,又是她的救命恩人。老身就想,不如你和亦柔结为姐妹,做一家人,互相有个照应,也不孤单寂寞。你若拿不定主意,回去想想,定会明白老身说的有没有道理。” 这番话,瞬间将江月白拉回现实。 做谢家的干女儿? 他们确实权势滔天,谢老将军都已经被封为国公,谢可薇是皇后,谢老夫人是二等夫人。 可自古有句话,功高震主。 万一反叛了,或者皇帝想要收拾他们谢家,收回兵权。 岂不是被连带着诛九族,连累自己的家人? 江月白装傻的反应在谢夫人的意料之中,甚至还有些满意。 算得上德才兼备。 这样聪明又知进退的女子,做她的干女儿,至少不会拖累谢家。 如果立马答应,谢夫人相反会看低。 想认江月白做干女儿有她自己的谋算。 女儿多一个像江月白这样的人作为盟友不亏。相反,如果江月白这样得皇帝宠爱,却被和妃、璟妃拉拢,成为对手,就很不利了。 此时皇后昏迷,如果能拉拢江月白这样没有背景的低位嫔妃争宠,可以借机打压高位的和妃、璟妃,避免她们抢先怀上龙子。 假如江月白怀上了龙种,因为她的位分没有抚养孩子的权利,皇后正好可以帮忙照顾“干妹妹”的孩子。 一举多得。 谢夫人凝视着江月白半晌,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福贵人,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们有的是时间。不急。” 江月白抬起脸,眉眼清澈,对着谢夫人笑了笑,“臣妾不过是一介草民,从来不贪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谢夫人也不恼,从容地笑着。 “很多时候命运有它自有的轨迹,逼着人做出选择。而人生往往是由少数几个选择决定。一当选择错了,走得就是完全不同的路。与仙鹤齐飞,所见皆日月高山。与蚊蝇为伍,入目皆阴暗污秽。” 江月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神色诚恳地问道,“那夫人觉得我该如何选择才能算与仙鹤齐飞呢?” 谢夫人着实感到意外,这丫头竟敢把问题扔回来。这是逼她自夸谢家是仙鹤。 哈哈哈哈哈…… 这是除了家里人之外,第一个敢这么跟她说话的人。 有趣,有胆色! 谢夫人微微一笑,“福贵人说笑了,老身哪有资格指点福贵人。你身上有股飒爽之气跟亦柔一模一样,与宫里其他女子皆不同。看到你,就像看到我的亦柔。” 说到这里,想到昏迷的女儿,她叹息了一声,眉眼里满是落寞。 “夫人,皇后吉人天相,姜太医医术高超,她一定会很快醒过来的。”江月白很真诚地说道。 谢夫人含笑道谢,解下腰间的一块玉佩,不是之前想送给姜闲的那块属于主母的那块,但一看也极其名贵。 “这块玉佩送你,就当老身谢你当天救了亦柔的恩情。” 卷起玉佩上的流苏,抬起江月白的手,放在她的手心,又合拢手指。 谢夫人收了微笑,冷着脸说道,“老身平生不喜欢欠人情。这枚玉佩意味着护国公府许下一诺,答应为姑娘做一件事情,非不忠不义之事,皆可以提。” 江月白沉默了半天,终于点点头,将玉佩收起来放入袖中,笑着说了声谢谢。 二人相顾无言,干脆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命人泡了茶,晒着太阳。 谢夫人眯着眼睛看向江月白。 眼前的这位女子根本不想搭理她,更别提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不言不语的样子倒是凛然淡定,可越是这样,谢夫人越想跟江月白搭上关系。 “听说福贵人剑术一流。刚好老身也懂点剑术。要不切磋一下?” 江月白微微一愣。心里的第一反应是,万一自己动手把这尊贵的护国公夫人打伤了怎么办?她可负不了这个责。 就像猜到江月白的心思,谢夫人哈哈一笑,“莫非你以为会伤着老身?哈哈哈哈~你实属多虑了。老身曾经跟夫君披过战甲上过战场的人。” 江月白被猜中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 谢夫人折了两根树枝,一根长的,一根短的。长的递给江月白,短的留给自己。 “来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动动身子骨。”谢夫人对着江月白勾勾手指。 今日谢夫人穿得不似前几日那么隆重正式,穿了一身宽松的常服,便于照顾女儿。摆起架势倒不觉得突兀。一头银发,有了怒气冲冠的架势。 江月白恰好穿着宽松的天青色袍子。 对上谢夫人的眸子,她感到了一股火焰在里面燃烧,她的血液沸腾,涌动着热切的渴望。 拿起石桌上的长树枝,窜了出去。 一旁伺候着的小宫女们,面面相觑,纷纷退后。只有玉荷似乎见怪不怪,激动得摩拳擦掌,似乎看戏不嫌事大。 谢夫人还真不是吹牛。 即使已经四十多岁,却矫健轻盈,身手不凡,剑术水平远在江月白之上。 连续三次将树枝刺到了她的胸口或者喉咙。 江月白每次都是目瞪口呆。 谢夫人暗自惊诧,江月白的身手不像能斩杀三十多名刺客的水平。 莫非那三十多名刺客都是草包?但也不对啊。听说那晚宫里多名御前侍卫受伤。 还是福贵人不敢使出全力,故意让着自己。 假意怒道,“老身不需要你让!出招!” 江月白连输三次,听到这声怒吼,脑中想起,李北辰此前跟她说的话:如果平时不能有意练习战意和杀气,那么临到真实对敌,就会丢掉性命。 她回忆起那晚的情形,突然间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谢夫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江月白错身而过,树枝从身后贴在她的脖子上。 久违的刺痛从脖子处传来。 她惊讶地捂住脖子,摊开手一看,一手鲜红。 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女子,感觉阳光有些晃眼,而她感觉有点头晕,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总算扯上了点关系。 江月白惊慌失措地扔掉手中的树枝,一把扶住了谢夫人,“夫人!你没事吧?对不起。” 第345章 野性的魅力 谢夫人温声宽慰道,“老身没事。” 李北辰在假山旁已经驻足看了很久,一直没有惊动她们二人的比试。 原本还在为江月白节节败退暗暗着急。谁知江月白突然爆发,伤了谢夫人。 用的就是他之前手把手教过的招式。 仅用一根树枝,而不是剑,就能达到刺破对手颈项的效果。 这样的悟性和爆发力,只要持续努力,迟早成为高手中的高手。 李北辰嘴角噙着深深的笑意,对徒弟的表现很满意。 平日里江月白总是克制着,行事有度,跟自己一样。今日伤了谢夫人确实莽撞了点,但…… 很可爱。 野性得令人心动。 喜欢。 李北辰敛住内心欢喜,稳步朝二人走了过去。 皇上驾到,地上跪下一片,谢夫人和江月白也不例外。 李北辰微微皱眉,神色冰冷,“赶紧给谢夫人包扎。宣太医。” 谢夫人连忙说道,“小伤口不碍事。” “还是请太医给夫人看看稳妥,”李北辰看向江月白,“福贵人,朕才离开一会儿,就弄得鸡飞狗跳的?” 谢夫人借机立马替江月白求情: “启禀皇上,此事与福贵人无关。是老身跟福贵人一见如故,听闻她剑术超群,非要交流一下。福贵人果然身手不凡,后生可畏,令老身佩服。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 “都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扶夫人回屋休息上药。” 李北辰面色冷峻,盯着谢夫人。 他本来就没有打算处理江月白,不过是在坤宁宫众人面前做做样子,给护国公面子。让他们不敢对皇后和谢夫人造次。 这谢夫人当众夸赞,替她求情,无非就是上赶着对江月白示好,卖她个人情。 两个小宫女立马扶着谢夫人往屋里走。谢夫人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惹得脖子上的血流个不停。 边上的小宫女硬着头皮劝道,“夫人,您的脖子不能动。血一直在流。” 谢夫人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们心里懂个屁啊。老身用的是苦肉计。 江月白不是职场小白兔,哪能白白受谢夫人的恩,跪在地上恳切地说道: “臣妾学艺不精,行事鲁莽,伤了护国公夫人,深感惶恐不安。臣妾自愿领罚,闭关七天,为皇后娘娘抄经祈福。” 李北辰心里暗笑,还闭关抄经祈福七天,你这是故意不想见朕吧?躲着朕吧? 因为大明王朝崇尚佛教,如果抄经祈福,就需要在清净之地,戒荤腥禁人欲。 是不想陪着朕,还是不想侍寝? 那哪能行。 李北辰垂眸盯着江月白跪下时露出的一截洁白的颈项,缓缓说道: “学艺不精,就要勤加练习。朕罚你每日跟朕学习剑术,直到能收放自如为止。行事鲁莽,伤了护国公夫人,朕罚你七日里每日请安之后,过来坤宁宫照顾皇后一个时辰,替谢夫人分忧解难。” 江月白等了一会儿,方才谢恩,“臣妾遵旨。谢皇上宽宏大量。” 李北辰扫了眼江月白,感觉她好像有点失落,“起来吧。跟朕回勤政殿。” “是。”江月白站起身。 她心里确实想借题发挥,通过闭关抄经把今晚的“拜师宴”逃过去。 直觉告诉她,今晚的拜师宴就是瓮中捉鳖的鸿门宴,皇上绝对起了要吃了她的心思。 她还没有准备好。 站在轿厢前,她低头看着脚尖,“皇上,臣妾想走回去。” “也好。今天天气不错,你陪朕走回勤政殿。多走走路,午膳能吃多点。” 李北辰抓住江月白的手,大摇大摆地往回走。 而马车就在旁边不紧不慢地跟着,相当考验马夫的技术。 两旁经过的其他宫的宫女纷纷跪下,悄悄盯着皇上跟江月白拉在一起的手。 这福贵人也太受宠了吧? 皇上这是第一次拉着妃嫔的手走在外面吧? 李北辰拉着江月白走的时候,心里也在咯噔响起警报。 该死的。 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跑哪里去了?这样子看起来好幼稚。 在他们的身后出现了一道身影。 站在原地,饶有兴趣地望着前面拉着手的两个人。 这还是他那个冷静持重的大哥吗? “大哥,母后喊你吃饭!”老六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很难让人把这句话跟谦谦君子的模样联系在一起。 李北辰停住脚转过身,撞见一脸嫌弃意味的老六。 “陪朕去慈宁宫用午膳,”李北辰说完后又凑到江月白耳边低语,“听话。” 江月白耳朵痒酥酥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差点翻了个白眼,相当无语。 皇上这是故意说悄悄话,在六王爷面前秀恩爱? 李北辰笑着看向江月白羞红的脸颊,悄悄地把握着的手改成十指相扣。 在慈宁宫的这顿午膳,江月白一直默默地垂着眸子吃饭,几乎不说话,除非被问到,简单答一句。绝不多说。拼命降低存在感。 因为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 六王爷这个时候才敢旁若无人地看江月白。不像之前在勤政殿时只能借着夹菜、说话偷看。 因为他拿准了大哥不敢在母后面前为江月白斥责他。那等于火上浇油,把矛盾放到明面上,倒霉的一定不是他们哥俩亲儿子,只会是江月白。 只是简单束着头发,没有带珠钗的江月白看起来与平日里截然不同。 清纯干净没有攻击性。 太后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因为江月白的这身素净装扮跟“狐狸精”三个字根本都沾不上边。 她主动提起寿宴当日安排李北辰的表妹李长安进宫的事。 建议皇帝封李长安为p8级贵嫔,举行小型册封仪式以示重视。 李北辰全然应允下来。 江月白心中感慨投胎真是个技术活。很多人穷其一生奋斗努力的顶点不过是别人打一声招呼就可以得到的起点。 除此之外,她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你们随意。 反正她作为底层,很多事情根本就没有资格。 她特意抬起头来,让在座的人都看到她的真实反应。 自卑、慌张、嫉妒这些常见的情绪竟然都没有。但所有人都不相信这是她的真实内心世界。 她这样挖空心思,连命都敢豁出去往上爬的人,竟然对空降一个强劲对手毫无感觉? 李北辰企图从她的眸子里捕捉到一点点嫉妒和受伤,却发现一丝都没有。 随后太后又絮絮叨叨地介绍这个表妹怎么怎么好。 长相出众,性格活泼开朗,脾性颇佳,孝顺懂事,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还会骑马射箭。 江月白听着太后的描述,如果皇宫是个企业,这样德才兼备的人才,确实得是企业争相高薪聘请的对象。怪不得要搞个专门的聘任仪式。 就是和妃作为同族姐妹恐怕就有点难受了。考虑到和妃的年龄和子嗣境况,这样一来,就相当于家族的一颗弃子。 刚刚和妃离开时满脸泪水,是不是以为这个所以那般伤心? 唏嘘和无奈的感受再次涌上心头。还好此时,已可以自控。 她的闷闷不乐被兄弟二人看在眼里。 皆以为江月白因为李长安进宫排场的事吃醋受伤。毕竟她多次以命相搏,还只是个贵人。 老六不动声色地主动转移了话题。 跟太后汇报了三日后出发就藩的事。目光时不时地扫过江月白。 第346章 送太后的特别大礼 太后垂着眸子,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拿着帕子,沉默地流着眼泪。 “母后……母后……”老六立马离开座位,蹲在太后的腿边,双手握住母亲的手,仰着头注视着。 “母后放心。儿子会照顾好自己的。” “儿子每个月给母后写信,汇报近况。” “儿子争取早点让母后抱上孙子。”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太后收住了泪水,挪开了擦眼泪的帕子,注视着儿子的眼睛。 开心地问道,“真的?” “真的。”老六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了让母亲开心他豁出去了。 他笑嘻嘻地说道:“快的话,说不定下个月就能听到喜讯。” 太后又开始擦眼泪,哽咽着说道:“你得要说话算数,可不能骗哀家。” 老六握着母亲的手,感觉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突然间恍然大悟,这不是他小时候跟母后说的话吗? 两行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母后,儿子一定说话算数。”老六双腿跪在地上,郑重承诺。 李北辰心里盘算着,稍后召礼部尚书进宫,再从京中官员的庶女、就藩所在地官员嫡女中分别挑选两名未婚女子做弟弟的侧妃。 江月白转过身去,悄悄抹掉眼泪。 她想起离开家坐火车去北京读大学的前一夜。 她跟母亲也是这样促膝长谈,说了好多好多话,握着手依依不舍。 母亲也是跟太后一样,明明为她感到万分高兴,明知道她只有离开家才会有光明的未来,可就是一直在默默地掉眼泪。 是担心,是不舍,是心疼吧。 大概天下的母亲都一样。 江月白因为弟弟和母亲的对话偷偷落泪,让李北辰感到心疼。 他猜测她流泪是因为她的身世。继母对她再好,也无法替代亲生母亲在一个人心中的位置。那是血脉相连的本能。 李北辰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江月白,转头对太后恭敬地说道,“母后,朕带着福贵人先回去了。您跟老六再多聊会。” 太后抬起头,目光扫过江月白,又回到李北辰身上,最终落在跪着的李北弘脸上,“也还。” 老六眼睛都不眨地目送大哥带着江月白离开。太后沉默地望着老六,心疼地不发一言。 直到看不见人影了。老六还痴痴地凝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别看了老六。他们已经走了。”太后紧紧握着小儿子的手,慨叹了一声。 “起来吧,跪久了对腿不好。你喜欢谁不好,为何要喜欢她。哀家都替你感到难受。” 老六反握着母亲的手,摇摇头,笑着说,“儿子不难受。儿子喜欢她,与她无关。只是有些舍不得,想离开前再多看她几眼。” “你不难受?”太后显然不相信。 “不难受,”老六露出一个坦然的微笑,脑海中浮现出她在花园里舞剑的模样,“她在大哥身边是最好的。看得出,她对大哥一片真心。大哥也很喜欢她。” 太后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 不忍心戳破儿子故作轻松,自我安慰背后的痛苦。 情之一字,世间最令人无可奈何。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只是…… 太后忧虑地问道,“你跟王妃之间还好吧?” “儿子跟王妃琴瑟相和,感情很好。母后放心。儿子知道分寸。”老六郑重其事地说道。 忽然想到某些事,笑着望向母亲,“母亲不是已经都知道了吗?” 太后没好气地瞪了老六一眼。 她确实对老六不放心,在晋王府安排了眼线,夜夜去听墙角。 太后叹了口气,“你都要离开京城,今日你就陪着哀家,用完晚膳再走。” 老六正有此意,“好,都听母后的。” 说完,掺着太后的胳膊慢慢地往外走,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抑制住内心离别的伤感,谈笑风生。 此去一行,老六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亲。此时能陪伴着太后,自然要尽可能地让她开心。 走到湖边,母子二人眺望湖面,波光粼粼,无边无际,太后侧过脸看向老六,“既然你不能参加哀家的生辰宴,你是不是该送给哀家份贺礼?” 老六蹙眉想了想,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说道,“天下的宝贝都在皇宫里。母后宫里什么都有,儿子这次都不知道送什么好了。想要给母后惊喜,不容易啊!” “你会想不到送什么?”太后笑着问道。老六一向鬼怪精灵,送的东西都很新奇别致。 “是啊。世间俗物能配得上母后这般尊贵的太少!”老六一脸的无可奈何。 “就你贫嘴!” 老六看向母后头上镶嵌着钻石的发钗,微笑不语。 这支发钗算不算他和江月白一起送给母后的?毕竟上面最大的那颗钻石是江月白的。 这么一想,他心中十分愉悦。 “不如乔装打扮一番溜出宫去,儿子今日索性陪母后逛街,看香水胭脂,带母后去吃京城里最好吃的馆子。就当是儿子送给母后的生辰礼物可好?” 太后首先想到了安全问题有些犹豫,但想到儿子三天后就要走,想跟儿子多些快乐的时光。何况被关在皇宫里这么多年,她也很想出宫玩耍,到处走走看看,体验下民间生活。 老六知道大哥自上次事情后,安排了暗卫保护母后,倒不是很担心太后的安全。 最重要的,他想出发之前,陪母后尽情地放松一回。 “哀家一把年纪了,今日就陪你疯一回,”太后笑吟吟地说道,“走,我们快回宫换衣服吧。” 很久没有看到母后这么轻松愉快地笑着,像平常人家那样说话,她的眉眼间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望着这样的母亲,老六心下感慨。 皎皎,你以后也会变成母后这样吗?无论处在什么位置,一颦一笑都由不得自己,不能尽兴,始终戴着一张面具。 脑海里浮现出她在小花园里低头抚摸着剑柄时的孤独身影。 你真的喜欢待在宫里么? 太后换了身平常的衣服出来,依然贵气逼人,只好佩戴上带着面纱的帷帽。老六则被太后摁着强行化了个妆,穿了身漂亮的高领粉紫色女装。 第347章 女装大佬上线 如此一来,假装是母女二人出门逛街。这样一起亲密地逛胭脂服饰首饰店,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老六含恨忍了,毕竟溜出宫去玩,是他提的主意。怎么玩,不得不听母后的。 太后很久没有这么恣意了,简直放飞了自我。给老六亲自动手化妆时,使出了压箱底的技术,笑得合不拢嘴。 “你看看,真的挺漂亮的。不输宫里的美人。”太后把小铜镜塞进老六手里,一脸得意。 老六本身就长得白皙清秀,从小一副柔弱病娇模样。经过太后的一番捯饬。镜中人眉眼如画,美得不似凡人。 无法形容老六此时的心情,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母后开心就好。为搏母后一笑,儿子今日豁出去了。” 幽幽地叹了口气,为了送母后一份四十岁生辰大礼,太难了。 ╮(w)╭ 不过母后像变了个人,浑身上下充满了快活,眉眼间都掩饰不住发自内心的畅快笑意。 老六暗暗地想,多希望母后能多像现在这样多笑笑。 太后拍拍儿子的脸,拉起儿子的手,高兴地说道,“走吧。” 老六恨恨地瞪着太后,却让太后愈发乐不可支。 两人带着一名贴身婢女秘密地坐着轿子出了宫。 到了宫外,老六驾轻就熟地租了辆普通马车,两人带着婢女都坐着马车到了城里的闹市。 在马车上,太后下了命令:她是夫人,老六是小姐。婢女负责付款买单。 太后明明拥有全天下最好的东西。 却在各种小店铺面前流连忘返,爱不释手。这个要试试,那个要试试。一会儿问问这个好不好看,一会儿问问那个好不好看。遇到喜欢的店,恨不得把店买下来,这样就彻底不用纠结了。 老六耐心地陪着母后。 只要太后多看几眼的店,他都拾掇着进去看看。 太后一个个命店家拿出来挑选时,他就站在一旁静静地陪着。 在太后问到他意见时,他点头或者摇头算是给出参考意见。毕竟他一开口说话,就露馅了。 不一会儿,整条街的商家就传遍了有个大户人家的贵妇带着女儿出来逛街,两人都蒙着轻薄的面纱,出手豪爽,看中了的东西,只有一个字,“买”! 据其中知情人士说,蹲在地上捡东西时,偷看到两人的面容,那女儿长得天香国色,十分貌美。 所以还未接待她们的商家,纷纷使出浑身解数,站在门口殷勤地招呼她们进去看看。有帅气店小二的商家更是使出杀手锏,用男色邀请她们进店购物。 老六从小到大从未见过母后这样快活的一面。 也许母后没有进宫,像普通人样结婚生子就是这样活泼的性情吧。 逛到傍晚时,两人已精疲力竭,饥肠辘辘。 老六感觉自己快灵魂出窍,直接升天。太后实在太能逛了。 老六带太后走进一家烤肉店。 平日里他来烤肉店时,都自己动手切。如今他的装扮是个闺阁女子。 只好由侍从把肉剔下。再挥挥手让侍从退出了包厢。 他从切好的一堆肉粒里挑出几个夹给太后的碗里,压低声音说道: “母后尝尝。这是京城里最正宗的烤肉店。这炭烤羊肉很有讲究。炭得要用干焖窑纯果木炭,羊肉得要从锡林郭勒盟那边运过来。部位得要……” 话还没说完,他听到脚步声,立马打住。装得实在辛苦。 店小二是过来送酒水的。 “都齐了。客官请慢用。”说完不忘多看老六几眼。 在包厢里老六已经摘掉了帷帽,露出一张妆容精致,倾国倾城的脸。 可以说是店小二从业五年来,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店小二走后,老六正要接着聊,店小二又搓着手十分局促地进来,欲言又止。 “二位贵人,冒昧打扰。小的也是受人所托。外面有几桌客人仰慕姑娘,想问姑娘年芳几许,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是否已婚配。” 太后捂着嘴轻声笑起来,才故作正经地答道,“她已婚配,且已身怀六甲。” 店小二吃惊地打量着老六,往他的腹部瞟了一眼,如此苗条,完全看不出来怀孕的样子。 太后忍住笑,呵斥道,“还不退下?” “是、是、是。” 大户人家当家主母的威严瞬间把店小二镇住,仓惶逃跑。 惹得老六跟着母亲笑了起来。 太后禁不住打趣道,“老六,想来你若是女子,定然不输沈石溪。” “还是因为母亲长得美天香国色。如果我有妹妹的话,定会像母亲样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就你嘴甜。”太后听着十分高兴,毕竟哪个女人不喜欢被人夸自己漂亮呢。 脑子里竟然浮现出江月白清冷的模样。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老六察觉出母亲的变化,以为是烤肉的问题,忙问道,“母亲怎么了?不合口味?那我们换个地方吃。” “有点惆怅而已,”太后笑了笑,“感觉这日子像是偷来的,就像梦一样。” “人生本就是一场大梦嘛。母亲,来,尝尝这酒。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人生快意不过如此。” 太后喝了口酒,只感觉从嘴到喉咙里,酒流过的地方,全都火辣辣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 老六连忙给太后夹了块肉,“喉咙里是不是辣辣的?吃肉,吃肉就不辣了。如果还辣,就喝大麦茶。” 太后连忙吃肉喝茶。顿时感觉好多了,十分痛快。 吃完烤肉,老六扶太后上车。因为太后爱听戏,老六又带太后去戏院听戏。 太后一直笑着。有时候微笑,有时候轻声笑,有时候大笑…… 总之,发自内心的感到开心。 一切都很完美。 回宫路上,两人都累了。依靠在车厢壁上休息。 突然一匹烈马在闹市中狂奔而来,背上还驮着一男子。 那男子在慌乱地喊着什么,似乎会随时被疯马摔下马背。不像是御马的好手。 连连撞翻了数人。 老六听到声响,掀开帘子,脚下施展轻功,飞身上前,将马上人紧紧抱在怀里,飞离了马鞍。 老六定睛一看怀里的人,惊讶中差点笑场。狭路相逢,竟然是陈宁。 听闻这陈大人跟慕容池上次酒驾,喝多了二人同乘一马,摔断了手腕。 这才几天又出来害人了? 第348章 误会不见得美丽 陈大人这次又喝多了? 六王爷眸子骤然含着戏谑的笑意。 却忘了自己一身女装,虽然佩戴着面纱,看不真切容貌,但微微一笑,就眉眼生动,百般风流,令人挪不开眼睛。 陈宁瞳孔放大,呼吸停滞,心跳停滞,天地间一片虚无。 眼中只有“她”。 话本子里从来都是英雄救美,到了自己这儿,是美女救英雄了? 两人旋转落地。 老六从陈宁炽热的眼神里,才意识到自己身着女装。尴尬到很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日后认出来了,还活不活了?! 他立马松开手,使出轻功返回马车,催促马车离开。 甚至还要去寒冷的北方,蛮荒之地。 而在晋王府另一个房间里,六王爷打了个小盹醒来后又开始失眠。 沈石溪听出了六王爷语气中的疏离,慌乱地说道,“妾身,妾身不是不愿意,只是事情太突然了。” 她知道,尽管看不到儿子的面庞,但他一定透过缝隙在望着自己。 从太后购置的一堆物品中翻出一套崭新的男子衣物换上。那是他趁着太后沉浸式购物时偷偷购置的。 “是皇上的圣旨?能去求求太后换个地方吗?我们可以去山东。”沈石溪痛苦地问道。 在“嘶嘶嘶”的破裂声中,她伏在桌子上埋头委屈地哭起来。 沈石溪紧盯着六王爷的眼睛,充满着期盼。 本以为六王爷会是个专一痴情的人,原来他跟其他男人没有什么不同。 那……这是…… 六王爷在侧妃茉莉那倒头就睡。小茉莉,也就是沈石溪原来的婢女,跟着早早洗漱完毕,窝在他的胸口上,陪着他沉沉地睡去。 六王爷打了个哈切,倍感疲倦,“本王乏了,今晚歇在茉莉那。” 又吩咐下人们把马车上的东西都搬到王妃房里去,说是太后赏的。 换好衣服后,他舒舒服服地靠着车厢壁睡着了。 “妾身……”沈石溪一时有些语塞,低下头说道,“妾身以前没有想过。以为会一直呆在京城。” 沈石溪的婢女躲在墙角听了半天没听到任何动静,回去禀报给主子。 六王爷回望着沈石溪,平静地答道,“这件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到家时,沈石溪正点着灯,坐在饭桌边等他回家吃饭。 “母后开心就好。” 太后笑着说道,“哀家知道。快回去吧。” 六王爷任沈石溪搀扶着,告知她已经陪太后吃过了。 见老六不吭声,太后恶趣味地笑得更大声了。 不仅会娶侧妃,还会在外面眠花宿柳。而她还是要跟别的女人使手段,争宠爱。 太后实在太能逛了。闹市区的每个店几乎都进去转了转。 只剩下陈宁呆呆地站在路边,听着马车里传来女子的轻笑,目送马车飞速离开。 沈石溪身子抖了一下,垂下了眸子。 他突然使出浑身的力气追着马车狂奔。他还没有问姑娘的名字,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 虽然闻到六王爷身上浓郁的香料味,但因为香味以茶香和荷花香为底香,不算很脂粉气的那种。所以沈石溪没有多想。 太后从新帕子里随意抽出来一条,见图案合适,就恶作剧地扔出窗外,留给陈宁。 她猛地一撕,一件华美的衣服就这样被撕成了两半,又由两半被撕成一块块小布条。 满脑子都是今日见到的江月白,她和皇上手拉手亲密无间的情景。 沈石溪惊讶于太后为何突然赏赐了这么多东西。六王爷顺势告诉了她三日后离开京城就藩的打算。 就藩的事情一直属于军师机密,六王爷之前一直守口如瓶,从未对沈石溪透露半分。 听说他前晚还去了天香楼。 “好。母后珍重。”老六对太后行了个跪拜大礼。 “车上的东西都是哀家送给王妃的。你回去之前,先找个地方换身衣服。” 在她印象中,北境就是蛮荒、战乱的代名词。 桌上摆着五菜一汤,看起来已经凉了。 本以为离开了皇宫,就不必像在皇宫里那样,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争风吃醋,余生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是?” 见到六王爷回来,沈石溪立马吩咐下人去热菜,十分热络地挽着六王爷坐到饭桌边。这几日晚上都宿在她的房里,昨晚更是恩爱得要了一回又一回。 “只为博母后一笑,今日之事绝对不能告诉大哥,有辱儿子名节。” 快到宫门口时,老六朗声问道,“母后,今晚开心吗?” 老六无奈地叹了口气,今日真是此生黑历史。 “开心,怎么不开心,”太后攥住老六的手,带着几分忧伤地感叹道,“你从小就是哀家的开心果。不过今天是哀家最开心的一天。” 见六王爷神色异常疲惫,沈石溪以为是因为夜里过于劳累,羞涩而甜蜜。 心中默念“皎皎”,痛得无以复加。 太后由婢女搀扶着下了马车,凭令牌进了皇宫。 老六暗自庆幸,还好太后平日里不是这个样子。 结果见到沈石溪在房间里抱着一套高领粉紫色衣裙发呆。桌子上还摆着些发簪、发饰、耳饰。 说完,太后想起刚刚那一幕,禁不住又掩着嘴笑起来。 这是跟别人在马车上做事情吗? 她攥着手中华美艳丽的裙子,恨得牙痒痒。 演了一天的戏,实在太累。 小茉莉察觉到王爷醒了,乖巧地靠紧他,安静地缩在他的臂弯里。 这一瞬间,老六觉得此前一切的别扭和狗血都值得了。 太后走了,老六飞快地拆掉发髻耳饰,脱掉身上的衣裙,只着米白色内袍。 所以听到这个消息时,满脸的震惊。 沈石溪的心一下子掉进冰窖。 六王爷淡淡地问道,“你愿意跟本王去北方吗?” “你还可以考虑两天,”六王爷淡淡地说道,“藩地在北境,冬日寒冷,条件艰苦,多有战乱,还有性命之忧。你待在京城也可以。” 笑着打趣道,“你看看陈大人失魂落魄的样子,以后怕是要为了你害相思病了。” 不用问,这是太后的杰作。 突然从马车上飘下来一方帕子。他欣喜若狂地捡起来,上面有一枝桃花。 他只记住了她那双灵动的眼睛。 站在宫门里扭头回望向帘子遮着的马车,千言万语只化作两行泪。 老六无语地任母后取笑。 六王爷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内心有些失望。 沈石溪含着泪,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衣服,身子发软,心里翻涌着恨与不甘心。 跟待在皇宫里并没什么不同。 她的父亲就在山东府任职。如果去山东附近几省就藩,不仅生活富庶,条件没有那么艰苦,还可以跟娘家有个照应。 “在马车里发现的,”沈石溪把衣服拿到鼻子边上闻了闻,味道跟王爷身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两个人都睡不着,沉默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上人。 屋外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今夜无月。 第349章 霸总式宠爱 江月白跟着李北辰回勤政殿后,依然她在一旁静静地磨墨,李北辰看奏折。 看到杯中的茶浅了、冷了,就给及时添上。 全神贯注工作的男人有种特别令人崇拜的气质。 何况李北辰国字脸,丰神俊朗,鼻子高挺,俊眉星目,顶着一张冰山禁欲脸,又带着一丝忧郁,妥妥男神范。 看几眼也就罢了。 近距离看久了,感觉有点无聊。 此时,江月白就很无聊。她托着腮帮子不时看看李北辰,带薪摸鱼。感觉很像现代社会在多金总裁身边的花盆小蜜。 江月白沉浸在学习中不可自拔,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久久的凝视。 江月白环顾了下屋子,好像没地方给她单独练字,“好啊!” 例如围棋共有361个交叉点,9个天元,还有“气”、“眼”、“提子”、“禁入点”等基础概念。 李北辰微笑着走过来,背着手,站在江月白身侧: “喜欢柳体?朕还以为你喜欢赵体。父王生前最爱柳体,刚硬可通神,常夸赞柳公权字如其人,正派有力,得此贤臣是君王之幸。” 这实在是一个卷王的耻辱。 李北辰中途休息或者翻找奏折时,常常凝视着江月白,看她摆弄着棋盘。 这是第一个除了父亲以外的男人这样“你要,我就把全世界捧给你”式的宠溺。 李北辰高兴地说道,“恰好朕也喜欢柳公权的字。朕命人把宫里收藏的柳公真迹都搬去侧殿,你可慢慢欣赏把玩。” 江月白禁不住好奇地问道,“这些珍品都藏在哪里?” “颜筋柳体”后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二人的字在众多书法大家中很有区分度。 柳公权是唐楷的集大成者,在颜体的基础上进行了创新发展,与颜体的骨肉都饱满不同,柳体字骨力锋肉少,摒弃了浑厚之气,偏瘦偏硬强劲有力。 毕竟从大明王朝到现代中间,中国还有几百年的颠沛流离,后面还有各种盗墓贼,想要把字画都保留下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需要从长计议。 李北辰思考了下,答道,“主要藏在两个地方。一个在藏宝阁。一个在藏书阁。也会有部分在翰林院,用作研究。翰林院还会从民间回收名家字画,在入库前会暂时保存,进行鉴定和修复。” 他安心批奏折,她静静看书。只要一抬眼能看到她。 皇家的全部藏品! 天! 江月白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受宠若惊”来形容。 紧接着又投入到工作之中。 皇帝竟然拿来给她当字帖用。 她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向一旁侍奉着的小太监示以感激的笑容。 李北辰第一次如此贪恋工作时有人陪在身边。 系统的课程很智能,从最开始的基础知识讲起。 “谢谢皇上。” 因为珍视反而不敢放肆。 她为了熟悉棋盘,加深理解。把系统里的考试内容,全部都在棋盘演示一遍。 一边摆弄,一边在心中念判断“禁入点”的口诀。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历史著名大家的真迹。 鼻子酸酸的。 李北辰眉头一挑,语气淡淡,“宫里挂着的皆是历代珍品。你可以慢慢欣赏。喜欢哪幅字画,告诉朕。” “谢皇上。” 每个课程都有自己的理论框架。再简单的知识,套在不同的框架里,就会有不同的作用。 李北辰不忍心打扰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江月白。 名师大家真迹都是不可再现的文物宝贝,弄坏了一件就少一件。 对于这样的基础知识,速度可以快,但态度不能轻浮,注意力不能省,多复习巩固往往会有新的心得体会。 “随你。” 江月白站在墙边,打量着挂在墙上的字画。 “当然。你可以去藏书阁借喜欢的书带回来慢慢看。朕记得允诺过你去藏书阁看书之事。” 走上前,检查茶杯里水需不需要添,砚台需不需要加墨。然而总是惊讶地发现,什么都不需要她做。 小太监很善于察言观色,立马拿来了一套笔墨纸砚放在长桌的另一头摆放好。 江月白想到了一件新使命。 光只是看一会儿她做事情专注的模样,他心中的疲惫就一扫而空,平静而有力量。 江月白连忙摆手,“欣赏下可以,临摹就算了。每一幅字都是孤品,弄坏了就没了。” “宫里还藏有许多晋唐宋元的稀世孤本,历朝各个画派名家的代表作。你若是喜欢,后面有空,朕就带你去看。” 墙上挂的是柳公权的真迹。 茶杯里的茶浅了,墨汁快没了,李北辰全都悄悄地命小太监来办。 江月白每完成一节课的学习,也会抬起头望向李北辰伏案工作的侧影。 跟以前一样,每节课都要做测试进行打分。 百无聊赖之中,她开始硬着头皮跟着ai系统课程学围棋。 “原来如此,”江月白感叹道,“那臣妾能去藏书阁看看吗?” 系统全面升级,课程都变成了3d互动教学。有个虚拟数字人“站”在对面进行讲解和对弈。 想想就很美好。 以后凡是她见过的字画全都拍下来,记录存档。至于真迹,后面再想办法,看看怎么才能保留到现代。 看到柳公这样大家的书法作品,除了它本身的艺术之美,就是情不自禁地想,如果在现代它是不是几个亿。 李北辰停下手中的笔,抬头望向江月白,“想不想练字?” 这一刻,江月白承认自己哪怕过了十几年的富家千金生活,内心深处依然住着一个现代屌丝的灵魂。 做事讲究做全套,是个体系概念。 皇宫里能拥有的岁月静好,大概不过如此吧。 “赵体飘逸舒展,柳体端正刚直,都很喜欢。这还是臣妾第一见到柳公真迹,令人惊叹。”江月白毫不掩饰对柳公权的仰慕之情。 “宫里藏有许多大家真迹,你若是喜欢。可以拿来临摹。”李北辰温声说道。 这些江月白以前都学过,但她还是认真地从头跟着再听了一遍。 心潮澎湃之下,禁不住伸出手去,悬在半空中,想要触碰,最终还是放下。 “皇上,臣妾现在就想去看藏书阁看看。可以吗?” 李北辰勾起了嘴角。 他喜欢江月白褪掉坚硬外壳的模样。 第350章 皇上是大灰狼 李北辰微笑着:“朕晚点陪你去。” 江月白欣喜地行了个礼,“谢皇上~” 连谢恩的语调都是上扬的。李北辰爱听,有一种满足感。 就在这时,小太监禀报,和妃娘娘驾到,正在外面等候。 这时李北辰想起早上跟和妃一起去看熙荣华的约定。 略一思忖,对江月白严肃地吩咐道:“带上剑,跟朕去延禧宫看望熙荣华。” 又是延禧宫? 这是今天第二个邀请她去延禧宫的。 直觉告诉她今天不能去,有危险。她不想淌浑水。 这是一种野兽求生的本能。 她斟酌了一下,垂着眸子,想要以身体疲乏为理由拒绝。 却听到李北辰幽幽说道:“朕跟你一样,心里也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所以朕才命你同去。有你在,朕很安心。熙荣华的事,朕晚上讲给你听,她是朕的师妹。朕曾经发过誓,要一生一世保护好她。” 他扬起下巴,望着屋顶。他不习惯于跟别人解释。但他愿意耐下性子解释给江月白听。 师妹? 江月白立马悟了。 原来如此。 怪不得熙荣华以前那么嚣张直率,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原来是小师妹。 明明感觉有危险,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好。臣妾去取剑。”江月白当即往门外走。 李北辰不放心,喊住江月白,“一会儿你负责观察周围异常情况,见机行事。朕相信你。” 又考虑到距离和交通工具问题,“你步行过去没问题吧?” 江月白想了想:“应该没问题。” 李北辰原本笑着的,瞬间变得严肃:“如果很勉强,不去也可以。” 领导总是这样。 工作都安排好了。最后还要进行人文关怀,告诉下属有特殊情况可以不参加。谁信了,真不去,谁就被领导在心里关小黑屋了。 江月白笑了笑,抬头直视着皇上的眼睛,“还是臣妾以前说的,皇上想要的,臣妾就会帮皇上去实现。” 表态的时候,一定要抬起头,让别人能看到自己的眼神和表情。不管对方是否会眼神回避躲闪。自己要主动体现表态的诚意。 “如果朕想要的是你呢?”李北辰意味深长地凝视着江月白的眼睛。 “咳咳咳” 江月白干咳了两声,目光闪烁,神情窘迫:“臣妾已经是皇上的人了。” 说完落荒而逃。 留下像大灰狼一样坏笑的李北辰。 又戏弄到了她,开心。 谁知在门口迎面撞上和妃。 江月白尴尬地行了个礼,指了指外面,“臣妾见过和妃娘娘,皇上命妾身去取下剑。” “快去吧。” 和妃眼神复杂,语气却很稀松平常。 “哦。好。” 江月白满脸通红地仓皇逃跑。 她知道自己一天到晚待在皇上身边,正在招所有人嫉恨。 但只有在和妃面前,会有莫名其妙地做贼心虚,会不自觉地为她心疼,为她感到难过。 和妃进来时恰好听到皇上跟江月白的最后两句对话。 皇上说想要江月白。江月白却说已经是皇上的人。 既然江月白已经是皇上的人了,那皇上的意思就是想要她的心。 所以江月白的心不属于皇上? 可她不顾性命为皇上做了那么多事,看起来很爱皇上,比任何人都爱。 和妃突然想到慕容常在之前写的那封血书,血书里面说,江月白在桃蕊宫私藏有避孕物,不想怀皇上的孩子。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江月白她入宫前已经心有所属!而皇上竟然要求她转而爱自己。 皇上竟然还能容忍她心里有别人! 和妃极为震惊地目送江月白离开的背影,再惊疑地回头看向皇上。 “你们……她……” 李北辰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抬脚往外走去,“走吧。” 和妃魂不守舍地追了上去。 她看出来了皇上对江月白的喜欢,但是她没想到皇上会喜欢到这种地步。 和妃迫不及待地想去找太后,告诉她这个惊天大发现。 太后一定不会容忍皇帝爱上任何一个女人。作为皇帝,就要冷情寡性,雨露均沾,不为任何情爱所左右。 今天第一次与李北辰并肩坐在步辇上,和妃却没有之前想象的激动。 她坐在那里心不在焉,不时地用余光看向步辇后下方快步跟进的江月白。 江月白身着天青色衣衫,头发随意地束在一起。手里随意地提着宝剑,步履轻盈,面色淡定从容。 看起来根本不在意作为一个主子,却跟在步辇后像奴才样狂奔。 和妃扶在步辇把手上的手微微颤抖。 她想起那天在池塘边,江月白揽住她的腰肢救起她时的四目相对。 想起她抱着自己从池塘走进屋里时的稳健温暖的怀抱。生病时又会对着自己示弱撒娇…… 她知道江月白光芒万丈,与宫里其他人全然不一样。如果要详细去说,是能说几天几夜的奇女子。 但直到今日,和妃才模糊地感觉到江月白真正的不同:她那样的坦荡光明,心性坚定。 心头之前出现过的那种异样情愫再次泛起。 假如江月白是个男子,她大概会爱上他,甚至相比李北辰,她更想嫁给他。 皇上怎么会不爱呢? 她凄然而无奈地笑着。 四月的阳光并不刺眼,她却眯起眼睛想流泪。 李北辰也在暗暗观察着江月白,欣赏着她随风飘起的发丝和翻飞裙裾,她脸上的洒脱坚毅。 这股子肆意的性子和一往无前的豪情,深深地定格在脑海中。 这宫里无人像她这般。 他想要江月白以一个合适的理由时时相伴在身边。 只能让所有人以为自己对她只有利用之心,毫无怜惜之意。 璟妃的贴身婢子闻得声响,偷偷朝主道上看去。 皇上跟后妃的步辇之后,怎么奇怪地跟着一道天青色的身影。 她揉了揉眼睛,跟在后面跑着的好像是福贵人??? 二话不说,回家禀报主子。 李北辰的步辇往前走着,迎面过来一顶轿子。 抬轿子的小太监立刻放下轿子,停下来行礼。 姜闲从轿子里走出,一抬眼,就看了江月白。 她站在步辇一侧,头上有汗,气色不错,神情冷冽如冰山雪莲。 她这是受罚了吗? 目送皇上的步辇离开,姜闲遥望着天青色身影渐行渐远,默默地为她担心。 第351章 谁是真妲己 皇上一行到了延禧宫后,熙荣华带着范常在一起接驾。 原来熙荣华是想请旨每天早上去请安。她呆在宫里不能出门,又没了两只波斯猫的陪伴,十分低落。近几日开始失眠,日日烦躁。 “辰哥哥,这些日子都快闷死我了,没病都快被闷出病来了。”熙荣华笑着抱怨道。 叫辰哥哥不是撒娇,而是从甄太傅成为他的老师,她还是个小可爱时就这么跟在李北辰屁股后面叫他。 谁知李北辰听完沉默不语,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桌子上,青筋凸显。 半晌后,方才说道:“想必你应该知道多少人盯着你肚子里的孩子,巴不得他胎死腹中。你都要做母亲的人了,要替孩子考虑,不可再任性。” 熙荣华一向快言快语的人,凝望着皇上了片刻,才郑重说道,“这不是任性。” 李北辰眉头皱起,看来是不打算听劝,那就只能派侍卫把延禧宫围起来。 见皇上变了神色,她立马开始解释: “我当然明白皇上这样做都是为了我和孩子好。只是我们不可能永远藏在这延禧宫里不出来。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总要面对外面的风风雨雨的。我这会儿就护不住他,那生下来不就害了他。” “胡说八道!他还有朕护着,谁敢伤他!”李北辰怒道,“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皇上息怒,莫气坏了身子。”和妃连忙安抚李北辰,惊得眼皮直跳。 很少见皇上发这么大的脾气。 江月白坐在李北辰的下首,淡定地喝茶,沉默不语。毕竟这里都是高层,轮不到她说话。 一个孕妇天天被关着,除了房间和外面的院子,哪里都不能去。 没有丈夫,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心爱的宠物陪伴。没有班可以上,书可读,手机可以玩,电影电视剧可以看,游戏可以打。 没有寄托,没有娱乐,没有朋友圈。 从早到晚,见到的都是不变的面孔,不变的景色,没有任何鲜活的人和事。日复一日。 不抑郁才怪呢。 假如怀孕就意味着过十个月这种画地为牢、行尸走肉的生活,她宁可选择终身不孕! “辰哥哥……” 熙荣华苦苦哀求道,两行热泪从她的脸颊上滚落。 她突然捂着肚子,一脸惊疑的表情,抬头望向李北辰。 李北辰顿时有点慌了,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肚子疼?” 心中懊悔刚刚不该对她发脾气,说话那么大声。 和妃立马吩咐,“快,宣太医!” 熙荣华艰难地摇了摇头,低头看向明显隆起的小腹。 又抬头看向李北辰,眼中泪光点点,柔柔地呼道,“辰哥哥……” 李北辰生气归生气,却根本拿熙荣华没办法,从小她就是这样古怪精灵又固执的脾气。 “总之,如果闷了,就让贴身的婢女在宫附近走走,去太后那里坐坐,其他地方不许去。” 还是投降,让了步。 熙荣华却不依不饶,“可是臣妾还是想每天去景仁宫给和妃娘娘请安。” 说完,还委屈巴巴地看向和妃。 和妃连忙笑着,小心翼翼地劝道,“妹妹双身子,有这份心就好了,平安生下皇嗣更重要。” 可别,你就在延禧宫好好待着,本宫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李北辰叹了口气,“甄妹妹,你肚子感觉如何了?” “皇上又岔开话题,”熙荣华眨巴着眼睛,“你该不会想看到我半夜爬墙去御花园玩吧?” 李北辰不敢再大声斥责,低声骂道,“瞎胡闹。” 熙荣华得意地扬起下巴笑起来:“其实我如果非要硬闯出去,身边这些人谁敢拦我?” 李北辰没好气地望着这个娇蛮师妹,“事关重大,不是儿戏。别闹。” 熙荣华红红的眼圈不见了,又恢复了生龙活虎。 熙荣华细眉一挑,求助地望向和妃:“和妃娘娘,按照宫规,后宫妃嫔怀孕三个月以上,除非特殊情况,否则须照常每日请安。我说得对不对?” 李北辰转头看向和妃,用眼神示意了答题方向。 和妃笑着说道:“你现在就是特殊情况。妹妹这都肚子疼,不舒服了。还是多休息保重身子为好。如果实在觉着寂寞,本宫差两个可靠的绣娘来宫里,教妹妹学做小衣裳。妹妹觉得如何?” 熙荣华撇撇嘴,看向李北辰,眼神里带着笑意,“刚刚不是肚子疼。而是孩子在肚子里踢我了。喏,哎呀,他又在踢了。辰哥哥,你摸摸……” 熙荣华很自然地拉着李北辰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李北辰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江月白,越过熙荣华,见她正出神地看向自己。 他的手一时僵住了。 心中感到微微的隐痛。一时间分不清这是自己的心痛,还是江月白的心痛。 就在这时,突然感到有个小东西戳到了手心,又飞快地划走。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他瞪大了眼睛,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个继承他血脉的小生命,即将做父亲的喜悦充溢心间。 这是人的本能反应。 下一秒,不自觉地看向江月白。却发现她偏过头去,看向窗外。 李北辰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她这是吃醋了? 李北辰本想安慰熙荣华,以后会多来看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如果今日他做了承诺,熙荣华就会每日生出期待,如果没有经常来,说不定还会失望和怨恨。如果不承诺,那么以后每次来,熙荣华都会觉得惊喜和庆幸。 何况,他一直都把熙荣华当妹妹看待。男女之事屈指可数,中间过程都是照规办事,无关情爱。怀孕的这次,还是群发的红包。 他下意识地怕江月白误会。 “感觉到了吗?”熙荣华开心地问道。 李北辰回过神来,微微颔首。 “是不是很神奇?” “嗯。” 熙荣华歪着头看向李北辰,“看来这个小家伙很聪明,知道父皇来了,要给他个惊喜!” 转头笑着看向和妃跟江月白,“和妃娘娘,福贵人,你们都来摸摸沾沾喜气。真地好神奇。今天是第一次!” 第352章 和妃吐血1 和妃神情很不自然,她缓缓地伸出手,肉眼可见地在颤抖。 这一刻,和妃感慨熙荣华真是藏得深。 原本以为熙荣华快言快语,谁都不怕得罪,无欲无求,与世无争,今日才发现她才是真狐狸精,甄(真)妲己。 撩皇上的手段,实在太高明了。 面对熙荣华的邀请,江月白站着一旁没动。总觉得事出反常必有诈。 她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当和妃的手触碰到熙荣华的肚皮时,心中涌起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 这大概是一个做母亲的本能,又或者被圈禁起来,实在太闷太闲了,生活里只剩下怀孕这件事。 她真感觉到有一根弦扯着那样痛。 “皇上!”她惊恐地望向皇上,眼含着泪花,“我肚子难受,难受……痛……” 李北辰扫了和妃一眼,此时她已经不再吐血,昏迷到失去了意识,被江月白抱在怀里。 又扭头看向熙荣华身边的侍女,“你们先扶熙荣华回屋休息,免得受到惊吓。有事速来禀报。” 江月白接住了和妃。 熙荣华坐在原位置上,手扶着肚子,困惑而惊恐。 如果和妃又有喜了,过去孩子被皇后害死的心结是不是就能解了。 眼睛里含着泪,坚定有力地说道,“太医很快就到。相信我,娘娘一定会没事。我可是福贵人呢。” 总之,她决定要争。 血腥气之外,一股清新的花香气息钻入鼻中。 和妃自己也感到迷茫。 江月白连忙会意地攥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娘娘,我在,我在。” 贴身丫鬟墨玉和墨兰立即跟上去,拿出帕子,扶着主子。 李北辰却担心地盯着和妃跌跌撞撞的背影。 肚子里的胎儿似乎感应到了外界的变化,动得比刚才跟厉害了。 江月白愣了一下,大声呼唤道,“和妃娘娘,和妃娘娘!快醒醒!太医、太医在哪儿?!” 江月白紧紧地搂着和妃,轻轻摇晃着,生怕她闭上眼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可最近几日,她满脑子都是如何得到皇上的宠爱,为还未出世的孩子谋求一份父爱和前途。 如果吃下去有用也就罢了,没用的话,就成了害死和妃的罪魁祸首。 她唇畔含笑,轻声叹息:“你又救了我” 就在她纠结时,和妃突然又仰起身子,猛地吐出一口血,这次颜色有些发暗,不再那么鲜红。 想到上次在天牢使用这玩意,凭空变出来一条星光大道,这种超自然现象,实在太浮夸引人注目,出现一次勉强蒙混过关,一再出现,说不定就被当做是妖女。 她查看系统的物品柜,想要找找有没有什么能救和妃。找来找去,发现除了一粒能延长五年寿命的天地长寿丹,再就是两张奇迹幸运符。 一口口的鲜血突然间狂喷而出,有鲜红有暗红,甚至还能看到细小的血块。 熙荣华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态变化。 和妃抬眼凝视着江月白,嘴角上留着鲜红的血迹。 和妃努力睁开眼睛,虚弱地望着江月白,满眼的惊慌和内疚。 作为董事长秘书,她不能擅自行动,只能听领导安排。 那就只剩下奇迹幸运符。 江月白心痛不已。 偷偷观察着江月白和范常在的反应。 “别说话!”她压抑地吼道。 皇上的手放在熙荣华的肚子上,在跟熙荣华低声说着什么,十分亲密。 如果有了,还不到一个月,应该不会反应这么快。 江月白抱着和妃席地而坐,始终保持一个姿势,不敢轻易挪动。 手再次无力地垂下,虚弱地一字一顿地说道,“能死在你怀里,我很高兴。” 李北辰此时已站在江月白的身边,他盯着江月白怀里的和妃,面色阴沉,抬头问随行来的小太监,“太医来了吗?” 正想着就听到墨兰一声尖叫,“娘娘吐血了!娘娘吐血了!” 和妃笑着合上眼睛,唇边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温柔而缱绻。 目光挪回到江月白脸上,再次向上伸出手。 熙荣华拉住李北辰的手,惊喜地说道,“皇上,和妃姐姐不会也有了吧?” 和妃眼睛轻眨着笑了,目光下移,她看到了熙荣华和皇上。 和妃感到心脏剧烈地疼痛,仿佛被撕碎了一般,一阵一阵地像潮汐奔涌而来。 她怔怔地望着江月白,捂着胸口,感到了一股奇怪的喜悦。 只好转身回到熙荣华身旁,握住她的手,像小时候那样轻声安慰道,“别怕,有朕在。” 拿着帕子温柔地替和妃擦去脸上、脖子上的血迹。 他下意识地看向江月白,“福贵人,你过去看看。” 以前她确实潇洒自在,直爽任性,什么都不在乎,李北辰来与不来她都不放在心上,对争风吃醋的事更是嗤之以鼻。 眼看着和妃就要跌倒在地上,却落入一个温暖怀抱。 “和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和妃使出最后一点力气,仔细地擦掉江月白脸上的血迹,微笑着眨了眨眼睛。 她想要伸手擦去江月白脸上的血迹,动了几次又无力地垂下,颤声说道,“本宫.恐怕不行了。” 鲜血浸染了她胸口的衣服,鲜红一片。 还是先苟住小命再说。 喉咙里有东西在剧烈翻涌,突然特别想吐。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不懂医术,不敢擅自给病人用药。 来之前那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得到印证,李北辰十分烦躁。 和妃的笑容过于甜美妖异,江月白第一反应是她中了毒。 想到早上和妃在他怀里失声痛哭流泪,李北辰心中有些难受。 和妃的身子跌跌撞撞地软了下去。侍女墨兰慌乱之中,也跟着跌倒。 熙荣华不动声色地拉过李北辰的手贴在肚子上,又把自己的手贴在上面。 她连忙捂着嘴,站起身,就往外走。 江月白心疼地想跟上去,但终究没有动,眼巴巴地望着和妃出了屋子。 鲜血喷到江月白胸口上全是,甚至溅到了她的脸上。 江月白忙抓住和妃的手。 漆黑的眸子里流露出浓浓的哀伤。 呼喊了半天,和妃没有任何反应。摸上她的脉搏,微弱不见,她慌乱地扭头颤抖出声,“皇上!” (本章完) 第353章 和妃吐血2 江月白扭头看向李北辰,他正在小心地搀扶起熙荣华。 四目相对,一个焦急,一个无奈。 李北辰移开眼睛,感觉口干舌燥,“你先照顾着和妃。朕先送熙荣华回房。” “皇上你快去照顾和妃娘娘,不用管我。”熙荣华忙急切地说道,“我可以自己回屋,不碍事的。” “听话。”李北辰随口说道。 停顿下后,看向江月白,“福贵人你先照看着和妃,等朕回来。” 这一刻,江月白感到失望,却又释然,沉默地对李北辰点点头。 “好。” 这才是帝王。 大boss们都有的冷血和杀伐果断。 相比陪伴将死之人走完最后一程,不留遗憾,保住自己的后代和王位更重要。 自己的枕边人,曾经落难时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在权衡利弊之下,是会被放弃的对象。 她对李北辰跟熙荣华间的亲昵没有感觉。 只是为和妃的遭遇而惋惜心痛。 心中悲凉。 她握紧了和妃的手,试图把自己的温暖传递给她。 墨兰颤抖地将手伸到主子的鼻下,已感觉不到气息。 她颓然地跌坐在地上,抹着眼泪,呜咽地哭着。 完全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上午在勤政殿哭着回宫,如今不过是来看望了会熙荣华,竟然就连连吐血。明明昨天看着还好好的。 墨玉不甘心地探了下娘娘的鼻息,没有了生机,嚎哭着奔出去。墨兰扭头看着墨玉离去的背影,哭得更伤心了。 江月白听到哭声就心烦,呵斥道,“不许哭!娘娘还没死,你们哭什么哭。不许哭,听到了没有?” 墨兰迷茫地看向江月白,娘娘没有死,可是她已经没有气了。 但碰触到江月白霸道的眼神,她不自觉地去服从,抑制住哭声。 江月白抬头看向四周,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角落里的范常在。 她脸色苍白,异常冷静地看向自己。 头上簪着她辞行那天自己送给她的发钗,却没有了那天灵动活泼的模样。 搬过来住的这一个星期发生什么了?为何变化这么大。 早上她请妹妹和自己来延禧宫做客,是有什么目的吗? 如果来了,吐血的那个人是自己或者锦绣吗? 范常在轻咬了下嘴唇,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朝江月白走过来。 这个小动作令江月白心中发冷。 江月白本能地凝聚起杀意,眼睛盯在和妃头上簪的发钗,准备随时出手。 范常在走到江月白面前时,打了个冷噤。她明明对上的是江月白一双含笑的明亮眸子,却感到了一股透骨的寒意。 她看向和妃,和妃脑袋无力地垂着,面色苍白,嘴唇发乌,惊慌害怕。 “妾身不知道和妃娘娘为何会这样。早晨请姐姐和锦绣过来,只是单纯想聊聊天说说话,绝对没有害人的心思。姐姐信吗?” 江月白毫不犹疑地笑着答道:“信。” 信,是因为你的心机还远达不到这个程度。 “能去拿两件干净的衣服来吗?和妃娘娘的衣服都弄脏了。” 范常在不明白江月白此时为何还能笑出来。 她轻咬了下嘴唇,垂下眸子,艰难地说道,“妹妹…妹妹只有些旧衣裳,配不上娘娘。姐姐会不会嫌弃。” “不会,你快去快回吧。” 范常在离开后,江月白又用各种乱七八糟的理由支开在场的太监宫女。 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妃还有墨兰。 江月白凝视着和妃,心底满是忧伤。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为何对和妃总有一股说不出的亲近和同情。 原来和妃的侧脸看上去跟母亲有几分相似,神情和气质上某些时候也有些像。 在一地鸡毛的生活面前,和妃和母亲依然温柔、坚强、稳重、不抱怨,只是太过于能忍耐,什么苦都憋在心里,外人都看不出里子的伤。 那些她刻意遗忘的记忆在模糊中又清晰起来。 她清楚地记得小时候见过母亲在田间劳累过度晕倒,后来见过母亲偷偷在厨房里扶着墙吐过血。 只是没有和妃这么严重。 她探了下和妃的鼻息,摸不到。又摸向和妃的脖子,没摸到脉搏。 顾不了那么多了。 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江月白看向身旁一直默默流泪的墨兰,知道她是和妃的贴身女婢。 “你去门口看看,太医什么时候到。”江月白冷冷地吩咐道。 “娘娘不必想法子支开奴婢。奴婢不走。娘娘身边不能一个人都没有。”墨兰哭着说道。 难道我不是人??? 江月白翻了个白眼。 突然看向门口,惊喜地喊道,“姜太医,你终于来了。” 墨兰扭头去看的一瞬间,被江月白一个手刀猛地砍在脖子上,晕倒在地。 江月白让系统将天地长寿丹投放到她腰间的锦囊里,打开一看,竟然差不多有乒乓球大小。 这可怎么吞啊! 一整颗喂不下去,掰又掰不开。 担心很快会来人,江月白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咬一口药丸嚼碎了,再喂到和妃嘴里,推动她的舌头移动,再轻抚喉咙,利用她微弱的条件反射把药喂了下去。 就这样十分狼狈地喂完大半颗丹药时,墨玉疯一样闯进来,“娘娘,姜太医来了!” 跟墨玉在一起狂奔的是姜闲。 他们远远地看到这番景象。 江月白俯身长吻着和妃,听到她的呼喊时,缓缓地抬起头,嘴唇湿润娇艳,嘴角有一抹鲜红的血迹,眼神沉静。 上次江月白救和妃时,墨玉就在身边,事后她还提醒自家主子,不要中了江月白的道,天下没有这么好心无私的人。 墨玉感到万分悲壮和凄凉。 全屋子里的人都走光了,皇上都不在,只有福贵人守着自家娘娘。 虽然福贵人的动作十分怪异,但她却相信那是在努力救娘娘,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江月白看向姜闲,“姜大人来了。快给娘娘看看。” 声音疲惫而哀伤。 姜闲这才回过神,连忙行礼,歉疚地答道,“见过福贵人,臣来迟了。” 他拎着药箱,快跑到江月白身边,盘腿坐在地上,给和妃号脉。 江月白环视了一周,指着其中一个神色颇为傲慢的宫女,“你!去寝殿请皇上过来。” 危急时候不管是求助还是指挥现场,都要点名指派具体的人做具体的事,要用“你”,避免用“你们”。 否则人们人人自我,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哲保身,选择袖手旁观。 那宫女缓缓跪下,直立着上半身,“奴婢不敢惊扰皇上。” 第354章 和妃吐血3 江月白冷哼一声,弹了弹手边的剑鞘,“这柄宝剑是皇上赐给本小主的,拿它砍了你,是你的荣幸。我这个人想来恩怨分明。若皇上知道你知情不报,公然顶撞本小主,到时候赐死算便宜了你。” 凌厉的杀气充溢着全场,令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那婢女恨恨地抬头看向江月白,视线落在她身侧的宝剑上,最终不情不愿地起身去寝殿请皇上。 姜闲抬头看向江月白。他想起了那晚她一剑劈向刺客的场景。 鲜血仿佛喷溅了他一脸,糊在他的脸上。他下意识地抹了下被糊住的眼睛,手里却什么都没有。 江月白扭过头静静地回望着姜闲,眼睛里已无杀气,只剩疲惫。 直到此时此刻,江月白都不确定,和妃到底是死是活。和妃的身子一直都凉凉的,没有几分暖意。 “也好。有你护送,朕更安心。”李北辰一语双关地说道。 姜闲跪下禀告道,“回皇上,微臣已为娘娘护住了心脉,可尽快移驾景仁宫。但娘娘的身子极其虚弱,生机微渺,三日后才能论断是否脱离了生命危险。此后宜长期卧床静养,不可再劳心忧神,避免接触引发伤心生怒之物。” 待婢女抱来厚被子,李北辰命人将被子叠铺在地上。 李北辰怒斥道,“那还等什么?还不赶紧施救?” 到了江月白跟前就更加浓郁。随着她的呼吸,有药香悠悠地喷到他的脸上。 姜闲看向江月白,见她眼珠子一瞟,鬼使神差地配合着江月白,“和妃娘娘气机只有一两分,十分危险。施针结束前,最好避免移动。” 甚至刚刚和妃可能已经死了,只是没死透。 铺好后,李北辰揉了揉眉心,问道,“姜大人,和妃能挪到被子上吗?” 刚刚被支开的太监婢女,范常在陆陆续续返回。 甄妹妹她是故意这么做的吗? 江月白依旧坐在地上,一声不吭地抱着和妃,静静地观察姜闲施针。 江月白不耐烦地打断,“长话短说。” 江月白垂着眸子问道,“姜大人,和妃娘娘如何了?” 他清楚地了解和妃为何会突然吐血。 江月白一直盯着姜闲扎针的姿势,注意力在他的手上,却让姜闲紧张得满头大汗,两耳滚烫。 “恐怕什么?”李北辰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江月白给和妃喂了灵药,还渡给嘴对嘴渡了口活人气,才又活了过来。 “和妃娘娘她,她,长期劳倦不寐、思虑过度损伤心脾。之前久病缠身,迁延不愈渐积而来,恐已彻底心脉。同时长期压抑,郁怒伤肝,肝气横逆,灼伤了胃络.” 衣服胸襟上满是凝固的血迹。 江月白禁不住红了眼圈,没有抬头看上方的皇上,简短地应了声,“是。” 李北辰走到他们身边,面色阴沉,神情平静,语气冰冷,“起驾景仁宫!” 江月白笑了笑,“手脚僵了,腿有点麻。” 李北辰心中压抑,视线落在江月白的身上。 墨玉和苏醒了的墨兰眼尖,立马一个一个胳膊扶起了她。 那些吐出来的暗色血块,看起来已经积累了很久,也许就是这些年从未讲出来的悲伤和怨恨。 当预感成真,李北辰心里更加难受。有一种在命运面前的无力感。 李北辰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月白和她怀中的和妃,眼中隐有悲伤。 范常在捧着两套干净的衣服,忐忑不安地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待到全套补气益气,护心脉,固元神的针法施治完毕时,一缕微弱的鼻息带着药香从和妃娘娘的鼻子里冒出来。 李北辰心疼地看着江月白,“福贵人你休息片刻再回养心殿。” 只因熙容华孩子的胎动触碰到了和妃心底最压抑的痛苦。 她就是要让皇上内疚心痛,让这个过程显得更悲壮惨烈一点。这样对和妃好,对她也好。 江月白怀里冰冷的身子开始有了一点点温度,令她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喜悦。 这一怒让姜闲胆颤心惊,“和妃娘娘身子薄弱,劳累过度,今日受到刺激,引发旧疾。如今虚弱至极,恐怕.” 他们此时的距离很近。 “没事吧?”李北辰温声问道。 又活过来了,真好。 江月白活动了下手脚,敛了笑,拎起地上的宝剑,毕恭毕敬朝李北辰行了一礼,“臣妾无妨,还能跟着去景仁宫。” 直觉告诉他,甄妹妹跟以前不一样。但又说不清,哪里不一样。 姜闲心中对江月白愈发地敬佩,又充满了好奇。这么多的稀世灵药从何而来? 怎么就直接坐在地上? 这帮奴才眼睛都瞎了吗?不知道地砖寒凉吗? 李北辰闭上眼睛,强力压制火气,暂时还不能处置熙荣华的人。 “姜大人,如何了?”李北辰急切地问道。 “是。微臣现在就施针。”姜闲立马打开药箱,拿出金针,给和妃施针。 原本有一个胎儿在她腹中,原本她也可以喜悦地感受到胎动,与自己分享这份初为人父母的快乐。 但皇上就坐在前方,他不敢抬眸看江月白,只敢借着落针的瞬间偷看一眼。 李北辰瞪着姜闲,姜闲感到了一种被野兽吞噬的恐惧,“臣叩见皇上。恐怕凶多吉少,臣只能尽力而为之。” 李北辰俯身,打横抱起和妃,吩咐随行小太监,“用轿子送福贵人回养心殿。” 结果,不仅孩子被皇后害死,而且这件事被迫不能宣之于口。和妃她无力向自己为孩子讨个公道,让害死孩子的凶手付出代价。无人知晓她内心痛苦有多么压抑而惨烈。 从他走进屋里时,他就闻到了一股药香。其中有几种是很名贵的药材。 “都愣着干什么!赶紧抱两床厚被子过来!” “福贵人辛苦你了。朕带和妃回景仁宫。” 身子后仰,给皇上让出空间。 江月白刚才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一动不敢动,此时手脚麻木,站不起来。 但她本能地希冀着,和妃娘娘不要死。在心中默默地为和妃做着祈祷。 此时姜闲已完全确定,在他之前,江月白给和妃服用了名贵的药物,护住了和妃的最后一缕微弱的生机。 古书上就有这样的病例记载。新死之人,若有生命力强健之人肯嘴对嘴渡几口真气,那么有可能令死人还阳。只是一般没人愿意这么做。 诊断完毕后,姜闲神情复杂,心底仿佛压有千斤石,不敢抬头看江月白。 以她的见识,她还不足以预判,假如和妃死在了延禧宫,后面会发生什么连锁反应。 众人听了这句话,皆以为李北辰把江月白当贴身侍卫在用。 李北辰深深地看了江月白一眼,抱着和妃走出延禧宫。 (本章完) 第355章 和妃吐血4 坐在步辇上,李北辰怀里抱着和妃,感觉怀里的人很轻很轻,就像没有斤两。 江月白以保护皇上安全为由,固执地执剑跟在步辇后。 风轻轻地吹过来,李北辰凝视着面色苍白如纸的和妃,将遮住她眼睛的发丝小心地别到脑后。 微弱的呼吸中带出的草药气息,才令他确定怀里的人还活着。 他们也曾在这样的四月里望着彼此欢笑。那是很久很久以前。 和妃在他心中的位置永远无人可替代。究竟有多重要,只有他自己知道。 心中难过而沉闷。 江月白提着轻功跟在身后,风吹起她的头发和宽松的衣衫。并不感觉劳累,反而有种御风飞行的自由感,和妃一事带来的压抑感在奔跑中得到宣泄。 李北辰侧脸看向跟在身后的她,见她似乎正在看前方的高处,嘴角含笑,生机勃勃。 刚刚在延禧宫的一切似乎是梦幻泡影。 她就像是把刀,从水里抽离,当时会落下几滴水,转眼间在太阳底下很快就被晒干。 江月白似乎突然间看到了什么,莞尔一笑,好似有千树万树的海棠盛开。 李北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原来是两只喜鹊在枝头叽叽喳喳。 视线追随着那两只跳来跳去的喜鹊,他的眼里也有了一点笑意。 虽然并不快乐。 江月白察觉到李北辰的眼神扭过头时,只看到他的背影,正视前方。 将和妃安置在景仁宫后,李北辰又命一起跟过来的姜闲再次细细检查了一番,开了些内服外用的药物。 李北辰一言不发地坐在床前,江月白则抱着剑双手抱胸沉默地站在一旁。 “你不去换身衣裳?”李北辰眯着眼睛打量着江月白。 “臣妾遵旨。” 江月白识趣地跟着墨玉离开了。 宫人同传,太后赶过来了。 母子二人屏退左右,关闭窗户,在和妃寝殿里交谈了一番。 李北辰这才知道,太后在午膳上宣布迎表妹李长安进宫后,转眼就召见了和妃,告诉了她李长安进宫的事情。和妃当即落泪,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太后告诉李北辰,当初和妃怀孕又流产的事她全都知道。正因为那日跟姜闲明确了和妃没有生育能力,她才决定另选年轻的李长安进宫。 李北辰听完太后的讲述,愤怒在胸腔里迸发,平生第一次对母亲发了脾气:“母后,你是她姑姑,竟然下得了手,一错再错,把她往死里推!” 太后怒道:“哀家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竟然敢在这里指责哀家!” 李北辰第一次以一种带着嘲讽的语气回敬这种“为了你”的说辞: “所以今日之事都是母后的安排?下面是不是会证明,熙荣华勾心斗角害死了和妃,贬黜熙荣华和她的孩子,为李长安让路?” 他脸色苍白,神情肃冷凛冽,咄咄逼人地注视着太后。 “放肆!” 啪的一声响。 太后狠狠地甩了李北辰一耳光,气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 她怔怔地盯着李北辰半晌,最终什么都没说,一甩袖子,愤然离去。 李北辰对着太后的背影质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她死?她已经很可怜了。” 太后顿住,偏过头,她没想到李北辰会这么问她。 她面容清冷,心中苦涩。手指缓缓收紧,指甲掐入掌心,印痕交错。 冷笑一声,沉默着离开。 李北辰怔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疼,但这一巴掌反而让他好受些。 人在极度焦虑、担忧、愤怒的时候往往会失去理性,会把对方的人品和动机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平静下来,才能冷静思考。 李北辰想到姜闲反复检查,确定和妃并无中毒迹象。 所以他会不会误会了母后? 太后会不会因为被他误会指责,太过伤心愤怒,不屑于解释? 他回到和妃的床边,见她眼角有泪痕,心中惊骇。 莫非她虽然处于昏迷中,但还有残存的意识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如果和妃听到刚才的那番话,按照她的性子,很可能再也不想活了。 她虽然隐忍但并不软弱。 李北辰心中感到心痛,握住和妃的手,沉声说道,“静儿,不管你听到什么,你一定要醒过来。朕不能没有你。你对朕的真心,朕都知道。你跟朕的点滴,朕从来没忘。” 两行清泪再次从和妃眼角滑下。 …… ************************************** 墨玉给江月白找的是和妃的衣服,一套藕荷色、一套紫色的套衫配轻纱罩衣。 江月白微微皱眉,“娘娘有没有素淡一点的衣服。比如白色、灰色、黑色、墨绿一类的?” 墨玉摇摇头,“娘娘一向气色不好,所以不穿这些颜色,说显得有病容。” 江月白想想,确实藕荷色和紫色更衬托气色些。 正要选紫色那一套,突然想起最开始入职培训的内容。紫色只能妃位以上的嫔妃才有资格穿。这是存心要害我,让我当众被抓住把柄吗? 她瞟了眼墨玉,“拿套你的衣服给我吧。本小主还没有资格穿紫色。” 墨玉只服侍过和妃,这才立马反应过来,跪下行礼道歉。忙找到两套崭新的宫女套装。 “行,就这套。” 江月白这套蓝白相间的粗布衣服十分满意,纯棉,宽松舒适,便于活动,只在袖口上有一点点绣花装饰。 她一会儿还要跟在步辇后面追风。这比紫色那套要合适多了。 墨玉立在一旁沉默地望着江月白,她不懂为何小主要穿宫女的衣服。穿着打扮可是身份的象征。在宫里,小主们最忌讳看低了她们。 她的神色都被江月白看在眼里,微笑着并不解释。 如果二选一,宁可低就,不可越界。何况一个贵人在后宫本来就什么都不是。 江月白突然问道,“想为你家娘娘报仇吗?” 墨玉愣住,疑惑而激动地望着江月白,“贵人小主是说有人故意要害娘娘?奴婢就知道是这样。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江月白伸了下袖子,“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墨玉急切地表态:“小主请问,奴婢一定如实回答。” 江月白缓缓道,“你知不知道是谁提议今日去看熙容华的?” “这个……让奴婢想想。” 墨玉回忆了半天,迟疑地望向江月白,“是太后。” 说完,张大了嘴巴,又连忙捂住嘴巴,惊慌地望着江月白。 文里充满了各种啼笑皆非的误会,就像我们生活中一样。 对方的言行明明没有特殊含义,我们却凭借自己的好恶,给它赋予含义。 每个人通常按照自己的立场,选择性地听对方话里的信息,回答的往往也是出于自己的立场。能够站在对方角度,认真倾听的少之又少。能敏锐察觉彼此立场和理解的差异,并予以回应,利用误会或消除误会的往往是人精。 第356章 谁反对谁闭嘴 江月白摇摇头:“恐怕不是太后,另有其人。如果想替主子报仇,就要沉不住气,控制好情绪。” 墨玉低下头,小声说,“小主教训得是。” “姜太医说和妃娘娘还有三天的危险期要度过。如果真有人想谋害你家娘娘,那肯定会迫不及待地在这三天里动手。” “对方害你家娘娘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在药里面做手脚。很可能会下对娘娘病情不利的药材,这样更隐蔽,无法用毒针验出,不容易抓到把柄。” “比如娘娘现在就绝对不能用大补、活血的药。你们几个要严防死守,避免煎药出现问题。但要在每天特定的时间段故意留出破绽,给对方作案的机会。” “如果抓到了嫌疑人,不要喊她想毒害娘娘,而要喊她偷娘娘的财物,趁乱把娘娘的贵重首饰栽赃在她身上。” “为何不能喊她毒害娘娘?” 江月白不知道,她是怎么从景仁宫坐回勤政殿的。 但宫司是老板的,他更怕宫司被搞垮,更怕利益方发难。 江月白半合着眼睛,没有回应,她已经处于脑子空白状态。 但只要皇上照常宠幸其他妃嫔,就是在把江月白当工具人。 虽然是粗布的宫女衣裳,但她穿蓝色真好看,干净利落。不像白色,冷清没有烟火气。 既然领导不在乎,她干嘛自寻烦恼。 她努力克制住眼里的泪,告诉自己哭没有用。 “这是臣妾的本分。”江月白答得恭顺。 江月白回眸,神情慵懒,睁着大眼睛,“皇上有何吩咐?” 周围的奴才们全都跪下。 个人要做的是让自己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与领导搞好关系,让领导想要维护,不得不维护。 李北辰停下的脚步动了起来。 江月白虚扶着太后的手,垂着眸子,站起身。 墨玉毫不犹豫地说:“想!” “嗯”李北辰微笑着,固执地牵着江月白的手走上步辇,“坐下。” “臣妾……臣妾不敢。”江月白手被拽着,身体却固执地不肯坐下。 “皇上?”江月白在步辇前惊疑地抬眸望着李北辰。 这种高傲的态度,让叶苏华心里的恨以后要报复回去的念头愈发强烈。 “奴婢为了娘娘不怕死,”墨玉摇摇头,“奴婢的命本就是娘娘给的。” 墨玉呆滞地盯着江月白,眼神中满是惊骇。 握着江月白的手,轻轻拍着手背,“今日装扮得怎么如此素净,不合适。你可是皇上亲封的贵人,身份摆在那。哀家送你的那对珍珠翡翠发钗戴起来。别被人看低了去。” 太后的滔天怒气仿佛能把地上跪着的人都掀翻,令所有人浑身发冷。 江月白走出换衣服的房间,抱着剑守在寝殿门口等皇上出来。 太后离开后不久,李北辰从殿里出来。 他站在台阶上,静静地看着站在台阶下抱着剑与他遥遥相望的女子。 他一步步地朝石阶走下去,停在江月白身边,拿走她手中的剑,牵住她的手,朝步辇走去。 “劳你护着皇上,辛苦了。”太后的声音温和而慈祥。 这里面的利弊,领导难道不知道? 她见到江月白就像见到克星一样心里发怵腿发软,连忙行礼问安,生怕得罪。全然没有一个二品大员家闺女的风度。 这让太后很放心。 无所谓了。 江月白谦卑地说道,“谢太后厚爱。臣妾知错。” 江月白只好跟着坐下,在恍惚间,李北辰竟然与她十指相扣,手牵手。 “还想给你家娘娘报仇吗?”江月白扬了扬下巴,打趣地问道。 没办法,刚进宫,上来就降了她的位分,宫外父亲为难她的母亲和弟弟,让她有了心里阴影,再也不敢造次。 江月白拍拍墨玉的肩头:“那行。就试试看吧。” 她只知道,她突然感觉眼皮子一直在打架,感觉好累。 太后听了微微一笑,此前的愤怒无形中消减了一半。 福贵人说起这些谋算事怎么如此轻描淡写?令人感到头皮发麻。 江月白心里有事,懒得搭理她,对陪着笑脸的她很冷淡地敷衍了两句。 等了半天等来了太后。 李北辰突然开口,“皎皎。” “坐下。朕不会说第二遍。”李北辰不容分说地使劲拽住她。 这两日宫里传得风风雨雨,说江月白从早到晚,包括夜里都呆在皇上身边。今日更夸张,皇上跟和妃坐着步辇,她拎着剑跟在后面跑。 领导都不在乎。她在乎什么劲。反正这天下都是他的,在位一天,他说的话办的事就是圣旨。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恭祝太后娘娘万安。” 身后的叶苏华目送江月白与李北辰同乘步辇离开,牙关紧咬,心里的嫉妒和恨意疯狂泛滥。 江月白安静地靠着皇上的肩头,闭目养神。 李北辰微笑着将她揽在自己怀中,让她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太后心中鄙夷,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看向江月白,对着她伸出手,“起来吧,福贵人。” 风吹在脸上,很温柔缱绻,让人很想睡觉。 江月白用手指勾起墨玉的下巴,笑眯眯地问道,“怕了吗?是不是很庆幸,没有得罪本小主?” 知恩图报与心理认同是两回事。 这是又开始伪装了吗?不过朕喜欢。 世间立着的只剩他们二人。 好不容易傍上和妃这棵大树,谁知道会这样。如果和妃倒了,又得罪了璟妃,她后面该怎么办?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闷闷不乐地回了自己的侧殿。 几乎是瞬间,一切骤然幽冷暗淡。 皇帝不急太监急,主动对领导巴拉巴拉,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是职场大忌。 这哪里还是刚刚在台阶下望向自己的眸子? 果然,李北辰见呼唤她没反应,而她眼神迷茫,身体摇摇欲坠,想来是奔波一天太累了,禁不住柔声呼道,“皎皎。” 声音里有着谁都能听出的疲惫。 下属大不了可以辞职不干,换一家宫司继续上班。 墨玉红了眼圈,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是奴婢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小主对娘娘的一片真心。奴婢以前在娘娘面前说了小主坏话,请小主饶命。” 可眼神那样疏离高傲,生出一种陌生荒谬感。 其他人包括叶才人都匍匐在地上,额头贴地,大气不敢出。 毕竟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舍得她抛头露面,舍得她被人看不起,舍得她受苦? 虽然江月白对自己有恩,答应过她护她一生周全,但不影响她骨子里对这个平民女子各种卑微做法的看不起。 想去看望和妃,探下情况,结果被墨玉强硬地挡在门外。想去找其他人打探消息,发现好像没有相熟的人。跟和妃最要好的夏嫔如今在做小月子,自身难保。 叶才人叶苏华上个月二十八按照皇后的旨意搬到和妃来住有了好几天。 “但是如此事情一当暴露,你可能会小命不保。也可能什么都抓不到,今天的事纯粹就是一场意外。” 太后停下步子,俯视着江月白,面容淡淡。 江月白没好气地对系统用意念说道:谁说有问必答,才增加好感度。他问我,我不答,才是。不信你看。 江月白在一群人里十分醒目。 “因为她会害怕暴露,可能会第一时间选择自尽。但如果诬陷她偷东西,有冤屈的人多半不会直接求死。” 就江月白拿剑支地单腿跪地,身着普通宫女服装,低着头,淡定得很。 【小主,皇上在呼唤你。快醒醒。增进皇上好感度的绝佳机会。】 天塌下来,最先砸的是领导。 剩下的就是随机应变。 事实上,李北辰确实不在乎,他更在乎的是他的皎皎累不累困不困。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自己都做到皇帝了,连跟心爱的人一起坐个步辇都不能自己决定,那当皇帝干什么? 谁反对,谁闭嘴。 第357章 叫师父1 步道边的小花园里,谢才人缓缓说道:“按照宫规,她一个贵人怎会有资格跟皇上同坐步辇。” 这些日子,谢才人每天来跟璟妃汇报晨会记录工作,加上排练跳舞,璟妃恩威并施,把谢才人变成了心腹。 只是谢才人书香门第出身,说话都很含蓄,撕不破脸皮,就像现在。 “就是。能跟皇上同坐步辇的历来只有皇后。”跟璟妃同宫的顾选侍附和道。 话音落了,感觉氛围不对。顶头上司璟妃的脸色更难看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不对,得罪了璟妃。 连忙将功补过:“这都离太后生日不到十天,福贵人还从来没有来永寿宫排练过,根本没把娘娘放在眼里。要是在太后的寿宴上因为她出了差错,怕是会连累我们,辛辛苦苦的努力毁于一旦。” 谢才人见顾选侍一味挑拨,立马拨正思路:“福贵人应该不是有意的,天天在伴驾练剑。妾身以为,还是应该想想怎么说服她一起把贺寿节目准备好,才不辜负皇上的期望。毕竟搞砸了所有人跟着一起遭殃。” 听到江月白每日伴驾与皇上形影不离,璟妃肺管子气炸了,怒道,“她算什么东西!” 方选侍连忙安慰道,“娘娘不必生气,一个贵人能得瑟几天。早上还跟在步辇后像奴才样跑呢。皇上不过看她有利用价值罢了。要让马儿跑,总归要给点料吃。娘娘执掌六宫之后,福贵人还不得识时务,唯娘娘马首是瞻。” 眼底满是戏谑轻慢之意。 璟妃原本面挂冰霜,听到方选侍的话感觉舒畅了许多。身边的婢子又附和了方选侍的话几句,逗得璟妃喜笑颜开。 心想,是啊,计较个啥。明日里,等本宫代管六宫事务,看本宫怎么收拾你。 璟妃心里烦躁,拨弄了下头上的发钗,转头问谢才人,“今日是不是你侍寝?” 谢才人忙低声应道,“是。” 璟妃盯着谢才人看了半天,最终才下定决心,“本宫这里有增加情趣的香料,妹妹涂点在身上吧。到时候可要记得本宫的好。” 谢才人忙表忠心,“妾身自是不会忘了娘娘的大恩大德。滴水之恩,定涌泉相报。” “时间不早了。快去准备吧。”璟妃懒洋洋地说道。 她根本没把谢才人放在眼里。就像总裁会把销售员放在眼里吗? 谢才人离开永寿宫后才露出了欢喜期待的笑容。在璟妃面前她不敢流露出半分。 璟妃一向对谢才人留着几分戒心。 在谢才人离开后,璟妃细品着她刚刚说的话,果然心思缜密,该拉的仇恨一个不少,该点名的要害点明到,偏偏收拾福贵人的方法隐其中。 索性对顾选侍和方选侍挑明了:“刚刚谢才人说得是。今年是太后四十岁的寿宴,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每个后妃都要参与到节目里给太后祝寿。本宫作为这次舞蹈比赛的队长,是该多关心福贵人,不能让她掉队。你们没事也替本宫看着点,关心关心她。” 方选侍顿时明白了,笑着说道:“娘娘吩咐的,妾身知道了。” 璟妃的意思无非就是让他们配合着在公众场合揭福贵人的短,指责她没有参加练舞。回头万一出问题了,全都赖在福贵人身上。 顾选侍心中暗叹一声,没有说话。 璟妃对顾选侍吩咐道,“顾选侍,你明日提醒本宫,让福贵人请安后来永寿宫练舞。她的进度落下不少了。” 是该好好帮帮江月白,不能搞砸了。 顾选侍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掩饰住所有的情绪,答应下来。 ***************************************** 江月白任由皇上抱着一路走进养心殿。 还不忘手里抱着她最心爱的那柄剑。 李北辰拨弄着她脸上的头发到耳边,不管不顾地问道,“累吗?要不要睡会。” “不用了,”江月白连忙说道,“臣妾.臣妾没有那么娇弱。” 李北辰久久地凝视着她。 感觉她很好懂,却又每次觉得看懂的时候,她就总是出乎意料地不按常理出牌,令人看不分清。 “有你在,朕感觉很踏实。就像朕刚刚把和妃交给你。”李北辰幽幽地说道。 江月白脸上依然带着笑,没有说话。 想到刚刚和妃吐血的样子,她的心情就很沉重难过。 李北辰看出了江月白的假笑,带着几分嘲弄地说道:“福贵人能挥剑连杀几十人,怎么会娇弱。” 江月白还是假笑,岔开了话题,“皇上不如放我下来?” 对于聊不下去的话题没有必要硬聊。 她本来就不喜欢跟别人的肢体接触,此时她对李北辰的接触感到厌烦。 李北辰抬起她的下巴,像老鹰一样盯着她的眼睛,“恨我吗?” 瞎说什么。怎么能恨老板。 只能讨厌。 李北辰的做法可以理解,但令江月白感到心寒。如果没有那颗天地长寿丹,和妃说不定当时就会死。 哪怕有那么一点点恨,也是为和妃。 终究是错付了。 但江月白是什么老油条。 不知道怎么回答对方,就反问对方,这是绝对真理。 江月白假装没听懂,眨巴着眼笑着问道,“皇上对臣妾这么好,为什么要恨皇上?开心还来不及。” 还敢故意装傻。 正好朕其实也不想聊。 李北辰什么都没说,给了江月白一个深邃的眼神,表示自己已经把她看穿。 江月白为了表示自己不心虚,刻意直视李北辰的眼神,还送上一个笑脸。 真诚灼热的目光让李北辰一愣,反而自己先心虚。 把她放到床上后,捏了捏她的脸,猝不及防地亲吻了她的额头,就先行离开。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亲昵的举动让江月白一脸惊讶,羞红了脸,看得李北辰心里很愉悦。 李北辰离开后,江月白美美地睡了一觉。 起床后,宫女送来一身胭脂色为主色的衣衫,再加一淡金色的纱质外披。 江月白瞧了眼,“还有别的素淡点的吗?” 入职培训的内容里有不同级别的妃嫔颜色穿着要求。在这个朝代里,嫔位以上才有穿红色系的颜色。自己显然不够格。 “小主,这套衣裳是皇上特地吩咐的。奴婢只是照做。” 江月白叹了口气,在皇宫里最大的不好就是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死。 想想以前在公司里也差不多。 只要还想在公司干下去,领导让下面人咋干就得咋干。 她索性任凭两个小宫女给自己打扮,不再啰嗦。 待李北辰在庆元宫里见到江月白时,一抬眸,便失了神。 就像一只小憩刚醒的猛兽,眯着眼,懒洋洋地打量着自己的猎物。 小宫女给江月白化了最流行的桃花妆,发饰华美精致,耳铛在烛光下摇曳生姿。 (本章完) 第358章 能保护你的不是剑术 李北辰挥挥手,让侍奉的人都退下。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此时安静得连两个人的呼吸和心跳都能听见。 江月白感到非常紧张,一直害怕的,今晚就要面对吗? 她不敢抬起眼帘,身体变得僵直。 李北辰喝了口酒,站起身,缓缓地向江月白走去。 她穿着胭脂色的衣裳非常漂亮有气质,尽管不是正式的大红色。 江月白连忙跪下,“臣妾参见皇上。” 结果她腿一软,差点摔倒,还好被李北辰迅速地扶住。 李北辰凝视着她的双眼,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她礼仪规矩学得炉火纯青,为何竟然如此失态。 江月白转移了视线,感到脸颊微微发烫,有些心虚地说,“臣妾御前失仪.” 李北辰笑问道,“御前失仪当如何?” 江月白的心狂跳,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当……任凭皇上责罚。” 江月白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感,让李北辰轻轻笑了笑。 “朕罚你自饮三杯。” 江月白的心刚刚都提到嗓子眼了,只差蹦出来。此时又duang地一下掉回原位,堪称惊心动魄。 她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 “还不在朕边上坐下?不要让朕改变主意。” 江月白一抬眼,正好对上李北辰的眸子。捕捉到对方眼底戏谑的笑意,有一瞬间的恍惚,松了口气。 难道皇上并没有生气,只是故意戏弄自己? 两张桌子像八字一样放着,中间有些距离。 中规中矩的摆放,全然没有了刚才那般旖旎暧昧。 江月白回避着李北辰的眼神,在酒桌前坐下。 李北辰轻笑一声,“你很怕我?” 江月白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李北辰看着江月白,收敛了笑意,注视着江月白的眼睛,静静地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低下头,给自己倒了杯酒,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自己倒,还是朕来给你倒?” “臣妾自己来。” 她拿起酒壶,倒满了一杯酒,举杯微笑着说:“臣妾御前失仪,该罚,请皇上原谅。” 说完痛快地连喝三杯。 烈酒顺着喉咙流进身体,温暖的感觉立刻弥漫开来,一股热意迅速爬上脸颊。 前世,她经常出入公务场合,应酬是常见的事。 不少省份都是饭菜还未动筷,先要下肚白酒三杯。只是现代的酒杯要比眼前的大得多。这么三小杯,根本不在话下。 李北辰笑着戏谑道,“你就不怕里面有药?喝得这么快。” 江月白知道这样的问话怎么回答都不会讨好。她干脆用道德把他捧到高处。 “皇上是坦荡荡的君子,自然不屑于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言语里充满了对李北辰的信任和尊敬。 “你可别小看了这酒。传说中一杯就能把人喝倒。”李北辰站起身,走到江月白身边并排坐下。 他侧过脸,目光注视着心上人,打趣地问道,“你连喝三杯,酒量很好吗?” 酒不一定醉人,但会让人放松。 江月白笑了下笑,“正是因为臣妾酒量不好,所以今晚只能陪皇上喝这三杯。在拜师宴上喝醉,对师父就太不敬重了。” “拜师第一个要测的就是酒量。酒品见人品。” “臣妾酒品可以,酒量不行。师父还要收吗?” 李北辰的这个理论,倒是跟前世研究生导师兼学院院长的理论差不多,“研究生”就是“烟酒生”,不会喝酒不会抽烟的不是好学生。 开学第一次拜师宴,导师就一个人把自己的学生全喝倒,甚至事后把每个人的酒量列了个excel表,提出了季度目标、年度目标和总目标。 师门里每个人的酒量三年下来,在一次次的聚餐、调研、开会中不断见长。 后来毕业了走上工作岗位,江月白才明白导师说的会喝酒、能喝酒,对办成事的重要性;知道自己在酒量上有几斤几两对于女性保护自己的重要性。 李北辰微微叹了口气,“你就是太清醒了,比朕还要清醒。人们都说难得糊涂,糊涂些更快乐,也许有些道理。来,先喝一杯。你再拜师。” 江月白倒着酒,轻笑道:“这世界上有些人,只有保持清醒才能感到踏实。稀里糊涂的片刻欢乐,往往在事后带来更多的失望和痛苦。” 李北辰举起杯子,“莫非你就是这种人?” “不知道。”江月白举起杯子跟李北辰碰了下,“人世间的快乐总是短暂的。越清醒越是如此。” 李北辰举着杯子,“看来朕就是你说的这种人。” 江月白也举起酒杯,与李北辰碰了下,“人生不就是有得必有失嘛!” 李北辰笑着先干为敬。 江月白跟着喝下,这次酒水触碰到了舌头,感觉到辣得冒烟,忍不住连连倒抽冷气。 这一幕让李北辰忍不住大笑,但心底却夹杂着一丝苦涩。 江月白懂他。 明白他未说出口的无奈和苦楚。 可太懂事的人,注定无法太快乐。 “那就为我们的不快乐喝一杯。”李北辰拎着酒壶给江月白的酒杯满上。 两人默默地痛饮了一杯,仿佛喝下了酒,不快乐通通消失不见。 几杯酒下肚,江月白松弛下来,一双大眼睛总是若有若无地扫过李北辰。 “皇上该不会是想把臣妾灌醉吧?” 李北辰笑看着她,带着探究和宠溺,捏着手中的酒杯,“还真想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他站起身,手别在背后,偏过头去看向江月白,“跟我来。先拜师。” 她愣了下后,乖乖地跟在李北辰的身后。 本以为皇上不过是句玩笑话,谁知道是认真的。 他们穿过长廊,进到一间小屋子里。 屋里点着蜡烛,墙上挂着一副画像。画里的人十分威武,骑在马上,看起来像是个大将军。 李北辰从桌子上拿起三根香,在蜡烛上点燃了,毕恭毕敬地插在香炉里。 又拿出三支香,递给江月白,“过来,给师祖上柱香。” 江月白恭敬地敬香磕头,静静地等着皇上给她讲师祖的生平事迹。 “这就是师祖,洪大将军,朕的师父,是先皇亲封的威武大将军。朕的武艺都是他教的。在战场上,师父曾救过朕的性命。最终战死在跟鞑靼的一次大战里,万箭穿心而逝,谥号‘忠勇’。” 寥寥几句,李北辰却讲得十分缓慢。关于师父的一幕幕飞速地闪过脑海。 江月白对画像中的人肃然起敬,任何时候这种有家国大义的人都令人钦佩。 这幅画像里的人一看就要求极为严厉冷酷,怪不得皇上的剑术那般高超,带着战场上凌然的杀气。 李北辰站在画像前,庄严肃穆地向师父介绍了江月白,讲明了收她为徒的理由。 接着给江月白讲了学习剑术的做人做事的准则要求,命江月白磕了三个响头,发了一个毒誓,就算仪式完成。 (本章完) 第359章 一流的剑客需要什么 剑术学习的准则要求有三点:不准私自传授,不准屠杀平民,不准屠杀儿童。 所谓的毒誓本身要守的诺言很简单,“此生托山河,生死不足道,永不叛家国。” 如果违背,则一生之中,“凡有所喜,尽皆成痛。凡有所愿,尽皆成空。” “此生托山河,生死不足道”,跟系统提出来的目标完全一致,没有问题。 “永不叛家国”,她实在想不出,自己一个后宫嫔妃,能有什么机会叛家叛国。 所以江月白很爽快地发了誓。 就是磕头时,江月白满头的珠钗却不争气地拼命摇晃着,持续作响,有个小簪子甚至脱落下来。 还好江月白眼疾手快,瞬间插回去。 那两小宫女肯定想不到这么隆重的服饰实际是为了拜师。她们恐怕以为江月白要与皇上约会,所以头饰追求娇艳华丽的效果。 李北辰含笑看着跪在地上的江月白,“好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师父。来,叫一声师父听听。” 江月白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拜见师父。” 声音严肃而虔诚。 李北辰淡淡地说道:“起来吧。” “剑术的基础是体能。你的体能离一流的剑客还有很大的差距。将来学习骑马射箭也需要身体强健。从明天开始,跟着我的指导学习,不可懈怠。” 江月白热血澎湃,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终于又找到了忙碌起来的感觉。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会谨遵师父的教诲。” 她内心激动不已,因为这意味着她将有机会学习骑马射箭。 太棒了! 江月白的爽快答应让李北辰有些犹豫起来。 “学习这些会非常辛苦,非常累,甚至会受伤。你作为一个贵人做这些苦力活,就不怕别人看你笑话?” 李北辰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江月白。他想知道她是否真地愿意舍弃后宫嫔妃的安逸,是否能放下尊贵的颜面,经历这些辛苦和艰难。 江月白听了李北辰的疑虑,明了这是领导在考验她的决心,故而以无比笃定的口气答道: “皇上喜欢,臣妾喜欢,对国家有好处。为什么怕别人看笑话。” 她挺直身子,面露坚定和自信,有感而发地说道:“我明白其中的艰辛,但并不怕被嘲笑。比起被人笑,臣妾更怕无力自保,无力守护所爱之人。” 一直以来这么拼,并不是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理想和价值。 而是非常具体的目标:不再被人踩在脚下却无力反抗,得到做人的基本尊严和安全感,保护自己的亲人远离伤害。 李北辰看着江月白,神情复杂:“单凭剑术,既无法自保,也无法保护所爱。能真正保护你的,是成为掌握规则之人。” 江月白笑了笑没有接话。 这就跟公司一样,技术流的人很难实现阶层突破,无非是高薪打工人,还是普通打工人,跟掌握资源和人脉的资本家、世族门阀完全处在两个维度。 对于出身低微的人而言,多数时候只能精通一门专长先立足,聚集在掌握规则的人身边,再等待机会。 掌握规则需要机缘,但锤炼技术只要个人的精进。 但后来证明在长枪大炮热兵器面前这些都不够看。 江月白想到下午时李北辰对熙荣华的悉心照顾,感慨道:“上承于天,斯得重任。能被皇上庇护的人真是幸福。” 有伞的人跟没伞人根本不一样。 江月白的心异常冷静,完全没有把李北辰的画饼放在心上。 她深知,今天说要保护自己的人,明天可能会变成伤自己最深的人,甚至还会要了性命。 这世界上靠得住的从来只有自己。 她怎能相信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永远不会落下呢? 就像她怎么可能相信公司永远不会裁掉她?假如她的职位连中层都算不上。 她没有那样的自信,能长久地被皇上偏爱。 李北辰却误以为江月白理解了自己的心意:“跟我来。让师父给你展示下我真正的实力。” “好。”江月白站起身,充满了期待。 李北辰没有带江月白原路返回。而是带着她在花园里穿行。 数盏彩色的宫灯将院子照得流光溢彩。柔和的灯光洒落在石板铺就的地面上,犹如一颗颗星星散落在漆黑的夜里。 风带着微凉,吹过枝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花草树木摇曳,仿佛在与宫灯共舞。 在夜色的渲染下,宫殿的雕梁画栋显得更加精美华丽。 不是现代人所看到皇宫模样,真实的皇宫夜景更加令人震撼。就连美轮美奂的苏州拙政园灯光夜景都无法与之媲美。 江月白惊讶地看看这里,看看那里,移步换景,每时每刻仿佛都跟行走在画中一般。 这种震撼,若非身处其中是很难体会到的。 李北辰拉着她的手,走在鹅卵石的路上,不时侧过脸笑着看向江月白。 正常的路不走,李北辰偏要带着她爬过小假山,穿过池塘里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喂鱼的石墩桥,又绕一大圈只为经过一座小拱桥。 两人有时会不经意间互相对望,有时会哈哈大笑。喝了点小酒的两个人都有些放松,脚步散漫却渐渐变得默契。两人目光交汇时,时常感觉到了时光的停滞。 走到路的尽头,江月白与李北辰并肩而立。 刚刚在小花园里穿梭嬉闹像是两人偷来的好时光。 他们的眼睛中闪烁着真实的快乐,没有一丝的虚伪和勉强。 江月白抬起头看向大殿的门楣,疑惑地问道,“皇上不是说要露两手吗?怎么又回来了?” “叫师父!”李北辰抱着胸,侧过身子眯着眼睛吩咐道。 露两手当然只是借口,只是想带你在院子里转转,给你一个特别的回忆。 “师父,”江月白偏过头看向李北辰,“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对上江月白带着笑意的大眼睛,李北辰瞬间沉沦。 皎皎,以后哪怕你离开皇宫,不再是我的妃嫔,我还是你师父。 他也学着江月白微微偏头,“当然是拿剑。不过,还要先喝点酒。” 江月白眼珠子一转,抿嘴笑着,“为何要先喝酒?敌人又不会等我们喝好酒了再动手?” “敌人一般会等我们喝多了再动手。”李北辰淡淡地望着江月白,“如果今晚你喝多了,有人来行刺,你能自保吗?” 江月白想了想,“不能。所以我今晚不能喝醉。” 李北辰嘴角浮起笑意,“很好,你具备一个剑客的基本素质,永远保持清醒。不过今晚,你要保护我,这是你的职责所在。” 江月白不解:“那皇上为何要喝醉?” (本章完) 第360章 “又撒谎” 李北辰淡淡地说道:“朕自然知道自己有几分醉。” 一阵风吹来,江月白额前的发丝被吹乱。他伸出手,想替江月白把头发拢好。 在触碰到她额头的瞬间,江月白偏过头,自己抬手拢好了发丝。 李北辰缓缓收回手,又恢复了一副冷淡中带点痞气的师父模样。 “既然做了我的徒弟,就该听我差遣。去案桌下面把朕的剑取来。” “得令。” 不用喝酒就是天大的好事,再喝下去,江月白怀疑自己会被原地吃掉。 她欢欣雀跃地跑开。 李北辰望着她欢快的背影,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没见过一个妃子抗拒侍寝抗拒成江月白这样的程度。 他想起缴获的杜蕾斯。是不是用上这个,不那么早早怀孕,她就会愿意了。 江月白像一阵旋风般跑出来,手里拎着两把剑。 信手一扔,“给!” 结果因为身高差距,她扔得太低,眼看就要掉到地上。 李北辰弯腰往下一捞,稳稳地拿在手里。 “皇上威武。”江月白随手奉上热烘烘的马屁。 “叫师父。” 江月白立马改口,“师父威武。” 李北辰微微一笑,瞬间将宝剑从剑鞘中拔出,飞身而出。 深蓝的天空,颗颗星辰低垂,仿佛在专门为李北辰打光。 在明与暗,光与影,花与树间穿梭翻飞。流畅而凌厉,剑光飞闪,身影如鬼魅般游走,人与剑合二为一,成为一道捉摸不透转瞬即逝的光。 虽然没有教她练剑时那般,随手轻轻就斩断一棵粗壮的大树,但无处不是剑气,无处不是杀意。 江月白静静地抱着剑,仰头望着李北辰。 他在天上飞,树间隐,剑招绵延不断。有时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热气吹动耳际的发丝。 待到李北辰拎着剑落地,落在前方不远处,冰冷的眉眼里带着微微笑意。 站定在江月白面前,李北辰从身后拿出一捧花,“送给你的。” 鲜花的芬芳钻入鼻中,令人愉悦。 江月白知趣地接过领导专门给她踩的小野花,回馈马屁,“谢谢师父,师父好剑术。这是我收过最美的花。” 李北辰嘴角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瞬间消逝。 宝剑归鞘,发出轻泠一声响。 “马屁精。”李北辰面无表情地讥讽道。 江月白继续送上马屁,“哪能这么说。师父就是无敌厉害。” “少拍马屁。”李北辰这么说着,嘴角却翘了起来。 江月白笑得合不拢嘴。hr要告诉你的金科玉律: 只要不是特别离谱的马屁,世间无人能抵抗马屁的持续攻击,再理智的人最多只能抵抗三天。 李北辰将视线投向远方的夜空,目光深沉而坚定。 “只有勤学苦练,去感受剑意,最终达到人剑合一,才能迅如闪电,无坚不摧。剑与刀不同。刀的灵魂在于江湖,而剑的灵魂在于道义。一流的刀客在于技术精益求精,而一流的剑客在于心境至真至纯。” 微风吹过,李北辰的衣衫被吹起来,有种天外剑仙的气质。 江月白眼中闪烁着对强者的思慕和自身变强的渴望,“师父,虽然还不能体会到这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但我记住了师父的话。剑的灵魂在于道义。” 李北辰突然问道:“饿吗?” “饿。”江月白这才想起来晚上光喝了几杯酒,还没吃晚饭。 李北辰对着暗处喊道:“徐福海?” “老奴在。”徐福海沙哑着嗓子快步走过来。 徐公公什么时候回来上班的? 江月白十分同情地看着徐福海。在桃蕊宫惨遭毒手后,徐福海竟然还没休息满一天,真是比劳模还劳模。 “把殿内的酒水都换上新的。再来点下酒菜。像花生米、叫花鸡这一类的。” “诺。” 李北辰领着江月白进了殿,却没有走向案桌。 在一架古琴面前的蒲团上坐下,李北辰轻轻拨动着琴弦试音。 他今天穿着淡金色的长袍,领口和袖口饰有暗红色滚边。 在四周红烛的照耀下,有种瑰丽闪耀的光泽。 “朕来弹琴,你来跳舞。”李北辰抬起眸子看向江月白。 江月白很想问,领导你很闲吗? 你今晚不需要加班看奏折吗?不需要临幸妃嫔吗?前些天的刺杀抓到凶手了吗?不知道我想自由安排,自己呆着吗? 但江月白最终什么都没问,只是点点头,“臣妾跳舞没问题,但肯定没有璟妃和姝婉仪跳得好,请皇上海涵。” 李北辰随手拨动琴弦,“剑舞你跳得非常好。” 这宫里还有谁能跳剑舞的呢? 能把舞蹈跳得像剑术一样雄劲壮丽,把剑术练得像舞蹈一样优美轻盈的呢? 李北辰的笑意消散,沉浸在抚琴之中。 时而会微微合上眼睛,但只要睁开,他的目光就始终追随着皎皎。 一个个音符在他的指尖从容自如地弹跳出来。 宫女太监们排着队端着酒水和美食悄悄地进来,又悄悄地离去,却禁不住偷瞧弹琴的皇上和舞剑的福贵人。大门被悄悄地合上。 《十面埋伏》的曲子响起,激昂豪放,雄伟奇特。 江月白跟着翩翩起舞。 曲子描绘了楚汉战争在垓下大决战的情形。刘邦大军斗志昂扬,吹响胜利的号角,而项羽被逼走投无路,自刎于乌江。 江月白手执利剑,时而是刘邦,气吞山河,士气高昂。时而是项羽,执剑四望,却无退路,黯然断肠。时而是虞姬,深情哀婉,忠贞决绝,为爱奔赴死亡。 烛光只照亮了最中央的位置,四周笼罩着淡淡的暗影。 身着红衣的江月白气势如虹,展现出强大的气场。眉间透露出一股凌冽的傲气,仿佛不可侵犯的主宰。她手握宝剑,忘情地舞动着。 银色残影划破空间,迅猛而凌厉,令人感到震撼。 “皎皎。”他的唇边喃喃低语。 手指离琴,余音绵绵。 而江月白还在顺着惯性旋转,最后一刻,属于轰然倒在地上,那是项羽,那是倒下的一代霸王。 然而她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倒在了一个温柔的怀抱里。 他揽着她的腰肢,她躺在他的臂弯。 李北辰墨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怀中的她,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爱意和渴望。 她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和心跳。 她似乎还处于刚刚的激烈的音乐中不可自拔,眼睛里带着迷蒙的雾气、带着曲终时项羽心有不甘的悲愤锐利。 因为持续奔跑跳跃旋转,仍然在喘气,灼热的呼吸扑在他的脸上。 随着彼此间的凝视,江月白眼中的悲愤锐利渐渐消失,突然惊慌失措。如此同时,一丝红晕逐渐涌现在脸颊和颈项上,娇美动人。 她尝试着挣脱李北辰的怀抱,却又没舍得真正用力。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下午的场景。 熙容华把李北辰的手拉在她的肚皮上抚摸着肚子幸福地笑着。和妃在一旁强绷着脸,紧握着拳头,竭力避免自己失态。 燃烧着火焰瞬间熄灭成了灰烬。 手缓缓地松开,剑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支支吾吾地说道,“皇上,剑掉了。臣妾想看看摔坏了没。” 李北辰没有松手,依然死死地禁锢着她,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 看着她脸色的羞涩惊慌在几息之间变得冷漠抗拒,从潮红变得苍白。 “又撒谎。” 【皇帝好感度-2000分,最新积分94800/100000】 第361章 你有很多面具 啥?又倒扣积分2000? 这几天下来,皇帝的好感度积分狂涨了两万多分,好不容易涨到快接近10万分,马上可以领系统奖励。 江月白眨眨眼,试探性问道,“臣妾肚子饿了。不如边吃边聊?” 李北辰嘴角扬起清浅的弧度,带着几分坏笑,“不如吃你。” 江月白眼睛一闭,索性豁出去了,“臣妾反正是皇上的人,想吃就吃吧。” 又忽地睁开眼,眨巴眨巴,“既然早晚都要吃,也不在于一时半会,不如先让臣妾先吃点东西,然后” “然后什么?”他盯着江月白,眸色变深。 这一打岔,李北辰刚刚浓烈到极致的情绪不知不觉中消散,变得有些压抑。 可这样偏偏不好。他想要点意外。 这次换江月白弹琴,李北辰舞剑。 互相笑看着,一切都在不言中。 江月白心生佩服,经不住赞叹道,“师父威武。正是如此。” 江月白乖巧地说嗯。 李北辰倒一杯,江月白就喝一杯。 又狐疑地凑近江月白,盯着她的眼睛,“你是从哪里看到这个理论?朕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们同坐一个案桌,挤在一起。 建极绥猷,天子要承担对皇天、庶民的神圣法则,抚民顺应大道。有理想和道德的约束,所以活得比较累。而历史上的昏君,则按照本我行事。因为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当无视超我的约束时,就释放本我的欲望,完全按照快乐原则行事。” “皎皎,这是你自己感悟出来的?” “又学我。” 她清了清嗓子,回忆上辈子学过的心理学知识,认真地一根根掰手指头。 “很难理解吗?”李北辰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角,“合理推测而已。” 李北辰捻起江月白散落在肩头的一缕秀发,绕在指尖玩弄着,眼底的温柔似水拂过。 说到这里,江月白停下来,“还要继续听吗?” 李北辰没有像喝酒前那样亲吻她,只是畅快地喝酒,享受着久违的放松。 从小他就活在惴惴不安的紧张之中,放松于他而言很难。 江月白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手指,“超我和本我是对立的。历史上贤德的明君,大多是按照超我行事,就是按照历代先贤的道德准则治理天下,爱惜百姓,约束自己。 不仅是我,还有这个世界都是临时聚合的产物,在无休止的成就坏空之中。所以有很多个我,甚至我跟我之间差异很大,就不奇怪了。我不过是芸芸众生其中之一而已。” 不偏不倚,不会来不及吞咽,不会呛到,流量速度刚刚好。 话到嘴边变成了,“你试过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吗?” “然后沐浴更衣,涂上好闻的香料。就像烤乳猪要抹一层蜂蜜才好吃,”江月白脑海里浮现出烤乳猪的味道,继续岔开话题,“要要有仪式感,要色香味俱全,狼吞虎咽能有什么意思。对吧。” 李北辰抹了下脸上的酒水,抱着江月白坐起身来,嗓子沙哑地说道,“轮到你喝了。” “继续。” 江月白撇撇嘴:“一言难尽。” 就像诗佛王维的诗风格多样,意境丰富多变,却每一种类型都有名句佳篇,都是王维,王摩诘。 “戏弄朕很好玩吗?” 对上她惊慌的眼睛,两人目不转睛地对视良久,一种别样的情绪蔓延。 整个剑舞充满了瑰丽辽阔的气象。 李北辰拉着她的手回到摆满酒食的案桌。 李北辰假装随意地问道,“平时是你的面具,还是现在是你的面具?你的面具好像还不止一个。” 江月白在领导面前自动开启瞎编模式,“以前在江南的时候,听一个很有智慧的高僧说的。高僧还说,真正的解脱,就是无我。无我的意思,就是再也没有我的边界,三个我都不存在了,或者说三个我都统一在一起了。” “三个我?”李北辰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顿时有了兴趣。 他凑近江月白的脸,恨恨地吻上她的唇,轻声地低语着,“叫你这般调皮,总是撩拨我。” 李北辰想说,你现在就色香味俱全,看起来很好吃。 “还要。”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倾泄了李北辰积累起来的全部复杂情绪。 他没有像江月白,一人分饰多角。 “你的面具还不是也不止一个。”江月白反问道。 “所以不好不坏的君王,就是遵循自我原则,按照现实原则行事。在天性和道德之间寻求一个平衡,或者在不同的人生阶段有所不同,比如唐玄宗?” “嗯。” 江月白上辈子组织团建去坝上草原时,搞过篝火晚会,尝试过一次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滋味,还挺不错。 李北辰愣了下,对着酒壶细长的壶嘴,缓缓地张开嘴。 李北辰叹息:“都是?你不觉得很荒谬吗?根本就像两个人。” 后面关于“无我”的说法,纯属临时发挥,故弄玄虚。 李北辰收剑时对江月白冷嘲热讽道:“除了《十面埋伏》曲子不错,你的琴弹得不是一般的烂。差点害我走火入魔。” “怎么个一言难尽法?”李北辰与江月白并排着挤在一起,侧脸看向她,“你平时不这样子说话。” 反正能拖一会拖一会吧。 在江月白呆愣的一瞬间,他一手拿下她手里的酒壶,扯她入怀,贴着身体。 同样弹得《十面埋伏》,李北辰弹得行云流水,她弹得断断续续,甚至还弹错了一处,干脆将错就错,蒙混过去。 “都是。” 大明王朝以佛法为尊,所以李北辰从小对佛法也有一定的涉猎,听到江月白的一番话,陷入沉思之中,突然间有所顿悟,抬起头看向江月白: “这是朕第一次听说这个理论,挺有意思。无我就是三个我统一在一起了。理想和道德不再是对我的约束,成为我本能的欲望和冲动。做一件正确的事不再是道德约束我做,而是我心里想这么做。皎皎,是这样吗?” “除了你的干将剑还不错,你的剑术……”江月白手指在古琴上一扫,冷哼一声。 他表面说江月白,其实说的是他自己。 江月白说完腼腆地笑了,“谁能想到‘大漠归烟直,长河落日圆’跟‘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与‘纵死犹闻侠骨香’‘一剑曾当百万师’是同一个人写的呢?我就是瞎说的。师父见笑~哈哈哈~” 江月白回敬一笑,“皇上平时也不像现在这样子说话。” 本以为她会继续温顺地说“嗯”。 李北辰眉毛一挑,瞪着江月白,“难道很烂?” 他仰起头喝掉。 李北辰将江月白转过身,面向自己,凝视着她闪闪发光的眼睛,“你的哪一个面具才是自己。” “嗯。”她端起酒杯,递到他的嘴边。 她的手是拿剑的手,稳健得不像话。 直接用灌的?也就她做得出来。 “你是师父。” 江月白没想到今日如此暧昧的场景,最后竟然变为坐而论道。 “我……我不知道。我对佛学只了解一点点。佛家讲无我,缘起性空,因果不断、我性不住。也就是皇上说的,理想和道德不再是约束,照见自性,即为如来。 他扭头亲在她的额头上,“叫师父。” 他始终是胜利者刘邦,吹响号角,行军布阵,围追堵截,逼死项羽,惋惜虞姬,意气飞扬,凯旋而归。 江月白迷茫地望着李北辰,任他拉着自己的双臂攀上他的脖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好。”江月白晕乎乎的,乖巧得像只小兔子。 都不说话,都不需要说话,沉默地端起酒杯,喝了一杯又一杯。 李北辰就着江月白烂烂的琴艺,在大厅里舞剑。 看她不肯抬眼看自己,李北辰没好气地往后微仰,以肘撑地,“喂我喝酒。” 江月白没想到会在古代中国谈论精神分析鼻祖弗洛伊德的心理动力论。 “我分为本我,自我和超我。本我是天生的,代表各种欲望和冲动,尊重快乐原则。自我就是根据外部环境调整的我,按照现实原则行事。超我就是道德化的我,理想的我,遵循规范、伦理、价值观,按照道德原则行事。” 李北辰装作胳膊肘移动了一下,身子不小心往后晃了晃,酒就浇在了他的脸上和胸前。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这样吧。 她却直起身子,跪坐在地上,拎起案桌上的酒壶,拿着壶嘴对着他的嘴。 两人渐渐地都有了些醉意。 李北辰陪一杯。 他禁不住低唤:“皎皎。” 江月白的琴实在弹得不算好,加上如今有些醉意。 李北辰在她额头上印上一个吻:“我们吃点东西,然后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江月白摇摇头:“不奇怪。每个人注定都无法做真实自己,在皇宫里更是如此。每个人本来就有三个我。” 江南多信佛,江月白家也是世代信佛,她曾跟随父亲去苏州的西园寺听过高僧开坛讲经说法。所以对佛学有一定的了解,但没有刻意研究过。 这辈子在江南就没有这么豪放的时候,主打精致。 果然是天子,天之骄子,新学到的知识一点就通,能够很快地进行推理和延申。 想了想答道,“没有。” 李北辰认真地思考着江月白的话,侧过脸看向江月白。 她低低地应道,“嗯。” 他离开她的唇,低声唤道,“皎皎。” 江月白心里暗叫不好,小乳猪要被抹上蜂蜜,放在火炉上烤熟了。 “师父。”她乖巧地垂着眸子。 “对呀。”江月白点点头,歪着脑袋看着李北辰,“喝多了胡扯一气,浅薄了。” 一晚上称呼上各种混乱,想到什么就叫什么,就如同他们的身份一样。 根据内容需要,今日二更,每更3000+。明天恢复正常三更。 第362章 我喜欢玩火 “朕倒觉得你说的很有见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哪个我都是我,哪个我都不是我。以后我就在你身边做这个我,可好?” 李北辰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真实的我。复杂的我。变化的我。 江月白微微歪着头看着李北辰,看起来在思考。 此刻李北辰终于明白为何对江月白这般一反常态的疯狂。 自己会想方设法,哪怕违背原则都要让她时刻陪在身边,找各种借口让她融入自己的生活。 不仅对江月白本身有着极为强烈的原始欲望,总是想拥抱和亲吻她。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他想要亲吻的人。 明明多疑没有安全感,他却完全信任江月白,把后背交给她。在她面前展现出自己脆弱、幼稚、冲动的一面。 跟她能在“超我”层面,进行默契而深入的交流,比如谈论佛法,此前深夜谈论“如何规避祖制”。 江月白头开始有点晕,没有像李北辰样想太多。 李北辰缠绕着指端的青丝,眼底温醇,声音柔软,“皎皎?” 江月白笑着眨眨眼,“嗯。” 江月白听到一阵疯狂的系统播报,脑子里嗡嗡作响,大概又是皇帝好感度积分在狂涨。她如今十分熟悉系统,都懒得看详细情况。就等着满级领礼物。 直接用意念调成静音。 李北辰恋恋不舍地松开缠在手指上发丝,“皎皎,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是去吃烤肉吗?”江月白感觉肚子好饿。 光喝酒,没来及吃菜。 李北辰温柔地答道:“好。” 他想带她去的,不是吃烤肉的地方。 李北辰拉着江月白走进花园,一人手里拎把剑。 这次没有陪着她停下来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而是带着她走得飞快。 在一块空地上,江月白惊喜地发现了个像模像样的烧烤架。 底下的炭火已经点燃,熊熊燃烧着。 看来在刚才闲逛的时间里,宫廷御厨们煞费苦心地准备好一切。 李北辰拉着江月白坐在地上铺着的厚毡子上,“烤乳猪今晚做不成了,下次吧。先凑合着吃点烤羊腿。能吃辣吗?” “微辣。” “好。微辣。” 李北辰走到烤架前,将一旁备着的羊腿挂到烤架上。 李北辰顺手拿起一块木头扔进火堆,带着邪魅的笑容睨了江月白一眼,“我喜欢玩火。” 所以“男人,你又在玩火”? 江月白低下头偷笑着。 李北辰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朕真地从小就喜欢玩火。” 江月白揉了揉脸,感觉脸笑僵硬了。 她想象不出来一个皇子在皇宫里爱玩火都能做点什么,放火把房子烧了? 烧烤迷人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令人垂涎欲滴。 江月白盯着火焰,笑着合不拢嘴。 后世谁能想象出,在故宫的某个角落里,皇帝曾经变身新疆烤羊串小哥哥,认真地撒着胡椒粉和孜然粉? 画面实在太好笑了。 李北辰不时地偷偷瞥向江月白,心情随之变得愉快。他喜欢看到她的笑容,令他的心都化了。 “你在笑什么?” “皇上有没有听说过,爱玩火的小孩会尿床。” 李北辰戏谑地问道:“有没有人告诉你,爱玩火的大人也会?” 可惜江月白没听出里面的暧昧。 藏在角落里伺候着的徐福海,瞳孔一缩,开始流泪,怎么又有孜然粉进了眼睛,这么辣眼睛。 苍天啊。最近跟辣椒粉有仇吗? “小心烫,小心油。” 李北辰递给江月白一个肉夹馍,关切地提醒着。 闻起来好香啊,饿死了。 江月白接过肉夹馍,开心地咬了一大口,外皮焦脆,内里鲜嫩。 吞咽入腹,十分美味。享受着美食,感觉生活幸福而美好。 谁能信,这辈子竟然还能被皇上服务。皇上亲自照顾人? 李北辰期待地问道:“好吃吗?朕第一次做烤肉。” 兴致勃勃地用匕首将一大块肉细细地切成薄片,夹在三只烤饼里,仔细地摆放在盘子里。 他端着盘子坐到江月白身边,肩膀挨着肩膀。 又一次问道,“好吃不好吃?咸度合适吗?还要不要再辣点?” 语气就像普通人家里丈夫对妻子说的话。 江月白咽下嘴里的肉,开启浮夸称赞模式,“不用再辣了,现在就挺好的。真没想到皇上第一次做烤肉就这么好吃,厉害!不咸不淡,刚刚好。” 夸,使劲夸。 毕竟谁不喜欢被别人称赞呢? 当然,烤肉确实做得非常美味。 想必御厨们开了个小会,提前安排好了调味。 这是江月白来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吃烤肉,久违的烧烤滋味。 江南菜要么特别清淡的清蒸白灼,要么特别浓郁的红烧酱卤。几乎不用烧烤这种烹饪方式。 李北辰心里美滋滋的,故意板着脸要求江月白叫师父。 “师父~”江月白笑着喊道。 吃人嘴短,叫个师父又不吃亏。 得到江月白的肯定,李北辰心满意足地问道,“开心吗?” “当然开心。” 李北辰拿起身边的一个小酒坛,递给江月白。自己也抱上一坛。 淡淡地说道:“配上这塞北的酒,就更有味道了。” 说话之间,他一直愉快的神色渐渐变得惆怅起来。 弟弟再过三天就要去北境就藩。那里天寒地冻,人烟稀少,蛮荒凄凉,物品匮乏,没有京城的繁华,只有冰冷的战争。 江月白好奇地问道,“师父知道这么多是因为去过塞北吗?” “是,”李北辰抱着酒坛子猛地喝了一大口,酒水洒落在衣襟上也毫不在意。 “我以前跟父皇去塞北打过仗。那里非常寒冷,但雪却异常漂亮,经常下很大的雪,就像鹅毛一样。人身上的鲜血喷溅出来落在雪上,像是开了一朵朵红色的花。” 李北辰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完又喝了几大口酒。 他盯着火炭上的光,眼神一动不动地出神。 江月白没有问,抱着酒坛,跟着李北辰咕噜噜地喝了几大口,还故意发出很大一声叹息。 “啊~~” 成年人的孤独是无法言说的,也无需言说。再多的苦都只能留给自己。 李北辰偏过头看向江月白,笑着问道,“辣吗?” “辣。”江月白眼泪哗哗的,“真的太辣了。酒辣,羊肉也辣。辣得我都要哭死了。” 见江月白如此狼狈的模样,李北辰不禁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虽然但是,辣归辣,现烤的羊腿真的好香。 她已经吃下了两个“肉夹馍”,拿着皇上的帕子擦着油腻腻的手,心满意足。 李北辰带着揶揄的坏笑问道,“怎么样,狼吞虎咽好吃吗?” 江月比:“.” 还挺记仇。 她眨了眨眼睛,一脸遗憾地说道:“吃得太快,还没有来得及品出真正的味道。但感觉特别的香,特别的嫩。” 李北辰又拿了一个“肉夹馍”递给江月白,“那就再来一个吧。” “好吃是好吃。但是我已经吃不下了。”江月白连连摆手,四处张望,像是在找着什么。 李北辰不知从哪里又变出来一个壶,在自己的杯子里倒了大半杯液体,然后递给江月白,“渴了吧?喝点果汁。” 江月白迟疑地没有接。她不习惯喝别人杯子里的饮料。 李北辰提醒道:“你的杯子里是酒。” “谢谢。”江月白端起自己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想拿过装果汁的壶自己倒。 李北辰却将酒壶藏到身后,“要喝就喝我那杯。” 亲都亲过,竟然还敢嫌弃我的杯子。 江月白不知所措地盯着李北辰,她无法理解领导为什么会如此幼稚地无理取闹。 她捏了捏手指,想直接动手抢过来,但她评估了下打不过李北辰,算了,好女不跟男领导斗,她决定放弃。 见江月白不抢了,李北辰觉得有些无聊,甚至有些担心江月白真生气了。 拿在手里的瓷壶就像烫手山芋。他傲娇地端起自己的那一杯,一口喝下里面的果汁。 然后凑到江月白的耳边,调侃着说道:“如果你不喝我的杯子,那我只好亲口喂你。” 江月白非常讨厌被人威胁。 这句话触碰到了她心里的一个敏感点,让她想起前世小时候被爷爷奶奶爸爸威胁时的感受。 他们曾经对她说过很多类似的话:“你不xx,我就不要你,我就扔了你,我就把你送进孤儿院,我就不让你读书了,我就把你嫁给村里老瘸子”. 这些威胁使江月白的童年充满了压抑和无助。 此时她才明白,就算过了两世,就算这一世的父亲对她很好,那些心底的伤疤此去经年,依然未能痊愈。 她没有去抢杯子,也没有去抢瓷壶,而是抱起酒坛,咕噜噜地灌下许多酒,试图掩饰心里翻滚起的慌乱和悲伤。 凝视着红彤彤的炭火,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单。 李北辰放下手里的瓷壶,小心翼翼地陪着江月白。 他感受到了她蚀骨的孤独。 他心疼地伸手,想要抱住她给予她安慰,最终缓缓地放下了手。 脑子里排练了无数安慰的说辞。 以皇帝的身份。 以师父的身份。 以朋友的身份。 以爱人的身份。 经过了漫长的沉默,他最终选择了不说任何话。 默默地给江月白的杯子倒了一杯果汁,将杯子放在她能看见但又不会碰倒的地方。 她不肯喝自己的杯子,现在又因为一句玩笑反应如此之大,是因为她不喜欢自己吗?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子里,令他感到难过。 他眯起眼,开始怀疑自己对她是不是太过在意了。 咕噜噜地喝掉手边的一坛酒,又开了一坛。 他正要仰头继续喝时,被江月白按住了手。 上章因为修改同步的原因,有重复的一段,抱歉。 已经删掉,从新章节里挪过去了足够了字数。如果看过了的可以看下更新了的内容。 比心。 第363章 什么事情都看天赋 “别喝了。”江月白语气平静。 李北辰抬起头,眼中透出一丝惊讶。 手轻轻一翻,将她温热的小手反握住,微笑着看她。 “我们回去。” 李北辰正要拉着她的手离开。 江月白停住脚步,吸了吸鼻子,空气里依然弥漫着烤肉的香气。 想到此去经年,不知道下次何时能在小花园里吃到烤肉,顿时感到恋恋不舍。妹妹那个小吃货吃到这般美味的烤肉一定很开心。 “实在太香了,感觉还没吃饱,还想再吃一个。” 好善变啊。 刚刚不是说要回去吗? 在李北辰错愕之间,江月白拿起了盘子里的“肉夹馍”,递到他面前,“你还要不要吃?” 李北辰虽然惊讶于江月白的善变,但什么都没说也没问。顺手接过江月白手里的饼子,笑着啃了一口。 “我啃过了的饼子,你还吃吗?” 江月白平静地答道:“不吃。我们再烤几个。这个饼子也要烤一烤,涂点油烤成两面金黄,会更好吃。” 拒绝得毫不犹豫。 “师父,我不吃你吃剩的饼子,你会生气吗?会惩罚我吗?”江月白眼神清亮,澄明如水。 李北辰意识到眼前的人在试探着自己的底线。或许刚刚的哭泣就与之有关。 所以她想要拥有表达自己真实感受、拒绝自己的权利? “我会罚你再吃两个饼子。撑死你。”李北辰笑着说道。 此时两个人互相怼怼,气氛融洽,很轻松。 江月白主动:“这次换我来烤肉烤饼,让师父尝尝我的手艺。” 李北辰毫不犹豫地回答:“好。” 他坐在毡子上,抱着酒坛小口小口地啜饮,这次江月白没有阻止他。 李北辰斜倚着身子,好奇地打量着她。 江月白把烤炭再次点燃,熟练地翻动烤肉,娴熟地把羊油抹在饼的外表面。 江南富家千金平日里应该什么都不用做,十指不沾阳春水吧。那她为何这么娴熟,好像以前做过一样。 “皇上,臣妾多烤几个给妹妹送过去做宵夜可以吗?” “可以。” “你一个富家千金为何会做生火做烤肉?” 江月白毫无压力地瞎编,“刚刚皇上在烤肉时,臣妾一直在观摩学习。” 当然是因为她上辈子出生在农村。 李北辰看着面前的女子沉默半晌,有些不太相信,“没有做过饭烧过火的人第一次很难掌握好火候,经常手忙脚乱。而你……做得太娴熟自如了。” “就不允许臣妾在这方面天赋超群吗?”江月白淡笑着,眼中熠熠生辉,“琴艺、棋艺都很烂。说不定我上辈子是个伙夫。” 想想她才刚学不到半天,就能以剑砍断一人合抱的树,又以树枝伤了谢夫人。这种学习的悟性是有点逆天。 做饭方面天赋逆天也不无可能。 “你相信有上辈子?”李北辰仰头喝了口酒。 江月白不动声色地说道:“或许有呢。谁知道呢!” 李北辰抱着酒坛子,“朕越来越好奇你的过去。比如你的这酒量就不正常。哪有闺阁女子如此能喝酒的。” “所以臣妾就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江月白随口在李北辰心里埋下一个锚点,“皇上,您尝下我做的,请慢用。看好吃不好吃。” 抬眸时,黑沉的眸子清澈分明。 江月白回到烤架边,继续烤肉烤饼。 技术越来越娴熟。前前后后一共烤了六个,饼壳两面金黄,肉质鲜美多汁,香气十足。 徐福海来取时,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 江月白笑着拿出最后烤的一个,递给徐福海,“徐公公,这个是给你的。刚烤出来的,趁热吃。” 吃水不忘挖井人嘛。 晚上的这个烧烤摊子肯定都是徐公公安排的。 得到皇上的恩准后,徐公公又感谢了江月白,抓着饼子,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口。 浑身舒爽。满嘴流油。 对这福贵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抓住男人的胃,就抓住了男人的心。 这份子心意和手艺甩了其他嫔妃煲汤做甜品几条街。 本来应该吃人嘴短,但他还是不得不在耳边捂着嘴小声提醒皇上,谢才人已经洗干净收拾好了,在等着了。 “先派人把吃的给淳常在送去。” 李北辰看向江月白。她正在烤下一个饼子。似乎烤饼烤上了瘾。 吩咐徐福海,“给福贵人安排顶轿子,朕稍后摆驾勤政殿,送福贵人回养心殿。” “喏。”徐福海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该办的事早办晚办还是得办。 肉是现成的,饼子很快烤好。江月白拿着一个“肉夹馍”啃,心满意足。 李北辰一直笑着看她。 缓缓地走到她身旁,“你还挺能吃的,还真是个小猪。” 江月白狠狠地啃了饼子一口,“小猪怎么了?小猪挺快乐的。” “等着被抹上蜂蜜烤着吃。你这细皮嫩肉的,烤着应该挺好吃的。” 江月白脸一下子就红了,这不是前面自己调侃时说的话吗? “没吃饱的话,我给你再烤一个。” 李北辰一边从江月白手里抢过来剩下的饼子,一边说道:“不用了。这么多刚好。” “诶~”江月白无语地看着空空荡荡的手心,一手油。 李北辰啃了口饼子,恰好吃到一大口酥酥的羊肉,“比刚才烤的好吃。” 江月白解释道:“这个烤得更干更脆一点。之前的汁水多一些。” “原来如此。”李北辰三下五去二把手里的饼子消灭干净,笑着说,“不错。下次想吃了。你记得还要给师父做。走,我带你去洗手。” 李北辰把她带到一个假山处。 一条小瀑布从高处落下。 朦胧的灯光里,他们就着瀑布下的池水洗手。 李北辰从身后环住江月白。轻柔地往她两只手上抹了些粉末状的东西,在她耳边轻轻浅浅地说着话,呼吸吹在她的耳边令人作痒。 洗完后,又一只手一手地帮她洗干净。 他又拿出一块柔软的帕子,温柔地擦干她的手。 他们的手指不经意地触碰,引起李北辰电流般的感受。 他轻轻摩梭着她手掌上的茧子,感受着她过去勤学苦练留下的印记。 没有之前激烈亲吻相拥,此时不过平常的举动,却突然间令江月白有些手足无措。 江月白垂着眸子,任他动作,心中涌动着温暖与感动。 这样温柔细致的关怀,近在咫尺的呼吸。 让她有一瞬间想要抱住他,依偎在他的怀里。 然而她冷漠地告诫自己,对方有老婆还有二十多个小妾的渣男。 李北辰感知着江月白的存在,沉浸在暧昧的渴望之中。 她对他的吸引随着每一分每一秒的呼吸,更加地强烈,趋近到了无法抵抗的边缘。 可江月白希望自己能激发的不是别人的欲望,而是对她的认同和理解。 第364章 皇上的夜生活 他情不自禁地凑近江月白,嘴唇几乎就要触及到她,却又停在半空中。 若无其事地大笑着说:“既然已经吃饱了,就赶紧回去吧。” 江月白红着脸低下头:“好。” 李北辰坐着步辇去了乾清宫。 江月白坐着轿子回养心殿。 两人皆微醺,心情愉悦,眼底含笑。 养心殿的偏殿里前两天就给她专门布置了个屋子。里面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就在江月白松开头发,摘掉耳环,准备沐浴更衣时,她突然感到一阵心慌。 她总觉得这几天宫里有种奇怪的气息,有种危险在潜伏着,像怪兽一样,随时会跳出来,咬破他们的喉咙。 推开了小宫女的手。没有沐浴,换了身宽松的灰色衣衫,拎着剑转身出了门。 到门口时,被两个值守太监拦住。 “贵人娘娘,天色已晚,按照宫规,不可外出。” “闪开。” 江月白拔出半截剑,脸色冰冷,带着两分醉意。 整个人就像一柄锋利的剑,寒气逼人,呈现一股狂放锐利之气。 拦住江月白的胳膊在颤抖,固执地不肯收了回去。 “娘娘,这让奴才们难做啊。”小太监们苦笑着。 瞬间,剑出鞘,拿在手中,指向拦在前面的胳膊,不用言语。 两个小太监立马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江月白合上剑鞘,冷着脸,快步飞身而出。 留下的奴才侍卫们跪了一地,纷纷擦着冷汗,眼神中透着恐惧、崇拜和倾慕。 身后留下一股子孜然味和美酒的醇香。害得众人深吸了口气。 大半夜的感觉好饿。 然而待江月白风急火燎赶到勤政殿时,却被拦在门外。 她解下身上的玉佩,苦苦哀求值守太监,请他通报皇上说有要事禀告时,被严厉拒绝。 皇上的行踪一向是最高机密,窥探圣踪是杀头的大罪。故而值守太监无法告知江月白皇帝不在此处。 只能拦住她。 却又是得罪不起的人。 只能好心劝告江月白速速离开,就当没看见:按照宫规,此时为宵禁时间,没有皇上宣召,任何人夜间不得私自求见。如若违反,轻则杖罚二十,重则杖毙。 江月白心急如焚,生怕心中的预感像下午和妃出事那样变成现实。 她几次想拔出剑来,却又不敢擅闯。 还好值守太监脑子灵泛,分得清轻重,知晓这福贵人是皇上最近的心头好。 一边好言好语对江月白相劝,一边悄悄地派小太监跑去乾清宫通报徐福海。 小太监肩负使命,玩命飞奔,跑到乾清宫时,差点腿都断了。 徐福海知道事情后,明白福贵人一定有要紧事才会去勤政殿求见皇上。 却不敢贸然禀报皇上,只能干着急。 皇上办私事,谁敢催。 但徐福海已经发自内心认同江月白,在多次共患难中,与她结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刚刚又吃过福贵人的“肉夹馍”,所以他思量了半天,决定顶着掉脑袋的风险催一催皇上。 时不时地故意咳嗽两声。然而效果甚微。 李北辰以为徐福海的咳嗽是被胡椒粉刺激喉咙的后遗症,不仅没有责怪和询问,反而十分包容。 江月白此时已经站在乾清宫外。 华贵庄严的殿宇出现在眼前,掩映在浓浓的夜色里,只露出淡淡的轮廓。 在路上她就已经想明白,皇上说是去勤政殿,其实是支开自己的幌子,实际的行程安排是在乾清宫接待妃嫔侍寝。 这在现代社会的大老板夜生活安排里面见怪不怪,但基本是为了骗大房的。 因为确定皇上就在里面,性命无忧,江月白松了口气。 离得近,万一有危险还来得及去救。 这次她没有硬闯,气定神闲地往乾清宫大门外一站,算是上班打了个卡。 因为她忘记发绳,头发披散着,被夜风吹起来,时常遮住了眼睛。 她撩起额前的散发,特意把脸露出来,给值守的侍卫们看清楚,刷了个脸。 下巴轻抬,眼神示意,她就守在在外面,有事叫她。 抱着剑穿着灰色衣衫的江月白,因为喝了点酒,带着几分闲散风流,显得更加不好惹。 气势上竟然压了御前侍卫这帮世家子弟一头。 有的侍卫参加了晋王结婚那晚跟刺客的搏杀,见识过江月白如女杀神的凶残,胆颤心惊的同时心生佩服和仰慕,禁不住跟其他同事偷偷分享那晚的见闻。 江月白不知道乾清宫里她的传说正在夜色中流传开。 已有小太监冒死进去通报了徐福海。 徐福海心中又惊又喜。 惊的是,福贵人竟然找上门来了,里面还有谢才人,后面会不会闹上一闹;喜的是,福贵人心里还是有皇上,不然不会这么大半夜的还非要执着地跟过来。 江月白抱着剑懒懒地靠在正门边上的宫墙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等着领导事情结束。 朦胧的灯火映在她的身上,透出洒脱不羁的感受。 好像过了许久许久,她都有些困了。 她掐了掐手心,逼迫自己清醒。 抬眼的一瞬间,她看见对面有个人影在屋顶上一闪而过。 眨了眨眼睛,又什么都没有,像是幻觉一般。 皇上既然在这里,周围肯定埋伏着暗卫,是敌是友不好说。 她一下子惊醒过来,站直了身体,处于真正的警戒状态。 江月白用余光瞟了正门口那人一眼,竟然还在原来的位置,还是那个姿势,就像石化了一般。 这个玄衣人,从她站在门口开始,就守在乾清宫门口,一直紧盯着她。 面容俊朗,棱角分明,神情冷峻严肃,看起来是个狠角色很不好相处。 江月白嘴角露出几分讥诮。 保护皇上的侍卫不知凡几,真是自作多情,白担心了。 而且人家在里面折腾了这么久,说不定今晚就要住在这里了,在这里傻站着有意思吗? 就像一个管人事的,仗着自己考了计算机证,非要参与技术部门研发的工作。 实属越界了。 江月白耸了下肩,抱着剑,飞身离开。 她准备回养心殿睡觉。 领导说了,让她呆在那里等他,等候调令。 皇宫里到处都是暗红色的高墙,还有郁郁葱葱的树木,又因为晚上的宵禁制度,路上几乎没人。 今夜无月,星子满天。 人间静谧而阴沉。 江月白手里拿着剑,但总感觉心里发毛,好像被人跟踪。 回头一看,还真是。 有个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她快,对方就快;她慢,对方就慢。 从乾清宫到养心殿并不算远。江月白却觉得格外漫长。 夜黑风高,正是杀人的好时机。 脑补了很多夜跑女性遭到杀害的新闻。 那个人是谁? 江月白开始发慌。 难道晚上心慌慌的预感,不是因为皇上有危险,而是因为自己。 第365章 有人告你御状 江月白最终决定,为了避免一会儿走到树影下面时,被暗算,她主动出击。 她暗暗酝酿着杀意,忽而转身拔剑。 以闪电般迅猛的速度朝着一直跟踪在自己身后的人刺去。 剑光如虹,凶猛绚烂。 在来人的向左偏转时,江月白预判了对方的预判,一掌已经送出。 谁知道被对方抓住手腕,江月白的剑瞬间攻向对方面门。 速度之快,对方只能二选一。 对方选了一个格挡,退后跳开。 两剑撞击,剑光闪烁。 江月白这才发现是刚刚一直在门口盯着自己的那个人。 “你是皇上的御前侍卫?还是别人派来杀我的?” 对方摸了一下脸上,抱着双臂注视着她,眼睛炯炯有神,一身玄衣几乎融入黑暗之中。 “返回来杀我是对的,被人尾随不能一味放手。刚才左手不应该出掌,而是该出暗器,其次是腿,否则很容易被对方折掉手腕。你的剑术高于格斗技巧。多用剑,少出掌。除非今后强化格斗。” 所以刚刚对方是压着打的,故意没有使出全力,否则可以击杀她。 她的脑门上渗出汗来,“多谢指教。” 说完收剑入鞘就要离开。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一个后宫妃嫔深更半夜地跟一个侍卫私自呆在一起算什么。 “你就呆在原地,不要走开。” 对方把声音压到极低,低到只有她刚好听到。 瞬间使出轻功便消失不见。 江月白抱着剑呆呆地注视着空无人迹的马路。她曾经无数次把小命拴在裤腰带上,以为自己有系统,有主角光环。 她的剑术离真正的高手差太远了。如果遇到真正的顶级坏人,恐怕还是只有挂了的份。就像刚刚那人如果要杀她,可能并不费太多工夫。 这种认知,让她感到后怕。 不一会儿,一个人就拎着剑朝她飞奔而来。 身形极为熟悉。 是李北辰。 见到她时,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皎皎,你没事吧?” 江月白摇摇头,“一场误会。” “跟朕回养心殿。” “好。”江月白贴着李北辰的胸膛,听到心脏跳得飞快。 李北辰将江月白抱进跟过来的马车。 “听说你刚刚在养心殿门口拔剑,威吓侍卫们不准拦你?” “是。臣妾知错了。” “因为担心朕?” “是。” 江月白想了想,决定如实相告,“回去后突然感觉心慌,所以就找过来了。” 李北辰心下感动。她竟然因为担心他,大半夜的冒着被砍头的风险跑过来。 “你刚刚干了什么,弄得鸡飞狗跳的。刚刚有人来朕这里告御状,告你无视皇家威仪,擅自在宫中拔剑,擅自窥探帝王行踪,还有违反宵禁制度。数罪并罚,至少打五十大板。” 李北辰说的是真话。 傍晚的时候,他就已经传旨下去,和妃病重,由璟妃代为处理六宫事务,姝婉仪海兰珠协助。 刚刚璟妃已经派人来跟他汇报工作了,说是接到关于江月白的举报。 江月白叹了口气,用很悲伤的口吻说,“打完五十大板还能练剑吗?要休息多久才能练剑?” 李北辰故意吓唬她,“可能终生都不能练剑用剑。宫里打板子很有讲究。如果有人要害你,收买打板子的太监,那这五十大板子能把你打死,也能打得生不如死。” 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但每一句话都强忍着笑意。 他一脸幸灾乐祸又一脸期待。 快来求我啊。 谁知江月白思考了半天,得出了一个十分严肃的结论:“看来平日里要对公公们态度好点,多花钱打点。” 李北辰无语地说道,“要害你的人不是公公,他们只是拿钱办事。” 江月白眨巴着眼睛,假装害怕又生气地问道:“所以,皇上知道是谁要害我吗?他们竟然要害一个一心只想保护皇上的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居心叵测啊。皇上难道不要为我做主吗?” 李北辰简直要绷不住自己一本正经戏弄他的表情包,差点要笑场。 江月白不仅不求自己,反倒好,顺手给对方扣个居心叵测的大帽子,送上五马分尸甚至诛九族的大礼包。一个字没说对方想谋反,句句都在控诉对方想诛杀忠良,想谋反。 仿佛自己不给她做主,保护她,就是善恶不分的大昏君。 这个机灵鬼,小狐狸。 他气得牙痒痒地捏捏江月白的下巴。他就想听她撒娇装柔弱求自己。 “求我,我就为你做主。” 这次轮到外面坐马车副驾驶的徐福海差点笑场了。 都没有用朕,用的是“我”。 这到底是谁在撒娇求关爱。 谁知道江月白反手出了四个二,就是不求。 “哎,还以为有个师父,就有了靠山。原本雄心壮志地决定要勤学苦练,跟着师父把剑学好,以后好保家卫国。没想到,命运多舛,竟要折翼于宵小之手。可怜徒孙一片赤胆忠心,师祖知道了恐怕都会抱不平。” 李北辰被炸得粉身碎骨,走他的套路,让套路无路可走。 被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正要说,“算了,看在你对师父忠心耿耿的份上,师父救你一次。” 谁知道江月白可怜巴巴地凑上来,“师父,所以于情于理,你都会替我做主的吧?” 他立马身子往后一退,危襟正坐,淡淡地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宫规摆在那里,既然有人公然提出来,总要给个交代。” 既然用劳动法压我,那我们就讲讲法律的适用范围、工作职责问题。 “臣妾没有住在桃蕊宫,而是住在养心殿,就是为了作为贴身侍卫保护皇上。既然是贴身侍卫,就按照侍卫的夜间管理办法。皇上在哪里,臣妾就在哪里。这很合理合规。如果要按照宫规对臣妾进行管理,那臣妾就回桃蕊宫。晚上就不存在违反宫规的必要了。” 见她伶牙俐齿的样子,李北辰觉得明天让璟妃给她吃点苦头也不错。 淡声问道,“所以你晚上想住哪?” 当然是桃蕊宫。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口头不能这么说。 江月白轻咳一声,大大方方,一派坦然地答道,“皇上让臣妾住哪就住哪。皇上是天子,皇上安全,天下安稳;皇上危险,天下动乱。能保护皇上,是臣妾的荣幸。” 李北辰无语中带点期待:“就没有其他?” 难道不想跟朕你的夫君多待会,每晚跟朕同床共枕? 江月白开始认真思考。 领导问有没有其他原因,有没有其他方案,那说明一定有,领导脑子里已经有预设答案。 她想到了妹妹江锦绣以前每晚粘着人的理由,“皇上,你是不是怕黑?有人陪着睡更有安全感。” 说到这里,马车正好停下来。 第366章 今晚可以吗 李北辰无语看天,冷冷说道,“就应该发配你住猪圈里。” 江月白怏怏地没有吭声。 领导骂她是猪脑子,那就受了,不要反驳。 其实刚刚想到了另外一个“标准答案”,但实在说不出口。 莫非领导想听的是情话?这个,对于她来讲,好有挑战性。 她脸一红,小声说道,“还有.” 李北辰身子一僵,“还有什么?” 江月白想起上辈子以前套路员工的,“这个要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李北辰心中一荡,握着江月白的手,“你就不想跟你的夫君多呆一会?” 夫君二字蹦入江月白脑子时,她感觉要炸裂。 就跟有个人突然喊老婆,让她喊对方老公一样,浑身起鸡皮疙瘩。 遇到不想回答的个人隐私,最好的回复就是反问对方,让对方尴尬,“是我想就可以吗?” 江月白的语气迟疑而心虚,被李北辰误以为她不仅吃醋了,还受伤了。 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想就可以。” 说完旁若无人地拉着江月白走进了养心殿。 有个问题憋在李北辰心里很久,终于问出口来:“你……你刚刚去乾清宫,就不会吃醋?” 江月白故意装无知地注视着李北辰:“为何会吃醋?” 李北辰相反感觉有些窘迫,移开视线,“皎皎,以后朕去乾清宫,你就别跟着去了。” 江月白继续装作无知:“可是臣妾想确保皇上的安全。” 李北辰假装随意地问道,“你就这么在乎朕的安危?” “当然。” 你要死了,国家就乱了,我就完不成任务,就会被系统闪电劈全家。 李北辰捏了捏江月白的脸,温声说道,“朕答应你以后会少去乾清宫,早去早回。但朕不能不去。你懂吗?” 江月白睁着大大的荔枝眼,重重地点了点头,“懂了!” 李北辰一脸嫌弃地闻了闻江月白的头发,“快去沐浴更衣吧。一身孜然味。” 江月白发现李北辰换了身衣服,身上有股很好闻的香味。 李北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沐浴过。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江月白局促地行礼,“臣妾告退。” 在江月白离开后,李北辰闻了闻衣袖和裸露手臂,没有谢才人身上的香味。 但他蓦然想起刚刚靠近谢才人时,身上那股奇怪的香气,似乎有催情的作用。 他眯了眯眼睛,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 直到泡在澡盆里,江月白都没得到皇上帮她的确切答复。 不过这很大领导。 多数有作为的大领导,不会轻易许诺,但言出必行。 这样才能服众和笼络住人心。 他们很多时候并不把话说满,“这个我要考虑一下”,“你先把材料交上来再说”,“我先了解下情况”,“我可以跟xx提一下”,“这个需要开会集体决定,我只是说下自己的意见”. 就在她泡在飘满花瓣的澡桶里思考人生时,突然小宫女们齐齐跪下。 还能有谁,肯定是皇上来了。 江月白在大大咧咧地任两个小宫女揉捏,享受古代的摸啥基。 纤细的脖颈,锁骨那里两个小坑,白皙的皮肤被浸泡后透着粉色。 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白居易的《长恨歌》里的那句。 肆无忌惮的眼神吓得江月白瞬间下沉,只露出脖子以上的位置。 李北辰不舍地收回目光,嘴角弯起细小的弧度,一挥手就遣散了众人。 这一切都带着囊中取物,理所应当的意味。 江月白双手捂在胸前,紧张地盯着李北辰,目光闪烁,生怕对方老鹰捉小鸡样扑过来。 结结巴巴地说道:“皇上……臣妾……马……马上就好。” 见到江月白窘迫的模样,李北辰就想捉弄一下。 他不退反进,缓缓踏步,正义凛然地走到浴桶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江月白。 其实水面上飘满了玫瑰花瓣,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江月白抱着胳膊缩成一小团,紧张地靠着桶壁,仰着头看向李北辰。 “皇上……那个……”了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 眼睛扑闪扑闪的。 李北辰移开目光,“今天跟在步辇后面跑累吗?” “不累……有点吧……还好……”江月白脑子当机了,语无伦次。 脑子里立马回想现代职场经验,立马冷静下来,咽了下口水,“谢皇上关心,臣妾……臣妾不累。” 李北辰坏笑,“不累?你要不今晚就侍寝吧。” 江月白吞吞吐吐,“今晚,今晚,今晚不可以。” 本想说不是不可以,结果不小心说漏了嘴。 “不可以?” 胆子还真大,还敢拒绝朕。 江月白见皇上面色深沉,连忙改口,“可以,完全可以。臣妾是皇上的人,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她可不敢在皇帝面前蹦迪。 “又撒谎。”李北辰挑起她的下巴,手指又从她的脖子上滑到锁骨上,“那……现在可以吗?” 说着假装现在就要吻上去。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江月白慌乱地说,“我……我还没有洗澡,洗完澡吧。” “好啊,朕等你。” 李北辰松开江月白,不再继续逗她,拿出一个药瓶,往浴桶里倒了少许。 伸手捞起浴桶里的几片玫瑰花瓣。 “这是舒筋活血的药。晚上睡觉胳膊腿就不会酸痛。今天的药酒也有生津活络的作用。” 手里拿着的花瓣,李北辰转身走出去。站在走廊上,注视着在指尖揉捏着的花瓣,松开手,散落在泥土里。 望着李北辰的背影,江月白恨恨地击水,水花飞出桶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药的芬芳。钻入鼻孔,沁人心脾。浑身上下暖洋洋的。 可江月白很郁闷。 尤其这是自己的第一次。 虽然是跟自己的“结婚对象”。 但这可是新婚之夜啊,也太草率,太轻贱了吧。 想到李北辰刚刚临幸了谢才人,身体不知道沾染了什么脏东西,就浑身难受,恶心想吐。 苍天啊!为什么要如此折磨我。 她万念俱灰之下,视死如归地打开系统里的《宠妃修炼课程》。 快速复习了武则天和西施老师的课程笔记。这两个都是事业型的女人,始终不忘初心,最终实现了事业目标。 她们为了目标,努力让对方神魂颠倒,为之沉迷的同时提升自己。 看完之后,在榜样的激励下,江月白心情好了点。 人在郁闷彷徨时,不必急于撂挑子,灰心丧气,读点名人传记、励志鸡汤,打点鸡血,往往熬过去就赢了。 只是西子老师提出,要以柔克刚,就让自己看起来柔弱清纯得不能自理,要让男人升起保护欲。 江月白心里拔凉拔凉的,她怕是在错误的路上飞奔,走的是郑旦喜欢舞枪弄剑始终不得宠的老路。 虽然她很不愿意,但为了完成系统任务,最终走上人生巅峰,她决定今晚按照西子老师说的,施展女性魅力。 头发上抹上特殊的精油,亮泽顺滑。服下一颗系统出品的香肌丸,直接套上一套丝质柔粉色睡袍,外面再罩一层垂到脚面的透明薄纱。 头发只用一根檀木发簪简单挽起。 如果一会儿在挣扎中脱落,头发会如瀑布般散开。 遮盖住口唇本身的颜色,涂抹上两层肉粉色的口脂,娇嫩得像要掐出水。 左脚戴上一串细细的玉石珠子,走起路来,有着轻盈细碎的响声。 当她运上两分轻功,步态轻盈地走进房间时,李北辰正在专心致志地批奏折。 第367章 皇上,你太强了 听到细碎的珠玉之声时,李北辰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月白朝自己走来。 一滴墨落在奏折上。 低头看大理寺的奏折,一个墨点在字间晕染开。 李北辰无奈地放下手中的毛笔,坐直身子,瞳色幽深。 他没想到逗她的玩笑话,她竟然当了真,以为今晚要侍寝。 虽然他现在就想抱着她往里面走。 但他知道今天不是时候。 “皇上……”江月白声音软得柔弱不能自理。 李北辰心麻酥酥的,感觉有些热。 这是晚上喝的酒发挥作用了吗? 江月白估计喝了有六七两酒。 但李北辰还是没有起身,保持着镇定克制,“你先睡。朕还要再批会儿奏折。” 江月白款款莲步走到李北辰的身边,身子一软,瞬间落在他的怀中。 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 李北辰本能地抱住江月白。 他的目光深邃而炽热,透露出对她的渴望,沙哑地问道,“准备好了?” 说着挪动了下位置。 江月白注视着李北辰,眼神中闪烁着迷茫的光芒,眨巴着眼睛,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软软地倚靠在李北辰的肩膀上。 柔弱而魅惑地说道:“臣妾总幻想着一个特别的日子跟皇上在一起。臣妾虽然害怕,还有点委屈,但皇上如果想要……” 未等她说完,就被李北辰的吻堵住剩下的话,“朕怎么舍得你受委屈。” 李北辰懊恼之前在乾清宫的事儿,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早做晚做都得做。早做早结束。 以前唯有杜康可以解忧,自从遇见江月白,她的吻可以解百忧。 李北辰沉浸在江月白中,不知何时已经把她放倒在被子上。 “皎皎。你真愿意今晚?” 他的声音跟喝醉了酒一样低沉,带着鼻音。 江月白闭着眼睛,“愿意。” 不过是躯壳而已,物尽其用好了。 只是一声愿意,让李北辰彻底沦陷…… 但他骤然停住。 收回手,撑在一旁,克制住自己。 “皎皎,朕答应你,会给你一个惊喜,一个属于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他的声音温柔而笃定。 “我们”? 江月白微怔,睁开眼睛,气息不稳,眼神里蕴含了太多的情绪。 她都已经放弃抵抗,任情绪蔓延,做好了沉沦的准备。 可他竟然控制住了! 千钧一发之间竟然能够及时喊停,这还是人吗? 江月白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干脆抱住了李北辰。 当他落下时,两人都发出一声惊叹。难以置信地望着对方。 李北辰闷哼一声,“你再这样,我就控制不住要吃你了。” 江月白笑着说道,“那你来吃我呀!来吃我呀!” 一当格局打开,一切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她相信皇上。 明显跟自己一样是个强迫症患者。要么不允诺,允诺了就会千方百计想做到。 “不要逼我。”李北辰恨得满口牙都快咬碎了,最终只是掐了她一下。 江月白偏偏就抬起头,在他嘴上轻轻一吻。 又笑着倒下去。 恶作剧之吻。 李北辰一瞬间失神,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 视线交错,像一把火点燃了内心最深处的渴望,眸子发红。 理智眼看就要投降了。 低下头要吻住江月白,他犹豫了一下,吻在了她嘴角的酒窝上。 “小妖精。坏得要命。” 他宠溺地捏了捏江月白的脸。 彼此是如此的靠近,靠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 江月白没有闪躲,手抓住李北辰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定定地凝视着。 抓住李北辰的手,凭借腰腹力量,坐起身。 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两人眼里涌动着棋逢对手的笑意。 江月白大笑着败下阵来。 “臣妾去磨墨。” 正要起身,被李北辰按住。 他卷起江月白肩膀上垂落的发丝,绕在手指上,“有徐福海,不用你磨墨。累了一天,你先睡。明天还要练剑。” 江月白撒娇地摇着李北辰的胳膊,“可是臣妾不想睡,想要陪着皇上。好不好嘛。” 甜得李北辰流出蜜来。 “好。都依你。”李北辰宠溺地说道。 竟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是那个跟在步辇之后傲娇冷漠追风逐月的侠女吗? 还是因为谢才人让她吃醋了,害怕失去宠爱,才反过来主动吗? 还是因为担心明天被璟妃打板子,想要朕救她? 李北辰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忍都忍不住。 李北辰批着奏折,江月白除了磨墨,就是在一旁看《论语》。 《论语》是李北辰日常睡前会翻翻的书。孔子的话精辟凝练,常读常新。 徐福海送进来一盘水果。 江月白就把水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或者拆成一颗一颗,一口刚好优雅吃完的大小。 坐在李北辰的边上不时地投喂。 江月白喂什么,他就吃什么。 手一伸,他就张嘴。 丝毫不在意江月白手里拿的什么。 角落里的徐福海一脸震惊。 如果福贵人手里拿的是毒药,皇上恐怕看都不看,毫不迟疑地吃下去。 结果这一口就咬在桃核上。 “哈哈哈哈哈~”江月白笑出声来。 李北辰转头看向玩恶作剧的江月白。 “你这是欺君之罪,要砍头的。” 说着伸手在江月白白嫩的脖子上比划一刀,“咔。就这样。” 话音刚落,江月白笑着将拿出一颗青枣,塞进他的嘴里。 他嚼着青枣,脆脆的,好甜。满心满眼的都是笑意。 扭过头凑上去,在江月白的嘴上印下浅浅一吻,又接着批奏折。 因为白天的事务繁多,晚上又陪江月白烧烤,基本没干活,李北辰看密报批奏折直到深夜。 江月白跟着一起忙到深夜。 当他累的时候,帮他松松肩,按按眼睛,做做眼保健操。 还是凭感觉模仿美发店里小哥哥的按摩手法,做出来却有模有样。 皇上什么都不需要的时候,江月白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案桌的另一头不去打扰。 李北辰角度看到的是,江月白托着腮帮子一动不动盯着他,都有些痴傻。 实际情况是江月白在跟着ai虚拟老师上3d全息投影围棋课。 除了虚拟老师身着现代装,不能改变服饰装扮成古人模样,代入感稍微差了点,但举手投足,教学互动非常逼真。 ai技术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本章完) 第368章 千辛万苦告个状 系统课程设置特别人性。 针对围棋课程对于普通人而言入门容易精通难,实在太劝退,专门内嵌了夸夸系统,可以自动选择轻度、中度、重度三级夸夸程度。 只要完成一个小的单元,就有现象级彩虹屁吹啊吹。 做对题目,都会被温柔系统音夸“喔,你好厉害哦!学习围棋的旅程你又前进了一大步。” 完全不会像虎爸虎妈那样,即使小孩已经够聪明够努力了,还会进行打击和批评,美其名曰,批评会让人进步,夸奖会让小孩骄傲失去上进心。 只是有了这套逆天的系统,现代的小孩是不是更卷了? 随时随地都可以上课做练习题,想学什么兴趣专长都有在线虚拟名师教学。不过想必这套系统价格不菲。 只有家里有矿,才能用得起这套价值不菲的学习系统。 穷人家的孩子根本没希望购买这类系统,纯粹靠稀缺的天赋。 恐怕以后寒门再也难出贵子。 这么一想,这个坑爹的系统看起来也没有那么讨厌,难学的围棋课也没有那么劝退了。 这个过程看在李北辰眼里:皎皎深情地望着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喜笑颜开,一会儿又在沉思之中. 就像在刷抖音时,妈妈眼中的你。多少有点神经病。 终于在子时批完奏折,李北辰朝江月白走去。 江月白已经完成了今日围棋学习任务,酒的后劲发作,开始犯困。 她正刻意玩弄着手中的棋子摆棋谱,强迫自己不要睡着。 领导在熬夜加班,自己怎么能睡觉。 就算摸鱼也得在办公室陪着。 李北辰摸了摸江月白的发丝,好奇她的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批好了?” “好了。” “那就睡吧。” “困了吗?” “困了。” 李北辰拦腰抱起了江月白,她像只小猫样温顺乖巧。 行走的过程中,那只随意挽着的发簪果然精准地掉下。江月白的头发披散开柔滑如锦缎。 两人面对面并排躺下,李北辰拉着她,与她十指相扣。 他靠近她,屏住呼吸,仿佛害怕一失神,就要破坏这静谧的气氛,蔓延起熊熊大火。 他伸手抚上江月白的脸颊,柔软的触感令他心颤。江月白羞红了脸,眼睛看向侧方,不敢与皇上对视。 他缓缓地靠近,嘴唇几乎就要碰触到一起,却又停下,凝视着她。 呼吸是如此之近。 双唇终于轻轻相接,犹如轻柔的羽毛般碰触了一下又缓缓地离开,流转出微弱的电流。 李北辰注视着江月白:“睡吧。做个好梦。” “好。” 江月白正要侧过身去睡,却发现头发被对方压住扯着头皮生疼。 “压……压着我的头发了。” “好。” 一股强烈的吸引力涌上心头,却被李北辰强力压了下去。 李北辰抬起下头,默默地任由江月白抽走头发。在身后抚过她柔软纤细的发丝,细细地将她的头发整理好。 江月白依然很不习惯两个人一起睡,别扭得不行,怎么睡都不舒服。 明明很困了,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睡姿不对,需要翻个身重睡。 她翻过身去,李北辰顺势从身后抱住她,再翻过来,李北辰就给她腾位置。 但相扣的十指就是固执地不肯松开 “是床太硬了吗?还是有心事?”李北辰在江月白再次翻身的时候,轻声问道。 江月白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一个人睡习惯了,不适应身边有个人。” “其实我也是。”李北辰侧过脸,温柔地看着她,“你先睡。我起来看会书。” “还是不用了。”江月白动了动自己的手,“能不能松开手。让我自己睡。” 李北辰舍不得放手,还是放开了。 江月白如释重负地躲到床的最里面,缩成一小团,与李北辰没有任何接触,才感觉舒服自如了点。 李北辰则配合地悄悄地后退,挪到床的最边上,只能保证不掉下去。 待到确认江月白睡着,他才重新挪回她的身边,固执地在黑暗中摸到她的手,握在手心,才肯沉沉地睡去。 半夜里,一个柔软的身体钻入李北辰怀中,将他从梦中唤醒。 本以为江月白想给他来个惊喜,结果发现人家傻乎乎的睡得正香。 他抬起手,最终只是轻轻地落在她的后背上,呼吸着她的发香,静静地拥着她入眠。 ************************** 璟妃倚在榻上琢磨着第二天早会该以何种打扮和姿态出现,该如何讲话。 心腹太监和贴身婢女匆匆地跑进来,禀告说江月白先是拔剑怒闯养心殿,接着又带剑正在大闹勤政殿,要面见皇上。 璟妃正愁不知道找什么借口收拾江月白。 此时不去找皇上,更待何时?! 听到这个消息,立马换上衣服命人打着灯笼步行前往勤政殿。 自打皇上取消了她的步辇公车待遇,她就哪里都不高兴去了。毕竟走路又累,又出汗脱妆,最重要的是掉身价。 她这样的妃级高管怎么能步行通勤?! 所以恨不得整天宅在永寿宫。 今晚她豁出去老命从永寿宫走过去,一路走,一路生气,一张俏脸越来越阴沉。 累啊!没啥不能没车! 还是贴身宫女碧月安慰她,“娘娘您明日执掌六宫出行就有步辇了。这糟心的日子可到了头。” 确实是这么回事,总算有了盼头。 璟妃只是回想起白日里江月白的所作所为,十分纳闷,“你说那个神经病怎么做到从勤政殿走到延禧宫,又从延禧宫走到景仁宫的?怎么没有累死在半路!” 婢女提着灯笼,望向黑黢黢的甬道,半天没有说话。 她跟璟妃娘娘不同,她作为婢女经常在宫里行走办事,对各宫之间距离的远近有切身的体会。 福贵人今日走的路可不少。 如果是她,估计走得腿都断了吧。听说那福贵人还用的是跑,不是走。 想想就恐怖。 碧月理解归不理解,不妨碍她想方设法安慰自家主子。 她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劝主子:“福贵人跟在步辇后面哪里像个小主,纯粹就是乡下人的见识。哪有娘娘相府嫡女尊贵!可能就跟奴婢一样,从小不得不吃苦头,四处奔波。皇上这般对待,就像粗使丫头样,肯定看不起她的出身。” 璟妃听了觉得有道理,面色好多了。 只是心里难过地想起为她顶包而死的巧云。还是她最懂本宫的心,能为本宫出谋划策。 商户么,不就是经常走南闯北,走街串巷的,怪不得能走这么远。 皇上舍得让她跟在后面跑,定是在敲打她,让她不敢居功自傲,太嚣张! 璟妃顺着这个思路一想,心里舒畅得很。 可等她千里跋涉赶到勤政殿,发现福贵人不在,肺都气炸了。 敢情白跑了一趟! 但不能忙活了一夜,走得累死了,什么都没捞着,她于是不辞辛苦地从勤政殿赶去乾清宫告状。 走到乾清宫时,正好遇见皇上从里面出来,璟妃立马抓住机会,以新官上任请示工作的名义告了江月白一状,根据宫规罗列了一串的罪责,请李北辰定夺如何处置江月白。 结果皇上告诉她,江月白是他钦点的御前侍卫,所有的行动听他指挥,参照《御前侍卫工作管理条例》,而不必用《宫规》来约束她。 璟妃立马明白了皇帝要保江月白。 生气归生气,但千盼万盼才等来坐上执掌六宫的位置的机会,巴望着今后有步辇可以坐,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贵人惹皇上生气,坏了大事。 不仅笑脸相陪忍了下来,还恭维了皇上一番。 正要表下忠心,结果皇上没等她说完,就敷衍了两句匆匆离开。 完全没过问,这么晚的天,璟妃如何过来的,现如今又如何回去,留下她独自在风中凌乱。 但璟妃都选择忍了,虽然忍得吐血。 最近事情很多,有些疲惫。如果有错字病句欢迎告诉我哈~欢迎一条龙投喂,欢迎留言。 比心。mua~ 第369章 璟妃上台 大半夜的,璟妃心情不虞,体力不支。最终心生一计,装作崴脚,被心腹太监背回了永寿宫。 回到宫里,她感觉两条腿像断了一般,又酸又痛。 白忙活一场,心里堵得慌。 她把这一切都算在江月白头上。 整个永寿宫如临大敌,都在心里求漫天神佛,保佑自己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宫女太监大气不敢出地给璟妃泡脚按摩一条龙服务。 结果才一会儿,就有小太监送来最新消息,皇上离开乾清宫后接到福贵人,把她带回了养心殿。 璟妃扬着下巴,得意扬扬地看着场面上的一切,对于未来自己的稳固地位有着十足的信心。 也就简单说几句,并不真正的上心。 竟然扔下自己去找福贵人,害得自己大半夜地跑了半个皇宫。 原来江月白在路上被和妃的婢女墨玉拦住了。跟她说了两件事。 气得璟妃想把手中的玉如意给砸了,最终还是忍了忍,没舍得,都是钱啊。 碧月立刻跟璟妃同仇敌忾,“福贵人就是个狐狸精,诡计多端得很。前面抄诗,现在又整武功。这就是故意刁难人嘛,肯定是故意的!” 更令小厨房的师傅连夜精心准备了可口的点心和精致稀有的水果。 总之,就是让新人们看到她的实力,对她产生崇拜,主动来依附投靠她,为她所用。 反而跟海兰珠、范答应关切地聊起对和妃病情,全然无视璟妃才是新话事人。 她虽然跟着海兰珠微微感叹了下永寿宫的奢华,小食的精美。但仅此而已。不像其他人有明显的奉承巴结之意。 这次一气之下,把玉如意砸在了地上,碎成了两半。 *********************** 第二天,永寿宫。 气鼓鼓之下,一晚上没睡好。 海兰珠说完,其他到场了的新人几乎全都附和着,说着恭维话。 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只是江锦绣看着格外扎眼。 碧月想到烧烤事件还有疑问,立马加以补充:“皇上在宁安宫吃烧烤,肯定是因为福贵人出身民间,懂得如何制作烤肉。她妹妹淳常在就很精通美食,福贵人肯定是当奴婢伺候着给皇上做烤肉。” 因为她昨晚侍了寝,却直到晨会前,都没有传来皇上封赏的消息。 为了早上令所有人的惊艳和臣服,让人看出皇上对她独一份的宠爱,璟妃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出来,巧妙地布置在宫殿里的各处。 砸完又心疼钱,气得眼泪花都冒出来了。 就像公司曾经在望京,从家走路上班五分钟就到,如今搬到了五道口。因为没有帝都车牌号,天天挤地铁。 都是因为那个死贱人! 有皇上的袒护,虽然动不得福贵人,但不妨碍借刀杀人,让别人收拾她。 气得璟妃牙直痒痒。 但她还是假意惺惺地走到叶苏华身边,十分官方地询问和妃的病情。 “那福贵人怎么这么贱!怎么不去死!” 比她住的淑芳宫奢华舒适太多。 每个人都不敢去赌,盲目从众,就像羊群一样跟着头羊走。 另一个新来的宫女蓝星也立马安慰道:“皇上肯定不是因为宠幸她让她留宿。皇上刚刚跟娘娘说,她是皇上的御前侍卫,留下她肯定是让她晚上守夜站岗。娘娘不必为了一个奴才生气。” 一件事,昨天晚些时候太后再次去了景仁宫,屏退了所有人,还派人看住寝殿四周,亲自喂药,陪璟妃到深夜。 皇上就在永寿宫隔壁吃烧烤,竟然不叫她! 谢才人脸上没有任何喜悦之色,相反十分尴尬,恨不得隐形。 可心里就是不舒服。 先把江月白这个妖精骂了一遍,又把侍寝的谢才人这个没用的东西骂了一遍。 璟妃一直在等江月白。偏偏迟迟没有见到她的人影。 璟妃觉得蓝星说得有道理。 眼看就要到点,除了她,该来的全都来了,不该来的谢才人也提前到了场。 砸了皇上现在如今不给买新的,都要自己出钱买。 结果五更天时传来更气人的消息,福贵人竟然在养心殿被留宿了一整夜。而且永寿宫隔壁的宁安宫晚上传出烧烤味事件真相大白,皇上在里面吃烧烤,伴驾的是福贵人。 璟妃如今看着叶苏华就厌恶。叶苏华于她而言,就是个既不忠心又不中用还不愿意背黑锅的蠢货。 毕竟和妃已宣告病危,且身子虚弱长期不可能执掌后宫。 毕竟眼线没有提任何叫水的事,没有叫水就是没有。说不定还真只是为了保卫皇上安全留在养心殿,毕竟不过几日就出了几次刺客。 心想,迟到好啊,正愁没事收拾她。 身旁的碧月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生怕又迁怒于自己,拿自己出气。 却见江月白气定神闲地卡点走进来。 安慰璟妃是个技术活,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然后差碧月给和妃送去些像千年人参,万年灵芝一类珍贵的滋补药物,体现她作为新话事人的实力和胸襟。毕竟和妃现在也归她管,属于工作内容。不闻不问肯定不合适。 场面十分和谐。 皆已明了璟妃是个骄横跋扈的暴脾气,假如此时不明确表态,担心其他人都站队了,自己落单此后被针对。 立马得到了一群下人的附和。 香得流口水的烤羊肉味,都飘到他们永寿宫了! “本宫怎么可能生气,本宫就是心烦。一个贱人而已,也配?” “皇上真是宠爱璟妃娘娘,永寿宫真是块风水宝地,离乾清宫、养心殿都近。”第一次来永寿宫的海蓝珠情不自禁地惊叹道,“还这等奢华。啧啧啧。看这地毯,看这花瓶。真令人羡慕。” 皇后的坤宁宫在中轴线上,和妃的景仁宫在东六宫,如今换到了璟妃的西六宫。 怎么可以这样?! “这个贱人!” 这下璟妃更气了,“你们都哑巴了?” 酸爽~ 真可谓风流水轮流转。 爹爹陈相托话来说,家里投案自首把赃款都交了,没钱补贴给她,让她克制点,不要乱砸东西。 跟和妃一个宫的叶苏华形只影单,始终一个人待着。大家远远地避着她。没有人询问她和妃的病情如何。似乎生怕跟她走得近,会认为是和妃一党。 璟妃端坐在正中央,享受着众人仰视,为我独尊的优越感,面露志在必得的笑容。 果然新人里之前还在摇摆的有了第一个人对璟妃拍马屁示好,其他人犹豫之后也陆续选择跟进。 另一件事,墨兰告诉墨玉,除了太后,与熙荣华同宫的范常在昨日曾到景仁宫找过和妃。替她的上级熙荣华转达了希望能过来每日请安的要求。 江月白又问了墨玉一个问题,有没有人向和妃提议邀请皇上一起看望熙荣华。 (本章完) 第370章 怎么个“贴身”法 墨玉想了想,并没有任何人向和妃提议与皇上同去看望熙荣华。就连太后也只是提醒和妃近期应该去探望下熙荣华,避免落下对怀孕嫔妃嫉妒,照顾不周的口实。 但和妃曾约璟妃一同前去探望,璟妃以夏嫔的事为由,声称这次要避嫌,直接拒绝了和妃的提议。 看来约皇上同去应该是被璟妃拒绝后和妃自己的决定。 江月白听完这些信息后,很冷淡地告诉墨玉:“本小主身份低微,自身难保,以后不要为这事再找我。有什么怀疑,自己去找证据。本小主忙得很,没心思多管你们的闲事。” 语气冷得像数九寒冬挂在屋檐下的冰棱子。 透彻,坚硬,扎心。 墨玉急得又求又跪,被江月白直接甩倒在地上,与昨日的侠义心肠判若两人。 她对此十分迷惑不解。福贵人怎么一夜之间就变了啊! 如今娘娘生死未卜,宫里的妃嫔纷纷站队,唯恐得罪璟妃,就连福贵人这样侠义之人都如此,愈发感到悲凉。 禁不住站在原地捂着脸哭了起来。 很多事情,江月白作为局外人并不方便插手。而和妃的贴身婢女们则不然。 这些婢女们可以名正言顺地求皇上为主子伸张正义,甚至以死相谏博个忠仆的美名。而且身份低微,不择手段就更加情有可原。 而江月白如果过于积极则名不正言不顺,容易被人认为别有居心,收集来的证据更容易被他人质疑。 何况留有后手,潜伏在暗处,更便于暗中观察,借力打力,推波助澜。 所以江月白硬着心肠十分冷血。 江月白被墨玉这一拖延,差点迟到。进屋后行礼问安,周到标准得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福贵人昨晚在养心殿整夜伺候着,今日还要赶早过来请安真是难为你了。”璟妃假装关心地说道。 笑着把话题直接引到江月白身上。 每个句子都在妥帖地表达领导的关心,但每句都在拉仇恨,唯恐旁人不知江月白伺候了皇上一夜。 效果很明显。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江月白身上,多数带着嫉妒与恨。 谁多睡了皇上一回,谁就是公敌。 “臣妾谢娘娘关心,每日来给娘娘请安是臣妾的本分。”江月白不慌不忙地给了个标准答案。 璟妃笑着说道,“福贵人真是识大体顾大局的性子。” 言不由衷地说完场面话,璟妃眉头皱起,浑身不自在。 念头一转,开启冷嘲热讽模式,只是遣词造句稍微温和点: “福贵人昨日跟着皇上能从勤政殿跑到延禧宫,又从延禧宫跑到景仁宫,格外辛苦。有妹妹这样能文能武的本事,莫说连升三级,直接升到嫔位都值当。” 江月白微微一笑,人一到齐,就对她开炮,这得多迫不及待地想用昨晚的事压她。 经过昨晚与皇上的一番抬杠,她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 如果对方不管不顾就把自己拉出去杖刑,借机打成残废,她就对璟妃使用系统提供的“24小时蛊惑卡”,到时候,璟妃对自己说的话只能言听计从。 江月白心里有底气,回答得不慌不忙,“娘娘谬赞了,臣妾只是在尽自己的本分,尽力伺候好皇上。” 海兰珠因为消息不灵通,住得又偏远,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江月白的英雄事迹。 她睁着大大的蓝眼睛,惊讶而兴奋地问道,“这是真的吗?好远的路啊。福贵人,你也太厉害了。快快教教我。我要跟你学武功~每天走得腿抽筋,都快断了!” 方选侍妩媚一笑,“婉仪姐姐,当然是真的。昨日很多姐妹都看见了。不过武功多是独家秘技,不能外传,就不知道福贵人肯不肯教。” 这岂止是拉仇恨,这是踩着海兰珠外族人身份的痛处拉仇恨。 如果江月白表示愿意教,那么就是好为人师,爱显摆;如果不愿意教,那就是藏私争宠。 璟妃的小弟顾选侍立马附和道:“妾身昨日也见着了,福贵人跟在皇上步辇后面英姿飒爽,让人羡慕。要是能学个一招半式该多好啊。” 璟妃虽然知道都在故意给江月白拉仇恨,怎么听到耳朵里这么不舒服呢,倒像是给她打广告。 见火候差不多了,璟妃清了清嗓子说道:“莫说妹妹们想学,本宫一把老骨头都想有福贵人的本事。只是福贵人恐怕没功夫教各位妹妹。她白天要陪着皇上练剑,晚上还要贴身守着皇上的安全。各位姐妹就不要为难福贵人了。” “贴身”二字格外引人遐想。 众人禁不住好奇地看向昨晚侍寝的谢才人。 所以,谢才人昨晚怎么个侍寝法? 前面的新人侍寝完了都升了位份得了赏赐,怎么轮到她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莫不是,昨晚根本没有侍寝成? 谢才人被恶意揣摩的目光包围,又对上了璟妃凉凉的眼神,硬着头皮,掐着手指,摆出风淡云轻的微笑。 众人本以为谢才人会窘迫得失态,乐得看她笑话。如今见她这番强作淡定,知晓她在硬撑,反倒生出几分同情来。 海兰珠跟谢才人不熟,跟江月白比较熟。 她越看江月白越崇拜,“真羡慕福贵人这番好功夫,还能天天见到皇上,在皇上身边。” “可不是嘛。就算辛苦也值了。”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钱贵人感叹道,“可惜臣妾没有这样的本事。” 不爱群聊的江锦绣今天破例加入聊天群,为姐姐打call。 “人人羡慕臣妾姐姐,臣妾就不羡慕她。从五岁起就三更起床练剑学武,无论寒暑,十多年。如今做皇上侍卫看着风光,晚上连觉都不能好好睡。这种苦差臣妾就受不来,想想就累死了。” 江锦绣的话让全场沉默。 这跟抄诗学诗不一样,学都学不来。人家练的是童子功。 确实想想就累。 只有方选侍幽幽地叹息道:“不知道臣妾理解的对不对。能守护皇上的安全,即使夜里不能睡,累是累了点,却是皇上给的天大殊荣,怎能说辛苦呢。” 第371章 晋位福嫔 面对方选侍的阴阳怪气,江锦绣笑着瞥了方选侍一眼: “方妹妹说得对,我身子骨弱,断然受不起这种劳筋动骨的苦。但我姐姐就不同,她从小就厉害。不分昼夜侍奉皇上很正常。她每天睡两个时辰就精力十足,你能做到吗?反正我是做不到的。人与人不能一概而论的。姐姐,你说是不是?” 宵小之辈,还敢诋毁我的偶像。 两个时辰是我瞎编的,就是为了气死你们。 姐姐她在家虽然爱学习,但完全不熬夜,经常枸杞泡茶,非常讲究养生。经常告诫江锦绣晚睡会死人,白天要提高效率。进宫后才开始老晚睡,从抄诗背诗开始,整天忙这个忙那个。 一直淡定看戏的江月白宠溺地回应妹妹:“妹妹你说得对。” 江月白轻松应对的态度让方选侍气馁,无言以对。 众人吸了口冷气。 江月白每天只睡两个时辰? 果然是个狠人啊! 光这一项,谁能跟她比! 硬撑着不睡没问题,只是她皮肤为何这么白嫩细腻,头发为何那么乌黑顺滑?自己为何一熬夜就满脸长痘,发黄发暗,头发分叉? 从一开始就看方不顺眼,这次江月白不打算放过绿茶方选侍,笑眯眯地说道:“方选侍妹妹对皇上深情,实在令人感动。妹妹如果真想给皇上守夜,姐姐可以去跟皇上跟前求一求。漫漫长夜,一起站岗吹吹风挺好。” 众人没想到江月白会当众反击方选侍,个个感到震惊。 方选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窘得无法说话。原以为江月白自视清高不会争高低,谁知她竟然反手扎了她一刀。 方选侍求助地望向队长璟妃。 璟妃不喜欢方选侍姿态曼妙的风流模样,但毕竟是“璟妃队”里的前锋,还是有必要保住。 “这后妃成了御前侍卫侍奉皇上的,史上罕见。方妹妹她即使有这份心,不会武功有什么用。如果真去了只会给皇上添麻烦。福妹妹就不要说笑了。” 方选侍脸上一僵,璟妃这哪是帮她,这是补刀。 江月白倒乐得借坡下驴,给新上任的领导面子,笑着夸赞道,“娘娘英明~~” 璟妃见江月白识相,在座位上挪动了下身子,环视了一周,拿捏出话事人的姿态,表面大度地说道: “诸位妹妹不必妄自菲薄,各有各的妙处,尽心尽力服侍好皇上就好了。” 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时,璟妃的心肝肺都疼,一点都不开心。 谁需要你们服侍好皇上?每个跟皇上睡觉的女人都是本宫的敌人。 皇上有本宫就够了。 你们通通都死一边去! 璟妃丝毫不屑于拉帮结派笼络人心,更不相信这些妃子会对自己忠诚。 她只需要排面上的服从,这些人明面上都支持自己,一呼百应就行了。 低位妃嫔,用的趁手就给点好脸色。 事情办砸了的都是废物,她压根看不上。就像叶苏华。又比如今天的谢才人。 没用的东西,合欢香都给你安排上了,竟然还搞不定皇上,丢脸丢到家了。 废物! 就在这时有小太监匆匆进来禀报,圣旨到。 璟妃领衔带着众妃嫔接旨。 “圣旨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谢氏柔婉贤良,侍奉圣上有功,晋封才人谢氏为贵人。钦此!” 谢才人之前的淡定只是勉强维持着。此时跪在地上身子不禁颤抖,喜极而泣,泪水盈满眼眶。 众人原以为看一出好戏,没想到皇上亲自派人到早会上封赏。 这让众人一时拿不准皇上这是昨晚忘了今天补发,还是特别看重谢贵人。 小太监笑眯眯地提醒道,“恭喜小主,还不快领旨谢恩?” 叶苏华见身旁的谢才人似乎过于震惊,傻愣愣地跪着,当众失了分寸,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 谢才人这才回过神来,抹掉泪水,欣喜地走上前接旨谢恩。 叶苏华低下了头,心中酸涩。自己开局就是新人里最高的贵人,却不懂珍惜,任意妄为。 最开始还怨恨江月白,总是不服,天天想着如何找机会报复。如今她看明白想明白了,怪不得江月白,只怪自己,怪自己的愚蠢。 家里最近出事,同父异母的嫡出哥哥叶竹卿涉嫌科举舞弊案被抓进了牢里,家里希望让她在宫里帮忙想办法斡旋。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事关系到叶家的兴衰荣辱,她却连见皇上一面都做不到,根本无能为力。 心中的懊恼和悔恨一次比一次更深。 不知是否还有弥补过去错误的机会,这让她感到焦虑和悲哀。 璟妃正要起身时,却听到皇上身边的小太监说道:“启禀娘娘,奴才这里还有一份圣旨尚未宣读。请娘娘恕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人江氏福慧贤良,赤诚忠心,救护和妃娘娘、勤勉护卫圣上、追击刺客有功,晋封福贵人江氏为嫔,赐字瑞,意为福瑞吉祥。赐珍珠一斛,翡翠头面一套。以表彰她对皇家的卓越贡献。钦此!” 这才几天,江氏竟然直接从贵人跨级升到了有编制的嫔位! 听到圣上的旨意,璟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地抬起头来,扭头看向江月白。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用讶异和羡慕的眼神偷偷打量着。 江月白风淡云清,内心里惊讶万分。 昨晚皇上没有透露出一丝风声。太后作为董事长是否知道这次提拔,还是皇帝总裁的个人决定? 在一个大集团里,没有经过董事会决议,只凭大领导个人的好恶,单方面调整人事关系,尤其带编岗位,存在程序性问题,会引起高层不满,群众不服。 是福是祸都不好说。 但体制内升职难于上青天,各种熬资历,熬年头,熬死上级领导。如今连升两级,简直天上掉馅儿饼。 管它呢。升上去了就好。 江锦绣笑得合不拢嘴,小声对身边的范常在嘀咕道:“我早就说过吧,我姐姐就是厉害。” 之前她还为姐姐在外面奔来忙去,付出辛苦而心疼。如今她无比坚信皇上就是圣明,赏罚分明;姐姐就是厉害,谁也比不上! 范常在心里很不是滋味,强颜欢笑,小声回答:“是啊,你姐姐真厉害。” 谢恩之后,众人嫉妒嫉妒,不会放到明面上得罪比自己位置高的嫔妃。 她们笑着凑上前围成一圈,恭贺江月白晋升。 江月白微笑着,对每个人表示着感谢,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谦虚的或者骄傲的都没有,只有谨小慎微。 海兰珠笑嘻嘻地挽着江月白的袖子,“恭喜瑞嫔妹妹。你真是太厉害了!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是怎么救护和妃娘娘,还有追击刺客的?” 方选侍在人群外面,双臂抱胸,胸脯显得越发饱满,她一脸不屑地冷哼一声,“小人得志。” 立在她身旁的顾选侍,连忙紧张地压低声音提醒道,“别乱说话。” 海兰珠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好奇,都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江月白。 江月白越过众人,看见了坐在屋子中央座椅上冷着脸看向自己的璟妃。 她得体地微笑着,“谢谢诸位姐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只是按照皇上的要求,尽了本分而已。” 说着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璟妃想到昨晚江月白与皇上共乘一架步辇的情形,心中恼恨,讽刺的话就就脱口而出,此时刻意收敛住几分,轻笑一声说道: “这晋位速度真让本宫刮目相看。没有特别做出的贡献,竟能越级晋升,看来还真有些魅惑人的本事。其他人想学都学不来,只剩嫉妒的份了。” 这番话里既暗含讽刺,同时也带有言语间的挑衅。既表达出她对江月白火速晋升的不满,还嘲讽江月白晋升的途径,成功继续拉一波仇恨。 谁嫉妒了?这是能放明面说的吗? 众人不约而同地静默了,气氛尴尬。 她们明确地感受到了璟妃言语中的攻击性,但都坐山观虎斗,等着看好戏。 璟妃虽然意识到如今自己的位置不同,要包容大度。 但是她又认为自己已经代掌后宫,所有人就是该服从于她,听命于她。 顶撞?!谁敢顶撞,就弄死谁! 江月白想起武老师的上课内容,在后宫不能当软柿子,作为宠妃该霸道就霸道,该骄纵就骄纵。毕竟晋封自己的是皇上,要有这样的底气。 她在琢磨要不要趁机换一种风格,自成一派,对璟妃强硬一点。 第372章 化解众人的嫉妒 如今璟妃一家独大,后宫里没有任何人能牵制住她。不管自己怎么做,璟妃都恨不得找机会对自己除之而后快。横竖没有好果子吃,就没必要去拍马屁讨好对方。 上位打的是持久战,就需要立个人设。装柔弱小白花的这条路彻底堵死,已经位居嫔位,一宫主位,只能走大女主路线,自己支棱起来。 看目前的态势,璟妃依然纯粹靠威压和权势让人依附,不屑于也不善于笼络人心,只凭个人好恶而不按照岗位角色要求行事。长期下来必然不得人心,更不会得到皇上和太后的认同。 既然如此,不如抓住璟妃代管宫务这段时间立好人设,笼络一批人,为以后打下群众基础。 她作为一个hr,最擅长的就是对员工进行预期管理。绝不会放任同事们对她怨恨和排斥,走到她的对立面。 江月白打定主意后,不慌不忙地说道:“皇上贤明公正,一向赏罚分明,姐妹们侍奉皇上后都得到了晋升,而臣妾虽然升到了嫔位,但每次都以命在搏,有今朝没明朝的。臣妾以为姐妹们只会心疼臣妾断然不会嫉妒。” 说着说着甚至故意红了眼圈,声音微微有些哽咽,让众人看到自己坚强的外表里的脆弱。通过随时会死的风险降低众人嫉妒之心,引起同情。通过肯定而柔软的语气引导众人心疼她。 接着扔出王炸。 “何况只要姐妹们尽心竭力服侍好皇上,诞下龙嗣,为娘娘分忧,早晚都会得到晋封的。” 让每个人看到自己的潜力,前途所在,晋升的希望。光这样还不够,还要给她们可以努力的方向。明确指明自己跟她们就不是一个赛道,她们可以通过拼宠爱拼皇子获得晋级。这样就可可以像养蛊一样,让她们自己先内斗。 娓娓道来,有理有据,语气平和。 竟然还敢反问璟妃是不是质疑皇上。 众妃嫔皆大惊。 还有,这不是拿璟妃刚刚说的场面话打她自己的脸吗? 璟妃对每位后妃都没有好脸色,都视为情敌,恨不得所有人都去死,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众人皆知,璟妃说出刚刚那番话有多言不由衷,说不定心里在骂mmp。 如今倒成了江月白的筏子,可想而知,璟妃该有多气。 气氛一时有些剑拔弩张。 众人细想瑞嫔的话很有道理。每个妃子侍寝完了之后都升了位分,得了赏赐。江月白的每一步晋升缘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全靠搏命。 江月白最后说出了众人心里都想要的光明未来,焦虑失落的心理得到了抚慰,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这些话拉近了她与其他人的距离,把自己跟大家放到一个阵营里,引起了大家的共鸣。相比璟妃,江月白再受宠,也是个没有背景的弱者。最终赢得了众人的同情,降低了嫉妒。有些人甚至对她走到今天感到心疼和敬佩。 但众人又心思各异。 钱贵人:我果然没看错。散会后,瑞嫔我是高攀不上了,得抓紧时间去找江锦绣联络感情。 范常在:当初真后悔贪图熙容华的庇护搬到延禧宫。当初跟江氏姐妹最要好的就是自己。瑞嫔她送过自己钗子,还会念着点旧情吧? 叶苏华:当初选秀得罪江氏是我一生做得最蠢的事。假如现在去抱大腿,还来得及吗?不是有句话叫不打不相识。 方选侍:合着今天最丢脸的人是我。怎么不去死。爬这么高,跌死你。 海兰珠禁不住感叹道:“看来会武功就是不一样啊。谢贵人侍完寝只晋了一级,瑞嫔晋了两级。看来还是要学武功。” 心想,原来中原的后宫是这样的,拼个人实力的,跟她来之前的听闻完全不同。 不是拼家世,拼生孩子,拼谁长得漂亮,而是拼谁武功高。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跟着瑞嫔学两手。学不成高手,比别人厉害就行了。 璟妃坐在那里,凤眼圆睁,从未感觉头疼的她突然感觉头疼。 什么狗屁,什么侍奉好皇上,诞下皇嗣,是给她分忧? 谁侍寝,谁怀孕,她就想弄死谁好不好! 如果不是现在的位置,管她瑞嫔的话是不是滴水不漏,但凡有人敢这么用她自己的话怼她,绝对让碧月先去打上几个大耳巴子再说。 可她还想今后能当皇后统领后宫。 憋了半天,才没好气地说道,“本宫怎会质疑皇上的决定,只是皇上对你太过偏爱。小心上蹿下跳地把小命丢了。” 璟妃心里想说的:你怎么不去死,你赶紧给本宫去死。 众人心惊胆颤。个个是中译中的高手。 璟妃娘娘跟以前一样说话真难听。 看来她坐上如今的位置,娇蛮跋扈的性子。 看来在璟妃手下混日子,比在皇后跟和妃面前混日子难多了。开始怀念起皇后当权跟和妃当权的日子。 在心里默默祈祷,皇后娘娘、和妃娘娘你们快醒过来,收了璟妃吧。 甚至有人心里猜测,为何皇后娘娘与和妃娘娘全都昏迷不醒,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惊人的猫腻? 江月白假装没听出来璟妃言语里的攻击,十分诚恳地说道:“谢璟妃娘娘关怀。皇上是不是偏爱臣妾,臣妾不敢妄测圣意。轻功确实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今后继续努力。” 在机关单位,该硬的时候必须得硬。虽然针锋相对不利于团结,但软弱可欺一样也不利于团结。 六宫嫔妃脑海里不约而同地发出同一个感慨:瑞嫔你真勇,连璟妃都敢怼。不仅暗讽璟妃妄测圣意,还故意曲解上蹿下跳的意思。 璟妃脸色更加难看,没好气地接道,“你主动向皇上交代了了你轻功不行吗?就这样还敢做御前侍卫!” 江月白从容地答道:“回娘娘,臣妾轻功远不如皇上,但也不算差,今后谨记娘娘的教导,一定加倍努力。” 璟妃肺气炸了,怫然怒道,“你说大话不闪舌头,有本事你现在就飞给本宫看看!” “臣妾遵旨。这里空间有点小,请娘娘移步去外面空旷一些的地方。臣妾好施展开轻功。” 江月白不卑不亢,不疾不徐,语气平和,态度恭敬,挑不出一点毛病。倒显得璟妃肚量狭小,气急败坏,无理取闹。 江月白之所以一直没有用忠心卡,就是要逼得璟妃当中气急败坏,最好说出点失去理智,质疑皇上决定的话来。如果璟妃激怒下派人给她掌嘴就更好了。 璟妃气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天说不出话来。强压住喊人把江月白拖出去乱棍打死的冲动。 海兰珠激动地拍着大腿,眼睛闪亮如星辰,“今日能见识瑞嫔妹妹展示轻功太好了!瑞嫔妹妹你该不会飞檐走壁吧???” 第373章 璟妃如此嚣张 江月白没有理会海兰珠,而是望向璟妃,“妾身听璟妃娘娘差遣。” 璟妃揉了揉眉心,努力控制即将爆发的怒火:“改天吧。” 对璟妃没有一如既往的骄横跋扈,江月白有点小失望。 这时璟妃想起来为难江月白的好由头了,给太后贺寿的舞蹈。 你不是体力好,武功高超吗?那你练舞蹈高难度动作没问题吧?到时候掰断了胳膊掰断了腿,摔成了残废可别怪本宫。 脑海里浮现出江月白即将被掰腿掰到嗷嗷叫,痛哭求饶的场面,璟妃心中舒爽,面色好了许多。 “既然瑞嫔体能好,会轻功,本宫命你为太后寿宴独舞一曲!” 本宫就不信你能翻出手掌心,十天能练出像样的舞来! 江月白立马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心里却在窃喜。 太好了。瞌睡遇到枕头。 正愁怎么争取在太后寿宴上独舞的机会,在赵飞燕老师的“舞动京城”的考试里拿高分。 这就送上门了。 看到江月白皱着眉头,苦大仇深,璟妃感觉扳回一局,心情愉悦了一些。 悠哉游哉地说道:“瑞嫔莫非不乐意?这几日排练,你没到场。动作队形都排完了,不好再安排你进来。本宫命你单独出个节目!” 江月白故意装出为难害怕的样子:“谢娘娘包容臣妾。臣妾没有不乐意献舞,只是臣妾舞蹈跳得不好,担心影响娘娘的比赛成绩。” 江月白料定了,自己越是推辞,璟妃就会越坚信她不想独舞,就越会故意让她独舞丢脸。 璟妃到底出身相府,并不蠢笨,多有智计,懂得审时度势。只是她平日里懒得思考权衡,顾及他人的眼光和感受。 “皇上规定了每个人都要参加。你敢抗旨不尊?既然要上台祝寿,当然要勤学苦练。否则就是丢人现眼!” 璟妃这番话一如既往的难听,但说的句句倒是事实。 众人大气不敢出,论舞蹈造诣谁敢跟璟妃抬杠。 璟妃这是不准备放过瑞嫔,要故意让她丢人现眼了。 这几日众人对练舞并不上心,以为是璟妃和海兰珠的事儿,多在敷衍。经璟妃的提醒,皆暗下决心,后面绝不偷懒。不然到时候是自个儿丢人现眼。 江月白装作有些被迫无奈的样子:“璟妃娘娘教训得是。臣妾谨遵教诲。娘娘如此信任臣妾,臣妾定不辜负。” 该给领导的面子要给,有礼有节,让人挑不出来错处,握不住把柄。 璟妃压抑着怒火,“其他人都散去吧。瑞嫔你留下,本宫有话要对你说。” 众妃鱼贯而出。 妹妹江锦绣特意走过来,拉着姐姐的手,想要说什么,却被江月白一个眼神一个微笑止住,转而也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姐姐,谢谢昨晚送的好吃的。” 江月白宠溺地摸摸妹妹的头,“你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江锦绣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璟妃和江月白二人。 璟妃迈步走向江月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自从昨晚她听说江月白在隔壁陪伴皇上烤肉时怒气值就开始积累,直到早上听说江月白整夜都陪在皇上身边,到江月白连升两级,江月白当众怼她,怒气值不断攀升,此时怒气值爆表。 就这么一个大耳刮子直接扇过去了。 “娘娘,您为什么动手打人???妾身哪里做错了?” 江月白惊讶地捂着自己的脸,瞪着璟妃。 她完全没有料到璟妃会如此嚣张任性,上来就扇人耳光。 璟妃见江月白竟然没有流下羞愧恐慌的泪水,反而敢怒视自己,还敢质问,这让她更加愤怒。 冷笑一声:“你居然还敢瞪着本宫?不要你得宠就以为本宫不敢打你!” 璟妃气得又甩了江月白一记耳光。 映在江月白明眸深处,面目狰狞。 碧月一看情况不对,立马上前劝道,“娘娘您别生气了。气坏了伤身子。” “打人不打脸。民间说爱生气的女子怀不上孩子,就算怀了也会因为气性太大滑胎。娘娘还是不要老生气.” 江月白话未说完,又挨了一巴掌。 什么话扎璟妃的心窝子就说什么。 今天就是要让她崩溃。 江月白继续捅刀子,“妾身说的话是为娘娘好,在后宫,子嗣是大事。” 璟妃一听怒火中烧,没有孩子是她的死穴。又一巴掌打了过去。 “求娘娘别打了。打人不打脸!没什么事,臣妾就先行告退了。皇上吩咐臣妾早会后还要去坤宁宫服侍皇后娘娘。” 璟妃一听江月白竟然拿皇上来压她。既然第一巴掌打出去了,就不在乎再多打几巴掌。巴掌又呼了过去,脆生生地打在江月白的脸上。 江月白被璟妃连续扇了几个耳光,左边脸颊火辣辣的疼,摸着已经肿了起来。 她捂着脸,怒问道:“娘娘不分青红皂白打妾身,总要有个理由吧?娘娘该不会嫉妒皇上晋了臣妾位份吧?” “本宫教训你需要理由吗?下贱!” 江月白毫不躲闪璟妃的目光,面若冰霜,眼若利剑,咄咄逼人: “当然需要。对,我就是个商户女,可是皇上就喜欢我这样的,你能拿我怎样?昨晚先是烤肉,后面又侍寝,陪了皇上一整夜。皇上刚刚晋封了我为嫔,娘娘就打我。你就不怕惹怒皇上?” 璟妃也不是容易被吓唬的小姑娘,她嗤笑了一声,无比傲慢地望着江月白,“本宫就算打了你又怎样?皇上会因为你罚我?别做梦了!” 一巴掌又随意地呼了过去,但这次的巴掌没有落在江月白的脸上,而是被江月白捏在半空中。 力量如此之大,手腕被牢牢钳住。 璟妃使劲挣脱手腕却挣不脱,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放开本宫!碧月还愣着干什么,打她啊。” 碧月连忙上前,却被江月白一脚踹翻在地。 江月白盯着璟妃的眼睛,冷清清地说道,“娘娘现在是代为执掌后宫之人,处罚宫妃要依照宫规。不能无故打人。妾身除了是后妃还是御前侍卫,娘娘打了妾身,就是打了皇上的脸面。”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璟妃怒道,心里开始发慌。 江月白微微一笑,“娘娘想一想就知道妾身说得对不对。” 璟妃放弃了挣扎,身子一僵,她知道江月白言之有理。 刚刚上来就打了江月白一耳光,确实太冲动,不理智。可就是控制不了。 这么多年,她根本不懂收敛自己的心性,克制自己的情绪为何物。都是有屁就放,有气就出,结仇绝不过夜,打压绝不手软。 都是皇后娘娘在克制容忍她的骄纵。如今换她去容忍别人,平衡后宫关系,实在太难了! 璟妃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江月白的钳制,依然无用。 这一节璟妃的语言设计,我周末再想想后修改下。这里感觉还不完美贴切。平日里是个骄横跋扈,暴躁易怒的性子。昨晚皇上袒护江月白,害得她半夜抹黑走了远路,还不管她回宫,让她一晚没睡好,积攒了大量怨气值。在众人面前装得很辛苦,又压制着想揍江月白的冲动(上一次还当众在早会上掌掴过甄婉仪),但江月白故意挑衅。导致最终二人单独相处时失控。 第374章 有一点担心但不多 璟妃又惊又怒地伸出另一只手打了过去,一样被江月白抓住。 她根本不是江月白的对手,竟一时不知道如何收场。 “放开我!你,你这是以下犯上。要拖出去杖责二十。碧月,快去叫人来。” 碧月犹豫着最终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江月白淡定地说道:“你保证不动手,我就松开。如果再动手,我就不客气!我数一二三” 数到三时,江月白松开了璟妃的手腕。 璟妃揉着发红的手腕,怒视江月白。 “娘娘教训妾身也已经教训过了。如果没什么吩咐的话,妾身还要急着去坤宁宫,先行告退。” 璟妃心里堵得慌,怒道,“你好大的胆子!本宫还没开口,谁允许你离开?!给本宫跪着!” “娘娘,皇上说不定在坤宁宫等着瑞嫔。娘娘还是先放瑞嫔娘娘回去吧,免得皇上一会儿过来了。”新来的婢女蓝星小心翼翼地劝解璟妃。 她是陈相特意安排进来的,是相府的家生子,璟妃母亲的贴身婢女。 璟妃火正大,哪里肯听劝,“本宫还没说完跳舞的事儿,走什么走!” 气氛烘托到这里,就这么让江月白走了,璟妃面子上挂不住。 璟妃气鼓鼓地想,如今新人里面,就瑞嫔的位份最高,还是个刺儿头,擒贼先擒王,先把江月白拿捏住,其他人就不敢造次了。今日里定要灭灭这江月白的嚣张气焰! 江月白装作犹豫了下,还是委屈巴巴地跪下了。 蓝星连忙扶着璟妃坐到中央的位置,小心翼翼地给璟妃捶肩。 璟妃喝了几口茶后,心中的怒气才渐渐平息。 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眼看向江月白,见对方挺直着腰跪着,捂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璟妃有一点担心皇上会责罚,但不多。反正打都已经打了。 茶杯放回到案几上,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丝毫不慌。 以前比今天过分的事情多了去了,皇上都没舍得责罚她。今天不过是打了一个嫔而已。 思来想去,头竟然开始疼,揉了揉眉心,“瑞嫔,本宫乏了,你先退下。午后未时初来永寿宫练舞。” 就在这时,宫门处传来嘈杂的声响,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大步走进殿里,身后跟着一个娇小的粉色身影。 一身明黄的衣袍,绣着栩栩如生的金龙祥云纹,头戴玉冠,身姿挺拔修长,冷漠的眼神,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仪。 圣驾到,众人跪下行礼。 璟妃立马走下上首座位,姿态优雅地给皇上请了个安。 面上挤出笑,心里却骂开。 好你个贱人江锦绣,多大点事,竟然还敢去搬救兵,惊动圣驾! 江月白看到皇上衣角的瞬间,身子一软,手捂着脸弱不禁风地歪坐着,复习西施老师传授的技术要点。 还好锦绣来得快,刚刚璟妃让打道回府,她还在绞尽脑汁想如何再一会儿。 跪在地上摇摇欲坠的江月白映入皇上眼帘。他神情微变,大踏步走上前。 眼圈红红,泪光点点地看着自己,眼神中既透着百般委屈无助,又含着坚韧。 脸颊竟然被打得红肿起来,透出清晰的手指印子。 皇上关切地问道:“脸受伤了?这是怎么回事?” 又抬头看向璟妃,面色一沉:“朕刚封福贵人为嫔,你就把她的脸打成这个样子。你倒是告诉朕,瑞嫔到底犯了什么错让你这般对待?” 江月白娇弱地抬起头,凄凄惨惨地摇了摇头,含泪望向李北辰,嘴角的弧度隐忍而委屈,捂脸的手微微颤抖。 一切都精心设计过。 “臣妾.臣妾不怪璟妃娘娘.” 没办法,西施的亲传弟子。 这句话的语气神态也精心设计过。 美貌不及西施老师,但贵在学习绿茶精神,利用绿茶话术,充分发挥想象力,大胆创新,为我所用。 这副从未有过的可怜模样,让李北辰心疼不已,看向璟妃的眼神愈发不满。 锦绣跟他说,璟妃留下姐姐单独谈话,可能会凶多吉少。 李北辰当时还不以为然,认为江锦绣小题大做。璟妃都进宫多少年了,这点分寸都没有? 何况璟妃刚掌权,按理来说不会轻举妄动,惹自己不高兴。 没想到璟妃竟如此骄横,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看来是以前太纵容她了! 李北辰牵起江月白的手,扶她起身,眉头紧锁,冷冷地盯着璟妃,“朕今日封了福贵人瑞嫔,你今日就打她脸。你把朕的颜面置于何地?” 璟妃面对皇上的责难,身子微微发抖,怒视着江月白。 江锦绣嘟囔道:“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李北辰:“.” 你有个好妹妹。 江月白:“.” 我真有个好妹妹。 璟妃欲言又止,娇柔地说道:“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她想甩锅给别人,可又无人可甩。 今天现场就她们两个人。 李北辰沉着脸,淡声问道,“那你现在告诉朕,你打瑞嫔脸的理由。” 璟妃娇声说道:“皇上,江瑞嫔她……她在晨会当众以下犯上,无礼顶撞臣妾,让臣妾毫无威信可言。臣妾一时气不过……” “她晨会上说了什么。” 李北辰确实很想知道,江月白突然听到晋封消息会是什么反应,是很激动还是不动声色? “她说,她说……” 璟妃努力地回忆晨会上的对话,竟然找不到一句江月白顶撞她的话。基本上都是顺着她的话绵里藏针地回怼。 贱人,好深的心机! 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璟妃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掉入了江月白精心布置的陷阱。 李北辰眉头微蹙,重问了一遍:“说了什么?” “皇上,姐姐她在晨会上什么都没说。是璟妃娘娘一直在说姐姐越级晋升,没有立大功,配不上嫔位。”江锦绣跪在地上急声说道。 从小到大,家里人都没人舍得动姐姐一根汗毛,如今竟然被璟妃欺负成这样。偏偏姐姐竟然一点不反抗。 心疼死她了! 李北辰当然相信单纯的江锦绣。 就算没有江锦绣,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错。 但知道归知道,该走的程序不能少。 李北辰:“璟妃,是这么回事吗?要不要朕传其他妃嫔过来问问?” 璟妃怒视着江锦绣。 好你个江锦绣,居然敢当面给皇上上眼药。 收拾不了你姐姐,本宫还收拾不了你! “皇上.”江月白拉住李北辰的袖子,摇头哀求道,“臣妾只是受了点皮肉伤,不要紧的,皇上不必为臣妾伤了和气。璟妃娘娘她主管六宫事务,教训臣妾是应该的.” 声音越说越小。 璟妃吐血。 死贱人,刚刚对本宫那么嚣张,这会儿竟然在皇上面前装柔弱。 看本宫以后怎么收拾你! 李北辰:“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打人不打脸,处罚如此之重,你得要有足够的理由。” 璟妃终于想到了一点,而且还是很要命的一点。 含泪委屈地说道:“皇上明鉴,事情是这样的。十日后就是太后的寿辰,舞蹈队彩排了好几天,但福瑞嫔她一直没参加,所以臣妾建议瑞嫔她出一个独舞献给太后。福贵人却推三阻四。臣妾这几日为准备太后寿宴寝食难安,所以难免冲动急躁了些” “才不是呢!”江锦绣一听急了,抢着说道,“我姐姐她.” 在心碎中感受遗憾 第375章 谁还不是个演员 “锦绣!不要再说了。”江月白喝住妹妹,痛苦地摇摇头,含着泪水看向李北辰,“皇上,娘娘说得对,臣妾只是尽了臣妾的本份,并没有立值得称赞的大功,受封嫔位实在有愧,不怪娘娘.” 打断对方的岔开话题,始终揪住核心痛点不放。 主打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皇上你要为臣妾做主。 李北辰冷冷地问道:“璟妃这是你说的?你就是因为这个掌掴瑞嫔?” 微微上挑的尾音含着危险的味道,让跪着的宫人们微微发抖。 江月白这时感受到了一种寒意,李北辰身上真正的帝王之威。 “不,不是这样的。”璟妃连忙极力否认,“按照规矩,瑞嫔必须要参加太后寿宴的活动。臣妾只是觉得瑞嫔会轻功又会剑术,应该在太后寿宴上献上独舞。可瑞嫔她一味推脱。臣妾一气之下,所以才打了她.” 临时瞎编的能力,对于每个管理层来说都是必备技能。 “皇上~我姐姐没有推脱。她当时就答应了璟妃娘娘,说会好好准备的。”江锦绣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江月白身子一颤,垂下头,低声道,“皇上不要怪璟妃娘娘。娘娘也是为了太后的寿宴操心。是臣妾舞跳得不好,惹娘娘生气了” 璟妃一滞。 明明听起来在为自己求情,明明每句话说的都是事实,怎么就感觉她在谋害自己呢? 果然,李北辰听了江月白的话,十分生气。 “璟妃,你如今贵居妃位,总理六宫事务。如果还是以前容不得人的小肚鸡肠,喊打喊杀的骄横跋扈,做不到以德服人,就根本不配代理六宫事务。朕看还是趁早另选他人。” 璟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竟然说了这么重的话。 哪有到手的鸭子飞了。 吃惊之余,连忙跪下来含泪拉着李北辰的袖子示弱,“臣妾知道错了。求皇上开恩,饶过臣妾这一回。” 眼中的泪水一直含在眼眶,低低的嗓音里百般伤心,还带着几分撒娇,令人不忍心责备。 却又柔而不弱,不减平日里的矜贵傲娇。 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哪能没有几把刷子。 璟妃伸手扯了扯皇上的衣袖,继续求道,“皇上,臣妾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皇上一同臣妾生气,臣妾就心慌。” 李北辰心想,你一同朕生气,朕也心慌——怕你把后宫的女人全折腾死了。 他微微愣神,想起小时候见到璟妃时。 那个时候她还是小小一团,傲娇归傲娇却粉雕玉琢的可爱。 长大了成为他的侧妃之后,娇蛮任性,飞扬跋扈,让人头疼,完全被陈相宠坏了。念着还需要用陈相,还需要平衡谢可薇那边,所以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宠爱。 李北辰没有接话,而是看向了江月白。 璟妃眼眶里的泪水盈满,眼看就要流出来却能忍住不流下来,使出了十成的功力。 然而皇上并不为之所动。 璟妃狐疑地顺着皇上的视线看向江月白,心里恨不得把江月白砍成几块。 死贱人,敢当着本宫的面勾引皇上。 江月白立刻会意,领导这是给她借花献佛的机会,也可怜巴巴地哀求道:“娘娘她不是有意为难臣妾的。臣妾知道,被娘娘排挤不过是臣妾的命运。但臣妾不愿娘娘就此怨恨臣妾,皇上您就饶了娘娘这一回吧” 跟大领导之间,全讲究一个默契。 这哪里是求情,这是火上浇油。李北辰差点没绷住脸,笑出声来。 偏偏跪着的江月白一边说着,一边用含着泪的荔枝眼娇滴滴地望着李北辰,似乎有千千万的委屈无法出口。从上方的角度往下看,愈发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皇上.”喊完之后,璟妃愣住了,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干脆保持沉默。 心里怒骂,呸,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竟然连求情都给皇上上眼药。本宫就是故意为难你的,就是看你不顺眼,看你能把我怎么地? 却不敢直接跟江月白呛声,江锦绣指桑骂槐她的话就当是放屁。 李北辰沉思片刻,“既然你知错就改,自请降罪,瑞嫔又为你求情,朕也就不再责怪你了。就罚俸两个月,原地跪一个时辰,再写份悔过书明日交给朕。瑞嫔是朕的御前侍卫,你以后若再敢为难她,等同谋逆。” 再敢为难那个贱人,等于谋逆????? 璟妃跪在地上,震惊之余,无比痛苦和难堪。 本以为像以前一样,只要示弱了,认错了,皇上就会让事情过去,不会计较。谁知道这次皇上真地为瑞嫔这个贱人让她丢脸难堪,甚至还用九族性命威胁她! 这简直要气死她了! 但在李北辰眼里,今天璟妃做的事非常严重。 他越级晋升江月白不合常规,本就忌讳他人反对,璟妃这么做,相当于直接在众人面前打他的脸。 昨晚刚信誓旦旦答应江月白要护她周全,转眼就被打了,也相当于在江月白面前打了他的脸。 而且璟妃无故体罚羞辱江月白,今日若是纵容,来日说不定看谁不顺眼就直接赐白绫一丈,毒酒一杯。 若不是顾虑到皇后跟和妃都在昏迷,除了璟妃暂时没人能镇得住场子,还要倚仗陈相解决陕西等地的赈灾问题,他把璟妃一撸到底的心都有。 李北辰心生厌恶,淡淡地说道:“璟妃你在朕身边身居高位多年,如今朕又给了你实权。你这性子该改改了。没事时好好琢磨下,该如何修身养性,明德明义,配得上朕给你的尊荣。” 说完,他拉着江月白的手,带着江锦绣走出了永寿宫。 留下璟妃独自跪在地上,摸着胸口,恶心想吐,差点被活活气死。 “碧月,快去把宫门给关了。” 碧月立马起身跑去外面关宫门。 如今她这么惨,绝不能让任何人进来看到笑话。 璟妃一向傲娇,往日里哪怕受了委屈,也从不在外面哭,都会躲到自己屋里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发泄一番。 如今可好,她得跪在原地,虽然闲杂人等早就被碧月清理出去,只留了几个心腹在屋子里跪着侍候。 她心里憋得慌,却哭不出来。 她觉得好痛苦,好委屈,好受伤。 (本章完) 第376章 该不会是 “一个商户女,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竟然敢忤逆本宫,本宫教训下怎么了?打她几巴掌怎么了?还敢派人去搬皇上来,折辱本宫!本宫定会让你们两姐妹不得好死。”璟妃恨恨地咒骂道。 罚俸两个月,以前不在乎,现在缺钱就不一样了,肉痛难受,活不下去。 罚跪一个时辰,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写悔过书,她有什么要悔过的,这还不如杀了她。 放出狠话来威胁她今后不许动江月白那个贱人,这才让她最难受,生不如死。 本想给贱人一个下马威。如今倒好,贱人仗着皇上的撑腰,给自己反手来了个下马威。 在她心里,今天皇上如此偏袒江月白,说了那么多伤她的狠话,还罚了她,既输了跟江月白争皇上的宠爱,又打压江月白立威失败。 唯一令人宽慰的是,皇上让她好好琢磨如何打理六宫宫务,实权还握在自己手里。 这就够了。 把这实权握稳了,来日方长,还愁以后没机会收拾江氏两姐妹?! 璟妃这么一想,感觉自己敞亮了许多。 璟妃哪怕被罚跪思过,都没有思自己之过。 她根本不会去想在外人眼里,她打的不是江月白的脸,而是皇上的脸;不是她打皇上的脸,而是她借着老爹陈相的脸在皇上面前耍威风,表示不满。 她脑子里的回路是:都是别人的错,都是别人犯贱,都是别人对不起她. 但当璟妃想到接下来两个月没有月例这个问题,她自闭了。 之前一直花钱大手大脚,宫里的月俸根本不够用,全靠家里接济。 如今家里没钱接济不上,接下来两个月没有了月俸,最近又摔了好几件昂贵的玉器,虽然还有一点积蓄,但要维持过去的阔绰,打点宫里方方面面的人,这钱根本都不够花。 她堂堂大明王朝的二品后妃,竟然“穷”到没钱花。 笑死个人了。 璟妃第一次为自己的坏脾气感到后悔。 她没有想该如何节俭持家或者跟皇上服个软,而是绞尽脑汁地琢磨该如何搞到钱。 想来想去,没有什么好门路。 最后只剩下一个,把不用的衣服首饰摆件等奢侈品给变卖了。 偏偏这个时候,永寿宫的顾选侍见皇上带着瑞嫔走了,跑来看看情况。 顾选侍刚笑着跨过门栏,却撞见屋里地上正中央跪着的璟妃,凶巴巴地盯着她的目光。她立马浑身发抖,满眼惊恐,两腿发软,扑通一下俯身跪在地上。 “娘娘。”声音颤抖得比荡秋千还离谱。 璟妃恨恨地说道,“今日之事,你若敢传出去。本宫把你沉水井。” 顾选侍醒转过来,对上璟妃刀子一样的目光,头皮发麻,立马举起手,对天发誓:“妾身发誓,妾身绝不把今日之事说出去。否则天打雷劈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 璟妃闭了闭眼,吐出一个字,“滚!” 顾选侍想滚,半天没爬起来。后面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碧月锁好了宫门,关好了殿门。陪着跪在璟妃身边。 屋里伺候的人即使都是心腹,依然连大气不敢喘一下,皆是低着头盯着脚尖。 李北辰留了个小太监站在门口一角,监督执行璟妃的跪罚,此时垂手站在一旁,惟愿璟妃娘娘不要迁怒于自己。 碧月端了杯新茶奉给璟妃,“娘娘喝口热茶吧。” 璟妃皱着眉,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白了小太监一眼,面露不虞。 璟妃:“还有多久?” 碧月:“还有半个时辰。” 璟妃:“你去给本宫煮碗血燕羹过来。本宫头晕。” 碧月:“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做。” 璟妃:“等等。快去给本宫请太医来。本宫感觉恶心想吐。” 碧月眼里满是笑意,大声惊呼道:“娘娘,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上次本宫的月事是什么时候?” “奴婢去查查。” 碧月抱着个小本本跑过来,跪在地上,手抖得几次都翻错了页面,“娘娘,上次月事是二月初一。今日四月初五。二月十八、三月十二分别侍寝过一次。” 璟妃摸了摸微微有些突起的小腹,心中升起渺茫的希望。 她入宫前月事规律,但入宫后月事一向不准。有时候两三个月不来。有时候一来又来半个月。 吃了许多调理的中药也不见好。太医说得很委婉,但跟江月白刚刚说的一样。 意思无非是她脾气太大,气血时而燥热,时而淤堵,导致月事不准。 可她就是忍不住爱生气。 替皇帝监督罚跪的小太监满头大汗。 这璟妃娘娘如果怀孕了,这次若是罚跪时间长了影响了身子,以后怕是会怪罪下来。若是没影响,生下了皇子,那很可能升为贵妃,甚至说不定会升为皇后或者以后做太后。 这得罪不起啊。 小太监权衡利弊,快步走到娘娘身边,“娘娘地上寒凉,奴才扶您起来。可别伤了身子。” 璟妃一声冷笑,借着小太监的力,站起身来,怨毒的目光深了几分。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贱名宝柱。” “好。从今往后,你就是本宫的人了。” ※※※※※※※※※ 天气晴好,清风拂面。 人间四月天。若是抬头,阳光有点刺眼。 李北辰拉着江月白的手,一同走到永寿宫门口,对身旁的江锦绣说:“淳常在,今日多亏了你来给朕传话。你先回桃蕊宫,朕和你姐姐还有事情。” 江锦绣看在眼里,嘴角微微翘起,从上次误闯姐姐房间,见到他们亲密地拥吻,她就知道皇上格外喜欢姐姐,对姐姐感情深厚。 今日皇上为姐姐做主,怒斥璟妃,更让江锦绣认为李北辰是个有魄力的大英雄,不是一团和气的和事佬,心中对皇上愈发地爱慕。 她恭敬地行礼,带着甜甜的笑容说道,“臣妾告退。谢皇上出手救了姐姐。若非如此,今天璟妃肯定欺负姐姐欺负惨了。” 转头对江月白行了个礼:“姐姐,我先告辞了。你要保重!” 江月白微笑着上前拥抱了江锦绣,然后轻柔地松开:“锦绣,今天幸好有你。” 江锦绣对着江月白挤眉弄眼做了个暧昧的鬼脸,意思是,姐姐你今晚要加油啊。 (本章完) 第377章 如何解释脸上的伤 江月白笑着目送妹妹离开,心里感慨万分。以前总是她照顾妹妹,如今反而是妹妹来救她,挺身而出为她抱不平。 看来不在桃蕊宫的日子,妹妹长大了许多。 “怎样,不要感谢朕吗?” 李北辰斜睨了江月白一眼,“朕本要去勤政殿,特意过来看你。” 江月白乖巧地点点头,“谢皇上来救臣妾。” “只谢这个吗?”李北辰饶有趣味地问。 “还要谢皇上晋升了臣妾的位份。臣妾好开心。”江月白说这话时格外的真诚。 “摆驾慈宁宫。” 他不动声色地握住江月白的手,低声说道,“皎皎,今日你受委屈了。” 江月白默契地望着李北辰,“明白。” 江月白回首,微微一笑,“臣妾遵旨。” 李北辰握住江月白的手,坚定地说,“朕不管你怎么行?你可以依靠朕的。” “一个时辰后回勤政殿,陪朕用午膳。” 李北辰用大拇指摩挲了几下江月白的手心,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臣妾不敢妄测圣意,皇上希望臣妾怎么谢,臣妾就怎么谢!” 李北辰的眼神愈发地冷冽和坚定。他要一步步地掌握朝局,把权力集中到自己的手里。 听到最多的回复是,“你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你一个人小心一点”,“有什么事打我电话”,“你能行,我相信你”。 她肤白如雪,眉眼如画,双眼明亮而灵动,透出迷人的笑意。 谢夫人白头发已经彻底白了,看不到一根青丝,如雪如云。 李北辰看出来了江月白就是夸大其词博得他的同情,但他很受用江月白示弱求关爱。 刚才掌掴的事情让他意识到,光有他的庇护还不够。她在后宫的身份才是她的真正庇护。 李北辰默默地拉着江月白的手坐上步辇。 这一瞬间,江月白从前一世继承过来的,坚不可摧的那颗心突然被砸碎了外壳,露出了里面的脆弱与柔软。 李北辰愣了下后才硬邦邦地说,“不要!” 李北辰是除了母亲之外,第一个跟他说,“我不管你怎么行”的人。 李北辰刚捕捉到她眼底的温柔,她却垂下了眸子。 坚强如她,最常说的话,就是“我没事”、“我会处理好的,不用管我”。 “这宫里敢打福贵人的怕也就她了。都说打人不打脸。下手竟然这么重,都打青了。实在太欺负人。”谢夫人心疼地问道,“皇上有没有给你做主?看着老身都心疼了。谁要是敢这么对待亦柔,老身杀他全家,挫骨扬灰!” 原来谢夫人特意穿了高领衣衫,从正面看,才能看出谢夫人脖子上受了伤。 极其富有感情,铿锵而有力。 李北辰沉默了一瞬间,看了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唇边带出一丝笑意,“自然一点就好。” 谢夫人快步走过来,把江月白托起,“你是皇帝的后妃,是天家的人,老身本该行礼。但老身品阶比你高,你又该向老身行礼。这行来行去,没完没了。这里没有外人,就免了这些虚礼了吧。” 李北辰憋住笑,故作淡定地说,“你先欠着!朕下次再要。” 竟然如此心有灵犀地想到了一起。 坤宁宫。 江月白脸上泛起红晕,小声嘟囔道:“这会儿还在璟妃门口啊。皇上!” “见过谢夫人。”江月白连忙行礼,没有主动提起自己晋升的事。 李北辰松了口气,“好。” 江月白抬眸看向李北辰:“皇上觉得臣妾该解释吗?” 李北辰淡淡说道:“不必。” 江月白忙低下眸子,低声说道,“臣妾有皇上这样掌握规则的人庇护,臣妾感到很幸福。” 他瞬间怔住了,目光久久不肯挪开。 江月白故作轻松地说道,“只是一点轻伤,臣妾没事,皇上不必管我。” 谢夫人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让江月白丝毫不怀疑她们谢家保护女儿的决心和能力。 “摆驾坤宁宫。” 江月白本想继续试探下比如给皇上舞个剑,按个肩膀什么的,想到妄测圣意是大罪,她立马打住。 江月白想了想,“去。既然答应了,就要去。” 江月白站在门口恭送皇上,目送着皇上离开的身影。 江月白坚持行完礼后说道:“妾身仰慕夫人,当行此礼。” 步辇走了一段距离后,李北辰望向前方,语气淡淡,“说吧!” 谢夫人见拗不过江月白,反倒爽朗地笑了起来,“你这脾气老身喜欢,倔得很~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 ※※※※※※※※ “都是误会。”江月白故作轻松地笑着,“不碍事。” 李北辰很想抱住江月白,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克制住了。 阳光正好,不知什么花开了,空气里花香浓郁,好甜。 皎皎今天的遭遇,让他觉得自己还没有真正的掌握规则。 刚刚在璟妃面前还那般柔弱委屈得不能自理,这会儿又故作坚强,成了没事一点轻伤。 这跟其他嫔妃示弱不同,她们本来就脆弱。江月白本来坚强柔韧,却难得露出脆弱一面,更加激发保护欲。 对于谢夫人的话,江月白不知道是真切的关心,还是故意挑拨离间,也许二者皆有。 李北辰禁不住想笑。 江月白屏住了呼吸,放慢了脚步。 江月白小声地说:“臣妾不知皇上喜欢什么。要不臣妾今晚给皇上继续做烧烤,不光可以烤羊肉,土豆,茄子,韭菜,鸡翅膀烤着都很好吃。” 不疼也得说疼。这是工伤。 但这些话他都藏在心里。他已决定不再许诺,而是做给江月白看。 心跳仿佛慢了半拍,空落落的。 这才放江月白下了步辇。 江月白立马往后缩,“疼。” 恬静而柔美,宛如美丽而脆弱的花朵。 江月白沉默了半晌,思来想去,说:“不解释。不必解释。” 江月白今日穿了一袭竹月色的衣衫,宛如竹林中的月色,清冷寂寥,令人想起一句诗,“松风催暑去,竹月送凉来”。 他伸手轻轻触碰了下江月白红肿的脸颊,心疼地问道:“疼吗?” 谢夫人停下诵读,回过头来,惊喜地说道,“福常在,你来了?” 江月白暗自思忖,这样意味着,她们谢家定会杀了伤害皇后凶手全家,挫骨扬灰,为皇后报仇。想必谢夫人已经传消息给护国公,他们确实这样做了。 她就爱升职涨工资! 李北辰突然回头看她,却见她站在阳光下,遥望着自己。 江月白进去时,谢夫人正坐在皇后谢可薇的床边,在读皇上的诗。 他握住江月白的手,“朕不方便陪你去见谢夫人。你照顾好自己。” 到了坤宁宫,李北辰拽住江月白,凝视了半晌她的眼,温声说道,“注意安全。有朕给你撑腰,别再被人欺负了。” 李北辰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还去坤宁宫吗?” 甜蜜的悸动充溢在李北辰心头。 李北辰故意板着脸,淡淡地问道,“哦?既然这样,你要怎么谢朕?” 最官方的回答掩饰了有些软化了的心。 他要帮皎皎一步步地把位份升上去,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轻易欺负她。 “你准备怎么跟谢夫人解释你的脸?” “臣妾遵旨。”江月白垂下眉眼温顺地答道。 突然理解了武志红老师说的那种“我被看见”的心理感受。 从背后并看不出脖子受伤的痕迹。 “谢皇上关心。请问还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他有些自责,想到昨晚对江月白说的话,只有掌握规则才能真正地保护自己和自己爱的人。 半真半假地哀叹道,“谢夫人关心。一点小伤,养几天就好,不碍事。妾身入宫不久,位份低微,没有母族可以倚仗,哪敢烦扰皇上为妾身出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忍一忍,求个平安。” 站在皇帝的角度跟现在群臣、百姓的角度完全不同。皇权已经高度集中,文官系统只能为君权奴役,不能以其儒家意识形态有效地制衡全无约束的君权。不管后宫还是前朝,逐级晋升才是最合规则的。但皇帝还是希望能为所欲为,掌控一切,讨厌被约束,被制衡。这就是人性本生所致。 不过这只是个。消遣而已。 第378章 要不要杀了她 谢夫人拍拍江月白的手,凝视着她,“你这样柔软的性子容易被欺负。不如你考虑下老身昨日提的建议,做老身的干女儿。有了谢家的这层关系,谁动你都要掂量掂量。” “谢夫人的好意,妾身心领了。只是臣妾出身平民,闲散惯了,不懂人情世故,又爱打打杀杀,怕惹出祸事连累谢府,还是罢了吧。” 谢夫人禁不住笑了,内心有些气恼,还没有人敢拒绝她的好意一次又一次的,带着几分不悦地说道,“福贵人,你这是看不起谢家?谢家是怕事的人吗?” 江月白听出了谢夫人话语里的不高兴,可越是这样,她越不想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谢家当然是铮铮铁骨的忠臣良将之家。妾身出身商贾人家,是妾身见识短,说错话了,望夫人海涵。” 谢夫人见江月白油盐不进,强扭的瓜不甜,笑着说,“罢了罢了。你这执拗性子,真跟亦柔一模一样。” “性子确实从小就执拗,认定了的难改,是个毛病,”江月白笑着地问道:“夫人,您的脖子好些了吗?都怪妾身鲁莽冒进,伤着您了。” “无妨,”谢夫人慈爱地笑着,“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日常比试受点小伤难免的。活动活动筋骨多好,缩手缩脚多没劲!” 谢夫人看向皇后,眉眼带笑,“等亦柔醒来了,你们可以切磋切磋。” “有您这样的母亲,皇后一定身手很不凡吧?” 说起女儿来,谢夫人眼睛里闪闪发光,滔滔不绝。 “亦柔身手不错,从小跟在她的几个哥哥后面,十八般武器样样都会。不过她最擅长的不是此剑,而是彼箭。就是射箭。亦柔的箭术在整个家族里都算得上数一数二。莫说是百步穿杨了,百步射掉苍蝇腿,都是想射哪条射哪条。” 谢夫人说到这里,禁不住叹了口气,垂下眸子,“若不是嫁到皇家,她该跟她的父兄一样是个赫赫有名的女将军了。” 江月白坐在一旁听着谢夫人讲了皇后小时候习武的许多趣事,对皇后产生了由衷的敬佩。 原来皇后竟是这样的奇女子。如果是现代社会,那妥妥的是h色背景家庭出身,能文能武的飒爽女jg,为国家建功立业。 可惜被圈养在古代后宫了。 “真希望皇后娘娘能早点醒过来!”江月白望着皇后娘娘苍白的面庞,禁不住感叹。 皇后的苍白与之前的大不相同。 之前依然透着一股子青灰之色,如今几乎消散,甚至透出些若有若无的红晕气色。 这是大为好转的迹象。 转头看向谢夫人,“夫人,太医今日可曾来过?皇后娘娘她今天如何?娘娘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谢夫人迟疑片刻,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闪过眼底,“老身看着也是如此,比前几日明显好多了。今日姜太医还未曾来过。想必快要到了。” “夫人,连日为皇后娘娘辛苦操劳。您若信得过妾身。妾身在此侍奉皇后,您暂且先去歇息片刻。” 谢夫人眯着眼凝视着江月白,沉默瞬间后说道:“老身信不过别人,但信你。” 又转身对皇后说道:“亦柔,福贵人来看你了。老听我唠叨怕是生厌了。让她陪陪你说说话,解解闷。” 跟江月白也不客气,“有劳福贵人。老身终于可以偷个闲打个盹了。” 在后宫里,视皇后为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她再也醒不过来的,大有人在。 谢夫人哪怕留了亲信婢女在一旁候着。但能让她单独跟皇后待在一起,近身靠近皇后,确实是莫大的信任。 江月白本就是过来打探虚实,顺便震慑宵小之辈的。 她不刻意地做作什么。只是给皇后读一读皇上写的诗,又说说这几日宫里发生的事。尤其是今日被璟妃打脸的始末。 “皇后娘娘,璟妃连您的一个小指头都比不上。您若是高雅的牡丹,她就是那霸王花,好看归好看,臭得要命。您赶紧醒过来主持大局,为妾身伸张正义。” 江月白情深意切地跟皇后聊着天,握着谢可薇的手,思绪万千。 有了璟妃的对比,更加显示出皇后的智慧、肚量、政治眼光和手腕。在后宫能维持一堆女人之间的动态平衡实属不易。 如果皇后不死,将会是江月白登上后位最强劲的对手,最大的阻碍。假如皇后是个游戏人物,那她一定是江月白通关之前要打的终极大boss。 如果谢可薇死了,不仅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后宫必然面临着一团混战,她则可坐收渔翁之利。 之前给姜闲紫雪丹的成药和配方,用来救皇后,纯属善良的本性,如今不禁扪心自问:用紫雪丹救活了终极大boss,到底是对还是错? 皇后活着对大明王朝和后宫的稳定有益,皇后死了对自己有利。 这两天恐怕是对皇后下手的最后机会。 她第一次感受到牵扯人命在家国大义与个人利益间做选择的挣扎。 脑子里突然想到了昨晚在师祖面前发下的誓言:“此生托山河,生死不足道,永不叛家国。” 杀了皇后对江山社稷不利,算不算违背了誓言? 江月白心中有些犹豫。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了。 江月白听到身后传来谢夫人充满喜悦的声音:“姜太医,快请!” 姜闲身着青衫,简约而富有书卷气。他走起路来步子很快,衣袂带着风。 见到江月白时,姜闲面露惊讶,眼神里难掩内心的欣喜,被一旁的谢夫人默默地收入眼中。 姜闲立马对江月白行礼,“臣姜闲见过瑞嫔娘娘。” “瑞嫔娘娘?”谢夫人惊讶地望着江月白。 刚刚自己一直喊她福贵人,她却毫不在意,也不纠正,态度如常。 江月白连忙笑吟吟地解释道,“夫人恕罪,刚刚妾身忘了说与您听,今天的晨会上妾身被皇上加封为瑞嫔。” 不好意思,早上刚升职的,名片上的title还没来得及改。请多担待。 “大喜事啊!恭喜恭喜!”谢夫人连忙笑眯眯地恭喜着。 但江月白看出谢夫人脸上的笑都是假的,眼底满是冷漠和敌视。 “谢谢夫人~”江月白客气地笑着。 此前是个贵人,虽然受宠,到底是个可有可无的零时工。谢夫人想结交她,就是想利用她牵制和妃与璟妃,并没有真看得起江月白。 但如今江月白位居嫔位就有了编制,进入了决赛圈,虽然还只是中层,但有了抚养皇子的能力。年轻粉嫩,盛宠之下早晚会生下皇嗣。直接成了皇后有力的竞争对手。 江月白能理解谢夫人态度的突然变化,牵扯到利益的事情都是这样你死我活。 没办法。 皇帝只有一位,皇位只有一个。 注定了只能吃独食。拉帮结派、互相利用都是暂时的。 第379章 可有侍寝记录? 姜闲仔细检查了一番后,面露欣喜之色,“皇后娘娘终于脱离了危险,这几日应该就会醒来。” 谢夫人瞟了江月白一眼,对姜闲笑眯眯地说,“姜大人真不愧是杏林高手。老身有个不情之请。皇后即将清醒过来的消息能不能先秘而不宣,防止奸人作梗,反害了皇后。” 姜闲斟酌一番,“微臣每日需将皇后病情报与皇上知晓。夫人的要求,恕微臣无法做主。” “老身明了。谢姜大人对皇后的悉心照护。待皇后醒来后,必有重谢。” 姜闲不卑不亢,“夫人言重了,此乃微臣本分。微臣先行告退。” 姜闲走后,江月白十分客气地说了些恭喜和珍重的话,准备离开。 谢夫人突然说道,“老身感谢瑞嫔对皇后的关心。这里事情不多,瑞嫔不必麻烦每天都来。” 江月白明白了这是下逐客令了。但她又不是狗,招招手就来,挥挥手就走。 “夫人,一点都不麻烦,每日过来看看皇后娘娘,妾身求之不得。何况.妾身位份卑微,皇上罚妾身来伺候皇后娘娘七天,妾身不敢抗旨不尊。” “那倒也是。” 谢夫人明明笑着,却令江月白背脊蹿起一股寒意。 ※※※※※※※※ 慈宁宫。 李北辰吃了闭门羹。 太后吩咐身体抱恙,谁也不见。 半晌后,慈宁宫总管刘公公不忍见到太后独自生闷气却不肯解释,苦苦折磨自己。 偷偷跑出来告诉皇上,和妃的事上,皇上误会了太后,伤了太后的心。太后一时半会难消气,今日肯定见不到。 刘公公偷偷给皇上出了个主意,明天中午叫上六王爷,太后就不得不见。毕竟六王爷马上就要去北境,见一面少一面。 李北辰听完觉得很有道理,临时改为摆驾景仁宫,去看和妃。 屋里太后刚松动了口气,让小太监请皇上进来,毕竟老把皇上晾在外面不好看,一下子就被人看穿了他们母子不和。 却被告知李北辰已经直接跑路。 气得太后把桌子上的茶壶茶杯全砸了。 “哀家没这样的儿子!” 待太后发泄完了,刘公公才上前,吩咐宫人们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 “老菩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没人替。” 太后一时没绷住,扑哧一笑,白了刘公公一眼。 刘公公松了口气。 太后垂着眸子捻动佛珠,“你是不是又背着哀家去做好人了?” 刘公公立马笑眯眯地答道,“老菩萨料事如神,一向把奴才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听说皇上今日封了那江氏瑞嫔?” “回老菩萨,确实如此。” 太后眯着眼睛,捻动佛珠,沉默不语,半晌后,“那瑞嫔每晚与皇上同床可有彤册记录?” “回老菩萨,并无彤册记录。” “这几日,皇上每晚临幸其他妃嫔,可有彤册记录?” “回老菩萨,除了前日魏选侍发热,皆有彤册记录。” 有记录,就是开房有官方备案,以后怀孕了,才能证明是龙种。没有记录,不被官方承认。哪怕怀孕,也会被强迫流产或者去母留子。 太后有点看不明白了。 但这些日子种种迹象确实表明,这瑞嫔对怀孩子还真不怎么上心,否则夜夜陪在身边,想要勾引皇上,很容易的事儿。除非她不想被记录下来,或者不想怀孕。 就像被遮掩过去的杜蕾斯事件。慕容氏的举报绝非无中生有。 是过于年轻单纯,玩心太大;还是心机太深,欲擒故纵,图谋甚远? 她靠家世靠不上,只能靠宠爱。光靠姿色不够,自古以来,色弛而爱衰。只有得到皇上的心,才能保一世安稳。历史上不少祸国殃民的宠妃就是走这条路线。 太后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吩咐刘公公,“召瑞嫔来慈宁宫。” 停顿片刻后,冷冷地吩咐道,“备好红豆息子汤。” 息子汤是大寒有毒之物,含有少量水银和红铅,喝了之后身子就坏了,这辈子再无怀孕的可能。 这事儿开弓没有回头箭。 刘公公从晋王大婚那晚就喜欢上江月白这个勇敢忠心的美丽女子,实在不忍心她这么年轻就遭到如此待遇。 禁不住冒着触怒太后的风险劝道,“老菩萨.依奴才看,不管江氏有没有心机,皇上根本就没把江氏放在心上。否则不会夜夜宠幸却连彤册都不录,更不会把江氏当奴婢在大庭广众下使唤。” 丝毫不敢提当初对太后的救命之恩。越提越会让江月白有了携恩自重的意味,加重太后的猜忌,起反作用。 太后默然,心底有些犹豫,但依然吩咐道,“先照哀家说的去准备。” 她是个心狠的女人,不然走不到今天。但也不是完全无情之人。 她对江月白的心理一直很复杂。感恩感动有那么一点,喜欢疼惜有那么一点。但在皇位面前,这些都不值一提。 现阶段需要利用江月白护住皇上安全,平衡后宫其他势力,但又绝不允许她觊觎权势,更不允许皇上爱上她。 赐上一碗息子汤,绝其皇嗣,是最直接最彻底的解决手段。只要没有皇子傍身,所有的宠爱都是空中楼阁。 刘公公见劝说无果,只好照着太后吩咐先安排下去。 江月白就这样,前脚出坤宁宫,后脚就被“接去”慈宁宫。 刘公公心存愧意,给江月白破格安排了个软轿。 江月白对于被太后召见,没有感到任何意外。开始琢磨起应对之策。 今天这样特别的日子,见董事长这样重量级的人物,一定要提前思考领导召见自己的缘由,动机和立场是什么,定下基本思路,才能以不变应万变。 太后召自己只能因为一件事,就是自己的晋位。 太后此时的心情应该是愤怒生气,因为皇帝既不合规矩,失了理性。又没有跟她商量,失了礼法。 召自己的目的恐怕是问话、威胁劝诫和施以惩戒,做措施杜绝隐患。甚至可能会赐传说中会导致终身不孕的药。 经此分析,江月白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对太后使用时效三十天的忠心卡,保平安。 第380章 忠心卡竟然不灵 慈宁宫。 太后端坐在上首喝茶。两旁的宫女轻轻地摇着手中的团扇。 看起来很燥热上火的模样。 江月白走进来时,两道目光落在她身上,甚至感到凉飕飕的,像数九寒冬的冷风吹过。 稳住心神,给太后行礼后,太后给她赐了座。 这时她才惊讶地发现,皇上竟然不在? 那母子间为自己晋升这事的矛盾闹得相当之大。 要么太后根本没让皇帝进门,要么直接一拍两散。 情况不妙啊! 江月白立马打起精神,毫不犹豫地对太后使用了忠心卡。 太后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撸着猫,凝视着江月白:“你左边的脸刚被打的?” “是。”江月白垂下眸子,柔顺地答道。 太后轻笑了一下。 打得还挺重。璟妃一如既往的气性大,不过打得好,解气! 对身边的宫女抬了抬下巴,“给福贵人拿点化瘀消肿的药膏。打成这样,成何体统!” 这璟妃凶归凶,太没心机。 想当初她做后妃折腾受宠的小宫女时,专打穿着衣裳看不见的地方,打成外表看不出来的内伤,让人抓不住把柄。 太后倒是希望璟妃能更作点,做点更出格的事情,自己把自己作到冷宫去。这样自己的侄女李长安就有机会了。 说完后,太后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江月白,看得江月白心底发毛。 江月白心中一寒:太后该不会是想动手了吧? 为了测试效果,江月白在脑子里指挥太后,“端两盘进贡的水果给瑞嫔。” 太后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给江月白喝红豆汤时,突然感到脑子昏昏沉沉后一片空白,有个声音在心里响起,情不自禁地吩咐道: “刘公公,把海南新进贡的水果端来给瑞嫔。” 江月白两眼圆睁,吃惊地望着太后。 竟然这么灵?! 立马起身行礼,感谢太后。 太后心不在焉地给她免了礼。 不一会儿,刘公公从小宫女手里接过水果盘,亲自放在江月白手边的桌子上。 “瑞嫔请慢用。” 说话之间,江月白发现自己的手指间多了一张小纸条。 “谢谢刘公公。”江月白感激地望了刘公公一眼。 刘公公面色如常,笑眯眯的,不见任何眼神变化。江月白心想,这才是真正的功力,真正的不动声色。 “瑞嫔娘娘可别折杀老奴了。” 江月白大大咧咧地剥了个山竹放在嘴中。 “谢太后娘娘,这山竹好甜!”江月白赞赏道。 太后有些吃惊,江月白竟认识山竹这种稀有的贡品。看来江敬贤真是富,对女儿真是好。舍得买这么贵的水果。 她哪能想到,江月白穿越前吃过,超市里卖得不贵,远没有古代这么稀罕。 江月白又吃了几个葡萄,汁水“恰好”喷了出来,弄脏了衣服。 江月白“失态地”皱着眉头,似乎对自己在太后面前失了礼仪十分懊恼和羞愧。 然而太后似乎在失神之中,没有注意到自己。 江月白只好又在脑子里指挥,“快带瑞嫔去换身干净衣服。” 太后收到指令后回过神来,对江月白懒洋洋地说道,“彩云,你带瑞嫔去换身干净衣服。” 江月白松了口气。还真灵啊。 心想,这个忠心卡感觉有点像操纵傀儡。如果反过来,有人对自己使用这个,对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真可怕。 江月白趁着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了纸条上有四个字,“红豆有毒”。 假如她没有忠心卡,那么这个小纸条,就是她的救命符。 落难也不见得就是坏事,起码能收获到真正的情谊,识别人心。 后宫里纵然处处黑暗险恶,也总有温暖人心的善良。 她心里十分感动,甚至感到鼻子酸酸的,差点落下泪来。 江月白换了身桃红的衣服出来,喜气洋洋,光彩照人,进到殿里来时,就连太后都从懒洋洋的状态中坐直了身子,屏住了呼吸。 太后心中感叹,有皇上滋润的女人就是不一样。想到当年她年轻时,与先帝恩爱甜蜜的时光,心中柔软,又有些惆怅。 江月白在脑子里对太后输入命令,“发自内心地褒奖瑞嫔,肯定皇上将福贵人从福贵人晋升到瑞嫔的决定。” 太后是个自我意识很强的人,她即使收到了江月白的命令,还保留着自己的部分意识。 她有点疑惑自己为何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想要疯狂赞美江月白的冲动。而且她难以控制地想要说出来:“难怪皇帝对你情有独钟,真是国色天香的神仙女子。” 刘公公大为讶异,从侍奉太后开始,从未听过太后盛赞过哪个女子美貌。这是头一次! 不过江月白穿这身桃红色衣服确实美丽得不似凡人,就像从十里桃林中走出来的仙女一般。 “快坐到哀家身边来。”太后笑眯眯地对江月白说道,转头吩咐身边的贴身婢女,“流觞,你把红豆汤端给瑞嫔尝尝。” 此时太后还保存着残存的意识,自动执行她的最终决定。 嗯?系统有bug吗? 怎么还是执着于给自己赐毒汤一碗? 江月白:系统,不是说使用本卡,对方会保持对自己100%忠心度30日? 【该数据适用于没有负面成见,自主意识弱的作用对象。例如菜市场上的商贩,使用本卡后,一个月内绝不会给宿主一毫一厘的短斤少两。太后自主意识强,对小主已形成负面成见。忠心程度会存在10~30%的误差偏移。】 江月白:误差这么大,太坑了。 【刚刚你还说太后像你的傀儡。】 江月白:“.” 是我低估了能成为太后女子的心智。 江月白捧着红豆汤,盯着暗红色浓稠的汤汁,感觉像端着一碗半凝固的血。 伺候在一旁的刘公公藏在袖子中的手指禁不住一颤。 太后果然不会平白无故地夸人,还是决定动手了。 希望瑞嫔能佛菩萨保佑,度过难关。 “快喝吧。红豆汤趁热才好喝。”太后本能地催促道,像催眠一样的口吻。 在强制执行她的执念。 就像电脑死机,后台无法关闭正在运行的程序一样。 太后的脑子死机了。 江月白想了想,可能是上次输入的指令不够具体,太笼统,“问下瑞嫔喜不喜欢喝红豆汤,如果她回答不喜欢,就放弃毒害她的念头。” 太后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抬起眸子看向江月白问道,“瑞嫔,你尝尝红豆汤,很好喝的。” 江月白端着红豆汤,假装尝了一口,“确实挺好喝的。” 偷偷将含在嘴里的又吐回了碗里。 太后盯着江月白手里的那只碗,心里有两个声音在激烈的交战,一个声音在说“以绝后患”,一个说“不可毒她”。 她甚至没有内存去思考,为何江月白一直拒绝喝红豆汤。甚至忘了上次在慈宁宫聚会时,江月白把红豆小圆子的甜品吃了个精光。 实际上,红豆做的任何甜品,江月白都爱吃。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这是个局,江月白一定毫不犹豫地喝了。 太后头痛欲裂,面色苍白,扶着椅子,身子有些支撑不住了。 刘公公急忙给江月白使了个眼色,急忙跑到太后身边,“老菩萨,您这是头疾又犯了么?快宣太医。” 江月白立刻会意,连忙跑到太后面前双膝跪下,“太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本章完) 第381章 天降祥瑞 太后在江月白落到自己脚边的一瞬间,“不可毒她”才终于占了上风。她想起了那晚,她抱着江月白浑身是血,昏迷在她怀里的样子,心中柔软。 迟疑了半会儿,说道,“如果不喜欢喝就不喝,不必勉强。” “谢太后娘娘,臣妾打小不爱喝红豆汤,但刚刚尝了几口,很好喝。”江月白毫不犹豫地撒了谎。 太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愣愣地盯着江月白。喝都喝下去了,再说什么都晚了。 “那就好,喜欢喝,就多喝点。” 江月白:“……” 江月白在脑中输入意念:“快对瑞嫔说,她果然是个孝顺忠心的孩子,理应封瑞嫔。” 太后迟疑地伸出手,最终落在江月白的头上,颤抖着声音说道,“你果真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救了哀家又救了和妃,遇事总能逢凶化吉,是个有福之人。皇上理应晋封你为瑞嫔。” 刘公公松了口气,太后最后的关键时刻,最终还是选择了顺从圣意,顾念母子之情。 他为了保住江月白,避免母子离心的悲剧发生,还在仓促安排了一场戏。 只是太后终究还是逼着江月白喝了息子汤。只希望喝了几小口,影响不大。 他擦了擦头上的汗,紧张地盯着江月白,想要催她去吐吐。 然而江月白满眼里都是太后,压根没看到刘公公的眼神。 太后休息了会,才缓过来。她盯着江月白,一言不发。 该喝不该喝,都已经喝了几口。 事已至此,听天由命吧。 一个小太监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太太后” 太后皱起眉头,十分不悦地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启禀太后,东侧殿池塘里出现了,祥瑞,祥瑞”小太监语无伦次地说道,眼睛里闪耀着光芒。 “什么祥瑞?” 太后听闻这个消息,她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惊喜的光芒。她一反常态地站起身来,左手撑在桌边,有些激动。 这些日子,宫里的坏消息太多了。 甚至听闻民间都开始出现了一些关于皇家德不配位,所以天降灾祸的谣言。迫切需要天降祥瑞这样的喜事来鼓舞民众。 小太监看到太后如此激动,心中也不禁悸动,连忙说道:“太后娘娘,东侧殿池塘里突然出现了好大一群金色的红色的鱼,游来游去,还有纯金色的鱼经常跳出水面,像一道金光。” 江月白瞬间想起来,她曾经往那个池塘里扔过几颗多胞胎药丸,所以已经生效了? “此话当真?快带哀家去看看。” 太后闻言,面上满是惊喜,随即紧随小太监前往池塘边。 荷花池里的景象让人为之惊叹。在荷叶簇拥的水里游着成群结队的金色和红色锦鲤,金光闪烁,红色若火,宛如一幅灿烂绚丽的画卷。 一群群簇拥着时而向东,时而向西。甚至在无形之中,还组成了一些奇特的图案。 不时有肥硕的金色锦鲤跳出水面,溅起一朵朵水花,在阳光下划出闪亮的弧线。 刘公公站在太后身边说道:“这池塘中的金色鱼得如黄金如太阳,而红色鱼绚烂如火焰。这正象征着我们大明王朝国运昌隆啊!” 太后内心喜悦,露出难以掩饰的欣喜表情,禁不住感叹道:“不错,不错,这的确是个难以想象之人间奇景。真可算得上千年一遇的奇迹啊!快,快去请皇上来看祥瑞!” 刘公公立马会意地派人去请皇上,巧妙地给太后与皇上一个和好的机会,给太后一个台阶下。 江月白站在太后身侧,欣赏着这壮丽的场景,心想,这多胞胎药丸还真好用。按照说明,这些鱼里面会有部分的鱼携带多胞胎基因。 这个池塘里估计再过几天就装不下这么多鱼了,那就可以放生到江河湖海里,寓意让祥瑞遍布五湖四海。 既然鱼身上这么好用,那用在猪、牛、羊身上,不就能快速地增加食物供给,还能更好地普及耕牛吗? 只是这里是皇宫,上哪里去弄这些牲畜去?江月白一时没有主意,走一步看一步吧。 江月白高兴之余,琢磨这件事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如何把这“神迹”为我所用。 对太后输入念头,“这个院子福贵人住过,今天福贵人来就出现了祥瑞。这也太巧了。” 太后心里跟着起了这个念头时,禁不住打量着江月白。 莫非真是因为江氏是个福星的缘故? 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刚刚邀请皇上来看祥瑞正好可以找个台阶下。 心情愈发愉快,看江月白的眼神也更加柔和。 刘公公已经命人取来食饵,太后带着江月白兴致勃勃地喂鱼。 不多时,李北辰就风尘仆仆大踏步地走进来。 刚刚太后派去送信的人把祥瑞传得神乎其神,李北辰不大相信,以为是太后想通了找了个台阶下而已。 但远远地看到江月白与太后在池塘边站在一起时,心顿时揪了起来。 太后没有对皎皎怎么样吧,没有赐什么奇怪的东西给她喝吧? 李北辰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他希望太后能感受到他对皎皎的在乎。 太后瞧见了皇帝眼中的情绪顿感不悦,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淡淡地说:“皇上来了,过来看看吧,有点意思。” 李北辰见太后脸上冰冷的脸色,也恢复了日常的一张冷峻脸,谦声道:“谢母后。” 待李北辰看到池底池壁镶着蓝色琉璃的水池里,一群群稠密的金鱼和红鱼在清澈见底的池水中闪闪发光,畅快地游来游去,仿佛朝霞般绚烂多姿,令人震撼。 他瞬间想起昨晚江月白穿着红衣舞剑时行云流水模样,也是这般。 李北辰禁不住感叹,“还真是难得一见的景观。什么时候发现的?” 环视一圈,刚刚来报喜的小太监立马跪下,按照刘公公安排的剧本说道: “回皇上,奴才就是刚刚发现的。昨天的鱼没有今天这么多,没有今天游得这样整齐好看。” “刚刚?”李北辰下意识地看向江月白,“是福贵人来之后吗?” 小太监肯定地说道,“是。奴才一早清过浮萍,还没有这么多鱼。” 其实少不了几条。反正刘公公都安排好了,没人敢说破他的话。 江月白听到这话,却觉得有趣。多胞胎很像细胞分裂的指数增长。基数增长起来后,接下来的增长就像爆炸一样,越来越庞大。 太后看着一池耀眼的金光出神,突然想到熙荣华曾经讨要过几条金鱼的事情。 “徐公公,你亲自去延禧宫查看熙荣华带走的五条有没有变化,速速回来禀报。” “诺。老菩萨您放心。”徐公公松了口气。目前来看,一切都按照剧本完全进行。 李北辰看向专心喂鱼的江月白,随口问道,“朕记得瑞嫔住慈宁宫养病时就住这个院子。” 你不会是想说,都是因为瑞嫔吧? 太后面色一沉,“如此祥瑞非同小可,自然是寓意我大明王朝国运昌隆。” 即使真有她的关系,那也不能这样说,好不容易才有的祥瑞,却把它归结于一个后妃身上,格局太小。 “母后说得对,”李北辰郑重其事地说道,“朕马上请礼部尚书过来拟旨,昭告天下此事。” 江月白忽然退后两步跪下行礼,“臣妾恭喜太后,贺喜皇上。” “怎么回事?”太后淡淡地问道。 如此良辰美景,哀家好不容易跟儿子缓和了关系,你可别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第382章 赌注竟然是晋位 江月白毕恭毕敬地说道,“臣妾刚刚在想,有此祥瑞出现在慈宁宫,是因为太后娘娘德行感动了上天。太后娘娘潜心向佛,养育出德行兼备的天子,已修成人间活菩萨,慈宁宫自然就是人间福地。正逢娘娘四十寿辰,才会提前呈现出祥瑞之象。臣妾当初病好得这么快,定是因为得了太后娘娘庇佑。” 太后双眼明亮,原本阴沉的面孔变得生动柔和,浮上一抹笑意。 没有人不爱听马屁的,尤其是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的马屁。 哄婆婆开心有讲究,哄领导开心也一样。 太后信佛,江月白的马屁熨帖地拍到了她的心坎里。 因为佛经里的佛净土上到处都是这样的祥瑞。据文献记载,潜心向佛,修行有所成就的人,也会出现各种祥瑞异象,比如七彩祥云,天女散花、百鸟朝凤、仙鹤齐鸣等等。 李北辰心中一笑,皎皎,你啊你,马屁精,太会说话讨人喜欢,既把太后夸了,把她的儿子也夸了。朕回头可要好好感谢你,帮朕哄好了母后。 “母后,朕以为皎皎说得很有道理。这等祥瑞没有出现在别处,偏偏出现在慈宁宫,正是因为母后修行如法,慈爱宽仁,已经颇有成就。又恰逢四十大寿,所以才天降祥瑞。徐福海,速派软轿去接袁天师来慈宁宫。” 太后颔首,与儿子相视一笑,“你们说的都不作数。一会儿得听袁天师怎么说。” 即使吹,也需要权威人士官方站台。 太后心潮澎湃,沉思片刻后,对李北辰说道,“哀家想请广济寺的住持宽济大师进宫,在此祥瑞之地,设坛诵经持咒,为民生社稷祈福,保佑大明王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皇帝意下如何?” “母后的提议很好,”李北辰转身吩咐徐福海,“传礼部尚书顾扬清、户部尚书慕容池、钦天监监令袁天师、广济寺主持宽济大师午后勤政殿觐见。” “老奴遵旨。” 徐福海何等的人精,除了派人去传旨,特意把江月白的话详细转述给了送信的小太监,命他告知袁天师。 至于袁天师如何圆上,那就是术业有专攻,他自己的业务范畴。 重大问题上,方向性的错误不能犯。 领会上意,明白怎么说,在中国的文化体系里,比做事的专业性更重要。 袁天师赶来还需要点时间。 太后就跟李北辰、江月白在池塘边上的凌波亭坐着歇息聊天。 宫女们在池塘边上的亭子里摆上茶水、点心、水果,备上棋盘。 因为昨天的事儿,太后跟李北辰之间还是有些隔阂,双方默契地避而不谈,但心中的疑惑和伤害并没有解决,所以聊不了几句,气氛就有些尴尬。 李北辰就提议,“儿子好久没有陪母后下过棋了。今日下一盘如何?” 太后嫌弃地说道,“哀家想找瑞嫔陪哀家。你总是费尽苦心让着哀家,让哀家赢得不清不楚,实在很无趣。瑞嫔,你陪哀家下盘棋。如果下赢了哀家,哀家就封你为贵嫔如何?” 江月白心中,啊?什么时候位分成了赌注了。 李北辰却知道这是母后的主动示好,意味着擅自晋封江月白的事已经翻篇。太后不仅认可了这次的晋升,还含蓄地表示,如果以后还对社稷有功,自己不反对皇帝再次晋升她。 “此话当真?”江月白一听要晋封,眼睛就发光。 太后看到一向淡定冷静的江月白,此时自然地露出少女的好胜心,反倒觉得有几分可爱。 故意压低声音吓唬她,“难道你还胆敢质疑哀家?” “臣妾哪敢~臣妾只是觉得今天运气也太好了吧。这等好事竟又落到了臣妾头上。”江月白笑容灿烂,身着桃粉色衣衫,显得更加灵动娇艳。 得感谢刘公公的精心安排。 太后冷哼一声,瞟了李北辰一眼,“你这还没赢哀家呢。别顾着高兴,落了个空欢喜。哀家的棋一般人赢不了。” 也不敢赢。 “太后给了臣妾机会,臣妾自然要好好把握,才算不辜负您的一片苦心。”江月白笑着说道。 李北辰差点笑了起来。母后她是为难你,你倒好,不识好歹,干脆把她当佛菩萨捧到天上去。 太后跟李北辰想的一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苦心个gui~ 江月白心里却暗暗叫苦。果然不能偷懒。 当初学围棋的时候,她就觉得实在太难,自己实在没有天赋,所以下了苦功夫,但没有朝死里下苦功夫。早知道这玩意有一天竟然能涉及职称评定。她说什么都要往死里学,死里练。 可惜后悔无用,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太后笑而不语,随手落下了棋子。 十子之后,太后谋篇布局已经基本搭起来了架子,也瞧出了江月白的水平。 四个字来概括:“不堪一击。” 在太后这样的高手眼里,江月白落子简直是乱下,毫无布局,破绽百出。 江月白满头冒汗,落子越来越慢。 待她落下一子时,太后实在忍不了了,“哀家允许你悔棋,你重新落子。” 江月白乖巧地拿起白子,却又不知道“应该”下在何处。 李北辰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因为这个时候才知道江月白的棋艺很普通。上次下残局下得还行,大概连蒙带猜靠运气。 既然技术上打不过,江月白决定对太后使阴招了。 她在脑子里对太后输入指令,“哀家干脆输给瑞嫔,给她晋升为贵嫔,让皇上开心开心。” 太后接到命令后,疑惑而震惊地看向江月白又看向李北辰。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脑子里竟然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主动输给瑞嫔?凭什么啊!太后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儿子气昏了头,不然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江月白见太后拒不执行,只好换了一个切合实际的命令行。 “哀家一个这么厉害的棋手,赢了瑞嫔这样烂水平的,说出去也不光荣。不如顺水推舟,让皇上加入棋局,假如皇上能够赢了哀家,哀家说的话也算数。” 太后收到指令后,恰好听到通传,袁天师已经到了,便顺势对江月白说:“你落子太慢,想赢哀家几乎不可能了。如果皇上愿意帮你下完残局,赢了哀家,哀家刚刚说的话依然作数。如果输了,就认赌服输。” 江月白吁了口气,这次终于成功了。 看来要影响太后这样强大意志的,一定要有完美而强大的逻辑去说服她。太荒唐的念头输入根本不顶用。 她可怜巴巴地望向李北辰,语气上故意搞得特别平淡,不敢有一点娇滴滴: “太后的棋艺实在高超,皇上,您能不能帮臣妾一回?” “好。”李北辰心里高兴,同江月白一样默契地保持面容淡淡。 在太后面前,绝对是秀恩爱死得快。 说完,李北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太后一看,轻笑了一声。 就这? 这袍子已经破得千疮百孔,任凭你再心灵手巧,也无法补起来能穿出去。 江月白托着下巴,默默地在一旁看着太后母子二人借着自己的残局厮杀。 两人下得很快。不多久后就见了分晓。 李北辰十分遗憾地宣布自己输了,太后赢了。 赢了棋的太后心里更加开心,露出了快活的笑容。 江月白戴着微笑面具,内心遗憾得不行。 到手的鸭子竟然飞了,飞了! 技不如人啊,技不如人! 怪不得别人。 看来自己前面九步实在下得太烂,皇上都无法扭转乾坤。 倒是旁边默默观棋的袁天师看出来,皇上故意输给了太后。 第383章 天降祥瑞当如何 太后带着一行人走到池塘边上时,景象比刚才更加震撼。 因为到了正午,阳光更加强烈,折射更强。简直可以用一片金光灿灿红霞漫漫来形容。 而当初堆砌这个池塘时用的蓝色琉璃,在阳光照射时,就像湛蓝的天空,而里面游动的金鱼红鱼就像晚霞。 整个池塘就像彩霞漫天时天空的倒影,似乎水底下别有洞天,藏着另一个玄妙的世界。 就连袁天师都情不自禁地连忙对着水面跪下,磕了个头,方才起身后说道:“所谓物华天宝,新帝登基一年,万象更新,鱼儿纷纷前来喜报祥瑞。果然天佑大明王朝!” 转身又毕恭毕敬地拜向太后,“臣叩见菩萨。此等场景只在传说和经书里方能见到。定是太后娘娘已达天人境界,才显现如此不凡之相。而且臣方才远望太后,身后竟显现出菩萨才有的金色光晕。” “此话当真?”太后急忙问道。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身修为竟然到了这样的境界。 江月白恍然大悟,皇上这是给她找了个围棋师父啊。 父皇在时,因喜闻祥瑞,故各地频频报来祥瑞,实则天地之间,无奇不有,祥瑞之事自然比比皆是。报送者为显盛世之貌,夸赞帝王功德,往往夸大,甚至还有为了得到先帝欢心人为造假。 他拉过她的手,攥在手心里,放在腿上:“生我气了?” 太后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继续问道,“你们其他呢,都看到了吗?” 就是不开心。 顷刻之间,周围的奴才婢女跪下一片,“奴婢(奴才)叩见菩萨。” 祥瑞对于他的意义而言,就是稳定大局,给朝堂和民众以信心和希望。 “臣妾没有不开心。”江月白言不由衷地说道。 江月白猜测,那五条鱼要么没有吃到那天的多胞胎药丸,要么里面雌雄比例不当,要么时机未到,所以没有大量繁衍。 张公公带上来后,匍匐在地上,高声喊道,“恭喜皇上,恭喜太后娘娘!” 李北辰立马附和道,“有母后护佑,大明王朝定会蒸蒸日上。母后,儿臣跟瑞嫔先行告退了。” 完美规避了韩子谦虽然棋艺高超,但作为臣子不便入宫的难题。还能找到机会接近太后。实在太完美了! 只是太后会答应吗? 太后与皇上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地又用余光看向江月白。 江月白脸颊红肿,神色平静淡定。 “奴才遵旨。”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高位的三个人里璟妃竟然最先怀孕。 “抬起头说话。”太后沉声问道。 袁天师一听立马说道,“此乃天命,本该如此。太后得菩萨道,母慈子孝,顺承天意,慈宁宫才有如此异象。” 他不准备跟江月白解释,为何故意输了跟太后的这盘棋,只要她平安就好。 李北辰在昏暗的轿厢里与江月白拉着手并排而坐。 “袁天师,天降祥瑞当如何?” 李北辰微笑着点头。 江月白决定在领导心情好的时候再试上一试,对太后发送指令:“找个合理的理由晋江月白为贵嫔。” 太后头上满头金制发钗珠玉,还有钻石。身上的衣衫上装饰着细密的金线和华贵的珍珠。 人人喜欢祥瑞,好兆头,当权者更加如此。潜在的意味就是自己“天道加身”,是“天选之人”,让自己的地位和行为合理化,自己的形象神秘化。 这可真是意外。 张公公退下后,太后望着满池的金鱼,笑着对李北辰说道:“果然祥瑞降临,都是好消息。你去看看璟妃。她那气性大,不管怎样,她怀着的都是龙嗣,你好好劝劝。” “儿子谨遵母后教导。”李北辰答道。 说不出为何,她就是很相信江月白。 高招! 她猜测袁天师看到的可能是丁达尔现象。更有可能是他故意编造出来,讨太后欢心。 “刘公公,你刚刚也从外面回来,有没有看到袁天师说的金色光晕?” 太后满意地“嗯”了一声,看向皇上,“兹事重大,交给皇上定夺吧。” 正午太阳一照,可不是金光璀璨,光晕闪现么? 这里是走近科学栏目。 江月白退后几步,端看着太后,点点头,笃定地答道,“确实有,能看到。” 李北辰笑着说,“太后会一边嫌弃你,一边指点你。等你水平提高,太后自然就不会嫌弃你了。你就只管脸皮厚点,缠着太后。” 这是怎么回事。 这样江月白红肿的脸不至于从今天开始就成为宫里各个角落的谈资。 李北辰听到“跟皇上无关”有些不舒服,“怎么会与朕无关。” “启禀太后,一则当昭告天下,共襄盛事;二则当大赦天下,减免赋税;三则当圣上率百官建坛祈福。” 太后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摆摆手,让二人先行离开了。 刘公公立马会意地说道,“老奴刚刚确实看见了。就在娘娘您的身后。” 就在这时,太监进来报,永寿宫璟妃的老太监张公公有事来报。 江月白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得感叹完美再现了《皇帝的新衣》,果真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瑞嫔?你能看到吗?” 江月白一直在琢磨忠心卡的事,听到李北辰问话才回过神来,疑惑地问道,“臣妾为何要生气?” 皇帝给江月白的封号“瑞”,倒是合了祥瑞之意。此情此景下看江月白也就顺眼了许多。 李北辰一直面含笑意,却并不多言。他并不迷信祥瑞,于他而言,百姓安乐,边境安稳才是真正的祥瑞。 这个袁天师不过是投其所好,做好本职工作而已。 太后又问刘公公熙荣华那边的金鱼如何,刘公公回答说,不见任何异动。五条鱼还是五条,并未见到金光闪闪的景象。 江月白这一瞬间还是有点难受,“是臣妾自己下得太烂了,技不如人。跟皇上无关。” 太后倒是觉得若真说光晕,眼前的江月白就白得发光,脸庞边似乎有一层薄薄的白色光晕。 “璟妃有喜了?”太后娘娘大吃一惊。 李北辰异常淡定地说道:“朕知道了。你先回去伺候好你家主子。” “皇上为何这么肯定。”江月白总觉得今日的运气好到很不真实。 徐福海贴心地安排了轿辇来接。 太后听完江月白的回答很满意。 “朕没有赢了太后帮你晋位。” 太后感慨道,“今日真是个百年难见的好日子,多喜临门。相信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的。” 而其他人就像皇帝新衣里面的臣子和百姓一样,即使根本没看见所谓的金色光晕,都不会拆穿这个看不见的“新衣”。 张公公抬起头来,“回太后娘娘,太医说璟妃娘娘有喜了!” 李北辰察觉了江月白的情绪,点拨她,“你以后可以借着今天这个机缘,经常去找太后讨教棋艺。” 江月白试探性地问道,“臣妾棋艺这么烂,太后这样的高手会不会很嫌弃,懒得理我?” 说出去吓死人。 皇上是她剑术老师,太后是她围棋老师。 李北辰在心里说道,当然是从老六那里观察出来的。母后就吃撒娇卖萌拍马屁死缠烂打这一套。 第384章 泾渭分明 “因为你……让朕想想……”李北辰突然笑着亲了江月白的脸颊一下,“因为你马屁拍得好。” “臣妾什么时候拍过马屁了?”江月白一脸无辜地问道。 “那就没有。” 李北辰轻轻抚摸着江月白的手背,自觉应该跟江月白交代下行程,“朕还要去永寿宫。璟妃有孕,朕还是要去看一下。你先回养心殿。” 江月白心里骂了句渣男,想了想回道,“皇上,臣妾想回桃蕊宫。” “也好。” 李北辰将江月白揽在怀中,“你饿不饿,刚刚太后有没有先上点吃的?” 皇上是否知道太后会给后妃赐这种特制红豆汤? 江月白故意含糊其辞地说道,“太后给臣妾喝了碗红豆汤,说是养颜补血。” 李北辰听完身子一僵,宛如晴天霹雳,“你…喝了?” 这个药他听母后说过。 钱贵人被魏王送进宫那晚,母后就特意赐给钱贵人喝了一碗,使之永久性绝育,避免后患。 “喝了几口,挺好喝的。这个汤有什么问题吗?”江月白故作无知地问道。 她听出来了李北辰话语里的担忧。 李北辰胸口闷痛,心中悲伤。 如果这样,皎皎就很可能再也没有办法生育属于他们的孩子。 可他想要跟皎皎生很多孩子,为皎皎赢得名分地位。晋封最简单直接没有争议的理由就是生育了皇子公主。这都是他这几天脑子里在为江月白谋划的。 可母后竟然先下手为强,杜绝了她后续晋升的可能! 李北辰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没有。朕怕你吃太多甜汤,午膳吃不下。” 李北辰认为已成既定事实,告诉江月白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徒增烦恼,增添对太后的恨意,恶化她与太后间的关系。还不如努力补偿她,让她快乐。 江月白笑着“嗯”了一声,“臣妾很能吃的,一不小心就皇上吃穷了。” 她能理解皇上,也能接受他善意的欺骗。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小妾。肯定还是母亲重要。而且假如现在已经喝了,说出来也于事无补。如果她是李北辰,她也会这么做。 “还能把朕吃穷?你尽管吃,试试看。”李北辰故意说笑着,掩饰内心的低落,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江月白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 “皎皎,朕一定会护着你的。位分的事情不要操之过急,一步一步地来。” 轻轻地捏了捏她的下巴,“你方才是不是很想升到贵嫔?” 江月白沉默片刻后回答,“想,当然想。太后封赏的,臣妾格外想要。那是对臣妾的认可。” 她不想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 谁会不想升职啊! 那不是傻子吗? 李北辰低下头,下巴压在江月白的头顶,“皎皎,这些朕都会给你。有一天你会明白,下一局棋要考虑在于几步十几步之外,而不在于争一时的输赢。” “谢谢皇上。”江月白将脸贴在李北辰的胸口上,像小猫一样亲昵地蹭了蹭,情真意切地感恩领导对自己的许诺。 领导的意思是以后会补偿自己。这就很好。 江月白的示弱令李北辰怦然心动,他感觉到了被需要。 其实其他的妃嫔都需要他,无论是身体的和名分的。却只有江月白的需要令他着迷。 他真切地希望江月白需要他,也希望去满足她。 举起手停在半空中,这次落在江月白的后脑勺上。 他一俯身,吻上了她。 甜蜜的如同饮了陈酿,令人沉醉,令人心动。 直到他们停在了璟妃的永寿宫前,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李北辰扶着江月白的肩膀,深情地凝视着她,禁不住再次吻住了她。 似乎怎么亲都不够。 “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好。”江月白乖巧地应下来。 李北辰依依不舍地又给了江月白一个浅浅的吻。 今晚,他决定今晚就要她。最好立刻马上就要她。 如果说还有唯一的渺茫希望,那就是此时,那就是今晚。 越快越好。 祈祷息子汤的药效起作用慢点再慢点。他想要一个和她的孩子! 哪怕一个也好,最好是男孩。即使一个就好! 李北辰整理了下衣服,平复了下情绪,才下车走进了永寿宫。 进到屋里,璟妃已经躺到了床上。床前跪着一名男太医。 众人心里明白,皇上得了消息,按照璟妃的地位,一定会尽快亲自过来,但看到皇上这么快就从慈宁宫赶过来,众人心中皆暗叹,皇上对璟妃娘娘真是重视。 璟妃见到李北辰的一瞬间,眼泪哗哗哗地流下来。 接着太医告诉李北辰,根据侍寝时间,推测已经怀孕了一个多月,今日因为受惊动怒,动了胎气,所以腹痛,所幸没有见红,胎儿十分健康。 太医已经开了七天的安胎药。近期宜静养,不宜劳累动怒。 李北辰坐在床前,对璟妃例行公事地进行慰问,劝慰她少动怒,安心养胎。只字不提江月白的事情,也不提后续谁来总理六宫事务的事情。 他打算璟妃不提,她就不提。这样如果她后面因为发怒落了胎就是她贪恋权势咎由自取,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璟妃也打算皇上不提,她就不提。心想,这样她后面万一怎样,那都是为了皇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功劳怎么都比江月白要大。 如果有人故意气她,就可以把惹她落胎的妃嫔整死。如果没事,正好既生下了皇子又抓住了权力,两不耽误。 横竖不亏。 一样的事情,各方的立足点存在天壤之别,但竟然惊人地得出来同样的结论。 璟妃借着怀孕,撒着娇。 李北辰顺着她的毛撸,虽然依然什么都是淡淡的,但这已让璟妃心满意足。 璟妃自以为顺利渡劫,以为皇上会跟从前一样,只生气一会儿,哄一哄就好了。认为皇上的亲骨肉,就有了护身符,以后皇上肯定会经常来看她。 皇上不过说了几句关切的话,叮嘱好好喝药,吩咐下人要悉心照顾,不可有丝毫闪失,璟妃就感觉心满意足,言行举止前所未有的温柔贤惠。 李北辰安安静静地走程序,只希望不要再出幺蛾子,离开永寿宫后感觉就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立刻吩咐徐福海,所有臣子召见都推迟,具体时间等通知。 他不管,他要抢时间。他要抓住最后的机会让江月白怀上孩子。 钻进轿厢里,李北辰迫不及待地抱住了他的皎皎,只是紧紧地抱着,没有亲吻,隐忍地压抑着。 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已经忍无可忍。 爱与不爱,泾渭分明。 感谢香凝纤手、aeronux的月票~么么哒 (本章完) 第385章 多胞胎药丸1 轿辇在宁安宫门口停下,永寿宫隔壁。 李北辰先下了车,抱着江月白走了进去。 他们大步穿过长廊,穿过花园。 默默无语,却能感受到彼此激烈的心跳。 李北辰不时低下头看向江月白,眸子都能烧出火来。 江月白定定地看向头顶的天空,她模糊地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 湛蓝如海,白云如雪。 阳光正好。 真是个好日子。 此时还是白天,正午。 按照礼法而言,此时是禁忌。 可她怀着某种奇怪的直觉,越是这样,皇上越会记住这特别的一天。 不在乾清宫,与其他人都不一样的一天。 对于从小充满了压抑和桎梏的皇帝而言,是他内心释放压抑的需要,隐含着对世俗,对规矩的激烈反抗。 她微笑着凝视着他。 风神俊朗、气度不凡,比现代的多数男明星都好看。事业心强,是个勤政爱民、英明睿智、孝顺友爱的皇帝,是这个世界里最有权势财富的男子。 理想的“相亲对象”。 只是她还是不想现在就生育。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中,她发现自己被抱进了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布置得像普通人家的新房。 门上贴着喜字,窗户上贴着喜字。到处都装饰着红色的绸子。 突然她被放在一张宽阔而柔软的被子上,她与李北辰亲密地四目相对。 头顶的帷幔是金色,但点缀着红色的装饰,华丽而浪漫。 莫非这是给她专门准备的新房? 心里突然有些感动。皇上说要给她准备一个完美的新婚之夜,原来是真的。 他凝视着她,深情而炽热,缓缓低下头,呼吸越来越近。 “皎皎。”李北辰声音带着厚重的鼻音,十分有磁性。 “嗯。”江月白轻声说道,瞬间红了脸颊。 这一羞怯模样,愈发令李北辰心动,笑着问江月白,“现在还怕吗?” 江月白红着脸没有说话。 李北辰不再逗她,松开了禁锢她的手,撑在一旁,“我们先都沐浴下,换上喜服。” 江月白感觉像做梦一样,依然顺势说“好”。 李北辰的手指轻轻地抚触着她红肿的脸颊,满是心疼,在上面轻轻地吻了一下,“一会儿见。” 接着就有四个侍女进来,服侍她沐浴更衣,化妆打扮,换上重工刺绣的新娘子的喜服,华美而浓重。细心地用妆容掩盖掉红肿和青紫的痕迹。 江月白任她们安排,聚精会神地思考到底要不要提前吃个好孕丹或者多胎丸怀孕生个娃。 她内心很挣扎,还没有做好怀孕的准备,还想学习剑术、骑马等剧烈运动。但从形势上看,她似乎需要尽快怀个孩子,比较有利于巩固大好形势。 今天太后准备给她喝下息子汤,她能用忠心卡躲过。但忠心卡只有一个月的时效,三张卡最多能保三个月,太后理智现实,心狠手辣,很难保证后面不给自己喝这玩意儿。如果其他妃嫔对她下手,更加防不胜防。 而且璟妃怀孕了,加上熙容华、夏嫔这类不得宠的妃子都一次怀孕,命中率极高。说明皇上身体好,活力强。由此推断,最近一波侍寝的新人里应该也有怀孕的。 那自己也应该怀个孕,不管生男生女,在进度上要随大流,不能太落后。 铜镜里的人,看起来娇艳美丽得如同神仙妃子。 “娘娘真美!”侍女禁不住赞叹道。 江月白面无表情,她在琢磨是服用好孕丹还是多胞胎丹。 根据原理来看,这个修仙界出品的丹药里可能都含有促排的激素,只是多少的问题。 考虑到每次怀孕生子哺乳,差不多要三四年,一次次地怀孕生子实在太耽误时间精力。她决定剂量减半,服下半颗多胞胎药丸。 做出决定后,江月白请侍女端了杯水,掩着袖子喝下了药。 只盼望着系统出品的药真的管用,但又不要太有用,要是像母猪一样一胎怀十个八个,那她就完蛋了。 盖上红盖头后,江月白被两位侍女扶到新床上,危襟正坐,在忐忑不安中等待“夫君”的到来。 李北辰穿着喜服,跨过门槛,看见江月白身着一身华丽的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一瞬间,呼吸停滞,时间也停滞,脑子里一片空白。 仿佛他等这一刻等了一千年之久。对面是他心心念念了千年的爱人。 李北辰数着自己落下的每一步,一共三十六步,他站到了她的跟前。 轻声呼唤,“皎皎。我来了。” 在他心里,眼前才是他真正的妻。 他缓缓地揭开了红盖头,一向沉稳的他,此时手竟然出现了不易察觉的颤抖。 江月白面孔干净,轻描眉黛,薄涂口脂,尽管被打的那边脸依然略显浮肿,但不影响整个人纯真而明亮的气质。 粉色的双颊含着欲说还休的羞怯。 只是轻轻抬眸看向李北辰,他的心跳便慢了半拍后狂乱得跳出胸口。 浅浅一笑,恰似初夏的荷塘开了第一朵粉色的荷花,含着清晨的露珠。 宛若陆游的一首诗:“桃源只在镜湖中,影落清波十里红。自别西川海棠后,初将烂醉答春风。” 他拉过来江月白的手,呆呆地望着她,“皎皎。你真美。你愿意吗?” “愿意。” 两个人发现彼此的手心发潮,抬头看向对方时,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相视而笑。 侍女端上来两杯合卺酒,一杯给李北辰,一杯给江月白。 李北辰深情地注视着江月白,挽着她的手,缓缓地喝下。 甜软浓烈的酒滚入喉咙,烧起一团火。 他一侧身,将她带倒。近在咫尺,凝视着她的眼。用目光描摹着她的面庞。 他的唇几乎碰触到她的唇,宛如一首序曲,凝结着深情与渴望。 他热烈而狂野,却耐心地等待和安抚,温柔地低语。 他骗她,他哄她,他逗她,他闹她…… 光线太亮,令李北辰也害羞地闭上了眼睛。却又想永远记住这一刻,记住她最初的模样,再次睁开了眼睛。 真美。 一切都很美。 (本章完) 第386章 多胞胎药丸2 江月白此时的样子尤其美。 包括她的泪水。 她的惊讶。 她的哀求。 她的迷茫。 她的呜咽。 她的叹息。 那般的纯粹而完美无瑕。 无法用任何语言去描述他此时的心情。 李北辰对后宫的女色从来不上心,可今晚却一遍遍地在她耳边喃喃地叫她的名字。 此时语言都是苍白的。 一切都是苍白的。 就像她苍白中透着红晕的脸颊。 鼻子中总会闻到一股特别的幽香,若有若无,十分撩人。昨晚他就闻到了这股特别的气息。原以为是洗发膏的香味,此时发现不是。 好像是她自身的一种独特香气,她呼吸之间都带着那种甜软诱惑的气息。折腾得越厉害,味道就越浓郁。他就越想再折腾折腾,看看效果。 那是江月白昨天服下的纳米级香肌丸的味道。 温度低时,若有若无,主香调偏清新知性;温度高时,稳定持续,主香调偏甜美诱惑。 随着体温升高,纳米级的芳香分子就挥发速度越快,显得愈发浓郁。汗腺越密集的地方,味道也会更浓一些,但也恰到好处的怡人。 “你怎么这么好闻?”李北辰喃喃地问道,低音炮的诱惑。 江月白迷糊中依然不忘科学思考:“因为吃了皇上做的烤肉。” “你是烤肉?”李北辰瞬间堵住了她的嘴,听她这么认真地回答,生怕再聊下去就该走岔路了。 平静下来后,李北辰亲吻了下她的脸颊,再次说道,“皎皎,朕想跟你要个孩子。” 仿佛害怕她会回绝一般,一遍遍地念叨,她就不得不答应。 其实更是因为害怕,害怕她真的一辈子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 害怕她知道真相后会恨太后,会恨他。 害怕她会愤怒地拔剑刺向太后,害怕她会离开他。 …… 如果她跟自己决裂,想要离开,以她的武功和智谋,出了皇宫之后,就会如一滴水落入大海,从此他再也找不到她。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又问了一遍,“给朕生个孩子好吗?” “好。”江月白躺在他的臂弯里,终于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李北辰整个人整颗心都化了,甜软得没有了分毫的苦。 原本不忍心折腾太过,如今得到了同意,李北辰自然不遗余力。 多耕耘几次,开花结果的希望总该更大一点。 她常年练剑打太极,就像现代女性锻炼只会让人看起来更加紧致有型,而不会到处都是腱子肉。 江月白的骨架偏大,肩膀有些宽。不是后宫常见的窄肩细腰纤细的骨感美人,也不是简单的健康之美。 整个人天使的面容魔鬼的身材,是柔软而又带着韧性的,端庄中又带着野性的,矜持中又带着妩媚的。 总之长在李北辰的审美上。 李北辰禁不住感叹道:“皎皎,你真的很好。” 江月白处于迷糊中,随口回答道:“多谢领导夸奖。今后再接再厉。” 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呃,好像太官方了。尴尬地转过头去,不敢看皇上,假装对方没听见。 听在李北辰耳朵里,那就是另一番光景,他只听到了“再接再厉”,根本不管主语是谁。 他猛地亲了江月白一口,信心十足,十分愉快地说道,“那就再接再厉!” 于是就再接再厉。 江月白在这一瞬间有种担心,皇上这么勤奋,自己会不会怀上十二个小崽子,多胞胎药丸的最大生崽数量。 想想就好恐怖,会死人的吧? “皇上?” “嗯?” “臣妾不行了。” 江月白的话听在皇上耳朵里又是另一种意思,他简短地答了声:“好。” 然后更加努力地工作,希望能出成绩。 李北辰作为皇子,从小就精通六艺,曾经在军队里锻炼过,生活规律节制,精通剑术,时常去郊外骑马射箭,体能远超常规男子。 见领导依然没有下班的意思,江月白心知领导一心求上进出业绩,下属哪能主动要求下班。 比领导先下班,是卷王的耻辱。 帐外的徐福海捏着手心,十分紧张和忐忑不安,时不时紧张地看向窗户门,确保无人偷窥,担心太后突然跑过来视察。 其他人直接拦下压根进不来宁安宫,但如果太后来查房,谁敢拦? 如果是隔壁的璟妃来了,非要进来,也只能好心相劝,却不敢硬拦,毕竟肚子里怀着龙胎。 这可是大白天。 没见过自家皇上像今天这样疯狂,这样孜孜不倦的。 瑞嫔这真是妖精般的人啊,既会吟诗做赋,还会舞枪弄剑,就连这方面,都天赋异禀 这要是传出去。恐怕真要群官上奏弹劾瑞嫔。 在房里安静下来后,他假装嗓子不舒服,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才刚咳完,突然有个小太监小跑进来。 徐福海立马拉着小太监跑出去说,生怕惊扰了圣上的好事。 “师父,璟妃娘娘宫里的婢女过来来说,璟妃娘娘肚子疼见了红,想请皇上过去看看。” “请太医了没有?” “请了。太医已经到了永寿宫。” “行了。你先下去吧。” “师父,璟妃那边的人还在门口等着怎么办。” 见红了就不是小事。璟妃气性那么大,动手打了瑞嫔,又罚跪了一个时辰,怕是动了胎气。 徐福海想了想,“走,杂家跟你去。” 到了宫门口,徐福海见到了面色焦虑的蓝星,和颜悦色地劝道: “皇上在午休,你好好劝劝你家娘娘好生歇着,听太医安排。千万要以龙嗣为重。本是喜事一桩,可别到头来伤了身子,竹篮打水一场空。” 蓝星愣了一下,垂着眸子,扑通一下,双腿跪地,却又不说话。 徐福海皱起眉盯着这个面生的婢子,“你这是干什么?快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别耽搁。” 蓝星不说话,只是含着泪,拼命地摇头。 此时不回,娘娘伤心归伤心,总归还抱着希望。 如果回去却没请到皇上,告诉娘娘徐公公的话,怕是只会火上浇油,还真出事。 徐福海一跺脚,就往回走。 “公公!”蓝星顾不上自己的性命,冒死抱住了徐福海的脚,险些害得徐福海跌了一跤。 小太监禁不住咒骂道,“你找死!害得师父差点跌着了。” 徐福海站住,没有转过身子,只是斜望向右下角的地面,“你不放手,咱家怎么去禀告皇上。” 蓝星立马松开手,颤声说道:“徐公公饶命。奴婢错了。” 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着响头,磕得太实诚,没几下头就磕破了,鲜血往下流。 小太监见这婢女磕破相了没有丝毫同情,叫苦不迭地说道:“你这是做什么?新来的吧?知不知道分寸?赶紧把血擦擦。可别冒犯了圣上。” 对于这种没事磕破头见血的,小太监刚进宫时还挺同情,他自己也这么干过,似乎磕得越响越重越有诚意越忠心。 时间长了,才明白,不给主子添堵,懂得分寸,会做事会说话,比把头磕破重要多了。 徐公公顿了一下,依然没有回头,抬腿往里走。 第387章 为儿子准备父皇 宁安宫寝殿内。 李北辰侧身抱着江月白在怀里,微笑着用手指卷她湿漉漉的长发,一圈圈地绕在手指上。 她身上的那股芳香萦绕在他的鼻尖,令人迷醉的感觉。 皮肤贴在一起,汗津津的,黏糊糊的,他一向讨厌这种不清爽的感觉,此时分明不介意。 柔声问道,“还疼吗?” “疼。”江月白小声说道,迷迷糊糊的,浑身酸痛,眼睛都睁不开。 小声嘟囔着,“你骗人。” 李北辰笑着问道,“怪我骗了你?” 江月白小声嘟囔着,“疼。” 不知不觉中,两人亲昵地把称呼换成了“你”、“我”。 李北辰虽然还想再耕耘一次,望了望大亮的窗户,想到下午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吻了吻江月白的发丝:“皎皎,去洗个澡吧。免得受了凉。” “我只想睡觉。”江月白慵懒地嘟囔着,就象只吃饱了的小猫。 “只想睡觉???”李北辰眼里闪过危险的光。 江月白哀求:“不……不要了……” 李北辰笑:“那就乖乖起来洗个澡。” “好。”江月白只好答应下来。 李北辰轻轻碰了碰她被打的那半边脸。涂抹的粉此时完全化掉了,露出了几条青色的指痕,有的地方还紫了。在江月白得发光的皮肤上显得那么的狰狞。 “疼~”江月白闪了下脸,又扯到了头发,禁不住皱了下眉。 李北辰地抬起胳膊,松开被扯到的头发,默契心疼地揉了揉她的眉心,让其舒展开。 他喜欢她笑,喜欢看她笑,就像她方才在阳光里站在坤宁宫门前,令他一眼万年。 李北辰摸在江月白的小腹上,开心地问道,“你说会不会已经有个孩儿在里面了?” 他从未如此期待过。 江月白低低地说:“应该吧。” 其实才没有呢。现在连受精卵都还不是。但在古人眼里,如果以后确定怀孕,那么此时就算已经受孕了。 “你不高兴?”李北辰察觉出来江月白情绪似乎有点低落。 “没什么。” “很疼?”李北辰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唯一能想到的很实际,“一会儿喊太医来看看。” 江月白不好意思地摇摇头,缩进被子里,“不用了。” 李北辰把她硬生生拖出来,搂在怀里,紧贴在身上,“你就是不高兴了。” “没有不高兴,”江月白的脸被强行贴在皇上的胸口上,听他狂乱的心跳。 还好是右半边脸,不疼的那边。 李北辰不知道这种情况该说什么,望着她比玉石还细嫩的脸,硬邦邦地命令道,“告诉朕。” 江月白抬眸望着李北辰,又钻进他的怀里,假装无奈地叹了口气。 “有了孩子,人的心态就会变。如果生了皇子,难免会陷入争斗之中,哪怕自己不争,也会被想争的人看做眼中钉肉中刺,整日如履薄冰,成日担心自己连着孩子丢了性命。没有没有生皇子,在后宫就没有倚仗,到老时更惨。” 江月白想起熙荣华,那般洒脱坦荡无拘无束的性子,怀孕了都不能免俗,不免有些唏嘘。 这些话她就是故意说给李北辰听的,提前为儿子做铺垫,争取父皇的同情。 多胞胎里总有一个男孩吧? 江月白不是重男轻女,而是希望男女都有,一次性全部搞定,不再受第二次罪。 “你是因为这个不想生孩子?”李北辰想起来自己跟母妃小时候的日子。 他印象中,儿时见到的母妃总是闷闷不乐,眼眸里都是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母妃总是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准备好父皇爱吃的菜,翘首以盼等待父皇来看望他们母子,渴望父皇的临幸与疼爱。 在父皇立了太子之后,母妃整日提心吊胆。既希望父皇能注意到他这个儿子。又怕太子注意到他的聪慧和上进,先下手为强除掉他。 母妃曾经为了他心狠手辣地用过手段,害死过别人的孩子,害死过父皇喜爱的妃子。曾卑微地被皇后用作刀子,也被贵妃害得差点丢掉了命。 母妃以为他不知道,其实早熟如他,早就把这些全看在眼里。确实如江月白所说,在当太后之前的那些年,没几天快活日子。 李北辰想到这些,抱紧了江月白,将她紧紧地贴在胸口上,仿佛这样,两个人的心能贴得更紧密些,能让她好受些。 江月白不禁惆怅地感叹道: “臣妾害怕。臣妾出身低微,还不如夏嫔娘娘,在这后宫里自己一个人都活得很辛苦,生怕惹怒不该惹怒的人。根本没有底气能护住孩子。既然这样,还不如不要他来这世上受苦……” 李北辰连忙捂住她的嘴,“不许你这么说。朕会护住他的。” 假如我们还能有的话。 “可皇上要护住的人太多了。和妃,熙荣华,还有……”江月白泪眼朦胧地转过身望着李北辰。 不知道还可以报谁的名字,只好装作欲言又止…… 她并不确定说这些会不会败好感。 就赌领导此时的心态。 就她的职场理解,男女欢愉之后,领导心情好。领导心情好的时候提要求,就更能赢得支持。 李北辰怔住了,原本游弋的手停了下来,心头莫名烦躁。 他确实跟甄婉仪也说过这样话。当时皎皎也在。 他沉默了片刻后,生硬地说道,“你不一样。” 李北辰觉得还不够。 硬是把她拖到跟自己平齐的高度,面对面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极为认真地说道,“皎皎,朕要告诉你,你不一样。” 江月白垂下眼皮,带着几分娇嗔地说道,“臣妾哪里不一样啦。” 李北辰他说不出口那句话,但郑重地承诺:“总之,你不一样。你要相信朕。只要你有了我们的孩子,朕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护住他。 江月白知趣地没有继续追问。攻克领导心防要一步步地来,万不可操之过急。 让皇上主动请求她能生个孩子,而不是相反。让皇上参与到怀孕过程中,这样才能体会到孩子的出生不易。 有期待,得之不容易,才会珍惜。 人性如此。 江月白伸出手抱住了皇上的腰,两个人猛地一下紧紧贴在了一起,“皇上,你答应了臣妾的,说话一定要算数。” 人人都喜欢及时的正反馈,喜欢能及时给自己正反馈的人。 男人尤其喜欢超额奖励,甚至会为得到奖励而失去理智。 江月白抬起头,仰视着李北辰,轻轻地贴上了他的嘴唇。 她的唇很软,带着一丝凉意。 一双迷蒙的双眼,好似藏了一汪春水,妩媚勾人。 李北辰愣住了,感觉一股电流不可以思议地传上来,反过来吻住了她…… “你说的,朕都答应。” 这是对江月白的回应。 这一回,比前面更令他疯狂。 在江月白谈论为何不想生孩子时,徐福海就已经悄悄地进了屋。 第一次写了这么长。付费看的读者大人们,感谢你们的包容。 第388章 皇帝不急太监急 徐福海眼睛盯着脚尖,目瞪口呆地听江月白在“新婚之夜”谈论为何不愿意生孩子如此敏感而且败兴的禁忌话题。 不该是你侬我侬的情话吗? 不想生孩子还敢跟皇上说出来?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这么早就提前为皇子筹谋了?这也太超前了吧? 不过也难怪。 璟妃怀孕了,她们之间又结了如此大的仇。提前跟皇上要个承诺自保才是聪明做法。 关键怎么听到皇上极为笃定的“你说的,朕都答应”,还有之后迷乱的呼吸。 这是他能听的吗? 尤其后半段。 那是皇上的声音嘛! 那是瑞嫔的声音嘛! 真是个妖孽啊。这个瑞嫔。 实在不简单。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在晋王府的那一夜。 根据今天两人的对话可知,那时候皇上压根还没有宠幸瑞嫔,所以那晚瑞嫔全是自导自演? 瑞嫔她一个纯洁的小姑娘,怎么能自导自演得那般逼真,让他这个阉人都觉得辣耳朵。 这天赋有点逆天了吧? 他不知道的是,那晚是妖妃妲己的原声音频,要vip才能听的那种…… 所以璟妃见红的事儿,这么个难舍难分的时候该怎么报给皇上? 真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急死人啊! ≌≌≌≌≌≌≌≌≌≌≌≌≌≌≌≌≌≌≌ 璟妃得知自己有喜之后特别高兴,大肆赏赐了一番宫里的宫女太监,一片喜气洋洋之象。 更第一时间就让宫里的人把消息散播出去。 没多会儿,陆陆续续地就有住得近的妃嫔们过来贺喜。 虽然说得都很含蓄,但话里话外都是恭喜璟妃拔得头筹,有朝一日母凭子归,说不定某日就成了后宫之主。 这些恭喜话说得璟妃心花怒放,炫耀着皇上和太后因为她查出有喜送了多少多少赏赐过来。 此前因为江月白带来的不快也因此被挤到了心里的一个小角落。 璟妃迎来送往一阵,感觉有些乏了,便遣散了众人,只留了谢贵人。 谢贵人人逢喜事精神爽,回去后换了身衣服,打扮得喜气洋洋,光鲜亮丽,衬托得她明眸皓齿,颇有姿色。 璟妃看着心中不喜。想跟她商议江月白的事,又总觉得欠点火候,对方并没有那么值得信赖。 谢贵人以为还是谈公事,毕恭毕敬地把今日的早会记录拿给璟妃过目。 璟妃随便翻了翻江月白当时说过的话,一股气直冲脑门,怒道,“贱人!” “娘娘,您千万别生气。哪些写得不对,您说,臣妾现在就去改。” “这里,这里,这里。”璟妃一页页地翻给谢贵人看,“江月白的原话都不是这样的。本宫记得她当时说的话比这个恶劣多了。记得把当时她的语气神态都补充上。本宫命你拿回去重改!” “这个.”谢贵人迟疑了一下。 璟妃感觉心中瞬间又堵上了一口气,不高兴地问道,“怎么?本宫说得不对吗?” 谢贵人感到心中发慌,连忙跪在地上,垂下眸子,简短地应了句,“是。谨遵娘娘懿旨。” 想到这后宫就没几个能用得上的人,璟妃收起自己内心的嫌弃,尽量平和地语气跟谢贵人说话: “怎么跪下了,快自己起来!本宫身子不便,就不扶你了。恭喜妹妹晋升贵人。本宫给你准备了些上好的首饰,料子,以后把自己好好打扮打扮,怎么着都是本宫这边的人,不能太寒碜。昨晚伺候皇上,皇上高兴吗?是不是要好好感谢本宫的合欢香?” 璟妃想知道皇上今天在晨会上进行封赏的真实用意,是特别喜欢还是刻意怠慢。 谢贵人脸一下子煞白,又腾地一下红了。 她的手指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袖子,生怕璟妃这个时候派嬷嬷来查她的身子。 因为她可能还是完璧之身。 昨晚最开始的剧痛令她痛得失声尖叫,浑身瑟缩,结果皇上直接把她扔在屋里,再也没有回去。当然除了她的超级紧张和超级怕痛之外,皇上压根没有做任何准备,直接挖坑种树,也是重要原因。 所以从昨晚被送回承福宫后,她就一直处于极度的担惊受怕中。她不知道别人如何,只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失败了。她只记得皇上当时那铁青着的脸,捏着她的脸颊,问完她身上是什么香味,是谁给她送的香后,就毫不留情地翻身披上衣服下了床。 她不确定是自己的痛苦尖叫惹了皇上生气,还是璟妃给的香料惹了皇上生气。 但她不敢告诉璟妃昨晚的真相。 “妾身也不知道皇上高兴不高兴”谢贵人小声说道,她撒了谎,脸更红了。 璟妃嗤笑了一声,心想,第一次伺候人,什么都不懂,也难怪。 不过,这样的答案误打误撞合了璟妃的心意。如果答伺候得皇上高兴,还是给璟妃添堵。 淡淡地说道:“以后本宫安排你多伺候几次就知道了。” “谢娘娘抬爱。妾身感激不尽。” 谢贵人心中升起一点希望,也许下次再忍忍就好了,都说忍过了那一会,后面就好了。 璟妃这时才步入正题,“谢妹妹出身齐鲁之地的书香门第,向来最聪明。本宫有个难题,指望妹妹参谋参谋帮忙拿个主意!” 璟妃便把今日跟江月白之事原原本本地跟谢贵人讲了,但略去了被罚跪和被罚写检讨这两件事。末了还叮嘱谢贵人要替自己保密,万不可将此事泄露给他人。 谢贵人心中震惊,她看出来了江月白的有意为之。可璟妃偏偏如此冲动暴躁易怒,就中了江月白的计。任意妄为到这种地步,竟然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打了瑞嫔。不过还是命好,这个孩子救了她。 谢贵人说实话,外表看起来温婉贤雅,不争不抢,其实为人自负。在入宫之前,她就已经筹谋好该如何一步步往上走。所以她在入宫前十天,跟叶苏华截然相反,她一直在隐藏自己,暗中观察每一个人。甚至跟江月白一样,给每个人的家世、性格、人际关系都建立了一个档案。 若她是璟妃,此时一定强逼自己敛住性子,不作不闹,只要不出错,就赢麻了。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璟妃二十年的性子已经养成,如何能在朝夕之间改变? 不过这样泼辣敢爱敢恨的性子,倒是对自己有利,容易控制。 谢贵人首先义愤填膺地跟璟妃站在同一战壕:“这瑞嫔实在太过分!一个嫔,竟然仰仗着皇上宠爱,根本不把娘娘放在眼里!” “那你说本宫该怎么做?”璟妃禁不住问道,“这会儿,她还缠着皇上在隔壁宁安宫里鬼混。” 第389章 谢才人的计谋 谢贵人心中一惊,“现在可是白天啊。皇上是千古明君,断不会越矩的。” “有那个狐狸精可就不一定了!”璟妃恨恨地说道,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 “娘娘这是怎么了?千万不能动气,动气对孩子不好。”谢贵人连忙说道,担心万一有事,自己绝对逃不了干系,还是赶紧溜了。 璟妃感觉肚子不舒服,情不自禁地想到夏嫔的流产经过,顿时有些惊慌。可又难以去除心中不满失落愤怒的情绪。 谢贵人为了撇清责任,立马安抚璟妃:“娘娘有了皇子,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何须舍本逐末,跟一个嫔置气!” 璟妃摸着肚子,一怔。 谢贵人微笑着,暗示道,“她能盖过娘娘的不过是一时的宠爱而已。宠爱能维持多久呢?娘娘身份尊贵,地位仅次于皇后,背靠相府,如今又有了皇子,谁还能争得过娘娘。娘娘,你说是不是。” 璟妃细细思忖了一番,“你的意思是,今天本宫打了她,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谢贵人抿嘴一笑。 璟妃细想一下确实如此,对江月白恨意更甚,骂道,“贱人!” 谢贵人怕璟妃继续生气,或者明白被算计了就去找江月白报仇,到时候又要连累自己,又连忙找补: “臣妾若是娘娘,此时反倒不出手不招惹她,在皇上面前主动把管理六宫事务的宫权让出来,向皇上举荐江月白做这个差事,把她放在火上烤,自己博个知错能改,为母则刚的美名。自己不管闲事,安心养胎生下小皇子。” 璟妃一脸迷惑不解,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宫权还没捂热,竟然要主动让出去,还要让给那个贱人,她如何能甘心。 “她知道本宫有孕,今后还敢故意气本宫不成?她要是真敢,本宫就让她死全家!” 眼看璟妃又动怒了,谢贵人慌忙说道: “娘娘信得过妾身,妾身也要仰仗娘娘荫蔽,刚刚才敢妄言。不管任何时候,抢先生出皇子才是第一重要。娘娘真要对付瑞嫔,不如等小皇子生下来再说。您先好好休息,安心养胎,妾身先行告退。” 璟妃这下算是真正明白了谢贵人以退为进的思路,笑着说道,“妹妹果然聪明。” 然而再多夸奖的话,璟妃就说不出口了。 两人又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谢贵人拿着今天的晨会记录回去了。她准备像往常一样把故意写错的字词修改后就交给皇上,反正璟妃刚刚已经随口跟她说,改完了不必再拿给她看,交给她处理了。 她怎么可能篡改江月白当场说的话? 当在座的妃嫔耳朵都聋了,脑子都失忆了么。大家不敢得罪璟妃,但更不敢得罪的是皇上。一查一问,就会真相大白。 如果按照璟妃的意思篡改,虽然此时拍足了马屁,但如果到时候出事,璟妃只会撇清关系,把自己这个执笔的给献祭了。 何况,她希望皇上能看到早会上璟妃如何打压欺负瑞嫔,让皇上对璟妃产生厌恶。 这些日子,璟妃仗着自己的位置,对她写的会议纪要经常故意挑三拣四,把在晨会上受的气故意都撒在她头上。 她不仅不能反抗,对璟妃的辱骂苛责都忍耐着。 自从被安排了会议记录员的工作后,经常熬夜到凌晨才睡觉,只为既不篡改原话,又能尽可能哄着璟妃满意。不仅如此,还要处心积虑地讨好璟妃,为她出谋划策,违心地成为璟妃阵营的人。 很多时候,一句话就是一粒种子,只要种在土里,遇到了合适的条件,就会生根发芽。 比如璟妃在谢才人走后,真地在思考谢才人的计谋,她思来想去,觉得谢才人说得很对,平安生下皇子最重要。但她又舍不得好不容易到手的权力。不仅可以管钱管事还可以管人,自然很难舍弃。 直到,她肚子突然开始痛,而且见了红。 她想起了夏嫔的流产,夏嫔就是知道怀孕第二天因为生气和受惊流产了。 她这才突然开始慌了。 除了派轿子去请太医,就是派蓝星去隔壁宁安宫请皇上过来。 可皇上恰好被江月白一波洗脑后被诱拐,沉迷于她的美好中不可自拔 这一次因为有了江月白的回应,虽然生涩而笨拙,但是却让李北辰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佳境,更加舍不得早早结束。折腾了许久,方才难得地尽了兴。 他在她耳边低声呼唤她,发现她已经筋疲力尽,早已昏睡过去,此时正蜷着身子面向自己,睡得正香。 她实在太累了,已经彻底没电,强制关机。 阳光照到江月白脸上,李北辰惊讶地发现,此前脸颊上还有明显的印痕,已经淡去了很多,虽然还是能看见。 他欣喜地笑了,原来这个还可以治病。只是他这才注意到脸侧处还有一道长长的划痕,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又缓缓地放下,抚摸了下她湿漉漉的头发,最终没舍得叫醒。 他叫了徐福海就在屋子里安排浴桶,泡在浴桶里,远远地望着金色帐子里的人儿。 伸出手指闻了闻,指尖还有她身上独特的芳香。 泡在暖洋洋的药汤中,浑身放松,心里洋溢着一种特别的愉悦。 穿上衣服后,李北辰竟然还能闻到自己身上存留着那股独特的香气,若有若无,只有仔细去闻,才能闻到。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来,心里默念,“皎皎”。 李北辰吩咐在宁安宫待着的人必须对今天的事情守口如瓶,否则一律处死。 另外,不许吵醒瑞嫔。要等到瑞嫔睡到自然醒,才给她安排梳洗。特意嘱咐让宫女安排几套嫣红色的新衣给江月白,除非江月白要求换别的颜色。 宫女们心中暗叹,没想到皇上竟然会为瑞嫔会安排得这么仔细。 李北辰在院子里边晒着太阳,边琢磨着政务上的事儿。末了自顾自地笑着感叹,自己也有当昏君的时候。在此之前,他完全不能想象出自己也能有如此一系列荒唐之举。 但正是因为这些荒唐,让他找到了生而为人的真实乐趣。 这大概就像3d区不能没有蒂法,西方不能没有耶路撒冷。 李北辰坐在太阳底下,把头发晒干了些,才坐着步辇去了璟妃的永寿宫。 坐在璟妃床边,李北辰温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见红?” 平日里冷峻的面孔此时添了几分温情,令人完全无法察觉到他此时心里的冷漠。 此时的关切,不过是因为赶来太晚,需要安抚住璟妃,避免她大喜大悲流产,引起一系列不必要的连锁反应,打乱了目前可控的节奏。 “皇上.”璟妃泪眼朦胧,可怜兮兮地拽着皇上的袖子,“臣妾好害怕.” 第390章 善意的谎言 李北辰盯着璟妃拽着自己袖子的手,不动声色地抓住她后拿下来,轻轻按在手下,虚虚地握着。 看向跪在地上的太医,温声问道:“太医怎么说?” 今日来的竟然是位女太医,二十来岁的模样,容貌端正秀丽,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出身。 宫里难得出现女医,李北辰就多打量了几眼,随口问道,“你是哪家的后人?叫什么名字?” 璟妃就因为这几眼,感觉十分不痛快,总认为女医在故意勾搭皇上,比如明明不是妃嫔为何要描眉涂胭脂还带着耳珠。 “回禀皇上,臣是孙思邈的后人,姓孙名嘉禾。”女医不卑不亢地垂眸答道。 李北辰微微颔首,“孙思邈的后人,那该很擅长千金科,很好。璟妃的病如何了?” 孙嘉禾很淡然地答道:“回禀皇上,娘娘动了胎气,接下来宜静养一个月。臣已给娘娘开好安胎的汤药。可娘娘说要等皇上来再喝。” 她知道后宫的嫔妃个个都没有省心的,普遍爱折腾。 “璟妃,这是怎么回事?”李北辰语气很温和,听不出什么怒气。 但孙嘉禾却听出来一种盛怒的气场。 璟妃委屈巴巴地说道,“都怪她,害得臣妾动了红。” 故意没有点名道姓。 李北辰点点头,怒视璟妃身边伺候的宫女们:“动红之前谁来看了璟妃???是谁害的璟妃?” 璟妃一时蒙圈。 动红之前见了谢才人,可让她愤怒心碎的是瑞嫔那个贱人啊。 她暂时还不想把火烧到谢贵人那里,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连忙自己岔开了话题。 “皇上,那药闻起来苦死了。臣妾不想喝。”璟妃抽出手,扯着李北辰袖子央求道。 李北辰盯了璟妃一眼,转头对孙嘉禾吩咐道,“孙太医,你把药端给朕。” 所有人都以为李北辰要亲自喂药。 璟妃一脸得意洋洋,另一只手搭在小腹上。心想,孩儿,你真是母妃的福星,不然你母妃还真不知怎么哄好皇上。 谁知李北辰尝了一口药,然后神色如常地说道,“还好,不苦,你把它一口喝下去,就感觉不到苦了。” 他的语气很温柔,就像对璟妃有百般深情和爱护一般。孙太医觉得皇上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冷酷无情。 这是他的经验之谈。如果越是苦的药,越要憋着一口气喝完,不要停顿不要等。因为越等越苦,越拖越苦。 璟妃失望地说道:“可臣妾就是觉得好苦。” 李北辰缓缓搅动勺子,淡淡地说道:“难道你不想保住孩子?如果是这样的话,孙太医,你开个流掉的方子,不要太伤身的那种。” 孙太医这时才发现,皇上真冷酷无情,不听话就自生自灭。但孙太医觉得这样很好,不拖泥带水,够果断。 璟妃听了此话,没有想到皇上会这么冷酷无情,如同万箭穿心,只觉得肺腑之中阵阵难受,直想反胃呕吐,连忙伏在床边,呕了出去。 有污物喷溅到女医的头发和脸上。 璟妃呕得过于剧烈,脸色惨白,抓着皇上的衣角,呜咽着说道,“求皇上不要,臣妾错了,臣妾想要这个孩子。” 李北辰皱着眉头看向脸上沾染了污渍的女医,“孙太医,你去洗把脸。” 又看向璟妃,用警告的语气说道:“既然如此,就不要瞎胡闹。乖乖把药喝了。听话。” 李北辰把碗小心翼翼地递给璟妃,替她擦掉嘴角的污渍,“朕记得前几日夏嫔的孩子就是因为大喜大悲掉的。” 璟妃端着碗,泪水掉进了碗里。她不敢再造次,含着泪忍着药的苦,一口气把药喝了个底朝天。 胃里继续翻涌着,还是想吐,但她却不敢再任性,愣是强行把药压了下去。 这时,璟妃想起来谢贵人的话,她想要说她把六宫宫权让出去给江月白那个贱人,嘴巴动了几次,却都说不出口。 见璟妃乖乖地喝了药,李北辰接过碗,递给孙太医,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这样不就很好了?听孙太医的话,每天好好吃药,好好躺着。” 璟妃挣扎了半天,才吐出来这么一句话,“臣妾有件事想跟皇上说.” 说着扑到了李北辰的怀里,两只胳膊环抱住他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吓了李北辰一跳。 李北辰立马问候在一旁的孙太医,“她这样突然扑过来,孩子会掉吗?” 孙太医犹豫了下,“回皇上,已经见红还是小心为妙。动作幅度不宜太大。” “孙太医说,动作幅度不宜过大。你还是好好躺下吧。”李北辰小心地将璟妃放平。 璟妃却揽着李北辰的脖子不松手。 李北辰耐着性子问道,“你不是有事要跟朕说?” 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彼此都能感触到对方的呼吸。 “孙太医,你先退下,在门外候着。” 待孙太医退下后,李北辰说道,“有什么话,你说吧。” 璟妃却突然抬起身子,嘴唇在李北辰嘴唇上贴了一下。 这一下子就犯了李北辰的忌讳,顿时失去了耐性,直接生硬地掰开了她的手,“如果不想说就别说了。” 璟妃酝酿了半天才能挤出来的话硬被李北辰堵在了嘴边。 李北辰坐直身子,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你好好休息,宫务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保胎最重要。朕会跟母后商量下这事儿怎么办。你不用担心。” 璟妃难以置信地望着皇上,那个位置她就坐了一天,屁股都没捂热。 她后悔刚刚就是狠不下心主动提,总想两头都占,却忘了自己根本没有两头都占的本事。 之前如果主动说了,还能讨个识大局,懂进退的名头,甚至还能搏得皇上几分好感。这下好了,皇上开口了,她什么好处都捞不着。 “谢皇上关心。”璟妃挤出几分微笑,小心翼翼地攥住皇上的手,“臣妾知道皇上是为了臣妾好。臣妾听皇上的,好好卧床养胎。” 李北辰却抽出手来,“这样就好。朕就先回勤政殿了。” 走了两步之后,停下步子问门口的碧月,“娘娘确认有喜之后,是否有谁来过?” 碧月心虚地含糊说道,“各宫的妃嫔都来看过娘娘。” 李北辰眉头微皱,“朕先走了。你们娘娘需安心养胎,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一律不得进来探访。如有任何闪失,唯你们是问!” 明明李北辰对她十分照顾有耐心,可璟妃就是难受得想哭。 在默默掉眼泪时,一块好看的帕子递到她眼前。 孙太医冲她温柔地笑着,“娘娘快擦擦,哭肿了眼睛,就不漂亮了,皇上会心疼的。” 孙太医以为这后宫就没有女子不在乎自己容颜的,说这样做会“不漂亮了”,应该会有用吧? 然而璟妃却哭得更凶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有道不完的委屈。 孙太医只好安慰道,“璟妃娘娘,皇上对你如此关心,如此护着你。你要好好养胎,别老哭老伤心了,对孩子不好。” 孙太医心想,后宫女子如果不在乎容颜,总该在乎孩子的吧? 璟妃破涕为笑,“你觉得皇上对我很关心?” 原来娘娘在乎的是爱情。 孙太医找到了病因,也就开出了药方:“是啊,娘娘。皇上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 善意的谎言也是一味良药,都是为了治病救人。她只是说不一样,又没说怎么不一样。想怎么理解就看听的人自己。 璟妃满足地笑了。她相信孙太医的旁观者清。 至于安排谁代替璟妃坐这个位置,李北辰派人传话给太后,由太后娘娘全权定夺。 从内心底而言,他不希望江月白这个时候坐上这个位置。风头过劲,但位份和声望并不足以服众。 璟妃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绿树和蓝天。 她突然很怀念当初还没有入宫在相府的日子。 那个时候姐姐还没有出嫁,三姐妹整日里吵吵闹闹,时常还可以去郊外踏青,庙里上香,街市里看花灯 最常见的烦恼就是母亲给谁多做了一条漂亮裙子,脸上又多了个痘痘,去年的裙子今年腰部竟然就紧了,父亲跟母亲拌了几句嘴,半夜有几只猫叫春吵得烦人,种下去的茉莉没几天就枯了。 那时候以为恼人的东西,如今看来充满了乐趣。 她好怀念那些日子,那些无拘无束的欢笑。 可惜再也不会有了。 在这后宫里,无论欢乐还是悲伤,都没有人真正在意自己。 孤独漫过她的心田。 抚摸着小腹,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和孩子之间的生死相依。 她不知不觉中睡着了,脸上带着笑。 蓝星和碧月望着自家主子睡梦中的笑容,微微松了口气。 第391章 两个儿子都想保 璟妃有喜,意味着子嗣丰厚,又恰逢太后寿辰,皆为皇室兴盛吉兆,有利于社稷稳定。 李北辰内心还是高兴的。 走了数步,他忽然想起一事,便问徐福海,“璟妃是不是已将有喜之事广告六宫了?” 刚刚徐福海在外面候着时,就已经打听过了:“娘娘是传告了六宫,不少嫔妃还过来贺喜探望了。其中昨日侍寝的谢贵人在璟妃房中坐得最久。她离开后不久,璟妃就腹痛见了红。” 殿选时,谢才人就表现出温柔知性有才气,与其他争风吃醋的女子不同,李北辰有几分好感,不然不会直接封了才人。 之前过来勤政殿送过几次晨会纪要,字迹清秀工整,举止温婉有礼,李北辰对她印象还不错。 可是想到昨晚他还未对这谢贵人怎样,她就高声尖叫喊疼,侍寝如同被谋杀,就心生不痛快。 又想起她使心机,敢对帝王使用来路不明的催情香料,令他血脉翻滚,险些失去理智,就禁不住生气。 “给朕好好查,昨晚谢氏身上使用的香料,竟敢对朕用乱人心智的东西。” 徐福海小心翼翼地劝道:“或许谢贵人只是想博取皇上的欢心。” 若不是见到皇上对瑞嫔那般疯狂迷恋,在徐福海眼里皇上就是禁欲过了头。 历史上许多皇帝不仅让妃子嗑药,自己也嗑药,只求疯狂地快活。 而李北辰之前不仅对跟妃子睡觉很冷淡,基本照章办事,除了上次淳常在疯狂过一把,此外从不见他沉迷。更是十分厌恶妃子们采取各种卖弄风情的手段。 李北辰皱着眉头,想到离开前璟妃欲言又止的模样,又道: “璟妃一向是个直来直去的火爆脾气,刚刚竟欲言又止,你说她是不是听了谢贵人说了什么?” 徐福海怔了一下,“老奴不知。但……或许不是坏事。” 见徐福海说“或许不是坏事”,李北辰心中已经有数,沉吟片刻后,笑着对徐福海说,“你这老东西都成精了。” 徐福海毕恭毕敬地说道,“老奴一心侍奉皇上,唯恐有所疏漏。” 李北辰微微一笑,“你有什么好主意。” 徐福海沉吟片刻,“皇上若是想要保瑞嫔平安,谢才人聪明圆滑,八面玲珑,可以为皇上所用。” 李北辰明白了徐福海的提议。 不管谢才人本身动机如何,只要璟妃能听得进她的话,她这枚棋子就有用,就该好好用。可以借谢才人安抚住璟妃好好养胎,还可以利用对她表面的宠爱分去众人对皎皎的敌视。 “召谢贵人来勤政殿伴驾。钱贵人侍寝推迟到明天。” 徐福海已经明白皇上的意思,可是又担心江月白那边会不会有想法,“就恐瑞嫔娘娘误会.” 李北辰微有犹豫,今晚才是他们真正的新婚之夜。白日的荒唐,无法记录在案。只能晚上继续劳作一番才行。 徐福海恭敬出声,“皇上,瑞嫔一直想回桃蕊宫看看妹妹淳常在.” 李北辰顿时被点醒,“那好。瑞嫔醒后,你就派人安排她回桃蕊宫与妹妹叙话。朕晚上忙完了再去寻她。” 徐福海又说,“璟妃娘娘如今身子金贵,气性又大,却无人照看,任人前来挑唆。永寿宫的宫人们逃不了干系。” 李北辰淡淡地说道:“璟妃宫里伺候的人是该换掉了。” …… ※※※※※※ 勤政殿。 此时已申时初,过了用午膳时间。 李北辰饥肠辘辘,传了几道滋补肾脏的荤菜和一道大补的佛跳墙补充体力。 眉眼间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这是被极大满足后的舒心。 吃完饭后浑身热乎乎的,精力充沛。独自一人在后花园边散步边思考问题。徐福海已经替他传旨意下去,接下来他想见的人都会在殿外候着。 最先见的孟相。 孟相明天就要出发去南方,随行人员车辆物资等均已全部安排妥当。他来就是为了跟皇上确认孟青和孟冉的安全。孟冉昨晚也被大理寺抓进大牢关了起来。 李北辰直接跟他摊了牌。告知孟相,现在人证物证证据链完整齐全,证明杀死妓女云熙的人就是他的小儿子孟冉。 孟冉已经秘密招供。 就是因为嫉妒孟青是嫡他是庶,孟青可以世袭爵位,而且比他优秀,担任朝廷要职。 尤其是这次裁剪儿子们的开支。孟相对儿子们不公平,对孟青裁撤最小,其他儿子裁撤幅度都很大。孟冉最为浪荡,奢侈惯了,完全不能适应没钱的生活。 所以不患寡而患不均。孟冉怀恨在心,加上早在包房里就觊觎云熙的美色,发现云熙竟然在茶水间把第一次给了哥哥,更加妒火中烧。掐死云熙后栽赃陷害哥哥。 李北辰淡定地问孟相:“如果只能二选一,两个儿子你要保哪个?” 孟相沉吟片刻后问:“如果两个都想保,圣上要臣怎么做?” 他不会傻乎乎地真在两个儿子里面做选择,更不会口出狂言两个都想保。皇帝必然是有坑挖在前面等他。 孟青和孟冉都是亲生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是嫡子,一个是最疼爱的小儿子。虽然孟冉不成器,但还是舍不得放弃他。 李北辰盯着孟相,轻笑了一下,严肃地说到,“站队。如果想两个儿子都想保。朕跟他,你必须选且只选朕。” “他是谁?”孟相故作疑惑地问道。 李北辰笑问:“你觉得是谁?莫非你觉得能瞒过朕?” 孟相立马拱手作揖:“臣对陛下不敢有所隐瞒。皇上有话不妨对臣直言!” 一边用余光观察李北辰的神情,试图判断虚实。 然而新帝面色十分平静,看不出来悲喜,有一种运筹帷幄的从容。 见孟相在打量着自己,还在做最后的抵抗,李北辰淡淡地说道:“朕已经通过密报系统和对天香楼的探查,查明了你跟他之间通过天香楼密切的合作关系。” 李北辰终于在孟相脸上看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惊慌,不紧不慢地说道:“韩仲载交代了所有的罪状,并已签字画押。你是先帝给朕安排的顾命大臣,朕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你是想以谋逆之罪带着九族一起死,还是站在朕这边,为朕所用?” “臣该如何做?”孟相眸光深沉。 李北辰淡淡地说道:“把你所知道的全都交代了,配合朕接下来的行动。朕会既往不咎,维持你和孟青继续在朝中的位置不变。但孟冉要留在朕身边做质子。” 两个儿子如今被李北辰秘密地拘押起来,孟相没有挣扎多久,最终决定跟皇上合作。 “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臣会花些时间梳理一下相关信息呈交给皇上。只愿皇上能信守承诺,对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放过臣的家人。” “好。朕一言九鼎,答应你,”李北辰笑着说道,“朕今后还要仰仗于孟相。希望从今往后,孟相一心一意,君臣不负。这是朕给你最后的机会,绝对无下次。” 李北辰交代了他们即将开展的一项合作,要求孟相反水,作为他的投诚状。 末了,李北辰禁不住问孟相,既然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要跟谋反集团来往,对方到底给他提供了什么好处。 孟相哈哈哈一笑,坦荡地表示,其实对方并没有许诺天大的好处,不过是允诺给他封侯,爵位世袭的同时除掉陈相。 但让他真正愿意冒着这么大风险的原因并不是这个,而是因为李北辰此前不在皇位之争中,属于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捡漏得来的皇位。 之前完全没有投资过李北辰,没有从龙之功,又不像陈相提前在李北辰还是皇子时就把女儿嫁了过去,所以怕一朝天子一朝臣,有一天会被清算,保留退路。 李北辰震惊于孟相的坦荡和老辣。孟相也震惊于新帝的成熟速度。 昨天孟相与李北辰间的谈话,令孟相认可了新帝;今日则是敬畏于新帝。 孟相走后,李北辰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所谓的密报和天香楼的调查证据,不过是利用信息差和心理战术给孟相施压,诈了他一回。孟相刚刚谈话里透露的才是他新掌握的证据。 实际上,孟相并非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但他并没有点破。因为两个儿子在皇上手里,被秘密地拘禁起来,就拿住了孟相的命脉。 第二个见的陈相。 李北辰找陈相,一则参考孟相的方案,最终敲定西部赈灾方案的细节,明日在早朝上宣布。 与孟相不同,陈相这边李北辰除了配备两名太医以外,还配备了钦天监一个人,工部两个人。 工部会专门配备两个水利专家,现场勘察西部缺水问题,做一些蓄水、打井、灌溉的设施。钦天监则去负责组织大型现场祈雨祈福活动,安抚民心。 说完了西北赈灾问题,李北辰把陈相晾在一旁喝着茶半天没有说话,把一向老成的陈相都搞得有点头皮发麻。 皇上莫非发现了什么? 陈相心下忐忑。 他总觉得皇上今天有些不一样,对于西部之行愈发没底。 第392章 与陈相的博弈 李北辰对于如何跟陈相交锋,一直没有拿定主意。 他这几天问自己最多的问题是,假如自己是谋逆之人,是继续潜伏还是尽快采取接下来的行动,又如何采取行动。 得出来的结论是,假如自己是谋逆之人,那么从那晚的刺杀开始,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已经无法继续潜伏,如果不能趁乱发动第二次刺杀或者政变,那么皇帝李北辰很快就会顺藤摸瓜,将自己精心布下的局一举摧毁,把相关的人一网打尽。 而接下来采取行动的时间点,如果是三弟魏王,最好的时间点是在六弟晋王就藩之前,以设宴下毒围攻的形式最为高效可靠,重点在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如果是两位丞相之一,那么最好的时间点在于晋王就藩之后,太后寿宴之前。这段时间宫里人忙于寿宴准备工作,防备最为薄弱。另一位丞相均被派到外地公干,朝中针锋相对的力量减少。重点在于一举成功上位,斩草除根可徐徐图之。 如果是被分封到外地的皇叔,那么最好的时间点在于坐山观虎斗,几败俱伤酣战之时,皇叔则可打着扫除乱臣贼子,拱卫皇室的名义带兵趁乱入京。 如果是有多股力量,那么另外两股力量会坐山观虎斗,然后等到两败俱伤时,再趁火打劫。而根据上面的推测,最好能团结两位丞相。避免在跟魏王决战时,遭到他们的埋伏,腹背受敌。 只是就李北辰对陈相的了解,他的性格与孟相完全不同。 他没有孟相愿赌服输,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枭雄气势。 陈相性格过于圆滑,偏阴柔内敛,他会跟以前一样,谦和有礼,一如既往地揣着明白装糊涂,善于打太极,对所有的责任能推则往外推,对所有的指控死不认账,除非铁证在眼前打脸。 虽然李北辰已经推断出,陈相秘密地控制着前太子的遗腹子,企图发动政变后,将年幼的遗腹子作为傀儡控制,自己独揽大权。但推断只是推断,还没有陈相谋反的直接证据。 陈相绝不可能承认犯下谋逆这样的大罪。 固然可以直接秘密杀掉,但当下正是用人之际,也是尽可能稳定朝局之际。贸然杀掉,容易引起难以预测的动荡。 也可以把已有的证据怼到他脸上,但那就意味着彻底扯下了遮羞布。 所以李北辰没有指望陈相会认罪,需要的只是他在与其他方交战时,不背刺自己即可。 想了又想,李北辰决定捡一个擦边问题出来谈。 “陈相一直主管户部。昨日慕容池告诉朕,他已经清理完户部账目,发现从五年前即开始有大量的钱被不明原因地被挪用,出现了大笔的亏空,这个亏空每年都在补,但窟窿越补越大,至今都没补上。这个事情陈相你怎么看?” 陈相被问得冷汗直冒。 他不确定皇上到底知道多少,新上任的户部尚书慕容池查出多少。参与过的人有多少已经秘密地被皇上抓住招供。没有多少人能够抵挡过大理寺专业的刑讯老手。 但还好有个背锅侠,而且他已经死了。死人的嘴是最牢的,肚量也最大,怎么冤枉都不会反驳。 陈相毫不犹豫地把户部账户的亏损漏洞推到死人张成头上,坚称自己存在失察,贪腐也已经如实上报,上缴了贪墨银两,无其他作奸犯科之事。 “大理寺那边说户部侍郎,你的学生,林思田,经过审讯后交代说,你跟张氏也有媾和,他之所以一直不认张成的次子,因为他次子更像陈相。” 李北辰分析林思田最初愿意替陈相遮掩,一则因为他确实也跟张氏多次通j;二则,陈相是他的恩师和分管领导,于他有知遇之恩和师生之情;第三,陈相不倒,还可以隐蔽他,陈相倒了,树倒猢狲散,他也跟着没有好下场;第四,如果只查到林思田,那么最多就是通奸罪,罪不至死,更不至于诛九族。如果查到陈相,则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很可能要诛九族。 林思田昨天翻供,是因为李北辰授权大理寺那边诓骗林思田,声称已经掌握陈相的证据,被抓起来秘密羁押。如果他能坦白从宽,主动交代,他个人死罪难免,但可以免于诛九族,祸不及家人。 但林思田除了在太子与贵妃的五皇子内斗时,帮着掩护张成给太子党挪用公款,再就是掩盖了陈相在陈府设宴时趁张成酒醉强奸了张氏后多次私通导致张氏怀孕外,其他事情他并无所知。 “皇上,林思田这是一派胡言!纯属污蔑!老夫做人清清白白,坦坦荡荡。臣都已官至宰相,怎会如此不知廉耻,私通有夫之妇?让臣跟他当面对质,臣没有这样鲜廉寡耻,诬陷老师的学生!” 陈相怒目圆睁,脸色微红,气得胡须一翘一翘的。 似乎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陈相突然悲怆地摇摇头,叹息了一声,“皇上大理寺多酷吏,为了结案逼供,惯用严刑拷打,林思田很可能在苦楚之下,屈打成招,瞎编乱造。林思田是臣的学生,臣了解他,他为人聪敏勤恳。虽然与妇人私通,但张氏生性放荡,林思田罪不至死,还请皇上开恩,留林思田一条性命。” 李北辰心中一声冷笑,生性放荡,是因为张氏同时跟你和林思田二人私通,所以孩子不知道到底是谁的? “朕知道了。”李北辰淡声说道,慢悠悠地喝着茶。 在放下茶盏的一瞬间,眉眼挂上笑意,“陈相,璟妃今天刚刚确认有喜,两个月,她还没来及告诉你吧。你马上要做外祖了。” 陈相跟孟相一样,直到这一刻老谋深算,波澜不惊的脸上才出现了一丝波澜。 人跟人之间千差万别,但对子女本能的爱,却没有什么不同。 陈相震惊地盯着李北辰的脸,满眼喜悦,眼睛里亮亮的,似乎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璟妃在卧床养胎,刚刚朕还去永寿宫见过她。如果丞相想见,丞相出发之前,可以安排见一面,话话家常。” 陈相忙担忧地问道,“谢皇上恩典,亭玉她还好吧?见喜了,身子还适应吧?” 李北辰则很淡定,“她还是老样子,脾气还是一样大,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所以今日动了胎气。朕已经安排孙思邈的后人专门照顾,应该问题不大。” “为臣有罪,疏于对儿女的管教。”陈相跪在地上连忙说道。 李北辰微微颔首,面色肃冷,“陈相说得不错,确实疏于管教。” 敢动不动就直接抽朕的爱妃耳刮子。 李北辰想了想,温声说道,“陈相该老当益壮,学孟相再多生几个儿子。西部不若江南,气候干燥,缺衣少食,颇为清苦。朕赐你姬妾二人,同去西北赈灾,以慰辛劳。” “为皇上分忧,臣不觉得辛苦。” “国家大事重要,延绵子嗣一样重要。不过是朕的一点心意。” “臣……遵旨。”陈相硬着头皮应下。 完全搞不懂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此时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帮助女儿平安生下皇子。 陈相太了解自己的女儿,担心因为脾气大,一个不小心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给自己折腾没了。 第393章 这人别有用心 说实话,这个孩子早不来晚不来,来的时间点太巧合。 令陈相完全措手不及。 此前有人给陈相传密信称,进宫后不久太后就给璟妃赐了绝子的汤药,今生都不可能生下皇嗣。 陈相在夺嫡之战中站了前太子,而前太子生前时常刁难欺负当今圣上。 太后一向有仇必报,何况忌惮陈家的权势,所以绝不会容忍陈家生下龙嗣。 璟妃多年未曾有孕过是陈相跟夫人的一块心病。 陈相最开始以为女儿不受宠,后来夫人告诉他并不是,相比其他妃子,璟妃承恩次数更多。后来发现所有的妃子几年下来都未见喜,陈相又以为是圣上有问题。直到收到密信,加上熙容华的有喜,让他觉得这个说法很可能有道理。 如今看来,给他透露这个信息之人别有用心。 “宽济大师,是否可在慈宁宫的祥瑞原址设坛诵经持咒,为民生社稷祈福,之后再为太后四十寿诞奏请天庭恭贺祈福?” 他微微鞠了一躬,坦诚地注视着李北辰,“阿弥陀佛,如此祥瑞,正是大明王朝转危为安,欣欣向荣之象。太后娘娘仁爱慈善,生养了圣上这样贤德之人,天命之子,加上长期吃斋念佛,受戒诵经,如法修持,供养佛三宝,已有所成,天地感念,故出现此祥瑞。宜广为传颂,鼓励世人恪守孝道,孝敬父母,爱护儿女,慈悲向善,少恶念,多善行。” 第三点,圣上率百官建坛祈福则需要多方合力。礼仪程序归礼部负责,开支预算归户部负责,施行需要钦天监和广济寺共同指导参与。 “朕准了。丞相夫人今日就可入宫照顾。陈相,你可还有话要告诉朕?” 整个人给人以庄严安详平和的感觉,仿佛已经超然于这个世界之外,又独自构造了一个小世界。 “哦?是哪位医师开的方子?” 宽济大师的声音平和而有力量,让人听着十分愉悦。 在勤政殿等待期间,太后派徐公公来邀请几位大人前往慈宁宫现场见证了祥瑞,个个看完皆赞叹不已。 陈相有跟孟相同样的顾虑,当年没有支持李北辰,没有从龙之功,反而大力支持过圣上的死敌前太子,怕李北辰有一天对他们进行系统清算。 李北辰朝着宽济大师合掌行礼后,恭敬地问道:“宽济大师,您怎么看?” 众人进来后,皆满面喜气地恭贺皇宫内出现祥瑞。他们登台表演的时间到了。 李北辰回了一礼,“谢宽济大师。善哉!宽济大师所言极是,治国齐家自当应如此。” 他在没有必要撒谎的问题上绝不撒谎。一个谎言需要一百个谎言去补圆。 “原来如此。”李北辰微微颔首,“看来姜闲果然是个人才,朕看对了人。” 陈相心底有点慌乱,但表面上镇定自若地摇了摇头。皇上问的这个问题怎么答都是坑。只能从自家女儿找问题。 第一点,通告天下,广为人知,激励天下人的精神。这点得到了在座的全体支持。具体落实在礼部,顾扬清表示今天会拿出方案; 第二点,大赦天下,减免税赋,减轻劳役。这点得到了慕容池的支持。但慕容池进行了细化。比如应全国范围内减免税负,但因为需要治理水患,修建必要的军事和民用工事,这部分的劳役不可大面积免除,否则来年会带来更大灾难。李北辰要求慕容池拿出一个细化的方案,全国哪些地方减税,哪些需要免税。 视线环绕了一圈,扫过每个人的面庞,“诸位卿家畅所欲言,该如何借此机会彰显太后功德,启迪民众心智。” 故而陈相才会先下手为强,铤而走险,密谋借着前太子的遗腹子谋反,将其扶植为傀儡皇帝,除掉孟相,自己则总揽朝政大权,而不是整日仰仗皇帝的鼻息,担惊受怕。 “听夫人说,亭玉身子一直不大好。她托人传过话来,找我们要过调理身体的方子。想必是如今终于见效了。” 陈相就跟女儿璟妃一样,到了嘴边的话,因为一点侥幸的执念说不出口。 袁天师的意见不变,还是原来的三点。 他心中担忧璟妃,一心想保住她腹中的孩子,连忙恳求皇上,“臣请皇上开恩,准许贱内能入宫照顾亭玉。” 原本寄希望于璟妃能怀上皇子,那他们也算有了依靠。而璟妃被赐息子汤的密信令他的希望破灭。 陈相在心里权衡,要不要把这个人的名字告诉皇上。 宽济大师身着朴素的灰色袈裟,衣服上点缀着佛教法器的图案。面部线条柔和,眼神明亮而坚定,带着一丝温和的慈悲,而他又粗又浓的眉毛,增加了他的庄重威严感。 陈相老老实实地答道:“回皇上,是如今的太医院附属研究院的姜院长。当时姜院长还未入宫接替姜老太医的位置,还在他们自家的医馆里坐堂。” 李北辰想起来当初甄妹妹在桃蕊宫确认怀孕时,当时的院正就提过一句说姜闲最擅长的科目是千金科。之前一直是姜闲在给瑞嫔看病,看来现在可以把他召来,替瑞嫔先开点方子,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增加怀上的可能。 陈相连忙拍马屁,“皇上圣明。姜太医家乃杏林国手,妙手回春,名不虚传。” 宽济大师双手合十,微微一笑,“善哉!人人皆传当今圣上孝顺母亲,今日老衲得见果然如此。天子为国民表率,君王贤明仁德乃国民幸事。本寺众僧欣然乐之,共襄盛事。” 李北辰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了,陈夫人进宫,至少能看着点璟妃,还能安慰安慰她,她的脾气一般人根本劝不住。而且还能多增加一个人质,何乐而不为。 他摇了摇头,“臣对皇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并没有其他的话要讲。” 所以有些心不在焉,根本摸不着头脑皇上为何赏赐他带着女人去赈灾,顺着皇上的意思领了命。 对二女儿璟妃愈发地心疼和自责。 没时间说废话,吩咐陈相可以离开后,李北辰吩咐徐福海派软轿接姜闲过来勤政殿一趟。 李北辰意味深长地问道,“之前可曾有人对陈相说过什么,让陈相误会璟妃一直未曾见喜的话?” 接下来,李北辰就将礼部尚书顾扬清、户部尚书慕容池、钦天监袁天师、广济寺住持宽济大师召了进来。 慕容池掂量了又掂量,冒着得罪现场所有人包括皇上的风险,说出了关于预算的看法: “臣总管全国的钱粮,以为当下国库钱银紧张,各地赈灾、镇压叛军、边境军队均需要大量经费,举办圣上率百官设坛祈福应尽量简化,以体现与民同甘共苦,而不宜铺张浪费,贪图隆重华丽。” (本章完) 第394章 组会的最高境界 慕容池要求限制庆典开支不可铺张浪费的提议,立马激起了反对。 顾扬清直接表示不赞成:“皇上明鉴,礼乐庆典祈福,都有议事规程,以体现对上天的敬畏感恩,讲究如仪如轨。通过祈福庆典,能使皇上受制于天命,国家强盛和新推行的政策合乎天道散入人心,能安定民众,给民众以希望和寄托,这是多大的教化作用!这点花费与其他方面的开销相比,与所带来的好处比,并不为大。” 袁天师接话道:“臣赞成顾大人所言。仪轨作为敬天地的仪式,一节一礼皆不可废弛简化。既要行大礼,发大愿,宏大志,势必要气势恢宏,不然何以彰显天威祥瑞之气。如果简化,还不如不做,以免触怒上天。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就是最大的倚仗。这次祥瑞就是赢得民心的最好机会。” 慕容池简直都要被他们说动了,如果不担任户部尚书,管钱袋子,他也要支持别管钱的事儿,盛大操办,让太后和皇上开心就行,管他其他方面有没有钱花,明年有没有钱花。 但他终归管钱,屁股决定了脑袋。 “皇上,臣以为气势宏大跟铺张浪费是两回事。礼仪在保证如仪如轨的同时,每个环节都可以尽可能减少铺张浪费。例如可在天坛祈福,就不必劳师动众出动军队去郊外。百官可穿旧礼服,而非制新礼服。再比如,要想气势宏大,场面壮观,不如带着京城百姓一起祈福。如此一来,普天之下,君民同心共愿,更能感动天地。不仅能达到奏请天地的目的,还能教化民众,一举两得。” 众人皆心中一震,此前皆未想到这些细节之处,尤其带着百姓祈福这个想法,令人耳目一新。 李北辰望向一直沉默着的宽济大师,“宽济大师以为如何?” 宽济大师眼中含笑,“阿弥陀佛。老衲以为诸位说得都有道理。盛大宏伟,令人感到震撼,方能使芸芸众生感到敬畏,此乃方便之法。老衲也很赞同慕容大人的看法,如果能提前广告天下,届时天下百姓共同祈福,激发天下众生共同的祈求风调雨顺,幸福安康的愿力就再好不过了。” 宽济大师说完,场面上出现了片刻的寂静。 每个人的看法都融入其中,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怎么会不认同呢? 这就是开组会的最高境界。最后达成的方案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李北辰心中愉悦,十分认同宽济大师最后兼收并蓄的总结,环顾四周后,方才问道:“本来最开始,你们各说各的理,让朕感觉此事难办。宽济大师的看法集合了众家之长,显然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朕觉得这个解决办法不错。众爱卿以为如何?” 更是领导智慧的体现。 众人齐赞叹道:“皇上圣明。” 他们静等皇帝最后的决定。 李北辰凝神思索了片刻又说道:“你们就先按照刚才的分工准备起来。礼部、钦天监、广济寺先一起出个仪轨方案,列明需要的人财物数量和规格等级。再交给户部进行审批,看看各项花费是否合理。钦天监尽快给出两到三个举行仪式的日期。礼部今晚拟定关于恭贺宫内出现祥瑞的圣旨,明日给各地通告下去。” “启奏皇上,请问圣旨内是否要写祈福大会一事?”顾扬清问道。 李北辰略一思忖,叮嘱道,“祈福大会仪式,在最终定好预算前,此事细节务必对外保密,仅限于你们四人知晓。” 众人退下后,李北辰对着窗外发了会呆。 当初太子被毒死,贵妃的五皇子被赐死后,先帝立了他为太子,朝中大臣因为此前完全没有投资于他,多数既不支持也不反对,都在观望。 前几日收到的密折里就有说民间又流出关于皇上即位的传言。传言说他纳妃多年无所出,登基两年各地灾害频繁,今年又多次遇刺,说明德不配位,天理不容,必有祸患。 这样的传言十分蹩脚牵强。 明白人一听就知道有人在故意搞事,可就算知道也很找到推波助澜之人。 因为中国传统文化的基因就是“救世主文化”。 陷于苦难中的百姓,受千百年来历史文化的浸润,很容易接受朝廷的更替,期盼着有一个“天选之人”出现推翻旧的王朝,救他们于水火之中。要求不高,就是得到上天的眷顾,风调雨顺,免于瘟疫和战乱,正常平安地活着。 对抗这些谣言,除了从务实的角度解决问题,今日的祥瑞与熙容华、璟妃的怀孕都来得真及时。 如果皎皎下个月也传出来怀孕了,就更好了。 他情不自禁地开始想念江月白。 哪怕此时不过休息片刻,都希望能见到她在身边,拉着她的手,说说话。 甚至想要跟她聊聊这个祈福大典的事情,问她怎么最省钱又最隆重。毕竟她出身商户家庭,应该很懂如何省钱办事吧? 然而,最让他惊讶的是,只要想到她,他心头就有了欲念,身体也很诚实。 真可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第一次,如此巴望着赶紧干完活,好去抱.他的娘子? 还没有小太监来通报,说明皎皎还在酣睡,还没有醒。他刚刚离开时已经吩咐过,只要皎皎醒了,就过来通报。 她今日想必累极,睡得极熟。自己离开时,她都未曾发现。 李北辰满足地看着窗外,突然发现牡丹花最名贵的品种之一,魏紫竟然开了。 今日果然是个好日子。处处都是吉祥之景。 四月正是最好的赏牡丹花的季节。 今年这魏紫似乎开得格外好,上上下下结满了花苞,有几朵已经盛开,海碗口大小。 盛开的魏紫,整体是极其华美的紫色,边缘却又是浅紫红晕,很大一朵,层层叠叠,鲜艳夺目,给人以雍容华贵之美。 恰如宋词所说:“魏紫姚黄凝晓露。国艳天然,造物偏锺赋。独占风光三月暮。声名都压花无数。” 令他想起江月白今日身着红妆的美艳不可方物。 脑子里浮现出她情深到处时的迷茫,整个人柔软如水. 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 要知道,这么多年璟妃她们一直无所出,并不是他不行,反而是天赋异禀,阳气旺盛,精力远超于常人,他为了让一切可控,刻意压制自己不去满足,转化为疯狂地苦读和练武。 如今遇见了她。真好。 他吩咐徐福海:“把屋外的两盆魏紫,花开最盛的那盆端给太后,另一盆端到宁安宫。放到皎皎醒来能得到的地方。姚黄的两盆,一盆送给太后,一盆送给皇后。再给太后搬去其他几个品种,凑齐六盆给太后送去。” 母后一向喜爱牡丹花,从前父皇在的时候,因为只有皇后才能独自观赏牡丹,簪新鲜的牡丹花做发饰,所以先帝在时,母后之前从未尽兴地赏过牡丹花。 去年先帝去世一周年,宫里停了包括春季赏花会在内的全部娱乐活动。母后为寄托哀思常年缟素,在宫里的小佛堂里吃斋念佛,亦无赏花的情志。 今年恰逢母后四十寿辰,正好可以在寿辰当天举办牡丹花会。 不一会儿,就见到几个小太监走过来抬花盆。 有个年长点的太监跟在后面提醒道:“你们都给小心点,可别碰坏了这些牡丹,金贵着呢。枝叶花芽一点点都不能碰到。都给小心点。” 一会儿又听到吩咐:“一盆盆地抬。慢点慢点。别挤在一起。” 众小太监皆屏住了呼吸,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生怕碰着了一点点,犯了主子的忌讳。却都禁不住偷偷地打量着花盆里的宝贝疙瘩。 果真国色天香,鲜丽夺目,实在令人惊艳。 怪不得主子们这般稀罕。 第395章 科举舞弊案1 李北辰敛住心神,宣了大理寺少卿杨万里、黄少安,还有慕容池进来。 慕容池虽然担任着户部尚书,但还是保留了在翰林院的翰林学士身份。有点像担任政府官员的同时在大学里兼任特聘教授。 这个特聘教授日常不再从事纯粹的学术活动,但是参与招研究生、阅卷、答辩等日常事务,也可做考生的答辩委员会成员,甚至根据资历可以做答辩主席。 慕容池就是上述性质的特聘教授。三天前被任命为此次春闱会试的主考官,组织其他十八名翰林学士担任房官重新阅卷。 大理寺成立专案组对科举舞弊案进行了调查,三天里对叶竹卿进行了审讯,并进行了大量的走访,但并未发现叶竹卿身上有什么疑点。 他对试卷的内容了如指掌,对答如流。临时出新考题,写出来的答案条理清楚,文采斐然。 光是一个考试后在他身上发现的会试答案纸并不能作为作弊的有效证据进行定罪。 所以只能先释放了叶竹卿。 慕容池皱着眉提出了一个疑问:“可是,臣有一事不明。春闱已过去近二十天,如果是考场临时作答,此时很难记得全部,至多记得大概。如何能对答如流,字字不差?除非事先背诵过。” 杨万里与黄少安对视一眼,这也是他们认为的疑点,然而仅靠怀疑,不能定罪,何况叶竹卿小时候有神童之称,哪怕近些年不学无术,泯然众人,那也不妨碍天赋异禀,过目不忘。 两人心意相通,还是由黄少安说了出来,“慕容大人所言有理,但大理寺办案需要讲究证据,需要有确切的人证、物证才可。如果不能查证出谁泄露了题,或者谁漏题给叶竹卿,则不可定罪。” 慕容池自知浅薄,对其他部门的工作指手画脚实为不当,垂下了眸子,“是臣浅薄了。” 李北辰沉着脸,回了声“嗯”,“听闻有学子聚集闹事?” 黄少安沉默片刻后,向皇上反映说,“启禀皇上,这几天确实有人在大理寺前组织公开闹事,要求皇上主持正义,已经引起百姓们大量围观。臣怀疑有人借机寻衅滋事,激起民愤。臣组织人进行劝告疏散,对方却屡教不改。带头的人名为赵宇航,看起来颇有组织号召力,带头要求重新批阅试卷,对官宦子弟的试卷彻查,对录取考生组织面试复核。” 很好,赵宇航。很好,陈宁安排得很好。就要这样不怕事的闹大。 “你们准备如何处理?” 杨万里八面玲珑地抄着袖子,不做声。不说不做就不错。 然而被皇上当场点名,躲不过。 “杨少卿,你的想法如何?” 杨万里皱着眉头,脸上又带着假笑,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偷偷地看向黄少安,见黄少安倒是一副沉稳淡定的样子,干脆尬笑着,“皇上恕罪,臣不知。” 大理寺的事儿最近牵扯上的全是他得罪不起的大官,实属难办啊。 李北辰冷笑一声:“不知?在其位谋其政,如果真不知就罚俸一个月。你先好好想想,黄少卿,你以为如何?” 黄少安恭恭敬敬地答道:“臣以为,科举是否存在舞弊事关重大,需顺应民意彻查,给天下士子一个交代。” 四十多岁能做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实属不易,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长。平安做到致仕,已然是莫大的成就。何况,黄少安并非出自寒门,而是出自世族大家,他本可不必如此。 李北辰不动声色地看了黄少安一眼,对于他的正直敢为有些意外。 “你呢?杨少卿什么意见?” 杨万里想到名单里几个考生的爹爹、舅舅、姑姑各种显赫亲戚就满头大汗,皇上三日前的早朝就已定下重新批阅试卷的基调,只是没有提对官宦子弟彻查。 如今骑虎难下,廉政运动之后手头紧张,罚一个月的俸禄事已不小,若是惹怒皇上丢官丢脑袋事更大,只好硬着头皮跟黄少安保持一致,要死一起死,“臣跟黄大人的看法一样。” 李北辰神情严肃地点点头,“科举考试涵盖天下学子,关乎国本,是国家选贤取才的主要途径,关乎学子们十几年寒窗苦读的结果,最应该讲究公正公平。如果里面存在徇私枉法,不怪会引起民愤。还是要谨慎对待。慕容池,十五名阅卷官名单列好了吗?” “回皇上,臣列好了。请皇上过目,”慕容池呈上名单后,退后跪下说道,“皇上,臣以为如果要真正平息民愤,可在翰林院抽取阅卷官之外,可选取民间知名书院学者参与阅卷。这些知名书院学者多有才华见识,了解民情民意,在民间声望颇高,以清流自居。请他们参与科举阅卷,既可增加阅卷的公平,还可拉拢西林党人。” “你们二位皆是科举入仕,如何看待?” 杨万里一向圆滑世故,善于左右逢迎,答道:“回皇上,科举考试事关重大,臣以为任何决断皆宜慎重。” 说了等于没说。但也相当于表态,最好什么都不变。就从翰林院里选完事。 黄少安见圣上不置可否但面有讥诮,决定斗胆一言,支持慕容池的同时给自己留有回转余地。 “回皇上,科举考试三年一次,世家勋贵、寒门清流尽皆有之。近日京城百姓对圣上处置贪官污吏赞誉颇高。科举舞弊案已天下皆知,臣以为此时若能在科举一事上延续反腐恢复清明,可进一步赢取民心,鼓舞天下有识之士入仕为官,为朝廷效力。” 三人皆偷偷打量着圣上,想探究圣上的意思。然李北辰面无表情,似在思考定夺。 片刻后,李北辰淡然说道,“慕容卿乃本次会试总裁,所言颇有道理,就按照你说的办。至于翰林院与民间书院阅卷人二者数量比例,你亲自去请教二位丞相大人定夺,以二位丞相大人意见为准。若差距较大,取均值。事情紧急,尽快商定后,将名单速交予于朕过目,尽早张榜告示。” 慕容池连忙说道,“圣明不过皇上。臣领旨。” 李北辰又对杨、黄二人说道,“杨少卿、黄少卿,你们务必安抚好士子们,万不可起冲突。慕容卿,那个带头的赵宇航是否也在本次会试之中?” 就连李北辰也以为慕容池会要回去后查询才能知道,谁料慕容池从袖子里拿出一小张薄纸,上面细字如西瓜子大小,看得在场其他三人暗暗称奇。 这才是顶级小抄的模样。 第396章 科举舞弊案2 慕容池来回扫视一圈后,食指定在一处,“回皇上,赵宇航在此次春闱之中,在第三考场。” 李北辰又问,“可在拟录用名单中?” 慕容池又掏出来一张小薄纸,扫了一眼,答道,“在。” 李北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未表示任何态度,便命杨、黄人退下,留了慕容池一人。 感觉有些困倦,他揉了揉眉心,喝了几口清茶润了润嗓子,便让督察院的左督御吏周仕鹏进来,一同商议。 徐福海快步走上来,在李北辰耳边耳语了几句。 李北辰心里咯噔了一下。 但他的吃惊不过只一会,还不露于声色。 心想这样也好,恰好在预料之中。尽管这本身就令人惊讶。 李北辰回过神来,给两位大臣赐座奉茶配以新鲜丰富的茶点以示看重。 因为他们二人最近连连通宵加班,不能直接涨工资,就来点这种隐形福利。他心知,之于文人,很多时候形式上的礼遇尊崇往往比金钱还能打动他们。 慕容池和周仕鹏果然皆受宠若惊。 李北辰拿起桌子上一摞厚厚的小册子中的一本,快速地翻看着。 周世鹏还真是一把干活的好手。 把拟录取的每个贡生的家族体系摸得清清楚楚,这册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的族谱,往上追溯祖宗十八代。把有血缘关系的高官和后妃还用朱砂勾出来。 以血亲为基础的人脉关系网清晰明了,提供了诛九族的基础数据库。一眼看过去,就会发现历经两代皇帝,京城中的关系错综复杂,与各地世家大族之间亦盘根错节。彼此间的利益关系通过联姻牢牢地绑定在了一起。 真可谓是百年的皇帝,千年的世家。 李北辰随口抽了几个名字问询周仕鹏,然而越听越对这人产生了兴趣。因为周仕鹏把他们的姓名,籍贯,祖上营生,若有为官,擢迁贬谪,全都娓娓道来,无一有错。 “不错,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谁知周仕鹏没有谢恩,反而说道:“得皇上夸赞,臣极为荣幸,然诚惶诚恐。臣惭愧,自身并非过目不忘之才,只是勤能补拙,名录完成后,臣唯恐下属有所疏漏,一一比对过。” 李北辰禁不住由衷地夸赞:“如此谨慎尽责,更加难能可贵。” 心道,这周仕鹏倒是可用之才。只是他已经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再升空间不大,倒是可以调往地方做一方主官。 这周仕鹏微微一笑,谦恭有度地感谢皇上夸奖,表示自己只是恪守本分,以后还要再接再厉。 李北辰微微颔首,“周卿,你可发现初拟会试录用名单有何特别之处?” 周世鹏:“回皇上,臣发现拟录取的贡士几乎都是南方人。百人之中占九成。北方仅占一成。南北比例十分悬殊。” 慕容池:“皇上,江南自古有尚学参考的传统,又多书香世家,自然才人辈出。从各地来参加春闱的举子南北比例与此大致相同。无明显蹊跷之处,但会令北方仕子心生不满,朝廷里南方官员更容易抱团,自成一党。” 其他党派在朝中力量单薄,则不足以与江南一派抗衡。长此以往,自是会导致朝堂内方方面面的失衡。 李北辰听出来了慕容池的弦外之音,垂眸不语,片刻之后,方道,“那便将考生分为南北两区。今年南方取六成,北方取四成。” 周仕鹏面露难色,有些迟疑,“启禀皇上,南北考生水平相差甚大。那如此一来,大量优秀的南方仕子恐怕会落选…恐会有失公允。” 李北辰:“周卿的意思是?” “回禀皇上,臣以为南方仕子水平确实更加出众,不宜大幅缩减录用名额,南七北三为佳。”周仕鹏答道。 李北辰看向慕容池,“慕容卿,你以为如何?” “启禀皇上,臣赞成周大人的提议。另外臣以为南北各有所长。应改革武举,在北方多设武举学堂,增设武举中北方举子录用比例,改革武试内容。南文北武,各有侧重,可更好地为朝廷选拔良才。” 周仕鹏禁不住向慕容大人投去赞赏仰慕的目光。能跳出藩篱,寻找解决问题之法,替皇上排忧解难。怪不得慕容大人能被提拔为户部尚书,得皇上重用。 李北辰心中亦欣赏这个提议,语气却很平淡,“朕会跟礼部、兵部商议此事,听听他们怎么说。这次春闱应设两名主考官,朕命翰林院谢大人,江南谢氏后人做你副手如何?” 谢大人,就是当初写了名动京城的《西子赋》,这次又领衔写四本话本子的风流才子谢璟。 “臣遵旨。”慕容池立马答道,落落大方,沉稳而不见得意之色。 他自然领悟到圣上的用意。 自己为京城世家,祖籍燕地。而谢璟为江南世家,祖籍扬州,正好南北搭配。翰林院里多为南方人,但唯有谢璟最恃才放旷,敢说敢为,正好与自己的沉稳有余,亲善不足互补。 双刀齐出,有利于此次南北改革。 “慕容卿你先退下吧。周卿你留下。” 慕容池离开后,李北辰对科举案依然存疑,便问周仕鹏,看看能不能从贪腐角度入手。 “周卿,工部尚书叶大人可有投案自首?” “回皇上,无。”周仕鹏答道,“亦无其他人举报叶大人,供词中亦无人提及叶大人。任工部尚书,竟如此干干净净,令人感觉匪夷所思。若果真如此,实在令人敬佩。” 叶明即这次科举舞弊案的主角叶竹卿与宫里妃嫔叶苏华的父亲。 “京中是否还有其他官员若此清白之身?” 周仕鹏似乎颇有感触地答道:“回皇上,京官中有近二十余人为清白之身。但位居高位如此者,却无他人。” 李北辰听到这里,左都御史可同为高位,随口问道,“周卿你呢?” 周卿面露羞愧之色,“皇上,臣有愧。臣本人及家属前后共收受贿赂近二十万两白银。” 事出反常必有妖。 朝中人人都贪,崇尚交际。叶家如何做到不贪,还能不得罪人保住位置的? 李北辰觉得此事很不可思议。莫非有人嫉妒他的清明,对他怀恨于心,所以故意栽赃陷害? 大概这个栽赃之人没有想到叶明不仅没有收受他的贿赂,其他人的一律都不曾收过。 毕竟连李北辰自己都做不到。 当初为了当上太子,他也行贿打点过形形色色的人,以此笼络人心。 “朕命你详细调查叶明,但注意要秘密进行,先不要打草惊蛇。” “臣遵旨。” 李北辰命周仕鹏退下后,又无缝衔接,召了陈宁进来谈话。 陈宁进来后,汇报的都是这两天舆论宣传的成效。关于天香楼的八卦新闻为目前的主要话题,除了科举舞弊案之外,其他的话题都很分散,百花齐放。 投放到市场上的话本子销售一空,更在说书人古代公众号的循环播出下,引起了社会的广泛热议,纷纷猜测后续剧情。 其中有三本特别受欢迎。 一本就是《花落知多少》,讲唐婉跟陆游的爱情故事。 一本就是《霸道公子爱上我》,讲霸道官家公子爱上一美貌种花女的爱情故事。 一本就是《江山如此多娇》,讲先皇征战鞑靼,与后宫女子爱恨情仇的。 第397章 谢...谢主隆恩 陈宁告诉皇上,这三本书,目前的销量基本差不多。 其中说书先生最爱讲的是《霸道公子爱上我》,讲的这个朝代大家从来没有看过的故事类型,通俗易懂,台词朗朗上口,便于街头小巷的表演。每次开讲都人山人海,女听众很多,都听得如痴如醉。 李北辰听完之后,心情颇好。 就连陈宁都在皇上的眉宇间捕捉到了微微笑意。 三本畅销书里竟然有皎皎的书。不错。 《霸道公子爱上我》,想想里面奇奇怪怪的台词就好笑。没想到成了畅销书。 他脑海里会时常冒出来这么一句,“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本公子的注意。” 李北辰指示陈宁停止嫌疑人是孟冉流言的推波助澜。因为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正是这些流言,让大理寺找到理由抓了孟冉配合调查,抓到牢里后就被秘密转移,除了李北辰和少数的亲信,无人知道他被转去了哪里。也让他跟孟相之间的谈判有了筹码。不是两个最喜欢的儿子都在李北辰手里,孟相也不会投靠得这么快。 两人又闲叙了些话。陈宁告诉李北辰说最近盯梢的人似乎又多添了一两路。具体是哪一方的不清楚。 李北辰淡声说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作有时有亦无。你就按部就班地跟以前一样,尽力而为,继续防范,多线并行,真假混杂。只要扰乱他们的判断即可。” 他突然问道,声音淡淡的:“目前府上就你和那张氏幼女二人?” 陈宁没有料到皇上突然会问这个,惶然失措。 面对圣上这样莫测难料的人物,最好的选择就是如实汇报,“还有仆役二人。” 李北辰啜了口清茶,漠然道:“陈大人。” 陈宁愣了愣:“臣在。” 李北辰:“朕记得张氏女年龄尚小,朕赐你两名姬妾伺候着。你先退下吧。” 陈宁一时踟蹰,猜不到皇上的意思,不知皇上意欲何为,连忙叩首,“谢谢主隆恩。” 张氏幼女张馨今年冬天才虚十岁。与故去的妹妹同岁。他如今已成孤儿,世间已无亲人,只是把张馨当成亲妹妹看待,并未有任何邪念。 但张馨乃谋逆罪臣之女,陈宁将其当妹妹看待,又担心会惹得圣上不喜。故而不做解释,避而不谈。 陈宁出了殿,感觉后背一片濡湿,有个公公领着两名容貌清秀的宫女走过来,说是皇上吩咐送给陈大人的。 李北辰送给陈宁的都是宫里的正经宫女,只是年龄稍微有点大,二十出头,容貌皆属于中上。皇上在笼络陈宁的同时,算是给先帝时就入宫的老宫女找了出路。 陈宁还从未经历过男女情事,见此红着脸快步离开。 出宫的道儿只有一条,陈宁在前面走,两名宫女还有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小跑着跟在后面。 他们不知道这陈大人走路怎么这么快。 陈宁暴走一段时间后,心情方才平复,步子渐渐放缓。 听到远处隐隐传来屋檐上挂着的铜铃的响声,脑子里浮现出那晚救他的蒙面侠女模样,心中一滞。 浓密修长的眉毛,明亮墨黑的眸子,甜软的香气,敏捷的身手,柔软的腰肢。 不知何时才能再遇见她。 心中一当装满了个人,便没有其他人的位置。 陈宁凝住心神,就势往身后冷冷地一望,见两位宫女跟了上来,又抬脚大步朝外面走去。 不知不觉走到宫门处,陈宁方才候在门内等着。小太监快走几步,吩咐守门之人,这是奉皇上的旨意,命两名宫女出宫服侍陈大人。守门之人连忙唯唯诺诺地恭喜陈宁。 陈宁尴尬地站在一旁,假装看天,脸皮太薄,脸已经红得像龙虾色。 两名宫女也好不到哪里去,低着头含羞带怯。 她们不是在勤政殿伺候的宫女,并不知道陈宁是皇帝最近的宠臣,但于她们而言,能出宫给大人物做妾,已经远远好于做苦役老死在宫中,所以她们的心情是紧张而期待的。 陈宁看了二人一眼,目光落在远处停着的马车处,淡淡地对两位宫女说道:“跟我来吧。” 他连续两次坠马,已经吓怕了,干脆把马拴在家里,改为步行上班。 如今带着两女子,只好打个专车。 上车后,两名宫女危襟正坐,却禁不住偷偷打量着坐在正中央的陈宁。 陈宁垂着眸子,微微蹙眉,与两女刻意保持距离,沉默不语。这样正人君子模样越发引得她们的爱慕。她们偶尔对望着,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遇到良人幸福的笑容。 ※※※※※※ 陈宁离开后,李北辰揉了揉额角,松了口气。 对着墙上先帝留下的两幅字画整理了下情绪。 这时他才想起来,刚刚周仕鹏在的时候,忘了问有没有开始调查魏王。这样他好有个底。如今显然来不及了。 徐福海宣魏王进来时,李北辰冷峻疏离的脸上,带着几分亲切的笑意。 一个紫红色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李北辰打量着魏王,温声问道,“三弟来了?” 只见魏王大大咧咧地走到跟前,随意地往地上一跪,拱手作揖道,“臣弟参见皇上。” 一如既往的散漫不羁。 没几个男子能穿紫红色穿出这番不妖不媚不下流。 衣着鲜丽的魏王唇红齿白,一双丹凤眼顾盼流云,灼灼丰姿。脸上一副漫不经心,狂傲散漫,妥妥风流公子模样。 李北辰给魏王赐座上茶,语气平常地问道,“可去过慈宁宫给母后请安?” 想到往日里兄弟三人间曾经有过的风雨同舟,李北辰愿意再给魏王一次机会,假如魏王能就此收手,不再一错再错。 魏王漫不经心地答道:“去了。还去看了那一池子的祥瑞之景。不错,是个好兆头。想必会昭告天下吧?” 李北辰点点头,淡淡地笑了,“正有此意。如此殊胜的祥瑞,预示着定然否极泰来,国家必然转危为安,天下太平。” 魏王扭头大笑着看向李北辰,“恭喜皇兄。” 人终究是长大了,彼此之间不再是同盟,而是云泥之别的君臣,对方可以随意定自己的生死。 低头之间,魏王的眸子里现出一丝狠厉怨恨。 (本章完) 第398章 听说皇兄要查我 魏王再抬头时脸上又挂上了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听说皇兄要查我?需要臣弟我如实交代吗?” 李北辰注视着魏王的眼睛,装作略带惊讶地问道,“为何查你?朕怎么没有听说。” 装,你就装吧。督察院那边的一举一动难道不都是你授权的。 魏王自嘲地嗤笑一声,“皇兄日理万机,自然没关注到。当然是督察院查我,还能有谁?当然吏部和大理寺也查过我,不过是为了天香楼的事儿。” 李北辰“哦”了一声,静待魏王继续说下去。 魏王也等着皇上发话,等着皇上斥责。 最终两个人就这么干坐了一会儿,等着对方先出手。 李北辰喝两口茶,眼底敷着薄薄一层冷意,不咸不淡地说道;“督察院做调查,只是照规办事。朕不好干涉。你若有冤屈,不妨跟朕说说。” 魏王哈哈哈一笑,正声说道,“臣弟不冤。臣弟确实收受了大量的贿赂。” 他盯着李北辰的脸,试图看到一点愤怒和惊讶,然而还是平静得没有任何的变化。 接着又很随意地说道,“臣弟不是不想上缴贪墨的银两。只是钱拿到手就花光了。吃喝玩乐。大把钱都花在了天香楼的女人身上。皇兄坐拥后宫三千是不懂得其中乐趣的。改天弟弟带你去玩,绝对比后宫的那些个有意思多。臣弟喜欢干净又漂亮的,年龄越小越好,自然要多花些价钱。” 李北辰微微皱眉。又是天香楼。 对于魏王露骨的话倒是没有多少反应。因为魏王的癖好,他多少知道一些。 李北辰微微颔首,一语双关地说道,“年少轻狂,不如此,倒就不是你了。过去的就过去了。现在呢?” 朕更在意的是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魏王眯了眯桃花眼,有些怅然地说道,“现在已经娶妻,自然就不会那般荒唐,惹王妃伤心。” 李北辰随口又问道,“朕按照你的喜好赐给你几个姬妾就是。” 魏王哈哈哈大笑着说,“皇兄身份矜贵,大概不知道去青楼玩的个中乐趣。跟娶回家的不一样,这种一定要一天换一个,个个都是又鲜又嫩才有意思。哪怕再好吃,换着花样吃,吃第二次就腻了。可惜天香楼如今都关了。其他地方的姑娘都没什么意思。” 李北辰淡然一笑,“臣弟说的倒是有趣。” 最近一天换一个,个个鲜嫩,却觉得像赶鸭子上架,索然无味。 倒是跟皎皎,吃了她一回又一回,百吃不厌。 魏王邪魅地笑着,“那是当然。人生的乐趣就在于此。” 明明说着风月,却隐隐地带着几分硝烟味。 转而却又忽然收住了笑意,“除了来跟皇兄如实交代臣弟的贪腐问题,臣弟还有要事相求。” 李北辰放下手中的茶盏,抬起眸子,望向魏王,“何事?”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只要你不说邀约去你的魏府,那就一切好说。 魏王坦坦荡荡地拱手行礼说道,“臣弟的王妃很想念她的两位姐姐,有事想跟两位姐姐商量,想明日上午来宫里一叙。请皇上恩准。” 李北辰心里松了口气,淡笑着说道,“准奏。想必朕的两位爱妃也会很高兴。” 魏王又懒懒地问道:“臣弟已经全部交代,皇兄该不会因为臣弟受贿治臣弟的罪吧?” 李北辰笑眯眯地,再次一语双关地提醒:“过去的既往不咎,今后下不为例。朕会从私库里再给你加拨些银两。” “谢皇上。臣弟绝对下不为例。”魏王仰起下巴,爽快地应允。 李北辰问:“三弟,还有其他事奏报吗?” 魏王想了想:“有。臣弟听说有个名震江南的唱戏班子近日里巡演来了京城。太后一向爱听《梁山伯与祝英台》。臣想尽点孝心进献给太后。不知可否?” “好,三弟有心了。太后知道了一定很高兴。”李北辰笑意加深。 魏王高兴地点点头,笑着告辞。 他已经预判到皇上一定会表面上答应下来,然后再去调查和防范这个唱戏班子,那他定然让皇上从中找不到一点破绽,但是又能为自己所用。 皇上预判到自己答应下来,魏王一定会有所动作,所以他并不准备调查这个唱戏班子,只等着看对方表演。到了那天,直接一锅端即可。 双方都以为预判了对方的预判。 魏王离开后,李北辰合上眼休息了片刻,才宣了姜闲进来。 李北辰依次询问了皇后、和妃的病情。姜闲逐一如实禀报。 通过江月白提供的紫雪丹,再配合其他的药物和针灸,皇后体内的毒素清除得很快,目前已经清除大半。皇后在真正意义上度过了危险期,而且在母亲谢夫人的照料下康复得很快。 但如果想更彻底地清除体内毒素,还需要漫长的调理。这个时间可长可短,可能短则一两年,长则数十年,甚至可能终身无法清除。 李北辰听完这些神色凝重,半晌之后,方才问道,“皇后何时会清醒?此毒会有何影响?” 姜闲斟酌了又斟酌地回答道,“皇后可能近几日就会苏醒过来,但可能……可能难以恢复过去的样子。” “此为何意?姜大人大胆直言。” 姜闲叹了口气,“皇后中毒处在面部,可能痴傻,可能疯癫,也可能聋哑……” 李北辰又问:“就没有可能恢复正常?” 姜闲以为帝后情深,忙不迭地找补,“还是有可能。” “皇后苏醒后精心调养还能活多久?” “难说,臣不知。” 李北辰挪开视线,远远地望向窗外,又问道,“会影响子嗣吗?” 姜闲听闻了上次半夜帝后间的剧烈运动,心想真是帝后情深,皇后都快成傻子了,皇上还坚持想要跟皇后生子。刚刚谢夫人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然而,他作为医者却不得不实话实说:“皇后她中毒甚深,身子十分虚弱。如果怀孕生子,恐有性命之忧。而且此毒深入五脏六腑,恐会影响皇嗣,出生就带上胎里的毒素。” 其实姜闲想说的是,这种情况下恐怕很容易怀上死胎,生都生不下来。到时候很可能一胎两命。 李北辰说话之间神色不明地打量着姜闲:“所以姜大人的意思是不宜有孕?” “臣”姜闲有些迟疑,斟酌着接下来的措辞。 如果说出来就要担责,这在皇家可是大事,但对于医者也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咬咬牙坦然直言,“皇上请恕罪,臣以为为了皇后的健康,她不宜有孕。” 李北辰不置可否,又问道,“谢夫人可知此事?” 第399章 和妃她情况如何? 皇上的神色异常严肃,一双冷眸直直地盯着姜闲。 “谢夫人问了你什么,你答了什么,照实说就可。”” 姜闲意识到这个问题,一国皇后的健康和子嗣问题,皆事关重大。 立马撩起袍子跪下,如实回答,不敢有半分隐瞒:“谢夫人今日问过我皇后娘娘什么时候会醒,醒来之后能不能恢复到从前,以后能不能怀孕生子。臣只是告诉了谢夫人,夫人身体极为虚弱,为了夫人健康考虑。一时半载不宜怀孕,需精心调理恢复健康才可。” 李北辰“嗯”了一声,似乎有些漫不经心,也极为冷淡。 他们谢家自然是关心的。如果皇后最终不能生育,他们会如何做呢?是送皇后的表姐表妹过来生育下孩子,再去母留子?还是? 他们不是亟需解决的问题,只要皇后还活着,谢家反叛的可能性不大。 李北辰又问道,“和妃今日情况如何了?” “回禀皇上,和妃她今日状况没有变化,依然处于危险之中。” 姜闲迟疑了片刻,十分担忧地说道,“臣发现最大的问题是她没有求生的意志,似乎一心求死。” 李北辰依然“嗯”了一声,听不出来喜悲。 “如果没有求生的意志,还能救活吗?” “即使用灵芝人参吊命,恐怕还是会一直这样沉睡,直到元气耗尽。” 李北辰禁不住问道,“那如何能让她有求生的意志?” 姜闲垂着眸子,低声道,“臣不知。” 长久的沉默。 李北辰想起初见和妃的那天,腊月十八。 那天下着鹅毛大雪,整个皇宫被冰雪覆盖。他在父亲的御书房里见到了表姐。 白皙的鹅蛋脸,细长的丹凤眼,颀长的脖颈,一身粉紫色衣衫,很温婉腼腆地对他笑着。 父亲说,这是给他选的侧妃,是母后的侄女,要好好对她。 让他如遇春风,感到心安。 心安就是他对表姐这么久以来的印象。 靠近她,就觉得温暖,就觉得心安。所有的烦恼似乎都在她的陪伴中消解。 她什么都不说,静静地陪着他,守着她,告诉他,他还有她。 勤政殿严肃的氛围,让李北辰没有放任自己沉浸在回忆里和惆怅的思绪里。 他瞬间把自己拉回现实,吩咐姜闲,“给她用最好的药,不惜一切代价维持住他的生命。” 姜闲当即领命,表示竭尽全力。 李北辰接着问道:“瑞嫔,她从溺水之后恢复得如何?” 姜闲心想,这三位大概就是皇上后宫里最关心的女人。对于江月白能被皇上记挂,他一点都不奇怪。 于他而言,江月白就是天上仙女一样的存在。也只有人间的帝王,能配得上她。 虽然倾心爱慕,但是他知道,他和瑞嫔属于不同的世界,隔着天与地,山与海,属于他根本连爱意只能压抑在内心最深处的人。 他斟酌着回答皇上,“瑞嫔娘娘身子跟宫中其他娘娘的宫冷寒凉不同,偏热性。身子骨健壮,恢复起来很快。” “子嗣方面呢?” 姜闲心中略有酸涩,“子嗣方面,她阳气充足,作息和月事规律,应属于易孕体质。” 所以,瑞嫔这是侍寝了吧。 此前姜闲假装为了诊断病情,问过江月白这个问题,江月白不疑有他,告诉他,她与皇上如此亲密,竟然还是完璧之身。 这让姜闲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还有一种奇怪的欢喜的感受。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李北辰眼里难得流露出几分高兴。 那就说明皎皎即使喝了几口息子汤,还是很有可能怀孕。 禁不住问道,“息子汤可有解药?” 他此前听太后说过,息子汤里含有一味特殊的药,就跟鹤顶红一样,无解。 姜闲心中大惊,莫非江月白她喝了息子汤? 这可是极为伤身之药,不仅仅是令人难以受孕,而且令人中毒,导致身体虚弱,容易疾病缠身,最终早逝。 紧张而惋惜地说道,“息子汤没有解药。但如果尽快施治。可以减轻其影响。” 李北辰忽而感到十分自责,自己当时脑子冲动,竟然一味地只想到如何尽快地抓住让皎皎怀孕的机会,忘记了先宣太医,先抓住机会解毒治病。 连忙问道:“能减轻影响,让喝了的人仍有可能怀孕?” “有这样的可能。越早越好。”姜闲答道。 其实他就是骗人的。只是希望尽快知道到底是不是江月白喝了这个息子汤。 如果真是江月白,他定会拿出家中珍贵的秘药不惜一切代价去救她;如果不是江月白,那就听天由命,利用太医院的资源进行常规救治。 姜闲的话令李北辰燃起一丝希望。 李北辰神情异常严肃,立刻吩咐徐福海,“立刻安排步辇送姜闲去宁安宫。” 宁安宫?那是哪位娘娘? 姜闲从未去过宁安宫,但只要不是她就好,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皇上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希望破灭,“姜太医,想必你知道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不必告诉瑞嫔她喝了息子汤,只用告诉她是朕命你去给她调理身体即可。” 姜闲立刻应下,“臣明白。” 原来是太后。竟然是太后。瑞嫔以命相护的人。姜闲感到悲凉与恨意。果然皇家无情,只有利益。 姜闲离开后,李北辰休息了会,便宣谢贵人进来伴驾。 谢贵人进来时拿着早晨晨会的会议纪要,低着头,战战兢兢。 昨晚发生的事情,至今令她心有余悸,羞于面对皇上。加上她刚刚已经听闻自己离开后璟妃便动红宣了太医。 生怕皇上一怒之下赐她一丈白绫。 她偷偷地用一丝余光偷看皇帝,提前预判自己的生死。 只见头戴玉冠,表情疏离冰冷的英俊男子,如一把古朴而锋利的剑。一眼就看得令人心悸。 看来大事不妙啊。 谢贵人扑通一下,双膝跪地,身体都在发抖,声音打颤,“臣妾叩见皇上。恭祝皇上福乐无极。” 双手捧着晨会纪要举过头顶。 徐福海很有眼色,立马取来,递给皇上。 李北辰认真地一页页地从头翻到尾,看到璟妃在晨会上打压皎皎的那些话,眉头皱起,十分不喜。 看来只有妹妹淳常在帮皎皎,其他人屁都不敢放一个。 扫了跪在地上的谢贵人一眼,淡淡地说道,“大福,把这个收起来归档。” 抬脚朝案桌旁走去,扔下一句话,“谢氏,你过来磨墨。” 谢贵人摸了摸心口,就像是把跳到嗓子眼的心脏按了回去。 谢贵人出身于书香门第,按说磨墨这种事根本不在话下,然而因为过于紧张,即使用左手按住右手手腕,都阻止不了手抖。 一旁打开了折子,危襟正坐的帝王突然目光一侧,朝她扫过来。 谢贵人心头一跳,埋下了头,也就在这个时候,瞬间将墨打翻。 第400章 不能摸 徐福海瞥了眼皇上的脸色,立马奔上前呼道,“呦,快别动。搁那让老奴来处理。” 桌子上的墨汁流得到处都是。还好离奏折远,不然就闯大祸了。 徐福海心中哀叹:“姑奶奶,你好不容易来伴次驾,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之前瑞嫔伴驾,那做得个又稳又匀。 李北辰压住内心的烦躁,将毛笔搁在笔架上,朝谢贵人看过来,清眸中闪过一抹凉色。 “皇上息怒。臣妾该死。” 这谢氏不是出身书香门第吗?难道不该落落大方,惯于红袖添香,怎么如此小家子气?比皎皎差远了。 然而他敛住了情绪,淡淡地说道:“没事,你第一次来勤政殿伴驾,难免紧张。” 谢贵人跪在地上,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应了两秒:皇上竟然没有生气,还原谅自己了? 她抬起头来,泪眼朦胧中望见一双温和的墨黑的眸子,她哆哆嗦嗦地说道: “谢,谢皇上。” “昨晚的教训还不够吗?放松一点。朕会吃人吗?”李北辰笑眯眯地盯着她。 谢贵人:? 皇上这是在跟她开玩笑吗?她感到一瞬间的眩晕,不敢相信这就是昨晚甩袖而去的皇上。 她抬起头,只见前方的皇上竟然站起身。 视线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迈出脚步,停在谢贵人跟前。 李北辰双手扶起谢贵人,视线落在她腰腹部沾染上的墨迹上,温声说道,“徐福海,送谢贵人去乾清宫换身衣服。” 谢贵人: 这是怎么了?今天又是自己侍寝吗? 她不敢相信这样的好运会降临在自己身上。昨晚她可是惹怒了皇上。 她手上还残留着皇上的体温,她的手指僵硬得似乎都不能弯曲。 她瞪大了眼睛,傻傻地望着皇上,像朵娇弱的小菊花,随风摆动。 “昨晚你身上的香很特别。是你自己调制的,还是谁赠予你的?”李北辰醇厚的嗓音响起,自带诱惑的气息。 谢贵人此时脑子里一片混乱,受宠若惊想好好表现赢得皇上宠爱的想法占了上风,本能低着头诚实地答道,“是,是璟妃娘娘给臣妾的。如果皇上喜欢,臣妾,臣妾愿意从明天开始学制香。” 李北辰面无表情地微微低头,盯着她的头顶,“原来如此。抬起头来看朕。” 谢贵人缓缓抬起头,浑身轻轻颤动,对上皇上一双沉沉的眸子,心中咯噔一下,浑身汗毛直立。 深邃的五官精雕细刻,俊美无双的一张脸,看起来却令她害怕。 李北辰对徐福海使了个眼色。 徐福海立马毕恭毕敬地说道:“小主,请跟老奴来。” 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松。 谢贵人愣了几息,才从恍惚失神中醒来,对着皇上叩首谢恩,心情激动地跟着徐福海离开了屋子,脚步虚浮,就像踩在棉花上。 李北辰望着谢贵人离去的身影,目光沉沉。 回到座位上,专心致志地批起折子来。 ※※※※※※※※ 待姜闲抵达宁安宫时,江月白刚起,正在沐浴。 姜闲便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等她。 时间便随着等待慢下来。风似乎正好,阳光似乎也正好,绿树红花都正好。 待江月白沐浴完毕,擦好了润肤香膏,穿好衣服出来时,正好远远地望见姜闲正站在树下抬头看天。 江月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大朵棉花糖般甜软的白云就在他们头顶。 那一团书卷气,是他整齐的发髻,是他苍白的脸庞,是他清澈的眸子,是他墨灰色的袍子,是他眉眼间若隐若现的笑意,疏忽地飘荡,落地成诗。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姜闲转过头来,看到了站在长廊里披着湿漉漉头发,正看向自己的江月白。 他的耳朵瞬间发起烧来,瞬间垂下眼帘。 甚至没有看清江月白身上的服饰。他不敢看。 只是想到她服下了息子丹,一颗心就猛地往下沉,脸色瞬间又白了三分。 跟着他一起来的小太监立刻禀明江月白,是皇上派姜闲来帮忙调理下身子,更好怀上龙嗣。 侍寝的事情,就这样被当众说出来,而江月白恰恰刚好洗过澡,瞬息间窘得从脸红到了脖子。 她不好意思抬头看姜闲,沉默着先行进了屋。 姜闲进屋后,一眼就望见桌子上摆着的牡丹花,碗口大的花苞初初绽开了小半朵,舒展开几瓣,含羞带怯,娇媚华丽的紫色艳光四射。 就如同此时的江月白,眼角眉梢似乎都变了,从前飒爽的人儿,此时带着百般风情。 姜闲不过偷看了几眼,心便狂跳不已,故作平静地搭上江月白的手腕,努力控制紊乱的心绪。 静下心号了脉,发现并无异样。 姜闲顿时松下了口气。 猜测是因为她喝下的息子汤并不多,所以影响不明显。 现在回家去取家里的秘药,给她及时服下应该来得及。 原本应该例行问些月事和侍寝相关的问题,但他已经注意到江月白脖子上凌乱的红痕,问都没问,直接给开了两盒止疼去疤痕的药膏,以治脸侧的那道伤痕的名义,但又以淡淡的口吻交代她,只要是伤口都可以涂抹。 特意开了些养血养神暖宫促怀孕的祖传秘方,嘱咐了煎药的步骤和要点,要趁热按时服用。 暗暗祈祷,希望她能一举得男,这样在后宫里能好过些。 江月白就像做了坏事被大人发现的小孩,一直没好意思抬眸子看姜闲。 姜闲收好医箱,准备离去时,视线黏在了桌子上的魏紫上。 实在是令人窒息之美。 平日里难得看到这么高品级的魏紫,颜色如此纯正浓烈,花型如此饱满,花瓣如此层层叠叠,香气萦绕,馥郁怡人。这恐怕是至少二十年的老根。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想要触摸那鲜艳娇嫩的花瓣。 将要碰触到的一瞬间,听到一个小宫女出声喊道,“这花不能摸!金贵着呢。” 其实她也不懂,只是听送花来的小太监邀功时说的。 姜闲瞬间收回了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窘迫,连忙低头拱手: “娘娘恕罪。” 江月白听到小宫女的呼声,瞪了她一眼,抬起望向姜闲,淡淡地说道,“这牡丹花再金贵也只是盆花。姜大人若是喜欢,摸一下不打紧。” 小宫女忙低下头,胆怯不敢再吭声。 姜闲此时已经元神归位,已无想要触碰一下的心境,恭恭敬敬地拱手做礼,“是臣失仪。望娘娘恕罪。” 江月白此时已神色如常,淡淡地应道:“姜大人免礼。” 姜闲:“臣告辞。娘娘好好休息。” 就在转身离开的一瞬间,他恋恋不舍地又望了一眼桌上的魏紫,进屋时还半开着,此时又多开了几分。 心像被钝刀子割一样。 这一瞬间的失神,令他踉跄着差点跌倒。众人皆以为他因为想摸花的事失态,不疑有他。 江月白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姜闲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令她想起一个词“花痴”。 原来喜欢花的人,真可以痴迷如此。 她缓步地走到花前,伸出手停在空中,扫视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宫女太监。 转过头手指碰触花瓣,轻轻地玩弄着,又摸了摸中间的花蕊。 在众目睽睽之中,自言自语道,“软软的。” 抬起手来,闻了闻指尖,有一缕浓烈甜软像糖果味的香气。 于江月白而言,自始至终,眼前的就是一盆花,再高贵也是一盆花。 第401章 检查进度 姜闲离开后,奉皇上旨意,给江月白安排了顶软轿,送她回了桃蕊宫。 才不过两天,江月白就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江月白突然就从福贵人晋升到瑞嫔,桃蕊宫里的宫人们面上皆喜气洋洋,与有荣焉。个个说着甜蜜的恭喜话,江月白取了些银子,当成是福利,给宫人们发了下去。 这番子晋升速度,令她手下的三个小兵梁小宝、素素和白桃,想起第一天见到小主时,小主说的“小主我能力强,家里有钱,最会搞晋升”。果然没有吹牛。这后宫里就没有比自家小主升得更快的了。个个在内心底庆幸自己跟对了主子,下定决心好好干。 就连一向最沉稳的素素,努力克制却还是笑得合不拢嘴:“小主如今是嫔位娘娘,住这一宫主殿再也没人敢嚼舌根子了。” 江月白笑着说道:“这些日子多亏了你帮忙照应着。锦绣那边肯定没让人省心过。” “能侍奉两位小主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分。” 只是主殿里依然一股子浓烈的胡椒粉味儿,提醒着江月白这里曾发生的乌龙事件。 突然觉得鼻子里痒痒的,江月白接二连三地打了几个大喷嚏。 素素立马近身伺候着,解释道,“娘娘,屋子里白天把窗户全部都打开了,味道还是散不掉。” 江月白忙着擦眼泪擦鼻涕,有个喷嚏想打又打不出,便没有说话。 梁小宝顿时慌了,以为娘娘生气了,立马跪在地上,一脸懊恼。“奴才犯了大错,求娘娘责罚。” 那晚可是皇上和徐公公啊!自己真是眼瞎! 心想,若不是主子得宠,当晚被赐死都有可能。 连忙又恳切出声:“奴才愿意做牛做马赎罪。” 江月白想到那晚的混乱场景,只觉得好笑。也能理解下属们的忠心。梁小宝还是有点急智的,假如那晚来的不是皇上,还真能以弱胜强。 打工人能理解打工人。很多错误,下属真不是故意的。没必要当了个小官,就觉得自己趾高气昂,了不得了。 江月白淡淡地说道:“起来吧。下次别再这么鲁莽了。这几日诗词背得如何?” 梁小宝感恩涕零,听到主子问工作上的事,立马打起十分的精神。这些日子,他们桃蕊宫这些老员工全都内卷呢。 “回小主,奴婢三人已经把两本全部都背完了。只是有少数几首背得不算熟练。” 江月白有些吃惊,这才十几天而已,竟然背完了一百二十八首诗,精神可嘉啊! 她禁不住真诚地夸赞道:“一百多首,你们竟然这么快就背完了,不错,相当不错。” 辛苦没白费,能得到小主的夸奖,三个奴才喜形于色,彼此间交换了个“耶”的眼神,连腰杆都挺直了。 白桃禁不住得意地说道:“小主如若不信,可以抽查我们。” 下属取得了成绩,想要好好表现一番,没有理由不支持。 江月白点点头,笑着说道,“好。那就抽一首《静夜秋思》。” 三个人交换了下眼神,清晰流畅充满感情地朗诵出来,一字未错。 江月白毫不吝啬自己赞许的眼神:“不错!” 接下来上难度,又点了一首李北辰填的蝶恋花的词。 这首三个人就出现了差别,素素背得最流畅准确,梁小宝需要停顿下来想一想,而白桃则忘了词,背错了两个地方。 这下好了,刚刚吹下牛皮,破了个大窟窿。 面对三个人的忐忑不安,江月白微笑着说道:“要加把劲,下次不要让我失望!” “是,小主。”三人异口同声地答道,身上似乎有股花不完的劲儿。 只是江月白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来,喝着热茶,若有所思地望着外面的两株海棠花。 素素看到了江月白脸上的青紫痕迹,虽然不敢直接问,但她心思缜密,猜到这是被璟妃娘娘打了。 又是心疼,又是担心,想了又想,方才说道:“娘娘在皇上那边一个人,奴婢想跟着娘娘伺候着。娘娘看行吗?” 梁小宝也立马附和道,“桃蕊宫有奴才还有白桃,还有小罗子、晴儿、婉香,肯定没问题的。” 江月白回过神来,明白素素的一番心意,随手摸了下脸颊,淡笑着: “你在桃蕊宫,我才放心。皇上越级晋封,我们高兴,自然就有人会不高兴。让人出口气也没什么,你们小主也不是吃素的。这些本小主都不在意。你们也不必在意,做好自己的本分。” “可是.”白桃心疼地望着主子的脸,“可是打人不打脸。” 职场最忌讳就是,地位低、能力弱还死要可怜的自尊。 只有身上有令人刮目相看的东西,对方才会从内心里尊重。否则看起来被尊重,其实只是别人礼貌的教养而已。 江月白笑笑,“以前就跟你们说过,脸不是靠别人给的,而是自己赢得的。慢慢来,日子长着呢。新派过来的人里面少不得别人的眼线。我不在桃蕊宫,你们要格外警醒着,别被人抓住话柄。坚持一条,不惹事,不怕事。” 众人闻言,皆是一凛,均感觉到主子对自己的信任,还有肩上的重任。 “娘娘请放心。奴婢必谨记在心。” 说到这里,梁小宝告诉江月白小罗子对新来的太监小喜子的怀疑,就是那晚喊“抓刺客”的太监。 小罗子发现小喜子不是吓晕的,而是被人打晕的。他作为皇上安派来的人知道桃蕊宫有暗卫保护,所以一下子就猜出小喜子的身份可疑。这两天初步调查跟踪,初步判定小喜子是璟妃派来的。 梁小宝迟疑地问道:“小喜子是璟妃的人,要不要想办法把小喜子赶出桃蕊宫?” 江月白摇摇头,“不必。按照璟妃的性子,走了小喜子还会有别人,到时候防起来更麻烦。你们就正常对待,顺便盯着他点,跟他真话假话都说。璟妃有喜又动了胎气,很快会被收回宫权,被禁足在永寿宫。拔了牙的老虎不过是纸老虎。” 众人拼命地点头。 主子又给他们派了新任务,又有活干了,真好。 江月白在心里琢磨,如果出手对付璟妃,可能伤人性命,甚至一尸两命,这让她多少有些犹豫。 然而后宫里的触蛮之争,看似可笑,可深陷局中的人,却往往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斗得你死我活。 第402章 你在找我? 但江月白转念一想,她非直接害人,而只是借力打力。结果如何,实则取决于璟妃自己的心态。抓了如此一手好牌,就看她有多大的格局。 怀孕既是璟妃的倚仗,也是她的软肋,但凡有点脑子,就在这次吃亏后收敛嚣张气焰,闭户不出,安心养胎。 既然注定是你死我活的零和博弈,江月白决定要杀伐果断,让这些眼线为己所用,借力打力,对其反噬。 淡淡地说道,“你们可以晚点时候透露给小喜子,皇上赏了我盆最名贵的牡丹品种魏紫,国色天香,那是皇后娘娘才配单独品鉴的。” 三人不懂魏紫的珍稀程度,但从最后一句话,听明白了自家主子的受宠程度,对主子愈发地膜拜起来。 在他们心中,自家主子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从最开始的治理严明,恩威并施,到后来带他们读诗词打太极,又通过一次次传奇事件,在下属心里建立起了无上的威信和忠诚。 近日里后宫广为流传着自家娘娘的传说,什么貌若天仙,能文能武,琴棋书画无所不会,尤其是还会舞剑杀敌等等。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无不跟着脸上有光,走路都带着节奏感。 素素依然留着一分清醒。 小主不过入宫半月,虽然聪明能干,晋升快,但未免锋芒太盛,担忧地问道:“璟妃知道了万一发疯了怎么办?” 江月白对素素投去欣赏的目光,“难得你还保持着几分冷静。不怕她发疯,就怕她不发疯。她要发疯,就会乱来;她要乱来,孩子就保不住。” 冷哼一声:“我并未主动招惹她,这是她自己把手伸太长,咎由自取。” 素素目露忧色:“璟妃不会被一次搞垮。小主这样,岂不是彻底得罪了璟妃,树了个大敌?” 其余二人同紧张地望向主子,抱有同样的疑问。 江月白叹了口气,指着脸上的伤:“不这么做,璟妃就会放我一马了?璟妃就不想除掉我了?” 素素垂着眸子思索了片刻,犹疑地说道,“娘娘的意思是,已经不得不争了。” 小主脸上的伤确实触目惊心,除了青紫还有脸侧的一道划痕,这要是破相了可如何是好。 江月白点点头:“对的,不得不争。所以你们要长心眼,长本事。将来跟着我或如鲲鹏,扶摇直上九万里;或如蜉蝣,朝生暮死,粉身碎骨。小主我还是当初那句话,小主我能力强,最会搞晋升,你们只要忠心不二,照我说的做,就把握住了老天给你们的机会。” 听着小主振奋的话,三人跟着也热血沸腾起来。 就连一向沉稳冷静的素素都有些激动,但她敛住了心神,冷静地思考着江月白不在桃蕊宫时,接下来该如何管理进来的新人,进行防范和转化的实际问题。 散会后,江月白单独留下了素素。 她一边翻看着每日的工作总结,一边听素素汇报这几日桃蕊宫的工作。 素素能力强,悟性高,在新工作岗位上如鱼得水,把桃蕊宫管理得有条不紊,张弛有度。工作总结自行悟出要模块化,要点化。汇报过程条理清晰,简明扼要。 在现代至少得配个部门主管,在大的集团公司,当个经理绰绰有余。 这份职业素养令江月白恍惚间真有前世上班时的感觉。 听完汇报之后,江月白令素素拿出收藏起来的治伤膏。 江月白此前怕有了神药,贼惦记,搞了一堆假瓶子冒充治伤膏藏在柜子里。 真正的治伤膏和疤痕膏反倒被素素藏了起来。 如今治伤膏只剩下最后一小瓶,令江月白心中有隐隐的担忧。 万一再受伤,这个药膏还够不够用? 江月白原本打算用这治伤膏让身子好受些,此时拿在手里,想了想,还是收了起来。 毕竟这个疼,又不死人。 这般救人的灵药要用在刀刃上。 疤痕膏倒还剩下不少。 想到皇后脸上留下的那道刀疤,当初因为自己手抖没有完全对其,那道疤痕歪歪扭扭有些难看。她犹豫着要不要给皇后用上,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没必要圣母心。 刚刚在坤宁宫,谢夫人听说自己被封了嫔之后,就很不友好,毕竟成了中层管理人员,跟皇后直接成了竞争对手。 素素十分紧张主子脸上的伤,生怕留下疤痕,关切问道:“主子,要不抹点太后给的玉灵膏。应该对淤血和疤痕都有帮助。” “不必。”江月白摇摇头,“我就是要让大家看到璟妃打了我。” 尤其是让皇上心疼和内疚。挨打都已经挨了,不能白挨。 她早就注意到了主子脖子上藏不住的红痕,以为皇上就是因为侍寝给主子晋级,心里特别高兴,但又有点不好意思直接提,便试探性地问道: “小主身子可有不适?上次太后赐的玉容膏对伤痕愈合也有帮助。” 江月白下意识地捂住了脖子,脸上微红,抬眸看向素素,“看着很明显吗?” 素素点点头,满眼含笑地说道:“有点明显。娘娘真是得皇上喜爱。如果不想被看见,要用粉遮一遮。” 宫里虽然说谁侍寝大家心里都明白,争宠也争得白热化,但还是讲究个含蓄有度,不能明目张胆不要颜面,把欢爱的痕迹暴露在众人眼中,显得自己下贱浪荡,跟外面欢场女子一般。 江月白坐到镜子前,对着镜子仔细瞧着,却瞧不分清,“素素,你来帮我。” 就在这时,耳边却传来婉转娇柔的声音,“姐姐,好不容易回,都不叫我来。” 江月白心中柔软:“我这屋味儿大。” 江锦绣好奇地凑近打量着镜子里人影:“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江月白转身一看,妹妹穿了浅粉色搭配淡藕荷色衣裙,纤腰袅袅。 大概因为自家独立员工食堂,可以单独炒菜的缘故,又或者是初为人妇,妹妹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瘦削的瓜子脸上有了肉。 她跟江月白不同,骨骼纤细,肩膀瘦削,身子单薄,就算胖了,只是病娇程度减了几分,配上温柔的粉色,愈发显得天真烂漫。 江月白意有所指地打趣道:“才不过两三日没见,竟出落得如此好看。” 江锦绣听出了弦外之音,偷偷看了素素一眼,娇羞得红了脸。 江月白站起身,拉着妹妹的手,“我们去你屋里吧。这里一股子胡椒粉味。” “姐姐不化妆了吗?” 江月白笑着说,“正要特意化个美美的妆去见你。谁知道你提前跑来了。” 江锦绣打量着江月白脸上的青紫,以为姐姐是想化妆盖住痕迹怕自己担心。 禁不住眼眶湿润,“姐姐,你这脸都被打紫了,是不是很疼?” 她当时不明白,回来路上却想明白了。这就是姐姐的苦肉计。 故意在今天这样的日子激怒璟妃,让璟妃下重手打她。这样才能让皇上发怒,出手相护。根据皇上的处罚和最后撂下的话来看,璟妃以后至少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付姐姐。 “没事。一巴掌值.我算算。” 江月白算了下,璟妃的月例大概每月八百两,罚俸两个月一千六百两。一共打了她四巴掌。 有板有眼地说道:“一巴掌值四百两银子。多倒不是很多。但是她半个月的工.呃,俸禄。至少能让她难受一下。” 江锦绣扑哧一下笑了,“就怕皇上念着她有龙嗣,就不罚了。” 第403章 你侍寝那一夜 第403章你侍寝那一夜 又吩咐素素,“把太后赐的香料拿到这个屋里点上,说不定能去掉这味。” 满屋子的胡椒辣椒味,实在让人感动得泪流满面。 姐妹二人手挽手说笑着走到了院子里。 小喜子正好就在不远的地方假装扫地,正竖着耳朵偷听她们说话。 江月白故意压低声音说道:“皇上自是宽宏大量的,但也只是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不计较而已。说不准因此厌恶了她。” 但音量又足够能让对方听到。 江锦绣没有姐姐的七窍玲珑心,她脑子里只有如何能让皇上心里有她,“那姐姐你说,如何才能不让皇上厌恶?” 穿越后,曾经无辣不欢的江月白才了解到,原来茱萸这植物竟然还是古代热门食材,而后世的团宠辣椒却直到明末才传入华夏。 江锦绣眨巴着大眼睛,羞红着脸,轻轻地“嗯”了一声。 因为江锦绣不能吃辣,江月白只是吩咐御厨帮忙调了个麻辣的酱碟。 此时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说到这个,江月白想起太后的寿宴,“太后寿宴,你准备送什么?” 浓郁的火锅香味弥漫了整个桃蕊宫。 既很严格辛苦,但又亲和友善。 可是江锦绣也不傻。她想起来早会的时候,还没有看到姐姐脖子上的红痕。 江锦绣立马狗腿地吩咐小厨房端上早上就开始炖的滋补汤,再炒上几个菜,做了江月白爱吃的鸭子。 两人又说了会话,听说姐姐还没有吃饭。 其实一天下来,江月白并没有体会到传说中的快乐。 江锦绣八卦的心思,比她自己侍寝还要激动。 要知道,姐姐可是一直不愿意侍寝。如今,就感觉像是两小孩都做了坏事,如今是一伙的。 “不知道欸。这个要看天意吧。”江月白淡淡地说道。说实在的,她对那个什么多胞胎药丸依然是半信半疑的态度。只有到时候怀孕了,生出来了,才算数。 他们竟然大白天做这种事情。 正在兴奋的江锦绣一下子懵了。这画风转变得也太突然了吧。 只见那御厨火速地在院子里的小池塘边,架起一个炉子,上面放上洗脸的铜盆,再把早上熬的高汤倒进去,又放些了香菇、玉米,最后添上葱姜蒜一类的调味料。 江月白笑着说道,瞟了那小喜子一眼,“圣上的心,岂是你我能揣测的?” 两个人凑在一起,嬉笑着又说了许多闺房中的话,不时传来悦耳的笑声。 众人完全被江月白的气势和武力值震慑住,心惊胆寒,纷纷表忠心。 “姐姐,你.”她捂住了嘴巴,兴奋地说道。 江月白看着小罗子带着众人操练了片刻,便跟着江锦绣进了西侧殿里屋。 那些来做卧底的内心备受煎熬。因为他们觉得桃蕊宫还真的挺好的。 江锦绣盯着姐姐平坦的小腹,抚摸着自己的小肚子,一脸甜蜜,“你说,我们这次有没有可能怀上?” “我的还未想好。太后娘娘信佛,妹妹如果想送,可送一幅刺绣的寿字,或者手抄一部孝经《地藏经》,念十万遍佛号,为太后娘娘祈福。” 这时她因为凑得很近,才发现了姐姐脖子上连高领都掩盖不了的红色印痕。 刚刚还盯着江月白脸上的青紫和抓痕带着几分看戏心态的宫人,此时全都吓得不敢抬头。 一身的寒气渐渐消散,又眉眼间皆是温柔笑意。 看来自家妹妹是个妥妥的恋爱脑。 有一种她在闹,我在笑,岁月安好的感觉。突然希望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 这是小罗子这几日训练的结果。 江月白抿嘴笑笑,不说话,反而问道:“就问你吃不吃醋?心里难过不难过?” 身为后妃,何时承宠本就是身不由己的事情。此前想要避宠避孕,如今想来不过是掩耳盗铃,一厢情愿而已。 江月白又扭头吩咐素素把自己宫里的人全部叫上。 跟厨子描述了半天火锅的做法,御厨就是御厨,果然是厨子界的最强大脑,一点就通。 但她猜到了姐姐的用意,当即吩咐贴身侍女晴儿照办。 众人唯唯诺诺地又是谢恩又是表态。心中震惊于桃蕊宫竟然搞出了这么一套完整的东西。 池塘里本来放养了锦鲤,如今锦鲤成了少数民族,鲫鱼、黑鱼养了一群。御厨看着哪条鱼长得又肥又美,就指挥梁小宝给用网捞起来,手起刀落,做成新鲜的鱼滑下火锅。 桃蕊宫的宫人包括三个厨子全部到齐后,自动按照队形有序地站成三排。 其中茱萸,以四川蜀地为最佳,川地用茱萸做出了一种风味独特的辣椒酱——“辣米酒”。江月白很爱吃这种现代吃不到的辣酱,够味。 即使像小罗子这样经过训练的侍卫也不例外。这一刻,他感觉江月白像铁血的将军,也像嗜血的魔头。 素素便把桃蕊宫的奴仆每日几时起,几时操练,几时歇,轮值如何,休沐如何,分级工钱如何,晋升规则如何,惩罚规则如何等等宫人密切关注的问题,有条不紊地逐一道来。 江锦绣脑补了一场从璟妃的永寿宫离开后,姐姐受了委屈,皇上以身相许地安慰的狗血大戏。 “淳常在是本小主妹妹。你们谁敢动她的心思,就是我的仇敌,只会死路一条。我在皇上跟前当差的时间,全部听淳常在安排。素素与罗山负责协助和监督。我一向赏罚分明,不会亏待你们。奖惩都按照《桃蕊宫管理规定》来。素素你把《管理规定》中的奖惩规则部分给大家说说。” 两姐妹喝着小酒,吃着火锅,啃着鸭子,聊着天,欣赏着池塘里的美景,感觉生活好不惬意。 他们头皮发麻两腿发软的同时,对未来产生了矛盾的希望。 她知道那是疼爱后的痕迹。 江月白不好意思地闪开了眼睛,亲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垂着眸子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妹妹,“想知道,下次你自己试试。” 江月白说完从头上抽出一发钗,随手一掷,扎入树干之中,只剩钗尾半截。 然而江月白突然想吃火锅,吩咐御厨菜就不用炒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小主训话,但他依然热血沸腾。打他来了桃蕊宫,小主做的事说的话,件件都让他心服口服,每天都觉得充实而有盼头。 江月白:“你猜?” 突然又凑近江月白,神秘兮兮地问道:“姐姐,跟皇上亲嘴的感觉是怎么样的?是不是很甜?” 这是什么奇葩的脑回路。 忠心才有命活,勤劳才有饭吃,这就是江月白定下的规矩。 御厨不明白一个江南女子为何如此能吃辣。但不妨碍他为主子准备最专业的酱料碟。 咯咯咯咯地一直笑个不停。 江锦绣这几日正在为此事发愁,姐姐曾经住在慈宁宫,肯定比自己更懂太后心意,连忙高兴地答应下来,“那我就听姐姐的手抄经书吧。” 故意把“嗯”字音拖得老长,带着无限的意味深长。 与刚刚与淳常在欢笑细语的温柔女子判若两人。 井然有序。 江锦绣捂着嘴巴,瞪着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尖叫,“啊,你们!我知道了。哈哈哈哈哈~天啦!” 江月白有些无语地望着妹妹,任凭她笑得花枝乱颤。 此前皇上颇为贴心地帮忙将院子里的空地垦殖出来,全都种上了时令蔬菜。但厨子觉得还不够,在各种边边角角上,艺术性地种上了些食材。比如墙角就种了几棵小葱和香菜。御厨随手蓐上几株,切吧切吧,扔进火锅里,芳香四溢。 江月白笑着戳了戳妹妹白嫩嫩的胳膊,戏谑地说道,“我看皇上就喜欢你这样的。” “姐姐!”江锦绣娇嗔一声,小拳拳捶在江月白身上,满脸羞得通红,“你太坏了!” “咳咳咳。”江月白扫视了下四周,停下脚,立住身子,板起了脸,“锦绣,你把你宫里的宫人都叫到这里来。” 江锦绣兴奋地问道,“姐姐,你什么时候侍寝的?是昨个夜里吗?怪不得连升两级。原来如此。” 说着凑到妹妹的耳边以极低的声音说,“都说你侍寝的那一夜,都到了凌晨才叫的水,还留你宿在养心殿。嗯?” “笑够了没有?”江月白把手假装靠近妹妹的胳肢窝。 如果这个奴才够蠢,就会把这话原封不动地告诉璟妃;如果聪明点,就会烂在肚子里,掂量掂量,被自己逮着后的下场。 江锦绣笑嘻嘻地说:“看来被我猜中了。吃醋嘛,有一点点,但不多。总觉得你跟皇上才是话本子里才子佳人。看你们在一起,好生令人羡慕。一个是我姐姐,一个是皇上,都是我喜欢的人。你们在一起,想想应该就很恩爱吧?快跟我说说那个,那个如何你们会不会像打架” “你小脑袋里瞎想些什么呢!”江月白戳了戳妹妹的脑门。 让江月白感觉这方面有点快乐的,是一向冷静克制的皇帝在她这里疯狂到失控…… 江锦绣站在她的左侧,素素站在她的右侧。小罗子在站在三排第一排的一旁。 心道,原来姐姐需要这样一个让她打开心扉的机缘。那个讨厌的璟妃还促成了一桩好事。 所以?! 江月白没好气地看着妹妹,根本搞不明白妹妹心里的弯弯绕绕。她本以为妹妹会多少有些吃醋的,如此看来,她有些多虑了。 江锦绣:“你被璟妃娘娘欺负,皇上英雄救美,为你做主,所以你以身相许?” 就是“遍插茱萸少一人”的那个茱萸。直到穿越后,江月白。 江锦绣好奇地问道:“姐姐,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的?” 真正折服于这个奇女子。 所以这些新人虽然只来了几天,但他们感受到了跟宫里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氛围。 江锦绣羞涩地笑着,“真希望我们都能怀上。我这几天天天都在念观世音菩萨,希望菩萨保佑我们都能如愿。” 做完这些江月白就把队伍交给小罗子进行早晨的操练。 御厨是个人帅心善的大胖子,跟江月白一样爱种地。 这个朝代也爱吃辣,民间吃辣主要靠茱萸和芥菜用来调制。达官贵族则可从海外商人那里买到干的辣椒粉。 如果当时就有,璟妃一定当场就打翻了醋坛子,狂飙,绝不会忍到所有人都走。 江月白从左到右踱着步子,冷冷地看着众人,过了片刻,才又言道: “本小主不管你们以前是谁的人,但进了桃蕊宫就是我的人,必须服我的管。如若被发现做出背叛本小主的事,结果只有死路一条。你们都听说了我的剑术了吧?本小主说的话都听清楚了吗?每个人表个态。” 江月白满意地微微点头,接着说道: 不能偷懒,不能甩锅,不能玩无间道;但只要忠心耿耿、勤勤恳恳能拿别的宫两倍的月钱,还不必被羞辱打骂。 又一个不漏地扫视了站在面前的每个宫人,以冰冷严肃的口气说道: “你们今日都能按时起床,随叫随到,适应得很快,有桃蕊宫的风范。很好。后面要继续努力,保持这种勤奋踏实。你们来桃蕊宫也有几日了,桃蕊宫就是这样的风格,不会养闲人。不服管的,吃不了苦的,赶紧走人。” “好吧。”江锦绣嘟着嘴,似乎有点郁闷,突然又充满希冀地看向江月白,“那姐姐,你说如何能得到皇上的喜欢?皇上若是喜欢,不就不会厌恶了么?” 江锦绣却止不住地捂着嘴直乐。 小罗子挺直腰杆,声音洪亮,“全员看齐,准备操练!” 江月白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小罗子很不错,管得很好,都行动迅速有序。在此提出表扬,今后再接再厉。” 如今的她已经做了,反而有一份释然。 麻用了花椒,辣用的是茱萸和生姜末调制。 “姐姐准备送什么?” 她的目光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划过,似乎刺破了众人的面具,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惊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小心思全然暴露在她眼里。 江锦绣捂着嘴乐道,“够了,够了,姐姐饶命。” 突然宫人来报,钱贵人拎着礼物来访,说是来坐坐。 关于吃,作者是认真的。呵呵呵。 专门去查阅了许倬云的《万古江河》进行了考证。哈哈哈哈~ (本章完) 第404章 你有什么想法 听到这个消息时,江锦绣刚吃下一块薄薄的羊肉片,心满意足地叹息,“真香。跟姐姐在一起真开心。” 江月白却拿起酒杯自饮了一杯,“小日子嘛,可不是就得对自己好点。” 其乐融融,特别喜庆。 “跟着姐姐,有肉吃。”江锦绣笑着说道,目光瞟向宫门处。 钱贵人正姗姗地朝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吸着鼻子。这是什么好吃的,闻起来这么香。 待见到池塘边对着炉子,拿着脸盆吃火锅的江氏二姐妹,直接看呆了。 江锦绣立马起身行礼,钱贵人客气地连忙摆手。 她好说,她身边的人可得罪不起。 钱贵人如法对江月白行礼请安,江月白也就坦然地受着,并未免去。 江月白微笑着扫了钱贵人一眼,转头吩咐白桃,“钱贵人过来坐,白桃,赶紧添双碗筷。” 说完后看见对方手里拿着的一个精美的礼盒,“姐妹间过来坐坐,还带什么东西,看起来挺沉。素素,还不快去帮忙拿着,别累着了钱贵人。” 素素立刻主动走上前,恭敬地拿走了钱贵人的礼盒。 钱贵人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但感觉江月白似乎有点太过于热情了,跟今日晨会上的判若两人。 就江月白现在的位置,盛宠正隆,压根不需要讨好自己,拉拢自己。 江月白脸上的青痕过于明显,钱贵人无法不注意到,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装作没看见。 钱贵人落座后,江月白主动招呼,“吃!趁热吃。这是不辣的酱料碟。如果喜欢吃辣,自己加。” 钱贵人望着自己面前的两个碟子,泪水盈满了眼眶,思乡的情绪汹涌而来。 她来自蜀地,怎么会不能吃辣。 只是进宫这么多年,谨小慎微,完全不敢吃包括姜蒜在内味道大的食物,生怕无意中触犯了圣上,更别提吃火锅,这是穷人家混炖的美味。 她含着泪,给自己加了一大勺辣的调料。 看得江月白心惊肉跳,好心劝道,“这个很辣的。一大勺就辣得不得了,你先别加太多。” 她看出来钱贵人眼里的泪水,她自以为能理解对方:那是对美食最真诚的热爱,又或许是身份卑微被身边人正常认同的感激。她上一世也有类似的时刻,只是她装作了漫不经心,生生忍住了眼泪。 钱贵人没有解释,拿着筷子半天没有夹菜,憋住眼里要掉下的泪水。 江月白招呼着,“吃,自己夹!” 钱贵人终于拿起筷子去夹菜,却一次次地掉进锅里。 “钱姐姐,我帮你夹,”一直没有吭声的江锦绣甜软出声,“刚刚我也夹不起来。” 钱贵人的碗里一会儿就堆得满满,她端着碗,含着泪,嘴里的食物全是回忆的味道和这些年压抑的心酸。 江月白继续心情愉悦地吃着火锅,有时偷偷地瞟钱贵人几眼,心里在琢磨着,她来桃蕊宫的目的。到底是找妹妹,还是得了消息,来找自己的。 既然对方不说,那自己起个头吧,“你刚刚是不是在想,我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璟妃打的。” 江月白打量着钱贵人,观察她神色的变化,风淡云清地说道,“你们走了之后,璟妃二话不说,就啪啪啪连着打了我四巴掌,哦,好像是五巴掌。打得我当时脑子发晕,嗡嗡嗡。” 钱贵人吃了一惊,停下手中的筷子,咽了下唾沫。 江月白似乎怕钱贵人没有直观感受,放下筷子,比划着,“就是这样,啪一下打我脸上。然后脸就火辣辣的。接下来就肿了。” 江锦绣目瞪口呆望着姐姐,她没想到姐姐会主动讲当时的情景,更没想到她会描述得如此绘声绘色,好像丝毫不在意,在说别人的故事。 钱贵人也没有料到江月白会主动提,听得头皮发麻,她疑惑地看向江月白,迟疑地下,方才说道,“妹妹进宫时间还少,还是尽量不要得罪璟妃,她不像姐姐这样心善,她” 钱贵人欲言又止。传闻说,在潜邸里落水和得病死的两位妃子都是璟妃下的狠手。而皇上一向骄纵她,即使她弄出人命,也睁只眼闭只眼。 江月白吃了口热腾腾的豆腐,轻描淡写地问,“她杀死过妃子?皇上也不管?” 钱贵人垂着眸子,沉默不语,算是回答。 江月白心想还果然如此,笑着说道,“谢谢姐姐提醒。那姐姐今天来,是为了何事?平日里桃蕊宫人迹罕至,几乎没人来这个旮旯角。” 毕竟现在都只能步行。谁愿意穿大半个皇宫只为见上一面,问声你好吗?那不是闲得蛋慌,就是太爱健步走锻炼身体。 被问到今日来的动机,钱贵人有些窘迫,“妾身,妾身是为了来感谢淳妹妹上次帮忙写思想心得。还有,还有,想找淳妹妹聊聊天。” 江月白“哦”了一声,这个借口倒是说得过去,“那姐姐轮到什么时候侍寝?” 这下问到了钱贵人的痛处。 她的眼泪水涌了出来,伤心地说道,“本来是今天的,结果因为谢贵人被推迟到了明天。” 江月白对“谢贵人”这三个字十分敏感。不仅仅今天上午跟她同批晋升,而是谢贵人是璟妃的人。 “谢贵人竟然一连侍寝两天。”江锦绣嘟囔了一声,心里有些难受,放下手中的筷子,简直食难下咽。 皇上真偏心。 钱贵人不是滋味地感叹:“听说璟妃娘娘当初一连侍寝了七天。” 江锦绣的脸色立马变了,似乎难以接受,她猛地看向姐姐。 江月白却只是淡淡地说道:“怪不得都说璟妃她盛宠无双。” 心里在琢磨着,自己下午才侍寝,来来回回那么多次,身体都承受不住了,竟然还不能满足皇上,晚上还要召其他人? 这说明工作没做到位,领导不满意,找别的同事接手了。 钱贵人说完后,神色怏怏,之前觉得香喷喷的五花肉,此时吃在嘴里也不香了。 江月白慢条斯理地继续涮着羊肉,心里琢磨着,钱贵人是知道自己回了桃蕊宫,特意过来告诉自己谢贵人今晚侍寝,还有璟妃之前得到的盛宠?还是误打误撞碰见了自己? 如果是前者,她图什么? 江月白决定单刀直入,“钱贵人,你特意过来告诉我这个,是有什么想法吗?” 钱贵人没想到江月白会问得这么直接,有些慌乱,“妾身.” 她突然扑通跪在地上,满脸泪水,“妾身想加入娘娘您这边。妾身愿意做牛做马,娘娘让妾身做什么都可以。” (本章完) 第405章 海兰珠来桃蕊宫 江月白漫不经心地问道:“做什么都可以?那你想要得到什么?” 钱贵人悲戚出声:“是,为娘娘做什么都可以。妾身只想能好好活着,不被饿死,冻死。去年冬天,妾身差点就被冻死在自己宫里。” 都到了贵人位置,不受宠都能被欺负得这么惨? 江锦绣吓得捂住嘴,“钱姐姐可是贵人啊。她们怎么敢这样对待姐姐。” 钱贵人的头埋得更低了,“在后宫,没有皇上的宠爱,就算是贵人,连宫里的一条狗都不如,任人欺负。” 江月白唇角勾着一丝戏弄,斜眼看了妹妹一眼,“皇后也不管?” 感觉钱贵人像是自己请的托,专门作为反面教材教育妹妹的。 钱贵人苦笑着,没有说话。 内务府那边都是璟妃的人。璟妃默认她们克扣低位妃子的月例,一方面笼络了内务府奴才的人心,另一方面不给低位妃嫔好日子过。 而皇后这边不愿意跟璟妃起冲突。 很多事情璟妃做得,皇后作为正宫却做不得。只能对此睁只眼闭只眼。实在看不过去了,就动用自己的月例,救济下像钱贵人这样的,落得对这些妃子雪中送炭的恩情。 江月白虽然没有去调查,但里面的弯弯绕绕,她也根据逻辑分析出来了八九不离十。 钱贵人从江月白的脸色看不出态度,只好以退为进,“娘娘,是妾身冒犯了。” 就在她抹掉眼泪那一刻,江月白放下手中的筷子,抬眼凝视着她,“宫斗归宫斗,如果你敢打皇上的主意,危害到皇上,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钱贵人连忙说道,“妾身绝对不敢。娘娘请相信妾身。” 江月白笑着戳了戳碗中的鱼滑,“我怎么记得你是魏王的人。” 钱贵人脸色煞白,她没想到江月白竟然说得这么直接,苦笑着说道:“妾身只是个琴姬,不过是个玩意儿。臣妾有自知之明,娘娘这么说,也太抬举妾身了。” 江月白微微点头,“难得你有点自知之明。行,那你就给我交个投名状。就把璟妃今天怎么打了我,我的脸上怎么青紫怎么狼狈,你怎么被谢贵人抢了侍寝机会,心里多怨恨多委屈多给几个人说说。” 钱贵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犹豫了下,最终应了下来。 “起来吧。” 就在这时,宫人传话说,海兰珠来找江锦绣练舞。 老远就听见海兰珠大声感叹,“什么好吃的这么香?好像是羊肉的味道。” 江月白笑吟吟地看着钱贵人,“给你表现的机会来了。” 见到瑞嫔,海兰珠飞一样地跑过来,“哇,瑞嫔你也在!不用行礼,全都免礼。” 然后才看到了一旁钱贵人,“哦,钱贵人你也在啊。” 海兰珠来自草原,崇尚原始力量。在她心中,江月白能文能武,能飞檐走壁,还敢杀人,还敢怼璟妃,简直就是偶像般的存在。 最后两句话,惹得江月白直乐。还有这么有趣的女子。 眼看着一团鲜亮清新的蓝色飞到了眼前,浑身上下都透着活力和爽快劲儿。 江月白对这个蓝眼睛美女颇有好感,假如对方不是间谍的话,倒是想要交个朋友。 笑着招呼道,“婉仪娘娘,快坐下来,这是筷子。小宝,给娘娘盛碗热汤。” “叫我海兰珠。那我就不客气了。”海兰珠自来熟地拿起筷子就吃,一点都不拘束,连连赞道,“唔,好吃,好吃。” 汤是煮火锅的原汤,奶白色,肉香浓郁。 海兰珠都不问是什么汤,端起热汤嘬了一小口,真香! 江月白笑着问:“你就不怕下毒?” 海兰珠摇摇头,“我信你。” 说完又端碗喝了口热汤,开心地感叹:“这汤好喝,肉好吃。有小厨房就是幸福啊。” 江月白笑道:“那就快趁热吃。你也可以找皇上要个小厨房的。” 海兰珠撇撇嘴,很随意地说道,“还是不用了。一个人吃没意思。” 江月白一下子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她压根没把同宫的方选侍当人。 但也不点破,就微微笑着,专心吃火锅。 海兰珠猛吃一气之后,“竟然还有酒。我们喝杯酒吧。我来敬你一杯,瑞嫔~” 江月白爽快地端起酒杯来,正脸朝海兰珠看去。 海兰珠这才注意到江月白脸上的青紫掌痕,“你这脸上是怎么了?啊,不会是璟妃打的吧?太狠了。” 说完咕嘟嘟地把酒一杯都干了。 然后钱贵人就登场了,把璟妃如何如何打江月白的场面绘声绘色地复述了一遍。 海兰珠气道:“这也太过分了!” 江月白嗓音淡淡:“喝酒。” 气得海兰珠频频端起酒杯一杯杯地干掉。 海兰珠正好又问今天谁侍寝的问题,然后钱贵人又巴拉巴拉情真意切地当了回祥林嫂,狂吐了番口水。 一时间,钱贵人觉得不是给江月白做事,而是本身不吐不快。 江月白就一直微笑着不做任何评论地陪海兰珠喝酒。 海兰珠一遍又一遍地恭贺江月白的晋升,说为她感到高兴。 喝完了一坛酒,江月白使了个眼色,御厨很默契地马上再搬来一坛。 海兰珠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也不记得江月白有没有一杯陪一杯。她只知道今天是进宫后最高兴的一天。 喝到后面她站起来,手里挥动着筷子,放声唱歌。 草原上的人果然名不虚传,个个都是腾格尔,歌声激越高昂,清澈亮丽,带着草原人天性中的豪迈野性。调子高得普通人恐怕用假声唱都唱不上去,响亮得仿佛自带麦克风,歌声传得老远。 江月白配合着打拍子,不时地与妹妹会心一笑。 谁知海兰珠唱着唱着,就拉着江锦绣起身,一起跳起了舞。 今日没有宴会上时的万众瞩目,没有好胜之心,海兰珠只是随心而舞,却舞得更加纯粹动人,舞出了草原上万马奔腾的雄壮辽阔之美,舞出了草原上的人们快乐幸福的生活。 素素有眼力见地搬出来了古琴。钱贵人默契地给海兰珠和江锦绣的舞蹈伴奏。 而江月白闲坐在那里,慢悠悠地喝着酒,听着弹琴,看着歌舞,浑身上下散发着清润贵气。 抬眸时,丝丝冷冽淡然,令人不禁屏住呼吸。 宫人们被这幅景象完全震撼住了。 宫门口不远处站着方选侍。 她冷冷地听着院子里传来的音乐声、欢笑声和谈话声,闻着诱人的食物气息,眸色沉沉,一脸的落寞。 指甲嵌进了肉里。 凭什么?凭什么! 孤独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不,此时已经快要日落,又要进入孤独的漫漫长夜。 (本章完) 第406章 不要去乾清宫吗? 勤政殿。 李北辰搁下手中的毛笔,合上奏折。 身子往椅背以一个舒服的姿势依靠着。 “瑞嫔她去桃蕊宫了?” “是,皇上。” “姜太医给她瞧过病了?” “已经瞧过了。” “怎么说?”李北辰黑眸一眯,勾了下嘴角,轻轻一笑,“老东西,这是要朕问一句答一句?” “老奴不敢。姜太医说娘娘可能服用量不多,身子看起来暂无大碍,生机饱满,就开了点调理身体,滋阴补气血的药给瑞嫔娘娘。” 李北辰松了口,“那就好。” “给谢贵人准备避子汤,加点安神的。” 徐福海立刻会意,“老奴这就命人去准备。” 李北辰看了看窗外,夕阳西下。他想起来那天江月白写了首诗约他在御花园见面那天。 她一身荼白的衣衫,就像是梦中的女子。 很想现在就去找她。 但不得不先去见下谢贵人。 “摆驾乾清宫。” 乾清宫里。 谢贵人已经沐浴完毕,迷糊糊地躺在被子里,眼睛闪亮亮的,脸色有些潮红。 自从魏选侍被冻病后,改为穿着透薄的轻纱进到房间,再除掉轻纱,端端正正地在被子里等着。 鉴于她上次紧张惊吓到了圣上,徐福海特意嘱咐小太监准备了一壶暖情酒给谢贵人,命她自行喝下。 待李北辰来到她身边时,她已经晕乎乎的,完全放松下来,妩媚地唤着,“皇上~~” 掀开被子,温凉的身子贴上去,惊得她浑身轻颤。 “皇上.啊!” 李北辰肩膀猛地往上提了下。 谢贵人对上皇上的眸子,忍住痛得想要叫的冲动,她咬着嘴唇,尝试了一下,结果疼得她涌出了泪水,差点晕过去。 片刻后,李北辰翻身下来,披上衣服,吩咐徐福海,“命人把滋补汤端过来。等她睡醒了再送回去。” 其实就是避子汤,只是叫得好听,糊弄小姑娘的。 谢贵人手足无措地扭头望着李北辰离去的背影,满眼泪水。 根本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喝下避子汤后,谢贵人昏昏沉沉,睡着了过去。 ※※※※※※※※ 李北辰走出屋后,吩咐徐福海,“知道该怎么记录彤册吧?” 徐福海躬身道,“老奴明白。” 这.难道是因为瑞嫔? 李北辰走了几步,又道:“去把瑞嫔接到宁安宫。” 又走了几步,改变了主意,“朕亲自去桃蕊宫接她。先安排沐浴。” 他仔仔细细地沐浴完了,确定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其他的味道后,特意换了件带有红色刺绣的明黄色常服,以示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 出门时,天色已暮。 到了桃蕊宫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上了一弯新月,星子不多,但一颗颗都很透亮。 海棠花已经谢了,看不到那灼灼如锦缎的绚烂了。 李北辰穿过院子时,闻到了一阵浓郁的肉香味。 但她们的火锅宴早已收摊。海兰珠喝多了,已经送回去。钱贵人没喝多,自行回去了。 江月白没喝多,微醺,因为主殿味道太大,打算今晚住在东侧殿。 此时她正躺在床上恶补,本着让领导满意的精神,准备学以致用。 由于系统已经全面升级。同步推出了3d教学版,但是需要通过全部考试之后才能购买,同时因为情景过于逼真,年龄需要满18岁。 那得一年多以后了。 江月白感觉那个时候可能不需要3d版教学,恐怕自己已经通过实践全部解锁。 当李北辰出现在房中时,江月白正照着书跪在床上摆着造型,一顿一顿地研究动作和技术要领。 李北辰觉得有些诡异,但又看出不来道道,“皎皎,你在做什么?” 审视的目光从江月白的前面扫到后面,上面扫到下面。 江月白转头一望,就撞上了一抹颀长挺拔的明黄色身影正朝自己走来,惊呼道,“皇上,皇上你怎么来了?” 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头晕目眩,有点慌。 你不是去乾清宫跟谢贵人在一起么?难道在乾清宫里也没吃饱? 刚刚皇上进来了多久,看到了多少? 江月白呼吸一滞,润了润唇,感觉喉咙好干,脸就像火烧云一样。 李北辰打量着屋子,没好气地问道,“朕就不能来了?” 他抬眼看了看这间屋子的布置,这是他们最初在一起的地方。在这里,他第一次亲了她,第一次吻遍了每一个角落,给她写了第一首情诗,送给她同心玉佩. 江月白的目光追随着李北辰的视线,她也回想起来在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一切。当初他因为太后的禁令不敢放肆,却让亲吻更加缠绵火热。至今想起他当时迷醉的眼神,灼灼的呼吸,江月白这时才体会到他当时的忍耐。 有一晚,他甚至荒唐地入了梦。 江月白窘迫地说道,“能来,当然能来。皇上晚上不是要去乾清宫嘛。” 李北辰勾起了嘴角,双手压在她身子两侧,笑着问道,“吃醋了?” 江月白眨巴着眼睛反问道,“吃醋有用吗?” 李北辰闻到江月白呼吸中的酒味,“你喝了酒?跟谁一起喝的。” 说着凑近了,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凝视着她。 江月白笑着说道,“喝了点,跟姝婉仪和钱贵人。” 李北辰坐在床头,把她搂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肩窝上,低下头逗她,“你都可以陪别人喝,那再陪朕喝点?” 江月白点点头,“好啊。” 李北辰亲了下她的额头,“朕带你去个好地方喝酒看月亮。” “好。” 江月白不合时宜地打了个酒嗝,酒气喷到了李北辰脸上,淘气地问道,“皇上该不会因为这个酒嗝治我罪吧。” 李北辰掐了掐她的脸蛋,“那得看你一会儿表现好不好。” 江月白轻轻地嗅了嗅,皇上在乾清宫特意洗澡了过来。 那里沐浴用的草药和抹的润肤膏与别处不同,有股特殊香味,似乎是龙涎香。 不似平日里,皇上身上的味道很单纯,就是纯粹的木头的味道,有时是檀木,有时是乌木。 换的明黄色袍子上出现了少有的大片的红色。 她轻轻地抚摸着那片红色。 李北辰捉住她的手,压低嗓音说道,“喜欢吗?” 特地为你穿的。这句话却没能说出口。 江月白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上,低声说道,“等臣妾换身衣服可好?” “好。朕在外面等你。” 李北辰出去后,江月白默契地在衣柜里精挑细选了浅粉色上衣,胭脂色的裙子。 胭脂色的裙子上绣满了银色的蝴蝶,美得如梦如幻。 又配上精美的发钗和耳环。 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希望新婚之夜的自己是最美的。 跟爱不爱的没关系。 (本章完) 第407章 敢当面欺君? 李北辰抱着两坛酒带着江月白去了一个亭子。 这个亭子在一个山坡上。 坐在亭子边沿的长椅上,整个紫禁城尽收眼底。 北方的阴历四月,白天有太阳时已有了些温度,晚上如果起风,依然有些凉。 但喝酒不会。 喝酒的人会感觉越来越暖。 一阵小风吹过,让人更加清醒几分。 眯着眼睛极目远望,近处气派的皇宫,远处寂寥的街市,更远处朦胧的山脉,心渐渐地就平静和开朗起来。 李北辰抱着酒坛猛喝了几大口,带点辣味很带劲,“小时候不开心时,会偷偷地跑到这里来看风景。” 老板这是要跟自己谈人生,回忆过去了吗? 这可是个好兆头,意味着对方信任自己,打开了心扉。 江月白望了李北辰几眼,也喝了几口酒,“这里风景不错,视野开阔,令人心旷神怡,心情跟着好起来。” 李北辰望着江月白勾起一抹会心的笑意,“在这里,会感觉天地之大,人心之小,这世间没有什么好烦恼的。曾经这是父皇的天下,如今是朕的天下。” 脚下就是华丽恢宏的宫殿,高高在上的感觉确实不错。 江月白不禁莞尔,笑着说: “这让臣妾想起有天在房顶的高处吃糖炒栗子看苏城的大好风光。结果一个消息吓得臣妾直接从屋顶上掉下来,栗子摔了一地。可惜那一油纸包的栗子。栗子是苏记野板栗现炒的,特别好吃。” 李北辰想象着那一幕,禁不住轻笑,“什么消息还能吓到你?” 江月白勾了勾嘴角,一脸神秘,“不告诉你。” 李北辰伸出手在江月白肩膀上狠狠拍下,“快说!” “不说~”江月白故意拉开身子,喝了几口酒,眼神飘忽地看向远处。 李北辰一下子猜到了原由,八成是因为进宫,心中偷笑,却假意板起脸,嘴上不饶人,“敢当面欺君?” 江月白秒怂,“皇上.” 想到西施老师的独家秘笈,故作可怜地说道,“求皇上饶了臣妾吧。” 娇娇的小嗓音,把“饶了”两个词叫得他心痒难耐,“你当初就这么不愿意进宫吗?” 江月白此时已经上了贼船,哪里再敢说真话,却又不敢说假话,便撒娇道,“臣妾当初也没想到能得皇上垂怜。” 李北辰捏了下江月白的细腰:“知足吧!你至少还曾得到过自由的滋味。” 江月白痒得不行,拼命躲闪,“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嘛。命运的每一份礼物都标了它的价格。” 现代社会流传很广的两句话,瞬间击中了帝王的心。所谓经典不过如此。 李北辰咕嘟嘟地又喝了几大口酒,笑着对江月白说,“如果你是个男子。朕真想你出入朝堂,对你委以重任,为朕建功立业。” 江月白喝了口酒,晃动着腿,漫不经心地感叹道,“可惜我是个女子啊。这可怎么办?” 那胭脂红的裙子一荡一荡的,像暗夜中若隐若现的的火焰。 李北辰拉住江月白的手,把她拽入自己的怀里,低头凝视着她的眸子。 “那就做朕的知己,为朕生很多孩子。男孩子的话,有你这样的母妃,还有朕这样的父王,他一定很了不起。女孩子的话,一定又聪明又漂亮。” 江月白笑着问:“很多是多少?” 李北辰一下子被问到了,想了想,“至少要三四个。” 李北辰抱起怀里的女人,将她放在腿上,再用双臂圈住她。 就这样妥了。 江月白靠在李北辰坚实的胸膛上,静静地看风景。 她抬眸向远处看,在这皇城的最高处,俯视整个京城。 没有茫茫一片明亮的灯光,没有盘旋的立交桥,没有匆匆疾驰的车辆,没有流动的光影。 没有任何工业文明的产物。 此时的京城浸润在黑暗中,只有少数星星点点的灯火,勾勒出一点点轮廓来。 显得那般寂静而厚重。 微风吹过,周围的树林发出沙沙的声音,愈发衬托出夜的静谧。 当初在帝都做打工人时,时常半夜回家,望着窗外匆匆后退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发呆,总有一种不属于这个城市的陌生感。 如今她有了同样的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好陌生。 江月白抬眸看星空,繁星闪烁,比出门时多了许多。 特别的亮,特别的通透,还特别的低,似乎离人实在太近,似乎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得着。 而几百年后帝都的夜晚,受大气污染和灯光污染的影响,远远看不到这番景象。 江月白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感觉。 李北辰忽然问道:“皎皎,你认识天上的星宿么?” 江月白侧过头,目光璀璨地望向李北辰,一语双关地笑着说道,“臣妾只认识会给指引方向的北辰星。” “马屁精。”李北辰心中升起一阵暖流,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腰,抿嘴笑着。 在江月白额头上印下一吻,握住江月白的手,指向天空,温柔地说道: “皎皎你看,北辰星就是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正对着的就是北斗七星。传说中这七颗星是由伏羲所造。” “顺着过去的第一颗星是天枢,也就是贪狼星,传说中唐代将领郭子仪就是贪狼星君下凡,保住大唐江山百年之久; 接下来下方的一颗就是就是天枢,也就是巨门星,巨门星就是嘴巴大,爱搬弄是非,挑拨离间,传说中姜子牙的夫人马氏上吊自杀后就负责驻守这颗星.” 语气缱绻,目光盛满了宠溺。 江月白顺着手指认真地辨认着头顶一个个的星座,抿着嘴偷偷笑着。她在感受到星空浩瀚与神秘的同时,感受到皇上的内心世界。 他骨子里是个博学又很很闷骚的少年,此时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心爱之物。 最后讲到了勺子柄的破军星。 “这颗星又叫摇光,象征着勇敢无畏。历史上这颗星代表着战无不胜、一往无前的将军。斗柄上的四颗星代表了四方守护神,斗柄上的两颗星代表了东方守护神天枢和天璇。斗柄下的两颗星代表西方守护神天玑和天权。斗尾上的三颗星代表南方守护神玉衡、开阳和瑶光。” “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 江月白听得入神,禁不住惊讶地赞叹道,“这么神奇!那现在斗柄.指南好神奇啊!” 就在她欢欣雀跃地扭头看向李北辰的一瞬间,她的下巴被微凉的手指抬高,热烈的吻落了下来。 她突然双脚离地,被抱了起来,放在两侧。因为坐着,这个姿势十分的暧昧。 第408章 嗯?这么大胆? “皇,皇上?”江月白想要下来,却被摁着腰。 李北辰他抬起她的下巴,低下头,贴近她的唇边,轻声说道:“小妖精。” 闭上眼亲了上去。 他们的唇轻触在一起,甜蜜击中了李北辰。 他紧紧地拥着她,爱意浓浓。 皇上年轻,颜值高,身材好,敬业能力强……工作能力特别出色。 皇上似乎完全沉浸在热吻之中,相当君子的没有其他额外的动作。 周围都是茂密的高树,江月白不放心安全问题,偷偷地睁开眼睛打算观察下四周,正好对上皇上闪亮的眸子。 “不许偷看。” 说完这句,李北辰又吻住了江月白的唇,凶巴巴地瞪着她。 就是不许偷看,不许反驳,不许开小差。 江月白愣了下,对上了李北辰灼热的目光,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几只乌鸦,呱呱地乱叫着。接着又有一群鸟从树丛里飞出。 江月白感觉头皮发麻,睁开眼,警惕地盯着周围,轻轻地推开了李北辰,“皇上,我们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李北辰瞬间从缠绵中清醒过来,跟江月白一样,警惕地观察着周围,清冷的脸上带着几分寒意。 他想起午后魏王和他请奏,明日她的二妹妹魏王妃江锦诗进宫。 抚摸着江月白的脸颊,沉默不语。 心中暗问,假如有天必须在朕和你的家人之间选一个,皎皎,你会选谁。 李北辰不确定她的答案。 吻了吻她的嘴角,温声说道,“好,我们回宁安宫。” 两人默契地各负责一个方向仔细观察了一番,并没有发现树林里藏着有人。 到下山时,李北辰非要抱着江月白,还要她让用腿勾住自己的腰,“帮我看好后面。这样不容易被偷袭。” 徐福海真是秘书界的顶流。在不远处的小路上,停了辆轿辇。 李北辰牵着江月白的手慢悠悠地走着,一会儿抬头看天,一会儿侧脸看身边的人,情不自禁念道:“春山多胜事,赏玩夜忘归。” 江月白抬头望向皇上,“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 李北辰轻声念道:““兴来无远近,欲去惜芳菲。” “南望鸣钟处,楼台深翠微。”江月白缓缓吟出,抿嘴一笑。 李北辰紧紧地凝视着她的侧颜,挪不开眸子。 夜色中,紧抿着嘴唇面色严肃的她,沉静中带着一股危险而神秘的气息,扭头看过来时又妩媚而甜美。 沈石溪的美是令人屏住呼吸,挪不开眼的人间绝色。 江月白的美却令人呼吸急促,不敢正视。令你敬她爱她却又勾引着你去征服她占有她欺负她。 李北辰按捺住心头的悸动,与她在轿辇里默契并排而坐,身体紧绷,警惕地分别盯着不同的方向。 他攥着江月白的手,心头拱火。 曾经幻想过很多次跟她在这里做快乐的事情,总是在强行忍住,此时亦然。 野兽对于危险有一种本能的直觉。 直到进了养心殿,李北辰才稍稍放松下来。 他几乎是把江月白拖到了榻上。 在四目相对的瞬间,江月白连呼吸都屏住了,揪着李贝辰袖子的手猛地收紧,“皇,皇上.” 那颤动着的像桃花瓣样的嘴唇,像是在邀请他。 李北辰侵略性地搂着她的腰,瞬间收紧。 “等等一下,”江月白躲开,转了转头,示意她头上还一堆发簪装饰,“臣妾想去卸下妆,把满头的发饰先给拆了。啊!” 话未说完,就被李北辰抱着坐在身上,但见他竟然眉毛轻挑,眼神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带着几分邪魅地说道,“这样就不会压到你头发了。” 只是李北辰眼睛里的扇形图里没有漫不经心,只有炽热如火,还有小计谋得逞的洋洋得意。 江月白有一瞬间的眩晕。霸总们纵横古今啊。 她本能地垂下眸子,回避炽热的烘烤。 李北辰扶着她的腰,低下头,偏偏托起她的下巴,硬要对上她的眼神,露出一抹浅笑,“你已经是朕的人了,难道还要逃?” 深邃如潭水的眸子,瞬间令江月白脸颊飞上红云,心跳漏了半拍,禁不住又闪开了眼神。 李北辰不喜欢别人躲猫猫,觉得她们矫情造作,欲擒故纵;却喜欢江月白害羞的躲猫猫。觉得她纯洁可爱,总在逃避。 她越想跑,他就越想抓住她。 “看着我。” 被关了静音的系统,突然弹跳出来对话框。 【看着皇上啊,皇帝的好感值在蹭蹭地涨。】 原本正在酝酿情绪的江月白瞬间被拉回现实。 江月白:关键时候,不要吵。 【小主别忘了系统里还存有多套浓情@氛围套装,可以大幅提升用户体验。】 江月白:好主意。那就点击使用一个纯情浪漫一点的。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浓情@氛围套装正在使用中。】 顿时一股相见恨晚的浓情蜜意在两个人心中渐渐滋长。 李北辰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柔和缱绻,带着热烈和蛊惑,嘴唇离她越来越近,拨开了胭脂红的裙摆。 江月白:怎么浓情蜜意中有种悲伤的味道。 【认真点,皇上在看着你呢。因为,神与凡人的相爱注定没结果,凡人素素跳诛仙台了。】 江月白:你这不是坑我吗? 江月白对系统一副无语到想揍人的表情,让李北辰感到迷惑,“皎皎?” 这句呼唤瞬间让她回过神来,很快抓住了重点,她抓住了皇上的手腕,声音有点不自然地说道,“我们,继续?” 说完,江月白移开了眼睛,捂住了脸。妈蛋。我一个素人,演这种爱情片,太为难我了。 李北辰微勾着嘴唇,他没想到江月白会突然如此的直白,难道她刚刚的失神是内心在做激烈的挣扎,像他一样,几个“我”在脑子里打架。 李北辰感到不忍心,亲了亲她闭着的眼睛,“算了,想哭就哭吧,朕会好好疼你的。” 他会怜惜地轻轻擦掉她眼角滚落的泪,温柔地安慰。 很久。 他温柔地抱着她,吻了吻她脸上的泪痕,“这可是你招惹朕的。” 江月白抬起沉重的眼皮,慵懒地问道:“后果严重吗?” “严重。” 江月白娇俏地问道:“有多严重?” 李北辰身子一震,不敢相信地望着江月白,“嗯?这么大胆?” “嗯”江月白紧抓住李北辰的手腕,脸上带着笑意。 李北辰勾起江月白的下巴,轻唤着,“小妖精。” 到子时,李北辰都舍不得离开她,始终抱着她,黏在一起。 都说比领导下班是卷王最大的耻辱。 江月白没想到还有比她更努力,要业绩不要命的老板。 所以她不遗余力地夸,当然李北辰的任何一个方面确实都值得夸,简直无可挑剔。 除了小三太多,要排期履行义务,堪称非常完美。 第409章 皇上不困吗? 嗓子不是喊哑的,纯粹是夸哑的。 江月白实在太累了,进入强制关机状态,躺在李北辰的臂弯里睡着了。 江月白迷迷糊糊地说了句“晚安”。 李北辰没听懂,正要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却发现她已睡得深沉。 因为对江月白进行了详细的背调,她的精力有多旺盛,李北辰是知道的。 如今能把她折腾到没有力气直接睡着,举手投降,李北辰颇有成就感。 他叫了水,让宫女进来为江月白擦洗,替她拆了头上的发饰。 李北辰故意冷着脸,硬邦邦地喝道:“回去!” 每次想起上辈子猝死的经历,她就心有余悸,心情低落。 江月白呼吸紧绷。 她吃到了熟悉的人参枸杞养生茶的味道,只是人参味更加浓郁带着一股甜味。 可别跟她一样,正要大展宏图时,却年纪轻轻突然就挂了。 李北辰怔怔地望着江月白,心中某块柔软的地方被击中。 起身抱起了江月白,逼近她。 江月白的面色十分平静,看不出来悲喜。 江月白睡意浓浓地问道:“皇上不困吗?很快就要天亮了。” 江月白不言不语紧抿着嘴继续穿衣服。 夏嫔自四天前小产以来,李北辰至今还未去探望过。 李北辰讶异地挑起了眉梢,饶有兴趣地问道:“哦?你不是不喜欢别人碰你,在一起睡不着吗?” 李北辰急了,“听话!” 李北辰刚刚睡熟,正睡得香,此时被叫醒,几乎睁不开眼。 “皎皎……”他温柔地轻唤着她的名字,带着颤音。 江月白感觉头发晕,腿发软,咬着牙,走到李北辰跟前,扶着桌案,“臣妾磨墨?” 她揉了揉眼睛,强行睁开,却发现皇上竟然又坐在案桌前面写写画画。 那个问题,他很想问,但他偏偏忍住今晚不问。 在他心中,今晚是新婚之夜,春宵一刻值千金。只要不是天塌下来,都可以明天再说。 “你困了就先去睡。朕让徐福海去跟太后说一声,明日免了你的请安。” 老板实在太能干,太卷了额! 江月白拎起桌上的剑,平静地说道:“臣妾是皇上亲封的御前侍卫。” 江月白执拗地说道,“不嘛。我要皇上陪着一起睡。” 李北辰瞬间想起江锦诗上午要进宫的事,飞快地考虑了下,决定此事暂且先不提,明天直接给她个惊喜。 套了件宽松的袍子,系了根暗红色的腰带,克服着汹涌的睡意,努力让自己的步履蹒跚看起来正常点。 江月白认真地说:“皇上不睡,臣妾就不睡。臣妾给皇上磨……研墨吧?” 从下午到现在一直折腾着,不累吗? 江月白似乎有千言万语表忠心的话,但都没有说,只是沉默地望着李北辰。 “嗯?” 江月白也跟着迷迷糊糊醒过来,起身开始穿衣服。 无奈。 终于筋疲力竭地搂她在怀,沉沉地睡去。 再旺盛的精力,也不是铁打的啊。 “摸摸?” 案桌上的烛光照得他俊美的轮廓更加立体,眼神愈发的深不可测。 由徐福海伺候着穿好衣服,依然半合着眼睛,命徐福海端来一盆冷水,洗了把脸才清醒过来。 周末休息?不存在的,全世界满天飞;倒时差?不存在的,飞机上干活,下飞机继续干活。 她以前的历任上司皆如此,都是工作狂,连轴转,周六日全年无休,精力比他们这些下属都旺盛。 “皇上,要不还是睡吧?” 江月白发现浓情@氛围特效竟然一直没关。 “求你了。” 疼。 提到璟妃,两个人间的热情瞬间冷却,李北辰轻轻地“嗯”了一声,“朕免了璟妃的宫权。” 成功人士必备。 突然意识到皇上话里的不同,“明天是去慈宁宫请安?不是去璟妃娘娘的永寿宫?” 李北辰回过头来,正好见着她因为疼痛而微微蹙眉,再看看她走路的模样,禁不住打趣道:“还要继续么?” 他凑近江月白的脸,“明天要早起,那你还不快点去睡?” 她暗叹,果然老板都是精力过人,特耐操,皆不是凡人的身躯。 做人要踏实,既然已经顶着御前侍卫的名头,就不能浪得虚名。 原来是小产的夏嫔从傍晚就开始发烧,最开始还是低烧,用了各种法子都退不下去,反而越烧越厉害,如今都已经晕过去。 夏嫔的家族世代簪缨,忠臣良将,以剿袭逆贼匪徒闻名于世。夏嫔的兄长夏美亨骁勇善战,足智多谋,水性颇佳,是东南抗击倭寇名将戚风林将军的主力干将。 “你顶撞朕,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本以为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寅时初,被徐福海叫醒。 “哦。那明天臣妾得去。” 原来如此。 李北辰放下手中的笔,抓住江月白的手往怀里一带,让她跌坐在怀里。 李北辰沉迷于超感体验中不可自拔,就像《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夜华一样,他的心里总有一股淡淡的忧伤。 一无所知的是最可怕的情况。如今已经不是一无所知了。 身体要紧! 李北辰想单手扯开江月白腰间的系带,扯了半天却扯不开,反而打成了死结。 按照后宫管理规定,半夜请御医进宫事关重大,必须要三位主管领导之一签字。一般后妃们不敢惊动皇上和太后,都去找中宫皇后。但如今皇后、和妃昏迷不醒,璟妃怀孕,竟然无主事的后妃可找。 “你继续睡。朕去看看。” 江月白眼睛都睁不开了,任宫女摆弄。若是她上辈子,那是先睡一觉再说,这些事情都可以放到第二天早上再做。 却正常不起来。摇摇晃晃。 江月白固执地上前拉着李北辰的袖子说道,“不。臣妾要跟着。这时人最为困倦松懈。臣妾要保护皇上的安全。” 天,此时已经凌晨,领导竟然干完私事后继续加班。 四目相对,食指尖顺着宽松的睡袍,隔着布料一点点往下滑,突然被江月白攥在手心,不让他胡来。 江月白脸一下子腾地红得厉害,紧抿着嘴不说话,挣扎着就要起身。 李北辰却故意箍紧她的腰,笑着说道,“你这么个动来动去的,故意招惹朕,朕就算不困也要去睡了。” 江月白指尖发烫,身子颤了颤。 这弱弱的三个字,让他更加难以自抑,故意调笑她:“朕现在教你怎么研墨。” “嗯?” 江月白嗤笑了一声,跪坐在李北辰腿上,双手托着李北辰的脸,“一起睡。很晚了。” 李北辰目不转睛地盯了她半天,最终软了下来,握住她的手,“拿上剑,披上朕的披风,外面凉。” 待走到外面时,发现真的凉,也真的黑。 江月白犹豫了下,扯住了李北辰的胳膊。 第410章 臣妾有件事想求您 李北辰偏过身,语气淡淡中带着几分高兴,“改变主意了?” “嗯。”江月白低低地应了一声。 她垂着眸子,盯着李北辰腰间“呼啦圈”样腰带上的镂空玉石,上面镂空雕刻的龙和云纹好精致。 “正好。快回去睡。”李北辰并不觉得江月白出尔反尔,反而怜惜地望着她。 一天这么折腾,恐怕真的很痛。量力而行不是坏事。 江月白鼓起勇气,用认真地眼神望着皇上,“皇上,臣妾有件事想求您。” “嗯?” 他又不是太医,又不会看病,只是到个人场而已。 到了几百年后,夏嫔的这种情况叫做产后抑郁。 发烧本来要用凉水敷在额头上退热,但夏嫔在坐小月子,按照传统,不能碰冷水,还要捂严实了,否则容易落下病根,所以压根没法用物理方法帮助退烧。 夏嫔的贴身侍女紫苏连忙疾走过来,“娘娘,小主正在坐小月子,不宜开窗。” 太医离开后,夏嫔哭成了个泪人。 听说这个病就是产褥期因为产后感染,持续发热,在有抗生素治疗之前,致死率还挺高。 两个小宫女立马噤声,不敢造次。 今天大半夜的好不容易来了,说明皇上心里还是有小主,还是很重视的。但来了后连小主面都没见,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抬脚就走了。看起来又没有那么重视。 夏嫔的两个小宫女在边上哭哭啼啼的。 江月白一阵反胃,差点吐了。她习惯性地想去开窗户。 夏嫔脸色蜡黄,才不过三四天,就瘦了一大圈。 她脑子里冒出来一个词“产褥热”。 紫苏没有办法,只好吓唬道:“小主,可不能哭了。小月子里哭会伤眼睛。听娘说,月子里哭狠了甚至会瞎掉。” 他也没想要怎样,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只是渴望能见到她,哪怕远远地望着她就好。 李北辰也没说多余的话,攥着江月白的手,合着眼睛,闭目养神。 “朕又不是太医,又不懂医术,看什么看。”李北辰不耐烦地说道。 当然,这多半因为这个员工对老板还有利用价值。 紫苏关切地小心说道,“小主,小心隔墙有耳。” 夏嫔知道这都是宫女安慰她的话,本质上是她自己太情绪化了。 她的态度已经隐含其中了。 江月白走出屋子的一瞬间,冰凉的空气扑面而来,令人感到舒爽。 李北辰想了想,江月白今晚跟着去不一定是坏事,坐实了她御前侍卫的身份,暂时先堵住悠悠众口。 她几天前听说能来伺候怀孕了的夏嫔娘娘,为了争取这个机会,她把全部身家塞给了内务府的主管孙公公。来了钟毓宫后,见到皇上、太后、皇后送来大量价值不菲的赏赐,本以为从今往后要过上好日子了,谁知第二天娘娘就流了产。 姜闲接到皇上旨意后,一刻都没有耽搁地赶过来,想要把祖传的秘药顺便交到江月白手上,却终究没有见到她,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接着他又赶往璟妃的永寿宫。 “臣妾想求皇上这么晚还是不要出门了。外面黑黢黢的容易有坏人。而且按照宫规,妃嫔小产十日之内,皇上不可探望,以免冲撞了血气。如果皇上允许,臣妾可代为探视夏嫔娘娘。臣妾.” “既然你坚持,那就一起去。朕一会儿就在外面,不进去。” 一直闭着眼睛的夏嫔突然睁开眼睛,挣扎着似乎要起来,“皇上来了?” 才进宫不过半个多月,位份就比自己还高。看这半夜陪皇上来访的样子,想必今日还侍寝,颇得皇上宠爱。 过了一会儿才又吩咐徐福海,“给两个女医今天就安排到琳琅阁里住着。太医安排轮值,每晚两个,在宫外就近安排个地儿。半夜有事直接找太医。” “诺。”徐福海连忙应下,对着江月白递了个眼色。 就像好不容易花钱找关系得了个工作机会,美滋滋地去上班,第二天公司就宣布项目失败,亏损了1个亿。 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夏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屋子里各种乱七八糟的味道混在一起,尤其是血腥味。 “你先喂你家主子多喝点热水,发发汗。” 然后再意识到如今的位份之差,有气无力地说道,“妾身参见瑞嫔娘娘。” 姜闲给夏嫔开了些发汗消炎调经的药,又采用放血疗法在特殊部位取血,烧很快退了下来。 她的脸因为痛苦变了形,“听说璟妃也怀孕了,昨日还动了红?” 江月白停止了动作。这种满是细菌病毒的环境能不生病吗? 哦,对。江月白想起来坐月子不能沾水不能洗澡不能吹风的习俗。 江月白向皇上仔仔细细地禀明了夏嫔的情况。 她要了盆干净的水洗了手,才回花厅陪着皇上等太医。 到了夏嫔宫里,李北辰果然只坐在花厅里喝茶,并不进屋探望夏嫔。 江月白假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臣妾都没看出来。还以为徐公公是想提醒臣妾哪里做得不好。皇上要不要去看下璟妃娘娘?” 她到底是贴身侍女,伺候夏嫔已多年,对夏嫔有了感情,所以对主子更多的是关心和担忧。 “启禀皇上,璟妃娘娘那边说不舒服。想请皇上过去看看。” 江月白瞪了小宫女一眼,怒道,“都别哭了!你们主子还活着呢。” 他没料到江月白答应得如此爽快。 他压抑而低落的神情落在夏嫔和夏嫔的婢女眼中,那就是夏嫔的病十分严重,严重得都快没救了。 夏嫔禁不住哈哈哈地大笑,大声呼道:“报应啊,报应!真是报应!哈哈哈~” 两个小宫女之一周喜就是如此。 他喜欢看江月白披着他的披风的模样,飒爽中透着俏皮。 姜闲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今天回去之后总有些坐立不安,满脑子都是江月白的一颦一笑,之前虽然也喜欢,但不是这样的。 李北辰思量了半天,权衡利弊,最终决定:“还是去看下。你要跟着去吗?还是直接回宁安宫?” 虽然紫苏心里知道,这样的话根本轮不到自己来说。 紫苏犹豫了下,答道:“是。” 紫苏听得心惊胆颤的,她感觉自家主子流产后很反常,喜怒无常,时而大哭,时而愤怒,时而大笑。 她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仇恨的眼光似乎要杀人。 “辛苦你了,半夜跟着朕跑来跑去。” 古代女人命真苦。不管是生产还是坐小月子,都在鬼门关上走。 夏嫔顿时感觉心中郁气更重,重重地跌落在床上,像一条鱼搁浅在沙滩上,感到窒息和压抑。 也不知道夏嫔听不听得见,江月白走到窗前,对夏嫔说道:“皇上就在外面花厅里坐着,很担心你。姜太医马上就到。夏嫔娘娘你再坚持一下。” 姜闲还没到,李北辰就带着江月白匆匆离开了。 江月白探了探夏嫔的额头,汗津津的,还烫得厉害。 江月白对夏嫔有些同情。 钟毓宫里因为夏嫔怀孕被安排来了几个宫人这几日里怨恨越积累越深。 江月白知道拗不过老板,只好默默地跟着老板坐进了轿辇。徐福海安排另外一辆马车去接姜太医。 徐福海的使眼色李北辰都看在眼里,见江月白竟然还在冥思苦想,憋不住了,带着几分嫌弃说道,“徐福海的意思就是让你劝朕还是要去看下。” 说完后,又伏在床上哭起来,哭得又是背后一身冷汗。 夏嫔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会有了,皇上早就厌弃我了。这是好不容易得来的一次机会。我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紫苏紧张夏嫔的身子,赶紧给主子换了身干净衣服,温柔地哄骗着,掩饰着自己内心的难过。 “我也不想哭。”夏嫔哽咽着说道。 江月白解了披风放在花厅,才进了屋子。 徐福海迈着小碎步跑过来,对着江月白递了个眼神,好似在说:瑞嫔,快来帮忙,又来坑爹的活啦。 这些天她每每想到失去的孩子就心痛后悔不已,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眼见着瘦了。 天黑得几乎没有光亮,像一片浓墨,却出乎意料的平顺。 流产这么伤身体吗? “去,”江月白笑着说道,“皇上去哪里,臣妾就去哪里。” 娘娘流产了四天,皇上都没来看一眼。 当领导问你要不要去的时候,潜意识的就是希望你去。假如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就会用命令或者建议的口吻说。 李北辰脸上的笑容凝固,郑重望着江月白,仿佛要把她刻进自己的骨子里。 江月白琢磨了半天徐公公这眼色的意思,百思不得其解。 她屏住呼吸,后悔没戴个口罩过来。 夏嫔冷哼了一声,“深更半夜的还能有谁?” 夏嫔流着泪:“我吃不下。” 紫苏小心翼翼地哄着,“小主,太医都说了,好歹要吃点,不然身子骨受不住啊。” 江月白话未说完,李北辰就将她搂在怀里,“朕知道,你不是为了贪图名利。你在担心朕的安全。” 紫苏安慰道,“这不是娘娘的错,是有人存心要害娘娘。” 心中感叹,这样大半夜地给生病员工送温暖的大领导实在不多了。 紫苏见小主这样心里也跟着难受,“主子您先别难受,等身子养好了,还会有机会的。” 要是夏嫔以后不受宠,又或者坏了身子没法再怀孩子的话,那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银子不是白花了? 周喜心塞着急,后悔也晚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跟着紫苏一起勤勤恳恳地轮流服侍安慰着夏嫔。心想着只要能让小主保住身子,总归还有机会再怀孕。 看在夏嫔眼里分外感动。 第411章 故意折腾的目的之一 在轿辇里,李北辰与江月白肩并肩坐着。 他将江月白的手握在手里,无意识地抚摸着,一遍又一遍。 李北辰对江月白今晚的表现很满意。 他知道她很累,很疼。如果她不陪着自己来,他不会怪她。但她疼着困着,还陪着自己来了,而且事事都以自己为先,他无法不被感动。 无数个这样黑暗的夜里,他都是独自忍受孤独和恐惧的那个人。 如今却有个女子告诉他,他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这样炽热地爱着他的女子叫他如何不搁在最心尖尖上。 车轮压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在深夜里格外清晰,摇摇晃晃中,江月白差点合上眼睡着。 就在合上眼的一瞬间,忽然一只温柔的手抚摸上她的脸颊,她本能地往后一闪,睁开眼睛。 “困了?趴在朕的腿上睡会。” 李北辰坐直了身子,将腰间的革带往上方推了推,以免硌着江月白的脸颊。 伸出手将江月白的头温柔地拉过来伏在腿上,一只手攥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搭在她的背上。 温柔而细致。 这是领导关心下属深夜加班,慰问下属,江月白不敢恃宠而骄,但也不推辞:“臣妾谢皇上恩典。” 说这话时,江月白声音喑哑,彻底让李北辰怜惜上了:“睡不着也趴一会。” 江月白乖巧地伏着。 呼吸喷在李北辰的腿上,热乎乎的。 李北辰嘴角勾起。 他不知道跟江月白在一起时总会让他情不自禁地想笑。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让女子趴在自己腿上。 她的身上香香的,软软的,暖暖的。 衣服和胳膊会不小心触碰到一些地方。 这是一种很奇怪很新鲜的感受。 心里软软的又有些别扭。 他甚至还隐隐约约闻到了某种特别的味道,不由得脑子里浮现出之前的缠绵画面,心生悸动。 江月白则装作对皇上的变化毫不知情,清醒地假寐。 李北辰开始心里背诵《论语》里的内容,努力平息心中的杂念,却没有多少作用。无奈之下,只好专注地念阿弥陀佛,才渐渐变得平静。 一路上两人默契地没有说话,李北辰却感到了久违的安心。 到了永寿宫后,李北辰疼惜地盯着江月白还没有消去青色的脸,郑重地又问了一次,“皎皎,你还是呆在步辇里吧。” “臣妾想跟在皇上身边。轿辇里面黑黑的,这大半夜的,皇上在不觉得。皇上不在,臣妾感到害怕。” 江月白只是陈述事实,语气平平淡淡的,听在李北辰耳中,就是强忍着害怕的撒娇。 他本以为会听到江月白会说自己“不怕”“没事”“根本不放在心上”一类逞强的话,没想到她却示弱。 这让他本能地升起保护欲。 他怕江月白看不清脚下崴了脚,干脆将江月白抱下轿辇,扶着她站稳才松手。 全然不管璟妃里来迎的宫女站了一排。 璟妃听说皇上真来看她,大喜过望。皇上心里有自己。 听说谢贵人今晚又被安排了侍寝,她心里很不舒服。后来想着江月白说不定陪睡一整夜,心里就更加难受。 明知道这样通宵熬夜不对不好,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心痛难受。就是想夜里有皇上陪着。 直到这一刻,她听说皇上来陪她了,心里才敞亮起来。 在看到皇上明黄色衣角的一瞬间,她开心得几乎要哭出来,“深夜叨扰到皇上安寝,是臣妾的罪过。” 见身后没有跟着江月白,璟妃松了口气。 李北辰在床边椅子上坐下,“知道是罪过,就少折腾。好点了吗?” 璟妃委屈地看向皇上,“刚刚睡着的时候,感觉肚子发紧,有些担心。” 也就是压根没啥事,大半夜折腾朕。 李北辰强压住心头怒火,异常严肃地说道:“你要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别胡思乱想。朕记得夏嫔当初就是大半夜的不睡觉把孩子折腾没的。” 他转头怒视着向一旁的碧月和蓝星,“你们就不会安慰好主子?要你们有何用?既然近身伺候着,就该替主子排忧解难,逗主子开心。都给朕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碧月一听皇上的处罚头晕目眩,吓破了胆,连忙跪在地上认错,“奴婢错了,皇上饶命啊。” 蓝星也跪在地上认错,却镇定许多,叩首额头贴地,“求皇上给奴婢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璟妃红着眼圈,扑闪扑闪的,“求皇上饶了他们吧。不怪她们,是臣妾.臣妾心里想着皇上睡不着。” 李北辰放软了声音,表现出心疼:“朕知道你在想着朕。你不高兴,朕也心疼。你这样吃不好睡不好,身边没个机灵懂事的人伺候着怎么行?朕让大福再给你安排两个机灵的小丫头近身伺候着,陪你说说话,逗你开心。” 璟妃的眼泪一颗颗地滚落下来。 见璟妃又开始哭,李北辰生怕动了胎气,继续安慰着,“听朕的话,现在躺下,什么都别想,乖乖睡觉。别担心,太医很快就到了。” 璟妃却不言不语,只是垂着眸子掉眼泪。 “听话,别哭了。对腹中的孩儿不好。” 李北辰不耐烦地站起身,坐到床沿上,犹豫了下,伸手擦掉璟妃脸上的泪水,“朕现在要去早朝。听话,别哭了。” 朕还要早朝,还有一堆事要操心。一堆人盯着朕的位置,一个不小心,搞不好王位都坐不稳。你快别添乱了。 璟妃顺势主动靠进了李北辰的怀里。她好想让皇上能多陪她一会儿。 可她也知道,皇上确实要早朝了。仰起头看向皇上,却见他的目光看向前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当皇上低头看向她时,眉头皱着,“听话。别闹了。” 耐心已经耗尽,满满的疲惫,感觉好累。 璟妃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一颗泪珠又滚落下来,“臣妾想要天天都能见到皇上。臣妾只要见不到皇上,心里就好难受。” 凭什么江月白有这样的特权?本宫也要! 这是她大半夜故意折腾的目的之一:要皇上以后每天都来看她陪她。 璟妃习惯了这样骄慢任性地提要求,此时听在李北辰耳里便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上位者最反感的就是被威胁。 李北辰只感觉心烦,想要发火。却只能先再忍忍,等风波过去再说。 他耐着性子哄着,“听话,别闹了。朕有空就来看你。” “臣妾没有闹。”璟妃急忙分辩道。 第403章有大幅补充修改。这几天又开始有些忙,存稿不多了。呜呜呜~ 还好道心坚定,不忘初衷~晚安~ 第412章 故意折腾的目的之二 十二个时辰内,见了三次,还要大半夜不让人睡觉。如果这都不叫闹。 江月白披着皇上的披风,右手执剑,双手抱胸,依靠在门外。 屋内二人谈话字字句句清晰地落在她的耳中,嘴角噙着嘲弄的笑意。 听墙角一点不光明磊落,甚至还有点诡异,但有皇上的授权,璟妃的心腹们只能愤怒地盯着她,恨不得她被里面的恩爱给气死。 江月白有时候会扫视一眼她们这些宫人们,只是一个瞬间移开的眼神,却如她手中的剑一样冰冷轻蔑。 若说给璟妃与皇上见面站岗有什么感受,除了身体上的疼痛,只剩下看戏的清醒。 江月白已经看出来李北辰属于渣都渣得非常敬业,他们是一类人。 她以前做hr也一样。 对员工们甜言蜜语,花言巧语,连哄带骗打温情牌。 平日里嘘寒问暖,打鸡血画大饼,以高大上的目标理想事业等等激励员工。实则能省则省,能少发钱少发钱,能少花钱少花钱,以温情小钱算无情大帐。刺激内部竞争,逼迫或者诱导员工内卷。总之就是尽可能冷酷却温柔地压榨每一滴价值。 都是管理的艺术。 谁坐上领导的位置都一样。 江月白巴不得璟妃作,继续作,狠狠地作。 璟妃越作,皇上会越不耐烦,会越厌弃。偏偏皇上是个忍耐的人,总有一天对他们父女的忍耐会像火山一样爆发,到时候就是她的倒霉之时。 还敢要求皇上每天都来看她。 呵。 皇后、和妃昏迷不醒,甄婉仪怀着大皇子,还要孝养侍奉太后,竟敢要求皇上天天特意来看你,难道比太后还尊贵,比王权宝座、天下百姓还重要? 姜闲见到江月白时,惊讶于她洒脱的模样,淡定的神情。 白天才在这里被打被羞辱,就不会感到愤怒或者恐惧吗? 当江月白斜睨过来时,眼中的冷漠霸道令姜闲惊得微微张开了嘴。 只是瞬间回过神来,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臣见过瑞嫔娘娘。” 江月白微笑着回了个礼:“姜大人,快进去吧。” 姜闲没有马上进去,而是拿出一个精巧方形小木匣,“这是就是下午臣提到的祖传秘方,可.对身体有益。宜尽快服用。” 传说中治不孕不育的求子圣药,可修复息子汤对生育功能的破坏。 江月白接过木匣,“谢姜太医。” 姜闲进去后,江月白把玩着盒子,根据姜闲吞吞吐吐的模样,推断出盒子里药物的真正功能。 姜闲到了后,给璟妃诊断了下,发现没什么大事,就是失眠焦虑。 开了几副安神补脑的方子,嘱咐宫女晚上睡前服用,又说了些安慰的话。 李北辰坐在一旁,一直冷着脸。 屋子里压抑而沉闷,令人喘不过气来。 李北辰沉吟片刻后说道:“姜大人,璟妃这边情况一直不稳定,朕打算让那个孙女医在璟妃生产前住在永寿宫。研究院那边能安排过来吗?” 话音刚落,璟妃瞬间一脸惊喜地谢恩,“谢皇上关爱。” 这就是她今晚不惜冒着圣上震怒的风险,故意折腾的目的之二。 她担心平日里得罪人太多,其他人会趁机对她腹中胎儿下毒手。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她更想趁此机会,为自己和孩子做筹谋,在太医院培养一个只忠于自己的心腹之人。 下午的事情过后,璟妃十分心仪温柔会安慰人的孙女医,不仅是千金圣手孙思邈的后人,而且是入职的新人,在后宫没有任何的根基,身家清白。 除了长得漂亮之外,没有缺点。 姜闲连忙跪下:“臣遵旨。” 李北辰看着璟妃说道:“姜大人,你奔忙了一晚上,辛苦了。朕有话对你说。” 姜闲跟着皇上走到屋外的小花园里。江月白不远不近地跟着。 “姜大人,璟妃身子金贵,这样不睡觉,伤身子。有没有法子能够让娘娘能够舒心,夜里安神些。” 姜闲头皮发麻,脸色蓦然紧凝了几分,调养身体的药物很少有这么见效的,“臣今日会跟孙太医商量个新方子。” 李北辰点点头,“甚好。” 又问姜闲:“研究院那边如何?新招来的太医们有没有特别突出的?” 姜闲答道:“回皇上,研究院的三项研究工作正在推进。时日尚短,还看不出。不过孙女医她是药王孙老先生的后人,医术定然十分高明。” 李北辰淡淡说道,“你现在不仅仅是御医,还是院长,要学会用好人,不必事必躬亲。日常琐事和问诊可分配给下面的人去办,让他们有机会表现。你作为院长,抓研究院方向性的,用好下面的太医,处理好重点难点。” 姜闲没想到皇上会亲自指点,当即诚惶诚恐地跪下行礼,“谢皇上指点微臣。臣今后定当改进。” 李北辰望着有些开始变淡的天空,侧眸看了下身后,“退下吧。” 姜闲走后,江月白才拎着剑快步走向李北辰,披风在身后跟着她的步子跳跃着。 她的目光纯粹而坚定,嘴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英姿飒爽。 李北辰静静地望着她,嘴角的弧度上扬,待她走到身边时,一把拉住她的手,两人并肩而行。 即将到了上早朝的点,李北辰也就没有回养心殿,命徐福海找了太和殿附近僻静的地将步辇停下来。 一路上,两人并肩而坐,十指相扣。李北辰不时侧过脸去看江月白。 他用大拇指擦了擦她的手心,“冷吗?” “不冷。” 李北辰笑着说,“可是朕想抱你。” 朕给你个机会都听不懂。 江月白这才明白皇上在逗自己,笑着一闪身靠在皇上的怀里。 李北辰身体一紧,心叹,不好,真要命。 看向江月白的眸子瞬间有了炽热的温度,搂着她腰的手开始有些不安分。 李北辰幽深眸子里翻滚的情绪让江月白有些熟悉,她下意识地感觉腿软. 怪不得说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可怕。 她捉住皇上的手,促狭地说道,“皇上忙了一晚上,快休息会吧。天就要亮了。” 李北辰笑着小声说:“大胆!你还敢捉住朕的手不让动。” 江月白偏过头去看着李北辰:“就不让动。” 她知道叛逆的少年内心里一定会叫嚣着,“我偏要。” 果然又被吻了,绵长激烈的一个吻。 第413章 查看系统奖励 李北辰抱着江月白,在江月白耳边喘着气,声音喑哑,“晚上朕再惩罚你。暂且放你一马。” 手勾着江月白的腰,又往里收了收。 江月白不说话,笑着用手指玩弄着李北辰的耳珠,被李北辰一把捉住手,“不许动。你你坐好。” 他刻意用意志力逼自己慢慢地冷静下来。 江月白弯腰起身,干脆坐在他的腿上,双手揽着他的脖子,歪着头笑着说,“坐好了。皇上可要考虑考虑?” “你!”李北辰气恼地猛地将她拉近,让她感受着自己,气急败坏地说道,“淘气!” 努力了半天,功亏一篑。 她这个小妖精,就是故意的。 李北辰的眼在这一刻格外幽深。 江月白被威胁着,羞红了脸,不敢再闹,“臣妾错了。快快放臣妾下来。” 李北辰很想现在就惩罚她,想到马上就要去早朝,松开了禁锢着江月白的手。 喉头滚动,硬生生忍了下来。 江月白很识相地滚到一旁端正地坐着。 一番嬉闹,呼吸也有些急促不稳。 江月白回想了下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感觉自己如果释放出天性,恐怕骨子里也不是个好人。 比起生理上的,似乎让她感到更有意思的是让禁欲冷静的冰山像开水一样沸腾,火山一样爆发…… 李北辰跟江月白想到一起去了。他得到了身心的双重满足,双重沉沦。他疯狂地想要征服她,让高傲的她臣服,让冷静的她沸腾和爆发,摘下谨小慎微的假面具…… 最近这些日子的经历,令他越发理解历史上为何有那么多沉迷于女色不理朝政的昏君。 美色当前,难啊! 要克制住本我的天性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强大的超我去约束着引领着。 李北辰此时已经完全调整好状态,衣服也整理完毕,语气上恢复了平日里的淡定:“昨日魏王奏请今日巳时末魏王妃进宫与你和锦绣小叙。朕准了。” 这则消息实在太过突然,江月白满心欢喜,忙笑着跟皇上谢恩。 “皇上,那臣妾给太后请安后是不是可以回桃蕊宫?是否可以留小妹在宫里用午膳?” 江月白的语气是那样的欢欣雀跃,李北辰有些于心不忍。 他凝视着江月白的双眸里有温柔的星光,温声道,“朕都准了。” 她飞快地亲了李北辰的脸颊一口,垂着眸子笑着说,“谢皇上恩典。” 李北辰心里甜得就跟吃了蜜糖一样,含笑望着江月白,体会着脸上转瞬即逝的温热触感。 “皇上,时候不早,该坐步辇出发了。”轿辇外徐公公低着头含笑说道。 这一路上瑞嫔的勾人手段层出不穷,令皇上神魂颠倒,也令徐公公大开眼界。 李北辰恋恋不舍地凝视着江月白,捉住她的下巴,印上一吻,鬼使神差地说道,“你们姐妹慢慢聊,中午朕去桃蕊宫用午膳。” 江月白瞪大了眼睛,望向李北辰。这可是天大的荣耀:自家亲朋好友来访,大领导竟然挤出时间亲自作陪。 连忙谢恩。 李北辰下了步辇后,吩咐徐福海,“送瑞嫔回桃蕊宫。回头让内务府把新贡的浮光锦送给瑞嫔瞧瞧,做几身新衣裳。” “谢皇上恩典。” 虽然皇上不在眼前,但江月白按照礼仪规规矩矩行礼。 李北辰去太和殿的一路上心情都很愉悦,甚至哼着微不可闻的曲子。 他触碰了下脸颊上被江月白吻过的位置,高大寡淡如同一根木头的人,突然长出了一颗绿芽,青葱嫩绿。 没了皇上在身边,江月白在步辇的昏暗中秒睡。摇摇晃晃的,睡得很沉。 等到桃蕊宫了许久后,才醒过来。发现自己歪在轿辇里。身上盖了条熟悉的毛毯,想必是自家的宫人守在外面。 走到门口一看。果然。梁小宝和驾车来的小太监正并坐着,以蚊子大小的声音笑着在话家常。 梁小宝自带社牛性质,这让江月白很满意。核心团队里必须要有这样一号人搞公关。 小奴才很精灵,立马笑着上前行礼,“奴才小橘子叩见瑞嫔娘娘,瑞嫔娘娘金安。” 江月白笑吟吟地道,“今日辛苦你了。” 这些日子瑞嫔娘娘的大名在奴才们之间广为流传,都说是皇上跟前最得宠的后妃,还未侍寝却已经从答应连升五级到了嫔位,人美心善出手大方,除了家里没有背景样样都好。 不少宫人正绞尽脑汁琢磨着如何才能挤进桃蕊宫里当差。 他也是踩了狗屎运,今日刚好当差负责驾车,一路上隐隐约约听到不少惹人脸红的风月,发现传言不虚,娘娘确实十分受宠,心中愈发坚定想要来瑞嫔娘娘这边伺候,所以刚刚刻意跟梁小宝攀谈,想混点交情。 他心里有攀缘之意,嘴上却说,“这是奴才该做的。只要娘娘满意,就是奴才的福分。” 江月白眯着眼打量了下眼前的小太监,一眼看破了小太监眼里的热切,只说了两个字,“不错。” 对梁小宝使了个眼色。梁小宝二话不说,娴熟地在兜里摸了摸,掏出个荷包递给小太监。 小橘子无比受用,这瑞嫔娘娘果然跟传言说的那样大方,喜笑颜开的说着吉祥话,谄媚地笑着说:“娘娘先休息,奴才就在外面候着。爷爷刚刚交代,一会儿送娘娘去慈宁宫请安。” 江月白想了想,今天第一次去太后宫里请安,不免过于招摇,微笑着说道:“谢谢徐公公和你的好意。本小主想自己走走,活动活动筋骨。你就先回去吧。” 小橘子又坚持了一番,想借机献献殷勤,最终还是悻悻地回去了。 江月白在车上打了个盹后,迅速回血,此时精神抖擞,毫无困意。 好久没有看系统了,她躺下来翻阅系统这段时间给的奖励。 【姓名】江月白 【职级】p9嫔 【赐字】瑞 【宫斗积分】86400/100000 【皇帝好感度】179200/200000 【宠妃等级】lv5级宠妃 【本月kpi】顺利完成三次侍寝并获得皇帝好评。完成度100%。 【备注】恭喜小主提前完成侍寝任务。令皇帝欲仙欲死,欲罢不能。综合评级为a+。宿主表现过于优秀,随机奖励曲径通幽丹(三年)。请在系统内填写常用收货地址。加油打工人! 江月白特地点开曲径通幽丹的说明界面,文字描述十分羞耻,此处不做赘述,总之十分宫斗系统,一切为宫斗服务。 第414章 卷王想卡系统bug 这些日子取得了以下成就: 【解锁初级成就[初次侍寝],系统随机奖励印度神油x1,敬请查收。】 【解锁初级成就[侍寝次数>3],系统随机奖励著名品牌彩妆套装x1,敬请查收。】 【解锁初级成就[第一次与皇帝一起看星空],系统随机奖励望远镜x2,敬请查收。】 【解锁初级成就[第一次勤政殿伴驾],系统随机奖励天机丹(30天)x1,敬请查收。】 【解锁初级成就[第一次与皇帝户外bbq],系统随机奖励《好味道私房菜菜谱(电子版)》x1,敬请查收。】 【解锁中级成就[越级晋升],系统随机奖励主角光环x1,出场特效x5,敬请查收。】 【解锁高级成就[白日鸡鸣],系统随机奖励噩运符(电子版)x5,好运符(电子版)x5,妇炎洁(古方)x5,敬请查收。】 点开著名品牌彩妆套装的说明页,里面粉底液,眉笔,眼影,腮红,口红等等化妆神器一应俱全。 江月白好奇地打开天机丹,以为是神棍性质的泄露未来三十天的天机,结果发现,原来是过目不忘的记忆能力保持三十天。这样也很逆天了。中考高考考前必备扭转乾坤的良药。 可惜只有一颗。 至于主角光环,看说明就是该词本身的意思,点击使用后,身后出现淡淡的光环,参考佛祖出场buff。出场特效x5,提供了五种出场特效,沉鱼,落雁,羞花,闭月,百花盛开。 看到白日鸡鸣这个成就,江月白脸上一红,臊得慌,开局就浪到了高级成就,咳咳咳,她也不是有意的。 噩运符的使用说明说,根据使用对象最近的运势确定等级,初级为喝水会呛到,走路会摔跤这个水平;中级为喝水会喝到泻药,走路摔一跤跌断了腿这个水平;高级为喝口水被呛死,摔一跤心脏病突发身亡。 好运符跟噩运符类似。初级为走路捡到一两银子的水平;中级为捡到一锭金子的水平;高级为捡到一锭金子那么大颗钻石的水平。 至于古方妇炎洁,什么鬼? 江月白在感到无语的同时,竟然觉得系统这个“随机”奖励还挺贴心的,充分考虑到了使用过度导致发炎的问题。 鉴于身体不适,江月白立刻兑换了“白日鸡鸣”的系统奖励,得到五个白色瓷瓶的妇炎洁浓缩液。 结成了两个初级层次同盟淳常在、范常在,一个中级层次同盟钱贵人,两个高级层次同盟皇后、和妃。 达成同盟人数大于五人的初级成就,被系统奖励初级同心卡(24小时)三张,作用是24小时内能听到指定对象的心声。 此外,最先与沈石溪结成的初级层次同盟在三日前破裂。 江月白不觉得多惊讶。都不在一个圈子里玩了,利益甚至有了冲突,当初再感动再过命的交情不复存在很正常。 开启了两条支线情节: 【开启支线剧情:成为皇帝的御前侍卫,系统随机奖励治伤膏x5,保命丹x1,护甲x1,敬请查收。】 【开启支线剧情:成为皇帝的徒弟,系统随机奖励三十年茅台x5,中级剑谱(蜀山)x1,至尊宝剑x1,敬请查收。】 开启两条支线任务: 【支线剧情1任务:救护皇上于重大危险中一次。】 【支线剧情2任务:完成中级剑谱(蜀山)学习,并通过考试。】 还有四条主线课程实践作业: 【《宠妃修炼手册》任务1】驯服烈马,暂无考试记录; 【《宠妃修炼手册》任务2】舞动京城,最佳评分b; 【《宠妃修炼手册》任务3】手撕贱人,暂无考试记录; 【《中国功夫n式》任务】任选10式,暂无考试记录; 江月白合计了下,如今服下了多胞胎药丸后以怀孕为阶段首要任务的话,驯服烈马这个任务暂时恐怕难以完成。 手撕贱人这个,可惜救沈石溪落水那会儿,还未开始课程学习,叶苏华被降位分不被列入考试成绩。 就像在高校评职称,在其他地方发表的论文不算,研究生阶段发表的论文不算。全部要重新计算。 至于舞动京城与《中国功夫n式》的实践任务,通过肯定没有问题,拿高分不容易。 支线任务2里学成中级剑法,如果下个月怀孕的话,没有气运加身,想要短期内速成恐怕也有难度。 得出来一个结论:怀孕生孩子真耽误女性事业发展。 江月白反复研究了奖励清单和任务清单后,很快发现了卡bug的两个办法。 卡bug方法1:服用天机丹。 这样就有30天超逆天的记忆力,每天没事就学习中级剑术,没事就背完已有的全部棋谱。没事就看皇上的案头书《史记》和枕边书《论语》。 这样就可以完成两个超难核心任务:围棋任务、中级剑术任务。 其中围棋任务虽然没有列入系统中,属于选修课程内容,但根据高端圈人士的段位来看,如果想入圈,必须提升该项技能点,虽然很难,非常难。 再去跟璟妃和钱贵人学习舞蹈,刷舞蹈技能点,提升“舞动京城”的成绩。 再去藏书阁博览群书,尽可能地多记多背,充分利用好过目不忘的天才属性。 卡bug方法2:对皇上使用蛊惑卡。 蛊惑皇上允许自己驯一匹野马,再对该马使用蛊惑卡,让马对自己言听计从,就可以完成驯马任务。 难点在于,如何能让皇上能当天应允,当天就带自己去驯马?否则24小时过后皇上反悔,这卡就废了。 而且在蛊惑卡生效的24小时里,皇上对自己言听计从,只是驯马的任务肯定太暴殄天物了,那该提点啥要求呢? 江月白灵机一动,这意味着可以借机蛊惑皇帝将某位妃子打入冷宫,这样就可以完成“手撕贱人”的任务,还能拿高分。只是平白无故栽赃陷害把人打入冷宫让江月白有点犹豫。 按照对太后使用忠心卡来看,皇帝这样心志坚定的明君,可能很难蛊惑他二话不说把妃子打入冷宫,所以最好有个合适的契机。 这个后妃得自己主动作死,自己再推波助澜走一波最合适。 不由得想到《水浒传》里吴用将秦明逼上梁山的过程。先设计将妃子打入冷宫,自己再设法救她,最后变为同盟或者心腹。 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璟妃,因为她够作。但璟妃怀孕,会被皇帝打入冷宫的机会很小,影响面太大。 江月白一时想不到更合适的人选,思量了半天,第二条卡bug路线要求非常高,只能暂时先搁置。 这里面相对容易完成的反而是最后一项中国功夫n项式,而且考虑到后面孕期,这个月内完成最合适。 但这也不是个喊拍子,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做完全套健美操的小事。 要想效果最佳,还需提前精心设计。 第415章 何事? 做方案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首先,要精挑细选10项功夫。 不仅要了解客户的真实需求,还要考虑技术手段、难度系数、适用场景等可行性问题。既要新颖独特定制化让客户满意,又要恪守公司品牌宗旨,不可一味迎合客户,实现长期合作共赢。 其次,要排个详细的进度表,要循序渐进,有节奏感。不能一次统统全用上,用力过猛。 否则不仅无法产生深度体验,还会边际效用递减,往后更加难以满足需求,就会开始让人失望和厌倦,两人的合作关系也会开始走下坡路。 就像对于很多男性而言,两人睡觉了就是感情的顶峰,从这一刻开始,男追女变成女追男。待彻底睡腻,这段感情就以不合适这样的借口结束了。 所以,作为一个成熟的打工人,不要把一下子全部暴露,要留有底牌。 要隐藏实力,再热爱这份工作,也不要直接一头栽进去,有问必答,用烧穿自己的热情干工作。 要保持张弛有度。 江月白打定主意了在这个月卡bug,吞下了天机丹后,开始如饥似渴地进行围棋学习。 围棋想要达到顶级水平要靠悟性和心算能力。 但想要从中下级提升到中上级,只要背足够的棋谱,并通过不断练习,融会贯通即可实现。 如今她学习一节新课的时间比原来少了一半,尽管难度比以前要大。 但做起题目来,基础题目还可以。一当上了难度,哪怕知识点全都背下来了,依然不会。 而围棋这个东西跟数学一样,不会就是不会。 坑人嘛,不是。 就在她绞尽脑子想不出答案时,素素匆匆地走进来,轻声唤道:“小主。” 江月白托着腮帮子,转头问素素,“何事?” “小罗子正带着宫人们晨练,奴婢想请小主去外面观摩一二。” 哦,了解,他们需要我去站下台。 江月白转动了下脑袋,“需要整理下头发再出去吗?” 素素借着烛光瞧了瞧,“娘娘脸上的青紫消了很多。只是疤痕还有些明显。娘娘没有用治伤膏?” 江月白摇摇头,“治伤膏只有一瓶了,得留着用在刀刃上。这点伤不碍事。” 她没有告诉素素疤痕膏的事情,也不准备现在就领取系统新提供的五瓶治伤膏。 这个药异常珍贵。不能让旁人以为自己有配方,所以用完了还能再做出来,节外生枝,生出歹心。 素素急了,“在脸上的,怎会不碍事。也费不了多少药膏。” 江月白笑了笑,“谢谢你这样关心我。快来帮我梳洗下。” 她从梳妆台下的小抽屉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打开盒子后,对素素说,“你看看这些,挑两支你喜欢的。” 小主一向恩怨分明,出手大方。但这还是小主第一次赏赐她首饰,一向沉稳的素素眼中都无法掩饰的惊喜。 盒子里是一排簪子,六支,都是玉制的,簪子身上都刻着细细的水波纹,簪头被镂空雕刻着吉祥的花纹。真正的讲究就在这雕工里。 宫女的梳妆打扮跟妃嫔一样,都有严格规定,不可逾矩。这些簪子不算华丽,也不算贵重,正好符合一宫主事大宫女的规制。 这不仅仅是一个首饰,以后更使她在外表现出的身份象征。 素素欢欢喜喜地屈膝行了礼,从中间挑了两支,一支如意纹,一支祥云纹。 江月白又拿出另一只精美的盒子,打开来,往手边一推,盒子里装了十二支银制的发簪,亦简单而精美。 “这盒里的,先让白桃、晴儿、婉香每人挑一只,剩下的就给你作为奖励自由处理。前面那盒剩下的四支也给你,可以送给其他宫的大宫女。与人为善,多结交关系,总归有好处。” 素素眼含笑意,满心欢喜,“谢小主抬爱。奴婢明白。” “来,你坐下,我给你戴上。”江月白招呼素素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下,自己站起了身。 拿起梳妆台上手持的小镜子摆在素素面前,“你瞧瞧,是不是挺好看的?” 素素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眼眶湿润。 娘娘对人真好。 江月白给素素插好簪子后,就招呼素素给自己梳头打扮。 素素一边梳着头,一边想,真盼着娘娘能继续步步高升,一直被皇上这样宠着。不是为了自己能跟着鸡犬升天,而是来了桃蕊宫之后,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开心。单纯地感念着娘娘这般好看能干又宽厚,不该被辜负。 待素素服侍小主梳妆打扮后走到院子,天已大亮。 小罗子已经带着他们跑完了步,正在打太极。 随着江月白的走近,众人皆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动作做得更加卖力。 江月白微微点头示意,小罗子心情激动,脸颊火辣辣的。 小罗子心里有点发慌。 昨晚梦到了小主突然来现场视察 竟然成了真。 小罗子浑身紧绷,牙齿紧叩。 压根不敢对视,不敢靠近,不敢亵渎,不敢忤逆。 还好他基本功扎实,训练有素,足以掩饰住这种领导视察十分惊慌的小情绪。 在一堆面孔里,竟然看到了妹妹。 江锦绣满脸笑容,一双小鹿样的眼睛里冒出星子来,亮晶晶。 像是在说,姐姐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很棒! 她并没有像从前一样,喊着“姐姐”不管不顾纪律就朝江月白奔过来,而是跟着小罗子继续做动作。 她做得并不标准,但看得出在竭尽全力地去做。 这就是很大的一个转变。 江月白回之以肯定的微笑。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带着恬淡的微笑。此时没有了昨日刚回来训话时的严厉凶狠,给人以温润而坚实之感。 待一套太极打完,小罗子小跑过来,毕恭毕敬地行礼:“奴才参见娘娘,恭祝娘娘金安。请娘娘吩咐。” 江月白凝视着眼前的三排人马,微微扬着下巴,沉默了片刻后,吩咐道: “第一排从左数第二个,第二排从右数第一个,第三排从右数第三个。出列。站到前面来。” 三个人在面面相觑后慌张地走出来,犹豫着走到江月白面前,神色十分不安。 “你们三个刚刚学得很认真,不错,值得表扬。其他人都要向你们学习,抓紧训练。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奴婢夏至。” “奴才小喜子。” “奴婢水仙。” 江月白一个一个指着认:“夏至,小喜子,水仙。” 三个人不自觉地挺直腰杆,虽然还是恭敬地垂着眸子,神色里却带上了骄傲。 江月白点点头,笑着说道:“很好,我记住了你们的名字,中午每个人卧两个鸡蛋。不要让本小主失望。等到月底桃蕊宫会举行比赛,到时候看看谁会是前三名,重重有赏。” 江月白的姿态端庄,语气平静,却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说一不二的神圣。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顺她者给恩宠机会钱财,逆她者惩罚驱逐处死。 只有跟着她一条心,每天刻苦努力工作,日子才越过越好。 作为卧底的小喜子暗暗舒了口气,一脸劫后余生的欢喜。 刚刚被喊出列,他还以为自己身份被发现,要被杀鸡儆猴看。结果竟然被表扬了,甚至还有奖励。 尽管只是两个煎蛋。但别人没有他有就足以让人高兴了。 这.令他感到激动。 心中竟然激荡着一种奇怪的感觉,浑身似乎充满了干劲,想要做点什么,做给瑞嫔娘娘看看,让她再次记住自己。 如实说,小喜子这几天都在提心吊胆中度日,生怕小罗子发现了他的身份。 昨日看到江月白带着海兰珠和钱柜人弹琴跳舞,他内心有些东西动摇了。 在璟妃娘娘那里,从未见过后宫妃嫔间这般亲密欢乐的景象。昨天听完小主的训话,他一整夜都没睡着,纠结以后该怎么办的问题。 如今好像比昨天更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挺喜欢瑞嫔娘娘的。想投诚,可又不敢。 “锦绣洗漱完了,过来一起吃早饭。今日要去慈宁宫请安,我们要早点出发。”江月白对素素招招手,“素素你过来下,我有话跟你说。” 待素素走到跟前,江月白以正常的声音大道:“你这两天找白桃帮忙,问一下每个人以前的情况,哪里人,在哪个宫里伺候过,伺候过谁。有没有得过赏赐,受没受过什么惩罚。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长处。宫里有没有什么其他亲戚,都有谁做什么工作。全都登记造册,摁上手印,一式两份,存档留底。” 旁的人都能听见,大家都会有个意识,这是主子吩咐下来的事情,素素只是照办而已。 这是新员工入职后,hr最先做的事,摸清每个人的底细,建立员工档案,便于了解员工的情况,搞清楚这些人的底细和软肋,便于今后的管理。 同时通过登记造册,白纸黑字,对外面派来的眼线产生威慑作用,让其不敢轻易说谎,不敢轻易造次。 江月白没有多做停留,就离开回屋了。 天机丹已经生效,没有学习的每一秒,都在浪费生命。 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时间宝贵,容不得浪费生命。 整个人处于如饥似渴的状态。 第416章 最劲爆的消息 用早膳时,江月白在耳边悄悄地告诉了江锦绣,二妹妹会上午进宫来看她们,中午皇上还会来桃蕊宫吃饭。 江锦绣高兴坏了,眼睛里满是星星,脸上始终挂着开心的笑容,生机勃勃。不似之前在家,还总是病歪歪总是动不动就哭的模样。 之前那种病歪歪、柔弱伤感、肤白貌美的模样有西施的七八分气质,如今因为身体养好了些又得了皇帝的宠爱,就没有之前那么特色突出。 但江月白很喜欢妹妹现在的这种健康有活力的状态,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她感觉某种意义上讲,妹妹确实还挺适合进宫的。 “姐姐,你总盯着我干嘛?” 江锦绣迷惑不解地问道,此时一双小鹿眼变得雾蒙蒙的,像是含着春水。 江月白调笑着说道,“看你怎么这么好看。” 用完早膳,江月白喊来桃蕊宫的三个厨子,三个人都很胖,跑来时有点气喘吁吁的。 江月白为避免走漏消息,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没有告诉厨子们皇上要来用午膳,只说中午魏王妃要来吃饭,叮嘱他们一定要好好准备。 列了个菜谱,除了日常的苏帮菜外,江月白还安排了个小火锅。 同时叮嘱素素,桃蕊宫其他人都要配合小厨房的工作,务必要保障安全问题;与此同时根据《桃蕊宫贵宾接待方案2.0》,按照最高规格,安排一套完整的接待服务流程。 三个厨子顿时跟吃了十全大补汤一样,浑身都是劲儿。 谢过恩之后,三人激动地拿着菜谱,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拿出了个分工方案后,就马不停蹄地撸起袖子开始干。 个个在心里想着,今天要拿出看家本事,给小主露一手,让她对自己刮目相看。 江月白对素素使了个眼色,“素素,今天的事就全权交给你了。你快忙去吧。” 皇上来的事儿她刚刚在出来前就告诉了素素,这是对心腹的基本信任。素素比妹妹很多方面要成熟,沉得住气,懂分寸,知进退。 素素匆匆离开,回房拿出相关文件,找到核心团队的另外两位,快速地开了个小会,列了任务清单和人员安排表,再组织宫人们开会,把工作安排下去。 每一次高规格的公务接待都需要细节的完美把控。 而素素就是这个总揽全局的大管家。 时间紧,规格高,环节多,人手少。样样都马虎不得。 江月白站在长廊里,望着在院子里,素素拿着一叠纸,给其他人安排工作,讲解要求和注意事项时,她有一种恍然隔世的熟悉感。 发自内心的笑容浮上嘴角。 有个能干的下属真好。 而当素素抬起头,在交代工作的瞬间,对上小主灼热关切的目光时,回以微笑,脸颊微红,美眸中微有泪光。 能遇上这样美丽聪慧、胸怀宽广、有志向的主子,怕是要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气。 素素来桃蕊宫前以为自己的一生不过是端茶倒水,整日惶惶不安看主子脸色行事的下人生活。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尊重过她,说她的好。 做成主子的贴身侍女,伺候好主子,苟住小命不被乱棍打死,已经是素素当初心里顶了天的目标。 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如此被器重和信任,充实而有尊严,还能坐上管人的位置。 上次她被任命为大总管后,私下还在江月白面前哭过鼻子,怕自己做不好,搞砸了事情。小主却对她信心满满,告诉她,她的福气还在后头呢,以后桃蕊宫会进更多的新人,以后有更多的人给她管 素素感到了自己肩上的重任,她很快移开视线,回归正题,认真地给两位新人讲解更多细节上的严格要求。 这样专业而又敬业的做法,令江月白愈发感到欣慰。 宫里的消息散布得飞快,吃瓜这事儿人人有责。 东西六宫虽然路途遥远,各个宫之间几乎老死不相往来。但wifi却是满格。各种消息就跟上网了一样,帖子一出,立马就上了热搜。 昨天的瓜实在太多,众人吃不过来了。 虽然璟妃强力封锁消息,然而昨天发生在永寿宫的事儿欢快地传遍了每个角落:她掌掴了新晋的瑞嫔,打得瑞嫔脸都破相了。后来皇上赶到,璟妃堂堂二品妃子竟然还被罚跪、罚月例、写检讨三件套的。 最终得了便宜的竟然是谢贵人。听说谢贵人在永寿宫安慰了半个时辰,后面竟然直接被叫去伴驾又被叫去晚上侍寝。 人人都觉得很解气,就喜欢看高层打架,两败俱伤。人人都在琢磨谢贵人探望璟妃与晚上再次侍寝间的关系,百思不得其解,一时间有好几种说法。 但最劲爆的是,召了谢贵人侍寝后,竟然又召了瑞嫔侍寝,大半夜的才叫的水。 众人纷纷猜测是皇上气血方刚,精力旺盛,既高兴皇上身体好又嫉妒别人上夜班。毕竟如果谢贵人无法满足皇上,就不会连着侍寝两晚。 对瑞嫔暗地里带着几分鄙夷。贵女们从小受到的家教令她们皆骄傲自矜,在她们心里,宠幸了别人后再宠幸自己,那是莫大的耻辱。 昨日有几分胆气的江月白竟然甘心做第二个侍寝的,果然上不得台面,爬上去了又怎样,完全不懂自尊自爱,拿捏男人。 听说璟妃娘娘气不过,半夜喊走了皇上,截了瑞嫔的宠,结果这瑞嫔还没羞没臊地跟了去,跟着皇上守了璟妃一夜。 众人昨日对江月白生起的佩服一夜间消失殆尽,个个觉得自己聪明绝顶,看出了皇上对江月白的真实用意,不过是在把江月白当宠物在玩,利用她有武功保护安全而已。顺便睡一下,施点恩宠,让其对自己任劳任怨,保持忠心。 这些消息的传播里面当然有钱贵人的功劳,但也不仅仅是钱贵人。 出乎意料的是,竟然还有一个火爆的消息在小圈子里悄悄传开,江月白是个狐狸精,竟然借着被璟妃打装可怜,大中午的勾引皇上在宁安宫里白日宣淫. 在窃窃私语中得知这个消息的妃子,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石化在原地。 怎么可能?!这也太离谱了吧。 第417章 横竖都是江氏背锅 传播这则消息的妃子会慌张地跟对方说,“这可是天大的机密。我就告诉了你一个。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会毁了皇上的一世英名,被骂昏君的。” 听的妃子茫然失措中会拼命点头,“知道。我绝不会告诉别人的。” 震惊、好奇、嫉妒、羡慕、难受. 百感交集。 一个人琢磨来琢磨去,憋在心里实在难受,转头又把消息告诉了同宫的妃子。 结果每个人都加点佐料,越传越离谱。 所幸璟妃没有来得及吃到这个瓜就睡着了,否则还真不好说会出什么幺蛾子。 因为姜闲昨晚为了让璟妃多睡会,避免继续折腾,给她下了足量的安神药汤。 璟妃原本就已经失眠多日,昨晚只是一口怒气硬撑着不睡,所以早上迷迷糊糊中被伺候着吃了一顿药后继续睡,睡到了下午未时(两点)才醒。 而在这个过程中,璟妃房里近身伺候的换成了皇上的人,碧月和蓝星没有被降为粗使宫女,但都被遣派到外屋伺候。所以最后一条这样的消息压根不可能传到璟妃耳朵里。 太后很快听到皇上白日宣寝的小道消息,还有什么皇上长着象鼻,笔挺粗壮,喉结挺拔,壮硕雄伟,精气充盈,故而云云。 肺简直都气炸了。 除了白日宣寝令人震惊外,皇上的鼻子形状长得像太后,某些说法不能忍。 “好你个江氏!竟做出这种丑事!” 手里的茶盏狠狠地摔在桌子上,茶水溢了出来,险些烫到太后的手。 太后早就料到这江氏天生就是个搅动风云的胚子。只是没想到江氏这么能折腾。 令太后厌弃的同时,又对她刮目相看。 太后要的就是恃宠而骄,能折腾招人恨,但又听她话的棋子。这样才敢跟皇后、璟妃斗一斗。 本来昨天她听到璟妃怀孕的消息还为侄女进宫后的处境担忧了一番。 但听说江氏竟然敢公然怼璟妃,把璟妃气得跟江氏这样一个低位妃嫔互掐。太后又放下心来。 如果江氏把璟妃气得个落了胎,她就正好收拾江氏,趁机打压一番,拉拢抬高其他的妃嫔。再不济,就借江月白的手把落胎的汤药送给璟妃喝了就好。 到时候横竖都是江氏背锅。 然后,呵呵. 本来觉得她还有几项不错的利用价值,暂时先不动她。 谁知道她竟然带着皇帝做出这样荒唐的丑事! 这要是让御史知道了,让天下百姓知道了,该如何看待皇帝?! “老菩萨息怒。可别为了这些小事伤了手。” 刘公公一边招呼着小宫女处理桌上的水渍,一边给太后按着腿,偷偷打量着太后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依老奴看,这事不简单,看着像是歹人的奸计,故意造谣要害皇上和瑞嫔。” 太后眸子瞬间变得阴沉,沉默着半天没有说话。 脑子里飞快地琢磨着这些天来的种种:刘公公可能说得有道理。 接二连三的刺杀之后,谋逆之人这几天没动静,像是销声匿迹了般。 那帮刺杀反贼的脑袋挂在城门口和菜市口都快烂掉了,都没人去收尸。对方做得实在干净狠毒。大理寺那边查来查去都没个头绪。 昨天慈宁宫刚出祥瑞,马上要搞祈福庆典仪式,安抚民心。结果就火速出这种谣言。原来在这里憋着大招呢。 坏皇上的名声,诋毁成个昏庸无德的大昏君;坏瑞嫔的名声,诋毁成个狐媚淫乱的祸水妖妃。 太后左眼皮子直跳,飞快地盘着手里的佛珠,都快盘出火花来。 忽而问刘公公,“承德,老话怎么说眼皮子跳的?” “老菩萨您是哪个眼睛不舒服了?”刘公公关切地问道,说着就站起身要替太后按摩眼睛。这个关键时候,他可不敢乱说话,触了太后的霉头。 太后嗔怒:“老东西,你的脑袋还要不要了。甭管哀家哪只眼睛跳,哀家问你,你就答。” 刘公公瞅了眼太后的眼睛,力图从细微之处找到蛛丝马迹,然而很不幸没找到。 试探着说道:“老奴记得好像是左眼跳灾,右眼跳财。但老奴也可能记反了。” 太后心中一惊,心底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没好气地骂道:“老滑头。” 莫非那谋逆之人真在捣鼓什么大事?那江氏竟然还动不得了。 “慈宁宫出了如此大的祥瑞,那就是国运昌隆。哪怕有歹人作乱,只要有老菩萨在,也就是螳臂当车,成不了气候,乱不了的。太后娘娘您不必忧心。” 见太后娘娘面色稍霁,刘公公心想这事有戏,继续开导。 “老菩萨一手带大皇上,最了解皇上的脾气,皇上从来都是克己复礼,对女色根本就是不上心,不然这么多年不会无所出。怎么会做出传言般那等荒唐事。那瑞嫔娘娘也是个知进退懂分寸的,是个有福之人。定是有恶毒歹人想搅浑后宫给皇上添乱。” 这番话说得太后心坎里去了,她一手养大的孩子怎么可能荒废朝政,青天白日做那种事情。 满意地点点头,“皇帝确实一向冷静自持,行止有度,从不意气用事。你还没老糊涂。那为何跟江氏在宁安宫一呆一个多时辰。” “皇上近日劳累,听说那臣子一个个全堵在门口等着皇上召见,大中午的都候在勤政殿门口。皇上说不准就是躲起来打个盹也是有的。那江氏大概就是在帐外护卫着安全,防着坏人。” 太后脸色好多了,但依然冷哼了一声,“你就专拣好听的说,糊弄哀家。” 仔细一想,很可能是这般。 听说昨晚,皇上陪了璟妃多久,那江氏就守在门外吹冷风吹了多久。还替皇上分忧,大半夜地不怕晦气,代为看望高热的夏嫔。 可不就是当御前侍卫用的嘛。 刘公公笑着太后松肩:“有老菩萨坐镇,这天下这后宫都乱不了。老奴在老菩萨面前伺候,多少沾染了点仙气,看得清几分人心。今日下棋,皇上明明可以赢,不也如从前一样,为了讨您的欢心,故意输了嘛。” “就你多嘴!哀家凭本事赢的。” 太后嘴里这么说着,心中却十分舒畅。 她何尝没看出来呢。 今日跟江氏下棋,多少也有试上一试皇帝心意的目的。看他会不会为了给江氏晋升位分赢了自己的母后。 假如今日皇帝真为了江氏赢了那盘棋,江氏哪怕身怀绝技,再讨皇帝喜欢,也绝对留不得她。 她绝不能容忍自己养大的儿子,把一个妾放在心坎上宠着,看得比她这个做母亲的还重要。 刘公公笑容满面地说道,“那是。皇上的围棋启蒙还是娘娘教的。当年先帝彻夜与娘娘下棋,常夸娘娘的棋艺精湛,娘娘的棋艺这世间就没几个人能比得。” 太后想到皇帝后来的围棋老师韩子谦,那个时常一身荼白素衣唯有衣袖处绣着绿边,如冰似雪的英俊男子,眉眼冷了下来,心下有些怅然。 第418章 心眼被你一个人占光 太后停住手中的珠子,看向椅子把手上打盹的猫。 “先帝去后,这后宫里已无人可陪哀家下棋,真是寂寞。” 刘公公揣摩了下太后的意思,整句话可以浓缩为“先帝去后,真是寂寞”。 今年不过四十,白日里吃斋念佛,每晚清冷寂寥。 从前有七窍玲珑心的赵姑姑陪在太后身边解闷,只是在上次遇刺中不幸殒命。 如今再也没有可以陪太后修剪花草轻松聊天,懂太后心思的人。 最近太后总那几个表情,深沉的不动声色的,又或者没有内涵的笑意吟吟。 面具已经完全贴合在太后的脸上,立了个完美的太后人设,却十分压抑。 刘公公意有所指地试探性说道,“老奴听说皇上前几日召韩大人去御书房下过几次围棋。” 围棋是太后最大的爱好也是特长。 先帝曾夸太后聪明,为后宫妃嫔里棋艺第一高。 太后合上眸子,不紧不慢地撵着佛珠,想起韩子谦的面孔,心跳突然快了起来,面色微微发烫,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曾经旁观过先帝与韩子谦对弈。 韩子谦的棋艺出神入化,皆是顺势而为,落子时常平凡中带着奇巧,其悟性和技术大概都在大明王朝无出其右吧。 而让她印象深刻的不仅仅是棋艺,更是韩子谦身上不食烟火的冷淡疏离,超然于世外。 她叹息了一声,回味过来自己的失态,淡声说道,“哀家乏了。一会儿人到齐了,就让她们在外面候着吧。” 这声叹息,被刘公公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刘公公是太后的心腹内侍,伺候太后多年,最会揣摩太后的心思,最懂得如何哄好太后。 但让外男来太后慈宁宫这事,哪怕只是来陪太后下棋,历来都是皇家的大忌,尤其皇上目前刚登基。 搞不好就会弄出什么养面首淫乱宫闱之类流言蜚语,颜面尽失,母子成仇,朝局动荡。 这事让刘公公感到难做。 但他想到了一个人。 假如有人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那恐怕只有她了。 瑞嫔娘娘。 ※※※※※※※※※※ 从西北角御花园边上的桃蕊宫走到东六宫东南侧的慈宁宫,几乎等于穿越了大半个整个皇宫。 是江锦绣进宫后请安史上最远的路程,用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来形容都不为过。 真可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昨天还欢喜总部搬到西六宫的后妃们,今天就一个个愁眉苦脸,苦不堪言。 所幸江锦绣这些日子不仅有小厨房开小灶,吃了很多名贵的宫廷药膳,天天早晚锻炼身体,体能有了显著提升,心态上也比以前坚韧了不少。 当然日常还是躺平摆烂,把桃蕊宫里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素素和小罗子他们处理,自己就当个甩手掌柜。 除了被海兰珠强迫练习舞蹈外,就是随心背背皇上的诗词,其他时间吃吃喝喝,看看鱼,嗑嗑瓜子,逛逛御花园,没事就多睡觉,快活得很。 一口吃不出个大胖子,几天跑不出来半马选手,江锦绣走到永寿宫附近,不过一半的路程,就体力不济,走不动了。 江月白摸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妹妹,“走了这么远,没有坐在地上不起来,有进步,值得表扬。” 江锦绣愁眉苦脸地说道,“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生下来八斤重。真是累死我了。腿都要断了,你知道不知道这是我走过最远的路了。” “我当然知道啊。所以你今天表现很不错。中午赏你多吃几勺鱼滑补补脑子,长长身体。” 十四岁嘛。正在长身体长高的关键阶段。营养很重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个子还能蹿一蹿。 “说我笨你就直说,”江锦绣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们家的心眼都被你一个人占光了。” 江月白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妹妹,极为认真地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自己长高了?” 说完,江月白将妹妹扯过来,跟自己比了比。江锦绣惊讶地发现,还真长高了一点。以前到姐姐的下巴,如今到了她的下嘴唇那里。 “这是怎么回事?”江锦绣好奇地问道,“还真是长高了些。” “不光长高了。感觉你其他地方也有些变化。”江月白淡淡地说道。这在外面,大庭广众下,不好说得太明白。 但江锦绣一下子明白了姐姐的意思,害羞地红了脸,她也发现好像有点变化,里面隐隐作痛,似乎大了一圈。 “听姐姐的话,每天早晚都喝牛乳,吃鸡蛋,坚持跟着小罗子锻炼身体,会有很多好处的。” 江月白说着对江锦绣挤挤眼睛,意味深长地朝她胸口上看。 江锦绣害羞地拿着小拳拳锤姐姐,“讨厌!你最讨厌~” 跟在身后的住长春宫的姜答应、杨答应,跟慕容常在住在熹宁宫的林选侍,跟璟妃住在永寿宫的顾选侍,默不作声听完两人对话,皆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胸口。 再朝前面的江月白看去。只是一个背影,穿着十分素淡,鸭蛋青的色调,却那般袅娜多姿,细腰盈盈一握,衣袂飘飘,令人心神摇曳,浮想联翩,迫不及待欲跑到她前面去一睹芳容。 就是一深宫美人模样,全然没有持剑时英姿飒爽之气。 再一回忆印象中正面看到的瑞嫔玉肌雪肤,饱满丰盈模样,令她们暗生羡慕。 她们偷偷记下了江月白说的几项长身体小技巧。 都在琢磨着,“坚持跟着小罗子锻炼身体”是什么意思。 小罗子是谁? 听起来很像是个太监的名字。 锻炼身体是怎么个锻炼法? 她们早就听说在桃蕊宫当差十分辛苦,每日早晚都要苦哈哈地锻炼身体,但具体怎么锻炼,她们都没有探究过。 听她们两人聊天,江锦绣似乎正在学姐姐,每天跟着一帮奴才们锻炼身体。 到底什么情况。 她们准备花点银子利用情报网好好打听打听里面的玄机。 江锦绣突然停下来,皱着脸痛苦地说道,“姐姐,等我一下。我脚上好像打起了泡,好疼啊。你帮我看看。” 贴身宫女晴儿连忙扶住了自家小主。 在本朝,女子在外面不能脱掉鞋袜被人看到脚步,包括同性。 所以江月白直接说:“我来背你吧。” 说话之间,直接撩了下裙子,背朝着妹妹蹲在地上。这在她们姐妹之间,是常有的事儿。 跟着来的晴儿和白桃瞪大了眼睛看江月白。 她们一路走得气喘吁吁,比江锦绣强点,但也没强到哪里去。脚上一样打起了水泡,一样疼得要命,走一步就跟小刀割在上面一样。但她们自知没有资格喊疼,就硬生生地一声不吭地忍着。 这,这也太厉害了吧。 不仅自己没事,悠闲自在得很,竟然还可以背人走去慈宁宫。 这是人干的事吗? 第419章 众人惊愕,这…… 晴儿喊住自家主子:“小主,奴婢扶您走.” “不用。我有姐姐背我。”江锦绣摆摆手。 她快活地爬到姐姐背上,抱住姐姐的脖子,凑在姐姐耳边狗腿地说道,“多谢姐姐。姐姐对我真好。晚上我给姐姐按肩颈。” 江锦绣一脸的兴奋,毫无羞色,倒是把晴儿给闹了个满脸通红。 自己主子真放得开。 江月白背着江锦绣颠了颠,打趣地说道,“还真长胖了不少,比以前重了很多。” 江锦绣娇嗔:“还不是因为你把伙食搞得太好。” 两人停下来说话之间,之前一直跟在后面偷听的四个人,不好故意停下,陆陆续续低着头走上前,小心翼翼行礼问安,不忘偷偷往江月白脸上瞧。 众人琢磨着,都一晚上了,用了各种灵丹妙药,四根指头印依然清晰可见。可见昨天璟妃打得有多重。 想想就疼。想想就给力。 江月白十分坦然地面对偷偷瞄过来的目光,一言不发地回视,说着让她们免礼的话。 这份坦然倒是让看的人感到不自在,败下阵来,似乎被打的是自己,难堪的也是自己,而不是江月白。 江月白淡淡地微笑:“你们这样看我作甚?是有话跟我讲?” 这番反客为主地问话,令四个人吃了一惊,心生慌乱。 她们猜不出江月白的目的,生怕说错话被借机收拾,皆支支吾吾不敢应答。 毕竟现在位份摆在那儿,比她们高太多。 姜答应手心都是汗,憋了半天小声说道,“娘娘恕罪。妾身见娘娘貌若天仙,所以多看了几眼。” 江月白轻轻“哦”了一声,浅笑着:“原来如此。我对姜妹妹一见如故,同音不同字,很是有缘。姜妹妹如果对如何护肤美白感兴趣,可以多来桃蕊宫坐坐。我有个秘方很有效果。” 姜答应抬起头,受宠若惊,眼中满是惊喜,“谢娘娘恩典。” 江月白道:“小事而已。若你信得过我,就直接拿一瓶去用。如果想自己配,我可以把方子写给你,不放心的话可以找相熟的太医看看。” 姜答应错愕,在后宫这种美容养颜的秘方历来都是独门秘籍,是争得盛宠的利器,哪有人会轻易分享给别人。 好运来得太突然,她十分怀疑瑞嫔娘娘的动机,总感觉她会把自己骗到桃蕊宫搞传销然后杀了吃。 但对方把话说得如此敞亮,又显得自己的怀疑太小家子气。 其他几个人心里很不是滋味,羡慕嫉妒恨外加强烈怀疑。 这江氏竟然大庭广众之下用小恩小惠拉人,是不是太不给我们面子了。最起码见者有份,也拉拢下我们啊。其实我们也不介意收点好处,偶尔帮衬下。 江月白当然看出来了她们的小心思。有些人的心是捂不热的,反而会越悟越贪婪,他们只会服于权势。 不过江月白根本不在意,公司嘛,勾心斗角没朋友很正常。 故作亲昵状地跟姜答应说道,“姜妹妹,你下午来桃蕊宫找我们好了。小厨房最近几天做了些新花样,过来尝尝。” 姜答应受宠若惊,连忙应道,“哦。好。谢谢瑞嫔娘娘。” 见江月白这么和善,姜答应大着胆子问道,“娘娘背着淳常在说话不累吗?” 她们说这么半天话,江月白一直把江锦绣背在身上,看着就怪辛苦的。 江锦绣一直偏着头,睁着好看的桃花眼,安静地听她们说话,听到这句话突然就笑了,在江月白脸颊亲一口,“姐姐,我们快走~” “好。出发~” 江锦绣一脸得意地歪着头对众人说道:“你们是不是很羡慕我有一个好姐姐呀!我家姐姐就是很好。” 江月白侧过脸宠溺地答道,又回过头对着眼前四人说道,“一会儿见,我们先走了。” 众人以为“我们先走了”就是她们位分高,所以礼让她们先走,自己再走。 谁知道,话音刚落,还没看清江月白怎么挂挡起步,就见一道淡青色身影从眼前掠过,转眼就在几步开外,快步往前移动。 其实不过轻功里的正常操作,并没有多快。 但起步毫无预兆,观看对象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日常轻移莲步的后妃就不一样了。 众人愕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快啊! 不过感觉有风袭面,人就不见了。 这难道就是昨天瑞嫔娘娘说要到户外表演的轻功? 这也太厉害了!跟马车跑得一样快! 她们自惭形秽,真切地体会到了昨天淳常在说的,“我姐姐跟我们不一样,她就是厉害”的内涵。 昨天竟然还当众说自己轻功不行,比皇上差点,需要继续努力。 这也太自谦了吧。 如果比不上皇上,那皇上该是什么样的存在? 难道快得像天上的闪电? 众人们眼冒绿光,对皇上的爱慕又深厚了几分。 速度悬殊之下,她们很快看不到前面两个人的影子。依稀听到,江锦绣在欢快地喊“快点快点再快点。” 四个人瞠目结舌地站在晨光之中,沉默无语。 顾选侍走到姜答应身边,假装好心地说道:“就没听说谁愿意把真正有效的美白秘方贡献出来。小心最后美白没成,把一张好看的脸给毁了。” 姜答应紧抿着嘴摇摇头,“瑞嫔娘娘不是那样的人。她光明磊落,善良大气。” 言语间竟然在不知不觉维护江月白。 听在其他人耳朵里很不舒服。 方选侍女丹凤眼一挑,尽是风情:“她是器大活好。你看看她那饱满的身段。不过是趁着现在无人主事,借着小恩小惠拉拢人心罢了。” 其他几人哪里听到过这般粗俗的话,个个红了脸。 “姜姐姐,妹妹能跟着你一起去吗?”慕容常在一个宫的林选侍柔柔怯怯地问道。 她本身就白,压根不在意美白的方子。她想跟着姜答应去套套近乎。 毕竟瑞嫔娘娘天天都能见到皇上,能讨得瑞嫔娘娘的欢心,说不准能在皇上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至少不会故意在皇上跟前上眼药。 林选侍想的这些在场的人都想到了,此时巴结江月白肯定利大于弊,能给自己带来好处。 但大家都没有动,一则考虑到长远的利益,比如巴结江月白意味着得罪了璟妃,而且江月白这么激进,很难说哪天会不会就闯了祸,失了圣心; 二则面子上过不去。她们可以去巴结皇后、和妃和璟妃。因为她们资历老,有雄厚背景,而且已经处在金字塔顶端。 江月白她算什么东西,一个商户女,跟他们同批进来的新人,却爬到她们上面去了。她们心里本就不服气,羡慕嫉妒恨,要想让她们放下自尊,太难了。 姜答应看了同住长春宫的杨答应一眼,见她垂着眸子没有表态,便答应了林选侍,“好啊,林妹妹。桃蕊宫位置偏僻,正好一起做个伴。” 方选侍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心想,等我拿个小本本把你们不要脸做墙头草的这些事都记下来,回头告诉璟妃娘娘,看她到时候怎么收拾你。 江氏再得意,也不过就是个嫔位,离璟妃娘娘的妃位十万八千里。 你们这会儿巴结她。明年璟妃娘娘生了小皇子成了贵妃,甚至皇后,看你们怎么办! 第420章 后宫开始悄悄卷起来 到点时,除了请病假、产假的六个人,该来的十五个人全都到齐了,连休“侍寝假”三天的魏答应都来了。 听说太后还在小佛堂做早课,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出来,让众人先吃点茶歇,聊聊天。 大佬们全都在自家宫里躺着,如今最高位的娘娘倒成了鞑子后妃海兰珠,其次就是江月白,然后才是钱贵人。 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成大王,一时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没人能压得住场子。低位妃嫔各自就近组团聊天,窃窃私语。 但慈宁宫布置的气氛到这里了,众人不敢造次。眼神都热切而复杂,言语之间却欲言又止,含糊其辞,却又希望对方能听话听音,太极乌龙满天飞。 不时有目光扫到江月白的脸上,只知道在八卦她,却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海兰珠一个人坐在高处,周围空落落的,有些无聊。 反正太后还没有来,自由活动时间,海兰珠便径直走到江月白边上坐下。 海兰珠面色微红,神态妩媚娇怯,还有些宿醉未醒的感觉。 昨天她喝了不少,最后又唱又跳,又哭又笑的,吵着要捞鱼,差点跳进池塘里,力气大如牛,还是江月白干脆用手刀打晕了她。 “昨天太高兴不好意思喝多了。”海兰珠摸着后脑勺,笑着对江月白说道,眉眼弯弯的,蓝色的眼睛有些血丝。 江月白淡淡地笑着,“无妨。高兴就好。” 海兰珠瞧着江月白跟昨天判若两人的模样,摸着下巴说道,“瑞嫔,发生什么事了?你看起来很憔悴。都过了一晚,怎么还青得这么厉害?” 说着,还伸出自己白皙纤长的手指比划了下,摇了摇头。 江月白笑了下,“可能因为昨晚没有太睡好。你呢,回去之后有没有喝醒酒汤?有没有头痛。” 不想回答时,就把话题引到对方头上。 海兰珠由衷地感叹道,“看来皇上跟前的御前侍卫不好当啊。” 谁知道海兰珠不接招,又把球给传回来了。 江月白不说话,只是笑笑。不必交浅言深。 吃饭归吃饭,喝酒归喝酒,主要是想套她话。海兰珠的身份决定了,江月白压根没打算跟她深交。 海兰珠刚刚在路上听到了昨晚的传闻。她跟别人的想法不一样。 海兰珠一点不觉得江月白跟在皇上后面探望这个后妃探望那个后妃是哈巴狗,很可怜。相反海兰珠觉得这正说明皇上信任、喜欢、需要瑞嫔,才会半夜差遣她时刻陪伴。 老板老拉着一个人通宵加班,有的人觉得是器重,给机会,结交关系网。也有的人觉得这是给自己穿小鞋,事多,被迫应酬,资本家压榨。 只有信任和看好一个人,领导才会时时刻刻把他带在身边培养。 就看自己的认知和定位。 江月白再次岔开了海兰珠的话题,“能护卫皇上的安全,我就知足了。” 说完垂下了眸子,一副聊天兴致缺缺,急于眯眼打瞌睡的模样。海兰珠见江月白精神不振,似乎想要补觉,也就没有尬聊下去。 江月白实际上在继续专心地上围棋课,如饥似渴地背棋谱。每浪费一分一秒,她都觉得对不起当前逆天的智商。压根不愿意加入闲聊之中,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生命。 少数有用的信息还与她有关。 皇帝的《偶思集》上下册随着桃蕊宫宫人的贩卖目前已经传播开。此时正热火朝天地聚在一起分享背诵技巧,切磋诗歌赏析。 还好皇上还年轻,还没有像乾隆皇上那么高产,也就两个小册子。努努力,一两个星期就可以搞定。 桃蕊宫的核心团队成员们,已经背完了整两本,只是在熟练度上稍有差异。别人还刚开始,桃蕊宫已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正在读背《诗经》。 这就把其他模仿者吊着打。即使被同行抄袭模仿也不怕,自己已经赚足了第一桶金,提前进入下一个赛道。 要做就做行业引领者。 就像此时,江月白已经学完了两课,背了四十多个经典棋谱。 你们在上班闲聊,我在偷偷搞内卷,走高层路线,卷死你们。 江月白心满意足地小啜了口热茶,一脸喜悦的笑容。在旁人眼里看起来就是恃宠而骄,春风得意。 大家等得都有点困倦之时,太后身着紫红色衣袍姗姗来迟,穿着打扮十分华丽,明艳照人,看起来压根不像四十岁的人,似乎年轻了十岁。 众人纷纷瞬间打起精神,端正仪态,给太后行礼问安。 太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目光深沉而冷冽,扫视一圈后,最终落在江月白的脸上,微微皱起眉。 没想到用了最好的活血化瘀的药物,过了一晚上,竟然还留下如此深的指痕印。璟妃做得过了。这江氏,竟然也不用面纱遮一遮,这是要卖惨给谁看呢? 太后不知道的是,江月白今日有备而来。 心机地特意强化了自己的惨状,让每个人都看看璟妃的暴行。 不仅通过化妆手段特意让脸色苍白,加深了淤青的颜色,让它看起来青中带紫。而且特意梳了最简单的发髻,穿了一身鸭蛋青主调的衣裙,造成疲惫不堪,气色很差的感觉。 配上一双雾蒙蒙欲说还休的大眼睛,一扫平日的傲娇,给人一种破碎感。 江月白在脑子里输入意念:“瑞嫔她被璟妃欺负的好可怜,哀家要关心关心她。顺便谴责下璟妃。” 太后接受到信号后,因为正是她心中所想,语气慈爱地说道:“刘公公把哀家私藏的活血化瘀的药膏拿给瑞嫔,可不能在脸上留下疤。那璟妃……” 话到嘴边改了口,“璟妃她刚怀孕,身子不舒服,脾气大了点。瑞嫔你不要往心上去。” 江月白心里直乐,太后的谴责实属艺术。 “谢太后娘娘赏赐。璟妃娘娘怀着龙嗣身子金贵” 说到这里,江月白顿住,低声说道,“是妾身不好碍了璟妃娘娘的眼。” 一副被恶霸欺负,忍辱负重的模样。 每个章节,不管是错字还是病句,还是内容上的疑问,还是情节上的建议,欢迎留言哦~ 第421章 临时课堂小测 太后一听乐了,这瑞嫔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说着最体贴人最得体的话,实际上在暗戳戳地告状。 面色如常,不轻不重说道,“你就少在她跟前晃悠,惹不起躲不起嘛。” 众人心里皆感叹,太后竟然还会讲冷笑话。江月白倒是听话听音,听出了太后的意思。 这是太后对她的警告,以后晚上别跟着去永寿宫了,自讨没趣,还容易惹祸。 “妾身知道错了,以后谨遵太后娘娘教诲。”江月白郑重的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见江月白一点就通,太后眉头舒展了许多。 捻着佛珠,缓缓道出斟酌了半天后才定下来的讲话: “从今日起,在皇后康复之前,每日都来慈宁宫请安。大事小事,自己主动汇报。有事说事,无事安好。你们没事就抄抄经书,念念佛,背背皇帝的诗词,谨守宫规本分,侍奉好皇上。不可肆意妄为,嫉妒倾轧,惹是生非。否则哀家必会重罚。都记住了吗?” 一片婉转清脆的声音错落地答道,“记住了。妾身谨遵太后娘娘教导(旨意)。” 跟着过来蹲在太后腿上的波斯猫就像也听懂了这段话,长长地喵了一声。 太后慈祥地揉了揉猫的脑袋,“真是通灵性的小东西。” 猫舒服得喉咙里冒出咕噜噜的声音。 这声音让江月白想起昨晚李北辰满足后的叹息。 太后盯着满满一屋子的年轻面孔,心想,哀家也是从你们这个年龄过来的,专会糊弄人。 哀家说的每个词都大有深意,你们个个随口说记住了,真的都记住了? 启动点名模式。 “姝婉仪,哀家听到你说记住了,你来把哀家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海兰珠慌了,自己是个半文盲,读书最费劲,如今竟然被要求复述原文,这不是强人所难嘛,连忙答道,“回太后娘娘,妾身不敢。” 太后听到海兰珠打太极的回复,心里翻了个白眼,不会就不会,还硬说不敢。 “无妨。哀家就是想考考你们,是真记住了,还是应付哀家的。你记得多少,说多少。” 众人这时才回过神来。 完了。 领导临时搞随堂小测,自己压根没认真听。 只是随大溜回应记住了。这岂不是要一摸瞎了? 海兰珠硬着头皮,绞尽脑汁回忆刚刚太后说的话:“妾身记得太后娘娘教导我们没事要多抄佛经,多念佛,少惹是生非。” 太后转动了一个佛珠,慢条斯理地回答,“姝婉仪,你说得不算错,但不完整,不准确,没有把哀家说的话全部听进去。” 海兰珠立马起身赔礼道歉,“妾身知错。以后定认真听太后娘娘教诲。” 江月白心想这道题我会,我有天机丹,过目不忘,听过也不忘。 对太后输入指令:“谁能完整复述刚刚哀家讲的内容,哀家现在就晋她的位份。” 太后接收到指令后,明显地皱了下眉头,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想法,晋位是儿戏吗?转念一想,今天第一次开会,千金徙木,立信立威,也未尝不可。 于是板起了脸,抬起下巴,异常严肃地宣布:“如果有谁能把刚刚哀家说的原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下来,说明真正地敬重哀家,把哀家说的话听了进去。哀家现在就晋她一级以资奖励。” 竟然复述太后的话就能现场晋升,在场的妃嫔们全都懵了。 一个个肠子都悔青了。刚刚怎么就开小差,没有认真听太后讲话呢? 回忆,努力回忆,拼命回忆。 太后刚刚讲了长长一段,谁能想到字字都是考点。看来以后开会,得带个小本本记下来。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向谢贵人和叶才人。 她每天充当秘书的职能,负责每天的会议纪要总结。想必她刚刚应该完整地记录了下来。 谢贵人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捏着毛笔,垂下了脑袋。 她没有受过现代速记培训,每次开会都是记录发言的大概内容,由叶苏华补充比对,哪能做到一字不差。 太后看向单独坐在小桌旁的谢贵人,“谢贵人?叶才人?” 谢贵人搁下笔,咬着嘴唇,垂下眸子,“请太后责罚,妾身只记了个大概。” 叶苏华也立马赔罪,“妾身.也没记完整。好像差一句。” 太后此时心里有些纠结,她既希望有人真能把她的话一字不落地记住,又担心真有人做到,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场就不得不晋她的位。 太后微微点头,“你们两个以后要把哀家说的话记全了。不能断章取义地拿给皇上看。” 谢贵人的脸顿时红成了猪肝色,而叶苏华则被吓得脸色苍白。两人连忙表达了忠心。 江月白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给太后输入指令,“问江月白,她有没有记住。” 太后接收到指令后几乎瞬间脱口而出,“瑞嫔?你呢,你记住了多少?” 江月白:“回禀太后。臣妾刚刚特意记下来了太后的训导,您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江月白气定神闲地复述了一遍。 这是她第一次利用系统作弊,算是两层功能叠加,利用了系统漏洞,心里有点小激动。 太后惊讶地望着江月白,这么长的一段内容,竟然全部记住了。是不是一字不差,自己都说不清楚。 谢贵人和叶才人两人目瞪口呆地盯着身前铺着的记录本。 她们比太后更震惊。对照记录的内容,几乎可以确定,江月白一字不差。 众妃嫔更是像看怪物一样看江月白。 江月白记得非常全面,而且背得也太流畅了吧。 全班都是学渣,你凭什么是学霸! 江月白对太后输入指令:“江月白竟然把哀家的话一字不差的记录下来,忠心可嘉,孝心可嘉。决定晋升她一级到贵嫔。我是太后,要信守承诺。” 太后脑子里浮现出这个念头时,自己都吃了一惊。 如果是选侍答对了,她会毫不犹豫地晋升一级,大为褒奖,因为晋升完了也就是个答应,皆大欢喜。 可偏偏是江月白! 她进宫后才不过二十来天,已经连升五级了。再继续升,简直离了大谱。 刚刚自己为何要嘴贱去问她呢。 真是的!不问不就没这码事儿嘛。 太后直觉告诉自己,事情似乎正在脱离掌控,一向沉稳的她竟有些心浮气躁。 第422章 忽悠太后的结果 刘公公擦了擦头上的汗。 这. 他天生过目不忘、过耳不忘,太后当初正是因为这个特长从众多小太监中选中了他,格外栽培和倚重。 而他知道,江月白确实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后妃能对皇家如此的赤诚忠心。他自问没有见过第二人。 刘公公心生感动和佩服。 这样的人咱家可得护着,不能让那些整日就知道争风吃醋的人给害了。 太后的眸子有些暗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江月白正拘着礼半跪在屋子中央。 在场的妃嫔们无不捏了把汗,既担忧自己被牵连,又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她们是不信真有人能有听过不忘的本事。 “叶才人说得不错。”太后顿了顿,“瑞嫔蕙质兰心,聪敏恭顺,能把哀家的话记在心上难能可贵,个别字句上有出入无伤大雅。重要的体悟哀家对你们的期望和要求,牢记自己的本分。” “哀家甚感欣慰,特赐百年牡丹姚黄一盆,玉如意一枚,大和尚开光孝经《地藏经》一部,以资奖励。” 牡丹为百花之王,姚黄位列四大名品之首,十分稀有,且因其明亮的黄色尤得皇家喜爱,堪称王者中的王者。 太后慈爱地说道:“好了好了,大喜事,哭什么,快去擦擦眼泪。” 今日太后如果勉为其难晋升了瑞嫔,心里不舒服。后面肯定想方设法为难江月白,甚至设局找个由头把她再拉回嫔位,心里才解气。 众人震惊,竟然赏赐百年牡丹姚黄!好大的手笔。 太后心情愉悦地微微颔首,对叶苏华高看一眼,大家闺秀还是大家闺秀,就应该这样识大体顾大局。既然叶才人把话说得合适了,她就没必要亮出底牌,让懂她心意的刘公公出来表态了。 太后回过神,看向谢贵人和叶才人,“你们两个负责记录的,瑞嫔她是否背得一字不差?” 叶苏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擦掉脸上的泪水,起身跪在殿中央,磕头谢恩,言辞恳切,“谢太后娘娘恩典。妾身今后定见贤思齐,改正自己身上的坏毛病,不负太后期望。” 原来叶苏华比自己低一级,她日常毫无压力地吩咐使唤着干活。如今倒好,对方比自己还高半级。 谢贵人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这个题目怎么答都不对,选择了含糊其辞,“太后娘娘恕罪,妾身记得不全,故而不知。” 抬眸看向谢贵人,刚刚还笑着很慈爱,马上收敛回去,平淡地说道。 她终于升回了位份,还有了封号!终于! 父亲一定会很高兴吧,不会再因为这件事苛责母亲了吧?母亲和弟弟妹妹应该也会好过点。 这都得亏于叶苏华的回转。 然而,在旁人眼里,她们三个人都得了天大的好处,都是人生赢家,个个在内心底又羡慕又嫉妒,还夹杂着几分懊恼。 “启禀太后娘娘,瑞嫔娘娘记得十分细致完整,令妾身自叹不如。对照着看,瑞嫔娘娘可能不算一字不差,但太后娘娘嘱托我们妃嫔应该做到的方面,瑞嫔娘娘全都记下了。” 江月白对这样戏剧性的结果哭笑不得。 nb是太后找个借口,不给她晋位,然后因为愧疚给她补偿。 刘公公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皆大欢喜。 就刘公公对太后的了解,今日对江月白只奖励不升职是最佳结果。 这一切都在江月白的预料的nb之中,看来太后就是不想给自己晋位,站在董事长角度很正常,她能想到太后的考量。 江月白立马磕头谢恩。 当然,所谓“百年”是领导现场胡诌的,不过是为了凸显赏赐的隆重稀有,当不得真。 谢贵人也连忙上前恭敬地谢恩。心里有一点高兴,但又十分不平衡,心里很不是滋味。 太后对于懂得察言观色,给自己台阶下的人一向大方,故而颇为愉悦地说道:“叶氏改过自新,见贤思齐,性子从骄纵任性变为温婉贤淑,哀家甚感欣慰,特恢复叶氏原有位份贵人,赐字齐,寓意见贤思齐。” “你们大多入宫不久,都该效仿叶氏,依照宫规,改改在闺中养成的臭脾气,坏毛病,与其他妃嫔和谐相处。” 太后自认为赏赐皇家圣品姚黄牡丹这样尊贵的物件很对得起江月白,已然做到了奖惩分明,自认为挑不出来毛病。 太后微笑着说道:“齐贵人,还不快来磕头谢恩。” 太后只字没提自己这些日子勤勤恳恳,整日熬夜修改整理会议纪要的功劳,她叶才人不过是补充协助自己而已,整理、统稿、被璟妃磋磨的都是自己。今日不过是因为失眠了一夜,困倦疲惫,神情恍惚,所以才没有记全。平日里她都记得比叶苏华全多了。 心中感叹这后宫真是历练人。如今的叶才人跟落水那天幼稚张扬判若两人。 叶苏华听到太后的话,愣愣地坐在那里,喜极而泣,泪水溢出眼眶,滚落下来。 这么多个辗转反侧自责后悔的夜晚。 谢贵人也愣住了,心中颇为委屈。 “叶才人怎么看?” 名家字帖在旁人眼里确实价值不菲,但她爹爹收藏名家真迹多了去了,压根不差这一份,于她而言只是平常。倒是位份,在后宫想要挪一挪位置太难了。 na是太后为了立威,给她晋位,然后因为心理不平衡给她穿小鞋。 “谢贵人连日操劳辛苦了。徐公公,把哀家珍藏的二十年东北老参给谢贵人拿两支,养养身子。谢贵人出身书香世家,再把哀家珍藏的名家书法真迹,给谢贵人挑一份,赏鉴把玩。” 她强忍住汹涌而出的各种情绪还有不断外涌的泪水。 叶苏华手心里也都是汗,她也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但她这些天一直在进行日常反思,确立了一个基本宗旨,尽可能地说对方好话,不要说坏话,便小心翼翼地答道。 这话说到太后的心坎里去了,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辛辛苦苦忙活半天,千方百计忽悠太后,结果阴差阳错为叶苏华做了嫁衣。 暗叹,这个太后真不是一般人,反诈意识实在太强,忒难忽悠。 每天6000字写得多少有些仓促,可能会有些错误和疏漏。恳请帮忙捉虫呀。 第423章 总裁他根本不听劝 太后心情愉悦,进入下一个会议主题,清了清嗓子,板着面孔,看向前几天侍寝被冻病了的魏答应。 “魏答应,听闻你前几日侍寝身子不适,如今可养好了?” “谢太后关爱。妾身好多了,昨日沈太医来看过,已无大碍。”魏答应战战兢兢地答道。 那晚竟然冻病了,根本没有机会侍寝。每每想起,就觉得恐惧羞愤。 太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就好。以后要多注意分寸。自己的身子,自己要爱惜。” 魏答应连忙跪下怯怯地答道:“太后娘娘教训得是。妾身知错。妾身以后不敢了。” 太后敲打完了魏答应后,将视线挪开,眸色深沉,十分严肃地看向众人: “这几日,新人们陆陆续续地开始了侍寝。你们年轻在入宫之前都是姑娘家,未经人事,所以很多事情上比较懵懂,所以不懂分寸,情有可原。” “但现在不同,你们要按照宫规要求,不仅要伺候好皇上,还要行止有度,注意时间,不可轻纵。像侍寝拖到后半夜影响皇上休息的这种事情,不可再发生。损害了皇上的龙体,有损江山社稷,不是你们担待得起的。” 众嫔妃皆道:“妾身们谨遵太后娘娘教诲,必恪守本分,行止有度。” 太后竟然公开谈论侍寝问题,令在场的妃子害羞地低下了头,有的心里甜甜的,有的心里涩涩的。 个个都在细品,“行止有度,注意时间,不可轻纵。”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啊。 这是在说那魏答应?那晚听说都叫了太医,开了一堆养血补血的药物。 还是在隐射警告江氏姐妹?听说两个人都把皇上闹到了后半夜。 是不是意味着瑞嫔白日宣淫的传言是真的? 众人心里暗暗琢磨着,又在太后鹰一般的眼神注视下,回过神来。 完了,刚刚这段话没记住。万一像刚才那样抽测怎么办。还要复述这么羞羞的内容。 但如果能晋位分,不是不行。 江月白初经人事,顿时红了脸。 董事长果然就是董事长,坚定不移地贯彻“可持续性发展的基本战略”。 对相关行业法规和法律规定相当熟悉,对上班时长和工作要求进行了明确的规定。严格杜绝不符合劳动法的加班行为,杜绝恶性竞争,杜绝内卷,保护员工的合法权利。 只是“行止有度,不可轻纵。”有详细操作规程吗? 关键是总裁他根本不听劝,非要拉着自己加班。 他就是要加班,就是爱加班…… 太后作为婆婆,对侍寝的事儿也只能点到为止。心想,江氏,哀家已经给你一次机会了,你好自为之。 太后瞥了眼江月白后,眸子扫视全场,“是否还有别的事要奏报?” 全场静默。 片刻后,太后淡声说道,“既然无事奏报,都跟着哀家在慈宁宫转转。慈宁宫出了天大的祥瑞,哀家带你们去看看,让你们见识下佛经中传说的殊胜之景。” 刘公公松了口气,瑞嫔娘娘算是过关,白日宣淫的流言算是翻篇了。 他猜测白日宣淫这个事儿恐怕是真的。皇帝八成因江氏喝了息子汤,一着急,顾不得礼法,抢着给江氏播种去了。 那息子汤按照以前的经验,百试百灵。如果整碗喝下去,那江氏这辈子绝对怀不上。但还好昨天只是被逼着喝了几口,有多大影响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刘公公一早已经安排下去。对昨天在宁安宫当值的人员秘密审问。有人敢透露半个字,格杀勿论。 众人随着太后来到了池塘边,皆被眼前金鱼红鱼在太阳底下成群游动闪闪发光的景象所震撼。 今天的鱼比昨日更多了,多了许多新孵化出来的鱼苗。她们游动时,就像散落在池塘里的金子,闪着点点耀眼金光。 众人皆在赞叹如此殊胜场景,说是国运昌隆,帝上圣明孝顺的表现。 太后听着这些吉祥话,总觉得缺点什么:没有一个人提出来说这是因为太后学佛吃素修行有成,教子有方才会出现的祥瑞之景。 脑中想起江月白昨日突然跪下来对自己和皇帝说的话,那叫个熨帖舒服。 她下意识地看向江月白,神情复杂。 真是个让人着迷,又爱又恨的女子。 此时江氏那般专注地盯着池塘,小脑子里又在想着什么馊主意呢? 太后禁不住对江月白产生了好奇。 江月白没有留意到太后的眼神,她正全神贯注地思考问题。 鱼塘里已经到处都是鱼,密密麻麻,必须得个办法,尽快把这些鱼分出去。否则很快就会因为缺氧出现大量死鱼,这对打造祥瑞吉兆的盛景,十分不利。 可以把这些鱼放到宫里其他的池塘里,还可以放生到五湖四海,让国家的山山水水都遍布皇恩,充满祥瑞。 江月白想到这个主意后十分开心,思考了下,对太后输入了指令:“她们既然这么喜欢,鱼塘里的鱼又多,不如赏每个人几条带回各自的宫里养着,让整个皇宫都充溢着祥瑞之气。” 太后正在凝神看着水里的鱼,她也发现了水里的鱼密密麻麻,当脑子里出现这个意识后,很快接纳了它,和颜悦色地对众人说: “得如此祥瑞之物,比之昨日更胜一筹。理应将皇恩浩荡散布到整个皇宫。哀家赏每个宫神鱼十条,养在各自宫中,寓意十全十美。你们务必小心照看好这些鱼,莫要辜负哀家的好意。” 众妃嫔纷纷跪下谢恩,想到今后自己的宫里也会有如此景象,个个欣喜不已。 多数人沉浸在肤浅的快乐或者敷衍的阿谀奉承之中,只有少数几个人在思考该如何把太后赏的“鱼”变成晋升的机会。 假如能将十条鱼尽快地变成这样的一池鱼,那么自家的池塘就变成慈宁宫一样的祥瑞之地。 如此一来,定会令太后对自己刮目相看,更能为自己博个有福之人的好名声。 也有人心中愁苦。 从小就是植物杀手,动物杀手,养什么什么死。这万一把太后赐的鱼养死了,可该如何是好。 太后捻着佛珠,眯着眼睛,淡淡地说道:“瑞嫔和谢贵人留下,其余的人先都散了吧。” 第424章 昨晚你们两侍寝的? 江月白跟谢贵人今天都得了赏赐,所以太后留下二人时,其他人并不觉得奇怪。 经过刘公公时,江月白还微微行了一礼,笑着问候,“刘公公好。” 眼神表达了对昨日相救的谢意。 美人一笑,清新娇软的香气从江月白方向轻拂过来,刘公公眼睛一眯,这香味独特怡人,竟令他心中起了微微涟漪。 奇了怪了。 “小主你折煞老奴了。娘娘慢些走,小心有台阶。”刘公公一脸笑意地说道。平常的话语,却隐含着提醒。 江月白会意地答道:“谢刘公公提点。”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太后命二人分别坐在两侧下首。 整个大殿里只有滴漏滴滴答的响声,愈发衬托出寂静中酝酿的风暴。 谢贵人的手紧张地捏着裙裾,她猜不透太后留下她的原因。江月白则垂着眸子,心思淡定,谨慎而恭敬。 太后脸色渐渐冷下来。 眼前的江月白十分鲜嫩,除去脸上青色的伤痕,真是脸比豆腐白,腰比柳条细软。今日穿着鸭蛋青的颜色,不若昨天穿着桃红色美艳,恬淡幽静的冷淡却反衬出欲说还休的撩人。 不算是沈石溪那样倾国倾城的美人,但也别有自己的风情。 太后心头莫名烦躁,皱眉问道,“昨晚你们两个侍寝的?” 谢贵人微微抬起眸子,望向江月白,想看看她的反应,再做打算。 江月白从容不迫地离开座位,跪在殿中央,“回太后娘娘,妾身瑞嫔江氏昨晚侍了寝。” 谢贵人脑子里一片空白,落后半拍,照着江月白的做法,跪在江月白一旁的地上,颤声答道,“回太后娘娘,妾身才人谢氏昨晚侍寝了。” “一晚两位侍寝?荒唐!”太后怒道,“你们谁先谁后?还是一起?” 刘公公替江月白捏了把汗。他没想到太后竟然如此直接对两位新人发这么大的火,如此直白不留情面。 江月白和谢贵人垂着眸子皆没有吭声。 明明是你儿子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非要赖我们不讲武德,还要被责罚。 太后拍了下扶手,“瑞嫔,你位份高,你来说。” 江月白刚刚已经琢磨了半天这事儿该如何应对过去。 在公司里,出了问题,大领导问责,小喽啰为自己领导挨骂背锅是常事。 这里面还挖了个坑。 如果江月白承认下午侍寝了,那么她就该回答自己先,谢贵人后。如果不承认,则相反。 江月白两害权其轻,选择了不承认。 “回娘娘,是谢贵人在先,妾身在后。是妾身不知礼数,失了分寸。请太后娘娘责罚。”江月白一脸诚恳地望着太后,似乎颇有悔恨懊恼之意。 太后冷哼一声,“只是不知礼数?” “妾身知道错了。请太后娘娘保重身体。”江月白伏在地上以示态度。 认错要彻底,主要看态度。千万不要轻易反驳或抵赖,除非有天大的冤屈。否则像这种理亏的时候,卖乖认错才是正道。 江月白趁机对太后输出指令,“算了,念在瑞嫔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瑞嫔吧。” 太后脑子里出现这个念头,她的左嘴角扯动了下,带着几分嘲讽,刚要再斥责教导两句。 一直蹲在太后腿上打盹的波斯猫突然跳下来,围绕着江月白嗅来嗅去,然后蹲下来一下下地给江月白舔头发,舔得十分忘我。 江月白脸一下子绿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猫怕不是疯了吧。猫可是会舔屁股自洁,yue~~ 谢贵人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 见波斯猫给江月白顺毛,太后脸上露出笑意,差点笑出声来。 早上的时候,太后可是见过波斯猫在地上躺着极度舒适地舔着屁屁。 经过波斯猫这一打岔,一直绷着谈正事的脸突然浮上了笑意,再想训导,就没有了那股子严肃的威势,不好继续说什么狠话,冷哼一声:“知错就好。” 转头看向谢贵人,“谢贵人,你可知错?” 谢贵人回过神来,连忙说道,“知知错。” 太后是知道自己没有侍寝成吗?谢贵人想到这里,脸红得像煮熟了的小龙虾。 太后仰望上方,不再看向跪在地上的二人,免得被继续舔毛的猫惹笑,没好气地拍了下扶手,“你们好好反思下自己错在哪里。罚你们抄写《心经》十遍,宫规十遍。明日交给哀家。你们都是哀家倚重的对象,莫要令哀家失望。” 二人连忙应下。 一只猫还在继续舔江月白的头发。 另一只似乎没有搞清楚状况,围绕着江月白转了几圈,在她身边安安静静地侧躺着,摇着尾巴,肚子鼓得很大。 太后勾起了嘴角,淡声说道:“好了,都下去吧。” “是。妾身告退。” 现场的人都眼巴巴地望着江月白,想看她抬起头时,猫会不会直接给她脸上来一爪子。 谁知道江月白抬起头后,波斯猫竟躺在地上,露出肚皮,左右翻滚着,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江月白,似乎在说,“快撸撸我啊。来啊,来撸啊,来快活啊~” 谢贵人在一旁看呆了。 太后笑吟吟地说道,“谢贵人,你先走。来福,你过来!” 躺在地上的猫扭头看了太后几眼,又侧过身来,定定地看向江月白,然后缠绵地“喵”了一声。 原来这只猫叫来福。 江月白抬头看向太后。头上有撮毛被毛舔得掉了出来,孤零零地晃荡着,十分滑稽。 太后“噗”的一下笑出声。谢贵人好奇地扭头一看,正好撞见太后笑出声的样子,竟然如此令人惊艳。 谢贵人心中暗叹,太后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大美人啊。 对上太后冷凝的目光,谢贵人像是偷窥被现场抓包,心中慌乱,连忙转回头,匆匆地往外走去。 太后心中的气竟然被一只猫给治愈了,对江月白使唤道:“瑞嫔,把来福抱来给哀家。” “是。” 江月白小心翼翼地抱起了来福。来福温顺地趴在江月白胳膊上,尾巴一下下地左右摇摆着,似乎十分舒适惬意。 太后抱回猫后,一下下地撸着猫背后的毛,眼睛里带着笑意,“地上那只猫肚子里坏了崽,你要是喜欢,哀家送你一只。看她那样子,不是今天生就是明天生。” 先前听熙荣华说,这猫月底生小猫,今天都已经初六了,该要生了吧。 江月白连忙谢恩:“谢太后赏赐。” 她不喜欢养宠物,但不妨碍她爱屋及乌,接受董事长送的宠物。 从此跟董事长又多了一个层次的关系,猫友。 以后有事没事,没话找话都可以聊聊猫。 太后带着嫌弃的眼神看向江月白,话语却很柔软:“刘公公,带瑞嫔下去沐浴更衣。” 第425章 太...太后...(感谢香凝纤手) 脸上和脖子上的妆一洗马甲都会掉,面临小心机被拆穿的风险。 江月白惯于未雨绸缪,连忙跪下叩首:“谢太后娘娘赏赐。臣妾还是回桃蕊宫沐浴更衣,就不叨扰太后了。” 还未来得及给太后输入指令,太后就带着几分嫌弃地吩咐道: “乱糟糟的,成何体统!哀家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 江月白立即给太后输入指令:瑞嫔,你还是回去洗吧。 谁知太后压根不在意这个转瞬即逝的念头,认定了自己的权威不容置疑。 江月白等了会,见太后没反应,就像死机了一般,看来太后又在后台强制执行程序中。 系统提供的木马太菜,竟然屡次拿太后没办法。 眼见两人又有点剑拔弩张的气氛,刘公公心中着急。 刘公公眯着眼琢磨着里面的道道,上前禀告说,“启禀太后娘娘,淳常在还一直在外面候着。瑞嫔怕是担心妹妹等得着急,所以才想着回去。” 太后停下撸猫,随口吩咐道,“淳常在一直在外面候着怎么也不禀报,快喊她进来,陪哀家聊会天。刘公公,你去伺候瑞嫔沐浴。” 江月白心下惊慌,面上尽量保持淡定,连忙谢恩,“妾身遵旨。” 该不会是借着沐浴之名,令刘公公或者小宫女检查身上的痕迹吧。那可就完了。 这可如何是好? 刘公公看出来了江月白的心事,也看出来了太后的目的,但也只能摇摇头。太后要做的事情,她也阻拦不住。 一切备好后,两名侍女走近江月白,要给她宽衣。 江月白冷着脸,“我自己来。你们先出去。” 两名侍女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是,太后娘娘吩咐我们要伺候好娘娘。” 江月白压低声音怒道:“出去!” 两名侍女面露为难之色,眼神惊疑不定。 忽闻身后传来刘公公熟悉的声音:“你们先出去。” “是。”侍女们连忙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刘公公和江月白。 江月白有些窘迫,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刘公公” 该不会真让刘公公服侍自己洗澡吧。没有根是没有根,但到底是个男性啊。 实在太突然了。 刘公公以不大不小的声音正色说道:“小主,奉太后娘娘懿旨,老奴来伺候你沐浴。” 说完对着外面挤了挤眼睛。 江月白此时真有点慌。 但想到昨天刘公公给自己递小纸条,意识到对方想要帮自己,客气地说,“既然是太后娘娘的懿旨,那就有劳公公了。” 刘公公:“娘娘若信得过老奴,老奴转过身去后,娘娘自己把衣服脱了吧。” 江月白低声答:“好。” 刘公公当真就守在浴桶前转过身去,似乎在守护江月白一般。 江月白虽然觉得太后如此做法十分怪异,但太后是董事长,皇上都要听她的。此事再不合理,也只能咬牙照办。 脱掉衣服,潜入水中,只露出脖颈上的部分。氤氲的水汽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刘公公是太后身边最心腹之人,她哪里敢让他伺候自己。 江月白立马胡乱地开始洗头,心想早洗完早结束。 刘公公此时也为难得跳脚。太后的旨意他不敢不遵,但他也不敢伺候皇上如今最宠爱的妃子。 “娘娘,老奴也没办法,你就掩藏好。老奴命两位宫女进来给你洗头。” 还好刚刚命宫女们放了超多花瓣在浴桶里。 江月白先退到浴桶的一角,再将头发全都堆到前方,遮住了自己的脸。 等刘公公转过身去,就看到了一个像女鬼一样的画面。 没有面孔,垂着一堆湿漉漉的黑色头发,头发间隙中露出的雪白皮肤。 肩头上有隐隐的红痕。 刘公公在后宫里见多识广,此时亦觉得十分别扭,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叫两个小宫女进去后,他就守在门口。 两名小宫女对着江月白行了个礼,就开始给江月白搓洗头发。 江月白则始终双手抱胸,处于紧绷状态。 脑子里各种想法都有。 总觉得这是太后故意折辱她的。 只是那跪下请罪,而波斯猫恰好舔她的头发也实在太凑巧了吧。如果能把猫都能算计进去,这太后会有多重的心机。 进宫后这么久,江月白第一次感到了透骨的心惊胆寒。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恢复正常的状态,配合宫女们洗头。 她开导自己,这就是一次普通的赏赐沐浴,是太后觉得自己头发乱糟糟的有损天家颜面。 直到太后突然站在她的面前,带进一股冷风,冷得她一哆嗦。 逆着光,她目瞪口呆地看向太后姣好美丽的容颜。太后年轻时一定是个极其美丽妩媚的女子。 此时正似笑非笑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江月白感觉喉咙里发干,却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太太后” 真怕太后会猛地将她的头一按,将她淹死在这浴桶里。 此时她已不敢再对太后输入对话框,生怕对太后这样有主见的大boss,会起反作用。 江月白:系统快救我! 系统这个渣渣竟然没有响应。 她慌乱地打开系统,点击使用好运符,怕好运值不够,再用一张。奇迹幸运符她不敢用,怕出现什么逆天的超自然现象,直接现场狗带。 太后刚刚在那边一边撸猫,一边回忆着这两天的事。 她一向多疑谨慎。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最近心里总是会想起江氏,还总对她产生莫名其妙的、很不理智的想法。似乎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左右自己的决定。 她怀疑自己被江月白魅惑了。 所以鬼使神差地过来一探究竟。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让自己失了分寸。 太后蹲下身子,伸出手去。 江月白此时已经倚靠在浴桶的一角,退无可退。 她浑身起鸡皮疙瘩,不知什么情况。 脑子里萌发出最大胆的想法:难道太后实际上喜欢女人???难道我引起了太后的注意? 妈耶! 太后抚摸着她的一缕头发,拿在手里端详着,把弄着,颇为感触地说道,“像哀家当年一样的头发,乌黑顺滑,跟缎子一样。” 江月白感觉喉咙里像塞进了什么东西,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太后难道是个变态? 第426章 连用两张好运符 江月白说不出话来。 生怕太后就势猛地一扯,她的头皮会直接撕掉半块。 好运符快点生效啊。快啊! 再不显灵,本宿主就要挂了。 就在这个时候,大概是外面有云遮住了日头,屋里的光线暗淡下来。 惹得江月白心头一凉。兆头看起来不太好啊。 太后的手指摩梭着她的锁骨,来来回回,不时还在她的锁骨凹陷处停留。 眯着眼细细地打量着她的肩膀和脖颈上。 这些印痕看起来还真是激烈,密密麻麻的。白皙的皮肤上散乱着唇印、指印、吮吸痕、咬痕. 透过浮动的花瓣,饱满的曲线若隐若现。 太后心里涌动着一种奇怪的情绪。 她想起了和先帝在一起时候的光景。也是这样的,身体上满是先帝凶狠留下的印记。 那个时候自己的身体也和江月白这样的白皙鲜嫩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可惜先帝已经走了。再也没有人会亲吻的肌肤,疯狂地索要,在夜色昏暗中纠缠了。 太后的心猛地感到疼痛,张了张嘴唇,感觉到了从脚到躯体到喉咙,一种蚀骨的寂寞翻滚上来。 指甲无意中在江月白皮肤上划过,竟然就划破了,如白玉般的皮肤渗出细小的鲜红色血珠。 江月白浑身紧绷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太后这么突然来一下,吓死人。 她的拳头在水底下暗暗握紧,蓄势待发。如果太后真敢就此淹死她,那她拼了命也要把对方拖进浴桶里。 要死一起死! 太后说不清是在妒嫉还是在失落。 突然捏住了江月白的下巴。 眼前一张鹅蛋脸,脆弱中又带着坚韧,纯洁中又带着妩媚,睫毛轻轻颤动着。 江月白垂着眸子没有看太后,她浑身难受,难以保持淡定。刚刚那一瞬间,她已经出手,只是刚刚出水面,就临时硬生生止住了。 看着太后的衣袖拂过水面,浸润在水里,从衣袖中伸出的雪白手臂。 江月白本就是很敏感很怕痒的体质,此时被这样不情愿地碰触,感觉就像蚂蚁在啃噬,若对方不是太后,此时她定然会把对方一拳打飞。 这是什么情况! 她低低地喊了句:“太后。”带着几分讨饶的意思。 太后命令道:“看着哀家。” 江月白忍住浑身不适,缓缓地抬眸望向眼前的太后,对上了一双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 两个人就这么定定地对视着,太后的目光非常具有侵略性,就像是x光一样,似乎想要透过眼睛看穿她的内心世界。 江月白从太后的眼睛里读出了热切、嫉妒、痛苦和哀伤. 这. “这双眼睛生得不错,”太后接着一顿,笑着说,“就是不知道吃起来如何。来福很喜欢吃鱼眼睛。你的眼睛它想必也会喜欢。” 江月白心中一寒,垂下了眸子,故作淡定地说道,“太后娘娘说笑了。臣妾听着怪吓人的。” 眼见两张好运符都还没有起作用,太后又说出如此残暴的话,江月白分不清真假,决定豁出去,对太后输入命令: “江氏她只是后宫的可怜女子,身不由己,还是让她赶紧洗完穿衣服。” 太后收到这个念头后,有一瞬间的失神,心里浮起浓浓的忧伤,红了眼圈,缓缓地松了手。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她站起了身子,扬起下巴,看向远处,逼退眼里的泪意,调整了下状态,淡淡地说道: “水都快冷了,别着凉。赶紧出来陪哀家下棋。皇上应该也快到了。” 说完,一甩袖子,向门外走去。 屋外的刘公公在见到太后前的一瞬间,抹掉头上的汗。 刚刚太后不让进去,让他就在外面候着。他都在外面急死了,生怕太后一气之下,将江月白淹死在水里,都已经派手下的心腹太监去请皇上了。 太后离去后,两个宫女快步低着头跑进来。 江月白此时已经有点虚脱了,瘫软在浴桶里,任两个宫女摆布。 在某一瞬间,她确切地感受到了太后的杀意。她庆幸最后一次的指令成功了。 此时感觉就像是死里逃生。 她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江月白一时感觉很懵。 所以太后最终没有杀自己,还找自己陪着下围棋,就是两张好运符叠加的结果了。反推过去,看来刚刚还真是颇为凶险,差点丢了小命。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江月白换了一身石榴红为主色调的衣服,在宫女的引导下,回到了主殿内。 嫔的身份穿石榴红属于越矩,江月白不情不愿,但宫女说是太后特意指定的,她只能照单全收。 殿内香气缭绕,是太后最喜欢用的雅息香的味道,具有凝神静气的作用。 太后换了身衣裳,胭脂色的主色调,搭配着绯色和银色,雍容华贵。 身侧摆好了一张棋盘。棋盘另一侧坐着妹妹。 此时太后正悠闲自如地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妹妹聊着什么。 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胖胖的波斯猫,今日的始作俑者,此时正眯着眼趴在太后脚边,正在舒服地打着呼噜。 江月白走进大殿,鲜亮的石榴红如一团火焰闪耀,一下子点亮了太后的视线。 江锦绣看直了眼睛,脱口而出:“姐姐!” 瞬间又惊慌地捂住嘴巴。 太后的视线落在江月白白嫩的脸上、脖子上,怔了怔,面色冰冷。 呵!敢欺骗本宫! 之前脸上的青痕果然是故意画出来装可怜的。 江月白见到妹妹有些吃惊,她竟然没有先走。努力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地照规矩行礼。 “妾身见过太后娘娘。” 心里绷了根弦,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淡定而不慌张。 在成了精的太后面前,她觉得自己现代人的脑子有些不够用。 太后示意江月白,“你来陪哀家下一局。” 江锦绣立即起身,给姐姐让座位。 眼里满是崇拜的目光。姐姐穿这身衣服真好看。 妹妹轻松的状态令江月白敏锐地捕捉到太后在这段时间里不曾为难锦绣,这说明一切还有回转的余地。 江月白稍稍松了口气,优雅得体地落座。 刚刚还趴在地上打盹的来福突然窜上太后的腿,在太后的腿上温顺地蹲下。 一双眼睛半睁半合,颇为倨傲。 太后温柔地抚摸着它的脑袋,“你今天舔了屁股,又舔瑞嫔的头发,哀家罚你晚上不能吃鱼。” 来福竟然睁开眼睛,弓起身子,“瞄”了一声。碰上主子瞪着的眼神,又怂成一团缩了回去,老老实实地盘着。 江月白扯了下嘴角,这猫都成精了。 太后嘴角勾起,转头对江月白傲慢地说道:“哀家让你三子。” “臣妾棋艺不精,请太后包涵。” 江月白拿起一枚白子,缓缓落下。 太后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洗个澡,脸上的淤青就好了?” 最近实在太忙。改为日常每日两更。如果有余力,会加更。谢谢! 第427章 这不科学 糟糕,马甲掉了。 江月白连忙牵着裙摆跪下,“妾身错了,不该化妆欺骗太后娘娘。请太后娘娘责罚。” “该罚,”太后嗤笑一声,“你肚子里的那点心思想骗哀家。” 江月白小声道:“妾身愿领罚。” 太后落下一子,笑眯眯地说道,“璟妃这次还不错,还算手下留情,你那般气她,不过是打了你几个耳光,没有直接赐你毒酒一杯。你得感谢她这次的不杀之恩。” 昨日璟妃和江月白在早会上、早会后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昨晚已经有人悉数报告给了太后。 加上刚刚沐浴时候的一番试探。 发现这江氏果然有几分胆识,不是临阵杀敌时赌狠斗勇,而是面对危机时后宫里少见的冷静果敢。 江月白低着头假装思考下棋,没有接话。 心中腹诽,这是什么狗屁逻辑。感谢对方不杀之恩? 太后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江月白的脖子,那些痕迹若隐若现,淡声说道: “就璟妃的性子,皇帝这次罚她那么重,让她颜面尽失,杀你是迟早的事。这次不杀,后面也绝不会放过你。” 江月白摸不准太后葫芦里卖什么药,试探性问道:“太后娘娘教教臣妾怎么做?” 太后眸光动了动,冷笑了一声,“哀家为什么要教你?” 江月白猜不透老谋深算的太后到底想干嘛,但她心知在单位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做时坚持一条原则:表忠心。 对方可能会怀疑可能会嫌弃。但不要紧,对方若是质疑,你只要坚持表达自己的忠心即可。 无人能抵挡由此带来的满足感和虚荣感。 江月白心一横,“臣妾不敢奢望太后娘娘垂怜。臣妾只有对皇家,对太后的一片赤诚之心,生死都是皇家的人。” 太后嘴角扯扯,一时竟被江月白说得有点无言以对,显得自己心胸狭隘一样,有些不悦地说道:“轮到你下了。” 江月白心道,看来表忠心被嫌弃了。 太后果然捏着棋子,一脸嫌弃地说道:“忠心哪有整日放在嘴上说的。” 江月白知道太后已经上钩,经不住糖衣炮弹的轰炸,装作讨好地笑着说,“妾身一无所有,只有这一样能拿出手了。” 太后笑了笑,信手落下一子。 说实话,跟江月白下棋没什么意思,她闭着眼睛就可以下赢。 她只是突然感觉很寂寞很想找人下棋而已,而且对江月白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江月白知道自己棋艺烂,被太后强力碾压,所以没抱什么希望,就凭感觉落子。 心里在暗暗着急,已经在慈宁宫耽误了不少功夫。不知道二妹妹此时到了没有,到了哪里。 一盘棋很快分了输赢。 在太后让了江月白三子的情况下,江月白竟然赢了太后。 江月白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妾身,妾身好像是乱下的。” 心想,难道学了一早上,背了四十几个棋谱,就能有明显进步了? 这也太不科学了。 太后兴致缺缺,毕竟让了三子,又根本没有用上全力,对方才赢,这本身就说明差好几个段位。实在算不得什么。 但江月白很多时候给人感觉才华天纵,碾压这世间许多女子,偏偏棋艺未算得一流。江月白的这份缺憾反而令太后觉得欢喜。 太后凝视着江月白的眼睛:“下得不错,比昨日有进步。” “谢太后夸奖。妾身受宠若惊。太后若没有让子,臣妾怕是早就被杀得落花流水。” 太后没有理会江月白拍马屁的话,淡淡一笑:“你这辈子估计都赢不成哀家了。” 江月白一惊,太后怎么会这么说,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就在这时,听到门外传报,“皇上驾到~” 江月白和江锦绣立即起身,走到屋子中央,跪在地上,迎接皇上。 李北辰急匆匆走进来,明黄色十分醒目。 他进屋后扫了一眼江月白和江锦绣,隐藏起自己的关切,在二人请安后淡淡地说道:“没想到你们也在。都起来吧。” 走上前,毕恭毕敬对太后行礼,“儿子参见母后。给母后请安。恭祝母后福寿安康。” 太后恢复了日常的样子,慈祥地说道:“坐吧。给皇帝上茶。” 李北辰走到棋盘前,打量着桌上的棋局,这盘看起来应该是白子赢了黑子。江月白棋艺远低于太后,只能是太后让了三子的前提下才有可能。 “母后好兴致。儿子来陪母后下一局。”说完落座在江月白刚刚坐过的位置上,动手收拾棋盘上的白子。 太后瞟了刘公公一眼,淡淡地说道:“你这怕不是来给哀家请安的,是找哀家来要人的吧。” 老东西,越来越不像话了。敢去给皇上通风报信。看哀家怎么罚你。 “要人?要什么人?”李北辰假装迷惑不解地问道,“儿臣自然是专门来给母后请安的。母后莫要误会儿臣。儿臣有十分紧要的事跟母后商量。” 太后嗤笑了一声,“那就不下棋了。皇帝你就有事说事吧。” 李北辰用眼神示意了下。 太后立马会意地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刘公公送下瑞嫔和淳贵人。” 支开了所有人后,殿内突然寒气逼人,气氛十分凝重。 李北辰捏起一枚白棋,落在棋盘上。 他压低声音说道,“谋逆之人是魏王,他这几天就要动手。” “此话当真?”太后吃了一惊,“你可摸清了他的底细?” 李北辰摇摇头,简明扼要地说道,“并未全部摸清。昨日朕已查明那晚刺杀事件背后主使就是魏王。他看起来已筹备了多年。魏相和陈相各有各的谋算,与魏王均有勾连。鞑子那边主要由魏王在推动,当日的刺杀就是他跟鞑子联手做的局。禁卫军里他安插不少的人,故而那日刺杀才会反应迟钝,救护来迟。幸好当时有瑞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里面还有多方复杂的利益勾兑,但仅论魏王,事情的梗概即为如此。 太后听到这里,禁不住猛拍桌子,怒道:“好个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哀家就知道是他。你这次绝不可心软。” 李北辰垂下眸子,随手放下茶盅,语气深沉地说道,“儿子明白。若不是皇后替朕挡了这一刀,恐怕坐在这里的就不是朕了。” 太后手一拂,将腿上的猫推了下去。猫似乎受了惊吓,奔出老远,蜷在椅子底下,眼睛瞪得大大地注视着二人。 下意识地捏住手中的佛珠串,心跳如鼓,有些急切地问道,“皇帝有何应对?今日是否动手?” 第428章 为应对谋逆做准备 李北辰把玩着手中的棋子,唇边浮起一丝淡得让人难以察觉的清冷笑意。 杀了魏王,乃至杀了两位丞相都不是难事,关键是如何尽可能减少伤亡,稳住京城不乱。 初登大宝,没有理由就把两位丞相都杀了,势必会造成官场震荡,人心浮动,所以必须要有合理的理由。但更关键在于他暂时还不想杀他们,两位顾命大臣对自己还有用。 当务之急需要他们牵头解决江南和东北的困境。只有他们这样在官场浸淫多年的老家伙,人脉网络错综复杂,到了地方才懂得如何驾驭底下那帮贪官污吏老油条干正经活。其他的人镇不住,即使勉强去办,也要多花几倍的代价。 “儿子计划就在今日。母后不必多虑。朕已先调离孟相和陈相,以防他们联手。孟相今日已带人离京赶赴江南。陈相后日带队赶赴陕西处理旱灾和饥荒。” 他并没有跟太后全说真话。 事以密成,以漏败。不到最后那一刻,不会告诉任何人他真正的谋算。 李北辰汗颜,耳朵瞬间通红,一口茶水没吞下去,差点被呛到,连忙放下茶盏,连连咳嗽平息后,方才应道:“母后息怒。儿子知道了。” 生怕太后因为昨天下午的荒唐事,又来对付江月白。毕竟这事其实怪不得她,是自己迫不及待的。 想到这里,太后禁不住又拍了一下桌子,巴掌都被震着疼。 太后生怕李北辰顾念儿时情意,心软错过时机: “皇帝,当断则断。既已确定是老三,就应先下手为强,免得夜长梦多。不若今晚以给老六饯行的名义,命老三老六来慈宁宫用晚膳。各地灾祸频繁,哀家听说多地有民众造反迹象。宜快刀斩乱麻,国家经不起折腾。” “老六他是否知道此事?”太后忧心忡忡地问道,“你命他后日出发就藩,是要支开他?这时候你们应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何况,如果老六他单独行动,恐怕会在路上被那帮狗东西伏击。” 他沉声道,“这也是朕要跟母后商量的。到时候若情形不对,母后从秘道中先走。朕跟六弟才能后顾无忧。” 太后揉了揉眉心,感觉头疼,“好了,你退下吧。哀家乏了。” 李北辰淡淡道:“朕已秘密扣押孟相的嫡长子孟青和小儿子孟冉作为牵制。如果他非要鱼死网破,那就是他的死期,留不得他。” 太后面色肃然:“既然已有确凿证据,那就今日做个了断,不要拖。” 魏王会这么做,并不奇怪。 太后心中一滞,脑海里浮现出江月白发疯了一样劈砍敌人,最后浑身是血的模样,不知不觉中有几分气短。 一上午毫无油盐的开会浪费了多少她复习考证的宝贵时间。 她不在乎使用手段,是否名正言顺。成王败寇,要的是最终结果。 他见识过母后曾经用过的狠辣手段。生怕那些残忍的手段用在江月白身上,所以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李北辰沉吟片刻后说道,“不如让瑞嫔这几天呆在母后身边,护卫母后?” 护着魏王这么多年,没曾想还是养了个白眼狼。莫非他知道了当年那事? 太后阖了阖眼皮,淡声说道,“你何不直接宣魏王进宫,赐毒酒了事?” 李北辰进了步辇后,一把将江月白抱在怀里。刚刚听到刘公公派来的小太监报信,担心死他了。 毕竟皇帝是九五至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是个皇子很难不想这个位子。王爷王爷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生死由别人拿捏,仰仗对方仁慈的感觉并不好。 她垂下眸子,往棋盘上落下一颗黑子,幽幽地说道,“还是让她留在你身边护卫你的安全吧。” 刚刚气极差点酿成大祸,还好还念着对江氏的承诺,留了她一条小命。 又捏着棋子意味深长地说道:“既然险象环伺,皇上还是节制,保持警醒为宜,不可放纵。” 历史上羽翼丰满之后,对自己的兄弟斩尽杀绝的皇帝数不胜数。 原来李北辰早安排好徐福海候截住江月白,让江锦绣一个人坐轿子先回去。 江月白虽然之前就有一种直觉很可能是魏王谋反,毕竟这在中国古代历史上太常见了。 太后又问:“你就不怕孟相假装出城之后半路再杀回来? 太后嗤笑了一声,轻叩着棋盘,“她们可是姐妹情深。你不要掉以轻心。” 她狠狠地咬了下舌尖,感受嘴里的咸腥味,努力保持清醒。 太后的这个方案,李北辰也事先考虑过。 慈宁宫外,江月白正坐在轿辇中,争分夺秒地跟着ai系统学围棋。 “好。那你们到时候要小心。”太后又想到魏王妃是江家三女,“如果魏王反叛,皇帝准备如何处置魏王妃?” 李北辰叹了口气:“儿子自有安排,母后不必忧心。朕虽然今日朝堂上换了城门守将,但禁卫军里安插了不少敌人的人,城门迟早失守,不管攻进来的是哪一方,恐怕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李北辰把棋子捏在手心,他这两天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到时候他跟魏王之间必然是你死我活。如果魏王妃执拗于帮魏王,江月白会帮谁? 他避而不谈魏王妃的处置,笃定地答道:“母后放心,瑞嫔只会忠于朕。” 李北辰捏着手指沉默着没有说话。 李北辰转过身去,端起茶杯喝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她在陷入沉思之时,没有注意到,李北辰一直冷冷地盯着她,像一柄宝剑,带着决绝和希冀。 李北辰把刚刚在慈宁宫跟太后说的话,跟江月白也说了一遍,问她:“皎皎,到那时候,你会怎么做?” 悔不当初留下魏王。 江月白眉头一蹙,“容臣妾想想。” 李北辰:“母后所言极是。如果孟相此时要反,恐怕最为棘手。” “孟相在先帝时掌过兵权,擅长带兵打仗,随先帝征战屡建军功,在军中很有威望,与将领们多有来往。若是被他利用这次机会,借机在京城周边秘密起兵就坏了大事。万不可掉以轻心。” 太后颇为不悦地瞪了李北辰一眼,斥责道,“你昨日的事,不知从哪里流出的风声,传得沸沸扬扬,成何体统?那些嘴不严的奴才,刘公公已经处理掉。起居注里可有记录?如有记录,以后皆成为史料,颜面何在?” 如果皇帝对上魏王,自己肯定站皇帝这边。 但想到妹妹江锦诗,江月白一时难以接受亲姐妹之间就这样兵刃相向。 她想起了姐妹三人小时候很多快乐的时光,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第429章 今天是否动手1 李北辰拉着江月白的手,压低声音:“朕明白你的感受,魏王造反,朕也很心痛。朕,老六,老三,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没想到还是会出现这一天。” 只不过朕对兄弟相残的心理建设比你早很多,从朕懂事起就被迫已经开始。亲情在皇家是最为奢侈的东西。 所以今日要杀魏王,李北辰心里并没有波澜,只有减少混乱和意外的考量。 江月白沉默了几秒后,在皇上跟前跪下,言辞恳切地说道: “妹妹嫁给魏王不到十天,此前与魏王并无任何瓜葛,谋逆之事她定不知情。如果这次参与,那也只是嫁夫从夫被逼无奈。到时候,臣妾求皇上看在妹妹只是个无辜女子的份上饶她一命。” 江月白并没有以自己对她的感情为筹码进行请求,令皇上感觉欣慰。 其实只要她提出来,他肯定会答应。 “好,朕答应你。” 李北辰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便是令人喜欢的低音炮。 他禁不住又问道:“假如到时候,你必须在朕和你的家人之间做选择,你会选择谁?” 听到这句话,江月白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这正是她能想到的最坏场景: 到时候魏王以妹妹的性命要挟她放弃对皇上的守卫,她该怎么办? 不必把真实想法都说出来。 就跟问是不是永远只爱我一人,会不会出轨这样的问题。坚定地表忠心才是第一位。没必要因为虚拟的假设,提前引起猜忌和不快。 江月白抬起眸子,注视着李北辰,“不说是臣妾的家人,任何人威胁到皇上,我都会杀了他。” 说话之间,眸中泪光点点,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尽管这样的选择会令臣妾歉疚一辈子,但臣妾……只能这么做。” 李北辰将江月白拉起身,坐在自己的腿上,在她的嘴唇上轻轻点了一下,郑重地问道,“若魏王妃要杀你,你是否会原谅她?” 江月白依然平静地答道:“锦诗是我的家人。如果没有嫁给魏王,她本还是做梦的年纪,还是江南烟雨中的天真少女,本不该介入皇室的恩怨。女子出嫁从夫,她有她的迫不得已。假如真到那个时候,臣妾求皇上饶了我妹妹。” 李北辰握着江月白的手,努力温暖江月白有些冰凉的手,“好,依你。” 李北辰敲了敲厢壁,对徐福海吩咐道,“去勤政殿。” 说完之后,抱着江月白,窝在她的肩头,相互偎依着,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沉默了许久后,李北辰忽然在江月白耳边感叹道,“想夺朕位子的人很多。如果万一失败了,你我都会死。你怕不怕。” “怕。”江月白小声说,顿了顿,“所以,我们要想办法赢,不能输。” 李北辰手臂紧了紧,恨不得把江月白嵌入自己的体内,亲了亲她的耳垂,“对,想办法赢。如果万一,朕是说万一,你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逃得越远越好,替朕好好地活着。” 说着抚上她的小腹,“真希望你已经有了朕的孩子。到时候带着孩子远走高飞,把孩子抚养长大。” 他在这一瞬间想起来前太子和他的遗腹子。当时他是否也说了一样的话。 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这番话像是交代后事,成王败寇的结果令江月白感觉有些不安。 扭过头盯着李北辰的眸子,“既然如此,皇上为何不先下手为强,直接诛杀了魏王?” 李北辰叹了口气,神色凝重:“情况复杂,敌暗我明,局势瞬息万变,朕并无绝对的把握。” 历史上多的是出其不意的篡权夺位。 “假如真那样”江月白摇了摇头,无比坚定地说道,“臣妾绝不会独活。有机会也不会独活。没有皇上,臣妾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你失败了,我就任务失败,系统就会送我三道闪电套餐,搞死我家人。那样,我怎会独活于世? 还不如冲着赢,也要轰轰烈烈干一场。 说话之间,便到了勤政殿。 李北辰踩着小太监的背,在徐福海的搀扶下,先下了轿辇。 江月白拎着剑从昏暗的轿辇下来时,眼睛被太阳刺得睁不开眼。她伸出手来遮挡住眼帘,方才适应了些。 众人伏在地上叩拜如仪。 江月白一眼就看到了一众深色衣衫里身着粉紫色与白色搭配衣衫的妹妹和她身边的魏王。 李北辰不怒自威,声音沉稳如钟:“众卿平身。都先回去,午后未时再来。魏王和魏王妃留下。” 魏王今日一身葡萄紫,锦衣玉冠,一头乌发漆黑如墨,下巴微微上扬,一双桃花眼一如既往的顾盼生辉,眉梢眼角皆是玩世不恭的笑意。 堪堪风流倜傥令人面红心热的世家公子形象。 他起身后肆无忌惮地盯着江月白看,欣赏着眼前的美人。 今日江月白宛如五月里灼灼盛放的石榴花,鲜艳热烈,手里还拎着父皇生前最喜欢的宝剑之一望舒剑,偏偏面色冷冽高傲,与此前见过的清淡典雅全然不同,更令人生出征服欲。 一大清早,头发似乎还是湿漉漉的,半干不干。令人遐想连篇。 江月白却只是淡扫了他一眼,目光丝毫没有停留地落在他身上,而是微笑着看向江锦诗。 心中感叹,才不过七日,男女之事便催熟了一个纯真稚嫩的少女。 江锦诗身段娇小,脸上还有些微婴儿肥,眼睛像继母,长了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眉尾上扬。笑起来,嘴唇勾起,眼尾上扬,眉目生光。 头上插戴了一支步摇,细细的流苏脸边微微晃动着。 愈发衬得妩媚动人。 江月白心里叹了口气,有些怅然。 江锦诗回望着姐姐,心中亦在感叹,姐姐如今竟如此明媚动人,雍容华贵。 两个姐姐都嫁了一国之君,而她自己却只嫁了个闲散王爷。 不仅如此,姐姐们嫁的人是她从未见过的风神俊朗、端方内敛。 魏王单论容貌,不输皇帝。 但皇帝却对魏王形成了绝对的碾压。那不怒自威的气势,端方清冷的气质,拒人千里外的高高在上,令人自发地不敢造次,生出臣服之心。 此前没有见到皇上也就罢了。如今见了,就令江锦诗无比的失落。 自己不仅输了,还输得彻底。 李北辰咳嗽了一声,扭头向后侧望了眼江月白,又回过头看向魏王,带着几分不悦地问道:“三弟,在看什么呢?” 第430章 今天是否动手2 李北辰目光一扫,杀伐之气顷刻冰冷地弥散开。 江月白跟江锦诗皆僵住了身子。 魏王却很随意地挪开目光,含笑低下头,又扬起脸,邪魅一笑:“今日方知何为‘美人如花隔云端’。皇兄恕罪,是臣弟失仪了。” 一如往常的油滑轻浮。 江锦诗此时温柔的笑着,心里却恨得滴血。 又是这样! 但凡有姐姐的地方,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姐姐身上,所有赞美夸奖的话基本都是给姐姐的。 江月白决定试试以退为进。 有些人似乎特吃这套,越是不想他怎样,他就越要对着干。 又看向魏王,故作亲和友善地说道:“魏王,都是自家人。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不如一起吧。吃是小事,跟亲人们聊天赏景才是有趣。” 江锦诗突然伸手挽住魏王的胳膊,十分亲热地对姐姐说道: “姐姐说得对,吃是小事,跟亲人们聊天赏景才有趣,正好我们三姐妹说点私房话。魏王他不想去也罢。” 看到江月白手中拎的剑,还有她身上凝聚的剑意,让魏王暗下思量,明天一定要提前想办法支开她。 他派魏王妃今日进宫,就是让她说服两位姐姐明日同去魏王府赴宴,他好趁机逼宫。如果李北辰明晚应约去魏王府是na,留在皇宫里则是nb。 每次听到母亲说这话时,她就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否则为何永远母亲不会夸自己,总夸姐姐好。 魏王收到这则命令时,眼神忽然闪动了一下,疑惑地用余光瞟向王妃,又瞟向江月白。 这令他痛恨和悲愤。 李北辰不喜魏王这般直勾勾地盯着江月白看,面色不虞。 她禁不住得意地朝姐姐看去,却发现姐姐很可恶地依然是那副风淡云清的模样。 除了有人会夸她长得漂亮。她唯一超过姐姐的就只有颜值。 李北辰心想,这是找借口开溜吗? 见江月白没有回话,魏王叹口气,眸子看向斜下方,“臣弟这些年来住在宫外散漫惯了,宫里的规矩忘了七七八八,怕惹皇兄生气,还是不去添麻烦了。” 亦在心中感叹,江敬贤真是会生女儿,个个都生得极美。 江月白沉吟片刻后笑言:“妾身自然欢迎妹夫跟妹妹一同来桃蕊宫用膳。妾身做了精心准备,魏王不如一起尝尝。” 话音落下,毫不犹豫地对魏王接连使用了蛊惑卡。 自从见到皇帝,王妃的眼里总若有若无地看向皇帝,眼神里难以掩饰的爱慕令他愤怒。 “唉,可惜了皇兄的一番美意。真是臣弟无福。自那日天香楼喝酒喝得不醒人事,臣弟这几日便没有胃口,多亏王妃日日熬粥喝。王妃是不是?” 她最恨母亲唠叨时跟她说,“你看你姐姐如何如何,你向你姐姐好好学学” 她从小到大最恨活在姐姐的阴影下。 见魏王坚定拒绝,机会转瞬即逝,江月白果断用了最后一招,火速点击使用浓情@氛围感特效,系统随机给的是《安乐传》特效,主打一个女主会撩。 若非生死攸关,江月白绝不会如此不讲武德。只巴望魏王快快答应下来,她好立马关特效。 她向来不会有好东西舍不得用。该花就花,该用就用。永远不会把新鲜菜吃成剩菜。 江月白立刻对魏王输出指令:答应皇上的请求,陪王妃去桃蕊宫用午膳,顺便一探究竟。 只要他们兄弟三人一起出现,女人们总是情不自禁地偷看向李北辰。 江月白对着妹妹点头微笑道,“原来是这样。妹妹好贤惠!那我一会儿安排小厨房单独为王爷煮点养胃的粥。” 跟江锦诗的感受一样,他从小到大都不能忍受的是卑微地活在别人的阴影里,从前是太子,后来是李北辰 李北辰侧眸温柔地看向江月白,心底涌动着澎湃的爱意。 故作轻松地对江锦诗说道:“那好,这次就我们姐妹三个好好叙话。锦绣她迫不及待地想见你,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念叨着。说一定要准备好火锅,等你中午来尝鲜。” 他蹙眉淡淡地瞄了江锦诗一眼。 江月白因为太后那边忠心卡的使用情况,担心魏王心智坚定,蛊惑力度不够,没法把魏王骗去桃蕊宫。毕竟是要争皇位的人,没有几分坚定的心性,怎么能忍耐得住。 这江锦诗倒是跟魏王看着金风玉露的般配,都有着一股子骨子里的散漫。 最怕人没了,钱还在;命没了,一堆好东西被下一个宿主继承。 魏王今日当然没有打算赴宴。 李北辰松了口气,果然还是皎皎跟自己有默契。 江锦诗从小最烦背诗,她不懂娉娉袅袅是何意,却从“十三余”这三个字和皇帝念着时的口气听出来了皇帝在夸她长得好看。 马不停蹄地对魏王输出命令:算了,答应瑞嫔了吧。她这么热情。就陪着王妃去一趟,也不要紧。 江锦诗笑着温软地应道,“好。” “听起来甚是有趣。”魏王说着看向自家王妃,“王妃你今日可要好好品尝,向你姐姐好好学会些新菜,回府后,也照着样子把厨子调教调教。” 魏王挪开黏在江月白脸上的视线,有些莫名的躁动。 “正好老六后日便要出发去封地就番。刚刚给太后请安,太后说已经备下筵席晚上一起给老六和王妃践行。不如中午一起在宫里用过午膳,再去御花园转转,晚上同去慈宁宫赴宴。” 一直沉默不语的江锦诗娇对着江月白娇嗔了一句:“是,是,是。谁叫你去天香楼喝花酒喝到醉的?活该。姐姐,王爷这几日确实不舒服,吃不得油腻荤腥。” 魏王懒散地看向李北辰,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魏王的话触动了她心里的那个机关,恨意涌动。但她掩饰得很好,没有其他女子掐手指,捏衣服一类的小动作,看似只是如常的温柔似水。 魏王直直地盯着江月白,桃花眼里满是笑意,“不知瑞嫔娘娘是否欢迎本王?” 这种感觉很像锦衣夜行。自己那么美,被皇上夸,别人却看不到。 从小到大都是姐姐如何如何优秀,姐姐如何如何努力,如何如何听话,如何如何关心爱护江锦绣,如何如何孝敬父母等等。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三弟,美人就在你身侧,如何在云端?今日难得一聚,与朕同去桃蕊宫用膳。听闻瑞嫔将那厨子好一顿调教,命人准备了不少风味独特的美食佳肴。三弟不如随朕一起去尝尝。” 她完全无视身旁两位男子热烈的目光。因为心思端正,没有任何绮思遐想,所以此刻几乎没有受到影响。 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 本章有隐喻,自行意会,请勿轻易模仿。 第431章 今日是否动手3 李北辰正要无奈地放弃方案一,采用方案二,却听到魏王懒洋洋地扬声说道: “既然瑞嫔娘娘都这么盛情邀请了,本王怎么能不去呢。尝鲜的乐趣可不能少了本王。大不了吃完了回去再喝药。王妃你说是不是?” 江锦诗在一瞬间的惊讶之后,瞟向魏王时,碰触到那熟悉的灼热眼神,瞬间红了脸颊,娇柔温柔地应道,“王爷说的是。” 江月白松了口气,立马关掉了浓情@氛围感特效。 棋行险着,还好目的达到了。 李北辰微微颔首:“既然三弟改变主意了,那就一起去。” 说完温柔地看向江月白,抬起手,把她的一根发簪拔出来,换了个地方重新簪上。 好像根本不在意身边还有两个人在盯着他们看。 江月白瞬间红了脸。她没想到皇帝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会对自己如此亲密。 就像男领导突然在公共场合帮女下属整理衬衫的领口。相当于直接告诉众人,两人很亲密,已经睡过。 李北辰帮江月白整理好发簪后,再命徐福海安排个舒适的马车给魏王和魏王妃。 自己则带着江月白坐进了轿辇。 看得江锦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冰冷威严的皇上竟对姐姐如此的亲密体贴。 她内心里嫉妒得发疯。 待江月白跟着李北辰坐着轿辇走远,江锦诗疑惑地问魏王:“王爷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之前不是说好了的吗?” 魏王盯着前面的马车,笑着看向江锦诗,“本王善变,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走吧!” 坐在颠簸的马车里,魏王有点心神不宁,他也奇怪自己为何突然改变主意答应下来。 虽然这样是计划之一,有备用方案。但风险很大,并不是他的第一选择。 此时一双桃花眼没有了方才的散漫轻浮,而是深沉内敛。 他听闻过皇帝和江月白坐着的那辆轿辇,里面被改造过,用木板将窗户阻断了,既能保证空气流畅,又能阻挡箭矢。 皇兄竟然不坐气派的步辇,反而跟江氏窝在一个昏暗封闭的小马车里。这就很耐人寻味,令人遐想。 想象着皇兄跟那江氏在轿辇里的绮丽场景,一股子邪火窜上来,让他感到腹部灼热。 他抓住了江锦诗的手往下探去,吓得江锦诗惊恐地压低声音说道:“这里是皇宫。” 江锦诗若是不说还好,说了之后,魏王更加感觉难耐。 他一伸长臂,将王妃拉入怀中,在她耳边笑着低语,“皇宫怎么了?在皇宫里才有意思。” 灼热的呼吸喷到她的脸上和脖颈里,令她感觉麻麻的。 江锦诗被禁锢住后腰,低声娇呼道:“王爷。” 魏王盯着王妃,扣住她的脖子,邪魅地在她耳边低低地笑着,“帮我。嗯?不用否认,我们是一类人。” 滚烫的唇覆上她的耳珠,声音低哑,热烈的吻铺天盖地地落在她的颈项上,带着一股难言的情绪. 他紧紧地捂住了王妃的嘴巴,升腾的快意不断地汇聚. 眼前王妃的一张小脸突然幻化成江月白。 他想象着正在肆无忌惮地欺负她。 江月白这种并不是魏王喜欢的类型,甚至是忌惮厌恶的类型。 他不过是看出了皇帝对她的情有独钟,他想抢过来蹂躏罢了。江月白高岭之花的清冷美丽,刺激他想要占有和摧毁。 车轮碾在青石板路上的响声,掩盖住了他们激烈的心跳,还有若隐若现的呼吸。 李北辰与江月白手拉着手坐在车厢里,彼此不过是相望一眼,还未开口说话,一股柔情便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李北辰侧过身低头看向江月白朦胧的脸,没有多余的动作,“皎皎,刚刚多亏了你。” “下一步怎么办?”江月白淡淡地问道。 李北辰摩挲着她的手背,“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交给朕。” 上面粗糙的茧子令江月白感觉麻酥酥的。 “好。”江月白点点头。她没有理由不相信皇帝。这皇城本就是他的地盘。 李北辰闻着她身上的香气,轻声问:“你怎么会一大早在慈宁宫沐浴?母后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江月白便把早上的事简单地梳理了一遍,讲给皇上听。隐去了沐浴时,太后莫名其妙进来捏她下巴这段。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皇上愣了一愣后,拍着木椅哈哈大笑。 笑得无拘无束,十分畅快。 这事儿实在太好笑了。 那猫实在太有灵性了。 而江月白实在太可爱了。 皇上轻咳一声,把笑意硬压下去,问道:“那你打算养一只猫吗?” 江月白还在回忆太后捏着她下巴盯着她时的眼眸,有点发冷,一下子回过神来,“臣妾如今跟在皇上身边。皇上如果想养,臣妾便替皇上养着。” “你若喜欢,便养一只玩。”皇上宠溺地望着她,“朕感觉你还是挺喜欢猫的。不知道朕感觉得对不对。” 江月白听出来这是皇上下意识地想养一只,便顺着皇上的话说:“谢皇上。皇上对臣妾真好。” 两人之间的轻松愉快,让人根本体会不到一会儿就是生死之战。 到了桃蕊宫,刚进院子就闻到了令人垂涎欲滴的食物香味,令人胃口大开。 江锦诗不待见江月白,但跟自己的同胞姐姐江锦绣却十分要好。 姐妹两人见面之后,说说笑笑,叽叽喳喳聊个不停,自然而然冷落了江月白。 江锦绣有意撮合小妹和长姐,一直在两边说和,挑起些大家都能说的话题。然而两边对视一眼后,默契的兴致缺缺。 江月白原本就不爱跟人聊八卦,基本当听众。江锦绣积极拾掇着她加入,就有点让她勉为其难。 她跟江锦绣关系好得不能再好。但江锦诗出现的时候,自己总成了三个里面多余的那个人。 她察觉到二妹妹带着敌意的目光,心里咯噔了下。 妹妹难道已经知道了魏王的计划?否则为何会变了这么多。 以前在苏州,脾气娇蛮任性了点,小孩子心性,生气快,忘得也快。姐妹三人相处得热热闹闹,挺融洽的。 江月白心里有些担忧,干脆离开了屋子,给聊得起劲的两个小姐妹留下空间。正好她担心皇上那边的情况,想去看看。 江锦绣担心姐姐生气,特意追到门口,对江月白撒娇式地说道,“姐姐,你别生小妹的气。她就是那样快言快语的性子,不是针对姐姐的。” 江月白笑笑说道:“没事。你们俩好好聊聊。我去小厨房看看。” 江锦绣不放心,急着还想说点什么。江月白笑着摆摆手,“快回屋去吧。我真的没事。” 她转身出了西侧殿,去找皇上。 关键时刻,不在皇上身边,她不放心。 这时她才想到自己的剑,剑呢?! 她仔细地回忆了一遍。 在勤政殿前时,她手里还拿着剑,守在皇上身边。 下轿辇时,她似乎忘了拿。 剑好像落在了轿辇上。 然而待她急冲冲返回轿辇找剑时,却发现剑不见了。 第432章 兵不厌诈1 江月白手心发凉,心生懊恼。 怎么偏偏今天忘记拿剑! 宫里除了侍卫都不许配兵器。臣子上早朝前都会过安检,有专门的安检人员手动摸索身上是否私藏兵器。 这剑丢了可要坏事。尤其当前这样的节骨眼上。 “剑呢?我的剑呢?” 江月白问看守轿辇的小太监。 小太监慌乱跪下,说是刚刚有个小太监取走了,说是徐公公命他来的。 听到徐公公命人来取,江月白松了口气。 那就是皇上提前想到了剑的事。 谁知耳边就传来了尖锐的喊声和短兵相接的声音。 “来人,快来人!有人行刺皇上!” 看来双方都迫不及待地动手了。 江月白一听是白桃的声音,听方位应该是主殿方向。 她挂档提速,朝主殿飞奔而去。 就撞见白桃面色惨白,神情慌张地朝自己冲过来,话都说不清楚。 “在哪里?” 白桃舌头像打结了一般,半天都张不开,自己着急,也把江月白急得要命。 胡乱地指着主殿方向,结结巴巴地说道,“会,会客厅。” 江月白:“皇上的贴身侍卫呢?” 白桃:“被,被人围攻了。” 江月白:“你快去宫外喊人。” 吩咐完后,立即闪人。 可此时她手无寸铁,拿不准对方是否抢夺了自己的剑。她还有皇上最开始赠送的玉泉剑,被藏在主殿床下一个暗格里。 此时肯定来不及去取。 正在犹豫是否要领取系统奖励——至尊宝剑,毕竟一柄突然出现在后宫里的神兵利器说不清来路,十分麻烦。 她暂时还不想惹这样的麻烦。 她准备见着魏王之后,送他三张噩运符,不信霉不死他。 剩下两张准备留点后路,对付另一个难对付的逆贼,比如陈相。 身上已经穿上了系统提供的护甲,再吞下一颗大力丸,开启浓情@氛围特效。 兵不厌诈,对敌人讲什么武德。 为了便于行动,江月白顾不得那么多,三下五去二,撕开曳地长裙的下摆,截短到膝盖上方。 一路往前冲,果然看到负责皇上安全的四个贴身侍卫被八个身着禁卫军的人围攻。 正好素素捧着剑焦急地从主殿里冲出来,“小主,你的剑!” 只是小主被野蛮撕烂了的裙子令她目瞪口呆。 江月白没时间理会素素,则直接从素素手中的剑鞘里拔出宝剑,飞冲进屋里。 素素拿着剑鞘微微愣了一会儿,刚要追着上去,突然收住了脚,转身朝后院的小厨房跑去,招呼厨子们拎着家伙上阵。 主殿内。 皇上手里拿着一柄江月白从未见过的轻薄软剑。魏王则拿着自己的望舒剑。 两人正在激烈地缠斗。 今日是生死之战,双方都在拼命。 魏王的剑术显然十分高超,轻功了得,身法奇诡,随着身影的飘动,剑花带出的寒芒,银光道道。 他在气势上极为凌厉彪悍,剑剑狠辣果决,锋芒所指,寒意森森。 他的眼睛已经杀得通红。 与他对打的李北辰也毫不示弱,每一剑都在意图收割对方的性命。 这是一场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赌局。 徐公公则歪倒在地上,胸口中了三个小箭,满是鲜血,不省人事。边上两个小太监手足无措地摇动着他。 江月白毫不犹疑地对魏王瞬间连续点击了三张噩运符。 李北辰见到江月白,眼睛一亮,眉眼欢笑,“皎皎!” 有了援手,李北辰信心瞬间增强,挥剑之间充满了意气风发之感,一直被压着打,此时连着几招反而逼退魏王。 魏王没法无视像一团火焰般飞进来的江月白。 这得感谢太后无心插柳的安排。 石榴色的裙子实在醒目,像鲜血,也像旗帜。 华贵的长裙被撕烂成了不规则的超短连衣裙,腿就那样毫无顾忌地露出来。 裙子腰封位置很高,将她完美的长腿比例展露无余。 偏偏手里拎了一柄剑,神色急切,杀气浓浓。 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李北辰纳闷:皎皎把衣服弄成这样是为了打架方便,还是为了对魏王用美人计? 魏王更是难以自控的血脉贲张,血往下涌,造成脑子瞬间空白,被突然的变化搞得措手不及。 她不是应该在江锦绣的侧殿里吗?怎么会突然出现?江锦诗怎么没有拖住她! 上一世的经历让江月白越是危险越是冷静。 她扬起下巴,对着魏王鄙夷地冷笑,比了个中指,“拜托~魏王你很弱欸。” 就是故意的。 只要对方乱了心态,就会露出致命的破绽。 一向冷静自持的李北辰竟然大笑起来,眼神明亮。 而江月白不屑一顾的蔑视,李北辰的大笑,成功激怒了魏王。 草,如此毒辣的美人计! 他愤怒地斜睨了李北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挥舞着望舒剑毫不留情地朝瑞嫔要害处凶狠地刺去。 他知道皇兄一定会来救护江月白,所以这不过是佯攻,真正想做的是趁机回转偷袭李北辰。 正常人的反应,如果躲避不成,则挥剑格挡。 他认识江月白手中的剑,玉泉剑,是先皇早年十分珍爱的一柄剑。 但他自己手里的望舒剑才是宝剑中的宝剑,先帝余生最爱的两柄宝剑之一。其削铁如泥,锋利程度远高于玉泉剑。 如果江月白用剑硬挡,玉泉剑必会被斩断。 光是想象下瑞嫔在恐慌惊讶中挫败,李北辰被自己刺伤的场景,魏王眼中的火焰愈发炽热。 就在他以为志在必得时,江月白却反其道而行之,持剑对着他面门突兀地直刺而来,拿出了拼命的架势。 只攻不守,鱼死网破。 一双眼睛如冰似雪,冷漠得没有一丝温度。一身石榴红却像火焰般热烈。 衣服被带起的风吹起,那抹雪白似乎在热情地召唤着他。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万的攻击方式不在传统的剑术格斗之中,更像是莽夫乃至死士的一意孤行。 魏王瞬间愣了下,格挡闪身,谁知江月白左手一物裹挟着一股劲风朝他快速地飞来。 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柄金制发簪。 没错,就是李北辰之前在勤政殿前替江月白扶正的那支。 在大力丸的加持下,江月白的力量和速度均十分惊人。 魏王躲闪不及,那金簪插入了他的右胸。而就在匆忙的躲避一瞬间,竟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只是那金簪刺入少许后随着魏王打斗中的腾挪弹落在地。 一朵血花在胸口绽放。 魏王冷笑一声,心中一荡,有点意思。 他自然是有备而来,穿了上等的金丝甲。江月白的一根金簪竟然能穿透这上等刀剑都无法穿透宝物,虽然扎得不深。但足以令他感到惊讶。 这当然是因为他不懂物理学里面的动力势能和压强的原理。高速运动的尖锐细小金属发簪的贯穿能力高于刀剑。 江月白没有料到魏王这般大幅度的趔趄,来不及调整,这一剑刺中了他肩头偏向脖颈的地方,竟然刺透金丝甲,鲜血瞬间浸染出来。 这番应对,正是上次夜里镇守乾清宫后被禁卫军总管尾随时得到的指点:趁敌人闪避时出暗器,给对方个措手不及。 白花花的腿突然就出现在一剑之外,令魏王一时错乱了呼吸。 他震惊之余,迅速退后一步,就势拔出江月白刺入肩头的剑,瞬间反手刺向奔袭过来的李北辰。 这份果断和凶狠令李北辰始料不及,眼看魏王的剑就要刺入胸口,显然想要一举击杀了他。 情急之下,江月白来不及回护,将手中的剑奋力朝魏王背后掷了出去。 这时她瞬间想起自己还有好运符。火速在脑子里对着李北辰点击使用好运符。 剩下的两张好运符全给用上。 求老天给力点。 第433章 兵不厌诈2 玉泉剑竟然掉落在地上。 说好的“噩运符”呢,都花了我三张。 这魏王怎么还不腿软摔倒跌死啊! 这宇宙万维互联网配送的假货也太多了吧。 凭什么反派的护甲质量这么逆天! 噩运符质量就这么差! 江月白气急败坏。 却不知,魏王气血躁动之中,手一抖,本来可以刺中李北辰的胸口上,直接通关当大boss的,结果手一抖,砍在了李北辰想要掌击他的左手手腕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瞬间飞了出去。 江月白惊得张大了嘴,急声呼道,“皇上!” 鲜血喷溅到魏王的脸上,令他感到畅快,妖艳地狞笑着,“哈哈哈哈,美人计也没用,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他一样懂得杀人诛心。 李北辰忍着断手的剧痛,咬紧牙关,连连反击,断口处的血汩汩地流出来。 地上很快落上滴滴殷红的鲜血,濡湿成一片。 魏王心里无比畅快,放肆地笑着,看向李北辰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死人。 江月白暗叹不好。 如果皇上断腕处的血再不止住,会因为剧烈运动造成失血过多,很快就会头晕眼花体力不支,成为敌人砧板上的鱼肉。 必须速战速决。 江月白回想起杀死三十多名刺客那晚的一幕幕,战意滔天。 她迅速地从地上捡起剑。 魏王和皇上正在激烈地打斗中,黄色与紫色搅在一起。 皇上明黄色龙袍上片片鲜红极为刺目。 江月白紧紧地尾随在魏王身后,魏王却故意地虚晃扭转,不时地交换位置,让江月白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劈下去,极其容易误伤。 李北辰此时处于劣势,头已经有些发晕,咬破了舌尖保持清醒。 再次焦急地吹了个口哨,暗卫却还是没有出现。 魏王桀桀桀地冷笑,却没有说话分散心力。 他当然把暗卫算计在内。早就埋伏下人手,拖住他们。 李北辰眼看就要不敌,本能地朝江月白方向奔来,寄希望于江月白能如那晚一样扭转乾坤。 江月白终于瞅准机会,猛提一口气,双手握剑,集聚全力,跃起后迎面对着魏王从头顶朝下劈去。 你身上穿着护甲伤你不得,可你头上可没有戴钢盔,只是肉体凡身而已。 “住手!”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充满了愤怒,“否则我就杀了她!” 江月白心如刀绞,害怕的那一幕终究还是来了。 那是江锦诗的声音。 她挟持的必然是江锦绣。 那是她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怎么就能下得去手! 江锦诗一只胳膊勒着江锦绣,一只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比着前方,将江锦绣拖进了屋子。 江锦绣双手扯着妹妹的袖子,被勒得满脸通红,呼吸困难。眼眶里满是泪水。 “锦诗,你放手。”江锦绣声音微弱而坚定,她粗重地喘着气,连连咳嗽着。 她完全不能理解刚刚还手拉手聊得兴起的妹妹,怎么突然就把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难道妹妹今日进宫就是为了杀了自己的?为什么啊?还是刚刚姐姐走了伤了她的自尊? 江锦绣就跟宫里的其他妃嫔一样,对谁是谋逆之人一无所知。 更对妹妹对长姐的嫉妒怨恨之心一无所知。她以为那不过都是跟她一样不想写功课,偷懒摆烂的正常抱怨而已。 刚刚被从侧殿拖来的路上,她一直在问妹妹,“你为何要这么做?” 江锦诗则一直粗鲁地让她闭嘴。直到刚刚,掐着她的脖子,愤怒地告诉她,“因为你们都该死。母亲心中只有你们两个,从来没有我!” 江锦绣满眼泪花,一直摇妹妹的胳膊,哪怕都说不出话来,还拼了命挤出来几句话告诉妹妹: “锦诗,不是这样的。母亲对你才是格外偏爱。她经常骂你,是因为希望你好。我,我,我身体不好,活,活,也活不久,母亲对我不抱任何希望。” 江锦诗烦躁地将匕首在她脸附近比划,“闭嘴!别想为了活命,糊弄我。我恨你!你明明是我的亲姐姐,却跟她亲近,对我远不如她!” 她身子颤抖,泪水涌了出来。 江锦绣拼命摇头,“锦诗,不是这样的。我明明对你更好,从来都是姐姐袒护我,我袒护你。你是我的亲妹妹啊!” “闭嘴,你给我闭嘴。再说这些都没有用了。我已经嫁给了魏王。”江锦诗将匕首的刀锋比在江锦绣的脖子上,含泪笑着平静地说道,“我必须要杀了你们。我才能成为皇后。” 江锦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子绷紧,背脊僵硬。 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比架在她脖子上的刀更令她恐惧。 妹妹成为皇后,意味着魏王要成为皇帝。他们今天来不是来赴宴的,而是来谋反的。 她的嘴唇都在哆嗦,“妹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谋逆是死罪。妹妹你嫁给魏王不过七八日,定是被魏王蛊惑了。只要你放开我,我定会去向皇上求情,求他饶了你的性命。” 江锦绣不知自己一番好心好意保妹妹周全的话,实则深深刺痛了妹妹。 江锦诗此时已恢复了理智,伤心的情绪完全消散,她冷哼了一声,语气凉薄地说道: “我的好姐姐,现在是该你跟我求饶,求我饶了你的性命。而不是我跟你求饶。你口中的皇帝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不如我带你去见他,你们三个死在一起,黄泉路上有伴不寂寞。” 江锦绣瞬间泪如泉涌,她不知道妹妹为何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父亲母亲他们知道吗? 禁不住哽咽出声,“锦诗,我们是亲姐妹啊。你……你……” 她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江锦诗冷冷地说道:“闭嘴,我不想听。我就是想当皇后。” 她才十三岁,心智远没有那么冷漠和毒辣,在魏王找到她之前,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富家大小姐,后来被魏王一步步地引出了压抑的怨念和蓬勃的欲望。 面对从小一起长大疼爱她的姐姐,这一刻江锦诗的心一样在流血,痛苦难忍。 但她生生地克制住,想到自己就要从魏王妃成为皇后,她就什么都不怕。 想到从前向来被母亲批判样样不如长姐江月白,她就生出百般快意。 自己很快就会成为皇后,比她们任何一个人都强。 为了令自己的心更硬一点更狠一点,江锦诗的动作粗鲁而生硬。甚至一路上还扇了姐姐两个耳光,令她闭嘴,停止跟自己讲大道理,说过去的那点感情。 在她心痛到窒息的瞬间,愤怒地对姐姐说道:“凭什么你们嫁皇上享受荣华富贵,要我嫁王爷去鸟不拉屎的地方!” 第434章 三姐妹1 “锦绣,朕来救你。” 李北辰情急之下喊道,提剑朝江锦绣冲去。 情势如此,他在默默地为江月白解除后顾之忧。 江锦绣听到呼声,扬起灿烂的笑脸,甜甜地望向皇上。 江锦诗见皇上提剑而来,情不自禁地腿软,匕首差点掉在地上,她将匕首紧贴在姐姐的脖子,大声喝道,“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我说到做到。” 李北辰蹙着眉头,郑重其事地说道,“放了她。朕答应过你长姐,无论你做了什么错事,都饶你不死。” 江锦绣望着皇上甜甜地笑着。 如果她不劈下去,自己就会被魏王杀死。自己死了,皇上也就危险了。 他们受了伤,滴滴答答地在往下滴血,显然刚刚经历过一番激战。 魏王那边的人听到桃蕊宫这边的动静已经动手。 并不是致命的死招,给她留了一线生机。 外面一片沸腾的厮杀声。 江锦诗愣愣地盯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浑身颤抖,低下头,握住江锦绣的手臂,眼含泪水失声喊道:“姐姐!” 李北辰出了主殿后打了个口哨,从四周陆续出现三个持刀蒙面黑衣人,他们迅速地结集在皇帝的四周。 江月白身子一僵,浑身起鸡皮疙瘩。 李北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对江锦绣平静地说道,“锦绣,侧转,回旋。” 说完软软地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江月白飞出窗户后,四顾之下发现没了魏王踪影,注意力全在追踪地上的血迹,正要沿着地上的血迹蜿蜒的方向追出,猝不及防被人扣住肩头,一冰凉之物,抵住了后腰。 眼见一道影子从窗户飞出,江月白顾不得手臂上的剧痛,紧跟着追了过去,急速向前,对身后的李北辰喊道:“皇上,快跑。硫磺,危险!” “别动,把剑扔在地上,我这匕首可是锋利得很。”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揶揄。 “姐姐.不.要管我。” 原来如此,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还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没有一刀割开姐姐的喉咙,她还要利用姐姐作为筹码换取更大的利益。 “皇上快走!” 不好,是硫磺。 江月白被呛得鼻涕眼泪直流。 皇上这边的人根本不知道谁是逆贼,单挑的一对里面哪个是自己人,为避免误伤,皆各自为战。 江锦诗吃痛地退后了一步,但胳膊还是死命地勒着江锦绣的脖子,而且勒得更紧,差点让她晕倒过去。 李北辰拿剑指着江锦诗,“放开锦绣,朕就饶了你。” 江锦诗将姐姐牢牢地挡在自己身前,锋利的刀锋毫不留情地比在她的脖子上,冷冷地说道,“要我放了她可以,退位诏书拿来。” 被背叛的愤怒令江锦诗失去了理智,她感受不到腹部的疼痛,把江锦绣的脖子往死里勒,目露凶光,“你们都给我去死!去死!” 她劈砍到了魏王,但她不知道是不是造成了致命伤。她也受了伤,伤在了她的大臂上,被魏王刺中了一剑。 李北辰拎着剑弯腰正要抱起江锦绣,江锦诗捡起手边的匕首,猛地挣扎着爬起来,疯狂地对着李北辰的后背刺过来。 李北辰在这一瞬间,刺中了江锦诗的后背,再狠狠地拔出剑来。 他将江锦绣交给了候在一旁的晴儿,“把娘娘扶进东侧殿,给她上药。” 江锦绣酝酿了一瞬,用尽全部的力气大喊,“姐姐,杀了魏王。不用管我!” 她力气终究不大,只是弄疼了江锦诗,达不到令其腹痛倒地,内脏被打出血的效果。 江锦绣心头剧痛,一口鲜血喷在了妹妹的脸上。 江月白眼前突然出现一团团滚滚而出的黄色有刺激气味的东西。 皇上来救她来了。 因为这一势积蓄了她全部的力量,劈下去的时候已经没有转圜收手的余地。 瞅见皇上断掉的手腕,心疼万分。想到一路上跟江锦诗的对话,禁不住颤抖。 对妹妹已经彻底失去了希望。 她知道妹妹跟自己的对立已成定局。 而江锦绣恰好看到了妹妹抬起的匕首,她猛地一下坐起身,死命地推开了皇上。这大概是她一生中爆发出的最大力气,差点将李北辰推倒在地上。 仿佛知道江月白身体敏感怕痒,匕首在江月白腰上蹭了蹭,缓慢而游离地一寸寸地滑动,似乎随时会刺入肌肤,又似乎在故意折磨人。 但江锦绣已经不是从前的江锦绣。 李北辰厌恶地一脚将江锦诗踹翻在地,抱起江锦绣就往外跑。 魏王果真跟鞑靼勾搭,连蒙齐巴克的妹妹海兰珠进宫都是他一手谋划的。 她的嘴角沾着血迹,摇摇晃晃地对妹妹说道:“锦诗,我今日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荷香糯米鸡。” 虽然依然纤细瘦弱,但是持续地跟着小罗子每天锻炼,身体已经渐渐变得健康有力,在练习太极过程中形成了一些肌肉记忆。 说完就猛踩江锦诗的脚,肘部用力地对着妹妹的胸腹猛击。 江锦绣被勒得眼前发黑,连连咳嗽,几乎就要晕倒过去。但她挣扎着不让自己晕倒。她要帮姐姐拖住江锦诗,为姐姐争取时间。 她面色苍白,冷汗淋漓,恐惧夹杂着愤怒,但她抱着姐姐不能死,皇上不能死的信念,凭着本能疯狂地暴击着妹妹。 江月白的心慌乱得就要跳出来,眼睛里盈出泪花。 魏王的人知道谁是自己的同伴,他们策略性地选择一对一进行单挑战斗。 “你竟然打我!”她惊声尖叫道。 而她自己却被妹妹的匕首刺中了胸口,匕首周围迅速地淌出血来,越来越多,打湿了上面精致的银丝山茶花。 江锦绣回忆起来小罗子教过自己,她立刻向左下压侧转,再突然反手回旋。妹妹被她带着手腕翻转,胳膊处于被钳制扭转的状态,不能动弹。 中间肯定被魏王刺中过腰腹,只是因为穿有护甲被护住。 但她依然毫不犹豫地对着魏王从上至下劈了下去。 这一瞬间对于每个人来说似乎都在放慢镜头,时间被拉长。 寄希望于江月白在桃蕊宫苦心开展的训练能有点用。 魏王那边的人有预谋所以往死里拼命,而皇上这边的人措手不及,被掣肘有所顾忌,十分被动。 她回想了昨天傍晚海兰珠突然造访桃蕊宫后的一举一动。 而江锦诗没有想到一向身体孱弱、善良柔软、胆小怕事的老好人姐姐,竟然敢出手伤自己。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她昨晚就对钱贵人和海兰珠两人同时造访颇有疑心。钱贵人是魏王的人,海兰珠是鞑子的人。 “你根本就不是蒙齐巴克的妹妹,你是鞑靼那边的奸细,你会武功,你昨天是故意来探路,给我下毒。” 海兰珠低声笑起来:“真聪明。这后宫里面我最喜欢你。只是可惜,你竟然没中毒。别出声,跟我走。” 第435章 三姐妹2 江月白偏要反手一剑刺向海兰珠,却被海兰珠轻松躲开。 海兰珠早就预判到江月白不会束手就擒,她捉住江月白的手腕,猛击按压指腹。 江月白手中的剑咣地一下掉在地上,海兰珠顺手一脚,将剑踢飞出去,撞在一个石墩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海兰珠在江月白耳边笑着说,“看在火锅的份上仅此一次,下次我可就不客气了。” 转头冷冷地对着魏王说道:“点不着就别点了。我会把江氏绑起来。桃蕊宫门口已经被堵住了。你赶紧冲进去杀了狗皇帝,搞快点。太后那边有消息了吗?” 完全是另一种冷漠倨傲的口吻。 魏王抬头看了眼海兰珠,冷哼了一声,“还没有。” 扔下手中的火折子,拎着剑又蹿进了屋子。 江月白这才注意到魏王原来藏在附近,立马对他输入命令:我已经败了,为避免自取其辱,不如自杀保全颜面。 魏王此时已在正殿内,他脚下一顿,心中惊讶为何有这样的想法。 同时心中悸动,身体腾地上火:那江氏的身段真是不一般,性子也不一般,好想狠狠弄她。 不过这不是江月白输入的命令,是浓情@氛围感的效果。 这个效果只会对本身对宿主就有好感和欲念的人产生作用,通过放大和强化当事人的心理感受,使之对宿主的感受更加理想化和浪漫化。 魏王是个狠人,意识到情绪不对,立马咬着舌尖,警醒自己。 他小心翼翼地藏在暗处,偷偷观察着地上浑身是血昏迷了的江锦诗, 见江锦诗一动不动,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魏王心情复杂,他感觉不到痛,只感觉到窒息。 他是个浪荡子,心中只有复仇和篡位,是个没有心的人。 直到遇见江锦诗,他才遇见了一生挚爱,唯一一个真正爱他,他也真正爱着的女人。 一个成长经历与他很像的人,一个性格底色跟他趋同的人,一个真正能理解他内心世界的人。 一个他不说话,对方却知道他全部所思所想的人。 一个在身体方面无比的契合却不感厌倦,就像火山熔浆一般喷薄而发,抵死缠绵,耳鬓厮磨,疯狂浪荡. 要知道,跟其他的女人,他睡了一次就不想睡第二次。夜里从不留宿女人。 但江锦诗却让他睡了一次又一次,他还想继续睡,不仅要睡,要想搂着她睡到天亮. 这本身就是特例。 然而,她却死了,因他而死。 他心中暗暗发誓:诗诗,我一定会为你报仇。若我当了皇帝,绝不立后,今生今世我的正妻只有你一人。 魏王抑制住想要去带走江锦诗的冲动,静静地望了她一会儿。理智地翻出窗子,从一个旁人难以注意到的掩在树丛里的小洞,逃离了桃蕊宫。 %%%%%%%%%%%%%%%%% 魏王进去后,海兰珠小声嘀咕了句,“蠢货。” 也许霉运符还是有用的。比如这火折子就在关键时刻打不着。 江月白心想,在她拖住魏王的这段时间,皇上应该有足够的时间藏起来。不远处传来清晰的金属碰撞声、厮杀声和尖叫声,想必宫里的禁军应该也赶到了。 她准备将计就计,趁机除掉海兰珠,斩断魏王在宫里的内应。 海兰珠将江月白拖离窗户边,拽进主殿后面花园的一处厚密的树丛里。 主殿后面好啊,这里可是靠近小厨房的地方。 江月白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一边故意找海兰珠聊天,既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还可以通过谈话声,告诉厨子们她的位置。 海兰珠终究没忍住,问江月白:“你的衣服怎么弄的?魏王撕的还是皇上撕的?” 白花花的亮瞎人眼,生动至极。草原上都没有这么奔放的。 江月白轻飘飘地说:“我自己撕的,想要使美人计。” “你是要对魏王使美人计?”海兰珠眼睛亮亮的,第一次见冷漠高傲的瑞嫔这么说话。 江月白反问海兰珠:“你是可汗的公主?你跟魏王是什么关系?炮友?” “什么叫炮友?”海兰珠选择性地失聪,假装没有听到前面的提问。 江月白眯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害羞地用袖子掩着口鼻,示意海兰珠凑近点,小声说道,“就是一起睡觉,那个那个,做男女之间做的事。” 海兰珠盯着江月白害羞的模样,偏着头妩媚一笑,“做过。” 说完对着江月白抛了个媚眼,蓝色的眼睛眨啊眨,“接下来你是不是要问我,谁更器大活好?” “所以谁更大?”江月白掩着口鼻,偏过头来,笑着小声问道,似乎百般不好意思。 “当然是”海兰珠还没有回答完,只感到一堆黄色红色的粉末状东西兜头浇过来。然后鼻涕眼泪一起来,眼睛辣得满是眼泪,根本睁不开。 海兰珠恼怒地拼命甩头,狂打喷嚏,极其狼狈,叫嚣着,“你敢算计我。” 一边凭着直觉,朝着江月白的方向在空中快速地刺去。 此时江月白已经退后几米之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蠢货。” 制服海兰珠竟然比她想象得要容易得多。 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跟敌人聊带颜色的话题聊得津津有味,不是蠢货是什么。 示意一旁搓着手满脸堆笑的两厨子,“别用刀,用砧板。每人拍她头两下。注意手劲,不要弄死,要半死不活。” 海兰珠气急败坏地挥舞着手中的匕首,“你,你敢!你,你,你,太狠毒了。” 江月白扬扬下巴:“你们敢不敢?” “敢。” 两个厨子双手捧着砧板,心一横,给了海兰珠两下。 海兰珠满头是血地软软倒下了,鲜红的血流到满是胡椒粉辣椒粉的脸上,糊成一团。 这些日子下来,他们已经唯江月白马首是瞻。 不过是砸两下而已。 就算让他们把海兰珠剁了做成福禄汤,他们都会心惊胆颤地照做。 “干得好。” 江月白满意地点点头,这胡椒粉辣椒粉总算坑到正主了。 这几个厨子有前途。梁小宝跟小罗子教得不错。 “把剑给我。”江月白对正在跑来的第三个厨子命令道。 江月白接过剑,命厨子从海兰珠手上取下匕首又从她身上搜出刀鞘。 匕首具有强烈的蒙古特色,弯刀,双刃,牛角刀柄,牛皮刀鞘,寒光闪耀。 吹毛即断,异常锋利。 “都是好样的,全部重重有赏!” 江月白左手持匕首,右手持剑,笑着说道: “跟我走。你们一会儿把砧板当盾用,谁砍你们你们就砍谁。把敌人当成一坨猪肉就行。不要怕,直接往人上砍。把别人杀了,自己就不会死。” “懂了。” 三个胖子斗志昂扬地说道。其中余大厨还拍了拍胸口的肥肉,砰砰作响。 第436章 妖女祸国 江月白用剑指着海兰珠:“现在把她抬到正殿门口。” 三个胖子屁颠屁颠地一人抬着头,两人分别抬着腿,把海兰珠抬去正殿门口。 就像抬着一头待宰的猪那般熟练。看不见一丝怜香惜玉。 “第一次抬女人,怪沉的。” “差不多有一头猪重,就百来斤吧。” “别扯了。赶路吧。” 他们没有多复杂的世界观。 这些话把将军鼓动造反的肮脏目的暴露得内裤都没了。 江月白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向正对着自己的人疯狂地劈砍过去。在对方下意识闪躲时,江月白趁着缝隙已经飞出了包围圈。身后的刀剑劈得落了个空。 江月白面无表情地看向大将军,“这位将军,看你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前程不可限量。魏王许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提头谋逆?给你个侯爷当当还是统御三十万禁军?” 她蹲下身子,敏锐地注意到几棵被踩踏的灌木丛,还有上面的几滴还未凝固的鲜血。 怪不得如此拼命。 此时会出现在这里的还受着伤的只可能是魏王。 却被刚刚喊着“清君侧”的侍卫以剑拦住了去路,轻薄地说道,“娘娘你不如就从了吧,免得我们动手。大势已去,莫要反抗!” 所以他们是在为了自己“幸福而美好的”贪腐奢华生活而卖命,想回到过去靠编制躺平摆烂还可以轻松捞钱的好日子。 糟糕。惨了。这可是一群人。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她的身后蹿过来数把刀剑,眼看就要刺中江月白的背部。 也就在弯腰的一瞬间,有小箭贴着她的头发飞过来。 张大厨点点头,挥舞着手中的砍刀,感叹道:“自古造反没有好下场。被砍死是小事!” 突然不声不响地向前扑倒了几个。 “小主没事吧?奴才们来了。” “主子小心!”另一个胖子张大厨突然拿着砍刀朝自己冲过来。 阔怕。 江月白转头一看,竟然是三个厨子,每人一手握一把砍刀,腰间挂着块砧板,憨厚地看向自己。 猛地意识到浓情@氛围没关。 他们私下一合计还是造反好啊,做清官有什么搞头。 主子一女子尚且如此镇定,他们这些男人怎可能做怂货? 偏偏面色冰冷,一双大眼睛看起来竟然肃然凌厉,饱含杀意。 围上来的侍卫看直了眼睛,眸子里闪烁着炽热疯狂的火焰。他们的心头好似藏了一团火,熊熊燃烧。 江月白眉头一挑,冷笑一声:“去死吧!” 忽然其中一圆脸的年轻侍卫高呼道:“妖女祸国,白日宣淫,坏了圣上的本心,所以灾祸不断。我们要替天行道清君侧,杀了她!” 江月白偷偷摸摸地赶到前院时,院子里在激战。 听听。杀人如同杀猪剔骨。 江月白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一柄剑跟砍刀相撞,断成两半。接着就听到啊的一声惨叫。 江月白上次夜里杀人,因为月色朦胧,所以很多惨烈血腥的断肢残骸在黑暗里看不清,如今光天化日之下直面,作为一个现代女子,视觉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显然对方做了充分准备,连名目都给想好了,“妖女祸国,清君侧。” 余大厨摇头晃脑,感叹道:“造反不管成不成,大人物皇上还要考虑下,小喽喽最后通通都是死。冤啊!” 这就要争分夺秒抢在魏王逃出皇宫前抓到他。 鞑靼跟汉人常年打仗,积怨甚深。普通百姓,比如他们,对鞑子只有仇恨,没有同情。 空气迅速地燥热起来。 “杀了她!” 显然他们被下达的命令里包括杀了江月白。 三个胖子看起来敦厚有福相,在桃蕊宫呆了几天,文化水平跟着上去。 过去小主是他们的依靠,如今他们也要做小主的依靠。 余大厨梗着脖子,声音洪亮地叫嚣道: “说谁妖女呢?是不是眼瞎。这是皇上亲封的瑞嫔娘娘。斩杀过四十几名反贼的大侠女,皇上亲封的御前侍卫!” 原来这次反腐投诚事件严重影响了京城官员的生活质量,聚集起了一批官员暗地支持,里面想必就有不少侍卫禁军的中高层。 妥妥一代绝色妖女形象。 又有一身披坚实铠甲,打扮和气势都像将军模样的人大摇大摆地走向江月白,对身后的人歪过头命令道:“还不把妖女杀了祭天!” 江月白则独自一人折返到刚刚翻出的窗户边,收起魏王落下的火折子,以防一会儿魏王又折回来重新尝试点火。 说完突如其来的一剑,招式诡谲,瞬息之间刺穿了对方的胸口,在对方瞪大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使劲用脚一踹,冷笑道,“安心死一死,莫要反抗。” 顺着草木匍匐的方向判断,魏王很可能逃出了桃蕊宫。 江月白看了看自己露出大白腿的清凉装扮,实在不宜暴露在众人面前,飞速地溜进了主殿,想看看里面情况如何。 室内一片寂静,将军模样的人满是凶戾之色,恨恨地骂道,“总比家里揭不开锅,银钱充公了强。” 围住江月白的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江月白身着一身耀眼的石榴红裙子,姣好的面容,因为打斗有些凌乱的头发,鲜艳如血的裙摆下白皙的大腿,婀娜的身姿,尤其是裙摆处被胡乱撕裂的痕迹,无不刺激着他们的感官。 她瞬间关闭了按键。 全都穿着侍卫的衣服,不分彼此。刚刚还是同僚此时变成了你死我活的敌人。 江月白呼吸急促,步步后退,百口莫辩。 江月白心中暗道,怪不得魏王能号召起这么多人拼命。 但她的石榴红实在太过于亮眼,很快被敌人注意到,几个凶神恶煞的侍卫舍弃手下的缠斗快速朝着主殿聚拢过来。 江月白:“.” 若这几个厨子不是自己这边的,今天恐怕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这些话说到了在场很多侍卫的心坎里去了。他们不知不觉中有些迷茫。 三个厨子立马挥舞着砍刀站到江月白面前。 “杀了她!” 这句压在心里很久如今脱口而出的话,他压根没觉得当众说出来有什么问题。 在刺鼻的血腥气刺激下,江月白胃中翻滚,弯下腰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没有看到皇上的影子。江月白心下焦急。皇上去了哪里?是否安全? 见江月白盯着自己手中的武器看,其中一个胖子叫余大厨,他腼腆地说道,“一手一把砍刀更好用。像杀猪剔骨一样,喀喀喀。” 江月白笑着对将军身边的人说道,“大将军造反是因为以前可以大量收受贿赂。你们呢?大将军把自己收的银子分给你们了吗?带着你们赚大钱了吗?升官发财没你们份,砍头诛九族拉你们垫背。啧啧啧!这算盘打得顺溜” 赵大厨长叹一声,总结陈词:“像我就绝对不会造反。猪油蒙了心,才会拖着九族一起死。能给皇上做饭,是我一生最大的荣耀。” 他们造反到底图啥? 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跟着造反。升官发财的人又不是自己。 将军模样的人气急攻心,怒道:“一派胡言!给我闭嘴!给我杀了这祸国殃民的妖女!” 第437章 乱臣贼子!杀! 围绕在将军身边的人拔出了剑,面面相觑,步子微挪,却没有人真地动。 江月白一看有戏,可以趁机点把火,照亮他们的前程,给他们指明一条康庄大道。 “本宫进宫不过半月,没有家世背景,凭本事连升五级,先后护驾过太后、皇上、和妃。皇家从来厚待忠良。现在就是千载难逢立功的好机会。追随本宫勤王保驾,诛杀奸佞,护卫皇上周全!” 江月白声音圆润沉稳,带着振奋人心的力量。 眼前的女子明明穿得像个妖女,浑身上下大义凌然气场却像个女将军,令人心生敬畏。 胖大厨们激动而又兴奋地偷瞄一眼自家主子,感觉与有荣焉。 江月白眼睛往墙上一瞟,真是天助我也。 往墙上豪气一指,“墙上那幅《问初心》是御笔亲赐,你们保护圣上的初心还在吗?流里流气的魏王配得上皇位吗?先帝为何传位于圣上,而非晋王!难道你们要追随一个二流子!” 话语振聋发聩,搬出先帝来,气势十足。 侍卫们的目光纷纷从她的脸上腿上移到墙上。就连大将军都情不自禁地跟着瞟了一眼。 “放屁!妖言惑众!一派胡言!”将军模样的人脸色涨红,恼羞成怒,拔出剑来指着江月白,“给我杀了这搔首弄姿的妖女荡妇!” 呵呵呵,都什么时候了,还荡妇羞辱。不过确实好用。 江月白立刻马上以剑指着他,“就是他,不忠不信不仁不义,踩着你们和你们家人的尸体为自己谋富贵。这样的乱臣贼子,还不快杀了!杀了他,本小主重重有赏!” “去你娘的臭娘们,今天跟着我的人统统都有从龙之功!今后全都有高官厚禄。” 江月白冷笑连连,“是吧?你骗三岁小孩呢。” 大将军模样的人物不是吃素的,没等江月白给众人鼓动完,他青筋暴露,脚一蹬,就带着他的亲卫气势汹汹地挥剑刺向江月白。 武将们多为人狠话不多,凭手中刀剑说话。能把对方打服,绝不斗嘴皮子说废话。 双手拿刀的三个厨子也不弱,见对方动手,立马挥舞着砍刀向对方砍去。 没有任何招式。就凭着杀猪的一股子狠劲,还有皇家御赐的精钢宝刀。 这宝刀才是久经磨练依然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 砍过无数的猪骨头、牛骨头、羊骨头,刀刀下去丝滑清爽。 砍个人不是分分钟的小事嘛。就差点武术基础。这段时日,小罗子的训练算是给他们开了蒙,努力把他们打造成二百斤柔软灵活的胖大厨。 大将军的两个亲卫就在这种气势下被剁肉的砍刀三刀给削了。 现场的血腥场面无法描述,但是瞬间震慑住了所有人。 大将军因为久经沙场,本身就武功高强,同时战斗经验丰富,所以才喘着气躲过了一击。 他气急败坏地以剑指着围了一圈的侍卫们怒道:“如此凶残恶仆。给本将军剁了妖女,这几个厨子!加封进爵!” 所有人都瞪着他,没有人动。 江月白扬声喊道:“他不是皇帝,没有权力给你们加封进爵。杀了乱臣贼子,本宫重重有赏!” 说完,江月白脱下手上的白玉镯子,举起来亮了亮,“这个镯子至少三千金,本宫说到做到!” “本将军看谁敢?!” 在场的都是普通人,在僵持中都陷入了旁观者状态,依然无人动手。 江月白手里拿着镯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大将军举剑劈过来时,江月白泰然自若地左手举着手里的镯子,捏着剑的右手蓄势待发,只等关键一击。 余大厨和张大厨毫不犹豫地并排着站在主子面前。 然而还未近身,两柄剑同时从身后插进了大将军的后背。他们是侍卫军,深知铠甲的薄弱之处。 自己人如果想杀自己人,因为知道对方的命门在哪里,往往最狠最直接。 大将军踉跄了一下,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怒目圆睁,满是红红的血丝,恶狠狠地对着江月白说:“去死吧!” 说完,竟然猛地用力继续朝江月白冲来,生生地挣脱了插入身体的两柄剑,任血喷出来,也要横空劈向江月白。 这一刻,将军脸上的横肉已经完全扭曲,这一招使出了全力。 但不出意外,在大将军愤怒一击之下,江月白会瞬间身首异处。 可惜他对上的是会一点武功的两个御厨。 御厨是什么概念,那是日常拼手速、拼力气、拼眼神的职业。 直接用砍刀拦住了大将军的来势汹汹,化解了他的攻势。 当江月白积聚浑身的力量抬剑要斩时,发现大将军已经被一名年轻侍卫劈成了身首异处。 甚至没有机会发出一声惨叫来,就已经死去。 一颗脑袋朝自己飞过来。 像是看泰国产的降头师恐怖片。 尤其是大将军一双粗重的浓眉,死不瞑目,怨气冲天,看着十分凶煞。 江月白没勇气直接接住,任那头跌落在地上,滚上一段儿停下来后,才命余大厨去取了来。 后怕袭来,若不是有众人相助,她已经做了刀下亡魂。 江月白顾不上感叹劫后余生,当即拎过余大厨手里的头颅,扬起声音,“斩了这老贼,你们个个都有功劳。现在跟我一起杀出去,勤王护驾!” 又扬起下巴对着一侍卫问道:“你,就是刚刚砍了这老贼的,叫什么名字?本宫说话算数,这个玉镯归你了。本宫定向皇上禀明你今日之功劳。” 侍卫年龄看起来不大,像是个尚未及冠的少年郎,上前沉默着接过了玉镯,拱手作揖,“参见瑞嫔娘娘,吾为蒙恬之后,名蒙术,算术的术。” “很好,年纪轻轻这番格局,有前途。”江月白赞许地冲他点点头,微笑着说道。 又转过脸,对众人说,“本宫现在带你们杀出去,按反贼人头论功行赏。如果谁想趁机害本宫,就别怪我不客气.” 江月白将手中的项上人头往前一扬,眸中冷冽,“看清楚了,他就是下场!” 那人头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血。 说完,江月白就持剑拎着人头率先冲了出去,根本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后宫妃子难为,整日里勾心斗角。 后宫御前侍卫,也不好做,整日里打打杀杀你死我活。 上班就是一堆恶心事,还没法辞职。 外面的厮杀依然激烈,地上已经有不少尸体和身受重伤的人。 江月白立住身子后,大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马被勒住缰绳的高亢嘶鸣声从宫门口传来。 随着这声音,院子里的打斗都慢下来,似乎都在等人。 天灰蒙蒙的,阳光淡淡,没有了早晨时的清澈明媚。 第438章 陈相派三巨头 一匹高头大马冲进了院子,上面坐着位身着太监服饰的男子! 他翻身跳下马,朝院子里打斗的人斜了一眼,“你们是不是傻啊,御前侍卫前途无量,竟学人造反!” 摇摇头,一脸鄙夷和不理解。 他径直朝江月白走过来:“瑞嫔娘娘跪下听旨。奉太后口谕,速去慈宁宫救驾。” 江月白审视地打量着这位面生的公公,这个时候她可不敢单独离开桃蕊宫。 莫非这就是魏王与海兰珠说的,“慈宁宫那边得手了没”? 但这个太监说不定是贼人冒充太后的人,去慈宁宫路上杀了她。 太监喝道:“大胆!还不跪下听旨?” 江月白拄着剑淡淡地说道:“怕被人趁机杀了。” 太监提高了音调,声音尖锐,“你敢抗旨不尊?” 江月白微微屈膝行礼,“不敢。” “那你还不快跟着咱家走。” 就在江月白游移不定时,外面再次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有快速凌乱的脚步声。 听起来像是来了一批人。 打斗的人眼里均出现了喜悦的目光,两派都以为自己的援兵到了。 三位骑马的大人物很快出现在众人视线里,众人默契地让开中间一条道。 “吾乃兵部尚书孙尚礼。” “吾乃金吾卫指挥使毛玉良。” “吾乃右丞相陈昂。” 三巨头到齐,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做自我介绍,根本不把江月白放在眼里。 兵部尚书长脸,面部瘦削,剑眉凤眼,小口厚唇,两眉间距小,目光内敛,竹筒鼻,鼻梁端端正正,胡须浓密,相貌堂堂,不怒自威。 而毛玉良方脸,眉间开阔,长眉入鬓,上斜眼,目光锐利,成龙式的胡羊鼻,鼻子很大,高挺有肉,脸上有一明显刀疤,胡子浓密,根根粗如钢针,模样颇为英武,自带几分杀气。 陈相则是一副标准国字脸,五官厚重,面容丰盈,浓眉凤眼,眉低压眼,显得眼睛深邃,目光深沉,拥有古代男子皆引以为傲的美髯,整个人刚中带柔,显得儒雅稳重,又颇有位高权重者的威仪。 江月白用系统拍下一张合照用作留念,心中腹诽,可惜没有机关枪,不然直接一轮扫死团灭。 三个人的话,如果造反成功,谁当皇帝呢?江月白当即判断,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猜忌进行分化击破。 孙尚书疑惑地开口问道:“这位公公是?你要带瑞嫔娘娘去哪里?” 正在打斗的一群人里立马跑出一人,跟陈相的心腹耳语,似乎是在汇报情况。 眼神不时地看向江月白这边。 来找江月白的太监有条不紊地做自我介绍:“老奴侍奉太后九年,姓米。有歹人在慈宁宫作乱,意图谋害太后,老奴奉太后之命,召瑞嫔娘娘救驾。” “纯属一派胡言!我们刚从太后娘娘那边过来,太后娘娘好得很。你这是要把瑞嫔娘娘引出去杀了她。瑞嫔娘娘,你休要信他。” 孙尚礼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亲信立马从背后连续杀了几刀。 自称是米公公的太监面目扭曲,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江月白冷眼旁观,面无表情。 他们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太后那边肯定出事了。但这两拨人说不定都不是好人。 她决定先声夺人,恐吓一番:“不知三位大人,是来救驾的还是来谋反的?” 说着把手上的人头往地上一扔,“这就是本宫刚刚诛杀的逆贼。不知姓名,大人可认识?” 孙尚书与陈相惊讶地交换了个眼神,这可是魏王的心腹之一,府军指挥使三人之一,带刀大人冯大人。 眼前女子看着这么好看,没想到下手这般狠辣冷酷。 陈相清了下嗓子,正声说道,“臣等接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来护驾,诛魏王,清君侧,保护圣上。” 江月白微笑着点点头,“民间传闻陈相乃一代贤良忠君之臣,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可恨那魏王身手不凡,下手狠辣,伤了妾身后逃跑了。” 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左胳膊,衣服上的血此时已经凝固成暗红色。 陈相忙关切地问道,“皇上可在桃蕊宫?可曾受伤?” 江月白难过地说道,“皇上被魏王砍断了手。” 陈相凝视着江月白,面色沉沉,也不知道是为计划落空而难过,还是为皇上受伤而难过,亦或者在思考话中真假。 他的亲信扯了扯马镫,用他们特定的手势告诉他,江月白所言全部为真。 陈相眯着眼睛,开始权衡到底要不要现在就谋反。 江月白心中暗道,宫里这些侍卫的身份和关系果然错综复杂,有些人可能是多重间谍身份。 试探性地问道:“既然诸位大人是来勤王护驾,魏王刚刚逃走,身上有伤,四周说不定会留下血迹。趁着他还未逃远,赶在天黑前抓住他,免得夜长梦多。” 江月白一边悄悄地观察周围的环境,发现四周围墙上已经埋伏弓箭手。 完了,这大白天的,如果一会儿来个万箭齐发,根本来不及躲闪。 金吾卫指挥使毛玉良一直盯着江月白,禁不住咽了下口水。 这裙子穿法太撩了,比以前天香楼里的姑娘还香艳。 若隐若现的腿,水嫩嫩俏生生,白的发光,任谁看了不想. 孙尚书见毛玉良眼睛都看直了,虽然自己看了也动心,但他到底是个理性的职场人,惯于克制自己。 回头搞定了一切,想要多少美女就有多少美女! 他清了清嗓子,假装以征询的口气问毛玉良: “逆贼魏王藏匿于宫中,对皇上与后宫嫔妃都很不安全,吾以为金吾卫应加强对整个皇宫的守卫巡警,对西六宫进行深入排查,尽快令逆贼伏诛,保障宫禁安全。陈相大人、毛大人以为如何?” 作为兵部尚书没有兵权,但毛玉良是指挥使有兵权,而且金吾卫本身就负责紫禁城的守卫巡警工作。 所以这个事情还得毛玉良发话。 陈相大人一听这个方案不错,相当于把皇宫控制起来了,后面只要皇上一出现就可以逼宫。装作思量一番,故作深沉地说道:“孙大人想得周全。” 孙尚书重重地叹了口气,“如若能见到皇上能禀明情况,听皇上调遣就好了。瑞嫔娘娘,你可知皇上身在何处?” 江月白装作难过地摇摇头,叹了口气,愁绪万千地望着孙尚书,欲说还休。 孙尚书被江月白这么一看,心中的一团火就如同石榴红的裙子一般摇曳,令人烦躁,“娘娘可是有难言之隐?” 江月白语气变得伤感,“孙大人有所不知,本宫正跟魏王打得不可开交,打到屋子外满天飞。再回来,皇上就……就不知所踪。本宫好担心皇上。” 毛玉良此时回过神来,他当然明白孙尚书此举的意思。 毛玉良心中振奋,清了清嗓子:“臣等担忧皇上的安危,理应尽快诛杀逆贼。为防逆贼在宫中藏匿,保障娘娘安全,你们给我好好地搜!都给我搜仔细点,别漏了地方。凡是搜到逆贼者,无论是生是死,重重有赏!” 他们真正想确认的是皇上是否还在桃蕊宫,是否受了伤。 孙尚书注意到毛玉良看江月白的眼神不对劲,对站在身边的亲信说:“你们派两个可靠的人保护瑞嫔娘娘,防止夜里歹人作乱。” 陈相的样貌参考陈宝国老师 孙尚礼样貌参考陈道明老师 毛玉良暂未想到 第439章 最重要的棋子没了 毛玉良连忙笑着说道:“这点小事就不劳孙大人您费心了。交给本将安排就是。” “也好。”孙尚书用一副你的心思我懂的眼神看向毛玉良,“那就有劳毛大人。” 毛玉良被看得心里发虚,讪讪地说道,“都是尽臣子的本分。” 就在他们正要打马离去找个地方商议接下来怎么办,突然从高墙外面,甩进来一个紫色包裹,滚落在草丛里。 一下子吸引了在场人的视线。气氛瞬间变得格外紧张。 那抹紫色十分张扬,明艳纯正。 江月白一下子认出来,那是魏王今日身着袍子的颜色。 而包裹的大小模样很像装了个人头。 “快把包裹抢过来。”江月白侧脸吩咐身边的少年蒙术。 蒙术二话不说飞了出去,在三人发号施令前,就动手抢先一步拿到了包裹。 但被二人以剑拦住。 毛玉良拿腔拿调地说道:“包裹里的东西来路不明,先拿过来,给本指挥使先检查一遍。” 江月白反正也是做做样子,显得自己关心些,“这是有心人送给本宫的东西。毛大人还是不要僭越。” 毛玉良的权威被挑战,十分不悦,皱着眉头横了江月白一眼,“拿来!” 拦住蒙术的人就要硬抢,谁知蒙术长得人高马大,对拦住的人高一个头,就像是篮球传球一样,左晃右晃,手一扬,被准确地抛到了江月白附近。 她跳起来将包裹接在手里。 蒙术被两人拦住,面上竟然带着笑意,心里十分开心。他又做成了件大事。 江月白捧着包裹,下方凝聚着一摊血水,正在一滴滴快速地往下掉。 这下确定就是人头。 只是里面装了谁的人头?! 知道是人头,毛玉良就不打算抢了,这玩意,抢着有意思吗?晦气。看看是谁就行了。 扎着包裹口的是谢夫人给江月白的信物双鱼玉佩,竟然被谢夫人又还回来了。 看来谢夫人是想告诉她,这是她在为自己女儿报仇,不是为她做事,不必浪费她许给江月白的一个承诺。 刚刚战斗之所以一直没有小罗子的身影,是因为小罗子被江月白提前支开。 他轻功出神入化,是桃蕊宫里的武功最强的小哥哥。 江月白提前安排他拿着信物双鱼玉佩去找谢夫人。告诉谢夫人,魏王就是勾结鞑靼、意图谋反、刺杀皇后的罪魁祸首。 谢夫人只要稍微回想一下,就会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 何况江月白安排了白桃沿路叫喊有刺客行刺皇上,加速了魏王行刺消息的传播,谢夫人自然会很快知晓。 江月白拨弄了下玉佩,假装既不认识也解不开这个玉佩,随意地把手中的包裹往胖子手里一递,“你们把包裹解开,看看是谁的人头。” 望着满手的鲜血,江月白面露恶心痛苦之色,脸色苍白,这才感受到了胳膊处剜心的疼痛,脚下发虚,险些跌倒。 刚刚魏王刺在胳膊上的那一剑还挺深。 身边却无女子可伺候着。 素素、白桃她们都不在,大概都跟着照顾皇上和锦绣去了。 江月白刚刚在主殿里大致扫了一遍,只有江锦诗的尸体躺在那里,其余的人皆已不见。 她竭尽全力稳住心神,以剑拄地。如今仍处于对峙状态,绝不可以露怯。 随着一股翻涌的铁锈味道,她抑制不住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险些跌倒。 身旁的侍卫伸手去扶,却在即将触碰到的一瞬间,被江月白回避开。 她随意地摆摆手,连看都没有看侍卫一眼,“谢谢,不用。” 就在这一瞬间,身后的侍卫突然拔刀劈向江月白,却在瞬间被他身后的另一名侍卫刺穿胸膛。 四周死一样的沉寂。 江月白向身后的人环视一圈,目光寒彻如冰。 她面色惨白,身体紧撑。 身旁的胖厨师见情势不对,直接斩下想背刺江月白侍卫的头颅,随手扔地上。 揣着鲜血淋漓的砍刀,两手合并,单手将不远处石桌旁的石墩子揽在怀里狂奔过来。 到了江月白面前,脸上立马变得柔和起来,小心翼翼地把石墩放下。 用袖子反复擦拭了几遍,方才腼腆地说道:“娘娘请坐。” 江月白微笑着对厨子摇摇头,面色疲倦,扭头问道,“怎么还没打开?” 玉佩上的绳子被打成了死结。 胖厨子乙:“快了快了,马上就好。玉上的绳子打了死结。马上就好。” 胖厨子丙担忧地问道,“小主,你嗓子这么干,奴才去给你倒杯热茶。” “好。”江月白摆摆手,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刚刚不过是手掌上沾满了鲜血,如今连手背上沾的都是。 江月白有一时间的失神。难以相信自己竟然杀了人,还杀了很多。 但她的失神只是瞬间闪过,旋即恢复了平静,耐心地在一旁站着等待。 适者生存是永恒的法则。 收敛住锋芒的江月白又恢复了平时淡定自若的状态,她目光清澈,表情温雅,嘴角甚至噙着一丝极淡的微笑。完全没有杀人的激烈与狠辣。 把在场的一众男子都看傻了。 若说此前是热烈的红玫瑰,那此时就是温柔的白月光。 江月白从不喜欢卖弄风骚性感,上一世如此,这一世亦如此。 这身装扮今后肯定会带来一系列的后遗症,比如被指责有伤风化,被诸多男性看光等一类的。 但她必须这么做。 绝不可能因为男人影响拔剑的速度,男人的眼光就更不可能! 但衣服上沾染了鲜血,去换身干净的练功服不是不行。 她正要转身朝主殿走去,却听到身后一声激动的呼喊:“娘娘,解开了。” 只好又留了下来。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米色方布,似乎是从衣服内袍撕下的,上面有红色字迹,似是血书。 厨子甲小心翼翼地把方布双手捧出,递给坐着的江月白。 江月白摊开来看,上有潦草的四个字:“罪大恶极”。 想必谢夫人在魏王死之前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在厨子掀开布的一瞬间,就露出一张风流倜傥、游戏人间的脸。 还真是魏王。 竟然就这么死了。 身首异处。 两只桃花眼睁得老大,再也没有顾盼风流的神采,面部的表情显示,在死他的那一瞬间充满了惊疑、痛苦和绝望。 真正的死不瞑目。 可他的嘴角却挂着奇怪的微笑,似乎在嘲讽,又似已经解脱。 魏王死了,竟然死了。 这一次,江月白没有吐血。 她神色复杂甚至有点恍惚地盯着魏王的头颅,嘴角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这意味着他们赢了第一步。 但她不敢相信魏王处心积虑多年,武功超群,竟然就这样轻易地被干掉了。 她和李北辰联手都没有打过。 想必是谢夫人埋伏着趁其不备射箭偷袭了他。 谢家的箭术果然是一流的。 看来箭术只要足够强大,就能够杀死比自己强大很多的人。 江月白下定决心要学习箭术。 她的笑容渐渐又淡了下去。 她想起来自己的妹妹江锦诗。 沉默片刻后,她默默地替魏王合上了眼睛。 突如其来的转折,更令陈相、孙尚书和毛指挥使措手不及。 诛反贼、清君侧的目的已经实现,他们已经没有理由再打着搜寻魏王的名义将禁军留下来固定值守。 现在面临着最艰难的抉择:要么以“勤王保驾”的名义挣个功劳,说不定能谋取个爵位,要么直接反了。 他们此时无法当众进行商议。 同时他们三个人面临,谁来当皇帝的问题。 原本捏在手上最重要的棋子,前太子的遗腹子,因为年龄太小,却又中毒太深,没有柳太医进行专门治疗,擅自服用从江月白处偷走的修真界解毒药丸,昨天夜里无力回天死了。 孩子的母亲,当初的偶尔被幸的宫女悲伤过度跟着服毒自杀了。 想要谋反,至少得先杀了皇帝。偏偏此时,皇上不知所踪。 他们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气氛出奇地凝重。 江月白跟他们一样,把方方面面的事情在脑子里全都捋了一遍后,故意用沾满鲜血的手紧紧地拿着米色的白布,表现出害怕的颤抖,故意弄脏布上的字。 陈相终于率先开口:“布上写了什么?” 江月白沉默地将手中的布命人传了过去。 上面的字依然可辨,但是笔划形体却有些模糊不清。这样对方没法凭字体猜出是谁杀了魏王。 江月白不想此刻就暴露谢夫人,尽管谢夫人可能根本不在意。 这块染血的白布在陈相、孙尚书和毛指挥使之间传阅,最终落在毛玉良手中。 四个字没有透露出任何有用信息,不过是个批注,表明杀了个“罪大恶极”的反贼而已。 拿到魏王的人头后,江月白心下大定,她恢复了斗志,站起身,展开肩膀,扬起下巴: “感谢三位大人前来桃蕊宫救驾勤王,现在贼人已伏诛。这里是后宫,都是女眷,多有不便,请三位大人带着属下速速离开,以免生乱。” 陈相握紧了拳头。 他在等。 魏王下线 第440章 这是大厨的道场 陈相在等桃蕊宫的搜查结果。 孙尚书也在等。 除了在等搜查结果,他还在等陈相反叛,借机诛杀陈相立功,化被动为主动。 此时他已经清醒过来,魏王人头祭出,王孙已死,他们已师出无名。 如果他们以乱臣贼子反叛,皇帝的亲弟弟晋王李北弘还未去北境就藩,可以名正言顺地集结府军前卫、锦衣卫两支侍卫禁军诛杀他们,还可以调集京郊大营的禁军进京锄奸勤王。 最终只会自己惨死,九族被牵连,落个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的下场。 毛玉良则在以逸待劳地吃瓜看戏。 他与孙尚书的想法一致,大势已去,没有王孙在手,这个时候硬去造反,只能送人头,跟家中亲人有仇,要报复九族。 不划算。 就等着将计就计,在皇帝面前以“勤王”之名挣个好前程。 所以此时主要是欣赏美人。 李北辰孝顺,登基后严格遵循皇家仪轨,为先帝守孝,去年一年几乎没有举办过宴会。 过年时举办的群臣宴,亦只有皇后、和妃和璟妃三人现场作陪。官员们的坐席离皇上十万八千里,根本看不真切。 听闻新被选入宫中的妃子们姹紫嫣红,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各有风姿。 而这瑞嫔更是声名在外,据说如今是皇上身边最受宠的女子,夜夜春宵,时时伴驾。 她的美貌身段,她的武功高强,她的冷艳高傲,她的受宠程度,都被传得神乎其神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此时能有机会近距离肆无忌惮地看江月白,还能看到她的玉肌细肤,当然要抓住机会认真看。 从头看到脚,处处看到位。 毛玉良甚至觉得比传说中更加美貌冷艳,令人魂不守舍,想要征服。 心中感叹,怪不得皇上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若是自己,怕也是把持不住,这么个尤物。 江月白眯着眼,盯着四周高墙上埋伏着的弓箭手。 宫门口密密麻麻地挤满了金吾卫的人,外面的人进不来,送信的人出不去。 想到目前的形势,陈相最终有可能放弃反叛,但很可能为了女儿借机趁乱杀了自己。 如何破局呢? 见陈相故意拖延时间,似乎在筹谋如何干掉自己,江月白决定不能被动等,要主动出击。 江月白瞟了眼胖子手中魏王的头颅,对着毛玉良凄然一笑,“毛大人,本宫有一事相求。本宫疲惫不堪,身子不适,现将叛贼魏王首级交予指挥使大人手中,请大人交给皇上。请大人行个方便,差人速寻两名太医来。” 说完捂着胸口,难受地咳嗽了几声,看起来颇为脆弱。 毛玉良听到江月白的话,心中大喜,禁不住拍着马头笑道:“好!娘娘放心,这事儿大可交给本官。娘娘先回宫休息。赵飞,你速去太医院给娘娘请太医。” 他的心腹将领赵飞松了口气,立马领命离开。 手下的人其实都跟赵飞一样,把情势都看得一清二楚,都不愿意造反。只是军令难为,毛玉良只要没有明说造反杀皇帝,他们就必须遵从。 毛玉良很高兴江月白识时务,卖给他这个人情。 江月白便命人拎着人头走到两方中间处,交给了毛玉良的亲卫。 此时魏王的眼睛已经合上,乍一眼看去,只能感受到他的俊美无双,倒是没有方才骇人的煞气。 毛玉良坐到如今位置,见惯了生死,并不发怵,只是有些感慨惆怅,但想到可能的加官进爵,心中快活,努力控制想笑的冲动。 孙尚书见毛玉良独得了好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没有料到江月白把人头抢走了,还会还回来,不悦地说道: “慢着!这魏王的人头就被这么扔进来,大为蹊跷,到底为何人所为?娘娘你可认识此人?如此大功,为何不露面?形迹可疑,鬼鬼祟祟?” 江月白摇摇头,平静地说道,“本宫不知。本宫不过是一深宫女子,进宫不过数十日而已。但本宫猜想,能一举斩杀魏王的,定是与诸位大人一样,是忠君爱国之士。” “那为何不露面?莫非娘娘这里藏有其他武功高强之人?”陈相故意扫视了下四周的高墙,意味深长地问道。 江月白怒视陈相:“陈相莫非要为了璟妃血口喷人,辱我名节?!臣妾身边服侍的太监宫女,皆由皇后娘娘安排。如果有武功高强之人,也是皇后娘娘安排给本宫的。陈相难道是在替璟妃,质疑皇后娘娘的用心?” 陈相面色不变,心中气堵,扫视了下江月白雪白的大腿,冷哼一声:“名节?呵呵。娘娘还是先回屋,穿身体面衣服再来说话吧。” 江月白冷冷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我心知肚明,为何会裁裙断裾。逆贼已诛,诸位大人已无理由留滞此地,请速速离开。” 话语不卑不亢,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气恼。 这般说开来,他们三人再不带人离开,好似还真地在这里觊觎皇帝女人的美色一般。 毛玉良心中一盘算,有了主意,温声说道:“娘娘身子不适,又受了伤,快回殿内休息。陈相和孙尚书都是为娘娘的安全考虑,担心还有魏王余党尚未剿除,或其他来历不明之人,所以多问了两句。这桃蕊宫位置偏僻,宫人死的死伤的伤,本官加派两队侍卫在宫外守护,确保娘娘的安全,为皇上分忧。” 江月白微微一笑,福了福身子,“有劳毛大人。毛大人辛苦。本宫定会跟皇上禀明毛大人的一片忠心。” “不过是本官分内的一点小事。”毛玉良客气地谦让了下,看向孙尚书和陈相,“陈相,孙尚书,时间不早,不如现在就走吧?” 陈相不耐烦地对毛玉良说:“搜查桃蕊宫的人还没出来,急什么。搜完再走也不迟。” 又对江月白扬扬下巴,“既然娘娘不知道这包裹是谁人所赠,就把系包裹的玉佩交来。由本官派人查明玉佩来历。” 江月白冷着脸从胖大厨手中接过双鱼玉佩: “不劳丞相大人,等本宫见到皇上,自会亲手交给皇上~余大厨,你去把那地上那什么将军的人头给本宫捡回来。那可是我们今天的战利品,回头给皇上瞧瞧,给大家伙儿都讨点赏赐。” 余大厨满脸堆笑地答道:“是,娘娘。奴才现在就去取。” 说着双手挥舞着砍刀,朝对面冲去,一边喊着,“让一下,让一下。麻烦让一下。不要挡路。” 众人望着那寒光闪耀的剁肉砍刀纷纷惊慌闪避。 余大厨脱下衣服,把府军指挥使冯大人冯辉的人头给简单地一包,屁颠颠地给捡了回来。 欢欣雀跃的样子,就像包裹里装的是颗猪头。 这是大厨的道场。 进可杀敌,退可杀猪。 江月白嘴角勾起,虽然跟大厨们接触得不多,但她自今日共同战斗,十分喜爱这三个憨憨的御厨。 回头扫视了一圈,看着围绕自己的年轻侍卫们,指着其中一人,“你叫什么名字,都认识身边这些人吗?” 这个人,就是刚刚背刺冯辉的二人之一。 被抽中的幸运儿缩着肩膀迟疑地点了点头,嘴唇抖动了半天才答道:“回禀娘娘,吾名司马恒,恒心的恒。” “好,司马恒,你回去把十六个人的名字都记下来,不要遗漏。今日多亏你们今天在危急时候出力相护。本宫会跟皇上禀明你们的功劳,论功行赏。” 丝毫不提他们曾跟着冯辉为虎作伥的事儿,告诉他们这些都翻篇了,今后好好做人做事。 在场诸人无不热泪盈眶,心中感怀,还好在关键时刻,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孙尚书若有所思地观察这一切,心中暗叹,这瑞嫔果然不是一般人,怪不得陈相单独定了一条小目标,要除掉该女。 而毛玉良则见此场景,心生爱慕和敬佩。 他不再紧盯着大腿和细腰看,而是凝视着江月白的眼睛,倾听着江月白说话。 此前是为美色动心,此刻倒是被江月白的大度从容,勇敢果断,睿智聪慧的气质而吸引。 看向她的眼神没了下流之气。 第441章 主角光环特效 陈相以彻查桃蕊宫,为了抓魏王余党为理由故意拖延时间,找不到一点破绽。 那他显然是在故意拖延,目的是干什么呢?他是在等着什么人,还是等着什么信号里应外合? 还是单纯寄希望于在桃蕊宫搜出李北辰,好趁机杀了皇帝,扶持前太子血脉上台? 又或者在纠结反还是不反?如果反的话,会不会被其他二人背刺,如果不反的话,要不要背刺反的人? 毕竟陈相和下面的人不同。昨日得知璟妃有了龙胎的消息,他作为丞相可以因为即将成为国丈不谋反了,虽然不甘心,但是会有盼头,也会有羁绊。 但跟着他的人不一定能接受。 比如这孙尚礼和毛玉良,都筹谋了这么久,方方面面allin,拿着全家全族的身家性命冒险。时间长了,就很容易成为一种活着的目标,一种执念,不容背叛。 此时突然告诉所有深度参与的人不反了。就像一把拉得很满的弓,马上就要射出去了,却硬逼着不许射,有些人就是会意难平。 同时他们长期的筹谋必然会留有蛛丝马迹,各种证据把柄。如果此时不反,那么以后很可能被彻底清算,日日惶惶不安,等着大祸临头。 又或者陈相因为璟妃昨天受到的惩罚,正在琢磨着如何为他女儿报仇除掉自己,一来出口恶气,二来肃清障碍。 自己和璟妃的对立已经放到明面上。皇帝如此宠爱器重自己,今日又再次立下大功,必定会严重威胁到璟妃和她腹中的孩子。 此时,皇帝和江月白并不知皇孙母子已死的消息,所以江月白所有的推断都是基于陈相手上有皇孙这个筹码。 陈相他是个疑心病很重,行事缜密,保密工作做得十分周全的人。 皇孙母子一直被安置在很隐秘的地方,除了他和心腹,其他人包括孙尚礼和毛玉良都不知道皇孙母子的具体位置。 他甚至一次都没有去探望过。平日里都交给手下专人打理,几乎不联系。 他将昨晚太孙母子去世的消息严格封锁了起来,并没有告知孙尚礼和毛玉良。目的就是为了让孙和毛依然怀有从龙之功的希望,否则孙和毛今日甚至可能压根不会跟着他带兵过来。 江月白思来想去,得出一个结论,无论陈相反不反,都在找机会干掉自己。 她冥思苦想破解之道。 能救她的,除了皇上及时赶到,就是他们三人之间的猜忌,比如毛玉良得了自己的好处,此时已经跟他们不和,而毛玉良正好拥有兵权,这个对自己很有利。 但就这样还不够。 陈相作为丞相,如果阴狠起来下个套给自己,比如用什么“妖女祸国”、“白日宣淫”、“后宫干政”一类大帽子一扣,孤注一掷,以“清君侧”的名义趁机杀了自己。 事后皇帝作为一个明君又刚登基很难因为臣子杀了一个妃子,就给赶来救驾的大忠臣治罪。那时候死了也就白死了。 怎么破!怎么破! 江月白眼睛一亮,她突然想到了系统奖励的特效。 你们不是说我妖女吗?那我就塑造出神女的形象。 古今中外的z教的人物绘画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画中人物身上都有光圈。 反正太后那里都出了祥瑞神迹,我今天在太后宫里沐浴更衣过,带点神光很合理吧? 江月白打开系统奖励里的主角光环特效。 【名称】主角光环特效(初级) 【类型】永久性资产 【功用】宿主使用后,气场大开。身后会笼罩着一层白黄色的主角光环,散发出神女/女神般的气质。 【使用说明】有三种模式选择,常亮,渐渐出现,闪烁出现。可以调节1%~100%间的任意透明度。光环颜色可选白色、黄色。 【备注:谁能想到女主角光环竟然还是带抖音vip特效的逼格呢?当众人开始瞠目结舌地看着你,甚至忍不住顶礼膜拜的时候,注意表情管理,保持神女的高贵冷淡。】 江月白感觉很像在把自己当成是一张ppt美化,增加点动画特效。 思考了一下,她选择了“渐渐出现”模式,透明度调为50%,光环颜色黄色。 同时将表情管理为冷淡从容中带着一点点笑意,装作漫不经心地动了下腿,悄悄地调整了裙摆的位置。 她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的手背看。 渐渐地,出现了一层很淡很淡的光,都算不上是光晕。让人只能感觉到是太阳太大,皮肤太白,造成的反光。 渐渐地光晕渐渐变得清晰,就像现代的橘色台灯照出来的光,柔和而温暖。 这样看来这个初级版本的主角光环,有点像设置图片的边缘发光。 因为她看不见自己的头顶,没法判断有没有一个太阳那样的大光圈。 她扬起眸子观察众人的反应。 果然有人开始吃惊地盯着她看,甚至在揉眼睛,似乎在怀疑自己眼睛花了。 此时已经没有人再去注意江月白被撕烂得乱七八糟的裙摆和下面白皙的小腿。 都被江月白头后面忽隐忽现的一圈光环所吸引住。 这圈光环宛如飘渺的云雾,又像凝聚的气体,令人感到神秘莫测。 而江月白身着石榴红裙,在午后的阳光照耀下,皮肤显得愈发的通透润泽,整个人仿佛是仙女下凡一般的美丽出尘,令人心生膜拜。 毛玉良看得目瞪口呆,因为激动和震撼而微微发抖。 因为他一直在盯着江月白的一颦一笑。 她面部和头后的光晕的一点点变化,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要知道,早晨礼部在朝会上才刚刚宣布,太后的慈宁宫出现殊胜的人间佛地祥瑞之景,即将由礼部主持,礼部、户部、钦天监和广济寺协助举办祈福禳灾大会。 他口里虽然应和着众人跪拜说着吉祥话,内心底根本不信世间会有什么祥瑞,还恰好出现在慈宁宫。 以为这不过是一场集聚民心、平息流言的阳谋。 礼部户部搭台,钦天监和广济寺唱戏,集体作弊拍马屁,皇帝默契地安抚民众提振信心之举。 谁知道,他娘的。这下傻了。 竟然亲眼看到了江月白脑袋后面的一层光晕,跟在庙里菩萨身后的一模一样。而江月白的鹅蛋脸圆润端庄,是观世音佛像常见的脸型,眼睛大而明亮,愈发强化了这种感觉。 毛玉良怀疑自己的眼睛被正午的眼睛刺瞎了,先揉了揉眼睛,再紧紧闭上,再又猛地睁开眼睛,光晕竟然还在。 反复几次,皆是如此。 他娘的。这瑞嫔该不会是菩萨下凡的吧? 不然一个弱女子,怎么会如此的勇敢、善良、无私,如此不怕死,救人救了一次又一次。 除了晋王那晚的侠女传奇,江月白救晋王妃沈石溪的光荣事迹,经过整个后宫广泛而深入的学习,后妃们写的家书,跟奴婢们的吐槽,宫人们的口口相传,已经传播遍了京城权贵富商圈子,现在已经流传到了大街小巷。 神乎其神的传奇人物。 毛玉良转头看向孙尚书,见他也一样目瞪口呆的表情。 他拿着手里的马鞭,笑着轻轻地打了孙尚书的胳膊一下,“孙尚书,你在发啥呆啊?” 早上起来发现这章名字起得太平淡了 第442章 智斗陈相 孙尚礼听到毛玉良的话,猛地回过头,盯着毛玉良的眼睛,“你,你也看到了?” “看到啥了?”毛玉良故作不知地问道。 孙尚礼连忙掩饰自己的失态,回过头去,淡淡地说道,“没什么。” 生怕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肾虚眼花。 他比毛玉良年长好几岁,这几年来,早年随先帝征战受过伤,近年来旧伤发作,时常感觉腰酸背痛腿抽筋,对自己的眼睛此时也就不那么自信。 直到有侍卫甲情不自禁小声地问身边的人:“那那是神仙吗?” “你也看到娘娘头上的光环了?”身边的侍卫乙十分兴奋地问道,“我刚刚还以为昨晚没睡好,眼花。” “我也以为自己眼花。看来是真的。”侍卫丙凑过来说道。 边上的侍卫丁也悄悄地转过头,小声说,“我也看见了。娘娘该不会是神仙吧。” “咦?光环怎么没了?”侍卫甲惊声说道。 声音有点大,引起周围一圈关注。 孙尚礼朝着侍卫甲瞪了一眼,“安静!” 侍卫们瞬间噤声,收住散漫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有序。 孙尚礼转头再次看向江月白,发现那光环隐隐约约似乎比刚才要淡,但依然清晰可见,而江月白苍白的神色似乎十分虚弱,支撑不住,眼见着就要晕倒。 侍卫们的话,令他确信自己不是人老眼花,跟他一样,众人皆看到了江月白浑身上下微微淡黄的光晕,尤其是脑后的光环。 他侧脸看向陈相,陈相似乎也陷入了沉思之中,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丞相大人,瑞嫔娘娘看起来体力不支,似要晕倒,不如请娘娘回屋歇息着。” 陈相怔了一瞬,沉吟道:“屋内还在搜查,恐惊扰到娘娘。去主殿搬把好椅子给娘娘坐下。” 对陈相这副反客为主的做法,江月白心中冷笑,面上微笑。果然是关心则乱。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么看不清身份,后面这些人都可以为自己作证。 前面光环突然隐去,不过是江月白调节了下透明度,停顿了会再又调了回去。最终调到了25%的透明度,就是能看见,但是很淡很淡,真正的若有若无。 增加这种如梦如幻美得很不真实的真实感。 江月白想起来放在主殿里皇上的披风,“谢丞相大人关心。本宫确实有些乏了,把本宫东偏殿里放在椅背上的玄色披风拿过来。起风了,有点凉。” 披风就是昨晚皇上亲手给江月白披上的那条。此时就拿来低调镇场子吧。 两名侍卫把大厅里的红木椅子搬出来,江月白气定神闲地往椅子上一坐,衣服还是那么短,腿还是露着,却坐出了正宫娘娘的气势。 大明王朝尚佛,多数人信佛。即使不信,也抱有敬畏之心。此时,都已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往不该看的地方看,生怕亵渎了神灵。即使想看,也是匆匆一瞥,不敢多做停留。 江月白现在已经有七八成的把握,这样的气氛烘托下,一会儿陈相说什么“妖女祸国”、“白日宣淫”一类谣言污蔑她的时候,肯定要先思量一番。 在一个佛教盛行的朝代,慈宁宫又出现了盛世祥瑞,污蔑一个有灵性光环,屡次以命护卫皇家的人是“妖女祸国”? 陈相此时确实被打乱了节奏。 因为去搜查的人里,有他安排的人。他提前布置了一个用布缝的人偶,上面写着皇后的名字,里面的棉花里沾染着女子的经血还缠有几根头发,扎满了针。 理由都替江月白想好了,因为江月白入宫当晚皇后就对江氏姐妹痛下杀手,妹妹险些因此丧命,而江月白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对此事怀恨在心,于是用巫蛊之术诅咒皇后,导致皇后娘娘至今昏迷不醒。 此时,不知出现了什么情况,江月白竟然出现了佛身上才会出现的金光和头顶的光环。 这很不合理,这相当不合理。 他却无法通知被安排的人取消巫蛊的陷害。如果那人按照原计划进行,只会让自己沦为笑话,同时还会被江氏反咬一口,那些隐藏的肮脏都会随之暴露出来,万劫不复。 陈相此时心情糟透了。 实在太多的巧合了! 昨晚皇孙母子去世,今日魏王提前被诛杀,对他心灵所带来的重创在此时被叠加放大,真所谓诸事不顺,天要亡我之感。 虽然孙尚书刚刚命令禁止交头接耳,但不妨碍侍卫们和士兵们以目不斜视之名正大光明地注视着江月白,好奇地探究着光环忽隐忽现的规律。 当侍卫双手捧出黑色绣着云龙纹的披风时,全场震惊。 这是先帝征战鞑靼时穿过的披风,后来病重时,赐给了当今圣上。当今圣上在每次检阅禁军和军营时,身上披的就是这件披风。 众人见到这件披风,如同见到圣上。 瞬间想起当初圣上检阅时的情景,个个瞬间挺直了腰杆,仰起头,精神抖擞,整装待命。 就连孙尚书和毛玉良都默默地翻身下马,站在马的身侧。 此时只有陈相还一个人居于中央,坐在马上。 江月白恭敬地站起,双手捧着披风接过来,披在身上,优雅地系好带子,坐在太师椅上,随手用披风遮住了大腿。手里随时都捏着的玉泉剑,此时随意地放在腿上,上面斑斑点点的血迹已经干涸变得暗红。 陈相独自坐在马上,手拽着马的缰绳,心理压力很大。 此时的站位已经完全变成了,他与江月白的决战。而江月白身上偏偏披着先皇与当今圣上的披风。偏偏自己身后还有金吾卫禁军。 真骑马难下。 他凝神盯着江月白,原本沉静的眸子,此时充满了愤怒。 江月白却只是端庄大气地望着他,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微微勾起嘴角,要的就是要这个效果。 孤立你。 光环透明度上调为30%,比刚刚更亮更清晰了一丢丢。 从心理上继续给陈相施压。 陈相最终还是缓缓地翻身下了马。 突然从身后的宫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响亮的喊声:“闪开,都给我闪开。” 也就在这时,搜查桃蕊宫的人纷纷走了出来。 陈相安排的人兴冲冲地走在前头,从江月白的身后看去,就望见这么一个极为罕见的场景。 持刀拿剑的侍卫围了一圈。对面的三巨头全都下了马,站在马的一侧,正神色凝重看向人群围住的方向。 经过江月白身边时,他偷偷瞟了一眼,瑞嫔娘娘正坐在太师椅上,盖着一黑色绣金线的披风。因为只是匆匆一眼,他没来得及看清,只是感觉熟悉。 身边一左一右矗立着手拿两把砍刀的高壮胖大厨。 不对,娘娘头顶怎么好像有个光环。 陈相对他使了个沉重狠厉的眼色,意思是,“行动取消”,他却按照往常惯例,理解成了“照计划行动,往死里搞”。 陈相安排的人身子一抖,手也抖,手中端着盘子里的巫蛊娃娃就掉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到了路中央。 这? 陈相感觉眼前黑了屏。 皇帝断手接起来比较耗时间,因为要保持一直搁在桌面上,不能承受重量,不能动,否则“不干胶”粘的手掌会掉下来。各位看官再等等啊。 ps,今日突破100万字,撒花~ 第443章 陈相:“……” 江月白看到扎满银针狰狞可怕的小布偶时,立马看懂了陈相的谋算。 虽然没看过古装剧,她也猜出来,陈相就是要用皇家最忌讳的巫蛊之术栽赃陷害她。这玩意,历史上还造成了惨绝人寰的“巫蛊之祸”。 她决定先发制人,轻声问道:“这是何物?在本宫宫里发现的东西,先拿给本宫看看。再交给三位大人查验。陈相不会介意吧?” 陈相不知道江月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只能说道:“娘娘请。” 余大厨立马把地上的巫蛊娃娃捡起来,给拿了过来,“娘娘,上面满是针,怕扎着娘娘的手。不如奴才给您拿着吧?” 这余大厨真贴心。她刚好一丝一毫不想沾手。这情商做大厨有点大材小用了。 她当即将透明度调为20%,显示出手里东西的邪性。 故作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余大厨摇摇头,“奴才不知。” 江月白环绕一圈,问众人:“有谁知道这东西为何用?” 众人一直都盯着她光环的深浅和亮度,此时见光环竟然变浅变暗了,皆暗暗吃惊。看来手中的东西有很大的煞气啊,侵蚀了娘娘的神性。 蒙术出声道:“看起来像是巫蛊娃娃,听说是用来诅咒人的。” 此时他已归队。 江月白眉头轻蹙,“没见过的东西,就不能瞎说。想必陈相大人见多识广,什么害人的玩意儿都见过,余大厨,你赶紧还回去,让侍卫拿给陈相大人看看。” 陈相:“.” 余大厨嫌弃地把巫蛊娃娃交给陈相的人,嘟囔着,“什么玩意儿啊。竟然有人手工做得这么烂。” 陈相:“.” 江月白:“.”真是个人才啊。 顺手又把透明度调为25%,让光环变清晰一丢丢。 江月白又看向另外两个大厨,“本宫不在桃蕊宫这些日子,内务府新安排的一批宫人里面有没有谁比较可疑?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赵大厨认真地点点头,“新进来的看起来都鬼鬼祟祟的。” 张大厨:“老赵,你说得夸张了点。不过听罗总管说,小喜子看起来很可疑。奴才也觉得他很可疑。” 赵大厨眼里放光,“对对对,他整天鬼鬼祟祟地听墙角。我几次撞见他偷听淳小主讲话,而且听罗总管说,老是找不着他人。” 江月白听完他们的对话,带着几分不悦地问道,“他们人呢?小喜子呢?” 赵大厨呵呵呵地笑着,挠了挠头,“他们怕是看到皇上和魏王打起来,就跑得没人影了。奴才那会儿锅里还烧着羊肉,皇上很爱吃奴才做的葱爆羊肉,怕烧糊了,就没跑。” 这也太实诚了。 其他心里“哦”了一下,皇上喜欢吃葱爆羊肉。又惊了一下,以前给皇上做菜的厨子,如今专门给瑞嫔娘娘做菜了? 其实并不是,专门给皇上做菜的御厨有二十来个,每个厨子都有个拿手菜。不过是赵大厨刚好擅长做葱爆羊肉。 江月白忍住笑,微微颔首,“你们叄都是有胆色还忠心的。本宫回头重重有赏。” 三大厨齐声笑眯眯地说道:“谢娘娘恩赏。” 此时就像一个舞台剧场,江月白主角,几位胖大厨是配角,其他人全体围观他们表演。 如今又多了几名新观众。原来是毛玉良的亲卫赵飞把姜闲还有一位女医接了过来。跟着马后面跑进来的还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白桃。 三人均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个个站在原地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赵飞下马后行礼禀告:“报告大人,这是姜太医与沈御医。这位姑娘是瑞嫔娘娘的侍女。” 毛玉良笑着一挥手,“还不快去服侍娘娘。” 白桃跌跌撞撞地朝江月白跑过去,一边跑,一边笑着抹眼泪。 刚刚她在外面看到桃蕊宫被士兵围了起来,却又进不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担心得要死。 既为皇上担心,又为娘娘担心。是个傻子都知道魏王在谋反,方才有多凶险。 她生怕回来的时候见不到娘娘了。此时却见着娘娘不仅安好,而且端坐在中央,带着像菩萨一般的光环,脸上是菩萨一般的慈悲笑容,心里就百般欢喜。 她一激动加上跑了太多路腿一软,闹了个大笑话,双腿跪地上了。 江月白微笑着将她搀扶起来,命她站在一旁。 吩咐两位太医,“你们先去看看主殿里的人,抓紧时间施治一下。本宫的病不急,丞相还有事找本宫聊。” 经过这番打岔,又被江月白这番指桑骂槐地点名,陈相更加郁闷了。 江月白摆明了就是暗示所有人,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陈相为了女儿争宠故意陷害她。 陈相心中十分抑郁,但想到璟妃,他又只能打起精神,看看能不能挽回一局,至少要全身而退,不能把自己给套进去。 他拿起巫蛊娃娃,不动声色地询问他自己的人,“这巫蛊娃娃在哪里找到的?” 他的手下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情急之下,根本无法领会陈相眼神里的深意,战战兢兢地背着台词,“在在桃蕊宫的主殿床下面的暗格里。” “毛指挥使,你常年在宫里当值,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陈相说着递给了毛玉良。 毛玉良不是傻子,自然已经看出来这是陈相为璟妃做的局。 他随意地翻转了下巫蛊娃娃,看到了背后的“皇后”二字,心里暗骂,“好狠”。 笑眯眯地回道:“丞相大人,这玩意儿看起来是诅咒人的,没想到后宫里还有如此阴险毒辣之人。下官以为这东西牵扯后宫的娘娘,不如移交给后宫的慎刑司处理。我们前朝的人不好插手后宫事务。不知丞相大人以为如何?” 江月白真想为毛玉良点个赞,拎得清主次,分得清职责范围,说话有理有据,还会把活推给别人干。 陈相轻轻“唔”了一声,看向孙尚书,“孙尚书以为如何?” 孙尚书此时已没心情陪着演戏,只想速速离开此地,早点开下一局。 既然不造反了,就得早点回去把各种痕迹尽可能地处理干净,能少点罪证就少点,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蒙混过关。 “下官赞成毛大人的提法,移交后宫的慎刑司更为妥当。” 又假装抬头看了看太阳,“时辰不早了。如果没什么事,我们还是早点离开此地为宜。” 陈相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不当场撕破脸,都有回转的余地,准备就此离开,出了桃蕊宫后再运作。 “好。既然没什么事,那就不要再叨扰娘娘。” 一侍卫突然出列答道:“丞相大人,属下发现了可疑人士。” 众人皆惊。 皇上肯定不在里面,如果在里面,早就呜啦啦地跪倒一大片。 那会是谁? 陈相眉头一皱,“是谁?在哪里?” 下一章,皇上上线。ps近日有读者留言说这是一个过度活跃的作者,经常亲自下场解读剧情。家人们,救命啊! 哈哈哈哈~ 第444章 行为过激 该侍卫毕恭毕敬地答道:“属下发现有两人十分可疑。一位为主殿外草丛里的妃嫔,被击打头部,暂时还活着。一位为桃蕊宫墙外五百米处的无头尸体。该尸体身着紫色衣袍,无头,四肢亦被斩断。” 陈相的注意力完全在这个无头尸体上。至于生命垂危的妃嫔是谁,多死一个少死一个,他压根不在意。 几乎可以肯定这无头尸体就是魏王。看来杀死魏王的人带有强烈的泄愤性质。 但还是有很多疑点。比如如此虐杀魏王,为何没有任何人听到惨叫声。桃蕊宫附近刚刚一直埋伏着他们的人。 沉声问道,“本相命你搜查桃蕊宫,你是如何得知宫外五百米处的情况?” 江月白一听就断定这是魏王尸首无疑,像是行事果断,手段狠辣的谢夫人会干出来的事。最重要的,可以掩盖腿上的剑伤。 他们谢家箭术超群,这种过人之处,说不定能在箭伤上与普通箭术不同,或许能反推出来谢夫人的身份。 他们都是余大厨这样的无名之辈,都懂得自己的命微如尘埃。但他们都渴望自己的主子能像江月白这样尊重爱惜自己的性命,至少死得其所。 江月白的眼睛瞬间充盈着血丝,在冒火。 江月白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情急之下的行为过激了。 他们在四周还搜寻了一遍,没有发现四肢残骸。另外两名同伴仍守在发现尸身处,由他回来禀明情况。 在场的侍卫和士兵,无不深深共情。 陈相一挥手,对毛玉良说,“烦请毛指挥使派人去把魏王的尸首取回。” 她迅速地四望,锁定了不同方向上的六个人,记住了他们的模样。 故意不再自称本宫,而是放低身份,示弱示好。 他冲出得太突然,背上被江月白情急之下出手的剑划烂,满是鲜血。 她以身撑住了余大厨,挥剑怒吼道,“凡射杀我的,都是逆贼同党,给我杀!” 他本想说,后宫不得干政,后宫不得调遣禁军。 先帝也是这般爱惜自己的将士,身为帝王,多次御驾亲征,杀敌对阵,从来都与将士们共进退。 这一声“杀”里怒意迸发。就连身上的光环都突然变亮。 可恨自己手里没有一把m416,把他们全部突突死。 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奖励下属最好像广东老板一样发现金。送礼也一样。 黄金一两?出手这么豪气? 却有个高大的傻子突然挡在她的前面,张开他的双臂,替江月白接下了第一波六箭,疼痛之下,竟然还是保持着张开双臂挺立的姿势,接下了第二波的六箭。 再而哀婉悲语,“多亏忠仆舍身相救。妾身只是想自保,替忠仆报仇。以金悬赏不过是情急之举,绝非有意。请毛指挥使恕罪。” 不如就让江月白胡作非为,留下把柄。后面再参她一本,给她扣上后宫干政的大帽子。 也就在这一瞬间,竟然有六支箭从四面八方集中射过来,是训练有素的弓箭手,用的是最精良的弓箭,速度极快。 然而对方似乎很了解她的实力,很快又射来六箭。 而他们身边之人就伏在一旁竟然无动于衷! 江月白已经不想弄清楚这是魏王余孽还是陈相的安排。 对眼前仿佛身披圣光,琼质仙姿的江月白不禁有了几分同情担忧。他想投桃报李,但碍于有其他两位大人在,不敢有所表示。准备等他们离开后,再返回跟江月白禀明这番思量。 至于刚刚侍卫口里说的快要死的妃嫔,他跟陈相一样不在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瑞嫔娘娘已经交代了两位御医,看到院子里有活口都救一救。 而给银票的仪式感、幸福感不够强,就跟现代的银行转账差不多。 六个贼人很快被诛杀殆尽,尸体被从高墙上推下来,随后被同伴斩掉头颅,尸首分离。 这些人拎着人头一齐大踏步走上前来,站在江月白面前排成一排。 就在他们等待之时,突然从宫门外急匆匆地走进来一人。 而江月白此时身披黑色云龙纹披风的样子,令他们感念先帝。 毛玉良立马派亲信赵飞带领几名士兵跟着该侍卫去给魏王收尸。他总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侍卫有条不紊地禀明了发现的经过。 江月白下意识地拿起剑想要砍飞这六支箭。在大力丸的作用下,她速度和力量都惊人,应付六支箭完全没有问题。 此时江月白已经将透明度调到了15%,淡淡一层,像是稀淡的日光晕染出来的,几乎看不见,模式改为闪烁。在旁人眼里看来,就是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的样子。 这瑞嫔娘娘虽然福运滔天,但久居煞气之地恐怕也会影响气运。 毛玉良明知江月白在演戏,心下倒是佩服起江月白的能屈能伸,也被她的话所打动。 “杀了逆贼,人人有功;杀了逆贼,取他首级,每人赏黄金一两!” 但他转念一想,若想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接着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这些歹徒实在太过狠毒,趁着妾身疲乏,一箭未了,又来一箭,根本令妾身躲闪不及。” 而她还坐在椅子上,几乎无法躲过。 那些人要杀瑞嫔,确实属于反贼,瑞嫔的确有权利反击。但她没有权力现场煽动其他士兵诛杀自己的同伴。 他跟同伴三人是如何追随血迹和植物倒伏情况,从那个隐蔽的洞口钻出去,然后继续跟踪血迹到大约五百米处的一处小树林,发现了只剩躯干的残尸。 反正都一样,都是敌人! 说完自己翻身上马,表达出办好事就离开的意思。 越是当官的就越迷信。 她脑子里飞速运转,决定装无知可怜,打柔弱不能自理牌,不再克制自己内心的痛苦和伤心,哽咽出声。 竟然是梁小宝。 是余大厨,那个情商超高,身体柔软,砍人跟砍甘蔗样的胖子。 他望着主殿在稀薄日光下有些暗沉的轮廓,觉得这桃蕊宫看起来阴森森的。 躲避十二箭就有些困难,但奋力一搏,还是有希望。 又忍住眼中的泪意,望向毛玉良,“毛指挥使恕罪,方才妾身越矩。妾身明白后宫妇人不得干政。可,可妾身势单力薄,刚刚差点就逆贼们要了命。” 这桃蕊宫本就是煞气之地,今日桃蕊宫内外惨死者甚众,恐煞气怨气聚集。 而是没有那么多银子的现金,不好现场发,士兵们不方便拿。 一万一打,来几打,亲手送到父母、岳父母手上,保证他们笑得合不拢嘴,终身难忘。比银行转账的效果好一百倍。其他情况以此类推。 如果是陈相遇到江月白这种情况,恐怕二话不说揪着自己的领子替他挡箭。 没有毛玉良的命令,士兵们不得动手。否则,这些士兵到底是听江月白的还是毛玉良的? 她装出很虚弱疲惫,但在竭力掩饰的样子。想看看现场还有没有叛贼的余党。 “白桃,你快去喊姜太医过来,再取六两金子给这六位勇士。余大厨,你坚持住,本宫一定会救你的。” “你你们荒唐。”陈相气急之下,说了这么一句没有上下文的话。 开始以为是今日死了很多人,过了一会儿,才猛地想起来,先帝最宠爱的一个妃子曾经住在桃蕊宫,当初也是短短一年里从答应升到容华,结果后来难产而死。 不是因为太有钱。 都羡慕余大厨能有这样的好主子,愿意为他激愤出头,愿意为他悬赏六金。 他们心底的家国情怀被江月白激荡起来,纷纷对江月白投去了敬仰之情。 一时之间,毛玉良颇有兔死狐悲的唏嘘。想着正好是投桃报李的好机会,替瑞嫔娘娘周全,把这事圆过去。 却听到一声清脆的咳嗽,被人抢戏。 啊,不好意思,预告错了。是皇上的圣旨上线。 第445章 圣旨到 方才一直被忽视的梁小宝清了清嗓子,从袖子里拿出一卷明黄色圣旨,有板有眼地正色宣读道:“圣旨到,所有人跪下听旨。” 说完后,两队身着铠甲的带刀侍卫快速地跑步进来,分成两排站在梁小宝身后。 在场之人多数很振奋而又惊讶。 既然有圣旨来了,说明皇帝一切都好,局面已经被控制住。魏王一党应该基本诛杀。 而对于孙尚礼和毛玉良二人来讲,消息来得实在猝不及防,他们还来不及回家做好准备,恍惚间的微微踉跄了下,就势跪在地上听天由命。 陈昂此时还在马上。 他只是惊慌了一瞬间,随后神色淡然,从容不迫地下了马,细心地整理一番衣袍和束带,方才端端正正地跪下。 这一幕,他已经在脑子里预演过很多次。 口袋里和家里书桌抽屉里放有写给皇帝的悔过书,忏悔了他所有的罪行和主要涉及的官员,资产隐匿之地,以求皇帝的宽宥,保留家人性命,即使被贬为庶人。 他脑子里浮现出隋炀帝杨广曾对镜而问的“好头颅,谁当砍之”,嘴角勾起一抹讥嘲之意的淡笑。 江月白因为还扶着余大厨,为了跪下接旨,她在张大厨的协助下将余大厨平放在眼前的地上。 然后跪在余大厨的面前。 这样余大厨如果有什么遗言,她可以第一时间清楚听到。 若不是恰好来圣旨,她很想问问余大厨家里还有什么人,还有哪些未了的心愿,她都会尽力帮他实现。 江月白这副跪在余大厨面前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给余大厨遗体行大礼,拜谢他的救命之恩。 张大厨看到主子的这番用心,二百斤的大胖子,瞬间哭瘦成了一百八十斤。 梁小宝眼睛里有点潮湿,但在江月白的锻炼下,他也变得成熟了很多,此时很快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魏王李北望谋逆,多次刺杀皇帝,其罪当诛,碎尸万段。右丞相陈昂、兵部尚孙尚礼、金吾卫指挥使毛玉良率部下勤王护驾,平定谋逆有功。明日早朝论功行赏。魏王已诛,遣金吾卫指挥使毛玉良带兵前往慈宁宫护驾,其余人等一律立即撤离宫内。丞相大人请接旨。” 陈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又释然。 他带着笑意接了旨,似乎很是欢喜感恩的模样。面部肌肉多年来已经僵化,形成了皮笑肉不笑的高级技能。 皇帝这是怀柔政策,稳住大局面。或许暂时留着自己一条老命,不过是还算有点用处。又或者新帝自诩仁德,没有撕破脸面。 杀了自己是迟早的事。 梁小宝顿了一顿后,又拿出一卷圣旨,带着沉痛的语气继续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后宫江氏姐妹护主有功。淳常在江氏危急之时,舍命护驾,令人动容垂涕,特追封为淳妃,谥号纯宁,以妃位礼制葬于皇陵。” 皇帝毫不吝啬破格给予江锦绣身后的哀荣。以常在之位被追封为妃,还有皇帝亲自拟定的谥号,属于前无古人的首例。也许这是他能表达对江锦绣感情不多的方式之一。 江月白大脑一片空白,眼眶中满含泪水,心如刀绞。她死命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失态。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一定不是真的! 妹妹,早上才刚刚背在身后笑着闹着的妹妹,她.她竟然.竟然死了吗? 自己不过才离开一小会。妹妹她怎么可能就死了呢? 怎么死了呢? 怎么就死了呢? 说好了,要一辈子做好姐妹的。说好了,以后每天都背着她去慈宁宫请安。 说好了要一起在后宫里作伴,给皇上生孩子,一起把孩子养大。妹妹甚至把孩子们的名字都起好了。 皇上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 梁小宝哽咽着吸了下鼻子,继续念道:“瑞嫔江氏危难之时率众诛灭魏王及其同党,舍命护驾,特擢升为婕妤,沿用封号瑞。其余众人由瑞婕妤自主论功行赏,提交内务府核定。钦此!” 他面含悲色,合上圣旨,缓缓地从宫门口向江月白走去。 毛玉良的金吾卫最先整装离开,此时他的眼中也已湿润,对江月白拱手说道:“婕妤娘娘,请节哀。本将告退。” 许是所有人为江氏姐妹的忠义所打动,为江月白此时内心的沉痛所感染。 他们不约而同地单膝跪地,整齐划一地说道,“婕妤娘娘,请节哀。” 连说三声“婕妤娘娘,请节哀。” 声音无比的沉痛庄重。 令孙尚礼想起当年与先帝征战时猎猎吹动的战旗,正要落下的瑟瑟夕阳,还有激战后尸体横陈、残员遍地的战场。 他想起了曾经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袍泽,他们一起喝酒,一起打仗,一起打扫战场,一起收敛骸骨. 他曾多次在这样的午后,又或者黑夜里,焚烧战死袍泽的尸体。 喉头滚动,合眼片刻后,方才睁眼,缓缓地带着哀伤地说道:“婕妤娘娘,请节哀。” 梁小宝从宫门口走到婕妤娘娘跟前的这段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 一步一步像绑了两块大石头般,每一步都抬得艰难,走得缓慢。 他甚至不忍心,将这份赏赐的圣旨交予到娘娘的手中。 这是死亡通知书。 虽然只来桃蕊宫不过短短十五日,却是他这辈子有史以来最快乐最充实最有盼头的十五日。 从第一晚两位小主住进来,江月白对他们进行训话,一幕幕快速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自家主子的温婉大方持重,锦绣小主的娇俏感性可爱,交错出现。 锦绣小主跟自家主子截然不同。 她时而会嘟囔着嘴,时而会甜甜地微笑; 时而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时而急得掉眼泪,时而悲伤得泪流满面; 时而温柔地给他们唱歌,时而故意惹姐姐生气 她一天到晚总犯困,早上不肯起床,晚上偷偷贪吃。特别爱吃甜食爱吃肉,却怎么都长不胖。 她总是那样鲜活,那样畅快,那样天真无邪,那样无拘无束。 她那般爱笑,又那般爱哭。 她总会说:“我姐姐天生就是厉害,人家出生就八斤重。” 然后理直气壮摆烂。 梁小宝从未见过这般纯粹善良又快乐的主子。 当梁小宝终于走到江月白面前时,双眼之中噙满了泪水。 这时他才看到了身中数箭的余大厨,每天嘿嘿乐着,早操最积极,最爱偷偷给锦绣小主半夜做甜品,炒菜都会哼着歌的胖大厨。 泪水就再也无法控制地掉落下来。 他捧圣旨的手都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娘娘请接旨。陛下吩咐奴才转告娘娘,请娘娘节哀珍重。娘娘,奴才求您务必珍重。” 江月白揩掉满眼的泪水,双手缓缓举起,从梁小宝手里接过圣旨,泪眼朦胧地望着梁小宝,没有哭号,没有悲泣,没有泪流满面。 在场的所有人却都感受到了她此刻内心深处巨大的悲痛。 最痛的痛,是翻滚在胸腔里,却根本哭不出声的那种。 梁小宝恭恭敬敬地小声说:“启禀娘娘,托您的福,皇上封了奴才司礼监掌印公公,近身伺候皇上。” “好。是好事。”江月白垂着眸子看着剑柄说道。 第446章 被要挟 江月白在梁小宝站稳身子后,用余光扫了下周围。陈相还站在那里没有走,似乎有话要说。 她对梁小宝笑了笑。 “梁公公,你先进屋坐一会儿。赵大厨,你守着余大厨。张大厨,你去给姜太医他们做点吃的。姜太医马上就过来了。我先去陈相那边看看。” “娘娘折煞我了。”梁小宝吸了吸鼻涕,挠挠头,有些局促地说道,“娘娘还是叫我小宝亲切。叫梁公公别扭得很。” 赵大厨担心地说道:“娘娘您小心。” 他总觉得这陈相一看就居心叵测,对自家主子没安好心。 江月白有些疲惫地说道:“你们替我照看着余大厨。” 她抬脚就大步向陈相走去。 赵大厨忍不住追了过去想要跟着江月白一起,江月白停住脚,挥挥手,淡笑着说道:“回去吧。回去陪着余大厨,等姜太医来。” 赵大厨手里拿着两把砍刀,满脸的为难。他不在娘娘身边守着,就不放心。 张大厨抹着眼泪,“娘娘,让赵大厨跟着去吧,没人跟着娘娘,我们做奴才的不放心。” 江月白拢了下头发,点点头,对赵大厨说:“来吧。” 此时已经下午三点多,开始起风。 风吹起江月白的石榴色的裙裾,顺着大腿往上跑,露出膝盖上白皙的一截。黑色的披风被风吹起,发出猎猎的响声。 她既没有去扯裙裾,也没有去扯披风,只是手里拎着剑,朝着陈相大步走来。 明明裙子那么短,腿比刚才露出来还多。 脸上冷冽的煞气,却让她像女战神一般,仿佛纵然脚下踏着十万里战火,都不会让她畏惧。 身边跟着两把大砍刀凶神恶煞的赵大厨,身高不算太高,气势却很足。 陈相身子微微地颤抖了一下。他不知道是傍晚的风冷,还是心冷。 江月白一脸冷漠疏离地站在陈相面前,将剑搭在陈相的颈项边上。 此时院子里的人基本走空。只留下几个侍卫在清理院子里的尸体和残肢。 江月白抬头环视了四周的围墙一圈,转而平视陈相,眸光深沉。 冷哼一声,“陈相有话要说?如果没有,请陈相大人立刻马上离开。这里是皇帝的后宫,不是你家的后花园。你如果想用这种法子污蔑我的清白,劝你死了这条心。皇上对我的忠心清醒得很。” 陈相反而笑了。 这女子说话从来都在冷嘲热讽,给人挖坑,怪不得女儿被她气得跳脚。 陈相感叹道,“可惜你不是男儿。否则凭你的能力和胆识,还真是个能建功立业的栋梁之才。” 江月白嗤笑了一下,“陈相大人,你有话就直说。否则我不可保证一剑捅死你。” 陈相垂着眸子,笑着说道,“老臣倒是希望你现在一剑捅死我,死在你的剑下倒是美事一桩。可惜你不会杀我。” 两人对话的火爆内容,令几个搬尸体的侍卫心惊胆战。 这是他们能听的内容吗?好担心被现场杀人灭口。立马搬着尸块飞快地往外跑,生怕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机密。 陈相见江月白神色淡淡,眼角眉梢只有淡淡的哀伤,感叹道,“你果然心智过人,心狠手辣。跟你感情最好的亲妹妹去世了,也不过只是瞬间的悲伤失态,还能在这里谈笑风生。不简单。” 江月白冷冷地割破了陈相的一层表皮,渗出血来,“如果陈相再不走。休怪我杀了你。这柄剑下死的都是乱臣贼子,杀了你,倒是不冤枉。” 陈相背着手盯着江月白的眉眼,嘴角微扬,漫不经心地笑:“老臣确实有一事请教.瑞婕妤。请瑞婕妤指点迷津。” 似乎对脖子被割破毫不在意。 江月白眉头一挑,“说!最好不是请教我你该如何去死。” 陈相严肃地点点头,带着赞许的笑意,“你很聪慧,说得不错。你现在是皇帝身边最受宠的人。老臣想请教娘娘的正是这个,老臣该如何个死法,才能保全家人,包括璟妃。” 江月白:“我为什么要帮你,为什么要保璟妃?” 陈相:“因为我手里有你在乎的人。” 江月白心中一惊,千算万算,少算了一条,没有提前保护好弟弟。 但面上依然淡定,“本宫是不会被你威胁的。本宫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说假话?” 陈相:“装得还挺淡定,不错。” 他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机械怀表。 陈相拿着表链,让机械怀表在江月白眼前晃荡,表背面有江月白亲手刻上的英语单词love。 这个瞬间的暴击让江月白眼中涌出泪意,却又很快干涸。 陈相盯着江月白的眼睛,很享受攻破对方心理防线,让对方崩溃的感觉。 用很悠扬愉快的声调说:“你弟弟很喜欢这表,说是你送给他六岁的生日礼物。所以我买了块一模一样的给他,他却不要,说背面有姐姐亲手刻的字。拉,夫。爱。他说,是姐姐很爱他的意思。我说得对吧?!” 赵大厨在一旁高高挥舞着砍刀气愤地骂道:“草泥马。这尼玛是人干的事?!” 江月白没有说话,而是摊开手掌放在怀表下。 她在系统的物品柜里翻找能用的道具,找到了最后一张真话卡,对陈相点击使用。系统一共奖励了三张真话卡,当初在天牢里对着韩忠载和王金宝各用了一张真话卡。 陈相一松手就让怀表落在江月白手心,气定神闲。 “你可以把这块表留在身边慢慢欣赏,时常想想这个弟弟,他可很想你这个姐姐。他眼睛很大,跟你眼睛一样大,又圆又亮,还很聪明。跟你一样喜欢舞枪弄棒,说是以后要当大将军。如果你能好好对待璟妃和璟妃肚子里的孩子,我就好好对待你弟弟。” 江月白盯着陈相移动的喉结想直接割断他的脖子。 最平和的口气说着最阴险恶毒的话。 “记住,你以后如何对付璟妃,我就会如何对待你弟弟。你让她挨一巴掌,我就让你弟弟挨十巴掌。你伤害璟妃肚子里的孩子,我就送你弟弟进宫当太监。” 江月白怒道:“你若敢动我弟弟一根毫毛,试试看!” 陈相收住了笑脸,冷冷地说道:“很好。看来你还是会发怒,还是很在乎你弟弟。如果你杀了我,或者动璟妃,你就永远别想见到你弟弟。” 江月白打算暂时先稳住陈相,多套点信息出来:“如果按照你说的去做,你什么时候放了我弟弟?” “璟妃顺利生子,当上皇后之时。” 哦,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走曲线篡权路线。 江月白凝视着陈相的眼睛:“你把我弟弟藏在了哪里?” 陈相:“藏在了京郊” 陈相一开始迷糊糊地要说,结果竟然能瞬间从催眠的状态中突然醒过来。 勃然大怒道:“我不会告诉你在哪里!休想套我的话!” 江月白:系统,你给我出来。你出的什么狗屁玩意儿! 【系统:不是产品不好,是使用对象心理素质太强大。你想想,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人是不是普通人的心理素质状态。】 江月白:你这些三无产品能不能靠谱点!不好用就别坑人。 【系统:我们是科学宫斗系统,不是玄幻宫斗系统,依赖的全都是黑科技。例如真话卡,利用的是高级声波催眠技术。】 江月白:反正不好用,差评。 她想了想,以为是因为用剑比在陈相脖子上,让对方精神过于紧张,所以真话卡不顶用,不利于进入催眠状态。 便把剑从陈相脖子上移下去,努力用温柔的目光注视陈相,以无比轻柔的声音问道:“请你告诉我,你把江秉恭藏在哪儿了。” 第447章 见到皇上 陈相故意地反向靠近江月白,盯着她的小蛮腰,还真是轻腰欲折。 “你突然靠过来,说话温柔小意,莫非是想故意勾引我?就是下贱!” 江月白甩手给了陈相一个响亮的耳光:“呸,做你的春秋白日梦吧,滚!” 陈相:“先别急,我说完就走。你打我无所谓,打是亲骂是爱。”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帕子,擦了擦脖子上流出来的血。 小小一试,性子果然挺烈。烈好啊,等着本相慢慢折磨你。 陈相:“本相为你瑞婕妤今日失去了两个妹妹深感同情。你现在只剩下一个亲弟弟,你可是他唯一的姐姐。他哭的时候总爱喊,‘姐姐,姐姐,快来救我’。瑞婕妤心地善良,是个聪明人,想必舍不得让弟弟受苦,应该知道以后怎么做。其他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告辞。” 这不公平! 莫非这就是佛经里说的自性光明,灵性之光?仅就实修而言,他以为江月白担得起菩萨心肠,霹雳手段,颇有菩萨愿,菩萨行。 从进宫后那晚到现在的各种细节涌入脑中,江月白突然意识到,原来婉香就是璟妃最初安排在桃蕊宫里的人。 姜闲脸色通红,耳朵红得像煮熟了的猪耳朵,垂着眸子答道:“最好不要移动,就在这里做手术。需要烧大量热水,还要剪刀、尖刀、剔骨刀、针、棉线、纱布、高度酒。” 安排好了一切,她往李北辰走过去的路上,望着素素,她突然想起来,锦绣的贴身侍女婉香不见了。 许是因为如果没有选秀入宫,就没有这么多破事,二妹妹不会嫁给魏王,弟弟也不会被陈相抓走。 李北辰远远地望着江月白身上隐隐约约的光晕出神,暗暗惊奇。 她眉宇间的悲痛浓得化不开。 余大厨笑着说道:“娘娘别难过。娘娘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即使死了,奴才也无怨无悔。正好还能去地下陪着淳妃小主,给她做好吃的,陪她过忘川河,免得小主怕黑不敢过。” 她知道皇上因为接手还有局势混乱所以晚来,可就是觉得百般千般委屈。 最近这些预言正在逐一应验,无论是谋逆还是兵灾,还是江月白是福缘深不可测,可令“家道兴旺”。还是预测说自己必须要承此一劫,方可成就霸业。 甚至感到很幸福。 皎皎会不会是天上的神仙专门下凡来助他霸业的? 如此一想,心中不由得十分振奋。 如果他来做,那么大概率会失败。不仅会疼死还会失血过多而死。 他张开右臂,带着伤感和痛苦地低呼:“皎皎。过来。” 唯一庆幸的是,恰好射入胸口的那一箭射偏了一点,靠近左下方,位置很浅。所以余大厨还活着。 见梁小宝竟然没有走,还愣愣地呆在一旁掉眼泪,江月白疑惑地问,“你不赶紧去皇上身边服侍着吗?怎么还呆在这里。” 江月白低着头哀伤地说道:“你救的既是杀了锦绣的凶手,也是我妹妹,是魏王妃,也是锦绣她……她最在乎的人。” 她再一次将所有的泪忍了回去,自始至终都没有落下一滴。 今天锦绣能一路被锦诗挟持,恐怕也有婉香的暗中相助。 陈相的话,他都听到了。然而陈相说的事,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他听到了娘娘为他做的一切,听到娘娘为他震怒,为他巨额悬赏。即使死了,他感觉自己这辈子值了。 做奴才的,以命护住主子,不就是一生价值所在吗? 最深的箭矢在大腿上,深深地嵌入肉中。如果要取出箭头,则需要剖开皮肉再进行缝合。而这样的话根据姜闲的经验很可能不仅会大出血还会出现昏迷。 她克制住汹涌而出的情绪,转头对余大厨温柔地笑着,“余大厨,你愿意赌一把做姜太医说的手术?还是躺在这里煎熬地痛苦等死。” 这么一番折腾,江月白很多碎发脱散了,她习惯性地拢了下,吩咐赵大厨和白桃准备姜太医要的物件儿。 她怔了怔,为余大厨打气,“那就做手术,做还能有一线生机。本宫想救你,不想让你在这里干熬着等死。姜大人,他能移动吗?是回屋里,还是就在这儿取箭头?” 一直在琢磨钦天监袁天师的预言。 站在原地,江月白的眼泪才开始在眼睛里打转。四十五度抬头望天,将眼泪忍回去。 江月白摇摇头,脸色冰凉,“去看看余大厨吧。本宫要救他。” 江月白抬眼望去,竟然望见了皇上。他正坐在主殿门口的石桌旁,左胳膊搁在石桌上,注视着自己。边上一左一右站着素素和小罗子。 姜闲还不知道江锦诗的身份,见江月白变了脸色又惊又怒,他心感惴惴不安,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杀人诛心的一套用得炉火纯青。 所以挺尸一个多时辰的恶人江锦诗竟然没死,最心爱的锦绣反倒死了! 江月白摇头,她无法接受这样好人不长命的结果。 果然能做到丞相这个位置的,怎么可能轻易投降,坐以待毙。 最终却只能无可奈何地任陈相打马离去,一骑红尘。 江月白心中郁结愤怒,恨不得直接刀了陈相。 见风有点大,江月白回忆起现代手术室的模样,决定找人把屋里的屏风搬过来,在四周围成一圈,既能挡住风,还能挡住灰尘,还能挡住暗杀,一举多得。 只是随着江月白的走近,他深切地感受一股席天卷地的哀伤扑面而来。 他不知道可以为娘娘做点什么。 她理智地收回这些纷繁复杂的念头,转身吩咐梁小宝去把屏风搬过来,张大厨负责照顾余大厨。跟梁小宝一说,梁小宝就机灵地明白了主子的用处。 想到锦绣,他亦感到哀痛万分,心如绞痛。 心中禁不住感到鼻子委屈地一酸。 他从前只会做饭。今日发现还可以杀人。 “娘娘,你没事吧?”赵大厨双手拎着刀焦急地问道。 姜闲把情况跟江月白说了一遍,告诉她,只有他的哥哥姜余才有做这样挖出箭矢再做缝合的能力。但他哥哥这两天恐怕都要在慈宁宫守着太后。恐怕做不了这样的手术。 其他的他好像什么都不会。 江月白听到这个消息极为震惊和愤怒,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当初从御膳房取有毒鸡汤的就是婉香,当时自己逼她尝试喝一口鸡汤时,她战战兢兢,只是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先入为主地以为她被吓坏了。其实并不然,她很可能事先知道汤里有毒。 十二道箭矢全部射入余大厨体内。 梁小宝擦了下眼泪,指了指主殿的方向。 江月白明明很不喜欢跟别人睡一张床,不喜欢别人的碰触,却每次只能在妹妹面前投降,一起挤一个被窝。 余大厨此时还有知觉,他一直默默地仰望着天空,只想再多看一眼这个世界,看看江月白。看到主子的笑,似乎身上的痛,便没有那么痛。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屋里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江锦诗。 但是屋里另一个女子肺部的手术他可以做,而且已经跟沈御医做完了手术,病人已经痛晕过去了。只有一个贯穿伤,相对来说好治。 锦绣一直怕黑,从小就爱偷偷钻到姐姐被子里,死皮赖脸要挨着姐姐睡。 假如这贱婢还有胆子回来,就只有死路一条。 锦绣跟江月白一样,是至诚至性至忠至勇的女子。 姜闲正在为余大厨检查身体。 江月白嘴角噙着冷笑,眸子里闪着寒光。 在这后宫里,唯有他们二人真正深爱着江锦绣,能体会到彼此的痛彻心扉。 感谢aeronux、lisaxuhaoyun、尾号8029读者的月票。么么哒!多谢你们的支持。 平叛谋逆这块的故事基本快要告一段落,后面的时间速度会根据情况调快。几天,一个月都会有。 第448章 精心谋算 江月白扫了眼素素和小罗子,还有边上带着伤警惕地盯着四周的三名贴身侍卫。 看来之前的缠斗中寡不敌众,贴身侍卫折损了一名。 她迟疑了一瞬,缓缓地走近皇上,轻轻地靠在他身上,生怕会影响他的左手。 低低唤道,“左手别动。” 皇上伸手虚虚地揽在腰上,额头轻抵着她的腹部,低低地说道:“皎皎。锦绣她走了。” 这一刻,皇上眼中含泪,在江月白面前将他的痛苦和脆弱暴露无遗。 而江月白心中剧痛,她以为泪水会像刚刚那般涌出来,却只是感觉有点潮。 皇上呼出很长很长的一口气,“对不起,是朕没有保护好她。” 江月白眼里的泪又涌出来一点点,但依然不多,她苦笑着没有说话,用手抱住了皇上的头,涩涩地说道,“这里不安全,进去说话。” 这一刻,她明白了为何小妹没有死。因为皇上信守了在轿辇上的诺言,无论她做了什么错事,都留她一条性命。 也明白为何锦绣死了,因为小妹使出了全力刺杀皇上,只是被锦绣全力承受。 她垂下了眸子,“锦绣她她.” 她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身子颤抖,心中满是悲伤。但此时并不是悲伤的时候,她悲哀地想。 李北辰陷入了锦绣离去的回忆中,却又理智地把自己拉回现实,也在想,现在还不是肆意悲伤的时候。 李北辰:“你们先去准备灵堂。给淳妃梳妆打扮一番,要按照妃子的仪制,怎么隆重怎么来。” 顿了顿,调整了下情绪,“皎皎,朕有话要对你说。你的手凉。先去换身衣裳,再来说话。” 江月白眨了眨眼睛,逼退泪水,微微勾起嘴角,低低地应了声,“好。” 看向李北辰的左手,青色中带点紫,看起来血脉不通畅又像是中毒了的样子,关切地问道,“皇上的手恢复得如何了?” “刚刚.”小罗子正要出声,却被李北辰打断,“还不快去布置灵堂?” 小罗子噤了声,低着头匆匆地离开。 李北辰淡笑着说道,“姜太医来检查过了,说简直无法相信世间竟有这样的灵丹妙药,能够瞬间接骨。愈合得不错,就是不能动。” 江月白回想起当初给小罗子接断指的时候,必须得保持在桌面上一动不动,还要忍受接骨生肉的噬心之痒,“皇上有没有感觉很痒。” “嗯,有点。”李北辰故意很轻松地说道,其实此时就在承受着难以承受的那种痒,却还要咬牙坚持住,保持手部一动不动的姿势。 痒是比痛更难忍的一种感受,但此时为了康复,只能硬撑着凭心智去克服。 江月白来之前,素素和小罗子两个人就在两个人同时固定住手腕和手掌,阻止发生位移。 李北辰此前因为担心江月白打不过魏王,又担心魏王会对太后下毒手,急着想要出来,结果手看起来接好了但是没接牢,中间断过一次掉在地上。 那真是撕心裂肺的痛。比此前被魏王砍断手时还要痛。 素素告诉了皇上,江月白昨天身子疼痛,脸上受伤都没有舍得用治伤膏,就是为了皇上紧急要用时留着。 可是她昨天初次承宠,又因为自己的贪恋,一再采撷,想必很是苦楚。昨夜辛劳,今日打斗奔波,没有半点休息。 李北辰禁不住拉着江月白的手,温柔地说道,“皎皎,你受苦了。” 江月白摇摇头,“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臣妾先给皇上包扎固定下。” 她计划给皇上做个简单的夹板固定住,再挂在脖子上。这样手掌连接处既不会发生位移,皇上又可以简单走动。 “先不急。朕这会儿哪里都不能去。”李北辰目光沉沉,“皎皎,你替朕去慈宁宫那边看看母后的情况。老六一个人在那边应付,朕不放心。刚刚一时权宜之计支开金吾卫去慈宁宫。毛玉良是陈相的人,你赶紧去看看。” 江月白点点头,低声应道,“好。” 她退后一步,在李北辰脚下跪下,“臣妾不在身边保护皇上,皇上珍重。” “朕会的。你也要珍重自己。”皇上用力地捏着江月白的手心,“刚刚丞相跟你单独说了什么。” 他没有看到丞相与江月白聊天时的场景,只看到丞相独自打马离开的背影。 江月白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他抓了臣妾弟弟。威胁臣妾,不可以伤害璟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杀了他,否则就加倍伤害臣妾弟弟。” “可恨。”李北辰右手禁不住紧紧握气,“他有没有提条件,怎样才能放你弟弟回来。” 江月白垂下眸子,淡淡道:“生下皇子,立为皇后。” 李北辰禁不住冷笑一声,“这断然不可能。锦绣,朕一定会帮你找回弟弟。” 说完,两个人都愣怔住了。李北辰无心之下,将江月白叫成了锦绣。 疼痛,剧痛。 江月白只是简短地“嗯”了一声,理智而平静地说道: “只要不动璟妃,臣妾弟弟对陈相就有利用价值,暂时就是安全的。希望皇上马上加派人手去保护臣妾的爹娘,他们在宫外,臣妾很担心。” 目前还有太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必须要一件件的来。 弟弟的事情很重要,但相对而言,没有那么紧急,暂时可以先放放。 危机之下,要想游刃有余,转危为机,必须要提前有所准备的同时,要有稳健的危急应对套路模式。 心态不能慌,情绪不能崩,安排不能乱。 无论是平常,还是危机之中,都要把纷繁芜杂焦头烂额的一堆事情,按照紧急程度和重要程度两个维度进行排序和分类。 最优先安排紧急且重要,接着将紧急不重要和重要不紧急的事情交叉进行,不要偏废其一。 既不重要也不紧急的事情,就交/推/分给别人干,或者花钱找人干,或者干脆就不做了,放弃掉这类占用时间精力又没有价值的事情。 “好。朕现在就安排下去,”李北辰注视着江月白的眼睛,关切地说道,“别跪了,快起来去换身衣服。” 江月白刚起身,正要回正殿屋里换衣服,瞬间由弟弟这件事,她想明白了另一件事。 原来如此。 她幽幽地对李北辰说道:“皇上,陈相之所以没有反叛还挟持了臣妾的弟弟,是因为他挟持的皇孙这几天恐怕毒发身亡死了。他手里就没有了筹码。如非如此,他兴师动众带着兵部尚书和金吾卫指挥使冒着这么大风险而来,没有达到目的,陈相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善罢甘休。” 所以皇帝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嗯。”李北辰点点头,眼神微微一闪,“不仅如此,陈相做了两手准备。一手挟持皇孙做傀儡;一手支持魏王。所以他设局把大女儿嫁到了鞑靼。如果魏王不是提前被诛杀,他就是来配合魏王起兵造反的。” “正是这样。”江月白恨恨地说道,“他猜到了魏王失败,皇上您定会很快反应过来,说不定今晚就要杀他,所以提前设计好抓走臣妾弟弟。” 这样一看,抓了江月白的弟弟以挟持皇帝,触犯皇帝最大的逆鳞,不过是陈相黔驴技穷、苟延残喘的下下策。 李北辰:“朕一定会为你做主,将你弟弟救回来,让他们陈家付出代价。现在,你马上去太后那边护好太后,如果太后被挟持,朕就会很被动。” 他之前的计划确实是今晚赐陈相毒酒一杯,好让他在梦里就死,这样能暂时稳住鞑靼,继续利用陈相大女儿这颗棋子。 江月白点点头,跪下来对着李北辰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她明白在救出弟弟这件事上,需要的海量资源,远远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最终还是要靠皇帝出马。 寻找助力并不可耻。 李北辰伸出右手,抚摸了下她身上的披风,笑着说道:“先帝这身披风在你身上格外好看,英姿飒爽。朕很喜欢。” 江月白亦微笑着,“皇上您放心,臣妾定不辱使命。” 李北辰垂首看向江月白,眼中温柔,“要小心。” 江月白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试探性地拉开衣柜的一瞬间,里面有人拿着匕首对着她直刺而来。 感谢偏夏的月票。么么哒 第449章 去慈宁宫 距离如此之近,速度如此之快,按道理说根本躲不开。 江月白必死无疑。 只是她并未沉溺于悲伤痛苦之中,一直绷着一根弦,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所以她打开柜子之前,就已经观察过屋子里的细节,做好了柜子里藏人,开门后会有人行刺的准备。 只是往对方肚子上的猛踹,左手里握的匕首同时弧线划出。 鲜血迸发,喷溅到江月白的脸上,滚烫带着浓浓的腥味。 只听见惨叫一声后,一年轻女子倒在柜子里,捂着脖子,蜷缩着身子,目光惊恐。鲜血从指缝里快速地涌出。 虽然划破颈动脉必死无疑。但江月白依然在她肚子上刺了三剑,以确保没有垂死反击的隐患。 最开始杀人会特别的恐惧胆怯,然而杀得多了,只很钝感,只剩下冷静理智。对于军人而言,这样的心理素质是件好事,但对于连环杀手来讲,就很可怕。 倒下的女子正是婉香。 连续三剑,令她晕死过去。 婉香因为知道自己必然暴露身份,按照江月白的脾性,必会杀了她,所以埋伏在柜子里,以图行刺。 “娘娘!”素素从外面奔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江月白平静地说道,“把她拖出来。” 经历了这一切,素素猜到了婉香的身份,默默地照做。 “娘娘,新分过来的那些宫人这会儿又不知道哪里冒出来,都回来了。” 江月白眼神冰冷,竟然还有胆子回来,“召集小罗子、梁小宝,除了小喜子,其余都杀了。打断小喜子两条腿,捆起来,扔在灵堂。留他一条命还有用。” “是。奴婢这就去办。”素素抬眸瞧了眼主子的发髻,“娘娘是否要奴婢给您梳头?” 江月白边挑衣服边摆手。 “不用。事情很多,你先去忙。现在缺人手。你在宫里是否有相熟的兄弟姐妹?或者信得过的宫女太监?顺便问问其他人,有没有这样忠心勤快的。把名字列个单子,找梁小宝,他自会拿去内务府。这几天桃蕊宫不能缺人手。” “奴婢这就去办。” 除非大丧,在皇宫不能轻易通身缟素,会被认为不吉和大不敬。 江月白挑了身米白色下摆用银线绣有木兰花,衣领衣袖镶靛蓝边的练功服。 左胳膊上的伤口不大,刺得很深,所幸没有伤到动脉。 她查收了系统新奖励的治伤膏,均匀地涂抹进伤口中。冰冷,灼热,滚烫,如蚂蚁啃食骨头…… 忍耐住,发现并不容易。 洗了把脸后,到梳妆台前,咬着牙,摘下头上的珠玉,簪上支白色珍珠与金色珍珠混镶的珠花,插上一支素净的金发簪和一支白润的玉簪作为备用武器。 她取出那只送给弟弟的怀表,小心翼翼地攥在手里,轻轻地抚摸着,凝视着表盘,看着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 浑身像尸蛆在啃食骨肉那般的难受。 难以想象皇帝这么几个时辰怎么忍受过来,这生肉连骨、让人想要刺自己几刀的挠心之痒。 江月白深吸了口气后,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梳妆台的暗格里。 屋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脚步声,尖叫声. 当她藏好匕首,拎着剑走出主殿时,余大厨做手术准备的屏风已经完全架起来,惨叫和闷哼交替。 看来一切都在有序进行。 江月白走到屏风外,好运符都用完了,她对着余大厨点击使用了一张奇迹幸运符。 管它会出现什么奇怪的天象,只要能救活余大厨就行。 反正她过会儿也不在这里。 素素快步走到江月白面前,垂眸禀告道,“娘娘,奴婢已办妥。” 江月白微微颔首,“再尽快把宫人补足。你们三个人忙不过来。” “是。奴婢遵命。” 江月白很感恩能有像素素这样能干又忠心的宫女在关键时候,把这些琐碎但又重要的事情支棱起来。 皇上不在院子里,不知所踪,给她留了个刻有“圣旨”的令牌和一封信。 她默默地收好令牌和信,跟着魏王他们坐过来桃蕊宫的马车去了慈宁宫,没有坐步辇。 步辇固然安全有隐秘性,但密闭的空间如果被火攻或者围攻,就只剩冲破轿顶一条路。但江月白探查过,轿顶当初设计的时候钉得很结实,撞得一头包都不一定能撞开。 弊端实在太明显。 在马车里,江月白闻到了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腥气,无语地望向顶棚。 想到锦绣,她的心脏就感到剧烈的疼痛,杀了她最在乎的锦绣,她想让江锦诗生不如死。 但锦绣从前那般疼爱江锦诗,舍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什么都让着她,还总替她背锅。如果折磨江锦诗,锦绣在天有灵的话,会不会怪自己。 一时之间没有答案。 待到了慈宁宫附近,赶马车的太监告诉江月白:“娘娘,前面被侍卫们堵上了。” 江月白下车前,整理了下衣服,系上黑色的披风,调整好表情,调整为孤高冷峻,隐藏起脆弱和伤感。 敌人不会同情你的伤口,只会趁你病要你命。 将光环的亮度调到更低的10%,几乎看不见。但如果认真看,在光线暗一点的地方还是能看得出来。 待她在小太监的服侍下,走下马车时,已是接近五点的黄昏。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橘色的光打在江月白的脸上、身上,鹅蛋脸的边缘越发的柔和。 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好像一朵白莲花,还是观音座前,莲花池中的一朵,整个人看起来圣洁、高贵而慈悲。 黑色袍子上的金线显得愈发的明显,而身后的光环在橘色光的辉映下融合,仿佛蜡烛的火苗,橘黄与淡黄相间,愈发的神性。 士兵们见到江月白后,默契地让出一条路来,陆陆续续地单腿下跪,握剑抱拳行礼。 江月白十分意外,她从未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一幕,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恰当地回应。 她微笑着弯腰低头抱拳,作为回礼。 此情此景之下,她被这些赤诚的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士兵们所感染,连忙弯着腰扶起身边的一位士兵,温声说道,“都快快起来吧。本宫受不得如此大礼。” 众人以沉默回应了她。 江月白想了想,从口袋中拿出皇上的令牌,高高地举起在空中,“本宫奉皇上之命来觐见太后。你们忠心护卫太后安全,辛苦了。” 见到江月白的令牌,众人立刻站起身,挺起腰身,调整队形,精神抖擞,队形整齐,朝气蓬勃。 哗啦啦啦地响起整齐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声。 江月白不禁被这种军人独有的纪律感和使命感所感染,神色庄严肃穆。 她将令牌收在口袋里,飞快地朝宫门口走去。 迎面撞上一个人。正是毛玉良。 见来人竟是江月白,毛玉良吃了一惊,却又很快地镇定下来。 他是在内里听到外面的异动才飞奔出来,以为是魏王的人闯进了宫中。 刚刚他得到消息,宫内在发动政变的同时,宫外多处发生了混战和骚乱,火器库附近甚至出现了小型爆炸。或许外面造反的人有些还没有得到魏王被诛杀的消息,按照原定计划攻进紫禁城。 见到江月白反而感到一丝失望。这样意味着他没了戴罪立功的机会。 毛玉良对江月白拱手行礼:“本官见过瑞婕妤。” 悄悄打量着江月白脑后的光晕,虽然变淡了很多,但依然还在。 而江月白明明身着白衣,悲痛万分,却还能放下个人情感,冷静淡定地执行皇命,这份胆识和格局就连男子都难拥有,令他对江月白的佩服与爱慕愈发深重。 江月白拿出皇帝给的黄金龙纹令牌在毛玉良面前亮了亮,又收了回去。 “本宫奉皇上之命前来觐见侍奉太后。毛指挥使大人,请问太后那边情况如何?带本宫去见太后。” 毛玉良见到金黄色刻有“圣旨”的令牌,倍感惊讶的同时,恭敬答道:“回娘娘,晋王在殿里侍疾。太后娘娘中毒后遇刺。太医院院使姜余,左右院判均在里面。娘娘请跟末将来。” 江月白又问:“来后可有发现逆贼李北望同党?” 毛玉良恭敬答道:“末将已尽数诛灭叛贼。” 江月白微微颔首,淡淡地说道,“毛大人辛苦。毛大人,你跟本宫来,皇上有话要问你。” 毛玉良从江月白的语气里听不出吉凶,心中一紧,对江月白躬着腰,“末将遵命。娘娘请。” 江月白朝东偏殿方向走去,毛玉良跟在身后。 不知是敬还是怕,还是江月白换了身练功服,毛玉良一个正三品官员,腰背挺直很有气势,步伐仔细看就发现有些虚浮,眉眼低垂着,跟在江月白后面四五步远,再也不敢像之前那般造次。 这里不是水字数哈。是在为后面的情节埋伏笔。 第450章 智取毛玉良 江月白走到祥瑞之地池塘边,指着池塘中成群游来游去,泛起一片金光的金鱼,问道:“看见这些鱼了吗?” 毛玉良不动声色地答道,偷偷打量着江月白:“回娘娘,看见了。” 此时夕阳又落低了些,漫天红霞,给江月白的白衣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橘红色,比方才的肃穆感柔和了许多。 江月白打开“沉鱼”的出场特效。 微微仰头看天,眉头轻蹙,以平静的语气缓缓说道: “这些金鱼在别的地方只是金鱼,盘中一道菜。在慈宁宫却是皇家的鱼,供人观赏,游的池塘都是稀有的琉璃筑成。原本几只鱼也就普通,如今却突然成群地聚在一起,就成了人间佛国的祥瑞盛景,供众人顶礼膜拜。” “本宫以为人跟鱼没什么区别,就看自己在哪个池塘,跟谁聚在一起。毛指挥使以为如何?” 毛玉良望着池塘里,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懂江月白的言外之意,正要回答,却发现原本一群群欢快游动着的鱼突然都沉到了水底,仿佛在静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他呆呆愣愣地盯着水里的鱼,又猛地回头看向江月白。却见娘娘正出神地望着天边的红霞,丝毫没有察觉池塘里的异常。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沉鱼落雁”? 毛玉良一直以为这些都是古人形容美人夸张的说法,今日一见,完全被震撼住。 他又望向池塘,不仅脚边的鱼已经静静地停在水底,远处的鱼也缓缓地静止不动。一个个静静地悬浮在水中。 他蹲下来,难以置信地搅动着池中的水。鱼儿受了惊疯狂地游动起来,四散开去。 看来这些鱼是活着的。 但过了一会儿,鱼儿又游回到他们的身边,静静地停在附近的水中。 江月白体现出了对毛玉良超出寻常的耐心。 她想通过今日,一举收服陈相曾经的左膀右臂,从内部击破陈相的堡垒。而且就她的判断,毛玉良是个有血性的将军,与陈相有本质的不同,毛被陈相的文臣手段迷惑住了。 江月白低下头,看向蹲在水边出神的毛玉良,“想好了吗,毛大人?” 毛玉良突然转过头来,仰着头,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是人吗?” 江月白端着架子,故作高深地问道,“毛大人为何这么问?” 毛玉良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方才娘娘说,皇上有话要问末将。敢问,这话是皇上问的,还是娘娘问的?” “你我心知肚明,你有得选吗,毛大人?”江月白笑着看向毛玉良,把玩着手里的玉泉剑。 “你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该不会以为皇上毫不知情吧?你在宫中之时,皇上已遣人去了你和孙大人家中,找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但如果你能把这些年来右丞相的所作所为统统写出来,交给皇上,就是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诚意。毛大人是聪明人,想必不用本宫多说。” 江月白蹲下身来,似乎毫不在意毛玉良会突然出手杀她,随意地以剑划水,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又在水中挥舞着剑,迅速地各种翻腕回转,看似在搅动鱼群,毛玉良却觉得她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这一圈圈的涟漪划动到了毛玉良的心里。 不知道为何他觉得江月白以剑划水的模样特别的诱惑。 “毛大人,你看看水里的金鱼,告诉皇上,告诉本宫,想好了吗?是做江河湖海里被大鱼吃了的小鱼,还是做皇宫里的祥瑞?是要做鬼,还是要做人?” 江月白脸上带着笑容,言语温柔,态度温和有礼,只是视线落在毛玉良的脖子上时,他立即感到了一阵寒气。 毛玉良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偷袭江月白,对方会瞬间出手反击,拿剑斩断他的脖子。 他见过她拎在手里的头颅,那张脸上惊恐愤怒的表情。 毛玉良小心翼翼地江月白面前跪下:“罪臣想好了。罪臣明白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本没有命活在世上。谢皇上开恩,留了罪臣小命。罪臣必按照皇上命令,将把右丞相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写出来。” 江月白拎着剑缓缓地站起身。 “那就再相信你一次。记得写清楚写详细了。别耍滑头。孙尚书他也会写一份。回头你们的口供对不上,呵呵。另外,把你知道的,陈昂他有哪些财产家业,有没有养外室,都写一写。你知道他在城郊有田庄或者生意吗?” 毛玉良此时已经满头大汗,他擦了擦汗,努力稳住情绪,“罪臣必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江月白凝视着剑,吹了吹上面的水痕,“对了,本宫想告诉你。你和孙尚书被陈相耍了。前太子的遗腹子和他母亲都已经死了,你为他把九族的性命系在裤腰带上,他却瞒着你们,骗你们今天带兵跟他进宫造反。想必你从来就没有见过那皇孙长什么样吧。” 毛玉良猛地一惊,回想了今日的始末,发现江月白所言属实。 丞相从来都是画了个大饼,就是扶持幼皇孙登基后,他们就是从龙之功的大功臣,而且皇孙年幼,他们可以如何如何。 但是他们从没有见过皇孙,更不知皇孙母子死活。 江月白叹息道:“大将军为了这样自私狠毒凉薄之人赔上你和九族的性命,不值得吧?” 这段话彻底击穿了毛玉良的心理防线。 他娘的!从头到尾玩劳资! 毛玉良在这一刻几乎要被悲愤怒火冲垮,心中各种情绪翻涌着,却在猛地抬头对上江月白温柔明亮的一双眼睛时,又瞬间清醒过来。 他回想起今日江月白为一个忠义的厨子暴怒悬赏,他的心瞬间被某种东西击中,迫不及待地说道: “娘娘,罪臣将誓死为娘娘效命,听娘娘差遣,绝无二心。” 江月白摇摇头,“不,你错了。你错得离谱。你是大明王朝的大将军,你是金吾卫指挥使,三品大员。你要效忠的是当今圣上,是这个国家的安定和鼎盛的未来,是百姓的安居乐业。而不是效忠于任何人的私心。” 这段掷地有声的话令毛玉良感到惭愧的同时,灵魂被触动。 对方理智且淡定的微笑像是一缕清泉。 这女子!他娘的! 有意思。 “既然选择做人,就要做个堂堂正正,有血性的男人。军人要死只能死在保家卫国开疆辟土的战场上。” 说完,江月白竟趁他一个不注意,斩了他下巴上一截胡须,捏在手上,又扔进了池塘里:“旧的你已经死了,这里就是你的新生之地。” 毛玉良扭头看向湖里漂浮在水上的胡须,摸了摸下巴,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 这女子!他娘的! 有毛病。 “走吧。带本宫去见太后。”江月白搓了下大拇指,又掉落几根胡子,“胡子还挺硬,是条汉子。” 毛玉良忽然就咧嘴笑了,江月白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打动了他,触动了他的心弦。 士为知己者死。 一员猛将其实也一样。 毛玉良心里忽然变得很轻松,很充实。 尽管不可否认的是,刚刚一瞬间,江月白的话让他的脑子里闪过旖旎的想法。 但又瞬间化为一种更加绵长厚重的情感。他说不出来这种到底是什么。 如果硬要说,或许像是从此灵魂有了灯塔又或许是有了港湾。 这女子!他娘的! 有…… 有他描述不出来的东西。 毛玉良跟在江月白的身后,依然落后五六步,脚步沉稳。 他忽然明白了为何那胖子会毫不犹豫地站出去替江月白挡箭,笑着赴死。 因为,此时此刻开始,他也愿意。 第451章 魏王的精心谋划 暮色沉沉,黑夜将至。 寝殿中,点着太后最常用的雅息香。灯火通明,四处点着华丽的琉璃灯。 江月白上下扫视了一圈,眉头轻蹙,这么多琉璃灯万一形成火灾怎么办,到时候逃跑都来不及。 六王爷正坐在太后床边,喂太后喝药。 三位太医立在一旁,见江月白进来,连忙行礼作揖。 “妾身参见太后娘娘,恭祝太后娘娘千岁吉祥,万寿无疆。妾身参见王爷,恭祝王爷平安吉祥。” 六王爷对于她的到来,一点都不惊讶。江月白带毛玉良私聊之前,已经有侍卫过来向他禀报过。 刚刚她特意带了过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哦,还有。”江月白从身上拿出一小瓶治伤膏来,递给六王爷。 太后听到魏王已经诛杀,眼中瞬间含着泪花,含笑点头,以极其虚弱的声音说道,“那就好。” 后来,府军卫指挥使之一的宋指挥带人将慈宁宫包围了起来。 六王爷看着红了眼角,岔开话题问道:“瑞嫔娘娘,之前那个能接断指的治伤膏还有吗?太后她被刺了三剑。” 太后此前昏暗的眼神此时也有了光芒,她握着江月白的手,像是在抓着救命稻草。 来福就趴在她的枕边,安安静静地陪着太后。 因为心绪不宁,他并未注意到江月白身后的光环。 “姜院使已给太后服下止血的汤药,伤口上抹上了止血镇痛的药粉。瑞嫔娘娘您有过给人上药的经验,有劳娘娘一会儿替太后上药。” 江月白“嗯”了一声,又问道,“听闻太后还中了毒,毒解了吗?” 实际上系统里还有一满瓶,九十多粒。江月白为了显示药物的稀缺性,故意腹黑地说得神乎其神。 但太后跟江月白一样是个高傲霸气的女人,并不怕死,也不怕被威胁。她怕的是魏王乃至权臣以她的性命为挟制,逼迫皇帝退位,皇帝位置和性命皆不保。 偏偏拥有解药的李北望已经被诛杀。而此前毛玉良派遣去给魏王收尸的人在魏王的衣物里并未发现任何药瓶。 忽而指头微动,目光黏在江月白身上的黑色披风上,眉眼温柔得如春日里的樱花,轻声说道: “这是……先帝的……” 墨黑的眼眸刻意隐藏这份不合时宜的欣喜激动,整个人显得造作的凝重沉郁。 六王爷抬眸看向江月白,见她一身米白色练功服,身着黑色披风的男装打扮,还是控制不住的心跳加快。 太后想起早上还闯进江月白沐浴的房间想要杀了她,没想到事情突然会这样反转,心中黯然。 院使姜余感叹道,或许只有传说中的“百毒丹”才能解此毒,否则不知道毒为何物,就无从谈解毒。 不过几个时辰,太后苍老了许多,就连此前在她沐浴时与之对视锐利的一双眼睛,此时失去了光泽。 太后见情况不妙,由刘公公殿后,在几个小宫女掩护下进入了通往宫外的密道。 她们害怕夜长梦多,任务失败。没有给太后明天中午再做决定的时间,当下就逼迫太后通知皇上,送来退位诏书,否则就当场杀了她。 她们先是杀死了另外三名宫女,然后挟持太后重新返回慈宁宫。 太后自然坚决不肯传消息给皇帝,甚至为了避免成为皇上的负担,主动求死,在挣扎中被刺了一刀。 全场人听到这个消息都很激动。 他们的联合反叛是致命性的。 刚知道消息的一瞬间还激动紧张,但见母后奄奄一息,生命垂危,所有儿女情长的心思全都烟消云散。 六王爷以为江月白是要谈条件,急切地问道:“瑞嫔娘娘想要什么?只要能医好母后,本王什么都可以答应。” 六王爷连忙叫来院使姜余,姜闲的哥哥,命他给江月白讲明情况。姜余告诉江月白太后中了一种慢性毒药,暂时不会致死,但明天可能会突然恶化。 太后抚摸着披风,仿佛触碰到了先帝,见到了先帝英姿勃发的模样。 情急之下的话毫无分寸,却听了让人为这份拳拳孝心动容。 这两名宫女此前经过魏王专门的培训,算是业余职业杀手。 “你过来母后身边。母后她太虚弱,能听见你说话,但自己没有力气回答。” 府军卫是十二卫里的带刀侍卫,共有三十多名军官,一千八百多名幼军专门负责日常佩戴武器保护皇帝的近身安全。 见太后手背颤抖,六王爷连忙说道,“太后想握住你的手。” 六王爷见江月白没有问自己的那瓶药膏,主动解释道,“娘娘送给本王的那瓶在打斗过程中不慎摔碎了。” 太后松开了江月白的手,将手收了回去。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江月白,便干脆直接省去。 后来听到有人传来消息说魏王已经伏诛。这两名女子便每人索性刺了太后一刀泄愤,意欲同归于尽。太后性命攸关之际,六王爷率众击杀了谋逆的两位宫女。 经过太医检查,太后所中之毒是一种十分诡异的寒毒,十分难解,加上身受重伤,流血过多,解毒稍有不慎可能会当场毙命。 江月白手里拿着药瓶看向太后,用眼神征求当事人的意见,见太后微微颔首,便应允了下来。 当初每个卫均设立三名指挥使,就是为了避免一家独大,被敌人收买。 六王爷眼神微动,没有接药瓶,迟疑着说道: “好。” 太后有救了! 六王爷激动地说道:“快拿来试试。” 宋指挥使跟前面被江月白诛杀的冯大人是府军卫的三位主管领导之一。 如今倒好,府军卫三位指挥使,两位成了魏王的人,在关键时刻成了谋反的主力。可见魏王潜伏之深,经营年份之久。 他跟李北辰一样,皆极为孝顺太后。 江月白点点头,在太后身边坐下。 六王爷抱着一线希望问江月白:“瑞嫔娘娘,你那里既然有活血肉生白骨的灵药,是否有解毒灵药?” 她凝视着江月白的眼睛,眼角忽而滚落一颗巨大的泪珠。紧紧地握着江月白的手,说不清是感动还是悔恨。 总而言之,没有解药。 她主动给董事长简明扼要地汇报了有关情况:“太后娘娘,恕妾身来迟。是皇上派妾身过来看望保护您。皇上他一切都好,正在主持大局,太后娘娘请放心。魏王已经被诛杀,妾身亲眼见到了他的人头。这会儿外面正在剿除魏王余党。” 结果谁知道,这几名新安排在太后的小宫女里面就有魏王的人。 江月白注视着太后,淡淡地说道,“恐怕不能给太后服用。” 最开始劫持太后的钱贵人,提出的要求是,明日午时前发布退位诏书,她就给太后解药,否则太后就会在明日午时前毒性发作。 六王爷带着人想办法生擒了钱贵人,严刑逼问后,钱贵人告诉六王爷,解药在魏王身上,只有魏王能解,故而只有给出退位诏书一条路。 见到江月白,太后的眼睛突然绽放出光明,十分急切。 江月白顺势抓住了太后的手。太后的手十分冰凉,感觉似乎在冒着寒气。 或许魏王从来就没有打算给出解药,就是骗得诏书后,杀了太后;又或者被诛杀魏王的人搜身搜走。 如今魏王被诛,权臣被挟制,她即使死,也没有什么不甘心。 江月白沉默会后说道:“臣妾有三颗解毒丹。” 江月白默默地将袍子的一角扯过来放在太后手中。 江月白拿出一个锦囊递给六王爷,平静地说道: “妾身并非要提条件。而是太后身份尊贵,不是妾身这样的微贱之人。这三颗丹药确实能解毒,但并非为臣妾所制,不明成分。凡是能快速有效解毒的丹药,通过洗肺清腑通经络解毒,都很霸道。太后如今受了重伤,身子薄弱,恐怕不一定能承受住。” 解毒丹的理论基础恐怕就是里面的有效成分能跟有毒离子相结合,再加速血液循环排出体外。 太后此时内外伤皆有,搞不好会内脏大出血,自然就很凶险。 第452章 惺惺相惜 太后从听到江月白说有解毒丹,心中突然抱有希望;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吃了可能还是会体内出血而死,心中的希望瞬间破灭。 此前姜余等三位太医说得很委婉,没有把话说死,也做了各种能做的努力,比如止血止痛。 太后知道,自己可能命不久矣。 固然难免恐惧惶然,太后已经做好准备,保留尊严,从容赴死。 她开始为自己准备后事。 太后冷静地命令江月白和太医们都出去,留下六王爷单独说话。 江月白候在殿外的长廊上。 院子里各个角落的宫人和侍卫们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被她身后的光环所吸引。 朱晟晔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心疼。 她扶着门框,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微笑着摆了摆手。 滔天的富贵,也要有命才行。 江月白心头依然疼痛,但她放下了捂着胸口的胳膊,淡淡一笑,“是本宫。见过朱大人。” 来人为禁军侍卫统领朱晟晔,此时在紫禁城内例行巡视,查看各处情况。 他把毛玉良叫到远离众人的地方,以公务的名义,详细询问了江月白在桃蕊宫和慈宁宫发生的事情。 定睛一看,却是那晚从乾清宫出来尾随自己后来指导剑术的那人。 心中绞痛的感受令她禁不住弓起背捂住胸口,又吐了一口血。 魏王亲自下场在桃蕊宫企图刺杀皇帝,不过是两条腿走路:刺杀成功则直接黄袍加身,刺杀不成功,则成功调虎离山,牵制皇上来慈宁宫救援。 若是官员,得是皇亲国戚走后门才行,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发生。 黑夜降临,魑魅魍魉开始出来活动。有些人注定会一条道走到黑,即使已经穷途末路,却依然会坚持走到头。 与那晚不同,今日一身铠甲,头上还带着帽盔,面容俊朗,一双眼睛内敛深沉,令人不敢轻易对视。 “朱大人,”毛玉良低唤一声。 周围顿时聚集了一双双关切的眼睛。 江月白缓缓地走出宫门,立在宫门口,望着点着几盏小灯,黑暗中隐隐绰绰的甬道,目光沉沉。 转而询问毛玉良这边的情况,毛玉良做了如实汇报。 江锦绣逝世被追封为妃,和江月白被晋封为婕妤的消息,已经通过圣旨传遍了后宫。 魏王算准了李北辰的孝顺,唯一没有谋算到的是自己竟然会意外地死得这么早。完全没有料到皇后的母亲谢夫人会跟江月白联手,听江月白调动。 又往右扫了一眼,“不过值守的是金吾卫指挥使毛将军带的队伍。本宫只是出门走走。” 于朱晟晔自己而言,虽然出身武将世家,属于高门大户,但他是靠自己和家中父兄一步步厮杀中以命相搏才拼到禁军大统领的位置。 对于江月白,他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怪不得当时魏王在皇帝被斩断左手后并没有穷追猛打,而是撒了把硫磺试图制造爆炸,见到她追过来,也没有继续缠斗,而是交给了海兰珠。爆炸不成又从秘密的墙洞中逃跑。 晚风中,她发髻高盘,一身白衣被吹得贴紧身体,尽显玲珑曲线,黑金披风被随意地吹动着,卷起一股花香的味道。 从入宫时的九品嫔妃如今升到了从四品,旁人十五年都做不到的事情,她十五天就做到了。 她仰望着天空,微微叹了口气。 为什么老天会如此不公平?这样令人痛心的遭遇会发生在锦绣身上? 灿烂如骄阳,让人不敢直视。可往往天妒英才,这样的人往往活不长久。 忽而有个人骑马飞奔而来,从小道直奔江月白而来。 朱晟晔斜了他一眼。 “娘娘你没事吧?” 朱晟晔被从思绪中拉回,负于身后的手悄然收紧。 他望向毛玉良,声音低沉,“今晚最为关键,无论如何都要坚持过今晚。魏王虽诛,但难保别的人不会趁机作乱。慈宁宫依然是重中之重。我会再加派三组人马给你,听你调令。我要你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替我守到明日午时,确保慈宁宫安然无恙,你可能做到?” 毛玉良此时心里已经装进了江月白,所以被朱晟晔问到相关事情时,不知道对方的意图,有了一种护主的强烈戒备还有种说不清的情绪。 “属下必不辱使命。”毛玉良回答得十分坚定。 毛玉良率众赶过来时,六王爷带了府兵进宫支援与刘公公率羽林卫,以少抗多,身已负伤,寡不敌众。在金吾卫的支援下,最终尽数诛灭。 这是十分危险之举,谁也不知道这些侍卫们中还有没有隐匿着魏王同党。 在二人谈话时,江月白呆呆朝远方茫茫夜色看去,心底悲凉。她有自己坚持的信仰,可她最想守护的人,今日却永远地离她而去。 她突然感到心口剧痛,禁不住捂住了胸口。 对朱晟晔,毛玉良避重就轻地说了江月白的高光时刻,不该提的只字不提。 江月白想要为上次的指点感谢朱晟晔,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了避免风波,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有些感激放在心里就好了。 今夜可能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朱晟晔礼节性地问候道,“瑞婕妤娘娘,节哀顺变。” 江月白意识到自己这份吉祥物的作用后,拎着剑缓步穿行在侍卫们之间。 从围攻慈宁宫开始,前前后后大概有三百多甚至四百名带刀侍卫参与了慈宁宫这边的谋叛。这个数量占到了府军卫百分之四十,数量大得惊人。后续还有几百其他卫戍如燕山卫、虎贲卫支队的加入。 毛玉良依然站在五六步之外,凝神望着她。 她的心口再次连续涌动着剧痛,一阵一阵地排山倒海而来,一口猩热的液体喷出,飞溅出去。 周围的侍卫们瞬间纷纷拔出了刀,唰唰一片整齐的响声。 而江月白身后的光环在这样的夜色中就更明显。 尽管看不清她的模样,但这抹光环就令人倍感安心。 朱晟晔清楚地看见,这个一向坚强冷静的女子擦着嘴角的鲜血,满眼哀伤,这是最亲的血脉离世时才会有的彻骨悲凉。 想起那晚她也是这样的抱着剑,那时的她仿佛自己不是皇帝的女人,根本不在意里面皇帝正在跟别的女人做着什么,那般悠闲自在,潇洒恣意。 朱晟晔不忍心看到这样一个出身低微,却努力上进,赤胆忠心的人在混乱中因为责任死于非命。假如江月白是个男人,是他手下一个兵,也是一样。 毛玉良不自觉地跟紧了些,手中的刀始终保持警惕状态,好在第一时间出手保护娘娘。 毛玉良一怔,他从朱晟晔的话里听出了毫无保留的信任。因为太过真诚,竟然令人感觉不适。 今夜很可能不太平。一个女子一当走出了这一步,就会承担许多本不该属于自己的责任。 这些话,朱晟晔和毛玉良并没有避开众人,而是平静地谈论着,相当于给众人吃了个定心丸,他们今日的功绩和做出的牺牲已经被上级领导知道了。 侍卫们自动地分出一条小道,方便江月白巡视。 毛玉良立马应道,“是!属下遵命。” 朱晟晔骑着马在江月白面前转了两圈,扬声问道,“本官为禁军侍卫统领朱晟晔,这是瑞婕妤娘娘在此值守?” 江月白在心里暗想,看来魏王把重点放在了挟持太后上,与李世民当初发动玄武门之变的兵力分布颇为相像。 毛玉良立马补充道:“是。大统领说得对。要保护好瑞婕妤娘娘,不能让她冲在前面。如果她非要冲在前面,就把她打晕拦住她。” 朱晟晔赞许地点点头,“瑞婕妤她虽然是女中豪杰,忠心耿耿,但毕竟是后宫嫔妃。我们禁卫军还不至于如此无用,需要一个女子冲杀在前。” 此时红霞已经全部消散,夜幕已经降临,但因为才天黑未多久,依然透着光亮。 朱晟晔转过脸,冷眼森森,毛玉良立马噤了声,眼睛里却含着笑意,“如果这样还不够,那大统领您看要不要现在回去就把她打晕绑起来,这样就不必跟着我们打打杀杀。” 朱晟晔一直做着倾听者,沉默不语。他暗暗心生佩服,又为她担忧。 “如果你不怕皇上把你砍了,你就这么做。” 在毛玉良错愕的眼神中,朱晟晔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待毛玉良回去时,江月白已经被六王爷请回了内殿。 第453章 决断 江月白还未进入大殿,便听到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声。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放缓了脚步,于门口前站住。 “来了?快进来。”六王爷的声音明显带着疲惫。 江月白顿了下,进了大殿。 因为屋顶修建得很高,屋内从病床上传来的呻吟声夹杂着惨叫被回声放大,令人发怵。 三位太医在病床前,一人在按着太后双手,一人在按住太后双脚,姜院使在给太后扎针。 隐隐约约听到太后在喊:“让哀家死。” “医生.”江月白意识到自己的口误,连忙改口,“太医怎么说?” 长眉入鬓,月白锦袍,极具贵气。束发散乱,有几丝零散地覆在他苍白的脸颊上,身材瘦削颀长,整个人透出一股疲倦与悲凉。 问过之后颠覆了江月白的三观,之前还以为外科手术以为是西方医学的产物。 止血用的是以象牙粉末和犀牛骨粉末做的金疮药粉;药敷用的是经过特殊的熬制的膏药,里面含有局部麻醉消炎和生肌作用的药物。 江月白全程都在敬佩地看着姜余,六王爷全程都在爱恋地看着江月白。 六王爷主动朝江月白走来,面色沉郁,“母后的寒毒突然发作,才不过半晌就如你见的这个样子。” 姜院使一番精炼简洁的介绍,令江月白像是上了一堂古代名医外科手术课,备受震撼。 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很难说清楚。 姜院使为难地说道:“很难讲。最佳的方案是先把线拆除,再在内脏的缝合处抹上婕妤给的治伤膏,等愈合后再服用解毒丹。但太后现在寒毒已经发作,疼痛难忍,拆线恐怕都困难。且会再次大量出血。太后娘娘做完手术,已极为虚弱。” 姜院使拱手埋头行礼,“到了目前的情况,治伤膏已经用不上,只能考虑是否要使用解毒丹。” 姜余在江月白来之前,已经做了一场小型手术。给太后服用下华佗麻沸散的改良版之后,给太后的内脏和外皮做了多层次精密的缝合和止血药敷处理。 姜院使摇摇头,“太后恐怕经受不住这番折腾。而且即使重新涂上,效果不一定如意。比如不能确定治伤膏涂抹进内脏后,是否会发生粘黏,不该长在一起的长在一起。” 江月白:“如果内部的伤口没有缝合,服下丹药很可能会内脏大出血。” 她是个极其能忍耐的人,此时却也无法承受。 六王爷:“瑞婕妤,现在你认为能用吗?” 江月白摇摇头,“妾身不知道,不懂。” 这毒药实在可怕,比鸩酒还可怕。 六王爷抬头紧盯着江月白的眼睛,面色愈发苍白,“已经给母后用了大剂量的麻沸散,太医说不能再加剂量。太医.” 江月白远远望着病床上的太后,既有唏嘘也有恐惧。 听到母后痛苦的哀嚎惨叫,他悄悄地握紧拳头,对姜院使冷静地吩咐道,“那就抓紧时间服用。” 六王爷艰难地说道:“为了防止伤口崩裂,太医控制住母后不能动。说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就只能试试解毒丹。也许还有希望。” 但自己不是专业人士,少发表意见为妙。 就算喝药,也不是个顺利的过程。持续地呕吐出来,折腾了许久,才最终吞下去。 江月白静静地垂着眸子,等着他说下文。六王爷才是患者的直系家属。无论哪个朝代,于情于理,她都无法越俎代庖。 否则按照李北辰偶尔提及的,他们三个兄弟之间的感情很好,一起同甘苦共患难过,太后对魏王多有照拂。魏王何苦恩将仇报呢?纯粹就是因为恶毒吗? 既无法生,也无法死,持续地饱受折磨,没有尊严,只能被动等待死亡降临。 然而还是连连惨叫不止。 剧痛和高烧听起来很像是体内已经大出血和发生了炎症反应,而不一定是寒毒发作。 二来,假如这个寒毒不可解,保命丹会让太后一直这么痛苦下去,直到灯枯油竭。就像靠药物延续生命的癌症患者,活着是否就比死去更有幸福感? 三来,她反问自己为何要救太后,救太后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一来,系统只奖励了一颗保命丹,万一将来自己或者皇上有危险,就没有救命的药; 手术医疗器械一应俱全,什么缝针、三棱针、镊子、柳叶刀、剪刀、镊子、平刃刀、月刃刀、开疮刀等等全有,而且每种都分大大小小不同的型号。 看得江月白眼花缭乱。 而被人按住手脚,不能动弹,即使是为了救她,她依然感到无比屈辱。 听完这番讲解之后,江月白转身看向六王爷,六王爷有些不自然地挪开眼睛。 “所以?”六王爷眉头紧皱。 六王爷站在病床边,负手看向自己。 六王爷点点头,转过身,喊来姜余。 拿着手里的保命丹,江月白犹豫着要不要给太后吃。 魏王看起来不仅要谋权篡位,而且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太后。 六王爷就在一旁静静地拉着太后的手,陪着太后。 六王爷痛苦地摇头,“你来之前已经缝合过了。如今母后高烧,说她如同堕入冰窟之中,从骨头缝里都感觉寒冷。这种寒冷还令人从骨头缝里、五脏六腑都感到剧痛和瘙痒,却又抓不到,挠不着。” 怪不得方才在桃蕊宫里姜闲说哥哥姜院使是外科手术专家。 江月白惊了下,“不是因为伤口缝合造成的?” 江月白突然觉得如此这般故意折磨,里面很可能有故事。 “好,臣这就去办。” 她猜测,或许造成魏王年幼失母的罪魁祸首就是太后,而如今魏王或许是在为他的母亲报仇。 六王爷看向姜院使:“姜院使,如果服用下丹药的话,能有几成的把握?” 姜院使得了命令之后,立刻就服侍着太后喝药。 实际上,大明王朝的外科手术水平远比想象中的高超。 姜闲拿出一个卷成一卷的手术包,像摊开书简般展开来给江月白看。每一个小口袋里装着一类手术器材,分门别类地摆放。 至少能让母后少痛苦些时候。无论是就此治好或者是大出血,都是解脱。 太后满头大汗,青筋暴露,疼得浑身都是冷汗。 太后很可能丢了性命,这么大的责任,她可担不了。 此时太后的一声比一声凄厉,尖锐。 当初太后在马车上许诺要给她一世平安,安乐无忧,后来一样恩将仇报喂息子汤,今天上午一样差点杀了自己。太后显然不是个知恩图报、信守承诺的人。她现实理智,毒辣冷血,精于利用和算计。 六王爷沉默着,表情凝然不动,此事需要他作为主事人拿个决断。 唯一救的理由,无非就是他是皇帝的母亲。而失去母亲是自己一生之痛。 江月白注视着深蓝的夜空,做着人生中最艰难的决定。 查明代外科手术的技术装备和技术水平让我重新认识了中医 第454章 迷惑敌人 李北辰驾临慈宁宫时,慈宁宫外举满了火把亮如白昼。 他坐着江月白留下的轿辇而来。以为是她特意考虑自己的安全留下的。 他此刻心情格外的沉重,千斤万斤重,却只能强打起精神。 当李北辰身着坚硬的铠甲,右手拎剑,左手打着夹板的高大身影从轿辇中跃出时,众人们瞬间肃穆。 皇上的这身铠甲,令所有人意识到今晚面临的将是一场鏖战。而皇上打着夹板的手,告诉众人,皇上虽然负伤,但与众人坚决共进退。 “皇上驾到!”梁小宝呼道。 众人虔诚地跪拜如仪。 圣上的到来,令士气大振,侍卫们备受鼓舞。 整齐划一的跪拜,山呼海啸,响彻云霄。 这一刻,他们根本不在意是否会吸引黑暗中的宵小的注意,他们只管涨自己的士气,打赢自己的仗。 李北辰挥手致意。坚硬的铠甲在火光中反射出明亮的光芒。 他的身上也系着一件黑色的披风,与江月白那件一样的黑金龙纹,不过底子为金色,江月白的那件底子为玄色。 李北辰挥手致意,声音洪亮,“众位将士辛苦了。” 整齐划一的誓言山呼海啸:“誓死效忠皇上。” 李北辰微微颔首,眼眸幽深,鼓舞士气:“好,打赢这一仗,论功行赏!” 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因为忍受过挠心挠肝令人难以忍受的痒感,难以掩饰的疲惫,俊朗的面容此时显得锐利而沧桑。 耳边再次响起热血的呼声,将士们精神抖擞:“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连李北辰听着都深感震动,汲取到了一股力量,对毛玉良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他是一个帝王,在带领着一群将士在为国家社稷的安稳而战斗。 李北辰转身进了慈宁宫,背影高大魁梧,充满了肃穆壮烈之感。 然而离太后的寝殿越近,却越感受到四周弥漫着的那种绝望恐慌之感。 待走进大殿,眼前的景象更令他心头剧痛,倍感压抑。 殿内高高低低地摆满了琉璃瓦灯,灯火通明。 太后在寝床上,嘴里被塞着毛巾,防止她痛苦中咬到舌头。 三位太医中两位分别按住一只手,姜余按住右脚,六王爷在按住左脚。 太后身子剧烈地扭动着,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就像被困在陷阱里的野兽。 还有一名宫女在拿着毛巾给太后擦汗。另一名宫女负责帮太后整理衣服。 只听说太后中了魏王下的寒毒,没想到会如此这般痛苦,简直生不如死。 江月白拎着剑站在窗户边,似乎在警戒着,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烛光下的背影,孤独清冷却又霸气凛然,令人心生敬意,亦令李北辰倍感心疼。 很多话,他不知道该如何跟江月白说,实在太沉重。 有夜风吹进来,帘影飘动,烛火飘摇,就像太后此时的性命一般脆弱不堪,又像是他这风雨飘摇的王位。 殿里其他候着的太监宫女纷纷跪下行礼,李北辰回过神来,连忙摆手,“你们都不用行礼,救太后要紧。” 江月白转过身来,两个人隔着远远的距离。静静四目遥望,深沉如海,虽然无言,却似乎说完了千言万语。 李北辰对着梁小宝使了个眼色,“小宝,你去替晋王。老六,你跟朕过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又看向江月白:“皎皎,你也过来。” 江月白手里捏着保命丹,缓缓地走向李北辰,神色异常凝重。 李北辰没有原地等待,而是起脚便朝江月白大步走去。还未到她眼前,便一伸长臂,拉住她的手,将一团冰冷包裹在手心,将她拽入怀中。 她以前的手很暖的,像火炉一般。 看着她,有片刻的晃神,温声问道,“皎皎,你的手怎么这般凉。” 说完,李北辰眼睛湿润,神情有些不自然,他想起那晚,他也这样问过江锦绣。 她们姐妹是不同的。 姐姐是身体温暖如春,性子却是偏冷的,如同冬日的雪;妹妹是身体冰凉如冬,性子却是热情烂漫的,像春日的阳光。 江月白抬起眸子,看向李北辰打着夹板,以纱布挂在脖子上的左手,问道:“皇上的手可好了?”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李北辰的声音有着明显的涩然。 他理了理她鬓角凌乱的发丝,牵起她的左手,凑在她的耳边以极微极低的声音低语,“朕是为了迷惑敌人。” 被李北辰温暖的手包裹,听到李北辰在耳边的低语时,江月白的心狠狠地颤动了下。 脑子里响起每次她问锦绣手为何这般凉时,锦绣的一双桃花眼会笑成月牙一般,欢快地说,“因为我饿啊,饿死了。快点吃饭吧。吃了好吃的,我就暖和起来了。” 明明娇媚迷人的一双眼睛,硬是被她整成了一副娇憨可爱的模样。 又或者,眼睛里水汪汪的,嘟囔着,“姐姐快帮我捂捂,姐姐对我最好了。” 这些瞬间的回忆令江月白眼里微微有了湿意。 仿佛体会到了妹妹每次拉住手时的欢喜,会不自觉地勾起嘴角的那种。 她扫了李北辰身后的六王爷一眼,任由李北辰这么拉着。 两人就这样手拉手朝寝殿里隔壁小间走去。 李北辰不时地望向江月白,他在想该如何开头,跟她讲那些安慰的话。 所有的节哀顺变,在亲人的离世的巨大悲痛前前,都太过于单薄。 他们披着同款披风,两只手紧紧地牵在一起十指相扣,皇兄不时侧脸看向江月白,眼神温柔而心疼。 六王爷默默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他们并肩而立,亲密无间,默契而彼此信任,令六王爷心生错觉,他们像一对并肩而战的帝后,情深意浓,护佑江山。 这一刻他心生羡慕。 原来江月白私聊时说的对哥哥忠诚不二、誓死相随的话不是随便说说,是认真的。 他垂下眸子看向脚下的路,锦袍下的身形显得格外的单薄。 进了隔壁小间,六王爷详细地给皇上汇报了他赶到慈宁宫后发生的一切,太后中的寒毒,还有后续所采取的治疗方案。 此时太后正在经历着另外一种巨大的痛苦。 寒毒是一种奇毒,它无孔不入,可以瞬间侵入经络之中,阻塞经络,深入骨缝,所以才会又痒又痛。 清除经络肺腑骨骼中寒毒的痛苦是它的逆过程,与寒毒发作之痛之痒不相上下。关键据姜余说,太后可能受完这番罪,也不一定能活下来,活下来的概率只有四五成。 皇上紧皱眉头,面色可怕,满眼怒火,光是听听这些就感到窒息。母后该是在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他无比愤怒地捏紧了拳头,眼神冰冷。 李北望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折磨太后。朕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过去幼时的回忆像碎片一样,瞬间疯狂地涌入李北辰的脑海。 他的手心也渐渐地变得冰冷。 第455章 惨剧 我们总是告诉自己,过去就过去了,一切都要向前看。 但也许对于很多人来说,过去的一直无法过去,那些伤痛绵续一生。 也许于他们而言,遗忘意味着背叛。唯有复仇才能令死者安息,内心安宁。 李北辰知道太后毒杀了李北望的生母。那时他不过三岁,但他清楚地记得这件事。 李北望的生母是太后宫里一个宫女,被太后主动送给先帝临幸了几次,宫女生下李北望后被封了位份,一年多后,太后毒杀了宫女。按照先帝旨意,将李北望养在了太后名下。 李北辰心生愧疚,一直努力尝试着补偿李北望,对他寄予自己力所能及的好。给予他保护,带着李北弘跟他一起玩,有好东西,与他和弟弟一起分享。 李北望跟李北弘两人同岁,一个年头的生日,一个年尾的生日,两人从小玩得特别要好,几乎天天黏在一起,形影不离。有时甚至联合起来,一起对付哥哥。 李北望聪明伶俐嘴甜很会讨太后喜欢,太后作为养母渐渐对他产生了感情,加上李北望很懂事地经常照顾弟弟,太后渐渐地对待他们二人几乎一视同仁。 也许李北望从来都是为了活下去,为了这一天的复仇,从来只是逢场作戏。 李北辰这些年却都做了真,尤其是小时候的那些时光,是他珍藏在内心底的珍贵回忆。 被立为太子后,他固然对李北望有防备和猜忌,但他他自认为不曾亏待过李北望。封他为魏王,之前让他跟弟弟李北弘一样进入朝廷任职,如今开赴去北境就番。待遇几乎与李北弘一样。 按道理说,李北望母亲去世时,不过一岁多,应该不会记得生母被害这件事。 李北辰在想,莫非有人故意挑拨,专门告诉了李北望这段往事? 否则怎么会不顾这么多年的兄弟、母子感情,如此狠辣地虐杀辛苦养育大他的太后。 又或者,杀母之仇,无论如何,都无法和解,双方只能不死不休。 只是,李北望已经死了,这些问题再也没有答案。 李北辰凉凉地一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心中冰冷,那就成王败寇吧。 他掷地有声地说道:“朕定会让李北望这个逆贼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六王爷沉默着,一脸悲伤。 他面对今天的局面比李北辰更痛苦。因为他不知道当年的恩怨,他跟李北望曾经那般要好,如同亲兄弟一般。 他能接受李北望反叛。生在皇家,皇子成年后有野心,起兵造反想要自己做皇帝,自古以来很常见。 他不能接受李北望如此残忍地对待疼爱他们的母后。赤裸裸地把曾经的一切美好都撕烂了踩在脚下,仿佛过去的一切都是笑话。 江月白感受到了李北辰手心的冰冷,迟疑片刻开口说道: “皇上,臣妾这里有一颗保命丹,能保住人的性命。但保命丹只有这一颗。原本是留给皇上,以备万一。刚刚太医说太后身体虚弱,可能熬不住,皇上您看要不要给太后服下。” 说着把手心里一颗鲜红色的丹药放在李北辰的手心。 李北辰凝视着手心里圆圆的如同荔枝一般大小的丹药,“皎皎,你为何有这么多丹药?” 江月白迟疑地回答道,“因为我爹爹他,他什么都信,佛教也信,道教也信。所以结交了很多高僧和道士。修桥铺路,捐赠寺庙,所以得了很多这些秘制丹药。” 这话关于爹爹的全都是真的,并不算瞎编。 江敬贤他什么都信,又什么都不信。 他见到庙就烧香,进到道观就捐钱。逢初一、十五吃素,但平时荤素不忌。 佛教里说的各种不能吃的比如黄鳝、泥鳅、王八他都吃,尤其爱吃响油鳝糊。道教里说的牛肉、大雁,他也吃。当然他不爱吃大雁,主要是觉得味道不好。 因为做生意,喜欢结交社会上三教九流,各种各样的人物,乐善好施,经常给人一口热饭吃一口热汤喝,也就常收到各种奇奇怪怪的回赠礼物。 甚至有个道士抓了一只女鬼送给他爹,附赠灵符、桃木剑、辟邪法器等收鬼道具一套以备女鬼不听话,说是给他爹见识下他的真本事,体验一下人鬼情未了,丰富下见闻。 爹爹往日带着江月白练剑喝酒时,有次无意中聊到这个话题,告诉江月白,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既不可轻视亵渎,也不可迷恋鬼迷心窍。 而他信仰的是宇宙大道,超脱于道教和佛教之外的一种精神境界。 江月白记得当时还问过爹爹,什么是宇宙大道,爹爹只是笑着说道:“顺应天理,做你自己,随心所欲,却不逾矩。就是宇宙大道。” 说得玄而又玄,她并不理解。 江月白垂下眸子,不知道外面的骚乱有没有影响到爹娘,会不会有贼人杀她不成寻爹娘报仇。虽然来慈宁宫前,皇上留信告诉她,已经派兵去保护她的爹娘,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担心。 总觉得忐忑不安。 刚刚江月白就这么普普通通的几句话,却饱含着对爹爹的深情,让李北辰沉默良久。 他不确定江月白能不能经受住这样的沉重的打击。 他不敢冒这个险。刚刚前去保护江月白父母的侍卫来报,江家横尸遍地,家人全部惨遭毒手。 江月白爹爹的尸体被斩首、阉割。家中的奴仆全都惨死无一幸免,女性奴仆全部衣不蔽体,生前遭尽了侮辱。男性奴仆同样被全部斩首、阉割。 割掉的部分全部不知所踪。 而继母被发现时身无衣衫,浑身是伤,精神恍惚,看起来已经疯掉。尝试给继母穿上衣服时,反应剧烈,拔剑自刎未遂,悲戚难止。 如今不得已被捆绑起来,防止她再次自残,已被转移到安全地方看护照料。 这一夜,江月白因为守护皇家,失去了自己所有至亲之人。 锦绣被刺死,爹爹惨遭杀害,弟弟被右丞相绑架不知所踪。 铁打的人恐怕都不能接受如此惨烈的灭门式报复。 李北辰自感欠江月白实在太多太多。多到他只能以一辈子对她的守护去偿还。 偏偏派人去陈相的陈府搜查,发现陈相的家仆全被杀死,陈相和他未出阁的三女儿均已不在,怀疑已连夜畏罪出逃。已通知各大城门,进行严密搜查。 李北辰扶住江月白的肩膀,心中沉痛万分。 谁都无法逃脱血缘关系的牵绊,江月白不能,自己也不能。 他决定先瞒住她,等过了今夜再说。 李北辰凝视着江月白的眼睛,自顾自地表白道,“皎皎朕相信你。从今往后,朕便是你的依靠。只要有朕在,谁都不能伤你。” 手里鲜红的丹药像是用人的血肉凝结而成,如此这般刺眼。 他心中反复回荡着有一句话:只有一颗,保命用的。 这药皎皎原本是特地留给他的。 他心头沉重,沉默了半天,转而对老六说:“快拿去给太后服下。” 如今看来或许最初的名字《奉旨加班》更符合本文的基调。奉旨加的可以是欢乐轻松的班,也可能是生死时速的班。 第456章 他们是谁的人 李北弘回头依依不舍地望了眼江月白,匆匆离去。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李北辰默默地注视着垂着眸子心不在焉的江月白,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 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被她没有痕迹地闪开,默默地放下手。 想要出声安慰,却开不了口,最终变成了一声沙哑的低唤,“皎皎”,包含了他全部的情感。 “皇上,如果没什么事,臣妾今晚想回桃蕊宫。”江月白低头看着脚尖说道。 既然这里有皇上,有六王爷,有外面金吾卫镇守。大概也不需要她吧。 而锦绣需要她。她想回去陪着妹妹送她一程。 不管是太后还是皇上,都有许多人保护他们,在意他们。 可锦绣只有她。 锦绣一向很怕黑,怕孤单。这会儿一个人呆在桃蕊宫想必很害怕吧? 她的眼里含着泪,满是悲伤,有些失神。 李北辰欲言又止,干脆扶着她的肩头,将她搂入怀中,亲吻了下她的头发,“你呆在朕身边,朕才安心。” “可是锦绣需要我。” 江月白第一次主动地把脸埋入李北辰的怀里,泪水盈满了眼眶,贴在李北辰冰冷铠甲上甚至有一种舒爽的感觉。 李北辰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点点头,“朕知道。等事情结束了,朕陪着你一起送锦绣一程。” 他停顿了一下,眼里忽然有点潮湿,“不如朕送你从密道走吧。今晚.今晚可能会有一场恶战。密道就在慈宁宫里。你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回来。你已经为朕做得够多了。”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送我走?”江月白从李北辰怀里抬起头,不明所以。 李北辰抚摸着她的脸颊,“朕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朕答应了锦绣,一定会保护你,让你好好地活着。跟朕来,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江月白摇摇头,“臣妾明白皇上的心意,但你知道臣妾是不会走的。皇上你在这里,臣妾怎么可能会离你独生?” “可是皎皎,”李北辰听完此语,眼角湿润,将所有无法说出口的话都变成了感性的一个热烈的吻和深情的低喃,“皎皎.” 似乎想通过这一吻,来安慰她,告诉她,自己内心有多么多么地在乎她,爱她,不能失去她。 江月白抱住李北辰,两行热泪滚滚落下,一种复杂的情绪令她激烈地回应着李北辰的吻。 这个吻很短。 江月白猛地推开了李北辰。 敌人随时来犯,危难当前,绝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生活时常推着我们往前走,连悲伤都是一种需要含泪忍下的奢侈。 江月白抹掉泪,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眉峰肃冷,“皇上,到处都点着火把,要防今晚有人纵火。” 李北辰转头看向窗外,隐约地发现了外面隐隐的光亮不同寻常,“皎皎,外面不对劲,快,我们出去看看。” 突然传来几声尖利的猫叫,接着一阵阵匆匆的脚步声,夹杂着宫人恐慌的呼喊声,“失火了,太后寝殿失火了!” 江月白下意识地持剑挡在李北辰身前,“皇上小心,此中有诈。有人会趁乱行刺。皇上赶紧走密道离宫,臣妾殿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北辰一把拽住江月白的手,“你我共进退。一会儿注意安全。” 将江月白扯到自己身后,“跟在朕的身后。帮朕防着后面来的偷袭。” “好。” 江月白不假思索地答道,眉眼间带着几分冷冽的煞气。 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李北辰想要保护她。 江月白敏锐地发现每扇窗户都有人扔火把进来,顿时开始升腾起火苗,而屋子里到处都铺着地毯,很快便成熊熊火势蔓延开。 李北辰也发现了异常,拽着江月白的手,抬脚就往外冲,“快走!有人纵火!” 两个人拿着剑从最近的窗户里跃出,果然听到了一片厮杀声。 而此时太后的寝殿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里面传出太后痛苦的尖叫声和呼唤声,只是比之前要弱了很多。 两人心中不约而同惊叹不好。寝殿里点满了琉璃灯。如果有贼人先行闯入打碎这些琉璃灯,恐怕烧得更快。 一个慌慌张张从殿里跑出的小太监跪在地上,扑到赶来的侍卫脚下,朝火焰蔓延的宫殿里使劲指,“太后,快救太后。” 可怜的小太监却被赶来的侍卫一刀给杀了。 这身着侍卫服的压根不是自己人。 看来已经有人攻了进来或许侍卫里本就有潜伏之人。 一道寒光而过,就在江月白眨眼的瞬间,那侍卫的脑袋便猛然坠落,在地上咕噜噜转了两转,身子才倒下。 李北辰收回剑,却发现被人包围了。 盯着对他们围过来的五个人,李北辰侧身而立,面色冷冽至极,手上拎着的剑上还在滴血。 他此时面临着一个重要的抉择。 自己进去救人,或者让江月白进去救人。前有狼,后有虎,都有死的风险。 最终决定,“皎皎,你从侧面窗户闯进去,不要走正门。朕马上来。” 江月白望着一片火海,咬牙说道,大声说道,“好。皇上小心。” 说完拿着剑一阵死命地砍杀,冲出了包围圈。 只听见五个人中间的人呐喊道:“不要管那女的。太后活不了。取李北辰首级者封侯!” 一声“杀”的响亮声音从李北辰的喉咙里爆发,接着一道寒光闪过,中间那人的首级已经落在地上。 李北辰身穿铠甲的王者气场震慑住了全场,令人不自觉地感到战栗和臣服。 他的剑眉,他的狭长的丹凤眼,都有剑一般的锐利。 剩下的四人眼中满是惊骇,但愣了愣后,挥舞着武器玩命地冲了上来。 他们自认为一个人打不过李北辰,但一群人总不可能打不过。 显然这四个人都是顶尖的高手。 刚刚中间的那个并不是最厉害的那个,是话最多最爱号令人的那个。 李北辰被四个人缠住了,很快又来了四个。 接着,就有三支烟花升腾在慈宁宫上空,在他们的头顶爆炸,开成一朵朵蓝色的、紫红色的花朵。 这是给外面的人发送信号。 他们到底是谁的人?! 难道! 第457章 穿越火海 江月白并没有直接冲进去。 而是吩咐匆匆赶来的毛玉良,朝李北辰的方向一指:“毛大人,给我十个人去救太后。寝殿四周共有六口缸。我已经计算过了,存放的水缸够灭火,赶紧取水救火,不要慌乱。” 话音落下,江月白冲到长廊拐角处,跳进大水缸中,连着披风一起淋湿了一身,再又飞身跃出来,几乎是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湿漉漉的三角巾,蒙上脸,朝太后寝殿的窗户跑去。 速度之快,令毛玉良瞠目结舌。 刚刚做吉祥物四处走动时,她刻意观察过慈宁宫的水缸分布。 此前进了太后寝殿时,就注意到四处点燃的琉璃灯;而在行到宫门外又见到四处点燃的火把。当时她就有敌人会趁机纵火,夜烧慈宁宫的担忧。 但古代没有灯。晚上想照明,就只能依靠火烛。方才想提醒,总是被各种当时看起来更紧迫的话题岔开。 见江月白一介女流,竟然有条不紊地观察好了水缸存放位置,不慌不忙地安排好一切,如今又冲在他们前面,毛玉良想起刚刚朱大统领的话,胡子碴抖动着,连忙指挥十个人跟上去,其他人跟着自己一半的人救火,一半的人救驾。 十个人学着江月白噗通一下轮流跳进水缸中,飞的飞,跳的跳,爬的爬,扯的扯从缸里出来,跟着江月白冲进了火海。 今年的四月气温偏低,夜间有些凉,此时还淋湿了全身,头发都打湿了,江月白打了个哆嗦。 但很快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室内到处都是火苗,灼热的温度,浓密的烟雾令她睁不开眼。木头燃烧发出滋滋的响声,不知道什么东西摔碎了,炸裂了,到处劈里啪啦地乱响。 她大声呼喊着,“姜太医,太后,你们在哪?” “这,这快来帮忙。”是六王爷的声音。 她环顾着四周,一片火焰中,根本分不清方向,“在哪?你大声点。” “在这!”突然听到了一声用尽力气的怒吼。 江月白松了口气,终于搞清楚了方向。她提剑快步奔过去,脚下的地毯都已经烧着,火苗快速地舔舐着,越烧越快。 迎面撞上一个蹒跚的身影,是姜余,“姜余,六王爷和太后在哪里?” 姜余身上背着三个药箱,原本长得玉树临风英气俊秀的一个人,此时头发被烧焦了一大丛,脸上被烧焦了一块,黑黢黢的,流着血。 手往身后一指:“都在那边。我要先把医箱运出去。里面的东西很重要。” 怪不得是三个。真是敬业。 就跟江月白以前火灾演习时正在整理表格,响起火灾警报时,啥都没拿,抱着笔记本电脑就往外冲。 这时毛玉良给她安排的十个人有三个动作快的已经跟上来了。 她指着姜余,“你们两个把姜太医平安带出去。保护好他。你,跟着我来。” 说着就继续往里冲。 姜余见江月白一个后宫女子镇定自若地指挥侍卫,关键侍卫还都听她的,想到弟弟口中的女侠,古怪地抽着嘴角,掩着口鼻,跌跌撞撞地在两位侍卫的保护下朝外奔去。 江月白很快找到了六王爷。 他正背着太后往外走,但是可能吸入了浓烟,一直在剧烈地咳嗽着。又要躲避地上的火苗,防范身边倒过来的琉璃灯还有各种奇怪的爆炸物。 另外还有一名太医在一旁不时搭把手。 六王爷清瘦的脸庞此时格外苍白,额头上满是汗珠,因为太后在背上痛苦的挣扎,造成身体重心的不平衡,走得跌跌撞撞。 这样肯定不行。还没背出去,六王爷恐怕就会因为吸入太多浓烟而晕倒。 “晋王!”她急呼道。 六王爷见到江月白,脸一沉,怒道:“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 “瑞嫔?”伏在六王爷背后的太后突然睁开眼,努力抬头看向江月白,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有你在,哀家就放心了。” 说完头又无力地垂了下去,哼哼唧唧地叫唤着。 江月白撕碎了衣襟,扯出两条布,一条递给一旁的太医。 “蒙住口鼻,烟气有毒。” 见六王爷无法腾出来手,亲自帮他蒙上。 六王爷此时已经被浓烟熏得头晕脑涨,被脸上的冰凉一刺激好了许多。 江月白大声吩咐道:“晋王,你这样背着出不去,还要连累太后大家一起死。听我的,你抬上身,我抬脚。跟我来,朝窗户边走,别走正面,太远。” “好。”六王爷毫不犹疑地听从江月白,“谢谢你。” “要谢出去再谢,赶紧的。” 李北弘顾不上那么多规矩,放下背上的太后,按照江月白的安排,像是抬尸体那样地抬着太后往外走。 江月白见后面的人跟上来了,问六王爷,“里面还有人吗?” 一旁帮忙时不时托太后一下的太医说道:“左院判还在里面。他刚刚晕倒了。梁公公正想办法背他。” “你们四个,快去里面救出左院判和梁公公。” “你们三个,找器皿过来泼水。晋王身上着火了。你,过来抬着太后的腿,抬稳了。” 江月白安排完了后,扯下身上的湿透了的披风,盖在太后身上,连着脸一起盖上,防止被火焰灼伤,吸入更多的烟雾。 再又用剑斩掉一截湿漉漉还在滴水的衣襟。 用力地拍打六王爷衣服上的火苗。 突然头顶一根木头猛地掉下来,朝六王爷砸去。他手里抬着太后的肩膀,根本躲不开。 千钧一发之际,江月白瞬间跃出,使出浑身的力气,拿剑用力地对着木头劈去,威力惊人。 木头被劈成了两半,朝两个方向飞去。 一个竟然恰好击中了赶过来的一个叛贼的胸口。他瞬间倒了下去。浑身沾满了火焰。 爬起来后,跌跌撞撞地朝太后这边冲,看起来是亡命之徒,想要同归于尽。 江月白左手将海兰珠的匕首扔了出去,没有扎中对方的心脏,却扎中了右边胸口。对方一团火人,竟然拔出匕首,朝太后扑着刺了过来。 就连江月白都来不及反应。 随着一声“娘娘!”,一柄长剑穿透了对方的心脏,毛玉良出现在那人的身后。 他一闪身,盯着江月白,炙红的火光映照在他的眸子里,顾不得尊卑,急声喊道,“我来背太后。你们快出去。” 江月白望着他壮实高大的身影,心中大定,毫不客气地回答,“好。” 与李北弘一起将太后扶到毛玉良的背上,毛玉良运起轻功,飞快地将太后带了出去。 江月白回头看了下摇摇晃晃的李北弘,“晋王,你怎么样了?” 顺手把之前盖在太后身上的黑色披风扔给他,“快披上!” 李北弘他在里面呆的太久,吸入了很多烟气,感觉昏昏沉沉,拿着冰冷潮湿的披风,心中一暖,“本王没事。你快走!” 迷糊中看到江月白身后有剑劈来,“小心,你后面有人!” 江月白转身,拿剑刺向对方,却被对方躲开。对方飞身朝窗户处奔去,似乎想要逃跑。 江月白忍住去追的冲动,转身回来找六王爷。 只听到一声急促的呼喊:“王爷,王爷,你没事吧!” 方院判一把扶住了即将晕倒的李北弘,将披风系在他的脖子上,扶着李北弘,跌跌撞撞地朝窗户边走。 江月白盯着窗户外,猜测此时肯定有敌人埋伏在四周,只等他们出现。 她从六王爷身上解下黑金披风,蹲在隐蔽处,问身边的年轻侍卫。 “你叫什么名字?” “陈明光。明天的明,光亮的光。” “好,陈明光。家中可有父母兄弟姐妹?” “父母健在,有一兄一妹。” “想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当大英雄吗?” “想。” “好,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这件披风先帝曾披着上过战场,你披上它,拿着本宫手里这柄剑冲出去。窗户外面有埋伏。一会儿你不管看见谁,只管拼命砍。本宫会在后面保护你。” 说完,江月白替陈明光细心地整理好披风,把剑放在他手里。 默默地用系统给他拍了个照片。 江月白拍拍他的肩膀,“去吧!” 侍卫面孔还很稚嫩,他手里拿着玉泉剑又害怕又激动,抚摸着黑金披风,一股豪气从心底油然生起。 他此前注意到娘娘身上这件黑金披风很久了,暗暗想象过自己披着披风大杀四方的样子。如今竟然披在了自己身上,倍感不可思议。 他抬起头看向江月白,郑重点头。 “娘娘,如果小的死了,娘娘会记住小的名字吗?” “记得。你叫陈明光。明天的明,光亮的光。本宫答应你,会一直都记得你。” 第458章 江月白把自己的宝剑给了陈明光后,取出了系统奖励的至尊宝剑。 说是至尊,看起来十分普通,放在剑群里,找不到剑的那种。 但用它杀人时,江月白才看出来了它的威力,真正的削铁如泥。只要一剑砍过去,不用很大的力气,不管是人还是剑都裂开。 在陈明光作为敢死队冲锋陷阵下,江月白顺利地将所有人的都从火海里带了出来。 在陈光明光视死如归,挥剑从窗户冲出去时,江月白信守承诺,斩断了刺向他的三剑,但仍有另两剑刺破了他的腹腔和胸腔。 鲜血染红了黑金披风。江月白杀死了埋伏的人,将披风重新披在自己身上。 宫外,有一相貌堂堂身着铠甲的男子骑马率领叛军对金吾卫发出疯狂的进攻。 左指挥同知林云璟遵照其安排,指挥早就埋伏好的弓箭手放箭。 箭羽如飞蝗般飞入涌过来的叛军中,哀号声响成一片。 对方却反其道而行之,自己冲在最前面,号令众贼人跟着他一起冲锋。 双方开始混战一起。 “杀!” 因为皇上和瑞婕妤都在,受到鼓舞誓死保卫慈宁宫的将士们士气高涨,挥动刀剑的动作如砍西瓜一般。 而领头的男子纵马独自往宫门里冲。 门口站着一面色偏黑,身着铠甲持刀的男子,正是指挥同知林云璟。 左右分别站着两位同样摆好战斗架势的侍从。他们誓死守住宫门这一关,切断贼人的后续支援。 疾驰而来马肉眼可见的是匹汗血宝马,高大威猛。它突然一个趔趄,险些跌倒放缓脚步,试图稳住身子。男子挥鞭抽了一下,汗血宝马忍住剧痛,继续带着主人往里冲。 紧跟着又有两箭从空中射来。 一箭射中了马的脖子,一箭射中了来人的脖子。 胸口的箭是从身后射过来的。说明有人在黑暗中埋伏着他。 他捂着脖子从马上坠下来。 抬头望着慈宁宫的门匾,含恨吐了一口鲜血。 “世子!” 有人挥舞着刀,冲过来,焦急地扶起世子。 “快来人!保护世子!” 急匆匆地跟来惊慌的几个人。 “世子已死!你们命数尽了。”指挥同知林云璟大声喊道,“金吾卫,给我杀!斩世子首级,皇上有赏!” 果然世子已死的消息乱了军心。外面的人开始乱成一团,有的人杀气更浓,有的人开始寻谋着趁着夜色逃跑。 黑夜中有一个背后背着箭筒和弯弓,手里拿着一柄长剑的白色身影悄悄地进入了慈宁宫。 慈宁宫里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厮杀声,响亮的兵器碰撞声,人受伤时的惨叫声。寝殿一片火光,有人在那里救火。 救火的人脚步匆匆,但并不慌乱。显然太后不在里面,恐怕已经被皇上偷偷安置起来了。 戴着面具的白衣人沿着宫墙脚疾步而行,朝偏殿而去。急行到池塘边时,他听到假山之中的一个孔洞里传来清晰的呜咽声。 他钻进去借着月光一看,在孔洞内部,太后四肢被四名蹲在地上的侍卫用力地按住。 白衣人误认为这些人在欺侮太后,挥剑杀死了四名侍卫,扯掉了太后嘴里的布头。 太后在惨叫两声后,见到眼前弯下腰来,查看她伤势的男子,一瞬间愣住,硬生生地忍住剜心之痛和挠心之痒。 太后迟疑了下,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她痛苦难忍,依然挣扎着坐起身来,远离眼前戴着面具的男子。 她仔细地嗅着空气中浓烈血腥味中的一缕清新竹子的淡香。 一个这么多年在心口呼之欲出的名字,就要脱口而出。 戴面具的男子没有理她,而是皱着眉在思考着什么。 黑暗中太后伸出手臂,就要去抚摸对方的脸,却被对方捉住了手。 “你这是中了毒?”男子说话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听到韩子谦的声音,一向刚强的太后流下泪来,尖叫和呼喊从喉咙里窜出,被强行锁在嘴边,变成了一种哀伤的呜咽。 “子谦,你终于肯来见我一面。那个畜生给我下了寒寒毒,生生不如死。” 说完,死死地抓住韩子谦的胳膊,难以自抑地叫唤着,没有了刚刚那般尖锐。 韩子谦犹豫了下,顺着太后的手,将自己的胳膊送到她的嘴边,压低声音说道:“实在忍不住就咬我胳膊。不要引人来,皇上处境危险。” 太后强忍住剧痛,眼泪迸出来,缓缓地扯过韩子谦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 韩子谦忍着胳膊上的痛,微微叹息了一声,将衣着单薄瑟瑟发抖的太后抱在怀里,一手拿着剑警惕地盯着外面。 然而太后却突然松开了他的胳膊,反手抱住了韩子谦,吻住了他冰冷的唇。 韩子谦身子僵硬着后退,撞在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偏过头去,坚持将胳膊默默地放在太后的面前。 太后抓住他的胳膊流着泪,绝望地说道,“我明天就会毒发身亡。我” 此时绝望的心痛与浑身噬骨的疼痛叠加在一起,令她浑身上下都在剧烈地颤抖。 韩子谦闭着眼睛没有理她,把她扯进怀里,环抱着她,冷冷地将胳膊硬塞进她的嘴中,“不想所有人跟着一起死,就不要发出声音。” 太后流着泪再次咬住了韩子谦的胳膊,她很想问他一句,难道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吗,不然为何这么多年没有娶妻,不然为何今晚会貌似来救她。 她贴着他的身体,靠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闻着他身上清新的竹子的味道,太后忽然觉得明天午时如果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然而不知是寒毒的原因,还是长期压抑着属于禁忌的爱慕,又或者是孤独寂寞了太久,又或者是贴着的亲密,又或者是人即将要死,就想疯狂一把,满足执念的疯狂。 总而言之,太后心底生出强烈的欲念和复杂的情绪,尽管看起来安安静静的不再尖叫,但喉咙里开始咕嘟嘟地冒泡,不自觉地发出两三声细碎令人脸红的声音。 在如冰似雪的韩子谦面前,尤其是她感受到对方没有一丝欲念,只是单纯的守护,而在此情境下,她感到了强烈的羞愤。 韩子谦听说过寒毒的厉害,听到太后发出的娇吟不以为意,轻声安慰太后:“再坚持一会,坚持到天亮就好了。想想皇上小时候可爱的样子,想想皇上登基时候的情景。想点快乐的事情,就会好受些。” 太后听话地回忆着李北辰和李北弘从出生到现在的一点一滴。 痛苦的黑暗中,浮现出明媚绚烂的回忆,痛苦真的减轻了很多,仿佛身体不属于自己,这些啃噬着心间的痛楚也不属于自己。 她想起了李北辰出生的那天,正是秋高气爽的日子,天上群星闪耀,北辰星那一晚格外亮。 她想起了李北弘出生的那天,下着鹅毛大雪,雪花在窗户外面飘啊飘,世界白成一片。 她想起先帝去世那天,她伏在他的身边哭啊哭,既哭自己的苦总算熬出了头,熬出了结果,也哭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男人可以给她爱情的温柔与爱意。 她想起围棋拜师那天,是个樱花盛开的春日,师父笑着摸摸她的头,说她是少有慧根的奇才 漆黑的黑暗里,她默默地回忆着自己的这一生。 回忆她小时候最喜欢吃桂花糕,一吃要吃五六个;回忆起进宫前,整日愁眉苦脸又心生欢喜,情绪变化得令所有人琢磨不定;回忆起从小到大喜欢各式各样的发钗,自从皇上知道后,每次给她赏赐时都会额外赏赐她一对精美的发钗,而且次次图案都不同。每次请安时戴的发钗都不重样,别的嫔妃羡慕得眼红。 她每次痛的就要呻吟出声的时候,就狠狠地咬住韩子谦的胳膊,闭着眼睛,重新把这些甜甜的回忆再想一遍。 韩子谦的怀抱很温暖很坚实,她很贪念。她忽然落泪,觉得这样听他的话乖乖的不吵不闹,不给皇上添麻烦。 或许她死了以后,韩子谦想起自己时,会印象好些,不会太过不堪。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脚步声传来,接着有光亮起。 (本章完) 第459章 系统的新用法 “太后?”洞口传来江月白小心翼翼的低呼。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她皱了皱眉头。按照毛玉良匆匆告诉她的位置,就是这个石洞。血腥味这么重,看来毛玉良派来保护太后的人都被干掉了。 然而没有听到太后痛苦尖锐的呼号,莫非太后已经薨了? 她仔细辨认,能听到里面清晰的呼吸声还有微微的呜咽声。 为防里面的人偷袭,她躲到洞口一侧,偷偷打开系统闪光0.05秒,飞快地探出头,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又迅速收回下巴,查看脑子里打开闪光灯后的拍照。 太后竟然被一名戴着面具,手中持剑的男子勒住脖子挟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四具尸体。 不对,以胳膊捂住嘴。怪不得太后无法呼救。 洞口亮光一闪后,突然又黑下来。 韩子谦听出来了呼唤寻找太后的是名女子,根据剑器不小心摩擦到石头上的响声,他合理推断了下,来的人应该是瑞婕妤。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这瑞婕妤还挺谨慎小心的。 察觉到韩子谦意欲离去,太后情不自禁地抓住她的袖子出声唤道,“师弟。” 下意识地没有喊他的名字,怕泄露了他的身份。 他们是同门师姐和师弟,师从围棋名师杜少霖。韩子谦是杜少霖的关门小弟子。太后与韩子谦是他平生最得意的两位弟子。 “保重。” 韩子谦瞥了一眼门口出现的身影,斩断衣袖,转身从一个洞口冲了出去。 太后手里紧紧地攥着手里被斩断的衣袖,她没想到韩子谦会如此的冷情绝意。 她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了,他为什么还要在乎? 两行热泪簌簌地滚落下来。 江月白在洞外正在专注地倾听着里面的声响,正在根据照片琢磨着救人的方案,该怎么谈判才能取得对方信任,然后趁机击毙对方。 如果不能一剑击毙对方,那么对方很可能直接扭转太后的脖子,或者给太后细细的脖颈来一刀。但又一想,对方劫持太后就是为了要挟皇上退位。太后此时价值重大,断不会如此莽撞地杀了太后,取她性命。 突然听到太后喊了一声“师弟”。 江月白愣住了。 所以,洞里的人,不是敌人,是自己人。 是有人提前救了太后。再想到之前在寝殿里救治太后时令人误会的一幕,江月白猜到了事情的起末。来人一定误会了四名侍卫的好意,所以误杀了他们。 就在她想着时,察觉身侧的石洞有一身影窜出,扭头看了她这边一眼后瞬间不见。 江月白瞬间想到了太后“师弟”的用意,维护太后的名节。 洞中的太后擦掉眼泪,忍着从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痛,靠着冰凉的石壁,整理好衣衫,危襟正坐,心中痛楚而悲凉。 “太后?”洞口又传来江月白的低呼。 一阵剧痛传来,太后用尽力气说完一句“进来吧”就猛地一下咬住自己的胳膊,喉咙里传来隐忍的呜咽。 竟然感觉不到胳膊上的疼痛,反而有种凉飕飕的快感。 太后的心忽而平静下来,她想起韩子谦的话“想点快乐的事情,就会好受些”,她咬着胳膊开始回忆起与韩子谦方才的一幕幕,在心里默默地和韩子谦说话。 脸上浮现出一股温柔甜蜜的笑意。 江月白听到太后的那句“进来吧”后,并没有直接冲进来。而是继续谨慎地打了个闪光,拍了个照片,见太后独自一人缩成一团,确定洞里没有埋伏,才再次呼唤道: “太后?臣妾来救您了。” 这时毛玉良的亲信赵飞带着一队侍卫跑了过来。 江月白对他们示意噤声,原地警戒。 自己钻入了洞中。 江月白简单行了一礼,“臣妾救驾来迟。请娘娘恕罪。” 太后咬着胳膊,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心中思量江月白方才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这时她又想到了自己和韩子谦的身份,开始担心韩子谦的安危。 沉默了片刻后才说道,“背哀家出去。” 声音严肃端庄,威仪如常。 太后没有多问皇上的事情。既然都能派江月白来照顾自己了,想必皇上那边应该控制了局面,如今她只要照顾好自己,就是给皇帝分忧。 说完后,太后又埋头咬住了胳膊。 江月白想起刚刚在脑中拍照的一幕。原来此前太后没有发出声音,是一直在咬着她口中“师弟”的胳膊,而他们两人的姿势实在暧昧。师弟完完全全紧紧地搂抱着太后在自己的怀中。 她心中一寒,如果太后活着的话,以后恐怕还会想把自己灭口,毕竟窥见了这么大的秘密。 “是。” 江月白应了一声,转身跑出洞招呼赵飞,“赵将军,快过来背太后。本宫受了伤,背不动。” 后面一句,自然是说给太后听的。 为避免节外生枝,小心嘱咐赵飞:“洞内有侍卫们的尸体,将军小心别踩到。” 赵飞心中听到江月白的多重关心,心中感动。 他迅速地钻进石洞后,将太后背了出来。 太后的身体就像冰一样的寒冷,水一般的柔软。 这股子冷钻过赵飞的铠甲,里面的衣衫,透了进来,令赵飞打了个冷颤。 太后被冰冷的铠甲硌着十分不舒服,这份冷反过来透过皮肤侵入她的骨头。 她无比怀念韩子谦温暖舒适的怀抱。 暗想,如果她能活过今天,一定不管不顾天下人眼光,让韩子谦随侍左右。反正历史上有那么多太后都这么做过,不差她一个。 从假山出来后,一路有些不平,江月白跟在赵飞身边,不时托扶一下太后。 碰触到太后的皮肤,指尖传来的寒意,令她跟赵飞一样,身子情不自禁地一颤。 江月白心中暗叹,这寒毒真是毒辣。怪不得太后哀嚎的那般惨烈。 待走到平地上,江月白吩咐道:“赵将军,烦你送太后去侧殿休息,太医随后就到。你们今夜的任务就是守护好太后,保护太后的周全。” 赵飞尊敬地应道:“是,娘娘。” 说完,吩咐他的属下侍卫:“你们先去驱赶清空侧殿里面的闲杂人等,关好门窗。一个不留。” 侍卫们得令后立马有序地奔向侧殿。 江月白神情肃穆地望向主殿方向,转头对赵飞说道,“赵将军,这里交给你了。” 说完提剑飞奔离开,背影决绝而潇洒。 赵飞静静地盯着江月白离去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提腿使出轻功。 太后伏在赵飞背上,也眯眼盯着江月白的背影出神,心情复杂。 赵飞在打斗中出了大量汗水,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男性气息频频钻入太后鼻中。 太后身体里翻滚着难以抑制的欲念,冰冷的身体渴望温暖和安抚,偏偏恍惚中又意识清醒。 她紧紧地扣住赵飞的肩膀,心中生出巨大的恐惧和愤怒。 魏王竟然如此狠毒,逼着她即使活着,也会成为淫乱宫闱之人,毁了她自己,也毁了皇帝。 第460章 此恨难偿 江月白回到主殿外时,厮杀正激烈。 刚刚敌人还被杀得所剩无几,此时却又团团地围了上来。 看来逆贼敌方的增援已经进入宫中。救火的人如今全部都在迎敌。寝殿的火依然在熊熊地烧着。 江月白没有立刻加入厮杀,而是观察着场上的局势。 敌军的主力团团围住了皇上,意图很明显,就是擒杀皇上。皇上左手毛玉良,还有另一位面生的将领,右手则是禁军统领朱晟晔。 对面也是类似的配置,中间有一人身着铠甲,装扮与其他人不同,身姿矫健,十分骁勇。身边的两名副将也是勇力过人。 一时两边战得不相上下。 她的耳边突然传来几句很轻声的谈话。 “世子,秦将军看起来打不过狗皇帝。我们要不要冲出去相帮一下。” “再等等。不着急。大哥那个莽夫不就是因为着急才被一箭射死的。弓箭准备好了吗?” “好了。毒都抹上了。” “过会儿让你见识下本世子的箭术,”说话的人轻笑了两声,“你们俩隐蔽好,有人打过来了。” “是个落单的。我们一起上吧?” “上。” 拎着刀暗处埋伏冲出去的不过三人。 听对方的谈话,信息量很大。 世子就是王爷的儿子,这个王朝里王爷所有的儿子都叫世子,在朝廷备案,世袭王爷爵位的叫世子爷。 所以现在可以确定是王爷要谋反,派儿子来打先锋,还不止一个。跟李渊很像,儿子帮着老子打天下。显然儿子没有二郎李世民那般能干。 先帝是太祖的嫡长子,存活于世的还有他同母的两个亲弟弟,同为皇后的嫡子,就是李北辰的两个亲叔叔。 太祖其他后妃生的皇子原本还有一位。之前叛乱被先帝平叛诛杀,还夺了其最爱的宠妃,就是曾住在桃蕊宫的那位死于难产的宠妃。 擒贼先擒王是永恒不变的准则。先杀了这个世子再说。 江月白猛吸一口气,拎剑飞身朝中间尊贵的那人的颈项砍去。 跟魏王的战斗,让江月白有了经验。敌方高层普遍穿着铠甲和护甲,肩颈头颅最为脆弱。 显然他们没有意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身后竟然会杀出埋伏。 他们口中的世子在至尊宝剑的锋利下,因为深度不够,竟然还剩下一部分没有斩断。而世子惊骇之中大张着嘴,扭头回看,清晰的扭转的咔嚓声,在清冷的月色中显得格外的狰狞恐怖。 想我一世智计无双!竟然死于偷袭! 此恨难偿! “世子!”世子身边两人惊呼一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本能地回转身拎着剑朝江月白猛冲过来,眼里充溢着滔天怒火。 然而他们挥出的剑直接被江月白的宝剑斩成两段。两人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短剑,双腿发抖。 他们的剑也是精钢所炼,虽说不至于是世间的顶尖宝剑,也不至于如此不堪,被对方像砍甘蔗一样轻松地砍掉。 而像杀神一样的敌人竟然是个戴着珠钗耳环的女子。莫非就是传说中那个连斩四十人的福贵人? 曾经他们听说时还哈哈大笑,以为不过是夸大其词像穆桂英挂帅一样的话本子,根本不相信后宫里、闺阁中还会培养出如此武艺高强、凶狠嗜杀的女子。 后来他们还很得意,事实证明他们果然是对的,后来市面上出现了很多关于这福贵人的话本子,有说三十几人,有说四十几人,有说五十几人,个个说得有板有眼,就像是亲眼所见,战地记者发来的现场报道一般。 休说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竟然传闻都是真的。 多年来沉淀出来的阴鸷狠戾瞬间消失殆尽,代之以惶然恐惧。 然而他们明白自己大错特错看低了女子时,已经做了江月白的剑下亡魂。 “卧槽你老母。” “卧槽你麻痹。” 这是他们临终遗言。似乎除了骂娘什么都不会。 感觉鼻子有点堵,似乎感冒了。 江月白直起身,揉了揉鼻子,心脏狂跳,身子微微颤抖,带着一点彷徨,后怕地举目四望。 这一刻,她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喜悦,只有刀尖上舔血的后怕。 方才她并没有把握能够以一敌三,一剑斩断世子的脖子。 假如他们三人警惕性再高点,反应再快点,剑术再高一点,默契地每人反手给她来上一剑,如今像破布一样扔在地上的就是自己。 蒙术听到这边的动静,见到江月白斩杀了世子后被两人围攻,心中暗叫一声“好家伙”,力量顿生,一剑之下刺死了缠斗不敌的对手。 拔出剑后,奔向江月白,想要去支援娘娘。 却发现江月白已经挥剑之下,站着的三人统统倒下。 江月白站在世子的尸体面前,犹豫片刻后挥剑一斩,拎着世子的头颅,大步朝蒙术走来。 “娘娘.”蒙术脸上一红,羞赧地喊道。相比起娘娘,他太逊了。 只是这样一喊,令他更加羞愧了,直接把人家个年轻小姑娘,叫成了娘。 江月白当即吩咐蒙术:“去把那人身上的弓箭取下。动作要快。分散躲起来。瞄准就射。” 说完就往树林的阴影里跑。侧殿院子里的地形,她在这养病时转悠过,还比较熟悉。转眼就不见。 蒙术听话地取下弓箭和箭筒,背在自己身上。也三下两下,窜上高树。 此时已经接近半夜。江月白午膳和晚膳都没吃。 从中午开始,她不是打架就是去打架的路上,饥肠辘辘,五脏庙已经在造反,咕噜噜地叫唤。 中午磕了大力丸,虽然体力充足,但感觉腰酸背痛,颇为疲惫。还有点杀人后的低落。 就像喝了espresso后,精力亢奋,还能内卷写一整夜的卷子,但是眼睛疼,手腕酸,内心里不想写,想睡觉想刷视频。 关键是,深更半夜的,手里还跟拎着个手包一样随手拎着个人头。 堪称史上最惨打工人。 江月白准备躲起来先稍微休整一下,再继续打。 她百无聊赖地拿出系统奖励的望远镜,认真观察着一棵茂密大树上的树冠。 树看起来很高,郁郁葱葱,很适合藏人。 江月白拿着望远镜,左看看,右看看,没看到个人影。夜色太黑,她也不那么确定。 这世子人头还有用,拿在手上爬树又不方便。 思来想去,心一横,干脆把人头用他的头发打了个结,绑在腰带上。 噌噌噌地爬上了高树,越往上爬,视野越开阔。 江月白爬着爬着感觉爬不动了,手掌磨着疼,便躲进了一个在树下就已经看中的浓密树冠里。 这才发现里面已经躲了个人,白衣,戴着面具,手里一手拿弓一手拿箭。 脑子里快速点开刚刚拍照的照片,比对了下,是同一个人。 江月白暗想:刚刚他们那般亲密暧昧,看起来像是太后的师弟兼情人,应该算是友方吧? 但自己撞破了他们的私会场面,对方会不会趁机把自己杀掉?毕竟死人的嘴巴最牢固。 对上对方冷冽玩味的眼神,江月白感觉大事不妙。 “不好意思,不知道有人。告辞。” 江月白尴尬地笑笑,准备脚底下抹油,开溜。 “别动。蹲下。”说完韩子谦的弓箭朝江月白的方向偏转,虽然没有箭头对着她,但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第461章 江月白心中腹诽,要不要这么倒霉,冤家路窄。 明明可以干脆一剑挥过去拼了,却在对方戴着面具的高压气场下,挥不动剑。 她跟韩子谦只见过一次面,并没有听出韩子谦的声音。 对方戴着面具,想必不是无名之辈。识时务者为俊杰。江月白心里叹了口气,听话地蹲下。 她偷偷地打量了下韩子谦,对方正专注地拉弓注视着前方,似乎没有要杀自己意思。 便整理了下裤腰上世子的人头,摆放好合适的位置后,拿出铜质望远镜观察下面的战况。 韩子谦则在江月白拿起望远镜后,用余光偷偷打量着身边的少女,暗暗吃惊。 韩子谦盯着远处局势的变化:“你不用管我是谁。如果你真心想学,我就有办法教你。好了,皇上已经扭转局面,胜利在望。你可以拎着人头跳出去,击溃他们的军心了。” 江月白怕被杀人灭口,只能先忍下。 谁知道,韩子谦二话不说拽着江月白的胳膊,就这么从树上跃了下去。 江月白身上直冒寒气,连忙摆手,“没,没有。我走啦。告辞!好走不用送。” 对自己的剑术,他相当有自信。 对,韩子谦,翰林院大学士,皇帝的围棋老师。 说着,三下两下消失在阴影里。 “簌”地一下箭羽飞出。一弓搭三箭,三箭连出。 射完后,韩子谦迅速地蹲下,气定神闲地看向江月白。 “你的心要比你的眼睛快几步。跟你挥剑杀人一样,没有人会等你杀。需要提前准确预判。” 韩子谦微微一怔,竟然不光会打打杀杀,竟还精通诗书? 拿着望远镜,挑眉问江月白,“这玩意哪里来的?真没想到你一个后宫妃嫔能有这么高级的军用设备。” 韩子谦明明戴着面具,只露出个眼睛,却令江月白感受到他的阴戾之气。 做任务赢的,也算战利品吧。 “给我。快点。” 她很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两个气质一致的面孔叠加在一起,bingo,是一个人。 江月白好奇地问:“如何才能做到准确预判?” 韩子谦淡淡地笑着,斜睨了江月白一眼:“天赋、经验。跟用剑一样,都是杀人。” “尔等扔下刀剑,投降可免一死!杀!”朱晟晔振奋地大声喊道。 一手拎着人头,一手拎着剑,朝着皇上的方向狂奔。 韩子谦凑近江月白,怼着她的脸阴恻恻地问道,“瑞嫔娘娘,你是不是已经认出我是谁了?” “别动,趴下。把手里东西给我。” 作为现代人的灵魂,大晚上的腰上栓着个人头怎么会不怕呢。但如果真在古代多杀几个人,多砍几个脑袋,虽然还会有点心理波动,但实在不大。 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双方对阵的情况后,韩子谦坐直身子,优雅地拿起了手里的弓箭,瞄准了对方的头。因为望远镜观察发现,对方的脖子上有立着的一圈与铠甲相连的护颈。 远处的人和景物仿佛就在眼前般看得一清二楚。 江月白双手捧着望远镜没有动。 韩子谦把玩了会至尊宝剑,方才递给她,冷哼一声,“你武功一般,装备全都配的顶级,白浪费。” 似乎是落在树冠上忘了拿。 只见她屏息凝视,眼神紧追着箭矢,拳头握起,似乎极为紧张。 江月白将人头扔给朱晟晔:“蒙术斩获的二世子人头。朱将军,接着!” “再打喷嚏,脏了我的手,我就把你踹下去。”面具下的韩子谦一脸嫌弃。 江月白猛地放下望远镜,拎剑就要冲。却被韩子谦猛地拉回来。 今日战场的几次关键性扭转,令她真心想学箭术。 韩子谦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念道:“谁能养气塞天地,吐出自足成虹霓。” 李北辰亦站直身子,神情肃穆地举剑振臂高呼:“杀!” “嗯。”江月白点点头,整理了下衣服。 竟然射中了!三箭全中。其中一支竟然还精准地钻进了秦将军的颈项中。 说着拿起脖子上的望远镜,“这个算学费,归我了。” 那三支箭矢便放大了数倍,看得一清二楚。 “我的剑。”江月白站定之后第一反应是找不到她的剑了。 他惊讶地偏转角度,镜子里的人和景物跟着变化。 “想学。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皇帝的女人。” 但她这种紧绷的焦灼感又很青嫩,还不具有深谙刀光剑影后的沉着淡定。 朱晟晔一眼就望见了江月白手里高高举起的人头,心有灵犀地大喊:“二世子已死!尔等还不受死!哈哈哈哈~” 江月白停顿了下,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惆怅,“我已经不是在江南的时候了。” “陆游,”江月白随口说道,“把你这么高超的箭术比作锦绣文章倒是合适。” 果然冲动。 察觉到江月白探寻的目光,韩子谦回看向过去,令江月白打了个冷噤。 她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为了保命,江月白故意看向前方,装作没有认出来韩子谦很淡定的样子。 镜头下,皇上被敌方的那个秦将军刺伤,持剑连连后退,敌方的秦将军正与护在皇上面前的朱统领激战。 江月白由衷地赞叹道:“好箭术!为何会这么准?!他是在动着的啊。” 她猜不透对方想干什么,或许想通过传授一门技艺收买她,让她对今晚的所见所闻闭嘴,又或者为他和太后以后幽会做准备。 而我方这边的将士深受鼓舞,士气大涨。 要知道对方还在打斗,并不是静止不动的。 只要对方能找到一个正规途径让皇帝同意教她,她就断然不会拒绝。 说着就后退着,打算顺着树干爬下去。毕竟他们爬得实在有点高。江月白对自己的轻功不算太有信心。 她并不关心。 韩子谦顺手随意地在江月白的袖子上擦了擦,“快把它给我。如果不想皇帝死的话。” 看来以后再也不要干这么蠢的事。 韩子谦禁不住冷冰冰地问道,“你随身带着个人头做什么?” 不像是被打打杀杀吓破了胆的小白兔,更像是狩猎的豹子,时时刻刻在观察猎物,准备随时出击。 这时两人凑得很近,江月白这才注意到韩子谦身上清新的竹子香味,令她想起江南随处可见郁郁葱葱的竹林。 韩子谦:“你不用管我是谁。就说想学不想学。” 韩子谦把江月白就着后衣领扯过来,再把望远镜架在她的眼前。 而且身上还绑着世子的人头,假如直接从树上跳下去,万一落地时摔了一跤,世子的脸着地,砸烂了,多难看。 顿时敌方有人恶狠狠地在骂,“放屁!二世子好得很!” 她压根看都不看韩子谦一眼,而是好奇地紧盯着箭矢飞去的位置。 眼神机敏专注,一张鹅蛋脸上透着少女的稚气,却沾染着血迹。 江月白听到这句话,乖乖地摘下脖子上的带子,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韩子谦。 几乎一瞬间,韩子谦捂住了她的嘴,然后喷嚏闷声打在了他的手巴掌心里。 他拿起望远镜学着江月白的样子,将带子套在脖子上,然后透过镜片看去。 江月白转过头,盯着对面男子身上的白衣,脑子里想起来在勤政殿见到的皇上的围棋老师,敢跟皇帝提三个条件婉拒皇帝不合理要求的清冷狂妄男子。 顿了一下,补充道:“你天生具备这样的天赋,浩然正气够,够冷够静。怎么样,想学吗?” 敌方队伍见到二世子的人头,果然开始出现了骚乱。 江月白不禁好奇地问道:“你是谁?” 江月白盯着手中望远镜的镜头,随口答道,“世子的人头,找机会扔出去,让敌人军心涣散。” “战利品。”江月白随口编道。 江月白迟疑了下没有动,下意识地抓住手旁的剑。谁知道,冷风一吹,江月白衣服还是湿的,情不自禁地就要打喷嚏。 不就是因为菜,装备才要配顶级吗?否则开局就落地成盒怎么玩? 江月白解下腰间的人头,发现黏糊糊地糊了她一裤腿,恶心得令人想吐。 局势彻底一边倒。 负隅顽抗的人固然誓不投降,但此时已没有了反败为胜的可能,他们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 今夜胜负已定。 第462章 报君黄金台上意 李北辰挺直着腰背站立着,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牙儿。 今日四月初七,上弦月。 细小的月牙儿,就像是老天对世人肆无忌惮的一抹嘲笑。 此时,李北辰左手手掌与手腕连接处剧痛,此前是处于激烈的战斗中,被刻意忽略。 此时只是强忍着坚持住,与将士们共进退,鼓舞士气而已。 已是凌晨二更天,人乏马疲,最为困倦的时候,又战斗了一夜,每个人几乎都要瘫软。 只要他作为帝王精神抖擞地站在这里,底下的人就不敢懈怠。 锦绣 我宁愿你从未卷入这场战争,我宁愿你永远是我天真浪漫的小可爱。 接过朱晟晔递过来的火把,点燃了火堆。 他想起少年时随父王在北境征战鞑靼后的雪地里的情景。 即使如此,先烈们想必在战斗时也如同今日的将士一般,为了心中的信义和责任,与危害国家和民族安全的人义无反顾地坚决斗争,抛却生死。 此时,将士们胜利的欢呼声已过,正忙着救火、打扫战场、救护伤兵、清除漏网之鱼。 江月白微微合上了眼睛,她想起了锦绣,她也是为今日胜利流血牺牲英勇赴死的人,也是一名钢铁战士。 在众人心目里,娘娘不仅仅是娘娘,也是他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同袍。 为阵亡的将士,也为后世的英雄们。 而这种认同感和情绪共鸣,令他们倍加感动和温暖。 赢得身前身后名,了却君王天下事。 一开始士兵们还哽咽不能成曲,所以声音低沉零落。只能听到朱晟晔宏亮高亢和李北辰低沉浑厚歌声。 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里面的一句歌词:此生不渝托江河,何处不埋忠臣骨? 江月白情不自禁地想起抗日战争、朝鲜战争中抛头颅洒热血牺牲的革命烈士,遇到的苦难和困境远远胜过于今晚。 李北辰默默地牵住了江月白的左手,十指相扣。 李北辰微微侧脸看去,江月白的面孔映在火光中有着一种别样的端庄肃穆之美,令人不敢亵渎。 身边的人都注意到了江月白的鞠躬,也注意到了江月白白色衣衫上醒目的鲜血。 与他一起坚守慈宁宫门口英勇战死的还有许多年轻的侍卫,他们青春正好,许多尚未娶妻,或者刚刚娶妻。 满脸硬胡茬的毛玉良,想到被剁成肉泥的手下林云璟,想到手下朝夕相处的小兵,如今却没忍住心中巨大的悲痛,用手臂挡着脸,一个总爱骂娘的糙老爷们,压抑地哭成了个孩子。 “朕宣布今日为平叛谋逆、诛杀逆贼而牺牲的人皆为忠君守志之英雄。每人一次性给予抚恤金二十两。其父母享受其俸禄至其老死,由朝廷承担双亲丧葬费。其子年满十四后可入军营历练合格后授百户长,特别优异者入宫履父职。愿逝者安息,愿生者安乐,愿国泰民安,愿再无叛乱!” 江月白转过头来看了李北辰一眼,又回过头去看火堆,眉眼淡淡,表情极为克制,声音泄露了她的情绪,“臣妾想锦绣了。” 李北辰同意了朱统领的提议,在空地上堆起了一层层的木柴,将尸体一个个整齐地排列在上面。 娘娘这一晚都在跟他们一起并肩战斗,再次见识了娘娘的英勇智谋。 一时之间,最深沉的哀伤之中,响起久违的爽朗的笑声。 他的右手边立着江月白、六王爷,左手边立着朱晟晔和毛玉良。 五个人默然无言。 士兵们渐渐地被带动起来,跟着开始唱。尤其在毛玉良粗犷响亮又跑调的歌声中,才渐渐摆脱了哀伤的情绪,眉梢嘴角开始洋溢出胜利的快意。 他们在心底对江月白生出由衷的敬仰。 一时之间,满是细微的呜咽声,丝毫没有战胜后的狂喜与情绪高涨。 这与江月白想象的打了胜仗后狂欢的人群并不一样。 木柴堆前,摆放着三个人头,两位世子还有赫赫有名的秦将军。每张面孔上,都死不瞑目,充满了愤怒。 锦绣。 不少侍卫们开始对着火堆抹着眼泪。 一股悲怆的喜悦在李北辰的心底像河水一样缓缓流淌。 或许是为同伴,或许是为活着。 朱晟晔见状并没有斥责将士们的情绪,而是引领着大家开始唱军旅歌谣,以提振士气: 唱着唱着,每个人的心就明亮了那么一点点。 “今日我们顺利地平叛了谋逆,在场诸位皆是功臣!天亮之后,论功行赏!” 他们的名字逐渐湮灭在历史的长河里,除了他们的亲人、后代很少人会记起,而他们战斗带来的和平、幸福与荣光只属于活着的人。 江月白心中像是一片荒漠,刮起了风沙,黄沙漫天。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悲伤。 他的手下人称“林黑子”的林云璟,指挥同知,在阻挡援军进入慈宁宫中身中数箭,被生生砍成了肉泥,真正地做到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见到自己的直属领导在大获全胜之时哭了没有被皇上骂,压抑着的小兵们,也跟着哭了起来。 此世还没有对遗体鞠躬的礼仪风俗。娘娘如果给逝者磕头不符合礼仪,这一真诚的鞠躬就刚刚好。所以江月白的这一鞠躬,在众人的眼中,就是娘娘在以一种女性独有的慈悲温婉的方式给将士们送行。 沙场点兵兵列阵,甲光向日金鳞开。 经过一夜的战斗,毛玉良胡子拉碴,棱角分明,目露凶光,却又含着泪水。 朱晟晔神情肃穆地从侍卫手里接过一碗酒,恭敬地递到李北辰的手中。 在旁人看来,年轻的帝王此时在凝视虚空,目光如海,无喜无忧,宠辱不惊。 慈宁宫的主殿烧成了一团漆黑的废墟,只留下一些断壁残垣。 今夜死去的人实在太多,院子里的火堆烧了很久,歌曲唱了一轮又一轮。熊熊的火光映照在所有人的眼中,红彤彤的。 死掉的人太多。断掉的头颅、胳膊腿、内脏到处都是。 毕竟我们赢了。 听着毛玉良的投入却又搞笑演唱,悄悄瞥见毛玉良一边高亢地唱着却一边悄悄地抹眼泪,江月白禁不住弯起了嘴角。 此生不渝托山河,何处不埋忠臣骨?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李北辰说完,对着逝者连敬了三杯酒。 角声满天秋色里,弯弓弦响霹雳士。 今日战场之上,却都是同胞同袍。同样穿侍卫服的,死了后已然分不出敌我。满地流淌的鲜血混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低声说道:“谢谢你。” 在豪迈中带着几分悲壮的歌声里,江月白眼睛湿润,对从过去到未来的“他们”肃然起敬,情不自禁地对着将士们的遗体深深地鞠了一躬。 熊熊的火光中,李北辰沾染了风霜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 那时敌人友人泾渭分明。 毛玉良的跑调能力太强,声音又太大,最后除了朱晟晔独自一人,其他人全部成功被带跑偏。 李北辰则转过头凝视着江月白的侧脸:“朕也是。” 歌词为改编。主要借用了唐李贺的《雁门太守行》“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本章完) 第463章 这谁敢啊 火堆还在燃烧。 六王爷目光扫过李北辰与江月白牵着的手,淡声说道:“臣妾先去侧殿看看母后。” 李北辰关切地看着弟弟苍白的脸,“老六,天快要亮了,再过一会儿就要早朝。你不用忙着出宫。就先在侧殿歇着,等上过了早朝再回去。” 六王爷微微摇头,“皇兄,臣弟身子不适,头痛欲裂。看完母后,臣弟就回晋王府,今日早朝就不去了。” “也好。”李北辰点点头,“一会儿朕会遣两名太医跟着你回去。” 六王爷摆摆手,疲惫地说道,“不用,睡一觉就好。” 说着,望了江月白一眼,就要抬脚离开,却被李北辰喊住。 李北辰皱着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弟弟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换身衣服再走吧?” “不了。我骑马回去不碍事。” 李北辰伸手替弟弟整理了下衣领,一脸关切,“路上小心。” 江月白默默地在一旁听他们讲话,冻得瑟瑟发抖。 她身上的衣服忙活了一晚上,还是湿的,混着奔跑出来的汗水黏在身上,冰凉凉的。披风还是一坨湿布,紧贴在衣服上,冰冷的水汽浸湿了江月白薄薄的练功服,增加了这种冷感。 又有烟尘钻入鼻中,江月白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六王爷听到喷嚏声,禁不住回头看向江月白。 今日若不是她亲自带着人冲进火海,淡定从容地指挥安排众人施救,母后和自己恐怕都没有命活着走出来。 想到江月白那日在湖边救人的场景,也是这般奋不顾身,也是这般狼狈。 她总是在做着众人的保护者、强者中的强者。这令六王爷又心疼,又难过,又惆怅,还有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交织在心头,令他感到十分难受。 定定地看了几眼,缓缓转身离去。 李北辰握着江月白冰凉的手,“皎皎,你的手好冷,朕陪你回桃蕊宫。” 再一摸,江月白的披风和衣服都是湿漉漉,冰凉凉的,脱口而出问道,“你衣服怎么全都打湿了?” 问完后,李北辰自己瞬间回忆起江月白冲入火中救太后的事,眸子沉了沉,“皎皎,跟朕去侧殿看看母后,换身衣服再回桃蕊宫。” 江月白低着头不敢看李北辰,生怕一不小心,就泪流满面,“皇上,臣妾想自己呆一会儿,自行回去。” “先去换衣服。”李北辰忍痛,双手捧着江月白的手,努力温暖她。 江月白顺从地点点头。 沉浸在悲伤中的她,没有注意到李北辰脸上闪过的痛苦神色。 他们走进侧殿小花园时,迎面碰上六王爷。 李北辰关切地问道:“老六,见着母后了吗?” “太医说母后已经服了药睡下了。”六王爷疲惫地说道,“大哥,我先回去了。” 李北辰目露担忧:“老六快回去好好休息。御医随后就到。” 对身旁的梁小宝吩咐道:“小宝,让毛玉良派一队侍卫跟着六王爷回去。” 六王爷习惯性地推辞:“皇兄不必了。逆贼都已经被悉数诛杀。” “好了。不用推辞了。就这么定了。坐朕的步辇回去。小宝你赶紧去安排。” 梁小宝带着六王爷离开。院子里只剩下江月白和李北辰二人。 此时已经丑时末,再过一小会儿,就到了李北辰上早朝的时间。 此时李北辰也感到困倦袭来,鏖战了一整夜,此时只想抱着江月白躺在榻上相拥而眠,好好睡一觉。 远远地听到殿内传来断断续续痛苦的尖叫声和呻吟声。 李北辰带着江月白进去,在外厅碰到了正在踱步的方院判和左院判,他们面色苍白,神色焦急。一旁的椅子上,院使姜余微合着眼,似乎在闭目养神。 见到皇上进来,两位院判立马扑通一声跪下,“微臣参见皇上。” 姜余院使听到声音睁开眼,连忙也站起身,在皇上面前跪下,告诉李北辰太后娘娘已经服了药,睡下了。 从里间传来太后的叫声一声接一声,只是没有之前那么尖锐凄厉。 李北辰听着心急,怒道,“太后身中寒毒,你们不想着如何替太后解毒,却在这里束手无策。若太后有任何闪失,唯你们是问!” “不是臣等渎职不治,是.是太后不让臣等进去施治。”姜余额头上满头大汗,欲言又止。 “胡闹!”李北辰一甩袖子,就要往里走,却被江月白轻轻扯住了袖子。 江月白回想起在石洞里见到的场景,仔细听太后如今的叫声,痛苦中带着婉转的欢愉。这就很蹊跷了。 再加上三位太医的推三阻四,欲言又止,答案呼之欲出。 让皇上亲眼撞见自己亲生母亲背叛先帝,在榻上与其他男人身下承欢,婉转缠绵,这谁敢啊。 在皇上心中先帝不仅是位父亲,更是文功武绩卓越、征战杀伐的天子,在他心中的形象就是神圣高大不可轻犯的。 何况皇上一向孝顺尊敬自己的母亲。 江月白本能地想要阻止这样的场面发生。 何况,如果事后追究责任,她罪责难逃。这是个很奇葩的罪,根本错在魏王,最大的错在赵飞,直接的错在两位院判,太后会被认为没有错。所有人都会认为最大的错在江月白,她的罪责就在于没有及时阻止皇上进屋。我国的传统里,每个人职位的职权责任里最后一栏一定是“其他”,这个其他里就包含了很多意义。江月白此时责任后续追溯,就包括在其他里。 她瞬间西施上身,眼含泪光,娇娇柔柔地拉着皇上的手说道,“皇上,臣妾这样浑身是血的去见母后不合适,皇上陪臣妾去换好衣服再来好不好。” 李北辰对着姜余他们三人冷哼一声,双手握住江月白的手,暖声说道,“朕陪你去。” 江月白在昨天上午在侧殿换洗衣物的房间里,找到了很多备用的衣裳。放在这里的衣裳大多鲜艳华丽,没有素淡的。江月白只好挑选了一套淡绿色系的衣衫。 就在她完全除去脏兮兮湿漉漉的太极服,将要套上淡绿衣裙时,皇上走进来,手指抚上了她凝脂般的皮肤,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手轻抚在她光滑的背上。 此时皇上已经脱掉了沉重的铠甲,身着明黄色的常服。 人越压抑疲惫时,越渴望这种最原始的亲密接触,渴望亲密、快乐、宣泄和抚慰。 而且对江月白的渴望已经压抑了许久许久,昨日才有了两人的初次亲密。此前的全部心思都在应对叛贼上,此时一旦两人独处,触手可及,强烈的渴望就疯狂地往上蹿。尤其是今日她站在他身旁,为他再次豁出性命而战。 她不知道,于李北辰而言,她身着先帝的披风,提着剑冷着脸嘴角却总勾着微微一抹冷笑,看向他时却眉眼温柔的样子有多性感。 李北辰抵着她,灼热地注视着她,抬起她的下巴。 却见她脸上滑落两行清泪,垂着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皎皎。”他声音有些粗哑,“别哭。” 你哭,我心疼。 李北辰粗糙的手指滑过江月白的脸颊,轻轻地替她揩掉眼泪。再退后一步,严肃地替她穿好衣服,系好腰间的束带,披上厚厚的外披。 此时她换上女装,就像换了一个人,身着淡绿色衣衫的她清新大气,却又温柔娇媚,风情万种。 李北辰克制住内心翻涌的热浪,脸上平静如常,只是没有了冷漠,换作温柔和关切。 克制是他从前每天都在做的事。在江月白面前情不自禁地经常性失控。但如果想刻意去控制,不是不能。 他将江月白温柔地圈在怀里,轻轻地将她的头拨动过来靠着自己的胸膛,再把她的两只手都拉过来,环抱在自己的腰上。 江月白就像木偶人一样任由李北辰动作,闭上眼,泪水如珠子一般滚滚地落下,忍都忍不住。 两个人就这样抱着,依偎着。 这一刻没有太后。 只有我们。 还有我们心中默默的一起思念着的锦绣。 第464章 锦绣的遗言 其实此时的江月白也是懵的。 她脑子里能想到的职场方案,只有一个“拖”字诀,避免皇帝亲自撞见翻车现场,就算大功告成。 所以她就坚持一条,紧紧地抱着皇上的腰不松手,撒娇央求皇上亲自给自己摘下发钗,解开发髻,央求他给自己梳头。 李北辰逐一照做。江月白缠着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没有一个“不”字。 江月白甚至因为李北辰给她梳头发梳理得太慢太久太舒适,渐渐地在他的怀里合上了眼睛,陷入了浅浅的睡眠之中。 迷迷糊糊中被李北辰抱上了贵妃榻,斜倚着搂在怀里,枕在他胳膊上睡觉。 在这个过程中,李北辰的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他的左手异常的疼痛,却咬牙不吭声,只为能让江月白好受些。 而且,他喜欢被江月白强烈需要的感觉,喜欢她紧紧搂着腰不松手,喜欢她以带着几分江南吴侬软语的味道向自己绵软地撒娇。 李北辰把头埋在她的头发里,手指尖轻轻地绕着她的头发,她的头发乌黑亮泽,头皮干净得没有一丝皮屑,有一股好闻的碧螺春茶香味。 他把脸贴在她的头发上轻声问道,“你是用碧螺春茶水洗头吗?以后也给朕用茶水洗头好不好?你的发香朕很喜欢。” 说是问,其实不过是自言自语。 江月白却迷迷糊糊中本能地“唔”了一声说“好”,懒懒地笑着,明明她还在沉睡中。 李北辰勾起唇角,心满意足,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他舒缓松弛下来,尽管还警惕着,不敢真正入睡。 但想到江月白惨死的爹爹和故意逼疯的继母,不仅灭门,还杀人诛心,对江月白最在乎的人进行羞辱和毁灭,心情就变得沉重。 江月白与自己不一样,有着幸福的童年,与家人们感情极为深厚。如果知道家人惨死,受到的打击想必会很更大。 他的脸上失去了笑意,变得冰冷,轻握着手指,心里恨恨地发誓,一定要彻查是谁做下的事情,不仅要把直接凶手碎尸万段,幕后黑手也同样如此。还要想办法尽快找到江月白的弟弟。 李北辰沉闷地抚着江月白的头发,“皎皎,希望你醒来后,不要恨我。” 说完,他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中,心就像坠入冰水里,冻得生疼。 隔壁太后呻吟的声音渐渐变得稀疏、低缓,没有之前那般的尖锐、频繁。 李北辰心想,也许皎皎刚刚说的话有道理。太后也许只是想自己呆一会儿,而且夜深了再疼痛也是困的,被一圈太医围着可能睡不着。 侧殿里没有被子,只有个薄薄的毛毯,两个人就这样蜷在一起,彼此抱着,相偎相依,彼此支撑,彼此取暖。 李北辰把头埋在江月白的颈窝里,一滴泪无声地落在她的衣领内。 这滴泪,说不清是为谁而流。 江月白之所以会懒懒地笑,还会温柔地回答“好”,是因为她梦到了锦绣。 迷迷糊糊中梦到了江南苏州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的苏式豪宅里,在花园里的槐树下,她推着锦绣荡秋千。 锦绣大声笑着喊:“姐姐,姐姐,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江月白就大笑着喊道:“好嘞!坐稳了啊!” 不知为何锦绣飞到最高点的时候,突然就松开双手,竟然飞了出去,眼看就要掉在地上。 江月白冲过去想要接住锦绣,却没有接住。眼睁睁地看着妹妹仰面掉在地上,粉色的裙子散开着,睁着大眼睛,头边满是鲜血。 “锦绣,锦绣!”江月白抱着妹妹的头,手足无措,绝望地痛声呼喊着。 她的肩头剧烈地耸动着,身子在轻轻地颤抖,她能感受到被一个坚实的怀抱紧紧地拥抱着,却醒不过来。 “皎皎,朕在这里,朕在这里。” 李北辰摸了下她的额头,攥住她的手,急切地呼唤着。此时,他希望自己身上真有叫龙气的东西,能驱除梦魇,护住她的心神。 江月白苏醒过来,背上全是冷汗,冰凉凉的。她苍白的嘴唇微微的颤动着,双眼含泪看向李北辰。 “皇上,我梦见了锦绣,推她荡秋千。她最喜欢荡秋千。然后,她.她.” 江月白手足无措地望着李北辰,“她她.掉下去了,我没接住她。” 她就掉下来摔死了。 李北辰点点头,吻了吻她眼睛上的泪水,温柔地问道:“锦绣她很喜欢荡秋千?” 江月白抹掉脸上的泪水,意识瞬间回到现实中,她垂下眸子,过了半晌才答道:“是,锦绣她特别喜欢荡秋千。还喜欢荡秋千时穿长长的裙子。” 又菜又爱玩的那种。 喜欢一边喊着,“再高一点,再高一点,”又会接着尖叫,“太高了,太高了,好害怕”,飞扬着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从前每年春天,只要不下雨,江月白几乎每天都会推江锦绣坐会秋千。妹妹进宫后一直在念叨要她在桃蕊宫里做个秋千,她却一直都忘了。 想到这里,心下黯然。 李北辰想了想说道,“那就在桃蕊宫给她搭个秋千吧。” 江月白已经从混乱的梦境里彻底醒过来,低声问道,“锦绣,她什么时候下葬?到时候能跟着送她一程吗,她一向爱热闹怕孤单?” 说着说着眼中就噙着泪花,缓缓摇着头。 她依然不肯相信,不能接受,她最最好的妹妹,两世中对她最最好的三个人之一,已经彻底地离开了自己。 李北辰握着江月白的手说:“皎皎,你当然可以去送她。但你要答应朕,要保重自己,不可折磨自己。这也是锦绣她最后的心愿。如果锦绣在天有灵,她一定舍不得你为她这样难过。” 他想起了带着锦绣进入桃蕊宫密室后发生的一切。 江月白静静地靠着他,听他继续往下讲。 “江锦诗在匕首上淬了毒,所以锦绣很快就不行了。她一直笑着跟朕说话,走的时候也是笑着的。她求朕答应两件事,一件就是好好对你,不可辜负你;一件是如果江锦诗没死,不要杀她,留她一命,让朕告诉她,锦绣不怪她,要她好好活着。” 听到这些话,江月白没有再流泪,点点头,毫无情绪地说道:“我知道了。” 锦绣,你也是全世界最好的妹妹。 竟然到了生命尽头,还是选择无条件地原谅妹妹锦诗,为她求情。 江月白心想,如果换做自己,大概不会吧。既不会求她活,也不会求她死。一别两宽,来生来世再也不见。 李北辰没有告诉江月白,江锦绣临死前,对他提的最后一个要求是,像亲姐姐那样亲亲她,她想知道是什么感觉。 锦绣明明很渴望能深深地亲吻,却只让他轻轻地碰了碰嘴唇,眼睛笑成月牙儿,“甜甜的,真的很甜。” 李北辰心里明白,那是因为锦绣害怕亲吻会把体内的毒传给他,临到死都一心替他考虑。 江月白望着窗外浓浓的夜色正在缓缓变浅,轻声叹道,“天亮了。” “天亮了。”李北辰亦跟着叹息道。 江月白想到天亮后要回去在桃蕊宫布置灵堂,斟酌了下后,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今日会通知臣妾的爹娘吗?能否允许他们进宫来见锦绣最后一面?” 如果是你,你会原谅江锦诗吗? 第465章 皇上,您的手 李北辰抚摸着她的头发,温声说道,“朕已召你爹娘进宫。晚些时候会到。” 坐起身子,望向窗外,“天色还早,你且歇着,累了一夜,不必起身。” 说完喊梁小宝捧着朝服进来。 李北辰故意转过身去挡住江月白的视线,以右手托住左手,眉头皱起。 梁小宝惊呼,“皇上,您的手。”喊完朝江月白飞速瞟了一眼。 “无妨。”李北辰装作随意地张开双臂,等着梁小宝更衣,然而在钻心的疼痛下,禁不住轻微地“唔”了一声。 江月白迅速地跳下贵妃榻,连鞋子都没穿,奔到李北辰的身旁。 急什么急,有什么好急的。遇事要淡定。 如实说,在昨晚亲眼见到江月白打打杀杀之前,他印象中的后宫妃嫔都应该是矜持高傲的病娇体,动不动就头痛脑热,捂着胸口说,“臣妾头疼胸口闷”的弱不经风。昨晚换成男装也就罢了,如今都换成了女装还这么不讲究吗? 成何体统! 方院判抬眼看向姜余,姜余拎起医箱,沉吟一瞬后,答道,“太后看起来似乎有些好转。” 又委委屈屈地跟李北辰诉苦,“皇上恕罪,臣妾刚刚把鞋子跑掉了,太丢脸了。” 姜余停下脚扭头看了正在穿鞋子的江月白一眼,惊讶于她的率性赤诚。 到底是什么成分,能够让生肌接骨的功效这么强,堪比当初华佗给关羽刮骨疗伤的药膏。 江月白奔进来时,他正在喝茶。 昨晚一宿的恶战,他始终被团团围攻,未曾有一刻敢松懈。 “瑞婕妤呢?”李北辰疑惑地问道。 姜余心中腹诽,娘娘这套心机玩得溜啊,果然自古套路得人心。 无心插柳柳成荫,终于找到可以暂时瞒过江月白关于爹娘惨剧的借口。 姜余退下后,江月白酝酿出来泪眼朦胧,轻轻地拉着李北辰的袖子,低唤,“皇上.您怎么不早告诉臣妾。” 姜余面不改色,淡定地说道,“必须要切开敲断重接。已经有地方长歪。如果不及时重接,这只手以后没法用。” “哦,那就好。”江月白没有深究,就带着姜余匆匆离开。 李北辰右手托着左手,故作淡定地说道。凭感觉,似乎是又断了,只是表面的皮肉还连着。 “无妨。晚点喊太医看看就好。” “两个院判这两天就侍奉在太后身边。你先退下吧。” 只是觉得这老板对下属还不错,赏罚分明,员工福利丰厚,还算有前途。 而哥哥姜余宽阔饱满的大脑门,眼睛深邃沉寂,眉毛形状柔和,鼻头和鼻翼圆润,几乎看不见颧骨,给人感觉温润圆滑沉稳。 姜余这里捏捏,那里掐掐,时常抬起眸子,瞧瞧皇上的脸色变化。 但姜余仅凭皇上眉间轻蹙的程度大致判断出了李北辰的伤势,问过皇上断手和接手的过程后,告诉皇上,他的手需要切开皮肉敲断后重新再接。 他只是轻皱着眉头,紧紧地抿着唇,偶尔会微微合上眼睛,额头鬓角上冒出来汗珠,默默地隐忍着。 梁小宝想想昨天的情景就疼,小声说道,“皇上已经重接过一次了。” “微臣遵旨。”姜余毕恭毕敬地说道,又转身对江月白行了个礼,“娘娘的治伤膏也要准备起来,尽量多准备点。” 现在不摁都很疼。 李北辰迅速调整好表情,嘴角含笑地望着江月白,瞧见她赤着的双脚,手上痛着,心中却甚是愉悦。 李北辰仔细听了下,依然能隐隐约约地听到太后的叫声,但听起来似乎好多了,关切地问道:“姜院长,太后那边如何了?” 江月白慢悠悠地穿好鞋子,调整了下表情后,急匆匆地跑进屋,一脸焦急地问道,“姜大人,皇上如何了?” 好不好,他们一夜都没被准许进去看过,根本无从知道。仅凭太后的喊叫声来看,似乎好了些。 对于这个问题,姜余早准备好了话术,不紧不慢地说道,“太后服下瑞婕妤娘娘的解毒丹后,看起来似乎有所好转。” 依然保持着清冷、高贵、霸道、不容轻视冒犯的帝王之姿。 昨晚是第一次见到姜闲的哥哥姜余,匆匆一瞥,没有印象。 江月白又开始胡扯:“还真崴了下,不过不算太严重。一会儿擦点跌打油就好。皇上您的手怎么样的了?” “请问娘娘这是?” 李北辰勾着嘴角笑了,笑得很开心。 “可是.”江月白欲言又止。 “臣妾这就去喊太医。”江月白随脚屐上鞋奔去隔壁找姜余。 “多嘴。”李北辰冷冷地骂道。 梁小宝立马噤了声。他还没有完全适应角色的变化。 姜余弯腰拱手,“娘娘跑得太着急,鞋子掉了。” “皇上,一会儿臣按到哪里,如果您感到疼,就知会臣一声。臣好判断伤势。”姜余恭恭敬敬地说道。 回头得回家跟娘子讲,以后万不可把自己的闺女教成这个类型。 今日一见,姜余长得跟弟弟有些相像,但气质大不相同。 正好趁机搜刮点来,研究研究。 李北辰刚刚亲眼见到江月白鞋子都没有穿好就往外跑,所以一点不怀疑江月白的鞋子跑掉了的合理性,闻声说道,“没崴到脚就好。” 李北辰“嗯”了一声。 “怎么回事?”江月白伸手想察看李北辰的伤势,却被他侧身避开。 姜闲高鼻梁大眼睛眉毛浓密,脸部瘦削凸显出颧骨,虽然在当了院长之后收敛了许多脾性,努力适应宫内的生活,但性子经常流露出几分散漫不羁。 还好没有穿越到嘉靖那种搞死几任皇后拿小宫女炼丹的冷血暴虐的君王宫里。 江月白在奔跑中跑掉了鞋子,停下来穿鞋,命姜余先进去给皇上看病。 他昨晚还为她做这个做那个,抱她躺上贵妃榻,甚至好像还被她拽过来枕在头下过 她还没有狂妄自大到觉得皇上爱上了自己,更不会有皇帝今生从此只爱她一人1v1遣散六宫的幻想。 说完之后,江月白问边上的方院判,“太后的病如何了?好了点吗?” 李北辰全程都很疼,有些被姜余摁到的地方钻心的疼,那个“疼”字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江月白回过神,轻声答了句“好。” 姜余猜得没错,江月白就是在套路皇上。着急归着急,怎么可能能把鞋子跑丢。 在领导面前表现得对他的忠诚和关心,造作夸张一点根本没有关系。 见到江月白一身淡绿色女装匆匆闯入,姜余放下茶杯,站起身,似乎有些惊讶。 “快去隔壁给皇上看看手。” 江月白呆在一旁,注视着李北辰,沉默着没有说话。 李北辰笑着用右手拍拍江月白的胳膊,“你不用自责。不是因为你。” 李北辰瞧了一眼呆呆望着自己的江月白,淡淡地说道,“那就等朕下了早朝后敲断重接。你现在可以去准备了。” 剩下方院判与左院判相互对视一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李北辰轻轻刮了下江月白的脸。 “朕现在要去早朝。你去桃蕊宫取了药膏,就去勤政殿。你到时候给姜余打打下手。 另外,朕已传旨下去,自今日起,在皇后康复之前,由你代理宫务。今日正好借着请安让她们都去桃蕊宫祭拜下锦绣。” 第466章 娘娘请留步 皇上说这话时,嘴角含笑,神情愉悦中似乎带着一丝被感恩的期待。 江月白愣了下。 突然听到自己即将临时代理总裁,全面管理后宫业务,她确实有些惊讶。 若是从前,江月白听到皇上让她代理宫务,她会很兴奋,同时还会假意推辞一番。 毕竟是个烫手的山芋。 做得好会说故意出风头,有非分之想;做得不好,两面不是人,上级下级全部得罪光。 但江月白已经位至婕妤,再升两级就是妃位。已然是所有嫔妃里除了皇后、和妃和璟妃之外位份最高的人。恰好太后病重。 可以说,此时由她代理宫务算是临危受命,名正言顺。 何况还可以让所有人来拜祭妹妹江锦绣,令其真正享受妃位的死后哀荣。 虽然人已经不在了,这些都没什么意义,但江月白觉得有也挺好。 江月白才不信什么默默死去,默默奉献的无名之辈那一套。 都付出命的代价了,争取点风风光光的荣誉和待遇怎么了?这是对妹妹壮举的官方表彰,是对妹妹身份的官方认证。 江月白庄重肃穆地行礼拜谢:“谢皇上信任。臣妾必将替皇上和皇后分忧,代为打理好后宫,做好本分的事情。” 她的面容和语气没有一丝欢喜,非常平静,平静到李北辰感觉意外,甚至有一丝失落。 在他印象里,后宫的权力争斗跟前朝一样激烈火热。 皇后曾试图全面把控宫务,璟妃与和妃则总想试图查收宫务,跟皇后分权。璟妃拿到代管宫务权力那晚喜形于色。 他打量了下江月白后,温声说道,“你不要太累着。让她们有事说事,无事早点散会。” “是,臣妾遵旨,”江月白十分谨慎地答道,意识到自己的严肃,抬眸浅浅一笑,“臣妾谢皇上关爱。” 身着女装的这一抬眸,不过十分浅淡的一笑,却瞬间就撩拨起了他的情绪,几欲爆炸。 对于本身就喜欢的人,即使对方什么都不做,就已经产生了情绪上的波动。一点点的动作,就会感到莫大的快乐。 就像公司的大领导随口夸了你一句,和你打了声招呼,你会受宠若惊,似乎得到了垂青。其实他很可能根本不知道你是谁,如此待你,不过是出于礼貌和教养,或者仅仅是因为他那时那刻心情还不错。 李北辰微微一怔,单手揽过江月白的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吻,“照顾好自己。” “好。” 皇上离开后,江月白径直拎着剑走出了偏殿,没有去太后那边查探究竟。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要做带来坏消息的那个人。“信使效应”是全人类的一种普遍心理,也就是中国人说的“报喜不报忧”。 英文里都有一个专门的俚语来说明这种现象,叫“射杀信使(shootthemessenger)”。意思就是,当我们听到一个坏消息时,我们会因为不喜欢这个消息而迁怒于带来坏消息的人,会情不自禁地想把这个人干掉。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飞机晚点了,在登机口通知消息、接待咨询的人,备受攻击与责难。其实这关他什么事呢? 飞机晚点又不是他造成的,他只通知消息而已。 其次就是医生。明明是自己的身体生病了,却有不少患者和家属把怨气撒在医生身上。 在公司里也一样,尽量不要成为最先报告坏消息的那个人。如果提前知道/猜到了,最好憋在心里,忍住。 如果实在不得不成为通知坏消息的人,最好在深夜群发邮件。这样每个人看到邮件的时间不同,负面反馈有先后,情绪有缓冲。 尽量避免当面宣布,以防意外发生。 毛玉良静静地等着江月白出来。 他已遵照皇上旨意,安排好了桃蕊宫的安保工作。 “娘娘请留步。” 江月白正要坐上马车时,听到有人喊她。 见是毛玉良,她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等对方开口。 最难的平叛已结束,她不打算跟宫里任何侍卫有任何联系。昨晚与毛玉良的单独谈话,不过是希望策反他而已。 何况权力一向是最敏感而重要的问题。昨晚因为情况紧急才会权宜应变,被皇上进行短暂的授权,如果因此形成一种可以越权的错觉,则大错特错。 毛玉良从江月白走出侧殿大门就开始打量着她。 一身宽松的淡绿色衣裙掩不住江月白身材的婀娜。 与昨日石榴红的耀眼妖娆不同,与后来的白色干练霸气也不同,今日的她宛如夏日的荷花,清雅安静而温柔。 用三十六岁的灵魂给出一句话总结,那就是嫩得能掐出水来。 他假装在巡视,远远地偷看,感觉怎么看都看不够,有一股情绪令人躁动。 待江月白走到眼前,一双眼睛清澈透亮,却让人猜不着情绪。 毛玉良双手捧上一柄剑,语气明显地放轻放软:“这是娘娘的玉泉剑。” “嗯。”江月白眯眼看了下剑身,血迹已经清理,光洁如新,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个少年的面庞,“谢谢。” 这是皇上送给她的第一柄剑,也是她第一次杀人的剑。 被有心人送回来,江月白倍感愉快。 毛玉良:“娘娘,遵照皇上旨意,属下已经安排了十个得力的侍卫守护桃蕊宫。” 江月白静静地凝视着毛玉良的眸子:“臣妾听闻毛将军治军严明,御军有方,相信将军安排得极好。” 此时没有根据的批评和怀疑是没有意义的,只能用“听闻”对方优秀的一面去道德绑架他。 “多谢娘娘夸奖。”毛玉良粗硬的胡子茬抖动着,被江月白夸奖,内心略有一丝尴尬,因为他在人员安排上藏了私心。 “辛苦毛将军了。”江月白声音淡淡的,福了个身子就要离开。 “娘娘,还有这个。”毛玉良手掌上放着一块观音玉佩,“这是陈明光脖子上的玉佩。末将想,或许娘娘有用。” 江月白想了想,从头上取下金钗,放到毛玉良的手中,“毛将军,请把玉佩转交给陈明光的亲人。” 毛玉良一愣,盯着手上的金钗,“娘娘这是?” “给毛将军的辛苦费。本宫不喜欢欠人人情。”江月白看了毛玉良一眼,两下子就跃上了车。 毛玉良瞪眼,“你” 他还以为已经交上朋友,搭上线了,结果搭了个寂寞。 江月白似笑非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马车卷起些许尘土,扬进了他的眼睛。 他揉了揉,那抹绿色的身影就不见了。 只有手中的发钗,提醒这一切都不是梦。 “辛苦费?呵呵。他……娘的。” 毛玉良摇摇头,自嘲地说道,顺手收起了发钗。 毛玉良正在指挥侍卫们清查主殿废墟中物品时被人拍了拍肩膀。 回头一看,竟然是禁军大统领朱晟晔来视察工作。 朱晟晔例行地询问了几句进展后,就把毛玉良喊到一旁偏僻处单独谈心。 “老毛,挺会演戏啊。方才哭得可带劲。” “呵呵呵。啥事都瞒不过朱大统领的火眼金睛。”毛玉良摸着肚皮转圈圈,讪笑着说道,“他娘的,朱大统领就是威武。” “得,别拍马屁。我不吃这套。”朱晟晔斜睨了毛玉良一眼,负手望着慈宁宫的宫门口,神情凝重,“昨晚瑞婕妤家十一口被灭门,弟弟失踪不见。” 他昨晚见到江月白时不好的预感,陡然间变成真的,令他对江月白的遭遇感到深深的哀痛和同情。 “他娘的,谁干的?”毛玉良脱口而出。 “还不清楚,昨晚到处都在杀人放火,估计难抓。”朱晟晔叹了口气。 转头盯着毛玉良,语气严厉地提醒道,“给娘娘安排的侍卫,不要玩心眼。你给我玩心眼,本将第一个不放过你,皇上更不会放过你家人。” “绝对不敢,绝对不敢。”毛玉良连忙笑着说道,“朱大统领放心。娘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么可能恩将仇报呢。” 第467章 太后的病 朱晟晔骑马离开后,毛玉良还呆站在宫门口很久。 毛玉良擦了下额头上的薄汗,“他娘的!” 朱晟晔果然是个千年老妖怪。被他说中了,毛玉良安排侍卫时确实藏了私心。他此时只希望到时候不要弄巧成拙就好。 转身朝偏殿走去。 赵飞是他的心腹之人,昨晚竟然一整夜都没有过来向他报告太后那边什么情况。 给太后下毒这事儿,他之前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听昨晚太后那惨叫的声音,这毒恐怕是毒王性质,把人往死里虐。 待他走到偏殿门口时,见赵飞倚靠在柱子上发呆。 仔细一看,面色发黑,眼下乌青,神色极为困倦。 待他走近了,赵飞竟然还没有察觉。待他咳嗽了两声,赵飞才回过神来,差点腿一软跌在地上。 毛玉良以为是赵飞听着太后惨叫熬了一通宵,所以这般憔悴,拍着赵飞的肩头说,“昨晚辛苦,回去打个盹再来。” 赵飞身子一颤,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似乎努力在睁开眼睛,“好。谢毛哥。” 私下里,毛玉良一直让自己的几个心腹喊自己“毛哥”以示亲切。 毛玉良随手撕掉嘴唇上皱起的老皮,摆摆手,“去吧。” 倚靠在赵飞刚刚依靠过的柱子上,远远地望着赵飞的背影。 这小子怎么走路跌跌撞撞的,似乎腿软没力气。 他娘的。 一想到这个,他也感觉肚子饿得咕咕叫,腿发软。 跟江月白一样,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他粒米未进,滴水未喝。 他摸着口袋里的发钗,昨天的一幕幕闪过脑海里,尤其是江月白高举着二世子的脑袋,一把甩给朱晟晔的样子太飒了。 来回摩梭着起皮了的嘴唇。 是彻底投诚呢,还是继续潜伏做间谍更划算? 如果彻底投诚的话,他觉得应该要送江月白一份大礼,不然打动不了这个冷血冷心的女人。 他在琢磨,是替江月白找到灭她家全门的人还是替她找到她弟弟。想来想去,替她找到弟弟似乎更容易些。 虽然皇帝一定会秘密派出人进行拉网式地搜查。但他似乎有点眉目。 之前他骗了江月白,他并非没有见过皇孙母子。 陈相此前一直瞒着他们皇孙母子的住处。但他是什么人,他是金吾卫指挥使。没有几把刷子和情报系统怎么能做到这个位置。 经过长期的跟踪,他自然是找到了这对母子。同时因为陈相和手下几乎不联系这对母子,所以陈相毫不知情。 他不仅秘密见过这对母子,确认过那病孩子就是皇孙,还把他妈给睡了。 在他心里,把女人睡了,就占有了她。这个女人就会对自己产生依附感和归属感,就不会轻易出卖自己。 凭这一点,他觉得江月白武力值厉害归厉害,格局归格局,心机还是欠缺了点。 否则她怎么会以为自己堂堂一个金吾卫指挥使,蠢到仅凭陈相画的饼就会给陈相拎着脑袋卖命? 想到她水嫩嫩跟豆腐样的脸蛋,心中叹道,还是太年轻。 如果陈相把江月白的弟弟藏起来,就陈相谨慎多疑的性格,很少会相信人,说不定还是那户人家。 毛玉良思绪万千,恨不得马上去郊外找一找看一看。 慈宁宫侧殿内。 左院判和方院判进去太后房间后,十分局促,低垂着头,目光看向地上。生怕看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被杀人灭口。 太后此时已经穿好衣服,神采奕奕,面色白皙中透着一抹红晕,眸间皆是轻快,体态上有着说不出的妩媚风流。 尽管板着脸,却依然给人感觉眼角嘴角噙着笑意,与往日十分不同。 还会时不时地发出痛呼,在两人耳中听着却有着奇奇怪怪的音调。 太后听说魏王被斩首后又分了四肢,连连冷笑说好。 接着又问了些昨晚后来的战况,还有皇上的身体状况。 方院判和左院判小心翼翼地答着,专拣好听的说,报喜不报忧。比如说皇帝手要打断重接这事儿,打死不会说的。 太后听说造反的平西王爷的两个世子被诛后十分满意,难掩笑意。 隔着白帕子,两位院判分别号了脉,从指尖的触感来说,已经不似昨晚时那般寒气逼人,沁入指尖。 又装模做样地望了望太后的气色,同时弯腰拱手:“恭喜太后,比昨日大有好转。寒毒已经清除了不少。看来瑞婕妤的解毒丹发生了效果。” 太后皱眉问道,“怎么又是她?” 昨晚一直痛得迷迷糊糊,被太医灌下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药,不知道里面还有江月白的功劳。 一次次地被江月白救,如今太后感到烦躁。 她最恨欠人恩情。救命之恩尤其如此,可以说叫恩重如山。 这已经是江月白第二次救她的命。 就太后看来,这样的情形下,就跟功高盖主的大功臣一样,还是死一死更好。 就像生活中,对于无感的或者不喜欢的人,做得越多,在对方眼里错得越多,对方不会把这些善意理解为“好”,而是理解为一种理所当然的讨好,或者一种别有用心的企图。 懂得感恩的人并不多。 受助者可能反而由此会产生巨大的恶意,以此减轻受恩带来的心理负担,掩盖自己需要帮助时凄惨卑微懦弱的过去。 一个“怎么又是她”令方院判和左院判心中一颤,悄悄交换了下神色,看来大事不好,本能地想给姜院长通风报信。 方院判就把江月白昨日如何拿出解毒丹和为了化解凶险,将仅此一颗的保命丹拿出来的过程给太后讲了一遍。 太后高兴地问道:“皇上把仅此一颗的药给了哀家?” “回太后娘娘,确实如此。”方院判偷偷地用余光打量着太后的面色,小心翼翼的说道,“瑞婕妤娘娘说,此药仅此一颗,原本留给皇上的。” 太后心中大悦,频频点头,“皇上果然孝顺。哀家没白疼他。” 忽而又皱眉带着怒气问道,“你们刚刚说什么?瑞婕妤娘娘?” 太后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位份的问题。 她什么时候晋的婕妤?哀家怎么不知道?反了天了! 竟然一次连升四级,还有没有把宫规放在眼里?! 方院判急中生智啪啪给了自己两耳光:“太后娘娘,臣糊涂叫错了。” 太后一生气,五脏六腑连骨头缝里都剧痛地疼痛起来,又开始极为尖锐地叫起来,痛得她面目全非。 她努力坐起身,一把抓住方院判的胳膊,方院判慌乱地说道:“太后,臣,臣.” 方院判半天说不出话来,对左院判喊道,“左院,你,你来给太后扎一针.” 第468章 速召韩子谦进宫 左院判手里拿着一根闪闪发光的金针,半天下不去手。 因为太后在床上痛得翻滚着,衣衫不整。根本没法扎针,除非有人能按住太后的四肢,不让她乱动。否则扎错了穴位,只会害人。 方院判从太后手里扯出胳膊,往外跑,“左院,你先忙。我,我那个去外面找赵将军。” 左院判:“.” 方院判火速地关上门,站在门口,抚着胸口,擦着头上的汗。 对不住了,左院判,送你一段普通人无福消受的风流快活。 刚刚赵将军出来满脸发青,萎靡不振,一看就是被榨干了。 他好奇地号过脉后,更是发现寒气入体,阴虚阳亏,命不久矣倒不至于,但是有几成的概率会伤了根本,比如不育早衰早死一类。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根本不敢说,不敢想了。毕竟谁也没有进去屋里亲眼见到什么。 对患者病情和治疗手段保密,是做医生的基本准则。是他们小命的基本保障。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左院判抹着汗冲了出来。 “快去找毛将军,太,太后,宣,宣,宣韩子谦大人觐见。” 说完话,挥动着手指半天说不出来话,憋了半天刚才说道,“你,你,你,卑鄙。” 方院判心虚故而抬高了声音,“我哪里卑鄙了?针灸是你的特长啊。给太后扎一针,扎好了,那可是数不清的荣华富贵。” 左院判瞬间堆出笑脸,搞得方院判莫名其妙,心虚得更厉害了,正要说话。 谁知左院判往边上一错,躬身媚笑着说道:“毛将军,正要找您呢。” 毛玉良刚刚就在旁边依靠着柱子琢磨事,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故而进屋探个究竟,便听到了扎针的那番话。 左院判就把紧急召韩子谦大人进宫这事跟毛玉良说了。 毛玉良听着里面传来太后凄惨的哀嚎,琢磨了下。 刚刚听侍卫们间传言太后中毒甚深,命不久矣,可能午时就没了性命,所以叫得这般凄厉痛苦。 那韩子谦大人作为帝师,是出了名的生人勿近淡泊名利的冷傲散漫性子。不仅被允许在皇宫里穿米白色这样不吉的颜色,还想翘班就翘班,照样每月领工资。 一个是太后,一个是帝师,太后这么一大早传韩子谦大人觐见,肯定是有特别重要的遗愿要交代,说不定是临终托孤。 想到如此,毛玉良心下暗喜,真是鸿运当头,时来运转,竟被自己连连撞上了大造化。他暗自打定主意,抓住机会,好好表现一波。 故作淡定地抬了抬下巴,装作公事公办的样子,“外男不可随意进后宫,需要圣上召见。如有特殊紧急情况,需要进行详细说明。你们这个属于特殊紧急情况吗?” 左原判老实,想不出来理由,只能自己急得团团转。 方院判脑子灵活,他反将了一军,“太后在屋内病情严重,情况不佳,召韩大人进宫自然是有十分紧要的情况。万一耽误了事情,毛将军担待得起吗?” 毛玉良装作很害怕又很为难的样子,“本将担待不起。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方大人可否写张纸条给下官。这样韩大人进宫时,各个宫禁的人才好放行。” 方大人秒懂毛玉良的意思,心想这毛大人黑吃黑一把好手。 不过没办法,脑袋绑在裤腰带上,太后如果非要脑袋,他就脱裤腰带。但现在要韩大人,他就只能以脑袋做担保了。 他就写了一句话“太后病危,速召韩子谦进宫”,签上他和左大人两人的名字。 毛玉良瞅了瞅墨迹未干的字,捉住方大人的手,就要以剑放血,吓得方大人连忙说,“我懂我懂。自己来。” 说着就咬破手指,在纸上暗上了手印。见方大人按了,左院判也跟着想咬破手指,结果越急越咬不破,还是毛玉良给轻轻划了一刀,放血按上手印。 划手按爪印时,左院判吓得闭上了眼睛,以为自己人称“左一针”给人扎针灸吃饭的手从此怕是要被划残了。 结果发现人家胡子拉碴,却胆大心细,剑术了得,跟用小刀一般灵活。只是浅浅的一刀口子,挤一挤才能冒血,都感觉不到疼。 心里顿时对毛玉良那是又敬又怕。 毛玉良拿着两位副院长批的条,交与另一名心腹陆昆明,领着陆昆明一路宫禁打招呼打过去,最后送到奉天门大门口,叮嘱一番方令陆昆明出宫亲自去接韩大人。 陆昆明到达韩子谦府上时,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下,韩子谦正与石桌旁与一女子下棋。 那女子着海棠色为主色调缀着深绿色的衣衫,娇俏靓丽。与韩子谦的一身洁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仿佛一个在冰天雪地的冬天,一个在繁花似锦的春天。 在陆昆明左脚迈入大门时,韩子谦落下一子,面色愉悦地说道,“我赢了。” 那女子娇俏地哼了一声,“下次再赢你。” 抬头一双布林布林的杏眼看向陆昆明,又转头看向韩子谦,“哥真是料事如神,你等的人来了。” 看得陆昆明眼前一亮。天才蒙蒙亮,就在这里下棋玩,如不是女子口里喊着哥,真是顶顶般配,情投意合的璧人一对儿。 “嗯。来了。”韩子谦脸上看向陆昆明时,他的笑容瞬间凝结成了冰霜,恢复了平日里冷淡的模样。 不知这句来了,是对女子说的,还是对陆昆明说的。 陆昆明一愣,难道他们知道自己要来?不然女子为何说自己是韩大人在等的人。 在好看的女子面前,糙汉子都会变得有几分礼仪。何况陆昆明本就是世家子弟出身。 陆昆明微红着脸说道:“韩大人,下官一早冒昧打扰。太后有急事召大人进宫商议。” 说完把方院判写的病危通知单从怀里掏出来递给韩子谦。 韩子谦拿着病危通知单,像模像样地认真读了一遍,板着脸,将通知单还给了陆昆明,淡声说道,“大人,走吧。” 陆昆明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禁不住偷瞧了韩子谦妹妹一眼,晨曦中笑着的女子如同早春时候的报春花一样,俏生生的。 “哥,你进宫后小心。实在不行,换我去。” 陆昆明呆望着女子,心想这什么情况。太后召见的是帝师,这还能换人吗? 韩子谦淡定地回了句,“嗯,好。” 短短两个字,却满是温柔。 微微侧脸看向陆昆明,冷冷地说道,“再继续看,我就挖了你的眼睛喂鱼。” 陆昆明连忙收回了视线,回过神来,垂着眸子,再也不敢造次。 对方官位比自己高,跟皇帝关系比自己铁,武力值就更不用说了,弄死自己跟捏死只蚂蚁样。 此前的那个笑得如同暖阳的男子仿佛是自己的幻觉。 心想,这女子哪怕再好看,有这么个凶神恶煞的哥哥,谁敢娶啊。 那女子跺脚娇嗔着:“哥,你又吓唬人。再这样老吓唬人,人家都要嫁不出去了。” 对对对,你说得太对了。陆昆明在心里给这妹妹狂点赞。 眼角的余光仿佛瞧见到那女子对自己明媚地笑着,禁不住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只感觉脖子上一阵寒意,他下意识地摸了下,扭过头对着韩子谦妹妹傻傻地笑了下。 “还不快走?”韩子谦的手捏上了陆昆明的脖子。 “韩大人饶命,饶命。”陆昆明连忙乖巧地求饶,却不怕死地问道,“韩大人,你家妹妹年方几何?可有定亲?” 下一秒韩大人松开了脖子,负手看向陆昆明,淡淡地说道,“想要娶我妹妹,先得过我这一关,打架要打得赢我,下棋也要下得过我。” “哦,是是是。”陆昆明连忙应下。 心里吐槽,那你妹妹怕不是要孤独终老,做老姑婆了。 谁下棋下得过你韩大人啊!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陆昆明心里正想着,却听到韩子谦慢悠悠地说道,“韩大人想的没错,还算有自知之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事情就别想了。” 陆昆明看向自己的胸膛,一脸懵,这韩大人是会读心术吗? 韩子谦不是会读心术,他只是说出心中所想而已。 两人骑马离去后,院子里只剩下韩子谦的妹妹韩思瑜嘟着嘴,坐在棋盘前捻着棋子托着腮帮子发呆。 刚刚陆昆明走到门口傻乎乎问她是否婚嫁定亲的几句话回荡在她的心里。 一团红霞飞上她的脸颊。她今年已十六,已经到了该要考虑婚事的年龄。 韩思瑜是韩子谦的四妹,家中老幺,上面的三位姐姐里面一位已经病逝,另外两位已经遵循父母的媒妁之言已经嫁人。 她想嫁个自己心仪之人,不想仅凭媒妁之言盲嫁。因是幺女,父母从小娇纵着,便由着她的性子,一应回绝了前来提亲的人。 可是,她如今迷茫了,事到如今都没有心仪之人。 这世间谁人能像哥哥那样模样俊美,文武双全,还能像哥哥那样对她好呢? 母亲远远地含笑看着她最疼爱的幺女,女儿长大了,开始想情郎了。 眼底亦有忧色。下意识地为韩子谦进宫担忧。 昨夜城里不太平,到处都是骚乱惨叫的声音。她一宿陪在幺女身边提心吊胆,不敢合眼,生怕有歹人闯进来。 如今宫里不知道怎样了,是不是变了天。 (本章完) 第469章 太后,韩大人到了! 方院判与左院判两人怂着肩,两人急得像两只鹌鹑一样在里屋团团转。 一边焦躁地转着,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就是不能看向床上的太后,免得一不小心就看到不该看的地方。 太后在床上痛苦地扭动着身子。 “去按着吧?你按腿,我按手。让他们搭把手。伤口会裂的。”左院判满头大汗,实在忍不住了,对方院判说。 他们是指新给太后指派的两个小太监。刘公公身负重伤,生命垂危,已经被安排到相应的处所治疗。 太后这可是昨天刚做完手术啊。即使姜院使技术高超,这般扭动折腾,内里崩裂出血了该如何是好。 会死人的。 若是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根本二话不说,直接把手脚直接人字形绑在床上就好。 毕竟这种时候,救命要紧。 最开始挪到偏殿时,在姜院使的指挥下,他们合力之下确实将太后这般绑好了的。 只是太后被绑后恼羞成怒,将他们全都轰了出去,留下了赵将军在屋里守护她的安全。 到了早上他们进来,发现绑着的绳子全都解开了。当然太后发怒之前,也没有剧烈扭动,不绑,问题倒是也不大。 麻沸散已经喝了。按道理说,正常的疼痛此时都应该变得麻木了。人应该变得昏昏沉沉的。 然而似乎在这种诡异的寒毒面前,麻沸散只起到一小会的作用,很快太后就又开始感到剧烈的疼痛。 但麻沸散又不能持续地服用。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大领导姜院使和赵将军都不在。凭他们两个人既没胆子也没有能力把太后绑回去。 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后伤口破裂,否则他们两个很可能脑袋不保。 “行。”方院判当然亦知道里面的厉害,横竖都是杀头,就本着治病救人的准则行事。 当韩子谦进来见到太后时,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方院判跪在地上,满头大汗地跟一名小太监一起合力,在床尾按住太后的两条腿。而左院判则立着身子,与另一名太监,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向下按住太后的那只手腕。 而太后则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的手凌乱地抓着虚空,身子不安地扭动着。 就方院判和左院判内心的想法,最好是用条麻绳从太后的腰腹部在床板上捆住固定了,才有利于她腹部伤口的愈合。 这样子恐怕还是会撕裂腹部内里缝合的伤口。 从古至今的医生都很艰难。 这番模样,很像在控制一个精神病人。既令人感到恐怖又令人感到可怜。 汗水流入左院判的眼中,蛰得眼睛又痒又疼,但他没有手去揉眼睛擦额头。此时他已经筋疲力竭,用最后一口气紧盯着门口,巴望着韩子谦快点来。 见到韩子谦玉白色衣角的一瞬间,他差点喜极而泣,“太后,韩大人到了!” 就像老百姓终于等到解放军来了。终于来了。 方院判跟左院判一样,他的汗已经浸透了深蓝色的锦袍,背后都出现了一团湿漉漉的水印。 急切地喊道,“韩大人!” 他此时已经纯粹在靠着一股信念支撑,听到韩子谦终于来了,心中狂喜,想要站起身,却发现腿已经又软又麻,根本站起不来。 韩子谦恭敬地如仪行礼:“微臣韩子谦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恭祝娘娘万安吉祥。” 声音平稳毫无波澜。 太后听到韩子谦的声音,亦突然醒过来,满脸羞赧地看向韩子谦,却因强忍着的痛苦,再次扭曲了面孔,下意识地压抑住喉咙里的惨叫,“你,你们都先退下。哀家,有话跟韩大人,说。” 方院判因为腿脚麻木,担惊受怕,心灵受到了创伤,整个人几乎虚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了房间。左院判相对淡定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于两名小太监,早就很有眼色地一溜烟地跑到外面去候着。 韩子谦远远地站在那里,双手负在身后,扫了眼前的场景一眼,迅速地垂下眸子看向地面,给所有人一点颜面。 目光里既有悲悯也有厌恶。 韩子谦回去之后,查过了师父当初留给他的典籍,里面有关于寒毒的症状记载。 师父特别注明,天下之毒,寒毒最毒,无药可解。 所有的寒毒一当入体一个时辰后,就侵入经络穴位之中,无药可解,至多只能减轻痛苦,压制爆发的频率,但永远无法根治。如果服用剂量较大,如蚂蚁时时啃噬骨头,小刀刻刻割肉,由早至晚痛不欲生,短则一日之内长则一年之内就会丧命。同时浑身寒凉如冰,阴气至盛,阳气稀薄,故而淫欲狂生,而交媾可减缓疼痛,极易纵欲而亡。 待所有人都散去,关好门后。 韩子谦方才抬起头看向太后的方向。 太后侧身而卧,衣衫褴褛,看起来都被汗湿,全都贴在身上,面色苍白中透着不正常的潮红,身上到处都是淤青。而榻上一片凌乱。 此时太后也在目光复杂地看向韩子谦。 她很开心韩子谦能来,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光见到他;但以这样的面目见到心中爱慕之人,她又十分惭愧。 她眼中含着泪花。既不知道是该以太后身份命令他过来,还是以师姐的身份请求他过来。 韩子谦转过身去。 太后连忙着急地喊道,“子谦别走!” 韩子谦顿住脚。 太后又哀婉地叫了句,“子谦别走。” 喊完又压抑而痛苦地低吟着。 韩子谦并没有出去,而是先关了所有的窗户,再去柜子里取了身高贵典雅的衣裙,颜色是青莲色,就是偏蓝的一种华丽的紫。 当他拿着衣裙缓缓走向她时,她的浑身都在颤抖,喉咙里痛苦的声音都变得娇软。 韩子谦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把衣服放在床上干净的地方,平静地说道,“换身干净的衣服。你是太后,应该始终保有尊贵。” 太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忽而扑在他的怀中,环抱着韩子谦的腰,哭着说道,“我不要做什么高贵的太后。” 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威严冷傲,声音脆弱得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爱而不得的女子。 韩子谦冷冷别过脸去,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勾起,他克制住心底的反感,不想对太后使用暴力,缓缓说道,“太后,你是皇上的母亲。给皇帝留下点颜面。” 既给先帝留下颜面,也给当今圣上留下点颜面。 韩子谦的话宛如刀子一样割在太后的心上,刺痛了她的自尊。 昨夜她在病痛的折磨下,欢乐令她减轻痛苦,根本无法自拔,礼义廉耻统统抛在了脑后。 今日清醒之后,悔恨万分,恨不得杀了赵飞。只是杀了赵飞愈发的欲盖弥彰,她才没有那么做。他那样的男人若不是昨日那样的情形下,她压根正眼看都不会看。 原本自持皇帝的女人,如今跟赵飞这样的人有了苟且,在韩子谦面前更加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此时闻着韩子谦身上独有的竹子气息,还有令人遐想的男人气息,想到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命丧黄泉,太后恼羞成怒,既然已经有了一个男人,不在乎再多一个,何况是自己真正喜欢的。 她决然地抬起头,正要不管不顾地吻上韩子谦的脖子,却被猛地推倒在床上。 第470章 天大的笑话 韩子谦站起身背过身去,努力平息心中的惊怒。 太后羞愧地注视着韩子谦的背影。心在变得冰冷的同时,也变得坚硬。 太后正要以韩子谦的妹妹作威胁,却听见韩子谦沉闷地叫了一声,“师姐。” “你在叫我师姐?”太后心中欢喜。 “是。你是我师姐,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在我学棋时,师父经常提起你的天才和悟性。”韩子谦提起师父时,声音变得舒缓,“那时我以师姐为榜样。” 听到了师父,太后心中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念头快速消散,脑子里浮现出跟谪仙一样飘逸洒脱的白胡子老头,那些在师父的教导下在花园里学棋的日子。 韩子谦忽而转过身,手里放着一枚白色圆圆的药丸,“师姐,这是师父炼制的清心丹。可以短暂抑制师姐体内的寒毒,让你感觉不到疼痛,但一个时辰之后会失效,疼痛会加剧。你要吃吗?” 清心丹亦是寒性,服下一段之后,会加剧催化寒毒的发作,所以病情会加重,疼痛的剧烈程度也会加剧一倍。 太后迟疑了一下,默默地接过药丸,吞了下去。于她而言,片刻没有疼痛的安宁已弥足珍贵。 韩子谦低声说道,“假如师父还在,他一定很痛心。” 太后移开眼神,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沉默半天后,“或许会骂我不知羞耻吧。” 韩子谦摇摇头,“师父不会这样说,只会心痛,会劝师姐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回头是岸吗?”太后的脸色变得异常的阴沉。 时光还能倒流吗,昨晚的一切可以装作没发生吗? 韩子谦叹了口气:“此时回头亦不晚。太医是否告诉了太后,太后中的是寒毒。师父的笔记里有详细记载。” 说着韩子谦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线装本子,翻到其中一页,拿给太后看。 太后惊愕地接过本子,好久没有看到师父俊秀飘逸的字迹,多年后重见,陌生又亲切。 无奈太后疼得剧烈的颤抖,本子掉落在地上。 韩子谦捡起来,轻轻地掸了掸上面的灰,“师姐,我来念给你听吧。” 他把师父笔记中关于寒毒的内容完整地给太后念了一遍,太后虽然肉体依然在疼痛中,但她的神志却是正常的清醒。 就韩子谦看来,隐瞒只会让事情更糟。唯有面对真相,才能让人理智做出决定。 太后听完之后面色苍白,愣怔不语。 韩子谦:“寒毒无解,现在应该好好考虑该怎么办。是继续这般痛苦地熬到不知道何年何月,还是干脆自我了断,给自己和皇上留下颜面。” 他转过身去,看向已经彻底大亮的窗户,“今日这般光景,恐怕正中李北望的下怀,他就是要杀人诛心,彻底毁掉你和圣上。让师姐你痛不欲生,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身败名裂。师姐,你好不容易熬到今天,让皇上顺利登基,自己也成为至高无上的人。难道现在要亲手毁了这一切,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太后抬起含泪的眸子,皱着眉头,“不,你错了。昨晚哀家一心求死,但是被人拦住。没有人敢让哀家死。哀家作为太后,主动求死是一种奢望。他们要哀家活着,哀家就只能活着。” 韩子谦忽而问道,“师姐,如果现在能体面地了断,保留太后的尊严。师姐你原因吗?” 太后难以置信地望着韩子谦,她此时想不通韩子谦为何要她死,“为什么?是皇帝派你来的?” 韩子谦摇头,“并没有。我只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师姐这般痛苦,最终沦为笑柄。不愿先帝蒙羞受辱。更不愿一向孝顺的皇上见到他的母亲这番模样。” 此时太后服下的清心丹已经渐渐起了作用,太后的疼痛减轻了许多,面色沉静如水,理智在她脑子里占据了上风。 她开始为自己昨晚的荒唐感到悔恨恶心。她感觉韩子谦似乎知道了这件事。 事实上,韩子谦并不知道这件事。他只是看透了人性。 面对摆脱痛苦的巨大诱惑,理智的牢笼并没有那么坚固,人性的外皮往往被掀开,露出里面最原始的兽性。 韩子谦继续说道,“昨日皇上还对世人宣布慈宁宫出现了人间佛境祥瑞殊胜之景,几日后将率领百官举办祈福禳灾大典,以恢复民心,凝聚民意。世人皆传太后虔诚修行,皇上仁德孝顺,才会出现此等祥瑞。假如太后身中寒毒的消息被有心之人利用,爆出不该有的谣传,众人是否还会相信祥瑞的说法?皇上是否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太后心惊胆颤。但人有着对死亡本能的恐惧,越是将死之人越是如此。此前的各种不怕死的豪言壮语都化为乌有。 她不甘心地问道,“可是江氏她有许多灵丹妙药,哀家服下了她给的解毒丹和保命丹,疼痛有所好转,说不定再忍耐些日子,寒毒就能解了。” 韩子谦微微一笑,那冷心冷肺的女人好东西真多。 怕不是傻子,对皇家这般掏心掏肺,难道以为为太后做得越多,就越能得到太后的欢心。她太不了解太后的性情,后宫人心的险恶了。 好奇地问道,“那江氏救了师姐的命,师姐准备怎么报答江氏?” 太后挑了下眉,冷笑了一声,“不到一个月,皇帝背着哀家破格给她晋升到了四品婕妤,还要怎么报答?一个商人女而已。皇家已经给了她滔天的富贵。” 颇为不悦地打量着韩子谦,“你以为呢?” 韩子谦微微颔首,“我也以为作为商人女,短短时间内到四品婕妤确实很快。只是代价实在太大。” 说的同样的话,想的却是完全不同的角度,表达着截然相反的意思。 太后疑惑地望着韩子谦:“何出此言?” 韩子谦语气淡淡,眉目间带着几分惋惜,“昨晚她在京的家人被灭门,妹妹江锦绣也被魏王妃刺死。” 太后忽然大笑起来,“魏王妃?哈哈哈哈哈。魏王妃是她们两个的妹妹啊。所以亲姊妹之间互相残杀?真是好笑,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用一家人的性命换来的位份,怕不是要遭天遣。这辈子她能心安吗?哀家本来要杀了她,如今感觉没必要。实在可笑!” 笑得无比的痛快,仿佛看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韩子谦心里默默地为江月白感到悲哀。她一定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心思用命来守护的人,此时正在为他们一家的惨死而开怀大笑。 如果有一天她那个傻子知道了,她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愤怒? 韩子谦禁不住说道:“可是她多次救了你。” 太后面露讥诮之色,不以为然地说道,“那又怎样?哀家是太后,她本就应该救哀家。她不过是因为低贱,才会做这些事情。人总是要为想要得到的东西付出代价。” 韩子谦无言,抚摸着袖子上墨绿的刺绣镶边,“既然太后看起来好了许多。微臣去喊太监进来更换下床褥,给太后换身干净衣服。” 此时此刻,他倒觉得太后受到的痛苦折磨,未必不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一报还一报。 第471章 快去告诉皇上 “慢着。由你来跟哀家换。”太后冷然出声。 太后的威仪不容任何人的挑衅,她不允许韩子谦拒绝她。 韩子谦转过身,“太后请自重”五个字即将脱口而出,转为了一句无喜无怒的一声“好”。 这些都是过程,重要的是结果。 太后没想到韩子谦会答应,看到他眼里的冷漠,被深深地刺痛,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出去。” “好。”韩子谦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韩子谦走到门口,方院判和左院判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围过来,满脸堆笑,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的气色。 “快去通知皇上,告诉皇上太后病情急速恶化,有话要交代。速来慈宁宫。” “啊?”方院判与左院判面面相觑,他们早上才跟皇上汇报说,太后的病情有明显缓解,如今就要去跟皇上报告,太后不行了。 何况还没有经过他们的诊断呢。两人面露为难之色。 方院判小心翼翼地问道,“韩大人何从得知太后病情急速恶化?” 韩子谦意味深长地扫了两位院判一眼,“早上二位没有照顾好太后,太后体内缝好的伤口已经破裂。恐怕时间不多了。你们还不去报告,恐怕是死罪一条。” 若不是姜院使的缝合技术高超,又填塞了大量消炎止血药物,此时恐怕已经身亡。 魏王实在毒辣,环环相扣。想必刺伤太后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这样太后疼痛时挣裂伤口,使得痛苦加倍。 左院判立马调整思路:“报告,马上报告。” 他立刻往院子里跑,寻找侍卫去给皇上通风报信。 方院判呆呆地站在原地,颇有大祸临头之感。 韩子谦转身去吩咐两个小太监进去替太后整理床榻和衣物。 走到方院判面前,双手抱胸,含笑看着方院判,“如果我是方大人,不等皇上来,我现在就以死谢罪,免得祸及家人。太后伤口为何会裂开,你心知肚明吧?” 方院判瞬间明白了韩子谦的意思,眼巴巴地望着韩子谦,“求韩大人救我。” 韩子谦以看待死人的眼神看了方院判一眼,“今日之事,你逃不了干系。如果有遗言要告诉家人,韩某可以代为转达。” 方院判眸色一暗,满头大汗,抬头想要跟韩子谦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韩子谦冷冷地看了方院判一眼,坐在椅子上不再言语。 左院判进来后,见现场气氛沉重而诡异。凑近方院判小声地询问情况。两人商量了一番后,觉得今日小命可能确实不保。拿出处方单,在处方单上开始写遗书。 两名小太监不多久就走出来,宣韩子谦再次进去后,就匆匆离开。 再进去时,气场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房间里整理了一番后井然有序,床榻上焕然一新,整整齐齐。 屋里焚着清幽的香气。 太后身着青莲色的衣裙,正对着镜子化妆打扮。 听见韩子谦进来,太后转过身,笑着问道,“好看吗?” 此时太后已经完全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 她也希望自己走的时候是光彩照人的,安详的,不要那么凌乱狼狈丑陋,吓到皇上。 就像现在这样,就像打了麻药,只感到微微的疼痛,能保持冷静高贵自持的形象就很好。 韩子谦带着几分愉快地答道:“很好。” 看来太后彻底想通了。 “能为我画眉吗?”太后手里拿着一支眉黛,期待地看向韩子谦。 韩子谦温声答了句“好”,缓缓地朝太后走去。 两人之间此时的亲密,就像是闺房中的丈夫走向妻子。令太后心中感觉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倍感甜蜜。 韩子谦接过手中的眉笔,问道:“太后感受到肚子里的痛吗?” 太后仰着脸,笑着说道:“没有。此时此刻很好。” 说着闭上了眼睛。 假如就这样死去,倒也好。 韩子谦端详着太后的脸,平静地问道:“我没有画过,该怎么画?” 脑海里浮现出夜里看到她的两弯眉毛,他觉得那个眉形还挺好看的。 这话令太后倍感愉快,“顺着眉形细描就好。” 韩子谦拿出画工笔画的认真态度,替太后一笔一笔地描着眉毛。 “这么多年,你就从来就没有喜欢过的人吗?”太后禁不住问出心中藏着的那个问题。 韩子谦立刻肯定地答道:“没有。” 太后没有想到他会回答得如此快速和坚定,有些失落。 “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韩子谦脑海里莫名奇妙地快速地闪过一个女子的面容。 她目光沉着机敏,像猫儿一般打量着身边的猎物,在挥剑夜袭劲敌前冰冷而有耐心。 韩子谦心中一惊,不想再继续聊这个话题浪费时间,默默地转移话题,“太后,臣已经派人通知皇上。皇上应该很快就到。太后要不要想想要说的话。” 太后心里正充溢着幸福,骤然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睁开一双妩媚的凤眼,疑惑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韩子谦被太后凝神注视,坦然淡定,“就是最后要交代皇上的。” 太后这才回味过来韩子谦方才问自己肚子疼不疼的用意,回忆着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事情,意识到肚子里的剑伤可能已经破裂。 实实在在的命不久矣。 太后没有痛感时,总有一种幻觉,自己正在变好,已经变好,正在康复。 此时知晓命不久矣,不由自主的惊慌黯然,“太医呢?他们一定有办法。宣太医进来。” “臣本以为太后已经想透。原本并没有,”韩子谦停下手中的眉笔,“画好了,照照镜子看看吧。” 太后照着镜子,抚摸着眼角的细纹,惆怅地说道,“哪有那么容易。就像哀家现在赐你鸩酒一杯,你敢喝吗?” 就在这时,两位小太监端上两只酒杯放在桌子上。 太后命他们退了出去。 “这就是鸩酒。你敢喝吗?” “敢,”韩子谦看着桌子上的酒杯,微笑着说道,“我本就对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牵挂。哪天死都可以。” 太后端起靠近自己的那杯鸩酒,把玩着,“既然如此,那你就陪哀家一起死。” 韩子谦拱手答道:“太后娘娘既然有心赴死,臣怎会与娘娘同生共死,污了太后娘娘的名节,被险恶之人用来污蔑。” 又瞟了眼桌上的鸩酒,“皇上一向孝顺,太后不要见他一面?” 太后捏着酒杯,注视着眼前一身白衣,从五官到整个人都干净整洁到如蓬莱客的韩子谦,心中疼痛。 念头转过,抬眸挑衅地望着韩子谦,“如果你敢现在就自宫,哀家便信你。” 韩子谦面不改色,注视着太后:“若臣敢自宫,太后就敢赴死?” 太后眸光闪烁,郑重地答道“是。” 哀家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韩子谦点头,沉声说“好。” 太后心中震惊,他竟然真地敢舍却男人的尊严,只为劝她现在去死。 端着鸩酒凝视着一袭雪白走到角落里,嘴角噙着一丝苦笑。 不久后便见韩子谦拎着个用丝巾扎成的布包走过来。 一袭白色的衣衫上并没有像太后想象的那样染上大片的血,只是沾上了几滴。 手起刀落,过程很安静,没有尖叫或者闷哼。 韩子谦将包裹放在太后手边的桌子上,淡然地问道,“在这里了。要让太监或者太医来检查下吗?” 太后凝视着桌子上的一团伟岸的物件,虽然被丝巾包裹得严严实实,但她相信对方没有骗自己。 她内心在自责,在懊恼,十分难过,却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微笑着端起酒杯,郑重地对着韩子谦一举。 “敬你是条汉子。哀家信守诺言,现在就喝了这杯酒。哀家命你从今往后随侍在皇上左右,替哀家照顾好皇上。” 韩子谦按下太后的酒杯,“不要再见上皇上一面吗?” 太后默了几瞬,“还是不见了。” 仰头饮下了杯中的鸩酒。 她突然想起江月白有治伤神药,连忙将手按在桌上那团物件上,“韩子谦,你以你妹妹的性命起誓,你绝不会把它接回去。你这辈子不可以有别的女人。” “臣以.以妹妹的性命起誓,绝不会接回去。”韩子谦暗骂,真是个歹毒的女人,虽不情愿,但还是按照太后的话发了誓,端起另外一杯鸩酒,“这杯也喝了吧。痛苦能少点。” 太后嘴角溢出鲜血,她随手抹掉嘴角的血,嫣然一笑,“好。” 含笑接过酒杯,一口喝下,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这样的毒酒,她给别人赐过;如今轮到自己亲口尝一尝。 几息之后,太后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绞痛,她颤抖着对韩子谦竭力地伸出手,“抱抱我好吗?好冷,好痛。” 见韩子谦只是冷冷地盯着自己,没有回应的意思,太后倔强收回手,怒道,“滚!” 韩子谦凝视着太后的面色变化,无喜无怒,一脸平静。 起身走了过去,站在太后面前,俯视着她。 太后迷茫地仰头望着韩子谦,不知韩子谦要干什么,弥留之际,脑子里却越来越晕沉,浮现出小时候的一个场景。 娘亲带着她历尽艰辛爬上山顶,层峦叠嶂,烟霞飘渺,万物自由,她禁不住在山顶上跑来跑去地欢呼:“娘亲,这里好高啊,好高啊!” 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仰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天好蓝,云好白啊,日子似乎有无限长. 在一阵剧痛中失去了知觉,手无力地垂下,心在剧烈的收缩之后,舒展开。脸上挂着绵长满足的笑容。 韩子谦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抱起太后,将她平放在榻上,头部高高地垫起。替她细心地整理好遗容,耐心地调整好每一个发钗的位置,将她的双手交叠地放在腹部,将佛珠整理好,挽在手腕上,捏在太后手中。 身着华丽青莲色衣袍的她太后,看起来如同生前那般雍容华贵、充满威严,凛然不容侵犯。 韩子谦站在塌前,满意地注视着太后,脸上一道讥讽悲伤的微笑。 静静地站立片刻之后,急匆匆走出去,大喊着,“快去告诉皇上,太后薨了。” 太监和太医们纷纷跑了进来,见到太后安详沉静依靠在床头的样子,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纷纷暗自惊奇。 虽然昨日已有传闻说太后中了剧毒活不过今日午时,可传闻归传闻,真听到太后薨了的消息还是吓了一大跳。 外面的侍卫们都愣在原地,讶异地看着天空。几个小太监立马跑步去给皇上报信。 今日是个大好晴天,红霞满天,金光灿灿,绚烂夺目。 毛玉良带了两大竹篮的热包子回来,掀开盖着的毛巾,热气腾腾,肉香浓郁,侍卫们一下子全都聚了过来。 当毛玉良从手下手里猛地听到太后薨了的消息时,手一抖。 手里拿着的肉包子滚落在地上。 立马有个侍卫捡起来吹了吹,狼吞虎咽地吃着。 韩子谦站在长廊里,抱着双臂仰望着漫天红霞,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好像并没有多开心。 毛玉良热情地给韩大人递了个包子,却被直接无视。毛玉良识相地悻悻地收回来,进屋拿给方院判和左院判。 心里不由自主地开始琢磨着,早上想得是不是浅薄了,这太后跟韩大人之间的关系感觉好像有些不一般。 却听到方院判和左院判在窃窃私语着什么,似乎颇为庆幸,见到他来又不说了,搞得神神秘秘的。 跟太医打听消息有杀头的风险,毛玉良这个分寸还是知道的。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盏茶,一口喝下去,只感觉胃里像是炭火上在滋了点水星,感觉更加焦躁。毛玉良一口气连喝了数十杯,牛饮一气,直到茶壶里点滴不剩,方才觉得舒服些。 两位院判心疼被糟蹋的好茶,在脸有刀疤,一身杀气的毛玉良面前,低眉顺眼不敢吱声。 大大咧咧地对着两位院判笑笑,说了声“多谢”,吩咐一旁的小太监再去泡上一壶,环顾了一圈后,就回到院子里继续指挥几个侍卫清理废墟。 今日差不多已经恢复秩序,大部分侍卫已经离开了慈宁宫,只留下十来个人善后。 正要去外面巡逻时,有侍卫禀报。翡翠湖的拱桥边有人失足落水,捞上来后经过一番查验听说好像是赵飞。 毛玉良一听急了,赶紧打马去看,发现还真是。想想早上赵飞失神落魄的样子,想必是走路不小心掉下桥去,心中难过而感慨,人生不过如大梦一场。 一个章节又给两个角色发便当了。 第472章 人生的低谷1 江月白在回桃蕊宫的马车上睡着了,想来是这几天太累了。 浅浅的梦境,她醒来已经记不清,只是醒来的时候是笑着的,想来是做了开心的梦。 到了桃蕊宫,素素已经按照江月白离开前的嘱咐安排好了一切,布置好了灵堂,增加了八个信得过的人手。 这些日子下来,江月白已经十分信赖素素,将桃蕊宫的事务都交给她打理,对她委以重任。 白桃性格活泼莽撞,说话办事没有素素靠谱,最开始会耍小聪明,把脏活累活分给素素去干。 这些江月白都看在眼里,但从未当面责备过她。江月白相信,好的企业制度和氛围能渐渐带动她变好。 人的变坏是一步步地惯出来的,人的变好也是一点点地被约束和激励出来的。 “嗯。”江月白朝窗外看去,带着忧伤地说道,“或许是专门为锦绣开的。” 这个月里发生了许多的事,快乐的悲伤的,温柔的残暴的,寻常的和不寻常的,她全都无差别地记在脑海里。 记住过去的每一个细节,是幸福也是痛苦。 她的眼里总会情不自禁地含着泪,似乎下一秒就会掉下,却又瞬间消失不见。 明明从昨晚开始就盼着吃饭,此时亦饥肠辘辘,早膳品种丰富精致美味,江月白却难以下咽,感觉有点反胃。 江月白去下房看了一眼余大厨,嘱咐慰劳了一番沈御医,就返回了灵堂。 因为服下了天机丹,记忆力达到了过目不忘的水平,所以从昨天凌晨开始的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回想起来像看纪录片那样精细。 江锦绣弥留之时素素在身旁,故而遵照锦绣小主的遗愿,暂时先安排上两名宫女照料。作为大管家,此时不得不硬着头皮,征询主子的意见,江月白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不情不愿的默认。 鼻子堵了,嗓子感谢不爽利,头也痛。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穿湿衣服太久,有点感冒了。江月白命赵大厨煮了点姜汤来喝,出了身热汗才感觉好多了。 人生漫漫的过程仿佛一抹于初春时节萌生的新芽,春秋代序,四季轮转,长出嫩绿的叶,开出绚烂的花,结出累累的果实。 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特别激烈的悲伤痛苦,只觉得桃蕊宫里空荡荡的,心里一片荒凉,心伤蔓延。 先是静静地坐了一会,再在白桃的服侍下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疲乏,换上了内务府按照婕妤品级紧急赶制的白色衣裙。 江月白收拾了一套适合锦绣的,其他的收入柜子中。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姜闲已经离开,留下了女御医沈御医照顾余大厨。妹妹江锦诗被安置在东侧殿里,素素安排了两个宫女侍候着。海兰珠被送回了淑芳宫监视看管起来。 多少年后,她回想起来这段日子,每天每一幕都还如同昨天那般清晰。 假如妹妹还活着,该多好啊。江月白叹息着。 江月白点开了系统里的出场特效,“百花盛开”。 突然有小宫女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满脸的笑意见到江月白后迅速地收敛起来,难掩语气里的欣喜,“娘娘,好神奇,外面院子里的花突然都开了。” 江月白想起那天下雨的早上,自己就是坐在这个位置,锦绣要迟到了,俏生生地在屋外跟她打招呼,关切地问她脖子上的吻痕是不是花粉过敏。 她吩咐素素安排人,在院子里合适的地方给她搭两个秋千。院子里的桃花和樱花都谢了,西府海棠开得很绚烂,院子里的芍药也开始开花。 见自家主子没有因为锦绣的事情而泄了精气神,素素感到高兴的同时,又万分心疼。 江月白咬了口牛肉的馅饼说道:“摘几朵给锦绣簪上吧。她喜欢簪花。” 是了,锦绣当初还美滋滋地告诉她,床边放桃花可以增强桃花运。 素雅庄重。 江月白喉咙像被塞了东西,眼里好像进了沙,有点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方才说道,“没有,很好。” 走在院子里,每一处都是锦绣的痕迹,处处都有她的身影。 妹妹很爱吃的牛肉馅饼,早餐能吃上两三个。 素素被江月白委以重任后,对白桃进行积极约束和引导,时常敲打,又有梁小宝、小罗子的影响,如今有了大幅度转变。 天真可爱得紧。 见到小主多少每样都吃了些,赵大厨喜笑颜开,才找回了些自信。 他突然拿不准。 身为主子,在低谷困境中,保持冷静、平和与坚强,也是对下属的勉励。 她要美美地给妹妹化个妆。古代的化妆品天然归天然,但终归品种、样式和技术水平跟现代没法比,尤其是上装工具方面。套装里光各式用途的刷子就有十二把,还有睫毛夹、睫毛膏这样的神器。 听闻昨晚余大厨做手术时,出现了奇怪的事情,如有神助。 锦绣就如窗外的花一样,未来得及结果,就在绚烂的时候凋零。 江月白给她精心化了个清纯甜软,元气满满的小甜心妆容,看起来栩栩如生,仿佛睡着了正做着美梦。 她还不能垮,她还要支棱起来,找出凶手,找到弟弟,还要登上后位,让风雨飘摇的大明王朝逐步走向富强。 众人议论纷纷,皆认为这是余大厨的忠义感动了上天,所以留他一条性命。 假如锦绣还活着,有这么一套化妆神器,她一定会爱不释手,把每种都会尝试一遍,还会天天抓着桃蕊宫的小宫女,给她们亲自化妆。 因为大礼包里的各种玩意实在太多,堪比专业化妆师。 素素召集新人们过来见了主子一面。江月白照用第一天的老套路讲了桃蕊宫当差的规矩,发了赏银,命每个人都表个态,就让各自忙去了。 吃好了早饭后,江月白兑换了系统里的化妆品套装。 腮红有十种不同色号的,眼影堪比八十四色的调色盘,口红二十四支。粉底液不同色号的五瓶…… 化了个精致的淡妆,百合髻上斜插着一支素淡的羊脂白玉兰簪子。 见娘娘几乎没怎么动筷子,赵大厨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是不是不合娘娘胃口?现在奴才就给娘娘重做。” 站在一旁伺候着的素素突然说道,“淳妃娘娘从前最开把桃花插瓶,摆在床头。娘娘,要不奴婢剪几枝桃花给锦绣小主看看。” 两位太医均认为这很一反常态,相当不可思议。毕竟平日里手指上划个小口子,都会流出不少血。如今可是割开皮肉,牵扯到内脏,怎么会不出血呢。 说完就伸出筷子去夹小菜。饭还是要吃的。再难过都要好好吃饭。 只是手术虽然出奇的顺利,但很快在夜里就持续高热,此时还在高烧昏迷着。 点完特效后,她回到房间里。 锦绣从前最爱柔嫩的粉色。 江月白以前觉得作为早餐很油腻,经常劝肠胃不好的妹妹要少吃。今日吃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油腻,外皮酥脆,内里的牛肉鲜嫩多汁,确实美味。 江月白明白内心越是悲伤,越要保持外在的精气神和清醒的头脑。 “好。”素素应道,立马安排下去。 靠制度管理要比靠个人觉悟和个人崇拜要靠谱得多。 正对着窗户的一株桃树,原本开始结迷你的小桃子,此时竟然重新挂满了粉色的蓓蕾,不少已经绽放。 昨天早上与锦绣一起吃早饭的点点滴滴浮现在脑海里。 想到锦绣从小怕寂寞,每年春天最爱穿着漂亮的衣裙,化着美美的桃花妆,踏春看花喝果酒吃美食。 在用屏风围起的小空间里,原本被屏风挡住了光线,又临近傍晚,光线不足,却仿佛有神光照亮,亮堂堂的。整个过程里,从身上各处共取出了二十多枚箭头,很多地方切开了皮肉,却几乎没有流血。 江月白听到这里松了口气,想必是好运奇迹符的作用。 他今日在厨房里老犯错,有点不知所措的精神恍惚,经常忘了放盐和放糖,想起来放的时候,竟然对熟悉的分量,产生了怀疑:是放这么多糖吗?对于小主来说会不会太甜了。 坏的制度能把好人变坏;好的制度能把坏人变好。多数人不好不坏,既有善也有恶,就看如何激发他人高尚的道德情操,约束他们过界的行为。 江月白的管理制度,以多劳多得,奖惩分明,互助成长为基本准则,被全面地贯彻实施。 江月白细细地品尝着手中的牛肉馅饼,就着一碗小米粥,吃得极慢。 完成之后,江月白轻轻地触碰着妹妹的脸颊,眼前仿佛出现妹妹开心地说“姐姐真好”的欢喜模样。 手轻轻地抚过妹妹身上精致华丽的桃粉色衣衫。这是内务府连夜赶制的新衣。 一切准备就绪后,江月白就跪在一旁默默地给妹妹烧纸。 最先到的人是范常在。 第473章 细节处见修养 范常在如今住在东六宫南边,到西六宫北边的桃蕊宫可以说是穿越了大半个紫禁城。 论距离,是所有人里,离桃蕊宫最远的那个。 但她却来得最早。一路上她心里都特别的难过,一路走一路哭。 尽管搬去与熙容华同宫后,心态和立场上多少发生了变化。但她跟锦绣之间确实相见恨晚,是真正那种特别谈得来,比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妹更亲近的好姐妹。 是她十四年来交的第一个朋友,第一个感动她的人。 她和锦绣间有着后宫里特别稀缺的那种真感情。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素衣,头上除了江月白离开时赠送的淡粉色珠花外,江锦绣送给她生日的一对翡翠耳环外,再没有别的装饰。 走进桃蕊宫里,惊讶于桃蕊宫里竟然繁花盛开,落英缤纷,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仿佛处于一片花海中。 早已凋谢的桃花,樱花,杏花在这里竟然全部重新开放。仿佛是一处世外桃源,又像是人间仙境。 想起进宫后带着方选侍来借水桶初见锦绣的夜晚,锦绣那般热情善良地施以援手。 想起她不过在二人比较年龄时随口提了一句,锦绣便暗暗记住她的生辰,待生辰那日成为宫里唯一记得她生日送她生辰礼物之人。 范常在不由得黯然神伤。 她除了送了自己的帛金外,还顺带送来了熙容华的那份,转达了熙容华的悼唁。 江月白礼貌而矜持地收了礼,微笑着感谢,面色从容节制,喊范常在给淳妃上三柱香。 浑身上下都带着一圈不想接话,不需要安慰,拒绝拍马屁的冷气场。 加上屋里太后赏赐的牡丹错金熏炉里点着太后赏的雅息香,更加增加了肃穆威严的气氛。 江月白心里知道连升四级,如今又接管宫务必然会在后宫激起一片浪花,拍马屁者有之,嫉妒怨恨不服者有之。 但她不在乎,也不想搭理,到了这个位置,除了皇帝和皇后,不需要再迎合谁。 这后宫看起来跟公司一样等级森严,但跟现代的公司有本质的不同,长期来看,最终都是伺候一个老板,彼此之间不论职级的高低都是竞争对手。而在公司或者单位里,你的竞争对手更多的是自己的同级。 这个当口,谁不服,谁不敬,谁来挑衅,谁不怕死,就修理谁,绝不会心慈手软就是了。 范常在上完香后,一肚子想要说的话在江月白面前却说不出口,只关切地道了声:“娘娘,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见到锦绣栩栩如生,面上含笑带怯的遗体时,范常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捂着嘴浑身颤抖地哭出声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认识不过十几天的好姐妹真地已经离开。 想起那些旧时光,都是凑在一起说着令人脸红悄悄话傻笑的少女白日梦。原来一起笑得有多真有多欢快,此时的心就有多痛。 再来的人却令江月白意外,竟然是个陌生的小宫女,说是替主子来送帛金的。 来的小宫女就是夏嫔跟前的宫女周喜。就是那个花了全部身家,才挤进夏嫔宫里伺候的小宫女。 她从昨天开始肠子就悔青了。 当初她原本要被内务府安排到桃蕊宫伺候的,当时嫌弃桃蕊宫位置偏僻,两位是新来的小主,位份不仅比夏嫔娘娘低不少,还是商户出身没有什么背景。 关键是后宫里到处流传这桃蕊宫里的娘娘十分严厉爱折腾奴才,逼着奴才们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跑步,干活稍微不认真就要挨打,把奴才们往死里整。 这谁敢来啊。 谁知道如今,两位小主一位直接被追封为带封号的妃位,一位被直接越级晋升为婕妤,远远超过自家主子。 真是三十天河东,三十天河西,莫欺少年穷,造化弄人。 昨天一得到消息,就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紫苏,再跟紫苏一起说服自家小主为淳妃准备帛金。 周喜进屋就立马给江月白行礼,在江月白的威仪之下,根本不敢起任何小心思,恭恭敬敬地禀告道: “奴婢给婕妤娘娘请安,恭祝娘娘吉祥。奴婢周喜是替夏嫔娘娘祭奠淳妃娘娘,给娘娘送的帛金。还有恭贺娘娘晋为婕妤娘娘,恭祝娘娘步步高升。” 最后两句话是周喜自己加的,目的就是为了拍江月白的马屁。 她自以为掌握了后宫奴才们的升迁密码,那就是疯狂拍主子的马屁。可惜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拍马屁要讲究个场合和时机问题,尤其要懂得察言观色,要仔细观察被拍马屁的对象的心理状态和心理诉求是什么。 比如周喜如果这个时候拍马匹说江锦绣如何如何忠义英勇,平日里听说她主子如何如何夸奖赞叹江锦绣,那江月白还会高看她一眼,也记着夏嫔的这份心意。 她偏偏要拍活人的马屁。 江月白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例行公事地温声说道,“替本宫谢过你家娘娘的一番心意。你家娘娘身体如何了?” 她不过是因为代理宫务,需要掌握每个妃子的动态,周喜却以为江月白看重她家娘娘,受宠若惊地答道:“承蒙娘娘前日夜里关照,召了太医诊治,开了不少药物,我家娘娘她总算已经退了烧,今日吃了些米粥,将养些时日应该会好起来。” 江月白:“那就好。小产伤身体。你这小宫女这般伶俐懂事,会说话,平日里就多开导你家娘娘,服侍好你家娘娘,让你家娘娘安心把身体养好。需要请太医的话,直接派人过来找本宫。去替你家娘娘给淳妃娘娘敬三柱香吧。” 周喜听到方才还那般威严的婕妤娘娘,此时竟然夸她,心里乐开了花,眉头眼角都带着笑意,连忙在宫女地引导下给淳妃娘娘上香。 接下来的,竟是叶苏华,如今的齐贵人。 今日的齐贵人,打扮得极为肃穆庄重,一张瓜子脸,柳叶眉,桃花眼,面色白皙,眼睛澄澈,倒是比进宫时显得气质更加出众。 除了休产假的熙容华、病假的夏嫔,被软禁起来的姝婉仪,能来开会的,除了江月白,位份最高的如今竟是齐贵人。 齐贵人刚入宫就栽了个跟头,竟然能够及时调整心态,反思自己,改掉狂妄自大冒失的毛病,学会谨小慎微,审时度势。 进殿后,眉眼间皆是沉重悲痛而不是浮于表面,恭敬得体地奉上不菲的帛金,对江月白和锦绣均敬重得体,言语节制有礼,体现出很好的教养,俨然大家闺秀的风范。 堪称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这些变化都被江月白看在眼里,从心里对叶苏华刮目相看。 这份子知错就改的态度和行动力没有白瞎她二品大员,高门大户的出身。 毕竟这世上多的是又蠢又玻璃心,将性格和认知的缺陷无限循环的人。 感谢重元缥缈元君的月票支持。木啊~ 第474章 偏偏有人不做常人 后面其他宫里的妃子陆陆续续地都来了。 虽说不是个个都身穿白衣,但都装扮素雅,发饰和妆容上也都清新寡淡。 因产假、病假、事假不能来的璟妃、熙容华、夏嫔、慕容常在不约而同派了侍女来送帛金、参加早会。 和妃昏迷不醒,她的贴身侍女墨兰听说消息后都一大早赶过来替主子吊唁,送来帛金,聊表心意。 识时务者为俊杰。 在古代婚丧嫁娶为大事,而白喜事重于红喜事。 能入宫的多数出身于非富即贵的家庭,都有几分底蕴。即使平民出身,民间对于婚丧嫁娶的看待一样严肃恭敬。 今日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放她一马而已。 叶苏华思来想去最终跪在江月白的脚下,替方选侍求情。 江月白目光凌厉地打量了她一番,还未等她说完,对着左右的两个小太监说,“扶方选侍起来,地上凉。” 江月白站在方选侍跟前,仅仅因为身高,便在气场上全然压制住了方选侍。 所有感受到的不公平,大多因为所处阶层太低,不在制定规则,管理规则的阶层之中,否则就会认为当前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最公平合理不过。 江月白迎着方选侍惊恐的目光,伸手捋顺方选侍凌乱的鬓发,平淡地说道,“你父母没教的道理,今天本宫教教你。” 眼见着江月白离开的背影,方选侍才感到真正的绝望,牙齿颤抖,三魂不见了六魄,身子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 方选侍又惊又怒,被太监们扭住的时候拼命地挣扎,尖叫着说道,“你不要嚣张,你不过是个婕妤而已。” 每个有教养的家庭都会教育子女参加吊唁时的服饰和礼节。 江月白漠然转身往里走,根本无视她的威胁,“齐贵人,本宫说的这些话,你都如实写入今日的会议纪要,晚上呈交给皇上。免得方选侍没机会见到皇上,说不上话。” 手指若有若无地划过方选侍的头皮,令她牙齿直打颤,她惊魂未定地瞪大双眸盯着江月白,“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小禄子拿出备用的荼白色礼服请她移步偏殿换上,她却坚持不肯,说宫里除了为皇帝、皇后、皇太后,妃子不可为他人戴孝,不可穿白色衣衫,否则冒犯天威,为大不吉大不敬。 原来因为方选侍穿了一身鲜艳的桃粉色,打扮得花枝招展,被门口新来的小太监小禄子给拦下了。 “第二个十大板,是为了皇上,皇上因为锦绣以死救驾,亲封了锦绣为淳妃。你不敬淳妃,就是凌驾在皇上之上,你不敬皇上。该打。” 没有实在的本事,却有着最清高嚣张的性子,最天真的认知。相信明面上的公司制度,相信高层的公正善良,相信自己才华无双。不好好参加入职培训,搞清楚公司的明规则暗规则。 江月白微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冷着脸站起身来,步履沉稳地走到宫门处。 这么多人围观,竟然没有一个人替她求情,就连同属璟妃团队的顾选侍都不肯出手帮忙。 方选侍在那里吵吵嚷嚷地喊着,她是来请安的,不是来参加葬礼的。还有她来之前根本不知江锦绣逝世的消息,无人通知她,坚持不知者无罪,直接要穿着这身鲜艳的衣服进桃蕊宫。 就这点炮灰,比起江月白此前遇到的媒体记者杀伤力小太多了。也不看看她现在的位置和时机。 叶苏华情急之下说道,“娘娘不如罚方选侍抄写经文。妾身听说在逝者头三天里,念诵抄写《地藏经》对于逝者大有助益,可以助逝者离苦得乐,往生西方极乐世界。臣妾相信方选侍她有了这次的教训,一定会改的。” “求娘娘大人大量饶了方选侍一回,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淳妃娘娘一向心善,想必不愿今日有人因她受苦受伤。求娘娘留方选侍一条性命。” 然而江月白内心底从借水桶那晚开始就不看好方选侍。 意思是,当着众人面,你打我呀,你打我呀。 叶苏华松了口气,跪在地上谢恩。她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在方选侍身上想到了当初的她自己。 这三十大板下来,非死即残。 方选侍吓得两腿一软就要跌坐在地,愣是被两个小太监给死死架住,惊恐地尖叫道,“江月白,你站住!我要去皇上那里告你!告你滥用宫刑!” “第一个十大板,是为了锦绣,逝者为大,这是做人的基本道德。你穿一身艳色对死者缺乏基本的尊重。给你替换的衣服既不是纯白色,也不是麻质材料,不算戴孝,只是对死者的敬重。你却不肯换。就是对淳妃不敬。该打。” 何况皇上已经将江锦绣的位置抬到了妃位。不说后宫等级森严,位高一级压死人,再不讲究,都不会不敬天子。 登高不傲,居低不怨才是正道。 方选侍不是叶苏华,有二品官员家庭背景的底气、懂反思、懂改过。 “第三个十大板,还是为了锦绣,锦绣如今是淳妃,你是什么东西。你口口声声大喊江锦绣,你也配。无论锦绣她活着还是走了,论身份地位,你都得跪她敬她。该打。” “赏你耳光,是因为你在桃蕊宫前大声喧哗,故意冲撞高位嫔妃。现在本宫告诉你,什么叫真正的惩罚。” 想到了锦绣的临终遗言,连江锦诗都可以原谅,为她求情。如果妹妹在此,恐怕也会替方选侍求情吧。 方选侍这些话其实都没问题,都是那么个理,所以得理不饶人,敢闹。 一句话概括就是:明明是颗蛋,却以为自己头铁,非要撞石头。 当初她受罚的时候多么希望有人能站出来为她说句话,然而一个人都没有。她理解方选侍此时绝望怨恨的心情。 可她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方选侍。 她这样一个没有分寸,看不清自己位置,只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在后宫迟早把她自己玩死。 她不懂为何从上一世到这一世总有人明明身处最底层的位置,明明被高层动动小指头就可以踩死,却总是自命不凡。 院子里噗噗的打板子伴着方选侍的惨叫声传来,隐隐听到方选侍在求饶服软,在喊自己知道错了。 还未等方选侍说话,便被江月白一个耳光猛地扇倒在地上。 压在众人的心上,对眼前身穿白衣的女人产生一种深深的畏惧。 方选侍身上的一抹桃粉色是锦绣最爱的颜色,如今看在江月白眼里异常扎眼。此时一副我有理所以我得瑟的姿态挑衅地瞄着江月白和围观众人。 江月白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带着哀伤的悲凉,冷冷地觑了她一眼,缓缓地说道,“共三十大板,立即执行。” 然而江月白就像没有听到一般,神色带着几分哀伤地喝茶。 先到了的妃子们自觉跟在江月白身后,落后个几步的距离。都想看看据说杀人如麻的瑞婕妤会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好。既然齐贵人为方选侍求情,就饶了她这一回,白桃你带方选侍去上药,上好药后在灵堂里跪上一个时辰再走。另外告诉方选侍,命她为淳妃抄写《地藏经》一百部祈福,限一月内完成。” 从第一天就看方选侍不顺眼,如今又是璟妃的爪牙,今天非要往枪口撞,就不能怪自己无情了。 然而最残酷的现实是,高层真正的对手和朋友都是高层,不是底层。 方选侍捂着脸,“你凭什么打我?即使你贵为婕妤,也要讲道理吧?这里是皇宫” 江月白盯着叶苏华没有说话,“心善”这个关键词击中了她的心扉。 江月白心里叹了口气,叶苏华都在众人面前说到这个份上,连梯子都递好了。何况,多一个人给妹妹抄写《地藏经》说不定真有好处。 白桃立马领命离去。 偏偏有人不做常人。比如方选侍。 人处在最底层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识时务,能屈能伸,努力往上走,往上走,再往上走,然后才有资格对话,才有可能改写规则。 可恶! 江月白只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感觉有点头疼,便命素素出去看看。 只要是常人,都不会出错。 门外停止了惨叫,众人松了口气。 方选侍已经受了十板子,屁股腿打得皮开肉绽,果然心里恨恨地在想,“只要你个贱人搞不死我,等我以后起来了,把你往死里搞。” 这时缓缓走进来一人,江月白抬头望见时不禁一怔。 第475章 高层都是话里有话 来的竟是谢夫人。 她面容端庄,略有憔悴,穿着一身天水碧的衣衫走了进来,身旁跟来的宫女手里拎着一只乌木锦盒。 谢夫人一头银丝,根根雪白,簪了支简约的碧绿簪子,有点道姑的意思。 但如果懂行,就能看出谢夫人穿着低调,但身上的衣服配饰样样价值不菲。单是手上的羊脂玉镯,恐怕至少百金之数。 众人里并不是所有人都知晓眼前人的身份,只惊讶于谢夫人的白发和威仪,对她的身份倍感好奇。 江月白立刻起身,快步走上前,对谢夫人恭恭敬敬地行礼,表现出大领导来时,下级应有的受宠若惊。 谢夫人是二品诰命夫人。她是从四品的婕妤。 江月白:“夫人真是折煞妾身。妾身自知蠢笨愚钝,资历欠缺,哪里担得起打理后宫这样的重责。妾身只是代为分忧,做些上传下达的小事。大事定夺恐怕还要由皇上和璟妃娘娘来定。真盼着皇后娘娘早日康复,主持大局,福庇我们姐妹们。” 谢夫人话语里对江月白满是恭维和维护,对江锦绣极度盛赞。 谢夫人心中一惊,果然七窍玲珑心。这是给足了皇后面子,也给足了自己面子。 谢夫人心有疑惑,但依然官方地说道,“既然送给瑞婕妤娘娘了,自然但凭娘娘处置。” 谢夫人琢磨了半天想不出有什么机关,以为江月白不过是在借机笼络人心,彰显自己的贤良宽厚。 在危险重重尔虞我诈的后宫,没有令人忌惮的母族背景,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遭遇任何危机无人撑腰,唯一依仗的不过是皇帝的一点宠爱和感恩。 后宫里能主事的高层不是病重,就是怀孕养胎。其他人既没有能力代理宫务,也不能服众。江月白是此时唯一能撑住场面之人。 所以如今江月白,在谢夫人眼里,就只剩下“可怜可悲可叹”六个字。 谢夫人与一般官宦家庭中家里长短、忙于宅斗的当家主母不同,有着浓厚的家国情怀,心思缜密,头脑灵活。 皇后凌晨已经苏醒,但还非常虚弱。谢夫人告诉了皇后当前后宫格局的变化。皇后听完之后竟然晕倒了过去。 “瑞婕妤,老身听闻淳妃的噩耗倍感震惊和悲痛,她知礼仪、懂孝悌、忠勇大义,拼死护驾,老身倍感倾佩。皇后病重,淳妃恭谨,日日在宫门口请安,亦令老身感怀其赤诚谦恭。今日老身本该着素色衣衫前来吊唁,只是暂寄宫中,未能备得齐全,很是惭愧,请瑞婕妤原谅。” 江月白扫了眼在场的妃嫔,温声说道,“只是妾身体质燥热,阴虚火旺,太医说受不起老山参的滋补。如此极品老山参更是用不得。夫人可否介意妾身借花献佛,以免辜负了这天地灵宝?” 但对江月白的心思一直复杂,谢夫人既忌惮提防想要杀了以绝后患,又欣赏喜爱想要趁机拉拢。 如此一番礼貌的寒暄,除了社交礼仪,其实是在暗暗地打机锋。 而这么多年来谢家的境遇,告诉她一个深刻的道理:皇家最是无情,最忌讳挟恩图报,最担心的就是功高震主。 谢夫人给江月白面子,为她来站台,感谢江月白给自己通风报信,手刃谋害皇后凶手的李北望。 江月白原本只是出身商户身份就低微,但父亲江敬贤是有名的富商,善于经营,对于缺钱花的皇家还算有用,不算一点底气没有。 如今父亲被谋害,锦绣殉国,魏王妃又是谋逆大罪的从犯,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至亲,完全没有了家族靠山。 但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坐在前面的齐贵人和谢贵人均偷瞄了一眼,里面的野山参果然品相极好:参须完整,形态饱满,憨态可掬,十分灵动。 爬得再高身后无人托举。享受再高的尊荣,却无亲族荫蔽。只要犯错,甚至只要失去了盛宠,到时候墙倒众人推,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爬得有多高,跌得就有多惨。 来敲打江月白是真,但发自内心想要吊唁江锦绣,表达敬意和哀思,送她一程,也是真。 在她看来,皇帝不过是在利用江月白能力强不怕死,急于从底层翻身谋求名利的心思,是太后和皇上养在竹罐里的蛐蛐,让她卖命,让她斗,让她蹦跶,妥妥玩物性质。 而且她已经得到江敬贤满门被杀,江秉恭失踪的消息。 江月白连忙谢道:“真是极品好参,谢谢夫人和皇后的一番心意。妾身恭敬不如从命,就收下了。” 江月白:“真要谢,快去谢谢夫人。记得告诉你家主子,别忘了。” 江月白行的是后妃大型场合下跪见太后之礼仪,十分恭敬。 谢夫人惋惜哀痛的语气说道:“老身来的路上一直念着淳妃生前笑容烂漫的模样。她尚如此年幼,却有壮士之勇,当得起这分敬重。” 她做谢家主母这么多年,自然拎得清目前的情势。 只是本以为昨日的平叛激战中江月白非死即伤,根本没有料到,反倒是柔弱不能自理的江锦绣紧要关头,以身殉国。 根本没有什么好忌惮的。 此时得知谢夫人代表皇后和护国公府来吊唁,皆为吊唁规格暗暗吃惊。 谢夫人深吸了口气,颇为感慨地说道:“多谢瑞婕妤挂念。感念圣上福泽庇佑,皇后虽尚未苏醒,但病情大为好转。这段日子,就有劳你费心操持。老身先替皇后谢过。” 后宫和前朝一向息息相关,有无家庭背景支撑自古以来都很重要。 全程看起来都合情合理,没有任何破绽。甚至还格外得体。 江月白:“夏嫔新近小产,气虚血虚正需滋补,这样好的野山参最适合她不过。夏嫔的婢女你来接着,回去后可别忘了告诉你家小主,此人参是谢夫人和皇后娘娘所赐。” 谢夫人一开口竟是为皇后宫里没有她合身的素色衣衫而道歉,令众人更加惊讶。联想到刚刚方选侍的作为和言语,愈发体会到了人与人之间修养的云泥之别。 江月白:“若论忠勇,护国公府满门忠烈,更是令世人钦佩敬仰。今日妾身临时代理宫务,诚惶诚恐,唯恐有所疏漏。众姐妹都很关心皇后病情如何,盼望皇后早日苏醒,每日聆听皇后娘娘的悉心教导。” 所以谢夫人决定先令皇后养好身体,隐瞒下其苏醒的消息,静观其变一段时间再说。 此时谢夫人反而计划捧杀江月白,令其越骄纵越膨胀越好,为皇后苏醒复出管理后宫扫清障碍铺路,为后面反手除掉她做准备。 所以她刚刚在院子里看到衣着艳丽的方选侍被按在地上杖责,打得满地哀嚎,皮开肉绽,心底非常高兴。 周喜听到江月白唤她,立马喜滋滋地躬身上前,从素素手里拿过乌木锦盒来。 谢夫人微微颔首:“瑞婕妤有心了。痛失至亲,瑞婕妤还能担此重任,实属不易,还要保重身体,切勿过于操劳。这株百年野山参滋补益气效果最佳,赠给瑞婕妤好好滋养身体。” 说着命身边同来的婢女呈上乌木锦盒,打开盒盖,双手呈给江月白。 素素得了江月白的应允,双手捧着接下了野山参的盒子。 同时恰到好处地敲打江月白,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即使暂时代理宫务,宫里还有正宫皇后,凡事要以皇后为尊。敲打众人,别忘了后宫里皇后还活着,不要盲目站队,站错了队。 对江氏姐妹两人,如果仅谈个人感情,她发自内心喜爱。 周喜赶忙听话地去拜谢谢夫人。 当然自己也没有吃亏。在夏嫔那边不费吹灰之力,就顺带送了个人情。 只是手段真是幼稚,果然没有家族底蕴,上不得台面。真要笼络人心,要私下笼络,这么当众笼络,只会把其他在场不在场的妃嫔都得罪个遍。 她的话语里都在遵循临时代理他人业务权限时的三个原则:第一,尊重被代理的人,摆正自己的位置和权限,就是皇后。第二,能不做的就不做,绝对不要越权。重要决定都要征询上级意见,就是皇上和璟妃;第三,代理过程中,最先考虑被原负责人的立场,然后再是上面的立场,最后才是群体利益的立场。 江月白亦给皇后和谢夫人以充分的恭敬,表示自己只是临危受命,明白自己不过是临时代理宫务,会安守本分。 “奴婢周喜,替夏嫔娘娘谢谢婕妤娘娘的关怀。” 江月白立刻自然谦恭得体地表示,“夫人您言重了。夫人能来吊唁锦绣,妾身和锦绣倍感荣幸,十分感动。天水碧,染就一江秋色。秋日江波,纯净澄澈。锦绣在天有灵,一定能感受到夫人和皇后的这番厚爱。”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进来,喘着粗气说,“太后娘娘薨了。圣上口谕,命婕妤娘娘速乘马车至慈宁宫伴驾。所有后妃即刻前往慈宁宫,不得有误。” 今日关键词:皇后醒了,太后薨了,韩子谦自宫了。 其中关于如何做好代理负责人的三个原则,依据的是曾仕强老师的《负责之道》这本书 第476章 不会控场的HR不是好HR 因为皇上封锁了消息,除了江月白,众人并不知太后中毒病重。 故而太后薨了的消息令众妃嫔极为震惊,不少人捂着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月白听到这个消息同样感到意外。 早上离开时从痛呼和尖叫声来看,太后的病情有明显好转,太医跟皇上汇报病情时亦是如此说。江月白以为太后就此脱离危险了。 毕竟花费了一颗系统出品的解毒丹和一颗保命丹去救太后的性命。 没想到竟然还是薨了。 她故意愣怔了片刻,微微向上看,酝酿眼中的泪水、喉头的涩感,将一切情绪准备就绪,把要说的话现在脑子里完整过上两遍,才哽咽着安抚在座的嫔妃: “诸位姐妹,听闻太后殡天的消息,本宫极为震惊,悲痛万分。现在奉圣旨先行赶往慈宁宫。” “考虑到路途遥远,待本宫到了慈宁宫后,马车重新返回来接诸位。共分两批,第一批五人,第二批六人,按位分从高到低分批次。方选侍跟随第二批同去。其他各宫的宫女现在就赶紧回去通知自家娘娘。莫要误了事情。” 江月白沉稳平和的声音给了惊慌中的众人极大的安全感。 原本还在为行路难发愁,如今听说有马车来接送,人人欢喜,松了口大气。 毕竟这桃蕊宫最西北的位置,实在太远,来的时候已经跋山涉水,腿都走细,要了半条小命。再要走一趟,走到最东南的慈宁宫,恐怕得交代了在路上了。 江月白抬起右手,在空中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放下心来,难过归难过,不要慌。 接着把等待的时间空档都给安排上,拿出南方城市的“客户”就是上帝的至尊vip体验的服务态度: “诸位姐妹,桃蕊宫里有备用的素色衣衫,姐妹们如需更换,找宫女白桃。素素你快去命小厨房端上些清爽饱腹的点心,安排好茶水糖果,等待期间给小主们先行补充些体力。素素,你过来。” 江月白直接把素素扯过来亮了个相。 “这是桃蕊宫的掌事姑姑素素,有事就找她。” 实在太突然,素素被闹了个大红脸。素素眉心的一颗美人痣,让众人瞬间记住了她。 安排好众嫔妃后,江月白看向一旁审视着自己的谢夫人。 “谢夫人,不知您如何返回坤宁宫,不如跟妾身同乘一辆马车。” 谢夫人微微颔首:“谢瑞婕妤的关照。老身乘坐软轿而来,就不劳捎带。瑞婕妤你先行复命,莫让公公等急了。” 谢夫人方才一直在旁听江月白指挥安排,颇为惊讶于江月白的淡定,令她刮目相看。 她从江月白微表情看出来,江月白也是跟众人一样方才知道太后殡天的消息,却能临危不乱,快速地安排这么一群人的行程,贴心地安顿好大家关心的衣食行,让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 这份冷静、从容、机敏,不敢相信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具备的能力,更像是管着一大家子的当家主母。 她哪知道,江月白以前作为hr,论部门而言,不过十来个人,但论公司手底下的员工而言,则有一千五百多人。去大学做宣讲,动不动面对上千人。 处理十几人的应急突发事件,安排好十几人的活动,不过是手到擒来。 至于以言语带动把控全场情绪、心态,这是成熟hr应该具备的技能。 不会煽情的hr不是一个好hr。不会演戏的hr不是superhr。 江月白见已安排好了众人,取下头上的珠钗,身上的环佩,带上了一个看着顺眼的新人上了马车。 她现在身边不能离了人。 原来桃蕊宫的元老一共六个人。 婉香是璟妃的人已被诛杀,梁小宝如今跟着皇上。小罗子负责桃蕊宫的安防,素素和白桃都有任务,一直伺候锦绣忠心耿耿的晴儿则留守在灵堂。 所以只能开始启用和培养新人。 眼前的小宫女看起来年龄不大,很幼态。皮肤偏黄,身量瘦小扁平,有些发育不良。眉毛浅淡,眼睛不大却很圆,眉眼间看着总有种熟悉感。 江月白早上就注意到她了。看出来做事手生,但很主动勤快,眼里有活。 一问,竟然是余大厨的亲妹妹,年已十三,名叫余小丽,之前跟着哥哥在御膳房打杂帮厨,后来哥哥奉旨来桃蕊宫,她则继续留在了御膳房。 “求娘娘赐名。”余小丽跪在地上怯生生地说道。 “你的名字是两个字?” 余小丽顿时喜上心头:“大小的小,美丽的丽。贱名有辱娘娘耳朵。” 江月白扶起来余小丽,想了想说道,“杜甫有首诗里写道,百草竞春华,丽春应最胜。你就叫丽春,美丽的春天。又取立春之意,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一个,寓意新的开始。” 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渴望被重视,被人尊重,成为重要的人。如果能满足他人这种心灵饥渴,就能更容易得到他人的心。 余小丽很喜欢自己的新名字,连忙谢恩,“谢娘娘赐名。奴婢丽春必忠心耿耿尽心竭力服侍好娘娘。” 她昨晚来了桃蕊宫后,听说了事情经过后,既为哥哥感到心疼,又为哥哥感到庆幸。 虽然哥哥一直昏迷不醒,但她跟哥哥一样,属于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那类人。 故而一大早就起床,在桃蕊宫里抢着忙来忙去。刚刚开早会,她主动站在显眼的位置,就是希望娘娘能注意到她。 “等晚点回来,你就去照顾你哥哥。” “谢娘娘恩典。”丽春满眼泪花,喉头哽咽。 她心里一直牵挂着哥哥的安危,但做奴婢的,听主子安排才是自己的本分。哥哥即使为救主子受伤,也只是个奴才,没有安排人伺候着的道理。 如今主子竟格外开恩许她照顾哥哥,令丽春愈发地感激。 这正是江月白想要的效果。 也是常见的驭人之道。当对别人有要求时,先谈论对方所需要的,并给出offer,这是世上最能影响他人的方法。 江月白感觉鼻子堵得更厉害,头愈发的昏重,便眯上眼休息,保存体力。 心中在琢磨,皇上会在朝堂上如何提陈相的事儿呢,该如何着手找到弟弟呢?她还没有告诉皇上,陈相把弟弟藏在了京郊的某个地方。 太后薨了,这是国丧大事,肯定放在头等重要的位置。实在太过突然,宫里此时恐怕一片繁杂混乱。有太后的葬礼,锦绣的葬礼肯定就会简办。 爹娘今天还能进宫吗? 可是若爹娘不能见锦绣一面,既是锦绣的遗憾,也是爹娘的遗憾。该怎么办呢? 事实上,皇上也在琢磨这个事情。 昨夜已为江敬贤安排了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早朝上追封其为忠义侯,这样江秉恭回归后,就可以直接继承其父的爵位。 江敬贤去世,理应由弟弟江秉恭披麻戴孝。但江秉恭失踪且年幼,江敬贤被残忍虐杀显然是因为女儿们被牵连,这种情况下,江月白虽说按照皇家礼制不可为娘家人戴孝,但作为长女为其父治丧入殓合乎孝道。 同时,照顾江月白继母陆氏的人回来禀报,陆氏被检查出身怀有孕二月余。得知有了遗腹子的陆氏不再寻死觅活,情绪稳定了许多,有了求生的欲望。 皇上听说后,立刻加派精干侍卫,火速安排接入宫里,已在独家小院的望月阁里先安顿下来。 但终究纸包不住火火,哪怕全体禁言肯定也禁不住。江月白迟早知道她爹爹的事情。 该怎么告诉她这个消息,要不要安排她跟父亲见上最后一面,而江月白是否能承受住这等灭门惨剧。 原本太后骤然去世就令皇上悲痛万分,想到江敬贤被敌人阉割以作侮辱,李北辰就更加心烦意乱。 本章内容为卡耐基的经典课程内容《站在他人的角度看问题》 第477章 魏王的遗书 坐在步辇上,李北辰感觉头昏脑胀,眼里总是潮潮的。 左手断了钻心的痛,倍感锐利清晰。 想到母后昨日从中了毒,到今日早晨,一直都在大声惨叫,可见浑身上下到底有多痛。他心里就感到难过,心里愈发痛恨李北望的狠辣。 手里捏着从魏王府书房中搜出的署名给自己的信,李北辰端详着,久久没有拆开。 看来李北望一切都准备好,包括事败。 步辇走了段路程后,李北辰还是打开了信封,里面薄薄三页纸。 “皇兄: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想必我已经死在你的手下。成王败寇,我认输。太后现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吧?孝顺如你,定心急如焚。 这就是我母妃曾经经历过的苦难。不仅如此,太后特意安排了侍卫强暴了她,同时引来父皇抓了当场。父皇激愤之下之下,将母妃的尸身秘密地喂了狗。 虽然当时我只有两岁,但清楚地记得这一切,永世不会忘。 你是个很称职的兄长,但无奈我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只能血债血偿。 想求皇兄最后一件事,就是看在瑞嫔的份上,饶了锦诗一命。所有的事皆是我一人所为,挫骨扬灰都无所谓。 锦诗她一切都不知情。如果赐死锦诗,求将我二人合葬,随便埋于何处,只求能同穴。 李北望绝笔” 李北辰反反复复地看了三遍,神色黯然。 这些他都知道。他也清晰地记得。 尽管他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提起。 他记得那个傍晚,夕阳夕下。 母妃听小宫女提前来报,圣驾朝她们熹宁宫这边过来,立马进屋换了身好看的衣裳,戴上父皇新赏赐的木兰花发簪,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结果母妃带着他在院子里迎接父皇行了礼后,父皇只是简单地问了两句,竟然就跟着李北望的母妃叶常在,牵着步履蹒跚学会走路不久的李北望,说说笑笑地进了西偏殿。 那一天,他站在夕阳下,在母妃的身边,眼睁睁地看着父皇慈祥地牵着弟弟的手,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在欢声笑语中走入了叶常在的屋子。 那天夕阳的颜色真红,把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好稀薄。 原来父皇也会疼爱孩子的,也会对孩子说说笑笑,还会牵着孩子的手,与孩子的母妃一起让孩子蹦蹦跳跳往前走。也会温柔地注视一个女子,跟她温声说话。 虽然他也觉得眉眼弯弯的叶常在真的好温柔啊。似乎从来没有发过脾气,总是那般浅浅地笑着,说话的声音总是那么温和轻声,从不像自己的母妃总爱说口是心非伤人的话。 可是,看着她抢走了父皇,他的心里好难受。 他想那天那个场景也深深地刺痛了母妃,因为母妃的手心冰凉,身体颤抖,抱着他哭了整整一夜,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闷闷不乐。 至今想起来,那天夕阳下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那种心痛无奈依然涌在心头。 他知道后来是母妃毒死了叶常在,那天他听到了叶常在喝下药后呼天抢地的痛苦尖叫。只是当时幼小的他被刻意地关进了屋子里,不知道后续竟如此的惨烈。 只是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没有他母妃的争,行事的果断狠辣,哪有他的今天。 如果要怪,只能怪自己,感情用事,顾念兄友弟恭的名声,顾念兄弟感情,没有先下手为强除掉李北望,保护好母后。 李北辰感到心口一阵起伏的剧痛,把信默默地放回了信封,藏在了袖袋里。合上眼,心中满是哀伤。 他满以为江月白的丹药会再次产生奇迹,而且两位院判早上不是说已有明显好转吗?怎么就突然薨了呢。 还有为何来报信的人说韩少傅这么一大早也在慈宁宫,太后薨了还是他最先发现的。 带着满脑子的疑问,李北辰走进了慈宁宫。 待见到床上面色红润,带着淡淡微笑,神态安详庄严的太后时,李北辰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幻觉,心底生出一丝希冀。 太后看起来就跟平日里一样,像是累了在午睡小憩,没有一丝痛苦之色。 他们肯定是搞错了。 可能只是突然岔了气,后来肯定又救回来了。 他扑通一下跪在床前,抓住太后的手,急声叫道:“母后!儿臣来给您请安了。” 身边众人早在皇上驾到时已经全都跪下,此时全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更不敢出声。 见半天没有回答,李北辰紧紧抓着太后的手,摇晃了一下:“母后!您醒醒啊。儿臣来了。” 接着身边开始出现了啜泣声。 “哭什么哭。” 李北辰注视着太后的脸颊,怒道。手中冰冷的寒气窜上来,激了他一下。 啜泣声立马点了全场静音,瞬间消失不见。 突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 “皇上请节哀。太后确实已经薨了。太后走的时候很安详,方才宫女又给太后化了妆,所以看起来栩栩如生。” 说话的正是韩子谦。 李北辰转过头,看向方院判和左院判,“这不可能。早上太医还说太后娘娘已有明显好转。你们两个说,太后的病情如何了?” 两位院判匍匐在地上,额头贴地,不敢说话,浑身抖得跟筛糠一般。 “回朕的话,太后的病情如何了?” 身后依然是是沉默。 “都哑巴了?姜余?”皇上再次问道。 姜余作为院使不得不出声答道,“回皇上,太后她殡天了。皇上请节哀。” 说完后行了个大拜礼,伏在地上。人死不能复生,总要有人说出这个坏消息。 李北辰怔怔地打量着半卧在床上的太后,死死地攥紧太后冰冷如铁的手。 在心中低声呼道,“母后.你看起来走得如此安详。你为何不等等朕?” 不得不接受太后已经去世的现实。 可他都没能见到太后最后一面。 昨晚没能进来看看母后,早上匆匆去早朝,也没有来给母后请安。 他以为一切都还来得及,他以为太后服下丹药,不会再有事,只是慢慢调理的事情。如果知道太后走得这么快,他今日一定不去上早朝。 一定会守在母亲身边,陪着母亲走完最后一段。 他心中懊恼这一切的错过,想起报丧的小太监说,最后陪伴太后的是韩子谦,控制情绪,低声说道:“你们都出去。韩少傅留下。” 众人纷纷退下,姜余欲言又止,最终最后一个离开,鼓起勇气谏言,“皇上的手不能再耽搁了。” “朕知道了。” 李北辰站起身,扫了一眼姜余,“等瑞婕妤来了之后再说。” 居高临下地看向跪在地上的韩子谦,严厉地问道,“韩少傅,可是母后召你入宫?” “回皇上,是。” “谁接你入的宫?” “是毛将军持太医手书,派陆昆明骑马来臣家中接的臣。” “太后为何单独召见你,和你密谈了何事?” “太后与臣同为围棋大师杜老先生的学生。太后自知时日无多,思念师父,想跟臣了解师父的生前事,故而召臣进宫。还想召臣最后对弈一局。”韩子谦淡定地编道。 人已逝去,已经死无对证。到底是不是真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顾全死者和生者的颜面,生活还要继续。尤其这个死者是太后,这个生者是天子。 李北辰缓缓地在椅子上坐下,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太后她是怎么走的。你该知道什么是欺君之罪。” 如果是寒毒发作,定然是痛死的,死前面目一定狰狞痛苦,万没有这般从容淡定,就像是梦里睡过去了一般。 他根本不相信韩子谦说的每一个字。心中明了其中内情断然不是这般简单。 深究太后与外男为何一大早独处一室,还是临终之前,无任何益处。 不如相信这个什么狗屁师门情义的谎言。 但李北辰希望知道母后是如何走的,走之前有没有什么交代,他可以为母后去完成。 这样他也会心安一些。 第478章 巧答太后遗嘱 韩子谦已经排练好了几乎能想到的所有问题的答案。 处理事情最讲究的是力求圆满,圆满就是竭力让相关的每个人都有面子,虽然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而欺上瞒下的精髓在于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 韩子谦娓娓道来,“太后她饱受病痛折磨,痛不欲生,实在难以忍受,为了保留最后的尊严,太后喝下祛痛的药物后,服用了两杯鸩酒自尽。所以走的时候很从容安详。” 李北辰垂下眸子,面无表情,“太医知情吗?” “知情。”韩子谦恭恭敬敬地说道,“太医命陆将军去臣家中时,给臣看了太医的亲笔诊断,上言,太后病危。两杯鸩酒,是由太后亲自吩咐小太监准备。” 李北辰想起在急报太后薨了之前,确实有太监来报信,说母后突然病危,请他速回。但当时他还在与群臣商议平叛平遥王在河北廊坊附近集结的两万人马,所以耽搁了一段时间。 李北辰很感动,只当是太后忧虑自身安全,而韩少傅武功高强,箭术超群,不疑有他。 韩子谦沉默了一瞬,说:“是。臣给了太后师父生前炼制的清心丹。就是这个。”韩子谦拿出一个迷你的小盒子,打开后里面还剩下两粒白色药丸,递给皇上查验。 既然结果已经如此,不如尘归尘,土归土,放过所有人。 李北辰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老师,沉声说道,“少傅其实不必如此。上十二卫里多的是武功高强的侍卫。少傅是朕的肱骨之臣,还未娶亲,实在不必如此。” 他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自控力很强,已经足以通过强大的意志,做到宠辱不惊,心无波澜,喜怒不形于色。刚刚甚至已经接受了母后的离开是种解脱。 痛苦如果不舍昼夜,时时刻刻都在煎熬,夜夜皆如昨晚那般撕心裂肺,或许自尽对于母亲来说真是一种莫大的解脱。 只好长长地叹了口气,“韩少傅的恩义令朕倾佩和感念。既然如此,那就遵照太后遗愿随侍在朕左右。自宫一事不必宣之于外,仅你我知晓即可。你也不必自称奴才,你我之间依然以君臣相待,对外以侍讲为身份。” “少傅?” 李北辰的目光落在桌子上鼓起来的一团部件上。心中微微有些不忍。 李北辰想到老师一向确实风光霁月,清冷孤傲,无意于情爱,亦无意于权势。世人颠倒痴狂的,老师却全都不在乎,只醉心于骑射与书画。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回答。 但韩子谦此前为有品阶的朝廷大臣,是他的老师,如今变成内侍,一个如冰似雪的人穿着太监服随侍左右,倍觉怪异。 李北辰接过盒子,轻轻嗅着,有一股青草怡人的清香。 韩子谦摇摇头,“谢陛下恩典。君子一诺重千金。臣已经答应了太后,断没有食言之理。何况臣本就无心传宗接代,更无心世间情爱,那玩意儿要与不要都无所谓。” 注视着韩子谦,希望他自己说下去。 他努力控制住内心深处深深的哀伤,可他此时已有点控制不住。 除非太后清醒着吩咐他人端上鸩酒,底下人才不敢违抗太后旨意。 但他既不想辜负太后的临终嘱托,又不想亲口下旨命韩子谦自宫。 李北辰听到这条十分意外,没想到母后如此为他考虑,大为感动。 所以一时之间,李北辰拿不定主意如何安排韩子谦。 “臣有罪。臣也如是劝过太后。但太后说她了解寒毒,寒毒极为霸道,一旦中毒,无药可解,只有死路一条。不仅会让人痛苦如尸蛆噬骨,还会令人神智错乱。太后自言昨晚痛苦之时一心求死,但向太医求死不得,太医只会想办法竭力让她活,这是太医的职责所在。如果陛下来了,必不会允许她求死。” 然后用眼神示意桌子上的东西,“至于这个,少傅自己收着。” 他不想失态,但此时却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汹涌而出的泪意。只要想到从今往后失去了母亲,再也见不到,听不到,一切的理智都溃不成军。 李北辰紧紧地握着椅子扶手,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还有呢?” “母后对朕一片关爱之心,但韩少傅与其他人不同,是朝廷命官,可以做朕的侍卫,内监做不得。韩少傅已经自宫,就是心意到了,想必太后不会计较的。待会儿朕会传旨命太医帮你重新接回去。” 至于鸩酒,伺候太后的两个小太监就在门外,一问便知,谅韩少傅也不敢撒谎。 韩子谦摇摇头,“圣上不必为臣担忧。能护卫陛下,完成太后的嘱托,是臣的荣幸。” 按照韩子谦的描述,还有太后的面部表情来看,这清心丹确实有此功效。想到昨晚太后整夜不间歇的苦苦哀嚎和尖叫,李北辰又有了些释然。 韩子谦看着李北辰长大,对他的性格很了解,主动说道,“臣已尊太后懿旨自宫。这里是臣的部件儿,可以交给内务府核验存档。” 李北辰停止转动手上的扳指,看向韩子谦,“所以你给了太后去痛药,陪太后走的最后一程?” 韩子谦迟疑了片刻,垂下眸子说道,“第二,太后听闻徐福海没了,命臣自宫后侍奉皇上左右,护皇上周全。”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每次见太后,母亲几乎都会这样叮嘱,可现在如今他再叫母后,无人会回应。 “母后她”李北辰声音有些哽咽,但很快克制地压下去,“既然是主动喝鸩酒,为何不等朕。你为何不劝她?寒毒又不是不治之症,肯定会有办法,只是需要些时间罢了。” 但是听到母后的这句话时,才发现或许高估了自己的自控力。 双方都知道彼此不过是说着客气话。 李北辰叹了口气,心中明了太后说的这种情况。 话音刚落,李北辰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击中,眼睛发潮。 太后身边任何一个人恐怕都没有胆量在太后求死的时候,给她端上毒酒。谁能不害怕天子的雷霆之怒。 李北辰合上盒子放在手边。 毕竟现场只有韩子谦一人。他大可不必履行这条承诺。除非是太后现场要求韩少傅,而韩少傅为了满足太后遗愿,选择了当场照办。 韩子谦眉梢有哀伤,目光深沉,“太后交代,第一,希望陛下能保重身体,不要过于操劳,身体要紧,来日方长。” 语气淡淡,似乎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韩子谦不慌不忙地说道,“师父一共炼制了三颗。清心丹可以助人恢复神智,平复肉体上的痛苦,使得内心宁静。” 他深吸一口气,方才鼓起勇气问道,“太后最后可有什么交代?” 思量之后,仍觉得非常对不住韩子谦,“上次听闻你还有位未出阁的妹妹,一月后孝期出服,朕召她入宫,初封为贵人吧。” 韩子谦傻了眼。 喂喂喂,怎么恩将仇报了!我妹妹她不想进宫啊! 第479章 太后还交代了一事 皇帝召妹妹进宫,眼看君命难违,韩子谦急中生智,连忙说道,“谢皇上恩赏。只是臣的四妹她已经有了意中人,两人情投意合。嗯,情投意合。” 李北辰皱着眉扫了韩子谦一眼,淡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明日宣她入宫,朕问问她的意思。” 他没有强人所难、拆人姻缘的爱好。但总要当面问清楚,这样才算尽力而为。 如果明天她说愿意,那就安排即刻进宫,反正宫内亦还有尚未临幸过的新人,不多她一个; 如果她说有意中人,那就当即给他们赐婚,国丧期后完婚。 总之得要有个交代。 但韩子谦误会了李北辰的意思,以为就是当面用圣旨逼迫妹妹入宫,看李北辰的眼神就跟看人渣没什么区别。 他都已经为了江山社稷断子绝孙不能人伦了,包装都没拆,一次都没用过。渣皇居然毫无人性地想要强迫他妹妹。 韩子谦倍感无语。这一刻,他对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坚信的东西产生了微微的动摇。 眼前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成为帝王后是否还记得自己做皇子时的初心? 这种疑惑比昨日在高处目睹江月白把世子头颅绑在腰间时还要沉默和纷乱。 李北辰没有看出韩子谦的不满,他的注意力在桌子上的物件上,心中正在感叹,韩少傅真是个狠人,说切就切,朕大发善心让安回去,还死鸭子嘴硬。 等着以后后悔吧! 沉吟片刻后缓声说道,“韩少傅先回去休息几天。等伤养好了再进宫不迟。召姜院使进来。顺便喊梁小宝进来,取个锦盒把这个装好。” 韩子谦心想,皇上还挺体贴。丝绸柔软,形状一览无余。方才自己不好开口,皇上比他想得周到得多。 正要谢恩,想起来还有台词没说完,转身走回来重新跪下,跟领导汇报工作。 李北辰正在打量着那一大包东西,想要拆开看看,发现韩子谦又回来了,立马正色道,“韩少傅还有何事?” 韩子谦磕了个响头,磕得太用力,脑子里嗡地一声响,“回皇上,臣糊涂了,方才忘了太后还交代了一件事。” “什么事,快说。”李北辰危襟正坐,急切地说道。 “太后交代的最后一件事是瑞婕妤贤良淑慧,忠心耿耿,勇猛忠义,屡次对太后施以援手,于太后有救命之恩,同时平叛谋逆护驾有大功,故而晋升她为三品妃位,赐字宁,以示嘉奖。” 韩子谦一口气说完之后,伏在地上,垂眸看向地面。 反正她都已承受灭门失怙的代价,反正是破格晋升,反正是遭人嫉恨,反正是没有家族的依仗从此只能靠自己,那我做个好人好事,干脆再送她一程,助她再升两级,从此除了皇后再无人敢欺负。 而且是以太后遗旨晋封,直接以绝对的权威盖棺定论,前朝后宫皆无法驳回。皇帝孝顺,更会无条件支持维护。 这样一来,除了皇后,这后宫再无人敢欺负她,璟妃跟和妃都不行。 昨日韩子谦在高处亲眼目睹了江月白沉着冷静地救火,英勇无畏地杀敌。 最让他震惊的是,她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吃了这么大的苦,大半夜穿着一身湿衣服冻得瑟瑟发抖,还想豁出命去救驾。最后竟然不贪功争功,把斩杀二世子这么大的功劳让给一个毛头小子。 勇的根本是仁,智的根本是诚。 在江月白身上,他看到了同类。看到了那个独立于世,心中有信仰的自己。 何况,立了如此大的功劳,如果是男子可以加官进爵。而作为后宫女子,这样的瑞婕妤值得一个妃位。 同时,这样的晋封对太后也有好处,彰显太后的智慧贤良。 既体现了太后知恩图报、坦荡大气,亦公开彰显了皇家对努力进取、忠勇之人的倾力嘉奖。 后宫如此,前朝定然亦如此。以功绩论爵位,寒门亦有出头之日。 “母后她” 李北辰听到太后的第三条遗愿,大为震惊,说了半句说不出话来。 这一条比前两条更令他感动。 他没有想到母后不仅没有为他越级晋升江月白为婕妤而生气,甚至还进一步晋升为妃。 就他看来,这是太后临终前跟他之间无声的和解,是对他的立场,他的决定无条件的支持,是爱屋及乌式最深沉的爱。 这让他突然释怀。 就像婴儿终于剪掉了脐带,飞鸟终于挣脱出了牢笼。 从小到大,太后是个很强势很专制的人,对他管教十分严格,多数时候都在指出他的缺点和不足,很少夸奖。 他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一丝笑意,恍然中,对沉默着的韩子谦说,“韩少傅你先退下,在门外候着。谢谢你陪母后安心走了最后一程。” “皇上请节哀,保重身体。”韩子谦行完礼后站起身,走到皇上身边,轻按了下皇上的肩头后拿开。 亦师亦友亦君臣。 如清风之于明月,如山川之于河流。 一切尽在不言中。 韩子谦从皇上的反应中已经知道皇上相信了他说的话,因为这正是皇上所希望的,无论是对太后,还是对江月白。 最重要的是,他从不与前朝后宫来往,无心于名利官位,包括上次当面拒绝做江月白的围棋老师,他与太后此前从未有过接触,与江月白更是陌生人,没有任何利益牵扯,在皇上看来,没有撒谎的动机,没有冒险为江月白谋利的必要。 李北辰望着太后沉静的面容,突然喃喃低语道,“少傅,朕从此再也没有母后了。” 韩子谦温声说道,“皇上,太后一直活在我们心里。只要有人记住她,她就还活着。” 李北辰握着太后冰冷的手沉默不语。韩子谦等了一会,见皇上没有说话,便大步走了出去。 姜余跟着梁小宝走了进来。很快梁小宝拎着个乌金锦盒出来,上面甚至还隆重地扎上了锦带。 韩子谦拎着锦盒抬头望了望太阳,有些刺目。视线的尽头是他和江月白昨晚一起躲过的那棵大树。 有的人注定会活成一道光,照亮别人的黑暗。 今天是个悲伤的日子,但也是个令人高兴的好日子。 在屋内,李北辰向姜余详细了解了寒毒的相关信息和太后的治疗信息。姜余不得不给皇上如实讲解了寒毒的后果,跟韩子谦师父笔记上记载的一样。 同时不得不告诉皇上,太后身上的剑伤加剧了太后的疼痛程度和治疗难度。其痛苦程度堪比用刀缓慢地锯断手腕,噬心乱神程度堪比每时每刻肉下有千万条蛆虫一点点地啃噬全身的骨头。 据医书记载,中毒之人非死即疯癫,太后虽然同样失声痛苦尖叫鬼哭狼嚎,但相对于她承受的折磨而言,实属于意志力极度强悍之人。 听得李北辰身上一阵发寒,对母后愈发敬仰与心痛。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种毒?是如何炼制出来的?”李北辰脑中念头闪过,沉声问道,“能否下旨禁止炼制和使用?” 姜余沉吟片刻回答说:“皇上,此毒恐怕很难明令禁止。此毒乃从风寒病人身上提炼而成,辅助以其他的毒物增强药性,炼制难度极高。这世上能炼出此毒的人恐怕本身就在法条之外。很多药物本用作救人,但稍微加点东西,增大点剂量,就成了害人的毒药。毒的并不是药物本身,而是人心。” 李北辰沉默不语。 拿出韩子谦给的小盒子,递给姜余,“你闻闻这个有毒没有?” 姜余闻了闻,一股清新的草药芳香扑鼻而来,拿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臣只能闻出里面有薄荷和苦艾,按照这两味药来看,应该有清热燥湿,杀虫止痒,治疗肿痛的作用,不敢断言是否有毒。” 李北辰蹙着眉,不置可否,“你先退下。传朕旨意,在瑞婕妤来之前,任何人不许入内,保持肃静,禁止喧哗。违令者鞭笞。” 姜余离开后,屋里静得连针掉下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李北辰跪在太后床前,拉着太后的手,头枕在太后的胳膊上,泪水打湿了太后的袖子. (本章完) 第480章 安慰人是有技巧的 江月白拎着至尊宝剑下马车时,头脑昏沉,有一瞬间的腿软,差点跌倒下去。 还好新来的婢女丽春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如今她已经习惯了手里拎着一把剑,就像穿越前,身上会习惯性地带着一支笔。 这是她吃饭保命的家伙。 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有些刺眼。 她眯着眼看去,侧殿门口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竟然是毛玉良。 他一直在门口盯着江月白来的方向,眉头紧皱,胡子邋遢,似乎一脸愁色。 忽地撞上她黑亮的眸子,一个对视,耳朵不争气地开始发烫,心脏狂乱地跳动着,脑子里忽地一片空白,又像是打上了乱码。 晨起时还是一身清新鲜活的绿衣,此时又是一身淡雅如雪带着几分哀伤的白衣。与昨日的红妆猎猎,横眉冷对,明媚张扬再次形成了对比。 三十六年的心一下子乱了。 “娘娘你可来了,快跟末将进去面圣。” 江月白将毛玉良的窘迫收在眼底,没有多想,跟着走了进去。 毛玉良微微领先一步,江月白拎着剑端着仪态缓缓地走着。此时她头不仅昏沉还开始疼起来,看来早上的姜汤没有起作用。 一抬头,见侧殿外的长廊里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人。 他的手里拎着一个乌金锦盒,正眯着眼打量着她。头发一丝不苟地发束在脑后,整个人冰冷而干净,与这红墙绿瓦的皇宫格格不入。 怪不得太后喜欢他。 如果说男人是书法,那眼前这人就是行书。他潇洒自如,才情流动,独具一格。既不会潦草得让人认不出,又肆意张扬,不在条条框框中。 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从脊梁窜上来,令她微微打了个冷噤。 韩子谦。 太后的师弟兼情人。昨晚撞破了他们的好事,以后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娘娘?”丽春搀着江月白的手,察觉到主子身子的颤抖,小声问道,“娘娘是不舒服吗?您好像发烧了。” 毛玉良转头去看江月白。她的脸色确实看起来不太好,不禁有些担忧。 江月白头有些眩晕,感觉恶心想吐,努力克制住,压低声音说:“没事。” 抬起下巴,调整身姿,端庄沉稳地对着韩子谦走过去,假装根本不认识。 两人只有三、四步之遥时,韩子谦站住身子,眼睛看向地面,手指尖轻扣着锦盒,轻声说道,“娘娘请节哀,保重身体。” 江月白面无表情地行了礼,“谢韩大人。” 说完后,江月白径直往前走,心一阵狂跳,感觉就像劫后余生。 江月白进去后,韩子谦也跟着进了殿,候在一旁。 姜余见到江月白时,就像见到救星,眼睛一亮,一向从容儒雅的人,竟然失了分寸,“娘娘快进去。皇上的手等不及了。” 再等一等,完全长歪了,后面再重新处理更遭罪。 对着一屋子的人,姜余自觉失言,连忙补充说道,“娘娘,时间不等人。” 江月白微微颔首,命丽春将手里拎着的一个木盒递给姜余,“院使要的东西都在这里。看看够不够。” 姜余微微掀开盒子一角,看到里面整整四个小瓷瓶,心领神会,连忙说道,“太好了。多谢娘娘。” 江月白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李北辰的声音,“瑞婕妤?” 她垂下眸子,“是臣妾。” “进来吧。” 江月白进去后,迎面见到了站立着凝神注视着她的李北辰,与平日里的威严霸气不同,此时有种脆弱的破碎感。 “皇上。” 她快步走上前,伸手拦腰抱住了李北辰,靠在李北辰的胸口上。 李北辰意外于江月白如此懂他,懂他如此迫切地需要一个拥抱。 他将江月白紧紧地拥在怀里,轻轻地唤道,“皎皎。” 声音里带着哽咽,眼睛再次湿润了。 而江月白想着逝去的妹妹,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太后娘娘她她怎么就.” 李北辰心里发酸,为江月白真挚的感情而感动,心想母后和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又想到江月白昨日也失去了至亲之人,顿时生出同病相怜之感,带着几分悲音说道,“皎皎。你不要太伤心了。” 在锦绣死后,江月白还没有尽情的哭过。不是在打架杀人就是在安排各种事情,在其他人面前她是顶梁柱,定心丸,必须保持冷静大气的人设,根本没法为妹妹痛哭一场。 此时此刻借着太后去世之机,一个要求哭得越伤心越忠心的场合。她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哭一哭。 李北辰心知江月白不仅仅是为了太后而哭得这般伤心。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自己从小到大都哭不出来,从来只会习惯性地克制住悲伤,伤心极了也只会压抑地独自默默流泪,绝不会在旁人包括母亲面前哭。 反而羡慕江月白能哭出来,哭得这般投入畅快,仿佛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所以宠溺地放纵她哭,哭得梨花带雨,任她的鼻涕泪水糊在衣服上。 这样的江月白,令他的心底柔软,感到心疼。原来坚强如她,杀人如麻,也会如此这般脆弱。 江月白尽情地哭了会后,方才泪眼朦胧,哽哽咽咽地说道,“太后,太后娘.娘.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就不行了” “臣妾听说太后.薨了差点晕了过去。太后她” 说着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见江月白如此这般伤心,李北辰倍加心疼,反而变得异常冷静,安慰起江月白来。 “皎皎,别太伤心了。哭多了伤身体。” 李北辰不禁安慰道,“你也不必如此伤心。太后她走得很安详,没有痛苦,也许是种解脱吧。” 江月白扬起一双满是泪花的大眼睛,用手背抹掉眼泪,注视着李北辰,“可是太后她是皇上的母后啊!早上,早上太医说太后娘娘明显好转了,臣妾还以为……还以为太后娘娘脱离了危险。” 停顿了片刻后,咬了咬嘴唇,垂下眸子,悲伤地说道,“只要想到皇上从今往后没有了母亲,臣妾就万分伤心难过。” 李北辰想起江月白从出生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生母,不自觉地愈发感到同情怜爱,将江月白搂得更紧。 “而且太后娘娘对臣妾很好。臣妾生病,太后娘娘接臣妾来慈宁宫养病。太后娘娘不仅关心臣妾,安排婢女照料臣妾,还给了臣妾很多赏赐,还送给我一对珠花,说是怀着皇上的时候,先帝赏赐的。太后娘娘还赏了臣妾一对金碗,说要保臣妾一世的安心富贵。赏了臣妾牡丹缠丝错金薰炉,还有雅息香,说是能助眠安神,对臣妾身体好……” 江月白说着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泪流满面,把手搭在皇上的肩膀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 “太后对臣妾真的很好很好,特别好。臣妾都……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孝顺太后娘娘……” 仔细想想,除了给自己安排息子汤,太后娘娘其实对自己还算挺不错的。 江月白哭得李北辰的胸口一片濡湿的同时又一片滚烫。 她在马车上已经演练过进门后的每一步。 一个人特别悲伤痛苦时,如果身边有他在意的人,比他更悲伤、更痛苦、更需要安慰和保护时,他往往反而会从悲伤中抽离出来,变得冷静而克制,反而为了安慰身边的人,不自觉地寻找这个令人悲伤的事件中积极的一面,值得振作的一面。 有需要守护的人会令人变得坚强。 而在两个人的互相倾诉和回忆分享彼此的感受中,原本压抑着的悲伤也会被释放出来,渐渐地恢复理智和平静。 对于平时理性坚强,充当守护者角色的人来说尤其如此。 江月白对太后的回忆因为富含感情,充满了令人感怀的细节,又带着几分克制和压抑,可谓闻者落泪。 李北辰果然想起了诸多往事,太后的音容笑貌,一言一语,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禁不住紧紧地握住江月白的手,动情地说道: “皎皎,因为你很好,你值得。太后她把你的好都看在眼里。” 说着停顿下来,注视着江月白的眼睛,正要告诉她封妃的消息时,却听到门口有喧闹声。 还有梁小宝的喊声,“璟妃娘娘您慢点走,小心身子。” “本宫是来看望太后娘娘的,你们凭什么拦着本宫不让进去。” 李北辰眉头皱起,和江月白默契地对视一眼,快步走到塌前,默契地肩并肩地跪下。 如果写重生文,你们最想看哪个角色的重生呢 第481章 惊呆了璟妃 璟妃进来时看到就是皇上与江月白默默跪在床前的场景。 她含着泪,步履蹒跚地走到皇上面前,悲切地喊道,“皇上~” 李北辰厌恶的表情在一瞬间调整好,转过身站起来时,已是一副温和的模样,“璟妃你怎么来了?你身子不好就不要乱跑。” 璟妃一时愣了神,百感交集。 她没想到皇上在有江月白在时,会用如此关心温和的语气跟她说话。满脑子还是前天因为掌掴江月白被罚跪被羞辱的场景。 皇上还是在乎自己的。她又惊又喜,顿时眼中充溢着委屈而又欢喜的泪水。 娇滴滴地走到李北辰跟前,扑进皇上的怀里,以江月白同样的姿势一把紧紧地抱住了皇上,靠在他的胸口上,却意外地发现李北辰的胸口一片濡湿,也没多想,悲切地说道: “臣妾听闻太后的消息,心中悲痛万分,担心皇上难过,就马不停蹄地跟着母亲赶了过来。” 因为有江月白的珠玉在前,加上陈相的事情,李北辰心里其实十分厌烦,若不是为了江月白弟弟的安危,他才懒得惺惺作态。 他轻轻地拍着璟妃的后背,“朕明白你的担心。但是你现在身怀龙嗣,更重要的是保重自己。” “皇上.”璟妃的哀伤中带着三分撒娇。 “听话。太后在天有灵,定然知晓你和陈相的这份心意。璟妃你身怀有孕,不宜参与丧事。这几天就安心在永寿宫养胎,切莫伤心过度,受了惊。” 李北辰说完,对候在角落里战战兢兢的梁小宝吩咐道,“还不赶紧安排软轿送璟妃娘娘和陈夫人回宫休息。” 按照大明王朝的礼制,即使妃嫔怀孕,国丧期间,仍需守孝,出席祭奠仪式,并不属于例外情况。李北辰这么做自然有特别的考虑。 璟妃扬起满是泪水的眸子,看向李北辰,“谢皇上。臣妾为太后守孝是应该的。” 说完,撩起裙摆,在江月白的身边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之后,却只是动了动,没有起身。 江月白就默默地半合着眼睛,忍住心中的恨意,不搭理她。肚子里怀着孩子还凑这么近,不是来自费碰瓷的还是做什么?她才不会上当。 璟妃见江月白半天都没动静,有点着急了,怎么不动,不是一向很热心肠的吗?你不扶我,我怎么演苦肉计。瞬间拿出正宫娘娘的气势命令道: “瑞嫔,本宫命你扶本宫起来。” 璟妃昨天已经听闻了江月白连升四级的官宣,气得已经砸坏了一整套骨瓷茶具,哭了大半晚上,哄都哄不好的那种。这个时候就是故意地叫她瑞嫔,以为这样可以羞辱江月白。 “好。妾身这就扶娘娘起来。”江月白恭顺地答道,故意不去纠正璟妃称呼上的错误。 打定了主意做绿茶小白花,挣扎着就要起身,却趔趄了一下,眼看就要撞到璟妃身上,将璟妃撞倒在地,却被李北辰一把单手拽住,抱在怀里。 李北辰急忙问道,左手疼得直冒汗,以责备的语气问道,“瑞婕妤,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江月白连忙屈膝行礼,“皇上恕罪,是臣妾不小心没站稳。璟妃娘娘恕罪,妾身这就扶娘娘起来。” 一副有气无力却努力躬身扶起璟妃娘娘的模样。 璟妃:“……” 李北辰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臣妾没事。”江月白看向皇上打着夹板肿胀的左手,急切地说,“皇上你的手一定很疼吧?姜院使说得马上去治,不能再耽搁了。” 李北辰触到她的胳膊上,滚烫的,“还说无事。身体怎么这么烫?” 却发现江月白已经合上眸子晕倒在自己怀里。 连忙喊道,“宣太医!” 很多时候晕倒的时机很奇妙的。要刚好璟妃生事,皇上刚好能接得住,角度要看起来很柔很美,但又不能造作。 随着几日相处,江月白感觉得出,皇上很受用她的柔弱,她的撒娇和耍赖。既然如此,那就把绿茶的套路用起来。 璟妃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真正的心如刀割,泪如泉涌,“皇上,臣妾起不来。” 怎么自己的苦肉计还没演,对方竟然先发制人,跟她抢戏? 李北辰回过神来,“梁小宝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扶璟妃起来,安排送回永寿宫。宣礼部安排仪轨,其他妃嫔进殿给太后叩拜哭丧。” 梁小宝立刻招呼两个跪着的小太监起身进屋来扶璟妃起来,自己则跑过去从皇上手里接住江月白,将江月白打横抱在怀里。 璟妃眼睛珠子都快瞪得从眼眶里掉出来了,气得牙齿直痒痒想咬人。 御前一直伺候着的徐公公竟然换成了江月白身边的狗奴才? 竟然连她都敢不扶,去扶皇上怀里的江月白? 那这以后皇上岂不是成了江氏那个贱人的? 哼!璟妃怒极攻心,这一气,成功地把自己真气晕倒了。 “皇上,璟妃娘娘晕过去了。”扶着的小太监急声说道。 李北辰微微蹙眉,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还不赶紧安排软轿把娘娘送回去。永寿宫有女医。” 一众宫妃此时皆已浑身缟素,低着头鱼贯而入,皆挂着满脸的泪水,哀泣四起,哭声一片,令人感觉烦闷而压抑。 李北辰看了眼面色有些发红的江月白,大声吩咐梁小宝,“太后殡天,瑞婕妤悲伤过度,扶去西侧殿休息。命姜院使带人跟过去,毛指挥使安排好侍卫。” 自己仍然站在原地,面上带着隐忍的哀伤。他静静地注视着太后雍容华贵的面容,想要再多看几眼。 脑中回想着母后这一生,心中唏嘘,不胜感怀,却又有些释然,母亲的面容如此淡定恬静,想必人生的尽头得到了解脱,走得很安心,这样也许并没有太多的遗憾。 再看向哭成一片的妃子,个个看起来都哭得很伤心,里面有几个是真心的? 流的那些泪水,有几滴是真真正正发自对太后殡天了的悲痛? 在李北辰心里,太后内心是喜欢江月白的,否则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大加赏赐,也更不会一次次地想杀江月白最终却又选择放过。 要知道太后从来都是个心狠手辣果断之人,动了心思就会去执行。 能让太后在理智之下,竟然生出不忍,临时放弃,实属少有。 而眼前的这些妃子全都是新人,进宫满打满算不过二十天,能有什么感情呢? 正当李北辰要离去,却有一个女子猛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女子正哀伤地哭着,仿若梨花春雨,柔枝压弯,凄婉娇弱,看起来与锦绣有几分相似,恍惚间仿佛锦绣跪在那里。 实际上每个人都在哭,每个人却都在暗暗观察皇上,都在暗暗地凹出造型,努力哭出西子之美。 只是这世上西子只有一个。多数人临时现学现卖,得了个皮毛而已,显得格外造作。 李北辰恍惚中,只感觉心头一颤,倍感心痛。 但也只是一瞬间便回过神来,淡淡地扫了一眼,正声宣布: “兹仰尊太后慈谕,婕妤江氏忠良孝悌,柔则为嘉,多次救护太后,加之本次勤王救驾有功,兹册封为妃,封妃大典择期举行,赐封号为宁。朕感念其品行功绩,加赐封号嘉,合为嘉宁妃。赐居宁安宫。你们今后皆应效仿嘉宁妃,光昭内则。” 众妃嫔听完皆大惊,暂时停止了哭泣,呆若木鸡。 妃位啊!妃位! 溢美之词徒有华表,她们关心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位分。 在场的都是新人,怎么都是入职二十天,自己还是p15选侍、p14答应的,人家都已经p3妃位高层了? 这恐怕是在场人中多数一辈子都可能达不到的位置。 这.这也太不公平,太不合理了吧? 出身远不如自己,又没有令人不齿的内幕,反而更令人难受。 这就像都是打工,同一个老板,别人月薪三万,而自己月薪三千。别人一百五考满分,自己是零头。 忽而哭声大起。 这下每个人的哭声真正地带上了悲伤和恼恨。 哭. 第482章 韩少傅何罪之有? 江月白自然没有真的晕倒。 但她真的在发烧,喉咙里在冒烟,脑袋里像灌了铅一般,又昏又沉又重,眼皮子坠下来,睁不开。 滚滚的疲惫袭来,令她回忆起上辈子猝死前的感受。 该休息还是休息吧。 眼皮子越来越沉,她陷入了浅浅的昏睡之中,任由梁小宝将她抱去西侧殿。丽春紧跟在身侧,拉着她的手,一路小跑,心焦不已。 待李北辰到了西偏殿,韩子谦跟在身侧。 江月白躺在偏室的榻上,头上搭着个湿毛巾,丽春正拿着湿毛巾给江月白擦脸。 姜闲垂着手候在离床有点距离的地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屋里还站着两个小宫女,两个小太监,全都战战兢兢的。 一连出了这么多大事,宫人们皆谨言慎行。 气氛沉沉。 见圣上进来,满屋子的人全都跪下。 “姜闲你看过了吗?嘉宁妃状况如何?” 姜闲一听有点晃神。这么短的时间,她竟然又晋级了?晋升为妃?还有了封号? 姜闲讶异的样子像是在思考斟酌,随即向皇上汇报江月白的病情。 大概就是左胳膊上的金疡,没有及时缝合,又见了脏水已经化脓发炎,同时又受了风寒,邪气入体,所以发起了高热。加上悲伤过度,故而晕倒。 他已经开好药方,毛玉良已经安排人侍卫骑马带着另一名御医前去太医院抓药,回来后就可以就地煎制药汤。 但左胳膊上的伤口需要等煎好麻沸散后,由他哥哥姜余来处理缝合。 李北辰凝视着床上闭着眼面露痛苦之色的江月白,十分无语,心疼不已。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竟然一声不吭,就自己瞎忍着。他昨晚都不小心压到过几次她的左胳膊,也不见她痛得叫唤。 皎皎,你怎么这么傻呢? 觉得江月白傻的不止是李北辰,还有韩子谦。 冷冷地看着江月白,恨铁不成钢。 在韩子谦眼里,江月白岂止是傻,是愚蠢至极。整天救这个救那个,自己受伤了都不知道处理么?你拼了命地升到妃位,这一病挂了,不是白瞎了你的那些付出,令别人幸灾乐祸看你笑话。 李北辰坐在江月白身边,握着她滚烫的手说道,“皎皎,你要安心养病,快点好起来。” 江月白此时烧得迷迷糊糊的,听到皇上的声音,条件反射之下,猛地双手撑着坐起身,“皇上~” 又哎呦一下,扶着自己的左手疼得叫出声来。 “不必多礼。快躺下。”李北辰心疼地望着看起来已经烧迷糊了的江月白,轻声说道,“朕去治手了,晚点再来看你。” 又扭头看向丽春,见是个陌生的面孔,微微皱眉,“你是嘉宁妃新的婢女?” “回皇上,奴婢丽春,昨日刚进桃蕊宫伺候娘娘。”丽春怯怯地答道。 李北辰冷冰冰地说道:“伺候好你家娘娘,给朕盯禁了,若有半分闪失,唯你是问。如果有任何异心,诛你九族。” 这番话,听得在场的人全都战战兢兢,背上全是冷汗。 娘娘好,大家都好;娘娘不好,全员带家属陪葬。 韩子谦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嘲讽,从小到大,没见过皇帝这么为一个人如此失了分寸的。 李北辰就在侧殿的正室的内间做的手术。两位院判加韩子谦做姜余的助手。 姜余命所有人在外面脱掉了身上的衣服,换上了干净的白色孝服。慈宁宫里没有男子的衣服,临时又有大量新做的孝服送过来,正好当手术服用。 又命每个人都剪秃了指甲,用皂角泡的热水洗了三遍手。 在炭盆上将所有要用的器具全都过了一遍火。 李北辰又服下了早就备好了的麻沸散。 韩子谦谏言:“皇上可服用清心丹,有减轻痛苦之功效。” 李北辰淡淡地说道,“不必。” 他有一种古怪的心理,听闻姜余说昨晚太后所承受之痛,相当于反复断手之痛,他想体验经历下母后承受的痛苦到底有多痛。 事实证明,这种痛实在不是常人所能忍受之痛,即使服用了麻沸散都顶不住。 李北辰最终还是咬住了一块棉布毛巾,以免在疼痛中咬断舌头。 姜余并不是故意要慢刀子割肉,而是李北辰的骨头在昨晚的打斗中,错位了又在夹板的固定下因为治伤膏的作用长歪了,没法一刀切。 只能以手摸骨按压确定错位情况,再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分离,没法一刀切。 这种痛苦,堪堪就是太后昨晚承受的用钝刀子一刀刀割断血肉和骨头的痛苦。 李北辰痛晕过去又痛醒过来,一直痛苦地闷哼着,没有一刻的大喊大叫。 浑身的汗水湿了一片又一片,泪水也跟着涌出来。 他脑子里闪过小时候的一幕幕,心中一直在大声喊着,“母后”。 似乎这样能让他心理好受些。 韩子谦猜到了李北辰代母受过的孝子心理,但他认为此时需要皇上主持大局,身为皇上这样自我折磨实在没有必要,还耗费大量元气,不利于身心健康。 “皇上,快用清心丹。” 李北辰终于在挣扎中点点头。 得了皇上的允许,韩子谦拿起姜余一直放在手边的木盒,取出里面的白色丹药,扯下皇上嘴里的毛巾,将白色的丹药塞进皇上的嘴里,手速超快,一气呵成。 李北辰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又在悠悠中醒转过来。 此时手术已经结束,他一个人躺在榻上,静静地望着前方。 韩子谦抱着胳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皇上感觉如何了?手术很顺利。”韩子谦温声问道。 李北辰静静地望着韩子谦,眼里一片平静,沙哑着说道:“好多了。” 他将母后昨晚撕心裂肺的痛苦经历过一遍后,又体验了清心丹带来的镇痛宁神的神奇,仿佛沧海桑田,已经经历过一遍生死,心里格外的平静。 他沉默了半天后说道:“经历了这番,朕懂了母后。也许少傅说得对,她这样没有痛苦保有尊严地离开,是种解脱。假如是朕,朕也会命韩少傅这么做。” 李北辰大致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知道得并不确切。 他也不想问,因为他确认一点,母后最后走得很安详,没有痛苦。必然就跟自己方才那样,极度信任韩少傅,心甘情愿地听建议服下了药物。 没几个人敢像韩少傅这样做的,哪怕是结束一个人的痛苦。 韩子谦听明白了皇帝的意有所指,忙低下头跪下,“臣有罪。请皇上治罪。” 李北辰淡淡道:“韩少傅何罪之有?” 帝王的疑心病又犯了。 他脑子自动地将所有的线索串起来,浮现出一个奇怪的猜测。 韩少傅这么多年没有娶亲生子,一副清冷的性情。作为男子一般最在乎的就是身上那东西。没了那个东西都不能叫男人。如今竟然毫不留情地挥剑自宫,会不会因为跟母后是同门,始终在默默地爱慕母后,一直在为母后守身。 至于母后为何知道韩少傅的爱慕,会不会是因为韩少傅曾经对太后表达过什么。或许正是因为韩少傅的一片痴心,所以母后才把自己临终托付给他? 李北辰心里觉得有些怪异,感觉似乎这样去想,是对母后的亵渎和大不敬,不由得对自己生出几分气恼。 他也知道,直接问肯定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韩少傅只会保持沉默或者扯些冠冕堂皇的话来。 看向韩少傅的眼神复杂而深沉。 第483章 血债血偿 李北辰脑子里想的,韩子谦早就换位思考预先考虑到了。 所以他很淡定地面对皇帝质疑而复杂的眼神。 事实上,他在被陆昆明带进宫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被赐死的准备。 因为他打死都不会说从昨晚到今天早上发生的事。他相信江月白打死都不会说。两位院判不敢说。众人不用专门对口供,都会为了活命这个共同目标守口如瓶。 韩子谦淡淡地说道:“皇上,六王爷来了,正在外面候着。皇上要不要召他进来?” 李北辰没有急着召见六王爷,反而问道,“嘉宁妃她如何了?” “回皇上,姜院使正在隔壁给娘娘做手术。” 李北辰想到方才姜闲说需要切除腐肉再进行缝合,联想起方才自己体会到的剧痛,不忍江月白受苦,连忙问道,“有没有把那颗清心丹拿给娘娘?” 韩子谦淡淡地说道:“回皇上,姜院使拿过去了。” 李北辰仔细听了下隔壁没有痛苦的尖叫声,这才放下心来,对韩子谦说道,“宣六王爷进来。” 又补充道:“以后朕和你单独相处时,不用每次都说,回皇上。” “是。” 之前觉得把老师韩子谦当奴才使唤会很别扭,李北辰此时觉得可能也没那么多障碍。感觉其实差不多,尊重稍微多那么一点。 领导有那么点人性,但使唤起人来时,人性剩得并不多。 晋王进来时看起来容颜憔悴,眼下淤青,眼中发红,身体愈发显得单薄。 察觉到弟弟神色中的异常,李北辰以为是弟弟悲伤过度,吩咐道:“韩少傅你先退下吧。” 韩少傅出去后,晋王面色异常苍白,缓缓地跪到皇上的床边,声音万分悲切而压抑,“皇兄。” “老六,扶我坐起来。”李北辰对老六招招手,特意没有使用朕,用的是“我”,就是希望作为亲兄弟谈一谈。 六王爷愣了下,盯着皇上被缠得像个大白胖猪蹄,露出两个小木板,看不见巴掌的左臂,惊道,“大哥,你这什么时候伤到的,怎么这么严重?昨晚见到你还好好的。” 李北辰此时已经基本能控制随时崩溃的悲伤,温声说道,“不碍事。来,扶我起来。” “好。大哥你躺着别动,我来抱你起来。”六王爷心中担忧,连忙招呼皇上躺好,不要乱动。 六王爷小心翼翼地扶好李北辰靠着几个鼓囊囊的枕头坐起来,悲伤的情绪一时打了岔,红了的眼圈又恢复了清亮。 “哥,这手是怎么回事?” 李北辰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手是昨天跟李北望打斗时被斩断的,接过一次,后来晚上动来动去,错了位,刚刚又重接了一次。” 六王爷吃了一惊,担忧地问道:“切断再重接?” 李北辰淡淡地嗯了一声,“太医给用了麻沸散。还好。” 六王爷惊讶于大哥的淡定,不过又觉得大哥本来如此。从小到大都没见他喊过疼,疼得满头大汗都没见过他大喊大叫过。 接着又问道:“哥,母后她?她是不是.” 李北辰平静地答道:“是。母后她喝了鸩酒,自我了断的。” 望着弟弟震惊的神色,李北辰淡淡道:“昨晚母后经历的痛苦你亲眼见到听到了,痛不欲生,十分凄惨。” “我刚刚在锯手重接时试着经历了母后昨夜承受的痛苦,其痛苦程度实在不能用言语表述,只能说死去活来,每时每刻仿佛都在下刀山入火海,身处地狱。听姜院使说,母后的寒毒比朕经历的还要辛苦。母后这样做,也许也是种解脱吧。” “大哥.”六王爷哽咽着。 他想说,虽然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不能接受母后就这样地去了。 红了眼圈,眼泪在眼睛里直打转,转了几圈后,扭过头去,不让哥哥看见他脸颊上滚落的泪水。 李北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老六,今晚你代朕去给母后守灵吧。” “好。”六王爷失神地说道,忽而仰起头,注视着皇上,含着眼泪,半天没说出话来。 李北辰带着一丝不好的预感,“老六?” 六王爷纤长的手指指节弯起来,他深吸了口气,“我带着府兵回到王府后.王妃她不见了侧妃连中数刀惨死王府里一个活口都没有全部死了” 他努力让自己不至于崩溃,但声音在明显地颤抖。 侧妃石茉莉遭遇了惨无人道的虐待,不仅仅连中数刀致死,还遭到歹徒强暴,一张清秀美丽的脸被划得血肉模糊. 整个王府,就像地狱一般,到处都是尸体,血流成河。 李北辰脑袋里嗡地一声响,这帮畜生明显是趁着六王爷带着府兵前来皇宫支援时发动的袭击。 跟之前江敬贤家遭遇的灭门惨案一样,手段极其残忍,还都特意留下了一个活口。 江敬贤家是陆氏,晋王府是王妃沈石溪。 沈石溪的美貌可谓倾国倾城,恐怕已经凶多吉少,或许更可能生不如死. 杀人诛心的残忍手法一模一样。很可能是同一伙凶徒所为。 沉默片刻后,李北辰说了句斩钉截铁却又很无力的话,“老六,你放心,朕一定会找出凶手,将他们碎尸万段。” 昨晚全城都处于暴动、混乱之中,到处都有恶徒趁机作乱,发生烧杀抢掠。巡捕营和锦衣卫被牵制着四处救火。 而起兵作乱的有好几股势力,很难说到底是哪一股做的。想要找到杀人凶手并非易事。 除了命刑部立案侦破,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杀光所有谋逆之人。幕后黑手必然就在其中。 六王爷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他的嘴唇有些哆嗦,苦涩地说道,“昨晚到处都很混乱,恐怕很难。” 李北辰注视着六王爷,无比郑重地承诺,“老六,你相信朕。这些杀害我们亲人的凶手,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茉莉血肉模糊的面庞和平日里温婉甜美的笑容交错地闪现在六王爷的脑海中,冲击着他的心脏,令他的心脏剧痛。 而王妃前几日怀疑他在外面眠花宿柳,而他指责王妃根本不在乎他,贪图京城的荣华富贵,不愿意跟他去北境封地,两人大吵一架后,一种处于冷战。 没想到那场争吵如今成了他们的最后一次相见。 六王爷满目悲伤,他很后悔自己没有保护好王妃和侧妃,提前安置好她们。 心痛得令他无法自抑。 一口鲜血猛地吐出来喷溅在皇上盖着的锦被上,染红了被面。 六王爷捂着胸口,艰难地看向哥哥,“大哥,我心里好难受……” “我知道。” 这种巨大的悲痛,用“节哀顺便”四个字去安慰显得过于轻浮。 为了平叛这次谋逆所付出的代价实在巨大。 李北辰心情沉重,默默地握紧了右手的拳头,眼中闪着寒光,“朕一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第484章 熙荣华的心机 皇上跟六王爷在里面说着话,突然听到梁小宝的声音:“熙荣华娘娘您慢点,奴才去给您通报。” 六王爷有些失魂落魄地收起自己的悲伤,故作轻松地说:“皇兄节哀,臣弟先去叩祭母后,再多陪陪母后。” 李北辰短短地应了声,“好。” 梁小宝正好躬着腰恭恭敬敬地跟李北辰禀报熙荣华在外面候着,李北辰又叮咛弟弟道,“这几日正好朕胳膊不方便,你就住在宫里守灵,陪朕说说话。” 王府就别回了,免得触景生情。 “臣弟遵旨。”六王爷规规矩矩地答道,在外人面前,他们一向谨守君臣之礼。免得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生出别的心思。 六王爷出去后,熙荣华便右手拎着个黑漆雕花食盒,左手扶着肚子走了进来。 熙荣华怀孕已经四个月出头,肚子虽然不大,但已经显怀,脸上多了些肉,显得圆润了许多。 熙荣华脸上有明显哭过的泪痕,她哑着嗓子带着哀伤地说道,“臣妾听闻太后殡天,本就十分难过。想到皇上定比臣妾更难过,心里便更加难过。臣妾命宫人做了些素食金玉羹,暖胃易消化,皇上要不要用些?” 国丧期间禁食荤腥,需要茹素斋戒。李北辰早朝之前用过一些点心,但当时时间紧迫,又没有多少胃口,吃得并不多。方才又做了手术,元气大耗,真感觉有些饥肠辘辘。 尤其是熙荣华把皇上小时候就很爱喝的金玉羹端出后,栗子和山药的香味逸散出来,勾起了皇上的食欲。 李北辰心里沉重,眼底却浮上几分温柔,“朕还真感觉有些饿了。” 熙荣华露出十分清浅的微笑,端着碗,拿着勺子,就要喂给李北辰吃。 李北辰很不适应如此束手束脚被人照顾,忙说,“朕自己来。” “皇上手受了伤,还是臣妾来喂吧。”熙荣华很自然地说道,“以前小时候,臣妾闹着不吃饭,皇上不是也这样耐着心哄臣妾吃饭嘛。” 熙荣华将勺子细心地吹了吹,递到李北辰的嘴里,李北辰愣着片刻后顺着勺子吃下。 鲜香软糯,是小时候吃到的味道。 期间,熙荣华还拿出手帕细细地替皇上擦去嘴角的汤汁。 皇上任由熙荣华动作,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吃完了一碗后,李北辰觉得意犹未尽,又吃了一碗,将熙荣华送来的一桶金玉羹吃了个底朝天。 熙荣华满眼含着笑意地替李北辰擦了擦嘴,“皇上是国之根本,悲痛之外,可要以社稷为重,保重身体。” 李北辰微微颔首,温声说道,“朕知道。甄妹妹向来如此贴心。这几日感觉如何?” 熙荣华瞬间笑了,又感觉不合时宜,立刻收住笑容,重新挂上淡淡得哀伤,嘟囔着嘴,“好倒是好。就是整日困在延禧宫,惫懒怠倦,身子沉重了不少。” 又将李北辰的手轻轻地拉到自己的肚子上,抿出两朵浅浅的梨涡,随即低下头去,“刚刚皇上跟臣妾说话时,肚子里的孩儿一直在动呢。” 李北辰此时正在下意识地在想如何抓到凶手的时,注意力不在熙荣华这里,回过神来,见自己的手被放在熙荣华肚子上,瞬间猜到了熙荣华的意思,“嗯,朕感觉到了。” 其实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熙荣华其实自己也没有感觉到。她知道皇上在敷衍她,心里有丝惆怅,但不多。 继续装作善解人意地说道,“皇儿想必也想跟父皇说,父皇一定要保重身体。” 李北辰苦笑了下,顺手握住熙荣华的手说,“今日太医们都会在慈宁宫当值。你怀着身子还要跪着,实属辛苦。若感觉不适,遣人过来寻梁公公找太医过去,不要太累着。” 孝道是所有王朝公认的天子必须遵守的基本道德准则。而葬礼的仪式则是集中体现孝道的最重要的场合。 这是后世为何经常出现生前对老人不好,生后对葬礼大肆操办的根本原因。 按照本朝礼制,太后娘娘殡天第一日小殓,第二日大殓,遗体置入梓棺之中,第三日做法事,外朝内宫集体哭灵。 停灵二十八日后移灵殡宫,等待司天监算出吉日下葬皇陵。 在此期间,后宫、宗室、大臣、命妇须日日前往,早中晚行祭礼,为太后娘娘守孝。 加起来每日跪拜哭灵得要持续整一个月的时间。 此外,四十九天国丧期间内,宫内不可饮酒,不可吃肉,不可洗澡,不可理发,不可取乐,不可同房,不可喧哗争执。朝臣与之一致外,另加上了不可赌博、不可婚嫁。 整个流程下来对怀孕后妃影响很大。 璟妃月份小,才见了红,皇帝给了她特批。但熙荣华已经满四个月,再违反祖制不去就不像话。 皇后、璟妃、海兰珠这样卧病在床的,必须派贴身宫女代自己行礼。夏嫔小产身子不干净被认为不吉,是不可以去冲撞太后的,故而也只能派宫女来。 因为杜蕾斯事件一直被禁足的慕容常在今天被特赦,从今日起解除禁足,在太后床前哭丧。 故而熙荣华听了李北辰的话很不开心,但面上不显,装作对皇上的特殊关照受宠若惊,娇婉地谢了恩。 她在来的路上配到了被用软轿送回去的璟妃,到了这边以后,确认了璟妃来这里哭了一哭,赚了皇上一波怜惜后,被特批这几日都可以不用来守孝,留在自己宫里休息。 要知道历史上因为守孝而流产的嫔妃不少,而且下场都很惨。 说不担心不害怕是假的,故而特意做出一副温柔贤惠的模样,借着金玉羹刷一波好感,再借胎动刷一波怜惜,希望能被皇上特殊对待。 本以为手到擒来,谁知落了空。 皇上再也不是幼时那个拿着竹蜻蜓逗她的大哥哥了。 心里不可谓不失落。 而她出门时看向一旁江月白的屋子,听到了隐隐的闷哼声,心中满满都是恨意,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 她这么多年,直到最近怀上皇子,才被晋封为五品容华。而江月白比她晚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才不过二十天竟然就封为三品妃位,爬到她上面去了。 以前璟妃在她上面也就罢了,她父亲是当朝宰相;和妃在她上面也就罢了,她姑姑是当朝太后。 以前她摆烂她认命,无意于晋升。固然是因为她本性就很散漫,对床上的事儿冷淡,没得做不会失眠睡不着觉,也不屑于勾心斗角争夺宠爱,觉得没意思。更是因为她爹爹死了,她认为自己没有可以依仗的强大母族给她助力,没有资格拼抢,甚至还会招来祸患。 如今江月白没有依仗任何母族,纯粹靠自己竟然升到了妃位,这戳中了熙荣华的痛点。 让她痛恨自己,更加痛恨江月白。 凭什么!她不过是个商人女而已! 第485章 江月白胳膊上的手术很成功。加上服用了清心丹,全程几乎没有感到什么痛苦。 不得不说,姜余能当然院使还是有几把刀的,堪称本朝顶级的外科手术高手。刷新了江月白对古代中医外科手术水平的认知。 对江月白的治疗除了清理创口,用上麻醉、止血、促进愈合的药物外,缝合的技术竟然采用的是现代的皮内缝合技术,用这种技术缝合伤口,皮肤表现不留缝线,切口癫痕小而整齐。 江月白醒过来时,感觉头痛欲裂,因为她的高烧反反复复一直没有退下去,此时还在发着烧,也就懒得睁眼看人,一直闭眼休息。 李北辰走进来时,姜闲和姜余正在低声商量接下来的治疗方案,侍女丽春正在塌前,蘸水给江月白濡湿嘴唇。 两人诚惶诚恐跪下跟李北辰说明完治疗情况,整个过程中,李北辰皆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李北辰皱眉道:“那现在怎么办?就这么眼看着高热吗?” 这时,门口的梁小宝进来跟皇上禀告,礼部尚书在外面等着皇上商议太后葬礼仪式。 李北辰沉默地望着江月白。梁小宝不敢上前,垂手立在一旁。 故宫上辈子她在帝都读书工作那么多年一次还没逛过。谈一个见面就想骗你上床的那种渣男,又或者是丧偶式育儿的婚姻,又或者是难以相处的婆媳关系而伴侣装作隐形人。 丽春连忙拿出帕子擦拭着李北辰的衣服,“皇上恕罪。” 李北辰的声音异常肃冷,缓缓吐出,“否则,你的九族就会跟着嘉宁妃一起陪葬。” “好。朕命你无论发生什么,除了太医,不可让任何人靠近嘉宁妃,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 以前他总是克制住内心的情感和冲动,总是想着以后还有机会,如今一连串的事情令他明白,很多事情当时没有做就再也来不及,很多话当时没有说,后面再也没有机会说。 回现代没什么好的,还不如呆在这里好好发展。 李北辰微蹙着眉,“别说话。想吐的时候,就努力咽下去。” 李北辰明白受伤后高热的危险性,治疗不及时,很可能会直接死亡,不耐烦地问道,“朕就问何时可以完全退热?不再反复。” 宫里什么名贵的药材都不缺,太医院集中了全国最有名的中医世家传人。他作为外行完全帮不上忙。如今只能看运气。 姜闲道:“娘娘的病症有些复杂,内寒外热,不可泄热太过,反受其害,只能徐徐图之。左医师号称左一针,他的针灸术出神入化,可以辅助治疗。” 李北辰忽而转头对丽春说,“你能用性命保护你的主子吗?” 此时他和江月白都已负伤,如果身边还有谋反的余孽潜伏,后果不堪设想。 李北辰很相信姜氏兄弟,否则不会让他们分别做了太医院和太医院研究院的一把手。 丽春冷汗涔涔,“是。” 李北辰看向一旁的药碗,里面的药汤还是满满的,便问道,“嘉宁妃她还没有吃药?” “别说话。”李北辰关切地拿起帕子,替江月白擦了擦嘴角,怜惜地说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药还是要忍耐着吃下去。” 那些甜言蜜语的情话,他说不出口。但他觉得江月白一定懂得他的心意。 太后的骤然离世,晋王府的血案,令他生出想要把握当下的复杂情绪。 看着江月白起皮的嘴唇,他心疼地抚上去。 她听话地张开了嘴,这一次,口中的汤药没有涌出来,而是全部吞了下去。 李北辰果然满意地笑了笑,很有成就感,又继续喂了两口。 丽春吓得连忙伏在地上,“奴婢有罪。娘娘她嘴唇紧闭,汤药难进。” 突然在耳边听到自己竟然一夕之间再次晋升,这次竟然一次到位升到了妃位,就像打了强心针样,把她的灵魂拉回了正在高烧的躯壳。 江月白深深地望了李北辰一眼,不知不觉中又合上了眼睛,“谢皇上” 假如有天又穿回去了,买不起帝都的房,吭哧吭哧每日玩命加班往上爬,天花板显而易见。 江月白虚弱地应了声,“好。” 江月白缓缓睁开眼,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反握着李北辰的手,以绿茶式的善解人意说道,“皇上不用管臣妾,臣妾不要紧的。皇上快去忙要紧的事情。” 姜余看了弟弟一眼,想一力担下全部的责任,“臣以性命担保,三个时辰内,必将退热。” 江月白虽然苏醒过来了,却心机地闭着眼,任由着皇上亲自喂药。 “不计任何代价,太医院的药物无论多么昂贵稀有,一应取用,必须保证三个时辰内让嘉宁妃的病情稳定。” 李北辰沉声道,“你端着药碗,让朕来。” 丽春不知道圣上为何突然问这句话,但她早在心中已有决定,“奴婢誓死保护娘娘。” 姜余他们为了便于给江月白喂药,又避免重复移动伤处,直接把她上半身堆高,大约四十五度半倚靠在床头。 但江月白的高热令韩子谦感到担忧。 从最现实冷酷的角度来看,虽然很大逆不道,但从今天开始最难搞的婆媳关系也没了,想杀能杀自己的人又少了一个。 一屋子人忧心忡忡地倒退着离开了屋子。 “你们先退下守在门外。” 江月白却感到心中一阵翻涌,将方才的药又全部吐了出来,弄到了李北辰的身上。 李北辰没有直接给她喂药,而是在江月白耳边低语道:“皎皎,朕命你,把药喝下去。朕封你了嘉宁妃,还等着以后为你风风光光地举办封妃大典。你可得给朕好好活着。” 江月白原本就像是在漂浮在虚空之中,感觉自己好像又要灵魂出窍,重新穿越到现代。 江月白装作努力地睁开眼睛,故作虚弱地轻声说道,“皇上.” 丽春正要离开,被李北辰喊住了,紧张地跪在地上,等待着皇上的命令。 此时有这种心痛心慌的感觉,上一次还是父皇病危的时候。 李北辰走到塌前,面色冷凝,见着榻上憔悴的一张面孔,心中不自觉地有些心慌意乱,好似有些喘不过气来。 虽然他知道外面的祭奠仪式,需要他出去主持大局,但他选择了遵从自己的内心,多在她身边停留一会儿。 身后的韩子谦心中听得暗暗称奇,皇帝这是要动真格地保住江月白,不由地稍微放下心来。 李北辰握着江月白的手,恋恋不舍地用眼神细细地描摹着江月白的面庞。 心想,朕怎么能不管你呢,你怎么会无妨呢。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朕有多为你担忧,多为你心痛,多害怕从外面回来时再也见不到你。 这些话却完全说不出口,留在心里,最后变成了一句平淡的叮咛:“记得好好吃药。” 第486章 皇后醒了,但是...... 坤宁宫内。 搁在窗户旁紫檀长桌上的仙鹤吸水六脚滴漏发出沉缓的滴水声。旁边的汝窑美人觚里花团锦簇。 山水错金博山炉里焚着沉香,烟气袅袅,香味浅淡。 一股静谧而安详的味道。 榻上的人幽幽地醒转过来,分不清真实和梦境。这个梦似乎做得太久太久了。 “皇后娘娘,你醒了。”皇后的贴身宫女玉荷惊喜地说道,眉眼里都是笑意。 皇后她反复地眨巴着眼睛,视线依然模糊不清,隐隐约约地只能看到个人影。侧耳倾听,发现自己的母亲不在,连忙问道,“夫人呢?” 玉荷小心翼翼地说道,“夫人一早去了桃蕊宫。应该就要回来了。” 生怕再提锦绣二字,皇后娘娘会晕倒,连忙说道,“娘娘,奴婢服侍你喝药。” 皇后想到锦绣柔弱甜美,纯真无邪,对她极为恭敬仰慕的模样,此时竟然已物是人非,不自觉地有些惆怅,低低地道了声“好”。 玉荷连忙伺候皇后坐起身来喝药。整个过程里,皇后都装作很正常的模样,克制住心中的惶恐和悲伤。 她还没有让任何人发现自己不能视物,包括自己的母亲。 昨天晕倒过去并不是因为锦绣去世被追封为妃,而是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眼睛看不见,一时受到打击太大,不能接受,加上身体虚弱。 不知何时谢夫人进了房间,站在门口,定定地注视着自己的女儿。 阳光照在她的床头,肤色苍白中透出些血色,才不过半月,身体消瘦得厉害。原本饱满的两颊凹陷下去,整个人显得愈发的棱角分明。眼睛迷茫无神,跟小时候在她跟前时眼中有光的样子判若两人。 谢夫人叹了口气,心道,皇上或许跟天下的男人一样,大概不喜欢这种棱角分明带着几分男相的模样,更喜欢甜美柔软长相,性格温柔小意的女子。自家闺女偏偏不是这种性格。 太后已经去世,和妃那身子骨一天到晚病怏怏的,性格又是那种软弱不争不抢的,如今宫里没有了靠山,不足为虑。 陈府昨夜被叛贼洗劫,全府被屠光,陈相至今下落不明,皇上已发布通告全力搜救,璟妃刚被发现身怀有孕,位分高,是个大威胁,但脾气暴躁,嫉妒心强,可操作空间很大。 熙荣华身子一向健康,怀孕已经四月有余,度过了最容易滑胎的前三月,如果生了儿子是大皇子,甄太傅是皇帝的老师又有从龙之功,所幸甄太傅已过世,家中亲戚多为翰林出身或者清闲职位,除了亲弟弟在锦衣卫,但品阶并不高。 瑞婕妤与前面两人都不同,出身庶人,如今被灭了满门,没有任何依仗。据她查得的消息,瑞婕妤前些日子恰好处于月信,侍寝次数有限,且根据她的经验,月信后行房处于不易怀孕的时期。 如今国丧期间,不可与妃嫔行房。瑞婕妤虽然受宠,在新人里位分最高,近两个月内恐怕很难怀上龙嗣。如果后面还这么受宠,那怀上是迟早的事,除非…… 而皇后的身体,她已经问过了姜太医,听说已经坏了根本,如果怀上孩子就会损害寿限,甚至危害生命。 思来想去一番,谢夫人有了主意,出声吩咐道:“玉荷你先下去。把药交给我。警醒着,如若有人来,先绊住。” 玉荷这才发现谢夫人不知何时已经不声不响地进到房间里,心下大惊,连忙放下药碗退了出去。 谢夫人柔声问道:“亦柔,今日感觉如何?” 皇后转过头,看到一个模糊模糊的影子,头顶一片发亮的白色,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颤声喊道,“母亲?” 谢夫人含泪紧紧地抓住了女儿的手,满心欢喜,笑着应了一声,“欸。” 女儿又活过来了,真好。 皇后双手紧紧地握住母亲的手,泪水噗噗地落下来,哽咽出声,“母亲.” 谢夫人一时百感交集,把手中的药碗放在一旁的小桌上,伸手将皇后搂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我的傻闺女,你受苦了。” 皇后揽着母亲的脖子哭了好久才停下来。谢夫人则一直像女儿未出阁时那样,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默默地陪伴着她。 待皇后平静下来后,缓缓地挣开了母亲的怀抱,正在犹豫要如何告诉母亲自己眼睛的事情,却听到母亲幽幽地说道,“太后昨天受了重伤,今早薨了。” “太后她”皇后失语说道。 无比震惊地看向母亲。 这么多年那个看着慈祥温和,实则威严霸道的太后竟然去世了? 谢夫人沉默地点点头,“是的,太后殡天了。后宫妃嫔们都已去慈宁宫哭丧。” 皇后想到自己是中宫之主,急着说道:“太后殡天是大事,我作为皇后此时理应要去。” “亦柔,你大病初愈,身子如此之弱,现在如何能去得?”谢夫人关切地看着皇后,敏锐地察觉皇后的眼神看起来很散乱,心中有种不好的直觉,“还是先养好身子再说。” 皇后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母亲,迟疑地问道,“那现在谁在主持?” 谢夫人想了想答道,“应该是瑞婕妤。如果璟妃去,就是璟妃。按照礼制,璟妃即使怀孕,太后国丧也不能不去。” 皇后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眼泪水滚滚流下,迟疑了片刻后终于说道,“母亲,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谢夫人身上打了个颤。姜闲预先告诉过她,伤口离头部太近,可能会影响人的神智,此时亲耳听到,她更加心痛不已。 她按捺下心中的痛苦,故作镇定地说,“亦柔,你抬起头看看母亲。或许只是你眼睛里有眼泪,所以看不清。” “不,”皇后痛苦地摇头,“母亲回来前,我就已经确认过,只能看清个模糊的影子,根本看不清楚。” 不自觉地紧紧抓住手下的被子,绞成一团。 谢夫人故作轻松地笑着说道,“亦柔,姜太医说过,毒素会慢慢地排出。眼睛看不清楚是暂时的,过些日子,定会好起来。” 皇后摇摇头,垂下眸子,再次落下泪来,痛苦地说道,“母亲,带我离开这皇宫吧。我不想再呆在这里。皇上他心里根本没有我。” 谢夫人皱着眉头看着女儿不断涌出的泪,有些严厉地说道,“女儿,你要放坚强些,你都是皇后了,怎么总是哭。” 又拉着皇后的手,放缓了语气说道,“你怎么能说皇上他没有你。他之前每日都来看你,给你擦洗身子,陪你说话。他心里是有你的。” “真的吗?皇上真的经常来看我吗?”皇后急切地问道,满心欢喜,眼泪却流得更厉害了。 谢夫人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你难道不信母亲的话?母亲为何要骗你?实在不信的话,你现在就问问玉荷。快别哭了,哭多了,该更伤眼睛了。” 心里恨恨地想,真是个傻闺女,你都为他舍出一条命了,他来看看你不是应该的吗?他若是做得绝了,为母就替你一箭射死这个负心人。 皇后不敢想象,从前从不主动踏入坤宁宫的皇上会天天来看她。 她原本决心要借着这次中毒装死彻底离开这皇宫,此时又开始有些动摇和纠结 脑海里浮现出他们的那一夜,尤其是后来皇上后来的反客为主,不自觉地面色羞红,浮现出娇羞的神情。 心里开始生出一丝希望,或许皇上还是在意她的,但想到自己的眼睛,心又堕入了冰窖之中,十分低落。 知女莫若母,谢夫人抚着皇后的后背,柔声说道,“亦柔,你别担心。你还有为娘,还有你爹,还有你四个哥哥为你撑腰。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皇宫里有最好的医生,最珍贵最稀缺的药材。你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养好眼睛,养好身体。你现在还不能认输,你是皇后。只要你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她们都是妾,她们的孩子都得尊称你一声母后。假如.假如有一天眼睛真好不了,不用你说,我和你爹一定会拼了老命都会带你远走高飞,离开这是非之地。” 就在这时,玉荷匆匆进来,在谢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话。 谢夫人听完微微一怔又恢复如常,笑着对皇后说,“你先休息着。我出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玉荷,你去外面喊玉兰和玉竹进来伺候皇后喝药。” (本章完) 第487章 长针眼 皇后虽然看不见,但心思十分敏锐,下意识地问道,“母亲,出什么事了?” 谢夫人笑着编道,“姜太医派了人过来传话。” “我不信。”皇后固执地说道,“母亲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母亲怎么会瞒着你?”谢夫人笑眯眯地轻轻拍了拍的手背,“亦柔,母亲先出去看看,别让人等着急了。一会儿再跟你说。听话。” 谢夫人跟着玉荷进了一个单独的里间,玉荷跪在地上,给谢夫人汇报了刚刚收到的几则消息: 太后生前懿旨将江月白晋封为妃,皇帝加赐封号;皇上和江月白双双手部受了重伤;江月白高烧持续不退处于昏迷之中;璟妃直接晕倒被皇帝用软轿送回了永寿宫,熙荣华怀着身孕给皇上送汤羹却被安排着在太后面前哭丧。 “夫人,嘉宁妃她已经昏迷不醒,刚缝合完伤口不能打斗,咱们要不要.” 谢夫人挥手便打了玉荷一耳光,捏着衣袖冷冷地看着她,而后才缓缓说道,“你是我从小放在亦柔身边培养的人,从潜邸跟着亦柔到皇宫,怎么见识一点长进没有?怪不得皇后这么多年过得这么辛苦,要你这样蠢笨的奴才有何用。” “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那嘉宁妃?她现在是放在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又是太后特地留下懿旨晋封唯一的一人,昨晚亲自下场给皇上勤王保驾。现在是两个太医院的院长在身边看护。” 谢夫人禁不住冷哼一声,“就算要动也不是动她;要动也不是今晚。” 玉荷低头说道,“夫人教训得是。奴婢蠢笨,想法浅薄,请夫人责罚。” 谢夫人微微合眼,凝视着窗外葱翠的高树,慢悠悠地说道,“至于江氏,急什么。爬得越高跌得越惨。有的是人着急。” 说完,低头扫了玉荷一眼,“你给他们都盯紧了。可别自作主张做出蠢事还留下破绽。等我指令。” “是,夫人。”玉荷战战兢兢地答道。 谢夫人调整了下神色,才回了皇后寝殿,一脸从容欢喜的笑容。 皇后紧张地问起来来人何事,谢夫人只轻描淡写地说姜闲派人来告知说今日候在慈宁宫不能过来,药物还是跟平日里一样吃。 然后一切如常。 给皇后擦洗身子,带她出去晒太阳,给她读皇上的诗. 实际上,谢夫人陪着晒太阳时在脑子里分析着当前的局势,权衡各种利弊,暗暗替自家女儿谋划。 *************************** 江月白这边,李北辰命毛玉良加派了人手,将西偏殿密不透风地团团围了起来。 又生出隐恻之心,命姜余用上治伤膏给韩子谦做了缝合整形手术。 对,不是缝合手术。 简单粗暴,毫不留余地。 韩子谦心中吐槽,果真最是无情是天家。之前皇上还劝他接起来,他还信以为真,以为一片真心没有错付。 结果反手就给他打了个结,斩断了一切可能。 姜余一边做手术,一边在心里摇头。京城的圈子就这么大,他们姜家跟韩家是世交。 他跟韩子谦又年龄相仿,韩子谦今年三十二,姜余三十,是一代人。 姜余孩子已经生了三个。长女今年十二,有女初长成,长子八岁,次女三岁。 而韩子谦根本没有娶亲。 传言有说他有断袖之癖,又有说他有先天隐疾不能行人事,又说他喜欢的青梅竹马病死,而他一直为青梅守身。 总之在京城圈子里属于怪人一个。 熟归熟,虽然心中好奇,但从未敢问过韩子谦这个为何不娶妻的问题。 更不会有人会特意了解对方的鲲长得如何,是不是能尽人事。 更不会想到好兄弟竟然有一天没鲲了。 还不得不面对好兄弟没有了鲲的样子,认真仔细地本着治病救人的高尚动机,研究如何缝合能愈合得更快,利于排尿,少留疤痕。 姜余怼着那里看,只觉得辣眼睛,两只眼睛要长满了针眼。若不是皇命难违,他绝对不做这种事。 韩子谦倒是一副悠哉游哉很淡定的模样。 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你为何要切了?你那家伙不像是不能用的样子。” “谁告诉你不能用了?”韩子谦很不满地反问道, 姜余斟酌了一番,以十分严谨的口气说道,“他们说你是因为有隐疾,所以没有娶妻。” “关他们鸟事。他们才有隐疾不举。”韩子谦骂了一句,叹息了一句,“反正能用不能用如今都不能用了。” 姜余想笑又不敢笑,不由自主地问道,“你为何想不开,非要把它切了?不用也不用切了啊。但凡还在那里,哪天想用的时候还有。你如今好了,后悔都没得用了。” “呵呵。”韩子谦自嘲地笑了几声,“没想到你也跟旁人一样这般看我,俗不可耐,俗不可耐啊。” 姜余笑着说道:“我本就是个俗人。谁能如你这般跟个神仙样清净洒脱,不食人间烟火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样子,不是我说你,这是属于大不孝。” 韩子谦慢悠悠地说道,“有暇,其实你肯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自古忠孝两难全。” 有暇是姜余的字,取自《庄子·天道》“无为也,则用天下而有余”中闲暇的意思。 “不知。”姜余微微一笑,“小人难度君子之腹也。你这一刀下去不得疼死?” 韩子谦对疼不疼的避而不答,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徐公公从小伺候在皇上身边,忠心耿耿昨日能为皇上挡刀。皇上身边一刻不能离开个忠心又会武功贴身照顾的,但现在武功高强的侍卫,很难说有没有被收买。日夜贴身伺候的事,关乎皇上的性命安危,社稷之本,信不过别人,只好为难自己。” “你都知道是为难自己,还要跟自己过不去!”姜余敬佩而同情地望着韩子谦,“没了你,天塌不下来。这事谁做不行,你非得拿自己开刀?” “虽千万人,吾往矣。”韩子谦豪气万千地说完,自嘲地笑了笑。 “武功高的,没我忠心;比我忠心的,武功不高。你不用担心我。这么多年从来没用过,不也过来了。那事儿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 姜余惊讶地看向韩子谦,“从来没用过?真下得去狠手。你上辈子怕不是菩萨,下凡来历劫的。” 韩子谦摸摸下巴,认真思考了片刻,点点头,“竟然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姜余无语,差点翻了个白眼,低头熟练地扯了扯手中的线,熟练地打上个结,随口说道,“不是还有嘉宁妃吗?武功又高又忠心。” 拿剪刀咔嚓一下剪掉了线头。 抬起头看向韩子谦,“好了,这两天不要见水。明天这个时候估计就差不多好了。” 韩子谦对姜余笑了笑,没有接话。 嘉宁妃? 她终归要怀孕生子的。 第488章 新一波系统奖励 江月白头痛欲裂,嗓子冒烟,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毕竟古代没有抗生素,一旦发炎,加上又是金属大面积划伤容易得破伤风,说不定就直接挂了。 打开系统找找看有什么救命的宝贝。 结果发现近期取得了一系列的成就。 【宫斗积分满100000,系统随机奖励忠心卡(电子)*5张、蛊惑卡(电子)*5张、真话卡(电子)*5张、五毒散*20包、滑胎散*20颗、毁容散*20包】 【皇帝好感度积分满200000,升级为lv6级别宠妃,系统随机奖励烈性欢情散*100包,好孕散*100包,得男散*100包,得女散*100包,安胎丹*20颗,神奇面膜*10张】 【解锁高级成就[越级晋升*4],系统随机奖励一心一意情人蛊套装*1份,忘情水*5瓶,失忆水*5瓶,敬请查收。】 【解锁高级成就[高位越级晋升*2],系统随机奖励忠心卡(终身)*5,离心卡(终身)*5,安乐丹*100粒,迷魂散*100包,敬请查收。】 【解锁高级成就[晋升大神],一个月内晋升职级>=10,系统随机奖励女神光环*3套,好梦丹*100颗,造梦机*1台,曲径通幽药丸*1粒,机不可失神奇药丸*1粒,敬请查收。】 【解锁初级成就[一呼百应],一句话得到超过百人认可,系统奖励祥瑞自然景观*5次,声音特效(扩音器)*1个。】 【解锁高级成就[太后的临终庇护],太后临终懿旨的庇护,系统奖励延年益寿丹(5年)*5颗,子孝灵符(终身)*10张,母慈灵符(终身)*10张。】 另外完成支线任务: 【完成支线剧情1任务[救护皇上于重大危险中一次],系统奖励好运符*10张,噩运符*10张,保命丹*1颗。】 江月白翻看了半天系统储物柜,发现一堆宝贝里竟然没有最实用的退烧药布洛芬、头孢类或者青霉素类的消炎药,或许只有延年益寿丹或许能保命。 江月白:系统,你为何不网购点西药最差网购点中成药过来啊。 【处方药必须经过执业医师见到患者本人,进行检查诊断后才可调配、购买。不可自行判断、购买和使用。】 江月白:那你来点非处方药啊,中成药也行啊,比如布洛芬、莲花清瘟、云南白药、片仔癀这些也行啊。 【系统正在采购中到货后另行通知】 江月白看到这个界面,会心一笑,想起来在某狗上买东西经常会看到的页面。 大概现代社会令她最怀念的大概就是足不出户能买到各种生活用品,今天下单明天可以到货,收快递收到手软。 如今既没有网购,也没有快递,也没法出去逛街吃遍大江南北的美食. 比如此时就好想吃一碗豌豆黄臊子面,再来份四川凉粉。 想想就流口水。 江月白咽下口水后,问丽春要了杯热水来慢悠悠地喝,从口袋里拿出刚到货的延年益寿丹,不慌不忙地吞了下去,就当自己的寿命延长五年,再点了一张好运符进行加持。 然后就闭上眼睛躺平,坐等奇迹的发生。 丽春紧张地盯着小主。刚刚她眼睁睁地看着小主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圆溜溜的什么东西就吞了下去,也不知道吞的啥,她又怯怯地不敢问。 琢磨了半天,想来想去,小主是不是饿了,刚刚吃的黑乎乎的东西是芝麻丸。 “小主,你是不是饿了?”丽春小心翼翼地问道。 此时江月白满脑子的好吃的,本能地咂咂嘴,点点头,“饿了。” 丽春老家那边都说病了如果还想吃东西就问题不大,还有救,高兴地问道,“小主想吃什么?” 江月白想了想,国丧期间不能吃荤腥,“想吃酸辣粉。就是放醋放辣放炸花生米的一种米粉。不要放任何的荤菜,吃素的。” 丽春不明白什么是酸辣粉,但听懂了做法。立马跑去请教在一旁的几位御医,娘娘想吃酸辣口味的东西,能不能吃。 姜闲与左院判、方院判一合计,国丧期间不能吃辛辣的,而且辛辣的食物不利于伤口恢复,容易引起发炎。 于是折中为江月白煮了碗阳春面,加放了些生姜和醋,除了生姜切成了碎末,还加了额外挤出来的姜汁,再在捞起来时沸水烫了几片紫苏叶。 紫苏和生姜有香味有发汗、散寒、退热作用,对付风寒感冒特别适合。 吃起来又酸又辣,还带有紫苏一股特别的香气。 阳春面是江南地区著名的传统面食小吃,又称清汤面或清汤光面。就是纯面条跟高汤和熬香了的葱油拌在一起食用。 因为在江浙一带一口价十文,而江南阴历十月又有温暖如春的一段时间,所以才叫阳春面。 虽然江月白吃到的这碗面此时已经改的面目全非,比如没有熬香的葱油,没有浓郁的高汤,还特别辣特别酸,一点都不阳春。但江月白却吃得心满意足,有滋有味,吃着吃着泪水就掉进了汤里。 她想起来爹爹下的阳春面。 每年他们三姐妹生辰时,都有一个特别的仪式。 江敬贤会提前一天开始熬制他特殊的秘制高汤。在此期间谁都不可以动他用来熬高汤的罐子,据说罐子本身就是定制款,用的特殊材料。 除了熬汤,江敬贤做苏式面条。亲手和面粉、揉面,反复揉捏捶打后,再切成鸡蛋面粗细的面条。 江敬贤的手艺极高,面条的成品又细又匀又韧。江月白观摩过很多次,也尝试过,均达不到父亲的水平。 问父亲秘诀,江敬贤总是会引用卖油翁的话,“无他,唯手熟尔。” 而阳春面的灵魂在江敬贤这里得到了升华。 他会将高汤会在罐子里小火熬制一天一夜,这个过程里几乎不离开厨房,一直看着火,保证火力在熬制过程中始终处于最合适的状态。。 而等到开罐时,里面的各种珍惜炖料的精华都溶解在汤中,芳香四溢,令人胃口大开。 配上单独煮好的面条,浇上提前熬制的葱油。再放少许酱油,洒上鲜嫩的葱段,卧上一个蛋。 就是祝贺她们生辰的长寿面。 而这样的一碗面仅限生辰特供。锦诗小时候生病时缠着江敬贤,他都没有松口答应。说他亲手做的这面只属于生辰,只属于他的女儿们。 所以吃上这样一碗面成为姐妹们生辰时最期待的一件事。正是因为稀有也是图长寿面吉利的寓意,几乎每个人生辰都会分给另外两人一点。 于是她们发现,江月白的会更清淡些,不放酱油,高汤里会放干香菇。 江锦绣的会偏甜,会加点豆芽,高汤里会放蜜枣,因为锦绣爱吃甜的。 江锦诗的一定会放酱油,高汤里会放竹笋干,她比较喜欢吃偏鲜的,最后不放葱段,因为她不吃葱。 江敬贤给每个女儿煮的面都不一样,符合每个女儿的喜好和期待。 每个女儿都感觉到自己那碗面的独一无二。 江月白放下筷子,心中惆怅,呆呆地想,好想再吃一次爹爹做的面。 不知道爹爹和娘亲他们如何,是否平安。今日爹娘有没有被安排进宫探望锦绣,跟她道个别。 还有弟弟,皇上派出去寻找的人有眉目了没有。弟弟不见了,爹娘一定心急如焚吧! 江月命丽春找来姜闲,由姜闲执笔,她口述,给爹娘写了封短信,送回桃蕊宫。这样万一爹娘能有机会进宫,就能看到这封信。 信里告诉爹娘,失踪的弟弟是被陈相抓走了,自己一定会想办法尽快找到弟弟,请爹娘不要担心。 她担心爹爹若是知道弟弟在京郊某个地方,会不顾一切寻找,特意隐瞒了弟弟可能出现的地点。 信的末尾还分享了江锦诗还活着在桃蕊宫治疗,皇上开恩赦免了江锦诗的消息,以宽慰父母的心。 然而这封信在送往桃蕊宫途中被劫。等被毛玉良发现时已是几个时辰之后。 第489章 担忧 江月白与病魔作斗争时,熙容华正生无可恋地在太后榻前哭丧。 殿里已经跪满了人。 因为此时她的位分最高,所以跪在最前面,所有瞻仰太后遗容的视线都要越过她,所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纳入人的眼帘。 这里高位妃嫔只有她一人,潜邸旧人也只有她一人,她此时更像是主心骨。因着一股奇怪的好胜心,熙容华一直在坚持,一刻不停地悲泣哭灵。 她的手一下下地抚过小腹,似乎是在安抚着腹中的小生命,又像是时时刻刻在提醒旁人她怀有身孕。 其实她早就乏了,眼巴巴地等着同在现场,领衔跪拜的皇帝发话,让她去休息一会儿,却一直没有等到。 跪在她身侧的是仅次于她位分的齐贵人,一直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照应着,不时搀扶她一把,精神一直紧绷着,生怕有什么闪失。看向熙容华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忧。这份忧心并不是为了熙容华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而是担心自己被迁怒。 熙容华的辛苦李北辰看在眼里,力所能及地命人对她特殊照顾。命人给她不仅端上新蒸熟的鸡蛋羹,还端上燕窝桃胶一类的滋补品。 这些令熙容华感觉好受许多。但长时间的跪拜下来,哭丧一直哭到申时中才告一段落,熙容华起身时,只感觉头晕眼花,下腹坠胀,身心俱疲。 其他人虽然没有下腹坠胀,但早已饥肠辘辘,饿得头晕眼花,哭得口干舌燥。个个感叹,早上幸亏嘉宁妃有先见之明,给她们准备了些可口的吃食提前垫垫肚子,不然这会儿更惨。 按照本朝仪轨,子时正将举行太后娘娘遗体的收殓入棺仪式,移送至专门的殡宫和顺宫的灵堂中。此仪式需所有人到场,全体大哭。 故而安排了一个短暂的休息时间。 众人按照由外至内的次序依次离开,被太监们引导着去附近的和顺宫吃些饮食,歇息半个时辰至酉时正,再回来继续守灵,参加子时仪轨。 此时屋里只剩下李北辰、李北弘和熙容华三人。 此时熙容华脸色苍白,鬓角有细微的汗珠,一脸疲惫,她期待地望着皇上,希望皇上能夸赞她的担当得体。 李北辰拉着熙容华的手安慰道,“甄妹妹感觉如何,今日恐怕受累了。朕命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转头吩咐梁小宝:“小宝,去寻姜闲过来。” 熙容华本就疲惫,气息一弱,低声说道:“多谢皇上关爱,臣妾不打紧。方才一直有齐贵人照顾着臣妾。皇上的手如何了?” 李北辰扫了眼自己打着夹板挂在脖子上的左手,淡淡地说道:“不碍事。” 看向熙容华,温声道:“甄妹妹今日辛苦劳累,先回去好好休息,晚点再来。太后当年甚为喜爱你,跟太傅求了你。如果太后在天有灵,见你如此孝顺,心中定然十分宽慰。” 当初太后为了争取甄太傅的支持,可没少下功夫。其中很重要的一件,便是看重甄太傅的一儿一女,对他们极为关照爱护。 例如熙容华年幼时,经常将熙容华召进宫叙话,实则是让她与李北辰、李北弘一起玩培养感情。待熙容华虚十岁之后,时常召她进宫来借着赏花之名赏赐了许多贵重之物,介绍熙容华进入京城其他京城贵女的圈子。 至于熙容华的弟弟甄明言,因为其喜爱舞枪弄棒,太后便暗中从年幼时就先后安排了两个武术高手专门教导他学习武术,长大后送进军营,追随先帝征战历练有了战功后,想办法给安排进了锦衣卫。 “臣妾不累。”熙容华摇摇头,低声说道,“皇后娘娘不在,除了臣妾都是新人,臣妾理当作为新人的表率,唯恐懈怠不周。何况臣妾与弟弟皆得太后娘娘荫蔽照拂才有今天,臣妾每每想起,感念很深,悲伤不能自已。” 熙容华感念父亲亡故,自己无所依傍,导致今日还只有容华之位,思及江月白竟然后来者居上已至妃位,倍觉伤感。话语间情真意切,泪水又从脸颊上滚落下来。 李北辰替熙容华抹掉脸上的泪水,微微叹了口气,“到底是甄太傅的女儿,知礼节,懂进退。” 熙容华有些虚弱,低声:“都是臣妾应该的。” 听到皇上的这句话,她本能的后背一凉,心里感觉既失望又难过,但想了半天,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 李北辰松开她的手,温声说道,“等太医来了,看看能不能开点安胎的药物。朕再在母后前跪会儿,陪母后说说话。” “臣妾愿意留下来陪着皇上。”熙容华眼中泪光一闪,柔情愈浓。 李北辰淡淡的,略有些疲惫:“子时还要大哭,你先回去休息片刻。” 一旁的小太监适时地端上一碗参汤:“皇上,这是太医特意为您准备的参汤,说是可以提神补气。” 李北辰接过参汤,用银匙搅动了两下后,递给熙容华,“先喝点参汤。” “谢皇上关怀。”熙容华接过碗来,受宠若惊。 她本就感觉体力不支,此时见李北辰对她如此关照,自己不喝让给她喝,心下十分感动,一口气把整碗参汤喝了下去。 不仅嘴里满是浓郁的人参味,就连鼻腔都充溢着百年野山参芬芳醇厚的气息。 熙容华喝完参汤后,眼神明亮,娇柔地说道:“臣妾喝了皇帝哥哥赐下的参汤感觉好多了。真是好参。谢皇上。” 李北辰听到这声“皇帝哥哥”下意识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弟弟,拍拍熙容华的手背:“那就好。” 熙容华敏锐地察觉到皇上的态度,立马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就在这时,姜闲走了进来,恰好听到二人说的最后两句。听起来像是皇上把自己的参汤赐给熙容华喝了。面色微微一变,心中有些担忧,却没有言语。 姜闲给皇上和熙容华行了礼后,给熙容华号脉诊断了一番,恭敬地说道:“容华娘娘身子并无明显大碍。臣命人去太医院取粒安胎丸给娘娘服下。娘娘好好休息,喝些清淡的粥水补补元气。” 熙容华连忙客气道:“有劳太医了。” 李北辰当即吩咐姜闲:“既然如此,姜太医就快去安排。容华娘娘这会儿要回延禧宫休息,药就直接送去延禧宫。” 顿了下,想起江月白,连忙问道,“嘉宁妃她如何了?烧退了没有?” 嘉宁妃三个字,刺得熙容华心痛,而皇上神情言语中掩饰不住的关切更令她感到嫉妒。 跪在太后塌前的李北弘此时也后背一僵,心中与皇上一般担忧。 姜闲斟酌一番说道,“皇上恕罪,娘娘她,她还在发热,不过吃了两碗阳春面,应该算有所好转。” 李北辰眉头紧蹙,“怎么还未退热?” 熙容华捕捉到李北辰眼底的忧虑,心中刺痛,指甲狠狠地刺在掌心。 自己这边身怀有孕,都坚持饿着肚子跪了一天哭了一天,她倒好,舒舒服服躺在床上一天,竟然还吃了两碗阳春面。 面上却依然是鲜活温婉的,对着皇上福了福身子,眼中满是深情,“皇上臣妾先行退下了。求皇上保重龙体。” 李北辰看了她一眼,目光亦是温柔:“你也保重。晚些来时,要穿暖和些,夜里凉。” 熙容华瞧见皇上眼里的温柔,心中骤暖,低下头去,转身跟着梁小宝一起离开,藏起嘴角噙着的一抹笑意,心里却愈发嫉妒痛恨江月白。 第490章 淘气 听说江月白还未退烧,李北辰顾不上自己休息,匆匆赶去西偏殿。 屋子里满是一股子酸辣味,令人食欲倍增。 江月白在塌上躺着,闭着眼睛。 李北辰挥退众人,命韩子谦把守门口后,坐在塌前,凝视着江月白。 眉眼渐渐松弛下来,露出哀伤疲惫之态。在这里,他不必再硬撑着,可以稍微放松一下。 伸手探向江月白的额头,微微蹙眉,感觉不烫啊,似乎已经不烧了。 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似乎大差不差。 就在他疑惑不解之时,江月白偷偷地睁开一只眼,看向皇上。 恰好撞上李北辰疑惑着急的目光。 李北辰见到江月白这番狡黠的模样,嘴角情不自禁微微勾起,瞬间明白了江月白的把戏。 但又瞬间板着张脸,硬邦邦地说道,“你该当何罪?敢故意欺骗朕,让姜闲说你烧还没退?” 江月白睁开眸子,摇着李北辰的手,撒娇着说道,“皇上~臣妾知道错了~” 李北辰板着的脸眼看就要融化了,他故作冷淡地说道,“既然错了,该怎么罚?” 江月白含笑看着李北辰,“自然是皇上说怎么罚就怎么罚~” “那就陪朕再吃点东西吧。”李北辰亦松了眉眼,含着笑意看着江月白。 说实在的他实在没有胃口。但是接连三天要通宵守孝,不好好吃饭,根本吃不消。 进了这个屋子,闻着屋子里尚未散去的食物香气,才感觉有些饿了。 江月白毫不犹豫地应下来,“好。” 李北辰喊韩子谦进来,吩咐了点简单的吃食,给江月白点了枸杞山药粥,再加几样豆腐、蔬菜类的素小菜。给自己要了碗阳春面,要求跟江月白的做得一模一样。 江月白往塌里面挪了挪,还未用眼神示意,李北辰便默契地脱了鞋子并排着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生怕碰到了江月白受伤的左臂。 两人肩并肩坐着,微侧着脸看向对方。 李北辰禁不住轻轻啄了下江月白的嘴唇,定定地盯着江月白的眼睛,故意说道: “你安排姜闲去告诉朕你还在发烧,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江月白眼睛对着李北辰忽闪了一下,微笑着说道,“皇上闻闻看,是不是满屋子的醋味。” 李北辰听了这话禁不住心神一荡,手指点了点江月白的鼻尖,“你呀你。” “臣妾怎么了?”江月白抿嘴笑着。 李北辰无可奈何地宠溺说道:“没怎么,就是坏得很。” “臣妾哪里坏了?臣妾怎么不知道?”江月白无辜地问道,一本正经地说道,“臣妾明明是在迷惑敌人。” 李北辰脸上恢复了谈正事时的严肃,“朕知道。朕也有这样的担心。平西王正在率领农民军攻入京城。朕虽然调度了京郊大营的军队应对,但保不准宫里还有内应,配合他里外夹击。” 说话间将江月白的右手拉过来,攥在手里摸索着,“今晚可能还会有一场硬仗。需要你跟我一起面对。” 江月白偏过头,对着皇上眨了眨左眼,狡黠灵动地一笑,“那是自然。臣妾可是皇上亲封御前侍卫,当然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皇上。” 李北辰大爱江月白这个小动作。每次她这么一眨眼,他就一种怦然心动,情不自禁地捏捏她的手,“淘气。” 江月白正了神色,“皇上,臣妾思来想去,假如宫中有内应,最佳动手时机恐怕是子时,将太后娘娘圣体入殓后转入殡宫之中这段路上。那个时候人疲马翻,最为松懈。不知臣妾的想法对吗?” “朕也认为如此。” “晚上众人皆身穿麻衣,更难分辨彼此。麻衣宽松,更易藏利刃。皇上千万要小心。” “朕是皇帝,再危险也不能退后。只能寄希望于禁卫军届时发挥作用。” 江月白想到徐福海有些黯然,“皇上恐怕需要重新找一个跟徐公公那样能贴身保护的人。这个人既要绝对忠心又要武功高强。” 李北辰故意说道:“那皎皎心中可有人选?” 江月白摇摇头:“梁小宝他武功太弱。罗山会点功夫,或许可以。” 李北辰幽幽地说道:“所以说这是个难题。在太监里难找,难找既忠心又武功高强还懂分寸的。在侍卫里找,武功高强的,又很难保证绝对忠心。” “那皇上看臣妾合适吗?臣妾能否女扮男装做皇上的贴身内侍?臣妾方才还在想,今晚可以对外宣称胳膊受了剑伤,还在卧床发高烧,实际上扮成小太监混在人群里保护皇上。” 李北辰本就是逗她玩,此时反倒被江月白的赤诚搞得哭笑不得,“你知道贴身内侍都要做什么吗?” 江月白想到之前跟李北辰第一次欢好那天,徐公公就呆在屋子里的角落里,瞬间闹了个大红脸。 李北辰压抑住心中的激荡,连忙岔开话题:“既然晚上你打算扮成小太监,不再卧床休息,你的胳膊能行吗?” 江月白红着脸别过脸去:“应该没问题吧。姜院使水平高超,等到子时附近应该差不多好了。这会儿还差点。皇上的手如何了?” 李北辰揉搓着她的手心,含笑说道,“跟你一样。到子时该好得差不多。” “皇上的伤口痒吗?”江月白好奇地问道,因为她此时就痒得难受。 李北辰深深望了江月白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还好。” 江月白任由李北辰揉捏着手心,垂着眸子不再说话。 过了会,从李北辰手心抽出手来,取出“圣旨”的御赐令牌递给皇上,“这是昨日皇上给臣妾的令牌,现在交给皇上。” 李北辰将令牌推了回去,“拿好了。说不定晚上用得上。晚上要小心。” “臣妾明白。”江月白凝视着皇上,忽而凑上前,在李北辰嘴上轻轻印上一吻,“皇上也要小心。” 李北辰瞬间呆若木鸡。 正好丽春引着一队小太监将吃食端了进来,放在桌上,用银针逐一测试过,没有问题,方才退出去。 江月白一直默默地观察着进来的人,突然喊住他们:“你们都留下来试菜。” 一试就试出了问题。 被江月白选出来试菜的小太监口吐鲜血而倒在地上。 但江月白没有就此停止,又命剩下的人试完其他的菜。竟然又倒下了一个小太监肚子疼得满地打滚。 剩下活着的宫人们对着两具新鲜的尸体瑟瑟发抖。 李北辰顿时胃口全无,下令彻查。 幸好之前吃了点熙容华送来的金玉羹垫底,不至于饥肠辘辘。 喝着参汤,想到熙容华的温柔体贴,李北辰心生暖意。 过了会,韩子谦弄来一大包奶油南瓜馒头,李北辰吃了两个,给弟弟带去两个,余下的几个太医分着吃了。 回到东侧殿,六王爷低着头笔直地跪在塌前。李北辰给了弟弟两个奶油南瓜馒头,换自己跪在塌前。 见皇上领衔跪丧守孝,众人不敢懈怠,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大约众人已经跪哭了一天,皆有些疲惫,又等着子时大仪式时好好表现,此时几乎没有多少哭声。 皆抓住机会闭目养神。 熙容华回宫换了身内衣后就返回了慈宁宫,按后宫位分跪在皇上身侧,原本属于皇后在场时的位置。 虽然身体劳累,但能在这样的大场合在皇帝哥哥身边的位置,心里十分满足。 在以二品诰命夫人身份跪在靠后位置的谢夫人眼里,熙容华看起来格外扎眼。 转眼间就临近子时,屋外一片漆黑。屋内寂静,众人眼皮子打架,却苦苦硬撑,提起精神,等待即将到来的仪式。 今日四月初七,半圆形的月亮如一块甜瓜。此时却被漫天云彩遮住,暗淡得不见光华。 江月白换上一身男式丧服,盘成男式发髻,化好妆,站在门廊下,心中暗叹,“怕是要下雨了。” 第491章 扩音器特效 临近子时,全体就位。 殿里烧着纸钱,熏着太后生前喜欢的熏香,烟雾缭绕。 秉礼太监宣布了皇帝与礼部官员商议定的太后谥号“孝慈贞肃惠端睿仁太后”,与先帝同陵合葬。 随后高声喊道:“举哀——” 众人便开始放声大哭。生怕哀哭不力,落得个大不敬的罪名。 皇上和六王爷均以袖遮面,掩住悲戚的面容与掉落的泪水。 在一片哀哀痛哭声中,按照仪轨,举行了一系列的仪式后,太后圣体按照仪轨入殓。 棺木中的太后端庄慈祥,威仪甚重,栩栩如生,仿佛只是睡着一般。 皇上与六王爷依依不舍地扶着棺木,默默流泪。在计算好的吉时到来时,只见棺盖一合,再也看不见。 瞬间悲切的哭声更胜,夹杂着几声嚎哭,所有人倾尽全力,哭出这辈子压抑着的伤心事。 甄婉仪声音清亮,哭起来亦是如此,清婉悠扬,令人听之为其悲伤。 这样的哭声中,甄婉仪感到腹部开始隐隐作痛,额头冒出汗来。她捂着肚子,迟疑地看向皇上。皇上正一脸悲伤严肃地注视着太后的棺椁,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皇上.”她低声呼道,祈求皇上能在一片大哭声中听到她的声音。 李北辰听到甄婉仪叫她,目光机警地观察着周围,一边心不在焉地问道,“不舒服?” 甄婉仪低声说道,声音里透出紧张和害怕:“臣妾肚子疼。” 她多希望皇上能转过头来,温声安慰她。 这时在秉礼太监的引导下,太后的棺椁在一片悲戚的哭声中抬向殡宫,正处于仪式最关键的时候。 李北辰眉头微蹙,简短地命令道,“那你就在原地休息,等朕回来。” 甄婉仪头上的汗更多了,低低地应了声“好”。 时辰不允许耽搁,李北辰关切地望了甄婉仪一眼,“保重”,对梁小宝使了个眼色,即跟着护送棺椁的仪仗队伍前往殡宫。 一群人身着麻衣有序地跟在后面。 梁小宝留下来迅速地指派了四个小太监留下,又去找姜余院使,姜余安排方院判留下来来看护着甄婉仪。 一切都安排好了,梁小宝这才离开,匆匆小跑着赶去和顺宫。 熙容华捂着肚子呆呆地注视着远去的人群,突然感觉异常害怕。 一股热流涌了出来,“太医,太医” 她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方院判留下时就有不好的预感,此时预感被应验,顿时也慌了神。 故作淡定地安慰熙容华,“娘娘先别慌,哪里不舒服?” 熙容华痛苦地说道:“肚子痛。” 立马吩咐四个小太监,“你们快扶娘娘去小间里平躺着。不要乱动。” 转身慌慌张张地跑去拿药箱。边跑边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 心里暗叹,得找时间去趟庙里拜拜,最近实在太倒霉了。 殡宫特意安排在慈宁宫附近。原本里面住着一位苏常在,一早便命搬了出来,搬去了隔壁的承福宫,跟谢才人和魏答应住在一起。 今日奇怪,月光隐没,星子亦隐没。如墨般的黑暗渲染开,仿佛怪兽张开了大嘴。 到处点着大丧的白纸灯笼,有序行走的人皆浑身缟素。 一朵朵的白纸灯笼随着流动着,哭声此起彼伏,当真是凄凄惨惨,宛如万鬼啼哭。 都不知这群人里,哪些是人,哪些是鬼。 唯有僧人诵念的经文声,能稍稍安抚人心。 就连一向不信鬼神的江月白在此情境下都感觉浑身发凉,头皮发麻。完全搞不懂为何要搞这种大半夜的入殓仪式。 眼中紧盯着皇上的背影不敢松懈,心中不由自主地颂念佛号来。 也不知道是哪一个人先动的手,总之,送葬队伍突然变得混乱,打斗声四起。 后宫女眷、朝廷命妇们惊慌失措,互相推搡踩踏的尖叫声呼喊声哭声混在一起。 李北辰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里三层外三层,一共二十多人,将他护在中心。 在打打杀杀的背景下,遵循圣意,抬着棺椁的队伍照常行进,和尚照样念经。 而李北辰亦是如此,保持着正常的步态行走。 白色的布染上了鲜血格外的刺眼,谁受了伤,哪里受了伤,一目了然。 最难的依然是不知道谁是敌人,谁是同伴,而且还有太后棺椁中途不能落地,仪轨不能中断的掣肘。 我方再次十分被动。 一圈拿刀的逆贼对着皇帝围了上来。皇帝外围的三圈侍卫与这些谋反的逆贼拼杀了起来。 突然有四个瓷罐从不同方向朝着皇上扔去,上面有一段火线被点燃,如迷你的烟火在绽放。 不好,敌军扔来的是火器。 江月白心中大惊,拽住李北辰的袖子,大喊,“皇上快跑,有炸弹!” 也几乎在同时,听到箭矢划破夜空的风声。 看来对方已经做好了全面布局,就是要置皇上于死地。 情急之下,江月白瞬间点击系统的扩音器特效,来不及调节各种参数,学着太后威严的声音怒道:“逆贼当死!” 再瞬间点击祥瑞自然景观。 众人只听见空中传来怒气冲冲的四个字“逆贼当死”,声音为女音,如同洪钟大吕,震耳欲聋,因为两侧皆是高墙,回声悠远,似乎还在空中嗡嗡作响。 接着只见拨云见月,露出半个黄澄澄明晃晃的月亮,照得周围的云彩像琥珀一般发出温润的橘光。天空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像丝绒一般的靛蓝色,上面缀着颗颗闪亮的星子。 响起几声清脆的鹤鸣声后,一群白色的仙鹤从殡宫主殿的屋脊方向飞起,在头顶朝他们飞来。 就在逆贼们目瞪口呆,开始怀疑人生之时,我方士气大涨,高呼着,“太后娘娘显灵了,太后娘娘显灵了!” 一时呼声震天响。 但对方派出了精锐力量,虽然已经自乱阵脚,必胜的信心被动摇,依然本能地拼力做出最后一搏。毕竟他们敢谋反,就是与天斗,试图赢上半子。 扔过来的瓷罐在落地的瞬间,炸裂开来,从里面的几十根淬着剧毒的银针刹那间飞散开,扎入爆炸半径中的人身上。 就在江月白以为小命就要交代在今天的一瞬间,有两名侍卫全力挡在她的面前。 而江月白与李北弘默契地遮挡住皇上。 “娘娘快走.”其中一名侍卫喊道,口吐鲜血,眼球里扎入了银针,却依然持刀挺立着。 江月白来不及思考为何侍卫认出来了自己,就被李北辰拽着离开了原地,李北弘紧跟在他们身旁。 那群在头顶鸣叫着的仙鹤突然俯冲下来环绕在江月白、李北辰、李北弘的周围,在他们身边盘旋着,鸣叫着。 而他们三人的身侧就是太后的棺椁。 此等祥瑞无疑给现场的人以灵魂的震撼,皆以为太后显灵。 抬太后棺椁的人有人腿上中了银针,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往前走,用整个人去硬撑着不让棺椁落地。很快被后面没有中银针的人顶上。 棺椁只是停顿了片刻,即又继续往前行。 中毒身亡抬棺人依然跪在地上挺立着,保持抬棺的姿势,令人动容。有逆贼恼羞成怒,举刀就要去砍抬棺人的头颅,反而自己先被刺穿了胸膛。 黑暗中慌乱离开的女眷中有一双清亮的眼睛恨恨地注视着缓缓移动的棺椁。 想到如愿令高高在上的太后不得好死,她就心中痛快。 如今,她就是要搅得太后死后不得安宁,魂飞魄散。 第492章 子孝符 李北辰感觉腿部一片酥麻,头脑昏沉,停下步子,从腿上拔出两根银针。 李北弘也从手背上拔出一根银针。 针尾发青。 “不好。有毒!”江月白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解毒丹给二人递过去。 两人二话不说嚼了嚼,吞了下去。 见皇上还想去追依仗队伍,江月白急中生智,指着盘旋在他们周围的仙鹤,“皇上,你看,母后在劝你生者为大,保重自己更重要。” 此时李北辰已经感到一股寒气从腿上窜上来,一股又酸又痛又痒的感觉涌上心头,挠心挠肝挠肺。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针上的毒说不定是太后所中的寒毒。 而姜余告诉过他,寒毒无解,只有无穷无尽的煎熬。 他犹豫了下,把声音压得极低地说道:“好像是寒毒。” 李北弘的感受也类似,不过是从手背传来的透骨寒意和麻感,“确实是。” 江月白脑子里浮现出昨晚太后面目狰狞扭曲,声音锐利痛楚的尖叫。 “赶紧把毒吸出来。” 李北辰当机立断命贴身侍卫围成一圈,撩起袍子。 而弟弟李北弘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一个王爷没指望有人伺候,快速吸出毒血再吐出来。 江月白立马弯腰,却被李北辰喝住,“梁小宝,你来。” 这个傻姑娘,怎么什么都自己来。该用人的时候不知道用人吗? 江月白其实就是做做样子,表表忠心而已。 既然皇上吩咐让梁小宝吸,她自然就借坡下驴,拿着剑负责警戒。 仙鹤围成一圈,扑棱着翅膀,在夜色里遮挡住了埋伏着的弓箭手的视线。 弓箭手犹豫了一下,决定先把这些仙鹤射死。 谁知道那些仙鹤似乎根本无惧那些箭矢,箭矢没入它们的身体里,照样欢快地飞来飞去。 射仙鹤的几箭反倒暴露了弓箭手自己的位置。 就在弓箭手迷惑不解于仙鹤为何射不死,心生恐惧和担忧,害怕触怒老天要遭惩罚时,果报立显,一支箭穿透了他的喉咙,直接毙命。 其实江月白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原来这些仙鹤不是真的。 而是6d全息投影,也就是有音效有手感有味道的虚体。 能触摸到这些仙鹤的羽毛,他们飞过去还有一股鸟味,还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简直就跟真的一模一样。 但一刀砍过去,没有鲜血,没有惨叫。只能看到瞬间的残影飞过。被劈碎的仙鹤在另一个地方瞬间聚合起来飞动着。 不死不灭不流血,无限重生,如梦如幻,确实具有祥瑞的特点。 所以弓箭手的箭即使射中了仙鹤,既射不伤,也射不死。 等皇上腿上的毒血被吸掉吐出来不少后,江月白给了梁小宝颗解毒丹,扶着皇上缓缓朝殡宫走去。 谁知道,三人带着八个贴身侍卫进了殡宫后不久,殡宫就走水,看起来像是有人推倒了所有点着的长明灯,火势迅速蔓延,烧成了熊熊大火。 而太后的棺椁就停在大殿之中。 李北辰指挥八名贴身侍卫合力将太后的棺椁抬出去。 三人身处火海中,被早已埋伏的逆贼包围起来。 “赶紧把太后的棺椁抬出去!不用管我们。”李北辰命令道。 八名侍卫不敢违抗命令,勉力抬着棺椁往外走。 “呵呵呵,这时候还这么孝顺,果真是大明王朝第一孝子,”其中一个蒙面人大笑道,“别急,你们很快就下去陪你们的老母了。” 李北弘和李北辰相互对视一眼,均回忆起昨晚发生的场景,个个愤怒而疲惫,不知何时是个头。 “老六,你去负责看好母后的棺椁。我和皎皎对付反贼.” 话还未说完,却已倒下。李北弘想要说什么也昏倒在地。 同时倒地的还有殿内包围他们的逆贼。 接着又有两个蒙面人冲了进来,正要朝江月白挥刀,就猛地一下栽倒在地上。 江月白刚刚一边走步,一边偷偷在指缝间洒出“迷魂散”,还不断地用衣服鼓起风来,尽可能地将粉末吹散。 迷魂散,顾名思义,就是让人昏睡的迷魂药,采花盗的神器。江月白已经服下过解药。 危急之下,以少胜多的法子,翻遍了整个系统储物柜,她只想出来这个。 江月白弯腰背起李北辰就往外小跑,以小背大实属难为。 到达门口时,正好碰见了背着弓箭拎着剑赶来的韩子谦。 江月白将背上的李北辰往地上一放,就又冲了进去。 韩子谦无语地看向随意躺在地上晕倒的皇上,不合时宜地勾唇一笑。 都说英雄救美,如今倒是反过来。 女子飒起来真没男子什么事。 很快支援来的侍卫跟了过来,团团地将躺在地上的皇上包围起来。 韩子谦则拉着弓警惕地盯着四周。 他担心还身处火海的江月白,但此时,却只能坚守在位置上。否则自己离开了,皇上就会面临危险。 他想这就是他们间的默契。如果两人换个位置,他相信江月白跟他此时的选择一样。 韩子谦迷惑地望着屋顶盘旋嘶鸣的仙鹤,他从不相信有神仙有神迹。但眼前的仙鹤出现得如此奇怪如此真实。 这一刻,他希望这世间真有神仙救一救江月白。 扛着棺椁的侍卫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太后的棺椁抬了出来。 个个感觉昏昏沉沉,头脑不清醒,努力地支撑住,想要回去救皇上,一个个却都腿软地倒在地上。 韩子谦凝视着出口处,久久不见江月白出来,倍加担心。 因为昨天慈宁宫着火的教训,殡宫的内部和外部到处提前准备好了水缸。盛水的器皿一应俱全。 却被狡猾的反贼们全部提前破坏掉,逐一打碎。 只好临时从水井之中取水,速度十分之慢。 江月白进入之后,被埋伏在窗户外的人射中了大腿,血流如注,看起来像是射中了动脉。眼见着第二箭射过来时,她挥剑劈断了箭矢。 所幸反贼们为了烧坏太后的棺椁,将置于大厅里的两口大缸全部打破。地上湿漉漉的到处都是水。 所以火势虽大,只要捂好口鼻,暂时还烧不到身上来。 最开始射她一箭的窗户那里看不到人影。 江月白下意识地看向靠她最近的那扇窗户,系统里的玩意儿似乎都是关于生孩子的,一点战斗力都没有。 百般无奈之下,在系统的储物柜里点开“子孝符”,选择使用对象。 里面有两个选择:李北弘和公孙裕华。 公孙裕华? 她下意识地点确定。然后勾选非婚生,再勾选非血缘关系的子女。 下午闲来无聊时,已经研究过这个符。这个子孝符主要是宫斗中培养子女的孝顺程度。 百善孝为先嘛。无论是在皇家还是普通人家里,养再多的孩子,再优秀的孩子,不孝顺也是白搭。孝顺还能救命,像唐朝的于志宁因为住在苦庐中为母守孝,免遭太子李承乾派出的刺客的杀身之祸。 总之,皇子孝顺,是个很重要的加分项。 说明书上宣称,点击使用后,被选中的子女会变得极为孝顺,极为听母亲的话。 注意事项,就是说话时,要么得要含有“娘”、要么得要包括“女儿、儿子”,相当于触发灵符的关键词。 江月白当即清了清嗓子:“公孙裕华,快来扶为娘出去。” 已经找好有利站位,正要拉弓引箭的谢夫人愣了下,谁在叫自己的名字。很久已经没有人叫过自己的名字了。 当一个“娘~”字从她喉咙里蹦出来时,她手上一抖,吓了一大跳。 一阵风吹来,鼻子里吸入了一股清幽的香味,谢夫人感觉头晕晕沉沉,眼看就要跌倒,猛地退后两步,对着窗口乱射了一箭,跌跌撞撞地朝树丛暗影中逃去。 心中却有两句魔性的声音:“公孙裕华,快来扶为娘出去。”“我不能扔下娘不管。” 离开主殿越远,她心里的这个声音越强烈,快要令她疯掉。 强烈到她情真意切地对着虚空喊了声“娘~”,眼泪都快要流出来。 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她的娘亲已经去世多年。 传闻中,很多人将死前,会有过世了的亲人来接引团聚。 难道今晚娘从那边来接她过去了吗?她今晚会死?心中一阵后怕。 想到自己的过往一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骄扬任性,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女双全皆孝顺。这么多年丈夫护国公尊她爱她敬她,虽然先后纳了三房妾室,但默认了她给三房妾室断了生育。 除了女儿谢可薇刚刚苏醒,双眼失明,令她放心不下。 她这一生了无遗憾。 (本章完) 第493章 肠子悔青 谢夫人不确定江月白是否看到了自己的面容。 她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在暗中保护皇上,除了李北望,她还解决了不少反贼。比如昨天在桃蕊宫外跟李北望策应的太监,扔那个爆炸火罐的四个投掷手中的两个,还有方才隐藏在黑暗中的弓箭手。 刚刚她见殡宫起火,就赶过来,猜到反贼必然会趁机埋伏。见到四处被打破的水缸,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 她正在窗户边潜伏意欲射杀那帮包围李北辰的反贼时,却发现反贼们全都倒下。接着就见到江月白把李北辰背出殿外,后面竟然冒着火势又独自返回。 落单的江月白令原本没有想杀她的谢夫人临时生出了杀机。 毕竟皇上看起来昏迷了,如果成功射死了江月白,大火足以消灭一切的罪证。等皇上醒过来,再想查明真相时,所有的证据都烧成了灰烬。 冲动下的冒险令谢夫人感到不适。 她一向是个冷静做好决定就不会临时改变的人。 在出发之前,她本已经下定决心今晚不会冒险动江月白。最终却被一时的机缘破了道心。 江月白此时腿上受了伤,在大殿里真是呼救无门。 自己傻乎乎地为了药倒敌人,到处撒了迷魂散。 江月白心生感叹,系统出品的药,总算灵了一回,就是太灵了,也很难搞。 虽然窗户都开着,只是没有明显的大风。可如果有大风,那就更惨了,这房梁估计很快就被烧塌了,砸也被砸死了。 撕下衣襟在地上沾点水,蒙住口鼻,防止吸入烟尘。 有了被射一箭的教训,为了避免给反贼继续当靶子,江月白横下心来,在湿漉漉的地上爬过去找李北弘。 给李北弘喂下“迷魂散”解药。 再连续对着自己点击三张好运符。 查看了系统里的物品一番。发现刚刚可能用错了。 应该用母慈符,而不是子孝符。 母慈符,男女皆可使用。主要是为了让对方对自己产生父母对自己亲生孩子一般的深厚感情。 系统上举例的对象为太后。十分有利于改善婆媳关系。 方才对那人使用子孝符之后,那人竟然还是不听“母亲”的指挥。孝子都能抛弃自己名义上的母亲,自己开溜逃生了。 但如果使用的是母慈符,恐怕就不一样了。天下很少有正常的母亲狠下心抛弃“儿女”自己逃跑苟活的,多数宁可自己死都要救自己的儿女。 江月白肠子都悔青了。 想到自己服用了延年益寿丹,可以延长五年寿命,应该能保住小命吧。 拿不定主意的她,打开系统界面一看,发现下面有一串小字,特别注明。这里延年益寿丹增加的寿命年限是基于1586名实验对象得出的结论。不包括战争、自然灾害、故意伤害、自残、生育等外力对生命造成影响的情况。 感觉好像穿越前买的商业医保的附加条款。 就在江月白灰心丧气之时,躺在一旁的李北弘幽幽地醒转过来。 在他睁眼后,看到江月白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时,怀疑自己在做梦。 江月白欢喜地说道:“六王爷,醒了?快背我出去。” 李北弘恍恍惚惚地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脑袋,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江月白受了伤。 瞬间清醒,“大哥呢?” 江月白指了指腿上的箭矢,“皇上已经出去了。我们得快走。房梁眼看就要塌了。” “好。”李北弘站起身,犹豫了下,“那我抱你走?” 江月白想了想,保命要紧,十分肯定地答了句:“好。” 李北弘十分紧张地打横抱起江月白,不敢看江月白的眼睛,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见到李北弘和江月白,守护在皇上身边的韩子谦松了口气。 皇上此时已经在药丸和针灸的双重作用下清醒过来,见到弟弟抱着江月白从火海里出来既高兴又后怕。 刚刚他已派遣人冲进去救两人,派进去的人却都倒在了进门不远处。说明屋子里的迷魂药还是很浓。 本应该他来英雄救美的,结果变成了弟弟做了救美的英雄。 心里酸不拉几的。 江月白扭头对着李北辰虚弱地笑着,哀婉地叫了声,“皇上~” 李北辰连忙吩咐道,“先别说话。韩子谦,你去抱嘉宁妃。姜院使,你快看看她的腿。” 方才在外面等待时,韩子谦已经告诉过他,是江月白把他背出来的。 现在受了伤,肯定是因为进去救弟弟时被贼人所害。 李北辰以为是敌人下的迷魂散,压根猜不到是自己人所为。毕竟谁能想到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 六王爷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大哥,身边有梁小宝还有其他的小太监,为何让一个外男抱一个后妃? 其实就是李北辰不放心别人抱,怕临时还有人刺杀江月白,别的太监挡不住。韩子谦武功高强,可以护住她的安全。 他看出来了弟弟的疑惑,“早朝你就会明白。母后生前留下懿旨,命韩少傅随侍朕的左右,护朕的周全。” 六王爷品了品皇兄的话,很快明白了话中的含义,极为震惊地看向韩子谦,“韩少傅,你” 姜余低下头,掩住自己幸灾乐祸的笑,装出儒雅庄重的模样。 他就知道,所有正常男人听说这个消息的反应,都是这样的。怎么就舍得割掉命根子呢?怎么能呢? “如王爷所猜的那样。我现在是韩公公。”韩子谦语气很平静,神色也很平静。 因为他的过于坦荡,反倒让六王爷有点尴尬,显得自己格局太小。 听得江月白瞬间瞪大了眼睛。 天啦! 太后薨了,默默痴恋太后n年的韩少傅,多年未娶,竟然挥刀自宫以表此生唯太后一人,为她无私守护皇帝儿子和儿子的江山。 天啦,太感人了。 韩少傅跟太后真是虐恋情深啊。够拍一部以太后为主角的古装宫廷剧了。当然,很可惜,按照套路,这么帅这么痴情的韩少傅只能演男二,毕竟男主不能缺失关键性零部件。 江月白被脑补的故事所深深的感动。 前世她最痛恨这样的渣男渣女劈腿的狗血剧。 可今天韩少傅的为爱自宫,令江月白及时调整了观点:婚外情基本没有真爱,但也有极少数例外。 韩子谦从六王爷手中接过江月白,抱在怀里,嘴角甚至带着极为细微的笑意。 低下头看向江月白,她的衣衫都已染红。鲜血都打湿了自己的满手,有些粘腻,湿漉漉的。 韩子谦微不可察的笑意看在江月白眼里,那就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的冷笑。该不会想办法杀人灭口吧。 这个念头令江月白感到浑身发冷,她干脆闭上了眼睛,假装晕倒了过去。 “姜院使,娘娘她晕过去了。” 韩子谦心里明明很担心,说出来的口气很平淡疏离,一如他平日里的样子。 第494章 浑身都是破绽 姜余院使正在检查江月白的伤势,“怕是因为失血过多。箭头位置很深。所幸没有中毒。先服用点云南白药止血。晚点时候再取箭头。” 李北辰目露忧色,“很严重?” 姜余垂下眸子,违心地安慰道,“应该问题不大。” 李北辰沉默不语,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考虑。江月白交给韩子谦他很放心。 姜院使从左边袖子里面拿出一个标有朱红色标记的小盒子,打开来是一个蜡封的灰黑色蜜丸。是他在云南白药基础上自己研发的一种止血药物。 郑重地交到韩子谦手上,“韩大人,这是吾秘制的止血药丸。” 江月白禁不住睁开眼好奇地问道:“姜院使把常见的药物都带身上了?” 立马暴露了她方才是装晕。 “回娘娘,确实如此。”姜院使淡定而礼貌地答道。 他淡定地从口袋里依次掏出一堆小盒子,每个小盒子上都做了个特殊颜色的标记,依次告诉大家这个是止泻的、那个是止吐的、另一个是保胎的. 光从孝服的各个口袋中掏出这一堆花花绿绿的小盒子时,身边所有的人就已经惊得目瞪口呆。更不要提听姜院使深沉的低音炮娓娓道来每种药的用途。 什么叫做专业?这就是。 乖乖,妥妥一个行走的24小时药店。 这就跟老总汇报工作,除了把自己的ppt讲好,老总问起来,除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外,部门的、公司的、宏观政策、行业动态等各项需要掌握的数据全都门清,回答得条理清晰,干脆准确。 电脑里按照规则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要找任何历史文件,都可以随时给老板找出来。而不是桌面上堆满了一堆文件。大部分文件不是在下载里躺着,就是在微信目录下的文件夹里。 江月白一边吃着蜜丸,一边琢磨着姜院使。她觉得这个人不简单,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姜院使不光只是突出的条理性令人倾佩。 同样是一天,同样是在侧殿待命。人家也是早上新换上的孝服,里面却缝制了各种小口袋,便于分门别类存放这些小盒子。 这样做即使有在皇上面前作秀的动机,但从更专业的角度上看,是爱岗敬业,是医者仁心。 即使因为他是院长,不用自己亲自动手缝制。但多少人会有这样的职业意识,这样的职业习惯呢? 他的院使确实是因为他是姜老太爷的后人,才被任命的。但仅仅只是如此吗? 所谓世家门阀传承的不仅仅是社会资源,更是一种家族文化,一种如何为人处世的智慧,一种如何把点滴小事做好的态度。 江月白从内心底对姜院使生出欣赏和敬佩,对皇上的知人善用亦生出敬佩。 李北辰目光沉沉地看了江月白一眼,又扫了一眼姜余,再又扫了一眼韩子谦,没有说话。 方才江月白眼里流露出对姜余的敬佩,令他微微有些吃醋,但又很快释然。还生出好胜心来,想要叫江月白今后也如此这般敬佩他。 说实在的,让长得如此高大帅气的韩少傅抱着江月白,李北辰感觉有些别扭,尽管了解韩少傅没有了作为男人的功能。 但有太多的事要忙,李北辰的心思立刻转到更重要的事情上,方才的小情绪很快抛在了脑后。 侍卫们已经将被江月白药倒的刺客们全都五花大绑起来,加起来竟然有十五人之多。 这些被迷魂散药倒的刺客们完全处于挺尸状态,任人摆布。 为了防止他们吞毒药自尽,有经验的侍卫已经提前取出他们牙间塞着的药囊,再塞上布条防止他们咬舌。 妈欸。 竟然是十五比三。 江月白露出了一抹劫后余生的笑容,暗暗有些得意。 韩子谦扫了眼江月白,嘴角勾起讥讽的嘲笑。不担心自己的伤势,还在那为活抓到刺客感到高兴。这时他突然反应过来,原来这是江月白的杰作。 不然为何就她没有中招。其他人都中招了。 李北辰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与韩子谦交换了个神色,意思是千万不要提。 尽管是以少胜多的绝佳妙计,最终的结果也是好的。但毕竟涉嫌毒害皇上和王爷的重罪。而且稍有不慎,就会造成皇上和王爷葬身火海的惨剧。 就像韩昭侯酒醉睡着处罚盖衣人的故事。 韩昭侯酒醉睡着了,典衣不在,典冠怕昭侯着凉,就拿衣服盖在韩昭侯身上。 韩昭侯醒来后很高兴下属对他很关心,但得知是典冠盖的后,反而处死了典冠,因为典冠越权,他没有盖衣服的权力。反而只是处罚了失职的典衣。 越权比失职在职场后果更严重。对于不能干政的后宫嫔妃更加如此。 如果说出来是江月白干的,恐怕就会迫于舆论不得不按照律法惩罚江月白。 在场的四个大佬心照不宣地都想要保护江月白,毕竟如果没有她想出来这条计谋,在火海中,三个人想要打败十五个有准备的亡命之徒,非常难。 至于这些祥瑞,因为有太后常年吃斋念佛,慈宁宫金鱼池的祥瑞打底,他们宁愿相信这是太后的功德显化。尤其是皇帝本人,于公于私都会把祥瑞归结于母后。 他发自内心希望母后福德圆满,离苦得乐,往生西方世界。 然而想明白这里面道道的不止是在场的四人,还有谢夫人。 谢夫人把所有的事情回想了一遍后,突然发现江月白浑身都是破绽。 这就不是个人! 比如桃蕊宫为何突然全部花开了,为何出现了仙鹤齐飞,又为何出声喊出少她的大名,说是她的娘亲,要自己去救她。 尤其是最后一条,很像是传说中鬼怪才会做出的事情。深夜喊对方的名字,如果答应了,就把对方的魂给勾走(作者说:如果深夜尤其子时,无论现实还是梦里别人喊你或许让你许诺去找她玩,全部都不要答应)。 谢夫人把江月白的履历过了一遍,越想越不对劲。 比如手刃三四十名杀手的传闻,比如不想生孩子的传闻,比如白日宣淫的传闻,比如度一口仙气救活和妃的传闻,比如身后有佛菩萨一样光晕的传闻 越听越像是来报恩的狐狸精。 不然怎么解释她这样无私无畏不怕死地到处救人,还有各种各样效果逆天的灵丹妙药。 但再怎么报恩,那也是妖精,尤其是跟女儿抢男人的妖精。 谢夫人脑子里浮现出一套捉妖方案。 谢夫人的立场决定了,她不可能相信江月白是神仙,她最先排除了这种可能。 同时打定主意,假如这些都是巧合,江月白真的只是个普通人,那就更好办了,直接找机会杀了便是。或者顺势而为,一步步把她捏造成狐狸精。 江月白冷静下来后,复盘今日种种,想到了对谢夫人使用“孝子符”这茬。 当时纯粹就是“无限制自救”,命悬一线,马上就要挂了的情况下当然什么办法都要去试一试。 就跟陈鹤阜创立的“无限制格斗流一样”,坏人搞事的时候根本不会考虑底线问题,达成目的为准。好人若有底线畏手畏脚不敢反杀,往往成为受害者。 所以如果重新来过,她还是会像此前那样什么法子都试一试,不过会把子孝符换成母慈符。 谢夫人今日既然出手杀她,那之前暂时平衡的关系就被瞬间打破。 感谢所有订阅的朋友,特别感谢尾号3498读友、在下缥缈重元明君、尾号7990读友、偏夏、aeronux,尾号8029读友、lisaxuhaoyun等读者的月票。桃桃预祝读友们拥有欢乐、幸运、充实的12月! 第495章 收网 虽然只是不多的几次接触,但江月白感觉到谢夫人是个异常敏锐狠辣果断的人。 谢夫人没有一箭封喉射死自己就是如此。 当时万一有人闯进殿中,看到被一箭封喉射死的江月白,很容易因为箭术怀疑到她头上。 但射中她的大腿就很常见。不仅会造成她行动缓慢,无法营救昏迷的六王爷,而且容易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于火海。 一举多得。 所以谢夫人事后一定会对自己使用了“孝子符”后说的那句话产生怀疑。谢夫人必然会综合分析她入宫后发生的一切,很有可能怀疑她是狐狸精。 那就要先下手为强,提前布局反制。 今日你不仁,我便不义。 当初给姜闲紫雪丹救皇后是一回事,现在想反制谢夫人是另一回事。 那时候位分低,在三大高层里面,还需要相对仁慈宽厚的皇后去制衡强势无理的璟妃。 从前皇帝有依仗陈相的考量,才会骄纵着璟妃。如今陈相暴露出了谋反的野心,已然是皇帝的敌人。璟妃不过是扣押的人质,待宰的羔羊,就看皇帝什么时候宰。从立场上,已经完全不构成威胁。 当初有在姜闲面前树立正面人设,收编姜闲为己所用的打算。 人吃五谷杂粮不可能不生病,身在后宫还要生育。女人生个孩子就是走一次鬼门关。 跟太医搞好关系太重要了,属于大杀器。既可利己还可以害人。故而太医院历来属于宫斗的必争之地。 无论是霸道总裁还是宫斗冠军,身边都会有一个知心的医生朋友。要想成为宫斗高手,至少拥有一个水平高超的医生朋友,最好能配个医生舔狗。 姜闲这个人看似散漫,其实原则性很强,底线明显。攻略这样的人,得要亦正亦邪。 越是看起来散漫之人,往往越会有他真正在意的东西。越会重情重义,忠于他心仪之人。反之越是稳重之人,往往越会看重利益,忠于自己的位置和圈子,单纯的“情”之一字需要加以很多条件和考量。 要用正的白莲花女侠的一面让他佩服仰望。用邪的一面,即表现出复杂多变的一面,攻略散漫中隐含的好奇心。 所以说,局势都是此一时彼一时。 但谢夫人不仅是皇后的母亲,还是有皇命的二品诰命夫人,背后站着的是护国公和她的四个儿子,是北部边境的安危,是大局的稳定,是当前动荡局势中少有的坚定支持李北辰的核心力量之一。 皇帝都要用他们谢家,都在隐忍等待时机。所以跟谢夫人斗,绝没有那么简单。 确立了这个在斗争中求和平的长期抗战思想后,江月白更多地在考虑如何反制谢夫人,或者说借力于谢夫人。 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把谢夫人弄出皇宫。其次就是找机会借刀杀人。 江月白这边在闭眼谋划着,李北辰那边得到消息,熙容华因伤心劳累过度,又受了惊吓,动了胎气,险些流产,正在保胎中。 与此同时江月白出发前布的网抓了不少的鱼。 江月白自己打扮成小太监护卫在皇上身边的同时,将丽春化妆打扮成自己的模样,换上自己的衣服,提前服下迷魂散的解药,手拿海兰珠的那把匕首,假装盖着被子躺在塌上休息,遮上重重帷幔,避免被暗箭射杀。 同时吩咐其他人自己要独自休息,只需要丽春服侍,其他人一律严禁入内。 然后在房间里洒满了迷魂散的药粉。只要从外面进来,不管是窗户还是门,不管是内奸还是外面来的歹徒进门之后五步之内都会倒地。 因为除了丽春,其他人皆不知内情,所以外面面对刺客会拼命抵抗保护娘娘。刺客历尽千辛万苦前赴后继地突破重围冲入室内时,根本想不到这是个局。 听到江月白的周密布局和使用迷魂散的手法,在场的四个男人嘴角都勾起了浅浅的笑意,暗暗对这个女子刮目相看。 这个办法真可谓简单粗暴又细心。 不仅有武力值,还有脑子。 与从火海里以少胜多救出皇上和六王爷的手法异曲同工。 六王爷心中暗想,以后带兵打仗,能带着江月白当谋士该多好啊。一定智计百出。 这也是李北辰的心中所想。他也在想以后如果北征鞑靼,可以让江月白跟在身边。 至于韩子谦则十分淡定,以为这个狡黠大胆的女子理所当然地想出这样不择手段的计谋,与那晚在假山洞里智救太后如出一辙。 因为他事后复盘发现,江月白知道他误杀了保护太后的人,也知道他是太后的师弟。 她之所以没有直接进来,除了她本能的谨慎小心之外,还有给自己时间溜走,给太后留份颜面的意图。 事实上,那天为了保护太后,虽然他内心端方,但他紧紧搂抱着太后让她咬住自己的胳膊,若是被其他人看见,很有可能被人利用兴风作浪,酿成大祸。 就这份面对突发状况的冷静和七窍玲珑心,在韩子谦心里当得一个妃位。 接下来的一则消息,令江月白沉默了,后宫妃子里在混乱中有一人被踩死,一人被杀死,三人被踩伤。被踩伤的后妃已集中安排御医治疗。 果然组织这样的大型活动,需要十分严密的安保。否则极易发生这样的悲剧性事件。 六王爷突然想到住在公主府的八皇妹,先帝的小女儿晋阳公主李心悦今日也来了。方才还跪在他身边哭灵,哭得梨花急雨,一唱三叹,十分哀切。 方才他只顾着保护皇上,都忘了这个小皇妹。印象中,八皇妹与后宫妃嫔站在一起。听到后妃的踩踏事件,不由得十分担心她。 “皇兄,方才八皇妹拜祭时还跟臣弟在一起。后来混乱中臣弟没顾上她,不知道八皇妹现在如何了。” 李北辰温声说道:“好。朕现在就派人去找,正好想见见这位皇妹。” 李北弘心中咯噔一下,想到三哥李北望,听出了皇上的弦外之音。 这位晋王公主是先帝四十五岁才得的小女儿,而她的母亲比先帝小三十一岁,当时十分受宠。晚来得女,先帝视这位公主为掌上明珠,周岁时就封为晋阳公主,极为宠爱,甚至溺爱。 听说她的母妃后来又怀过三胎但是都流产了,导致身子十分虚弱,患有严重妇科病,不过才二十岁就香消玉殒。 而这位八皇妹与李北望极为要好,而因为李北望与李北弘的关系,所以与李北弘关系也还不错。 李北望若不是这次谋反,一直以来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吃喝玩乐很有一套,很会哄女孩子开心。 两人极为投缘,是所有兄弟姐妹中最要好的。 晋阳公主母妃去世后,更是经常吵闹着要父皇召李北望进宫陪她玩,或者出宫去李北望的府邸玩。 先帝因怀念她的母妃,又喜欢她的活泼灵动。而她在母妃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哀伤到不吃不喝,整天以泪洗面,不说话。故而先帝对她十分溺爱放纵,时常应允她的请求。 第496章 晋阳公主 战事直到接近寅时初才彻底结束。 这个过程中,李北辰授权朱晟晔喊过一次话鼓舞士气,自己则始终在现场观战。 江月白则在韩子谦的护送下回了桃蕊宫。跟着一起去的还有姜余,负责给她做取箭头的手术。 按照礼制,江锦绣作为后妃应在司礼太监主持下,于辰时大殓入棺,停放在桃蕊宫的灵堂中,七日后安放入皇陵。 江月白希望能再见妹妹一面,亲自参加妹妹的入殓仪式。 江月白离开殡宫不久,须臾间就落了雨,不多久就越下越大,铺天盖地,绵绵密密。 仿佛天地都在为太后而哭泣。 殡宫主殿的大火随之不浇自灭。 太后的棺椁被及时地请入殡宫的东侧殿中,宫人很快布置好新的灵堂。僧人与道士各司其职。 而仙鹤始终围绕在殡宫上空飞翔,不时发出清脆的鸣叫,丝毫不受大雨滂沱的影响,直到寅时末才排成两排朝天际飞去,消失不见。 现场的敌我双方皆目睹了如此祥瑞的之景。 不断地有侍卫自发地高呼,“太后娘娘显灵了”、“你们去死”、“天佑大明”、“反贼当死”、“皇上圣明”等等。 可以说这场不请自来却恰逢其时的大雨,不仅灭了殡宫的大火,而且无声地表达了上天的偏向,确定了李北辰“王权神授”的正统性,配合仙鹤齐飞的祥瑞之景,重拳打击了反贼们的气焰,动摇了让他们坚持到现在的信念。 谋逆的反贼们在雨水中绝望地挥舞着刀剑,心中已然知道他们已经彻底失败,此时不过是做着困兽最后的挣扎。 如果说在子时之前他们还对赢得胜利抱有希望,此时已经绝望。 无论是战斗本身,还是天意运气,终于让他们明白李北辰才是这个王朝真正被老天选定的人。 即使在空前的灾难面前,一波又一波的围攻下,年轻的皇帝没有自乱阵脚,依然冷静勇敢,有一批人誓死追随着他,在大厦将倾时力挽狂澜。 选择支持李北辰的人,他们的士气空前高涨,英勇热血。 被江月白药倒的反贼很快招供了,果然是平西王派来的内应。 令李北辰感到惊讶的是,陈相竟然还跟平西王有勾搭,为平西王提供了紫禁城的城防图,还为平西王传递宫中的消息,为平西王送礼送钱,帮助平西王勾搭禁军将领牵线搭桥。至于平西王许诺了陈相什么好处,显然超出了这群反贼的层次。 陈相妥妥的狡兔三窟,端水大师,招嫖的老鸨。似乎准备着无论这场争斗中哪一方胜了,他都能苟命苟富贵。 但不仅仅如此,还有晋阳公主安排的五个刺客。 偷袭江月白的人经过严刑拷打,部分人也招供了。有璟妃派过去的,有平西王派来的,有晋阳公主安排的,还有为李北望报仇的. 两边都有晋阳公主的手笔。晋阳公主自先帝去世后在宫外立府,至今还未满两年,今年不过十二岁。 李北辰沿用先帝时给晋阳公主的待遇,逢年过节邀请她与李北望同时入宫,并对其大加赏赐,可以说并无亏待。 晋阳公主参与谋逆,最大的动机只有一个,支持与她交好的李北望。选择今日动手,应该是要为他报仇。 侍卫很快找到了晋阳公主,将其带到了殡宫东侧殿的偏室。 李北辰负手而立,面色冷峻。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名侍卫。 他本以为这个皇妹会畏罪自尽,没想到竟然还有胆子活着来见他。 不由自主地冷笑了一声。 晋阳公主浑身湿透,头发和衣服都在滴水,面色平静,眼神无所畏惧。 她长得非常漂亮,继承了父皇和她母妃的优点,站在那里跟她的母亲一样,看起来像个精致又易碎的水晶娃娃。 如果她没有参与谋反,李北辰原本打算遵照先帝遗旨把她嫁给朝廷重臣之子留在京城,不似她的姐姐们当初都被先帝嫁给了边城守将笼络人心。 晋阳公主突然从袖子里掏出匕首猛地刺向李北辰,身后站着的侍卫瞬间将她踹翻在地,疼得她尖叫出声。 手中的匕首瞬间被甩了出去,被李北辰身边的侍卫挥刀打飞,钉入墙上。 晋阳公主趴在地上十分狼狈,挣扎着爬不起来,看起来腿关节被踹断了。 挣扎之中,显露出丧服里面绣着明黄色牡丹的大红衣衫。 刺目的鲜红色彻底激怒了李北辰,粉碎了最后一点基于先帝遗旨的怜悯。 他示意其他人离开,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晋阳公主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哈哈哈哈哈~”晋阳公主伏在地上故意当着侍卫们的面大声狂笑着,“你以为你将赵飞灭了口就不知道那晚.” 晋阳公主的话还未说完,李北辰一脚踹在她好看的脸上,瞬间翻倒在地上。 接着他的脚狠狠地踩在她的胸口上。 她痛得身体抽搐,上下牙齿直打颤,蜷缩在一起。 他一瞬间脑子里想过很多残忍让她死得痛苦而缓慢的手段,比如踩碎她的肋骨,比如做成人彘,比如扔进叫花子堆里任人蹂躏 但是想到太后信佛,想到此时还在守孝,想到盘旋不去的仙鹤,还有先帝的遗嘱. 最终还是放下了脚。 待晋阳公主醒来时,已经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割掉了舌头,刺瞎了眼睛,身上红色的衣服被换掉,由内到外穿着洁白的丧服。 她想问她这是在哪里,却只能发出“唔唔”的哀声。 她有满腔的怒火却无处可以发泄。 还有好多想要发泄咒骂的话没有骂出来喊出来。还有好多控诉太后罪行的话没能当众说出来。 她后悔在子时仪式上的怯懦。以为忍耐一下就会有机会在后面杀了皇帝为魏王报仇。 突然感到肚子里钻心的绞痛,一股热流从下面涌出。 接着就听到一个女声说:“流出来了。” “摁她的肚子才能流干净。”另一个年纪大点的女人说。 于是就有一双手重重地朝她肚子按下去,痛得她死去活来。 迷迷糊糊地听到年龄大的说,“好了好了,别太用力。皇上说要留她一条命。造孽啊。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我都没来癸水,她这么点怎么就怀孩子了。” “你能跟她比吗?她是公主。” “公主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为何要谋反?” “谁知道呢。不该问的就别问。这事儿谁都不能说。否则就一个死字。” “知道了。多谢姑姑教诲。” 晋阳公主满心绝望,却哭也哭不出来,喊也喊不出来。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遗传了她母亲易孕体质。一次是跟李北望,一次是跟陈相。 为了帮李北望复仇,同时也为了给母妃报仇,她什么都可以付出。 她为了拉拢陈相,决定献出自己。但又不想便宜了陈相这个lsp。加上她从小就很喜欢依恋李北望。 就借着心情不好,约李北望来安慰她,偷偷下了药。 她从小任性惯了,只要她想要的,她就要千方百计去得到。 她出生后不久,她的五个姐姐陆续嫁了人。所以她童年时没有同龄人玩伴。李北望是她被禁锢在皇宫里孤独囹圄中唯一的快乐、唯一的光。 虽然醒来后李北望在愤怒和不解中离她而去,她却甘之如饴。 第二天按照约定时间、约定的地点和陈相见了面,成功欺骗陈相自己是初次,答应事成之后,给只有独子的陈相生个儿子,只为陈相出兵支援。 后面李北望孤身一人去了江南,从江南带回一个女子,娶了亲。 所以她压根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她心中很后悔。 其实刚刚趁乱有机会逃走,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怀孕了。还谋划着鱼死网破,最后再刺杀一次,大不了失败了用匕首自刎。 假如知道,哪怕只有一半的希望是李北望的,她都愿意去试。 晋阳公主绝望地躺在地上,身体的疼痛一波波地卷过来吞噬了她。 她想起了父皇。 她恨父皇。 恨父皇为何有那么多女人。 恨父皇一次次地让母妃怀孕,却又一次次对造成流产的凶手们无动于衷。 然而她自己又重蹈了母亲的覆辙。 …… 第497章 聪明人 谢夫人赶回坤宁宫时,正下着大雨。 她没有打伞,雨水顺着头发流下来,钻进了她的眼睛,蜇得眼睛生疼。 她敏锐地嗅到雨水气息中鲜血的气息。 心中咯噔一下,竟然有人趁今晚的混乱,对皇后动手。 脑子里只能想到一个人:璟妃。 进入院子里,雨水中地上躺着形形色色的尸体。有宫女、太监、侍卫。 平日里有二十四名侍卫分两个班次每班十二人轮值守护坤宁宫。 谢夫人心想,皇宫里的侍卫都要经过选拔的,武功水平远在普通习武人之上。十二个人都守不住一个坤宁宫不应该啊。 越是这样的场景下,谢夫人反倒是越冷静。她绷紧了浑身的弦,手中拿着一柄短剑。 夜色和雨声方才掩盖了反贼的靠近,此时也掩盖了谢夫人的脚步。 她运起轻功,在高墙和屋檐上快步移动。观察了一番后,发现皇后所在的房间的窗户全部紧闭,透出微弱的昏黄光芒。而皇后怕闷,她睡觉时会习惯性地把窗户开半扇透气。 此时她正浑身是水地藏匿一棵正对着皇后床榻的高树上。假如此时来一道闪电,恐怕直接被电死。 窗户上忽然闪过一道淡淡的黑影,但又很快消失不见。接着听到一个女声的尖叫。 然后就听到男性低低的喝斥声和模糊不清的说话声。 谢夫人仔细回忆了下,方才的女声听起来是皇后,心生惊喜。看来皇后还活着。 看来很可能不是璟妃。 她开始反推,假如是自己,要劫持皇后,如果做了准备,肯定知道侍卫有十二人,但很难猜到今天会下雨,不会只派出一人,一定是一个小分队。 如果派出的是高手应该在五至八人左右,人均对付两个。五至八人的话,可能会有一定的战损,此时屋里能正常行动的大约为三至五人。 对方此时挟持皇后的目的,如果是用来要挟皇上,因为皇上断不会因为皇后而让出皇位,他们会借此杀掉皇后泄愤,让皇上背负上忘恩负义之名。 如果是用来要挟自己,就是要逼迫自己去刺杀皇上换回皇后的命,如此一来,不仅谢家背负上弑君叛国谋反之名,而且李北辰一死,他们就成了受世人唾弃的旧臣遗党,新帝断然不会留他们,到时候皇后恐怕还是活不成。 但自己以一敌五靠打斗恐怕困难。而且对方挟持着皇后,本就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对方容易伤害皇后,甚至被掣肘之后不仅没能救出皇后自己还丢掉性命。 此时去找援手已经来不及,甚至可能帮倒忙。 所以一定要跳出被对方要挟牵着鼻子走的轨道,主动出击,只能智取。 她拿出口袋里装着迷幻散的小瓶子。跟江月白一样,她想到了偷偷用迷药弄晕倒对方的群攻办法。 她把身上的武器全都清点了一遍,放在各自最合适的位置。 就溜下树,透过一个偏僻的小窗边角处,往里吹入了迷幻散。 做完这些,她就猫着腰守在一旁的灌木丛中。 这些日子,她没事就在整个坤宁宫转悠,总是在模拟今日这样的场景。 如果有多名刺客闯入坤宁宫,哪里会是薄弱点,哪里好藏匿人,哪里好偷窥,哪里好逃跑 不一会儿就听到里面急促的脚步声、倒地声和惊呼声。 谢夫人稍等了两息后,破窗而入。里面共有七人,其中五个已经晕倒,还有两个没有晕倒。 当他们拿着兵器朝她挥舞过来时,谢夫人除了以剑格挡,左手拿着装有迷幻散的小瓶子快速地抖动,一大片迷幻散粉末飘散出来。 没有倒的两个反贼翻着白眼,十分不甘心地倒在谢夫人跟前。刀剑咣当一下落在地上。 谢夫人快步走到榻边,心中剧痛。 皇后脖子被割开,血正像水柱一样往外喷。那个位置割断了气管,绝无半点生还的可能。 但谢夫人还是禁不住去探了下女儿的鼻息后,给她嘴里塞进去解药。 哪怕最后再给她说两句话也好啊。 她万念俱灰地抱着皇后的身体,任鲜血喷到自己的身上脸上,目光枯槁,满脸苍凉的悲伤。 眼泪干涸了,心也干涸了。 喉咙里被堵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恨,她愤怒,她后悔,她气恼. 假如一切可以重来.下午时也许该答应女儿,带她离开皇宫。今夜就该留下来陪着女儿,就不该去出席哭丧,惨剧应该就不会发生。 谢夫人的心变得很冷很冷。她精心谋算的一切随着皇后之死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她默默地站起身,砍死了四个反贼,把其中三个结结实实地捆绑在椅子上后,取出他们嘴里的毒药,喂下解药后,静等他们苏醒。 待三人苏醒后,一脸惊恐地看着拎着血淋淋剑的谢夫人和满地的残肢断体。 “我问你们两个问题。每次第一个答的可以留下一条腿,另外两个砍掉一只腿。” 谢夫人说着的时候,冷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滑过他们的脸颊。 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杀气。这样的目光他们从未见过的冰冷狠绝,这种无情是要踩着无数的尸体人头才能淬炼出来。 “现在问第一个问题,你们是谁派来的。” 话音还没落下,便听到一个声音平静说道,“平西王。” 说话的人淡定地注视着谢夫人。身旁两个人垂头丧气,目露惊恐。 谢夫人点了点头,挥剑斩断了另外两个人的左腿。两人顿时发出一阵惨叫。 “聒噪。如果让我再听到一声惨叫,就割掉你们的耳朵。” 谢夫人冷冷地说道,手指轻轻擦拭着剑身上的血迹。 两个疼痛难忍的人硬生生地忍住喊叫,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平西王?平西王为何要杀皇后? 这个巨大的疑问盘旋在谢夫人脑子里。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杀不了皇帝所以杀皇后泄愤? “第二个问题,你们杀了皇帝后,怎么通知你们的主子。” “三个冲天炮,两个烟花,再一个冲天炮。”没有被斩断腿的那人立马再次答道,简短清晰明了。 另外两个人同时看向这个没有被斩断腿的人,目光里满是惊讶和不解。 他们的目光都被谢夫人看在眼里。 谢夫人讥讽地冷笑一声,“聪明人。” 说着挥剑斩掉了另外两个人的右腿。这一次两个人直接痛晕了过去。 谢夫人紧盯着眼前淡定自若、浑身上下透出矜贵之气的男子。他身着白色的孝服,显然也是今日有资格出席太后葬礼的人。 禁不住皱眉问道,“你是谁?” “无名之辈。”身材颀长壮硕的中年男子声音淡淡。 说完后沉默地打量着谢夫人,眼里带着难以琢磨的笑意,被谢夫人不耐烦地扇了一耳光。 “杀了我吧。” 感冒了,好难受。诸位保重呀! 第498章 为何要杀皇后 谢夫人咬牙切齿地问出第三个问题:“你们为何要杀皇后?”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她就是不甘心地想问。 平西王既然意图谋反杀了皇帝,有谢家军队支持的皇后断然不会留。留下的多是普通妃嫔供新帝玩乐。 如果对方已经对获胜不抱希望,那就是抱着凌辱泄愤的目的。 中年男子冷笑一声,“需要理由吗?当然因为她面目狰狞可憎。” 他故意激怒谢夫人,并没有说真话。 谢夫人大怒,以剑逼近对方的脸颊,“你激我无用。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了你。我多的是法子让人生不如死。” 盯着对方英俊潇洒的一张脸,毫不迟疑地拿剑在对方脸上划去,来来回回,数不清多少刀,总之就是一片血肉模糊。 临到末了,将剑悬于他两腿之间,眼看就要落下,谢夫人以为对方会慌乱地制止,却不料对方笑着说道: “谢夫人一如当年聪明狠辣。你女儿很像你。” 微弱的灯光映照在对方模糊的脸上,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谢夫人愣了下,但剑还是毫不犹豫地落了下去,对方浑身痉挛,惨叫了一声。 中年男子浑身冷汗直冒,他努力控制自己。他静静地聆听着窗外滂沱的雨声,心中黯然。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宣告了一切的结束。就像是天意若此。 谢夫人仿佛会读心术一般,杀人诛心,冷笑着说道:“你们这帮反贼真是可怜可悲。你们想发信号,这样的大雨,烟花都无法点燃。”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谢夫人说的没有错。老天真没有站在他们这边。且不论突然下起来的雨,还有那诡异的仙鹤。 他带领众人在追杀中进坤宁宫躲藏,一来避雨,二来紧急处理伤口,三来保存力量,四来杀了皇后报仇。 昏迷不醒的皇后一开始安安静静的,他们还暗自庆幸,可以简单地处理好伤口后,再偷偷离开。 谁知道警戒的人第一时间发现了谢夫人的身影。回来通报后,中年男子把皇后从床上硬生生地拖下来,谁知道昏迷着的皇后突然苏醒过来,手中拿着匕首刺中了他的肩头。 措手不及的他,忍住肩头剧痛,勒住皇后的脖子,不过是想让她闭嘴。谁知在挣扎中,刀口划开了皇后的脖子。临死前皇后毅然决然地说道:“我不会让你,利用我,威胁皇上。” 性子如此刚烈可谓世间少见。 谢夫人与中年男子说话之间,外面传来一阵铠甲摩擦声和急促的脚步声,四名带刀侍卫冲了进来。 中年男子抬眸看向谢夫人,含笑说道:“没想到皇后中毒这么深,还能醒过来。最后惨死在吾的剑下是有点可惜。” 他在刻意激怒谢夫人,想要对方给自己一个痛快。 谢夫人迟疑地盯着他的眼睛,伸手在他脸的边缘抠了抠,扯下一小块稀烂破碎的人皮面具。 “你到底是谁?” 对方冷笑道,“我还能是谁?” “你就是平西王。”谢夫人冷冷地盯着对方,平静地说道。 对方沉默了片刻,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他静静地扫视了一眼围成一圈的侍卫们。明白自己今晚已逃无可逃。即使不承认自己的身份,谢夫人也不会放过自己。 长长叹息了一声后,微微颔首,“孤是平西王。” 又看向谢夫人,“孤要杀了她,确实因为她是李北辰的皇后,李北辰该死,她也该死。朕杀她,还是为了给麟儿报仇。你昨夜一箭穿喉射死孤的麟儿,孤今晚杀了你的女儿。一命换一命很公平。” 谢夫人冷冷地说道,“放屁!谋逆之人,管他什么世子王爷,一律见而诛之。可惜老身没有机会亲手杀了那小畜生。” 平西王冷笑着看向一身白衣的谢夫人,故意岔开话题,在谢夫人心里埋下一根刺,“宫内能做到一箭封喉箭术的除了谢夫人还能有谁?如果不是夫人所杀,定有人在栽赃陷害。” 即使他败了,他也要让李北辰不得安生。让一直鼎力支持李北辰的谢家与李北辰之间相互猜忌,反目成仇,甚至跟他一样起兵造反。 谢夫人看向平西王的眼神异常冰冷。她已经察觉到平西王在试图激怒她,挑拨离间她,不得不努力平息自己的内心。 她确实想不到除了女儿谢可薇宫内还能有谁箭术如她这般高超。 韩子谦性子冷漠,不与世人交往,不屑于虚名,往日先帝组织的春狩活动中丝毫山水不显,无人知晓其真实箭术水平。 “你们速去禀报皇上,抓到了逆贼平西王李南星。另外皇后被平西王刺杀,已经殡天。请皇上速安排人前来给皇后小殓,安排礼部准备皇后殡天仪式。” 交代完之后,谢夫人走到女儿谢可薇的尸身前,沉痛地抱起一身血水的女儿,将她放在塌上。 谢可薇的身体已经变冷。 一滴泪终于从谢夫人眼里落了下来。然而也仅仅只是一滴。 她伸手抚摸上女儿的脸。 脸上还有血迹。她拿出真丝的帕子,轻轻地替女儿擦拭干净。 日日给谢可薇脸上涂抹御医秘制的去疤痕的药膏,虽然血痂印记确实都去掉了,白白粉粉的,但上面有一条丑陋扭曲凸起的疤痕,从耳根附近蜿蜒到接近嘴角的地方。只因当时事发突然,处理条件有限,没有完全对齐。 如果活着,恐怕只能常年佩戴面纱。 女儿谢可薇虽然性格上有些像男孩子,但从小就懂得爱美,喜欢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喜欢一身劲装骑马练箭,但也喜欢长裙飘飘。 谢夫人痛苦地想,女儿知道自己已经毁容,恐怕心底一定很绝望吧。她对李北望和鞑靼愈发地痛恨。 梁小宝给李北辰报告这则消息时,李北辰正在太后跟前哭丧。 见梁小宝面色惊惶,似是出了大事,李北辰低声问道:“何事?” 梁小宝在李北辰耳边悄悄汇报了平西王在坤宁宫中被谢夫人擒获,李北辰心中存疑,忙问:“当真?” 梁小宝郑重地点头。 李北辰心中又惊又喜,这样一来,这次平叛谋逆算是真正的告一段落。 好一个暗度陈仓的计谋! 所有人都以为平西王在居庸关,他却已经在皇宫,随时准备黄袍加身。如今被擒住,群龙无首,居庸关外的农民军不足为惧,只用安排智取即可。 但听说皇后遇刺身亡,大为震惊,神情肃穆悲哀,心里悲痛。 一夜之间,皇后竟然也走了。 李北辰曾在皇后病床前许下诺言,如果她醒来,定会好好待她。 他立刻冒雨乘坐半密封的轿辇带着一大队侍卫们赶去坤宁宫。 坤宁宫里已经提前做了清理。尸体都被聚集到了院子里一角的空地上。 四处的血迹也做了简单的冲洗,但因为过于匆忙,还是不少地方沾染着红色的血滴。 地上到处都是水,湿漉漉的。 李北辰以前讨厌下雨天。今日却觉得这场大雨来得正是时候,令人喜爱。 见到被绑在椅子上面目模糊的人时,李北辰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皇叔。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里面会不会有诈。皇叔一向狡猾,这会不会是一场李代桃僵,金蝉脱壳的计谋。 第499章 圣旨 宫女们忙碌着给皇后净身时,谢夫人就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李北辰在另一个房间里审问了这个自称为平西王的中年男子。 从房间里出来后,李北辰眸子深沉。 他很少见到这个王叔,已经无从记得对方的声音,此时面目又被谢夫人冲动之下划烂无法辨认。 只是对方身着丧服斩衰的最里层隐藏着的龙袍,还有腰间挂着的与先帝腰间同样的玉佩,能说明他的身份。 即用最粗糙的麻布做成的丧服,边上不缝,仿佛像刀剪直接剪开。所以龙袍外面还裹了一层更宽大的白色粗制棉布服装,不仔细看,在夜色里看不出来。 对方似乎对此造成的混淆视听很满意。 他就是要李北辰体验下他过去这些年担忧害怕皇兄一个疑心病就满门抄斩,如履薄冰的心境。没有什么比让仇人日日处于怀疑与担忧之中更令人快意的。 接着命手下侍卫带着这位中年男子去了太极殿,跪在大殿正中。 在殿上,沉痛地宣布了太后殡天、皇后殡天、淳妃逝世、晋王妃、晋王侧妃逝世的消息,宣布了魏王谋反、平西王谋反,陈相参与谋反的事实。宣布了魏王及其余党被诛,平西王二子被诛本人被擒,右丞相陈昂畏罪潜逃。 魏王被贬黜为庶人,对尸身实行剐刑。魏王妃免于死刑,为太后终身守陵,违者死。 平西王及其子、孙贬为庶人,凌迟处死,家眷尽数处以绞刑;府上其余无血缘关系人等无论男女流放至广东服苦役;平西王府私兵全部充公,调至西北兵营参与宁夏平叛。 陈昂秘密参与谋反,证据确凿,其罪当诛,诛其五族。璟妃即日起打入冷宫,褫夺封号,废黜为庶人。陈昂之妻陈氏关入大牢。二人待陈昂归案后并审。 宣布由慕容池代理右丞相一职。迁工部尚书叶明为户部尚书,擢吏部左侍郎周谦为工部尚书。擢表兄李克勤户部员外郎为户部左侍郎。擢大理寺少卿黄少安为大理寺寺卿。 安排表兄、太后的外甥魏美亨入吏部任员外郎;表兄、太后的外甥夏简志从地方上调任中央,任工部右侍郎;表兄、太后的侄子李工亮调任兵部员外郎;任命表兄、太后的侄子李冰玉为大理寺寺正。 擢皇后之兄谢以孝为兵部右侍郎;擢皇后之兄谢以智为工部员外郎,即日赴京任职。 遵照太后生前懿旨,由少傅韩子谦净身入宫长侍左右;晋封瑞婕妤为妃,封号嘉宁。 擢韩子谦之长兄韩子诚为吏部员外郎。调江敬贤的姐夫袁青田任职苏州府,擢升为苏州府七品推官,原推官晋为六品通判。 晋谢夫人以一品忠义夫人。晋江氏以三等淑人。 将被烧毁的殡宫主殿修缮为宫内寺庙,常年为太后祈福。 皇上对太后的一片孝心,加之太后娘娘显圣,才平反了叛乱,所以皇上大力提拔、安插了众多太后娘家的人,大臣们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反对,朝堂一片肃然。 这样的安排里面自然有李北辰诸多的考量。 要想稳住大局,总要先跟有价值的坏人合作,同时还要抛弃一些不合作或者太蠢的好人。 接着礼部官员宣布了全国守孝的仪轨。 皇室成员包括皇帝、后宫妃嫔子嗣自成服之日起,服五服中最重的丧服斩衰百日,素服一年; 京外的宗室亲王、世子、郡王及其家属子女自三日之后着丧服斩衰百日,素服一年; 文武官员服斩衰二十七日,素服百日;其内眷妻妾也需着素服百日。 其他的吏典和僧道等人皆需着素服二十七日。剩下的全国所有的普通军民百姓需着素服二十日。 此外除皇帝举办的祈福禳灾大会,全国所有的宴乐和祭祀活动一律停办百日。 男女婚嫁之事,官员之家停百日,普通军民之家停一个月。 全国范围内严禁屠宰杀生一个月。 在整个过程中平西王不发一言,嘴角始终噙着一抹嘲讽的冷笑。 李北辰在散朝之后,站在高台上,望着宫门外的雨帘,甚至有点恍惚,谋逆之事就这样结束了。 身后一侧站着弟弟李北弘。 “皇兄。”六王爷走过来低低唤了一声。 “你不要恨朕狠心。王妃目前的状况不如直接宣布她在动乱中已逝为好,保全她的名节。” “臣弟明白皇兄的苦心,”六王爷低叹了一声,“想来是臣弟对不住王妃。” 李北辰满脸郁色,看向弟弟,“照你这样说,朕也对不住晋王妃。” “臣弟不敢。臣弟只是自责。”六王爷连忙说道。 李北辰目光沉沉地望着纷纷落下的大雨,“我们何必自责。做错的是逆贼,不是我们。又为何把他们的罪孽怪在自己头上,折磨自己?就像这雨,突然就下了,自然有它的道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假如没有母后显灵,没有这场大雨,没有你,没有嘉宁妃,说不定此时死的是朕。” 六王爷没有说话。 李北辰沉默片刻之后,方才说道:“既然牺牲了这么多人,包括我们的母后,我们兄弟更应该齐心协力,护我大明河山,创出大唐那样的盛世来。” 六王爷依然没有说话。他满心的悲伤,无从诉说。 不过短短数日,却与侧妃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两人甚至畅想过有了孩子之后的幸福场景。与沈石溪虽然谈不上深厚的感情,但也是相敬如宾,敬重有加的。 突然间,那晋王府再也回不得。回去之后,便不由得痛彻心扉。 六王爷红了眼圈,低下头行礼道,“皇兄,臣弟先行告退,回府准备丧事。” “六弟保重。” 李北辰孤独地一个人在高台上站立了很久。 “皇上,雨大寒气重,打湿衣衫,求皇上以江山社稷为念,保重身体,容奴才替皇上更换干净衣裳。”梁小宝毕恭毕敬地说道。 “嗯,”李北辰忽而问梁小宝,“小宝,就你对嘉宁妃的了解,她会怪朕吗?” 江月白会受威胁的束缚,他作为皇帝怎么可能被威胁。对于谋逆这样不可容忍的大罪,绝不可能姑息纵容。 将璟妃打入冷宫,把陈夫人拘禁起来,就是打算以后以二换一。已经算是一个变相的让步。 “奴才愚钝.皇上圣明,娘娘一定会明白皇上的苦心。”梁小宝低着头战战兢兢地答道。 李北辰自嘲地冷笑了下。自己竟然会问一个太监这个问题。 怪又如何,不怪又如何。 换好衣服后,李北辰想起来熙容华,“熙容华如何了?” “回皇上,方院判派人来报,暂时稳住了。” “传朕口谕,熙容华情况特殊,先休养七日。另外代拟一个晋封熙容华为婕妤的圣旨给朕过目,明天早晨传阅六宫。” “诺。” “其他被踩伤的三人呢?伤势如何了?” 梁小宝思考了下,方才答道:“暂未有消息传来,想来就是没有坏消息。” “都有哪几人?” “齐贵人,魏答应,方选侍。” “齐贵人?” “齐贵人本名叶苏华,是户部新任尚书叶大人之庶女。据闻是为了护住方选侍,才受的伤。” “那便再拟一个晋封齐贵人为良媛的圣旨,跟甄婕妤的一起宣布。” “喏。” 李北辰淡淡地吩咐道:“命太医院好好看顾着,尤其是叶良媛。不要出了差错。” 都是朝廷肱骨之臣的女儿,可不要出了差错。今日晋叶苏华主要是为了拉拢其父叶明,彰显皇恩浩荡,嘉奖她的义举倒是其次。 “启禀皇上,韩大人的四妹韩氏正候在外面。皇上可要见她?” 李北辰这时才记起来,昨天应允韩子谦的事情,“宣她过来吧。” 第500章 韩家的背景 韩思瑜不曾想过自己还是踏入了皇宫。 从小从母亲那里听到古往今来后宫里的秘辛往事,对这个地方有天生的畏惧。 那朱红的宫墙上,仿佛是无数女人的鲜血写成的两个大字“吃人”。 韩思瑜进来时,李北辰换了身干净衣服,正捧着一杯热茶沉思。 李北辰半合着眼,体格健壮,一双浓密剑眉显得十分英武,英俊坚毅的面庞在氤氲着的水汽中多了几分柔和,此时面目沉静中带着淡淡的忧郁。 他抬眸看向韩思瑜时,娇怯的少女立马垂下了眼眸。 韩思瑜长着一张白净红润的瓜子脸,眉毛弯而秀长,即使不说话,总给人在微笑的感觉。 与她的哥哥冷如冰霜的气质截然不同,但眉眼间却又很相像,令人熟悉而亲切。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李北辰的心情也随之舒展了些许。 “民女韩思瑜见过皇上。”韩思瑜盈盈行了个礼。 李北辰扫了韩思瑜一眼,淡淡说道:“赐座上茶。” “谢皇上。”韩思瑜惴惴不安地虚虚坐下,哪里敢喝茶。 李北辰特意放缓了声音,缓缓说道,“不用害怕。今日朕命你来,是想问你的意思。你可有意中人?” “民女.”韩思瑜脑子里浮现出陆昆明的模样,脸上浮上两朵红云,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昨晚她一夜未眠。 脑海里一直浮现出陆昆明被哥哥拖走的模样,捏着帕子傻笑了一晚上。而且听陆昆明问哥哥的话,想必对自己也是有意的。 只是有哥哥这个门神在,既要武功高强打得过哥哥,又要棋艺高超下得赢哥哥,这就难于上青天。她为这件事又愁了一晚上,百思不得其解,找不到破解的办法。 李北辰一见韩思瑜这个样子就明白了,温声说道,“若有意中人,但说无妨。” 韩思瑜一听皇上赐婚,夜里烦恼的事情迎刃而解,心中欢喜,难掩羞怯,“谢皇上恩典。民女确实已有意中人,但婚姻大事非同儿戏,还需问过家中父母意见。” “朕许了。待你禀明父母拿定主意后,朕会为你做主赐婚。此外,你哥哥对社稷有大功,朕封你为太平郡主。即日起以皇室身份服丧。官员之家百日后出国丧,就可开始筹备婚事。” 韩思瑜一时呆愣在原地,惊讶的手足无措,没想到这件事突然会这么顺利,这么快就要出嫁。 待梁小宝提醒,她才连忙行礼谢恩。 李北辰感受到韩思瑜眉眼间满眼间的欢喜,心也跟着微微欢喜。助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感觉不错。 “小宝,把朕准备的玉佩拿给太平郡主。” 梁小宝捧着红色的锦缎盒子,呈现到韩思瑜面前,“郡主,请。” 盒子里放着一枚含苞待放的莲花形状的和田玉佩,莹润白净。 梁小宝满脸堆笑,“这可是皇上亲赐给郡主的。快拿着吧。” 韩思瑜犹豫了半天都没有接这块玉佩。 她还不知道哥哥韩子谦的事情,只知道太后病危传哥哥进宫,然后宫内就发生了叛乱,今天早上才平叛。 她暗想,皇上特意召见她,还封她为郡主,给她赐婚,哥哥一定立下了特别大的功劳吧。只是没有哥哥在身侧,而是单独见皇上,总令她感到心中不安。 梁小宝又温声催促了韩思瑜一次,她方才取出玉佩佩戴在腰间。再次谢恩后,怀着忐忐忑忑、欢欢喜喜的心情离开。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告诉父母这个好消息。 韩母得知这天下的好消息时,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么隆重的赏赐非同一般,下意识地感到担忧。但看到女儿这么高兴,不忍骤然泼冷水,准备后面差人去打听打听。 韩思瑜乐得合不拢嘴地拽着韩母躲进自己闺阁中,害羞地告知母亲自己的意中人。韩母得知是昨日来家中的将军之后,感叹缘分的奇妙,安抚女儿,先去跟韩父商议先去了解对方家世人品再做打算。 后面长子韩子诚过来给母亲请安和报喜。原本就在犹豫如何告诉母亲韩子谦的事,听了妹妹的喜事,又禀告了爹娘自己的晋升之喜。见爹娘和妹妹欢天喜地的模样,愈发开不了口。 毕竟一家人跟着鸡犬升天是建立在弟弟进宫当太监基础上,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韩子诚灵机一动,对母亲谎称道,“母亲勿忧,弟弟这两日一直随侍在皇上左右,英勇护驾,身负重伤,想必是因为如老祖宗般赤胆忠心,有了功绩。皇上才作了如此重的赏赐,我同小妹才得此好处。” 心中有愧,说完低下头不敢看韩母。 这样明天就可以用受伤太严重,伤了子孙根,皇恩浩荡,怜悯弟弟一片赤诚忠心为理由,向老母亲解释为何弟弟干脆留在宫中,随侍皇上左右。 “谦儿当是韩家好儿郎,不负祖宗。大郎,你可知道二郎伤势如何?” 果然老母亲由一开始的疑虑重重,变成了担忧韩子谦的伤势,关心他的生死。 韩子诚立马安慰老母亲:“母亲勿忧。当今皇上赏罚分明,十分看重二郎,应不会有生命危险。” “皇上既然赏了你们,可有说对二郎有何赏赐?” 韩子诚愣怔了下,他没想到老母亲脑子一点都不糊涂,连忙编道,“母亲,你知道二郎的性子。他不在乎这些名利,皇上的赏赐他总是推辞不受。大概是二郎推辞了赏赐,皇上才把赏推给了我和四妹。” 韩子谦确实一向是这样清冷刚正的性子,韩母不疑有他。 便招呼她的一对儿女在祠堂里跪下,给供奉的老祖宗韩世忠大将军上了上柱香,求老祖宗保佑儿子早日康复,平平安安。 祠堂中央挂着韩世忠大将军骑马挽弓的画像,样貌英俊魁梧,怒目圆睁,豪爽粗犷,意气风发。韩世忠大将军出身贫寒,为人粗犷豪爽,能挽强弓,勇冠三军,是宋代名将,与岳飞齐名的民族英雄。 ¥¥¥¥¥¥¥¥¥¥¥¥¥ 韩思瑜走后,门外太监禀报,谢夫人求见。 李北辰早上给谢家子弟封了官,给的品级都很高,且是实权部门,给足了谢家面子。 例如次子谢以孝为兵部右侍郎,既是彰显对谢家的信任,也是为了平衡兵部尚书孙尚礼,二者互相牵制。 三子谢以智为工部员外郎,则是用闲职让谢家子弟留守京城,变相作为人质,也是为了逐步在朝堂中置换出陈相的势力。 这次平叛元气大伤,李北辰并不想让朝堂大变,先稳住现有基本格局再说。 他一时拿不准谢夫人专程来访的目的。 第501章 谢母与皇帝的博弈 谢夫人进来时,仿佛带进了风和雨,一阵冷气钻进来。 她的气场很大,举手投足间都是那种难以掩饰的肃杀霸道之气,假如换上铠甲,便是一骁勇善战的女将军气魄。或许这源于她年轻时一直陪在丈夫护国公左右纵横疆场。 这股气场被皇后的惨死强力地激发出来,毫不掩饰国与家的仇恨,一腔的悲伤与愤懑。 李北辰甚至都被这种气势压到,心中微微一颤,只是面上稳住不动声色。 谢夫人行完礼后,李北辰命梁小宝给谢夫人奉茶,淡声问道:“夫人前来,所为何事?” “臣妇想问,亦柔如今身死殉国,皇上将来打算立何人为继后?”谢夫人单刀直入地问,抬起眸子时,目光锐利,炯炯有神。 李北辰垂眸沉默不语,片刻后说道,“太后殡天,正是国孝家孝于一身。皇后逝世,朕甚为悲痛,根本无心思量立后。何况立后之大事并非凭朕一人好恶可决定,关乎国本,当从长计议。” 谢夫人平静地提出今日谈判的议题:“不论何时立后,皇后当出自谢家。” 李北辰抬起眸子,寒光迸出,“你在威胁朕?” 谢夫人摇摇头,凄然一笑,她看出了李北辰的怒意: “皇上息怒。臣妾只是以为皇上重情重义,赏罚分明,今日在朝堂上封赏了众有功之臣,包括臣妇及臣妇之子,是位有情有义值得效忠的贤明之君,定不会忘了皇后对皇上的痴心一片。” 李北辰神色一黯,突然问道:“夫人可知,皇后跟罪臣李南星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朕听完大为感动。” 谢夫人心中颤栗,酸胀不已,却故作平静地问道:“亦柔她如何说。” “亦柔她面对李南星持刀威胁,”李北辰停顿了下,心下感念,叹息了一声,方才说道,“皇后她说‘我不会让你,利用我,威胁皇上。’皇后她是主动自尽的。” 谢可薇一次次用生命表达了对他的忠诚与爱,就算是石头都被捂热了。何况李北辰是那种骨子里重情重义,内心底看重渴望真情,却又怀疑每个人真心的人。于他而言,任口吐莲花,只有愿意为他去死,才是最切实的证明。 而且不管当初如何狗血,他们之间有过两次激烈的肌肤之亲,谢可薇毫无保留地燃烧释放自己的灵魂,对他表达了炽热的爱意,记忆深刻,令人难忘。 却在两人关系最微妙之时嘎然而止。 所以他对谢可薇的情感很复杂。 他感动,他敬佩,他怜惜,他懊恼,他遗憾 所以面对谢夫人的咄咄逼人,他并没有进行场面上帝王本有的强势反压。 谢可薇值得她的母亲捍卫她的尊严和荣耀。 谢夫人压制下心中的泪意,带着几分不忿地说道:“她就是傻,自尽个什么,不知道我们一定会去救她吗?” 顿了顿后,坦率地问道:“所以皇上准备如何对待如此痴心不二的皇后?” 谢夫人敢这么直接地表达自己心中的情绪,来之前也仔细推理过。 皇后接二连三为皇家做了这么多,谢家如果不强势为皇后讨个公道,忍气吞声,就不是直来直去的武将风格。 而她作为谢家当家主母,一向都是杀伐果断爱憎分明的脾气,如果硬收着不说,皇上会不放心,怕自己回头给护国公吹枕边风,暗地里搞事情。 皇上神色不明地望着谢夫人:“谢夫人是有功之臣,有何想法,不妨直说。” 逝者已去,活着的人终究要背负着责任与使命走下去。 谢夫人凝视着墙上先帝时就挂着的字画,感叹世事沧桑,物是人非。 心知不管过去还是现在,只要谢家还手握兵权,还有四个年富力强的儿子,该忌惮还是忌惮,自己提不提要求,区别不大。 她开口,神态坦然,情绪平稳:“臣妇长子之嫡女谢知礼,年十三,颜色姝丽,品行端方,贤良温雅,往日曾入宫觐见皇后,甚得皇后喜爱,当可为继后。” 说完抿着嘴,等待帝王之怒。 李北辰凝视着谢夫人,眸色深沉,淡淡地说道:“朕能成功登基大宝,能走到今天,离不开谢家的鼎力支持,离不开谢家人的牺牲。朕与谢家从来休戚与共。朕信赖谢家,希望谢家也信赖朕。” 谢夫人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谢皇上这般器重信任谢家。这世间纵有各种各样的盟约,最牢靠的关系还是姻亲,才能谈得上真正的休戚与共。” 李北辰出乎意料地对着谢夫人颔首:“谢夫人说得对。最牢靠的关系就是结成姻亲。国丧之后,朕就迎娶谢家女儿。” 谢夫人似乎有些惊讶于李北辰态度转变如此之快,竟感到不安起来。毕竟皇上方才还咄咄逼人,试探自己的底线。此时态度却突然逆转,同意迎娶谢家女儿为后。 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话当真?”这句话问得太轻,以至于李北辰没有听出谢夫人话语里隐含着的嘲讽,甚至没有处置她的大逆不道。 李北辰缓缓说道,“是,朕将迎娶谢家女儿,让她受姑姑荫泽,享受其他任何女子都未曾有的荣耀,入宫即封妃。 但朕的中宫之位,除了谢可薇不会再有第二人。朕明日早朝就宣布,从今往后,朕将效仿太祖,元后过世,不再立后。这世间恐无第二人如皇后对朕这般赤诚忠义。再立其他任何人,都是对皇后的不敬。” 声音波澜不惊中又饱含着深情,显然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 李北辰心底苦笑,自己都说不清这其中有几成是迫于形势的权宜变通之计,还是心中真实所想。 一时之间,谢夫人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这番说辞无懈可击。既彰显了皇后至高无上不可动摇的地位,又表态了帝后情深。 她老谋深算,预测了皇帝的各种反应,却独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她能感受到李北辰话语中的情真意切,虽然并不完全相信。 她知道天家无真心,君臣之间多在演戏。但皇上愿意陪她演这场戏,多少说明还是有几分真感情。 加上此前皇上但凡有空就去陪伴皇后,为皇后擦洗身子。她还从宫女那里打听到皇帝对皇后说的那些话。这些细小的事情积累起来,其实撬开了她那颗碧根果一样外壳的心。 见谢夫人怔怔不语,李北辰淡声说道:“亦柔方才过世,若是知道夫人就急于与朕商议以侄女代任继后之事,不知是否会寒心。” 瞬间打压住了谢夫人的气势。 李北辰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打压谢夫人的气势,就是想要拉拢安抚住谢家,至少维持住几年的稳定局面。 现在羽翼未丰,远未到翻脸的时候。 谢夫人神色黯然,心有不甘,却不得不接受这个谈判结果,起身跪在李北辰脚下:“感念皇上仁恕,是臣妇愚昧粗鄙,不知深浅,求皇上恕罪。” 心想,先让孙女入宫,再想办法为皇家诞下子嗣再说。现如今谢家子弟入了朝堂,到时候只要发动群臣不断提议皇上立后,就不是什么难题。 李北辰伸手托谢夫人起身,缓声道,“夫人言重了。都是自家人,有什么粗鄙不粗鄙的,往后就如这般直言就好。昨日若没有夫人出手射杀魏王,朕恐怕已经丢了性命。” 谢夫人即刻礼貌性谦让,“都是臣妇应尽的本分。” 既已谈妥,两个强势且互相猜忌的人无话可叙。 李北辰便吩咐梁小宝,“外面雨大。安排辆轿辇给夫人,送夫人回坤宁宫。” 第502章 没那么便宜的事儿 江月白回宫后发现出大事了。 自己写给爹娘的信竟然被半路截了胡,根本没送到桃蕊宫。 造成的直接后果是被敌人知道了江锦诗的下落。派了四个穿丧服的人假装各宫派来吊唁的太监,实则试图带走江锦诗。 他们找到了江锦诗的住处后,对给她治疗的女医沈御医谎称,皇帝在宫门口安排了马车,接江锦诗去慈宁宫治疗,那边有院使和院判在。 这番说法很高超,因为里面充分包含了事实,所以沈御医信以为真。 他们歹徒差一点就成功了,源于沈御医担心江锦诗坐马车不稳会造成伤口破裂,特意给他们送靠枕。结果发现对方扛起江锦诗就跑才发现情况不对劲。 为了抢回江锦诗,十二名侍卫一人重伤,一人轻伤。 江锦诗这番折腾后,伤口崩裂,女医在素素等人的帮助下才重新缝合好伤口,又把江锦诗的一条命给救了回来。 而昨日下午她离开后,继母陆氏来吊唁过江锦绣,将祖母传下的翡翠镯子戴在了女儿手腕上,又将亲手缝制的端午节香囊佩戴在她的身上。 听白桃讲述了三姐妹间的事情经过后,陆氏大哭了一场,哭得很伤心。 还去看望了江锦诗,江锦诗仍处于昏迷之中,陆氏拉着小女儿的手,在边上坐了片刻,没有留任何口信,就匆匆离去。 这在江月白看来很不正常,但似乎又合情合理。 毕竟昨日宫内情况复杂,父亲作为外男没有皇上许可不许入内,实属正常,情有可原。 母亲未留任何口信、便条,就匆匆离开。既没有叮咛自己照顾好妹妹,更没有告知自己弟弟失踪的消息,拜托自己帮忙寻找。 这似乎不太正常。 陆氏一向善良温和,对三个女儿都十分关心亲切,是那种事事叮咛,时常教导姊妹间要相亲相爱的慈母。 莫非家里发生什么事了?还是陆氏受到锦绣与锦诗姊妹互残一死一伤刺激,精神崩溃?或者父亲已经发动关系网去寻找弟弟,陆氏怕自己身在后宫担心所以只字不提? 不过素素回忆起来,陆氏中途偷偷出门呕吐过两次。 江月白恍然大悟,猜测或许是因为陆氏怀孕了,按照江南说法,需要避讳白事,避免阴气冲杀了胎儿。家里能人口兴盛繁茂,跟现代不同,在古代是个大好事。她由衷地为父亲感到高兴。 她开始琢磨着怎么把系统发放的保胎丸快递给陆氏。 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了照顾自己的韩子谦。 韩子谦自进了桃蕊宫之后就耳朵发红,浑身不自在,紧张兮兮。 此时身体上已经是太监,但心理上还是正常男人。一时还没有转变过来。 毕竟这是进了皇帝后妃的住处,尤其是江月白的住处。之前一直在慈宁宫,要么是打打杀杀,要么已经布置成了灵堂,自然感受不到什么。 但在桃蕊宫不同。处处似乎都弥漫着小女儿情调。 比如进桃蕊宫时,扑面而来的花香,令他头晕目眩。 这种花香里面有桃花、梨花、樱花,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花香。他不知道为何在桃蕊宫竞相开放。 大雨如注,无情地打在枝头上,娇嫩的花朵被雨水摧残得支离破碎,打落树枝。 零碎的花瓣随雨丝飘落。地上落英缤纷,铺满了被雨水浸润着的花瓣。 铺着鹅卵石的地面,就没有积水,仿佛一条绚丽的地毯。而没有铺鹅卵石的泥土地面,花瓣则被雨水卷着陷入泥泞中。 他就这样抱着她从宫门处走到了东偏殿里。只因担心雨太大,鹅卵石太滑,担心轿辇颠簸滑倒。 姜余和另外一个御医在两旁给他们撑着伞。 他明明心无旁骛,明明只是奉旨行事。明明眼里只有脚下的路,心里只想着如何不让江月白淋着雨,如何避免跌倒。 心却突如其来地狂跳,仿佛都要跳出他的身体,往前奔跑。 至于心要跑向哪里,他不知道。 总之,直到将她抱进屋里,放在贵妃塌上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有些恍惚。 东偏殿的房间里,江月白在白桃与素素服侍下换好衣服后,韩子谦和姜余他们才赶过来。 好笑的是,韩子谦和姜余他们衣服全都被淋湿透了。都十分狼狈地换上太监的衣服再在外面罩一层斩衰。因为要做手术,进屋后就脱了斩衰,只穿了太监服。 江月白饶有兴味地看着全员太监的模样,生生憋住自己的笑意。 姜余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实在被江月白看得浑身发毛,双眼经常看天。看在他的下属手里,那就是在间歇性翻白眼,似乎体力不支的样子,中间实在忍不住,关切地问道:“院使,您先歇着,让属下来。” 韩子谦则偷偷观察着江月白的表情,因为听说她的母亲昨日来过,他紧张江月白是否已经知道了家里的遭遇。看她的状态,似乎并不知道,他便放下心来许多。 后面就是他们三个外加素素一共四个人做好消毒后一起给江月白做了手术。 一共三粒清心丹已经都被吃完了,只剩下麻沸散可以凑活着用。对此,姜余颇为同情,提前给江月白嘴里塞上了毛巾,以防到时候咬舌自尽。 做手术之前,江月白不忘给自己来了三张好运符,一颗保命丹,一颗好梦丹。搜遍了储物柜没有看到能止疼的药物,只好拿着好梦丹凑合着用。 看好梦丹的说明,似乎是后世的褪黑素、酸枣油一类的提取物,作用就是提供一夜安睡。毕竟后宫人人心思多,长期处于超强压力下,日夜待机,睡不好觉是职业病。 江月白梦想手术就是一场梦,醒来之后手术就做好了。 显然世界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不然谢夫人的箭术也不能达到榜上有名的水准了。 简单来说,就是那么一支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箭矢,竟然穿透了血肉,扎进了江月白的骨头里。 可知有多痛了。麻沸散根本顶不住。 确定箭头扎进骨头后,姜余喊来了张大厨和赵大厨来帮忙,四个大男人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摁住痛到深处力大如牛的江月白。 没办法江月白之前为了打败坏人,吃了大力丸,此时副作用凸显。 不仅江月白的衣裳汗湿又干,干了又湿,全员皆如此。 姜余表示从医这么多年,没有见过力气这么大的女子,心性这么坚韧的女子。毕竟没做手术前,箭矢扎入了骨头可是剧痛,手术前江月白竟然能忍这么久。 江月白全程狂哭哭了会,嗷嗷叫也嗷嗷叫了会,骂娘也骂娘了会,全然没有了平日里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模样。 江月白骂人的话包括“公孙裕华,我与你势不两立”、“公孙裕华,我杀你全家”、“公孙裕华,我一定要杀了你”。但因为嘴里塞着毛巾,全都含含糊糊的,旁人根本听不清。 公孙裕华就是谢夫人的大名。不过即使没塞毛巾,现场也没人知道。 但韩子谦明白江月白知道凶手是谁,也知道江月白到底骂的是谁。 因为后宫里,能有这样箭术的只有一个人。那人确实有在江月白落单时杀了她的动机。 而谢夫人在坤宁宫感到一种强烈的心神不宁。 母亲的阴魂似乎在冥冥之中召唤着她。 坤宁宫一片素白,人人都哭丧着脸,生怕显露出一丝一毫对皇后的不敬。 谢夫人在一片惨白下恍恍惚惚。 自从她入宫照顾女儿谢可薇,就整日不休不眠,生怕下人有所疏漏,又或者被人趁她不注意暗下毒手。 整个人处于高度紧张和疲劳状态已经有七八日,身体早就承受不住。加之凌晨之时,生生错过救出女儿的机会,遭遇女儿被割喉的巨大打击,心中异常痛苦悔恨,却始终强行用理智压制住。 母亲的召唤,就像最后一根线绷断了一样,令谢夫人感到惶恐和疲惫。 待她站起身想要出屋透透气时,咚地一声突然栽倒在地上。 (本章完) 第503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风雨里,李北辰顺路坐着轿辇视察慰问了东六宫在凌晨祭拜中受伤人员:延禧宫的熙容华、景仁宫的齐贵人、承福宫的魏答应。 方选侍住在西六宫最为偏远的淑芳宫,李北辰只能命人送去些滋补品以示慰问。 下着这么大的雨,宫里又两重国丧。谁都没有想到皇上会亲自来看望自己,个个受宠若惊,热泪盈眶,病情皆好了一大半。 哪怕皇上在每个宫里都只是进殿看了一眼,问询了两句病情,嘱咐好好养病。众人皆为领导冒雨来探望而感动不已,以为自己被皇上特别放在心上。 其实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李北辰自然懂得拿捏人心。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此时来看望她们,比任何时候都要有用。 在承福宫里,李北辰见到三位后妃。 里面位分最高的是谢贵人,因为她此前经常去汇报晨会纪要,所以看着面熟。不过想到她以前是璟妃的人,顿时心中有些不喜。 最低的是魏答应。李北辰倒是记住了她。 上次好不容易有机会轮到她侍寝,结果实在太实诚,穿着薄纱坐在床边等着,冻得瑟瑟发抖,都不知道躺进被窝,愣把自己冻病发高烧。 这次在混乱中被人踩伤了脚,却拼命跟皇上摆手说自己其实不要紧,晚一点消了肿就一定去殡宫哭丧,跟往常一样,一如既往的实诚。 她的脸小小的,巴掌大,而且说话时透出一股子朴素的纯真劲,令李北辰心生几分好感。 听闻她平民的出身,因为家里长辈得到了孝子、贞妇的官方褒奖被地方以贤良温厚举荐入选秀,而入宫之后因为位分低,又没有出身背景,李北辰心生怜悯,命梁小宝看顾着些。 另外一位看着面生。听自我介绍,原来是从和顺宫里搬过来住的苏常在。 一张白净的圆脸,看不见颧骨,五官单拎出来看,没有什么很出挑的地方,整体放在一起,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就是柔和圆润还挺协调。 说话的声音不急不徐,娓娓道来,很温柔端庄,一看就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出身。 李北辰随口询问其出身,其竟是绍兴府知府,朝廷正四品大员的嫡次女。没想到进宫后二十来天,却如此低调。与叶氏、慕容氏二人的高调截然不同,倒是令李北辰刮目相看。 他对所有的妃嫔皆态度平淡疏离,没有体现出任何好恶。但被他看望的妃子们皆心满意足,妃子们的奴婢们都为自家主子在皇上面前露了脸兴奋不已。 回到殡宫在太后面前跪下还没多久,就有人接连报来几则坏消息。 一则,鞑靼趁国丧分别从大同镇与蓟州镇附近发动了猛烈攻击,大同镇告急,“趁你病要你命”借机南下的意思很明显。 二则,宁夏叛乱迟迟没有平定,出现了明显上的指挥失误。 三则,居庸关附近破天荒下起大雨,农民军听闻平西王被擒满门抄斩已经分崩离析。只有平西王王妃的两个侄子还在负隅顽抗。 四则,皇后的母亲一品夫人谢夫人晕倒,目前在坤宁宫休息。 这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好事难成双,祸事不单行。 当然还有一个好消息。追随平西王造反的山东都指挥使被其下属山东都指挥同知控制住,并成功阻止军队北上,等候圣上调遣。 还有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各国使臣求见,请求准许吊唁太后,表达各国皇室、元首的哀悼之意。 当年太祖起兵于南京,最终却定都于北京,反对的人不在少数。毕竟为了保障皇室的安全,历史上王朝建都一般选中原,“天子居中,诸侯守边”。 从太祖和先帝的功绩来看,迁都北京确实不仅有力地解决了边防问题,而且便于征战北部蒙古游牧民族,大幅度扩大了北部疆域,将东北地区纳入了王朝版图。但“天子戍边”意味着时常面临着兵临城下的压力,御驾亲征是太祖和先帝的常规操作。 谢氏父子分别镇守蓟州镇和辽东镇,蓟州镇附近问题不大。 宣府镇为李北望就藩之地,为扼守鞑靼从居庸关长驱直入京城的要塞。李北弘原计划则是去大同镇周边之地,镇守雁门关。 思量一番,李北辰决定立刻召晋王、兵部尚书孙尚礼、禁军侍卫统领朱晟晔前往勤政殿觐见;自己则乘轿辇先去坤宁宫见谢夫人。 他已经做好了御驾亲征,抵御外敌的准备。 待李北辰到达坤宁宫,谢夫人在御医的救治之下,已经苏醒过来。 对于李北辰亲自来看望,谢夫人大为意外,受宠若惊。 毕竟叛乱之后的烂摊子,事务极多,就说太后和皇后的国丧礼仪就是十分繁琐。 李北辰眉头紧蹙,神色凝重,十分郑重地说道:“谢夫人,实不相瞒,朕有求于你。” 谢夫人惊讶,随即会意,“鞑靼趁机来犯?” 李北辰松了口气,微微颔首,“正是如此。所以需要夫人出马。” 谢夫人却捂着胸口,老辣地拒绝:“皇上,臣妇倒是想要出力,为亦柔报仇。只是连日的煎熬,臣妇身子亏空,恐难担当重任。” 李北辰点点头,“谢夫人近日照顾皇后实在辛苦。方才晕倒,必是因为累日劳累忧心所致,可先休息一日,明天再开拔。谋反叛乱方定,朝中固然人才济济,然人心隔肚皮,朕竟无敢信之人。朕独信夫人之能之贤,能担此生死攸关之重任。如果夫人身体确实不适,亦无妨。朕为天子,守国守边是祖训,义不容辞,御驾亲征,国恨家仇一起算。” 谢夫人沉默片刻后问道,“何不派晋王领兵出征?谋反之人藏在暗处,皇上此时离京,御驾亲征,京中空虚,多有风险。” “无妨,”李北辰淡淡道,“鞑子毁我河山,杀我子民,刺杀国君,害死皇后,此仇必须要报。晋王他会与朕同去,但他无征战经验,难以独当一面。” “臣妇未曾想到皇上竟有这番决心和魄力,”谢夫人微微一笑,“皇上作为天子,尚思以身卫国,老身虽是女子,但多年追随夫君纵横沙场,杀敌无数。年岁渐长,本就残躯一副,如今国家危难,又怎会藏身苟活。承蒙皇上信任看重,只是老身出师,名不正言不顺。但若皇上御驾亲征,臣妇当护卫皇上左右。” 李北辰明白了谢夫人的意思,她的考量不无道理。 谢夫人的声音认真诚恳,一如这些年来的荣辱与共,李北辰心里微微有些感慨,“危难时,总有谢家助朕一臂之力。朕果然没有看错人,信错人。” 尊敬,信任,依仗,却又忌惮,这就是复杂幽微的人性。 他双手负于身后,斟酌片刻后,目光渐渐变得坚定,沉声应道,“能有谢夫人助力,必将大获全胜。” 谢夫人眉头舒展,“有句话,臣妇不得不说。京城之中仍需有人坐镇,叛乱方过,若群龙无首,易助长乱象。晋王常年体弱,军旅颠簸劳苦,不若留守京城。” 李北辰就等着谢夫人这样主动提议,看似仔细斟酌一番,方才短短地应了声,“好。夫人的提议不错。” 让谢夫人感受到自己能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意见,自己的意见被尊重,给她尊严和荣耀,对于她这样自傲刚烈能力强的人来说尤为重要。 谢夫人反而苦笑,一语双关地说道:“臣妇愚钝,都是皇上圣明,算无遗策。” 女儿曾跟她私下多次感叹过,人生最大的梦想是征战沙场,而不是困于这尔虞我诈的皇宫之中,她厌倦这样的生活,时常感觉力不从心。 如今皇上终于要御驾亲征,她却人已不在。 谢夫人忽而心中一酸,低声说道,“如果亦柔在就好了。” 李北辰脑中浮现出谢可薇那张端庄的脸,看向他的眼神骄傲中带着几分怯怯的欢喜。 摇摇头,目光炯炯,“亦柔她一直都在。赤胆忠心如她,定会在天上看着我们,痛击鞑靼,收复失地。” 生活里交错着点滴的欢愉小确幸,和持续不断的责任,或许这就是完整的人生,符合痛苦守恒定律。 第504章 你就别为难他了 姐姐,院子里的桃花开了。 姐姐,你做的梅饼真好吃。 妹妹甜甜的声音一直萦绕在耳边。 一张纯真的笑脸在眼前晃动,眉眼弯弯。 锦绣 江月白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妹妹的脸。 突然一群黑衣人冲过来,他们手中闪亮的刀剑朝妹妹身上砍去。 姐姐,快走,别管我! 快走! 不行,我不会扔下你。 她大声怒吼,下意识地去摸剑。 剑呢,我的剑呢,我的剑呢。 锦绣的脸变得模糊,黑色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瞬间慌了,猛地想要坐直身子,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按下。 一只宽大温暖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 “她还在发烧。”韩子谦担忧地转头跟姜余说道。 姜余伸手去摸江月白的额头想试试温度。 江月白猛地睁开眼,死死地抓住身边人的胳膊,疾呼,“剑,我的剑呢?” 原本是由素素照顾江月白,结果发现她一直在发烧,烧得有点迷糊,不断地处于噩梦之中,身体剧烈地挣扎。 这才换了韩子谦守在塌前。 抓住的是姜余的手肘子,他着急盯着自己的胳膊,问韩子谦,“娘娘的剑呢?” 韩子谦从塌旁一捞,手里捏着的正是江月白的至尊宝剑,“你的剑在这里。” 此时江月白额上冷汗涔涔,呼吸紊乱,手缓缓地松开了姜余的袖子。 韩子谦缓缓地把至尊宝剑放在江月白的手里,再握住她的手,拿住剑。 在握住宝剑的一瞬间,江月白禁不住微微发抖。 凉凉的剑柄入手,上面的纹路她很熟悉。 大腿骨上浸透骨髓的剧痛传来,令她打了个寒颤。 这一瞬间,她的灵魂回到了躯壳,她的意识回到原位,清醒地回到现实。 锦绣她死了。跟梦里一样。她来不及救她,她被坏人杀死了。 她眼里含着泪。 锦绣怎么能喊“姐姐你快走不要管我”呢?她平日里最撒娇着对姐姐说,“姐姐你要帮我”,“姐姐你快来救我”。 假如那时她能转身不去管李北望,转身去救锦绣,锦绣是不是就不会死。 她怔怔地,悲伤而懊悔地垂下了眸子,泪水滚了下来。 她合上了眼,这几天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地闪现在脑子里,因为服用了天机丹,每一个画面,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都记得很清楚。 此时腿受伤处的疼痛一下下地攫取着她的心。 她想起来做手术时切开血肉凿开骨头的疼痛,似乎跟此时一样痛,又似乎更痛些。 痛和痛之间似乎无法比较。 她悲哀地想,不知道这处箭伤何时才能愈合,这辈子会不会因此残疾,以后会不会变成了个瘸子,走路一瘸一拐。 上一世猝死前的绝望感和无力感浮现在心头。 卷出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到了三品妃位又怎么样呢。身体已经废了,或许马上就要伤口感染死了。 就古代的医疗水平能熬过去吗? 这么做值得吗? 江月白禁不住重新审视进宫后的一切。 是自己错了吗?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救沈石溪吧?就安安分分跟江锦绣做个普普通通的小妃子就好了。 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耳边传来一个温厚的声音,“错不在你,错在这个世界。要学会指责别人,而不是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韩少傅,他说得对。” 那个坚定的声音平和地引导道,“你可以把手放下,放在榻上。剑会在你的手边,你随时都能拿到。” 江月白愣了下,缓缓地放松胳膊,就着韩子谦手的包裹放了下来。 “姜院使,你告诉嘉宁妃,她的腿休养三个月后会恢复到正常,跟现在一样。” 韩子谦说完,对姜余使了个凌厉的眼神。 姜余立马会意,安慰江月白道,“对,韩少傅说得对,娘娘请放心,娘娘的腿好生休养,卧床休息,三个月后就会彻底恢复。” 见韩子谦还在对自己使眼色,姜余一狠心,咬牙说道,“臣以臣的性命担保,臣所言不虚。” 说完,两个人一起紧盯着江月白的脸,虽然这属于大不敬,但他们此时心无旁骛,只有深切的担忧。 江月白感到腿上钻心地痛,缓缓地睁开了大眼睛,低声说道,“水,我要喝水。” 韩子谦转头对姜余说道,“她说她要喝水。” 姜余差点就脱口而出,是你是太监,不是我,然而十分识趣地去给江月白倒水。 江月白瞟了韩子谦两眼,意识上知道对方已经是公公了,但心理上他还是那个高冷的韩少傅,又或者是阴森森爱威胁人的面具人,总觉得异常别扭。 再回忆起凌晨时,自从被谢夫人射伤了大腿后,一直都是韩子谦抱在怀里,抱回桃蕊宫,江月白直接闹了个大红脸。 当时人多皇上也在腿巨疼,好像没有心思想这么多。如今在自己的房间里,自己又躺在床上,就感觉很不一样了。 江月白犹豫了下,“韩大人,您看手术很成功,我都没事了。皇上很需要您这样武功高强之人,您快回到皇上身边伺候吧。” 韩子谦淡淡地说道,“皇上命臣照顾好娘娘,臣就奉旨照做。” “可是这样很别扭,”江月白禁不住说道,“韩少傅这样高冷的大人物,做伺候人的事太折辱了。您还是换素素来,或者小罗子来也成。” 说完还痛得冷哼了一声。 韩子谦依然淡定地坐在塌前的椅子上,“娘娘恕罪,但臣不敢抗旨不尊。” 这确实是韩子谦的真实想法,心底无私,自然十分坦荡。 在江月白熟睡这段时间,他已经充分调整好心态。无非就是奉旨办事。不过是第一次做公公,没经验而已。他告诉自己顺其自然,不必胡思乱想。 比如此时,他看江月白就很平静,没有任何异常,根本没有刚进桃蕊宫时的慌乱紧张。 他瞧见了江月白痛得打了个哆嗦,装作很冷漠淡定,实则为无奈之举。 姜余跟他说,痛是必然的,除非用阿芙蓉,也就是鸦片。但阿芙蓉对身体伤害性很大,极容易成瘾,轻易不可使用。麻沸散也一样,里面的主成分是曼陀罗花,只能手术时用来麻醉镇痛,不能常规服用。 韩子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月白疼,能做的只有给她喂药,陪着她,避免伤口撕裂。 姜余连忙补充道:“皇上都让韩大人以项上人头担保,娘娘您就别为难韩大人了。他也不容易。” 我,我,我容易嘛! 几乎不歇地连着做了四台手术。 48小时连续icu值班查房。 说完毫不留情地背过身去翻了个白眼。 韩子谦已经预料到江月白醒来后会提出这些质疑,提前给姜余安排好了台词。 实际上,皇上之前吩咐姜余和韩子谦治好江月白伤情的话,四舍五入约等于这个意思,倒算不上假传圣旨。 何况皇后已经过世,江月白不仅是大功臣,而且是后宫排名第二顺位的后妃,皇帝当前最宠爱的妃子。他们两个哪敢有任何闪失啊。 就他专业的意见来看,如果想恢复到正常水平,恐怕要完整地休养半年到一年才行。这个期间不能走远路,不能干重活,不能动作剧烈,更不能打打杀杀。一句话,得静养。 但把江月白大半瓶治伤膏给填进去了,提前三个月康复也很有可能,取决于这药到底有多灵。 姜余对此充满了好奇。 躺在床上的江月白再次有了“我为鱼肉,你为刀俎”的悲凉之感。 没办法,只要成了病人,就成为了被医生和家人任意摆布的对象,所有的事情都有个安全帽“为了你的病着想”。 好了,合理休病假,躺平三个月。 在古代,尤其是在后宫,凡事只要用圣旨来压,绝对就跟五指山压齐天大圣一样灵光,除非皇上亲自来给猴子解封。 此时,江月白就感觉没辙。 安慰自己,他在身边就在身边吧,扭过头闭上眼睛不去看就行了。 可是韩子谦竟然喊她“娘娘”,要亲自喂她喝水。 这怕是有毒啊。 第505章 江月白的遗书 面对江月白一脸不情愿又很痛苦的表情,韩子谦很淡定地拿着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热水。 “素素、白桃、晴儿三个人各司其职,在外面忙得脱不开身。” 江月白发着烧,脑子却很清醒。很快就判断出韩子谦说的是实话,她们的分工还是自己昨天安排的。 毕竟桃蕊宫三个重病号。 江月白不死心地问道,“丽春呢?” 韩子谦慢条斯理地舀起一勺水:“照顾她哥。” 江月白哑口无言。 这也是她之前安排的。 江月白黯然地又问:“锦绣呢?现在什么时辰?” 韩子谦温声答道:“司礼监已给淳妃举行大殓仪式,一切都很顺利。当时你在处理伤口。” 江月白目瞪口呆地看着韩子谦垂着眼皮,小心翼翼地吹凉,再缓缓地送到她的嘴边。 这是高岭之花会做的事吗?高岭之花如何能做护工啊? “韩……韩少傅……” 韩子谦扫了她一眼,“张口。” 江月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乖乖喝下水。 但是因为疼痛,时常会有一瞬间的愣怔,水就从嘴角流出去。 韩子谦很自然地拿帕子擦掉。 两个人就这么一勺勺沉默地喂水,默契中显得气氛十分诡异。 看得姜余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同时心里为老友感到伤感。 听闻皇上在朝会上正式宣布了韩子谦奉太后遗旨净身进宫侍奉左右,说明皇上已经认可了这事。 韩少傅满腹经纶,一向脾性孤傲清高。姜余从前读过好友写的文章,令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以后就如此被用作太监,听人差遣,做如此卑微的事情吗? 姜余打心里无法接受。 韩子谦他到底是因为皇命难违被迫营业,还是心里强大到了圣人已无欲无求无分别心的境界? 实际上,江月白喝了几勺后就适应了,她就当自己正在住院,韩子谦是特级护工,无非就是个长得帅点脾气高冷点的护工。 难道护工长得帅是他本人的错? 难道医院聘用长得帅的护工有错? 自己做hr的时候,也一样的。在同等条件下一样更愿意招颜值更高的员工,无论男女。 这既是人类的普遍爱好,也符合经济学规律。 在任何场合,俊男靓女都有商务上的优势。 就连后面电视台来采访,拍照的时候也更赏心悦目啊,更别提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养眼养生。 一口又一口,喝喝停停,擦擦嘴,不知不觉喝了十来口。 江月白感觉嘴里的干咳舒缓了许多,“不喝了。” 说完闭上了眼。眼前一黑,就可以屏蔽一切,但疼痛的感觉更加锐利。 姜余连忙说道:“娘娘,不如把药一起给喝了。” “好。端来吧。”江月白尽量控制自己,但声音还是打颤。 本以为是那种很苦的药,结果并没有,相反有一股淡淡的竹香味。 令江月白有点恍惚。 那晚在树上若有若无的一股竹香味十分特别。后世的男性香水似乎很少有这么清淡的味道,多是木香调、海洋香调、皮革香调、烟草香调。 姜余也是久经职场的老狐狸,瞬间看出江月白的疑惑,立马出声解释,“这副药是为了退烧,用的是蚕砂竹茹陈皮水。蚕砂有一定缓解全身疼痛的效果。” 江月白生活在江南,自然知道蚕砂就是蚕拉的屎,而且夏天时还会睡爹爹特意为她准备的蚕砂枕。 此前虽然听说蚕砂可以入药,但她几乎不生病,自然没有喝过这玩意。 突然听到,自然想吐。 姜余观察到她脸上变了神色,似乎想吐的样子,立刻进行心理疏导,“高热容易造成恶心想吐,娘娘请放心,这个方子里的三味药都有止吐的效果,稍后应该就会有效果。” 江月白睁开眼,对着姜余微微点头,“谢谢姜院使。” 全国的顶级专家,太医院院长亲自诊治照料,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姜余快速地瞄了一眼韩子谦,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还有个事情,想问问您的意思。” 江月白开始感觉脑仁巨疼,估计是发烧的缘故,皱着眉说道,“姜院使请讲。” “娘娘感觉疼痛难忍,是否需要把手脚束缚起来,避免撕裂伤口?臣对治伤膏目前还不够了解。不确定什么时候生骨长肉,届时恐怕除了痛还会有嗜骨钻心之痒,会非常难受。” 江月白愣住了,她脑子里瞬间想起前天晚上听到的那一阵阵的尖叫呼喊。 自己也会如太后那般痛苦不堪吗? 她不敢想象自己能否承受得住,坚持得住。 此时她也极度疼痛,她也想尖叫。 但她手指在身体上轻扣了三下,深呼吸了三口气,这是她遇到艰难抉择时的一个习惯。长期坚持下来的习惯,令身体养成了模式性的反馈,很快地平静下来。 就像陈鹤皋自创的“无限制格斗流”,开始打架前,先发出像疯狗一样的怪叫。既能震慑弄懵逼对手,还能像信号枪一样迅速让身体进入战斗状态。 她斟酌思考了下说道,“姜院使,该绑起来就绑起来,绑紧一点,不必考量我的感受。” 说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她因为疼痛,上下牙齿磕到一起的声音。 江月白决定之果断令姜余感到震惊和害怕。 一屋子的狠人。 姜余想起弟弟姜闲跟他说,那晚他们遇到刺客时,弟弟亲眼所见,嘉宁妃第一次杀人,就挥剑把人给劈成了两半,完全不是普通女子的柔弱心性。 姜余打心里对江月白肃然起敬。 毕恭毕敬地恭身拱手说道,“臣会照娘娘的意思办。” 疼痛和高热江月白有一种命不久矣的感受。 “姜大人,请帮我拿笔和纸来。”江月白感觉头痛欲裂,硬撑着最后的清醒说道,“我,我想给爹娘写封信。还有,姜大人,您能出宫否?帮我把安胎药送给我母亲。” 姜余听了这话,意识到江月白这是交代后事,陡然一惊,连忙出声劝道。 “娘娘……” 江月白“嗯”了一声。 姜余不知如何再劝,为难地看向韩子谦。 韩子谦对姜余点点头。姜余像被施了降头乖乖地去桌上碾墨铺纸。 “爹,娘, 感谢十六年的养育之恩。在爹娘膝下,是女儿最幸福快乐的时光。女儿不孝,未来得及报答,就已离开人世,祈求来生能报答你们。 女儿已求皇上寻找弟弟,爹娘勿忧。也不用担心锦诗,皇上已经赦免了她。听闻娘又有了喜讯,真为爹娘感到高兴。希望弟弟妹妹们能在爹娘面前替女儿尽孝。切切保重身体。” 江月白忍痛坚持口述完,已经满眼泪花,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窗外雨声沙沙,显得格外的悲怆。 江月白别过脸去,不让韩子谦和姜余看到,任泪水顺着一侧的眼角流下。 在苏州的十六年团宠生活,是她两辈子最甜最幸福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身边都是真心爱她的亲人,她每天都从心而活,自在而行,充实而快乐。又没有经济和社交压力,只用做最真实的自己。没有遇到过狗血的情爱,也就没有机会被伤害和辜负。 这一生,除了锦绣的离开,她没有其他任何遗憾。 人生堪称非常圆满。 片刻之后江月白方才转过脸,淡淡道,“麻烦姜大人,我想给皇上写一封。” 姜余愣了下,感觉脖子处凉凉的,这好像于礼不合。这不是他们做臣子该知道的密辛。知道得越多,死的理由就越多。 禁不住想安慰娘娘不必把事情想得这么糟糕,“娘娘.” 不等韩子谦打断,江月白痛得哆嗦了一下后说道,“写吧。” 姜余看了一眼韩子谦,见韩子谦只是注视着江月白,面无表情,只好照办。 “皇上:臣妾走了。有件事想拜托皇上。求皇上找到臣妾的弟弟姜秉恭。他的脚底板上有三颗痣。 臣妾走后,皇上要保重身体,每日不要忙得太晚,臣妾会很心疼。 皇上是位可比肩秦皇汉武的明君,不论现在如何艰难,大明王朝将来一定是繁华盛世。一定要大力研发火器,唯有火铳大炮可打败鞑靼和女真的骑兵。落款” 江月白顿了顿,缓缓地说出最后两个字:“皎皎。” 腿上钻心一痛,她痛得差点浑身瑟缩成一团。因为害怕撕裂伤口,她硬生生地咬牙坚持住。 她合上眼睛,毅然决然地唤道,“把我绑起来。” 陈皮竹茹蚕砂水,对38.5度以上高热很有效哦,而且退了之后不易反复。如果喝一次不行,就隔两个小时再喝一次。一般喝两三次就会完全退下去。很神奇。 里面最需要讲究的是陈皮,最好是药房里卖的四川陈皮。 之前作者君就用了。效果很好。 第506章 办法都是想出来的 李北辰过来看望江月白时,已经深夜。 从跟谢夫人敲定之后,他就快速地召集相关人员安排好了一切事宜,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越是这样危急的时刻,他反而越发冷静,越发思维缜密。 江月白并没有被绑在床上,而是盖着被子平躺着安静地睡着。 被子下面,她的下半身被像木乃伊一样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最里面用了一层厚实柔软的棉花,便于透气,保持血液通畅,外面再用比较宽的布条缠绕,最外面再用偏窄的布条包裹。膝盖处做了特别的处理,使其在睡梦中无法轻易地曲起膝盖。 总之,松紧程度刚好达到不紧绷却又能固定住她的双腿不能乱动。 盖上被子后基本看不出来异常。不会像四肢被捆在四周床柱上那般凄惨羞耻。 办法都是想出来的。 这个创意,还是韩子谦从姜余给皇上胳膊上打的绷带受到的启发,跟姜余一起想出来的办法。 当然,为了防止江月白在疼痛中撕裂伤口功亏一篑。姜余给江月白用了点系统出品的迷魂散。 这样的做法是冒险的。 但两个人一致认为利大于弊,值得尝试一次,先稳住最初的三天。 迷魂散是素素从江月白衣服口袋里发现后交给韩子谦的。 瓶子上有“迷魂散”三个字,然后用极小的字刻着作用和使用方法。这个药的药效实在太威猛,就一粒绿豆大小的粉末,可以让人失去意识昏睡三天。 姜余和韩子谦两人均十分好奇江月白一个后宫娘娘怎么会有这玩意儿。 嘉宁妃原本计划做啥用?是宫斗中把其他妃子迷倒,然后扔水井里面? 这种起猛的东西,不得是个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或者采花大盗,或者行走于黑暗之中的细作,才有的秘密武器嘛。 这强效迷魂散,结合逆天的治伤膏,神奇远视镜,削铁如泥的宝剑,还有遗书里提示要大力发展火器,韩子谦越琢磨越感觉不对劲。 这些东西看起来非常像军方装备,具有非常强的军事用途。 嘉宁妃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是敌方派来的细作吗? 可是这很不对劲啊。她为皇家出生入死很多次,多次救了皇上的命。 还是民间传说中的那个叫做“天衡”的神秘组织派来保护皇上的人。 传说最开始是墨子所创。通过各种非凡的技术手段,保护他们认为值得效忠的圣明君主,或者助力民间豪杰推翻他们认为暴虐无道的昏君。 韩子谦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时,被姜余质疑,因为这解释不了嘉宁妃为何身后出现跟佛菩萨一模一样的淡黄色光晕。 而且绝不可能是自己一个人的幻觉,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 其实韩子谦也看见了。不过刚才分析时漏掉了这条线索。 所以两个人十分不确定却又不约而同地想到,嘉宁妃会不会就跟《封神榜》里讲的那样,是老天派来的神仙,下凡历劫,助皇上度过难关,开启盛世之治。 假如是这样,嘉宁妃有各种神兵利器都不足为奇。不计得失,不畏生死地保护皇室也能说得通。 他们同时又有了共同的担忧。 如此一来,嘉宁妃是不是完成平叛,就要回天上做神仙去了?不然为何要事先写好遗书,还预言未来皇上会创造空前的盛世。要知道,普通人非常忌讳提死这件事,尤其是重病之时。 李北辰坐在塌的边沿上,拉着江月白的手,静静地凝视着她。 肌肤瓷白光滑,长发黑亮柔顺,因为发烧娇艳如桃花,眉头紧蹙透出迷茫和苦楚,脆弱得如同琉璃。 无法不让男人产生强大的保护欲。 他听姜余详细汇报了江月白的伤情和治疗过程,包括为了避免伤口撕裂,减少疼痛,使用了危险品迷魂散。 韩子谦把两封信都拿给了皇上。皇上吩咐所有人都先尽可能瞒住江月白。 告诉了韩子谦陆氏在宫里安置的位置,由韩子谦安排她跟继母间带东西传话,安排人从江南取回江敬贤的文稿,模仿其字迹和口吻,隔一段时间给江月白回简短的信。 姜余在韩子谦威胁下,惴惴不安地跟皇上汇报了他们两人的推测:江月白可能是上天派来助他成就大业的神女,不然很难解释自从她入宫之后的种种异常。 李北辰拿着江月白给他留的信,他看了一遍又一遍,舍不得放下。 尤其是“臣妾会很心疼”那句戳中了他的心脏。他脑中浮现出江月白说这句时的语气神态,心中柔软。 这后宫里真正会心疼他懂他艰辛的人能有几人呢?又有几人能与他同甘共苦出生入死的呢?多的是受父辈的荫蔽,只顾着自己的心理感受和恩宠地位的。 后宫真心爱他的人,两个已经离开人世,一个重伤昏迷。 他的内心有一种闷闷的疼痛,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但他若是知道,这不过是江月白为了拜托李北辰找弟弟打的感情牌,上一世求上级领导办事时的惯用技巧,定然会感觉更加孤独。 此次鞑靼趁着内部叛乱发动突袭,来势汹汹,李北辰固然抱着必胜的决心,但他同时做好了两手准备。 他已留下遗诏,传位给李北弘,立孟相女儿为皇后,以左丞相孟相、右丞相慕容池、大理寺黄少安三人为顾命大臣,以防遭遇不测。 毕竟他还有一个七皇叔浏阳王很能生儿子,现有六个成年儿子,很难保证会不会有人趁机发难。另外陈相外逃,去向未知。 自己此时又未诞下皇子可继位。 若自己身亡,如果不留遗诏指定弟弟继位,都不用造反,皇叔作为先帝的嫡三子,他的两个嫡子可能会被大臣们选择其一推举为新帝。 不确定性因素还是很多。 宫里这么多人,他最担心的就是甄婕妤和江月白。 假如弟弟登基,江山社稷可以稳住。但甄婕妤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是个男孩就会很尴尬。 而江月白她腿受伤这么严重,恐怕得需要用上最好的药材精心治疗照料一年半载才能恢复。 可她继续留在宫里无名无份。若离开后宫,只有继母,无人可依,无家可回。哪怕为她在京城里找一处皇家别院,安排侍卫保护,太医治疗,她也是孤身一人。 她为皇家杀了那么多人,到时候若有仇家寻仇,受了伤的她该怎么办,谁来保护她。 李北辰忧心忡忡地注视着江月白,握紧了她的手。 不,这个王朝需要他来掌舵,这个为他付出了一切的女人需要他的守护,他只能胜不能败。 他想起姜余关于江月白可能是神仙下凡来助他度过危机的猜测,想起钦天监袁天师关于她是福星的预言,又想到江月白给他信里的话。 情不自禁地说道,“皎皎,你一定不能死,无论什么情况,你一定要活下去,把伤养好,等朕凯旋。朕要跟你一起创盛世繁华。你这样聪明,怎能没有你。” 姜余告诉他,江月白此时处于昏迷状态,五感封闭,很可能听不见声音。 李北辰想了想,走到桌子前,轻轻地抚摸过桌子上摆着的蓝色封面,那是他的《偶思集》。 韩子谦静静地在一旁伺候着磨好墨,李北辰就将刚刚的这番心里话写成了一封信,放在信封里,仔细地用蜡油封上。 目光深沉地注视着韩子谦和姜余,“韩少傅,姜院使,朕这就把嘉宁妃就交给你们。在朕回来之前,你们一定要照顾好她。” 韩子谦与姜余立马双双跪在地上,“臣遵旨。皇上定会战无不胜,得胜班师还朝。” 李北辰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拿着信,思索片刻后仍觉不够,又加了一条。 “韩子谦,除了朕,从今往后,你只听命于嘉宁妃。嘉宁妃在哪里,你就在哪里。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嘉宁妃的安全。听懂了吗?” “臣遵旨。”韩子谦认真地磕了个响头,表示自己实实在在听明白了。 “这封信,等嘉宁妃醒来后,你念给她听。” 待韩子谦双手接过信去,李北辰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在外面等朕。” 李北辰在他们离开后,亲了亲江月白滚烫的嘴唇,拉着她的手静静地呆坐着,凝视着她的面庞,仔仔细细地将她的模样刻入脑海中。 他俯身凑在她耳边说,“皎皎,等朕回来。” 第507章 深夜定大计 临别前,李北辰喊韩子谦单独同行了一段,秘密交代了些事情。 韩子谦交给了李北辰一个小包裹,里面装着望远镜、迷魂散及解药、治伤膏还有六个圆圆的小瓶子。详细说明了每个东西的用途,只字没提望远镜的来源。 其中胖胖的小圆瓶是韩子谦模仿炸伤李北辰的那个制作,里面装上了火药、迷魂散、砒霜、上百根浸润了剧毒的绣花针,通过一根铜管穿上了根长长的用油浸润过的引线。 瓷瓶炸开后不仅能炸伤敌人,还能迷倒、毒死敌人。 江月白遗书中着重提到了火器,韩子谦和姜余二人联想到凌晨时火器的威力和便利性,认为这是个重要线索,韩子谦便下令命桃蕊宫的小太监紧急制作出来这批简易手雷。 火药的配方是根据韩子谦师父炼丹笔记中炸丹炉的比例配成,爆炸性极强。 他们已经测试过两个没有装毒药的瓶子,威力很大。但使用者需要眼疾手快,对敌近距离投掷,否则容易炸伤和毒害自己人。 李北辰拿着望远镜爱不释手,心想,这个神器与谢夫人的箭术,简直是绝配。而紧急制作出的手雷属于意外的惊喜,不自觉地想到江月白,心中倍觉温暖。 元末明初,火铳发展很快,枪、炮、火箭均已形成。大的火铳用战车,利于防守;小一些的用架子、桩子或者把托,用于进攻。 在元朝末年的反元斗争中,各路反元起义均为了推翻元朝统治,大量采用了火器装备。 太祖就十分重视火炮等火器的作用,多次用火铳进行攻城,多次击中重要将领,效果奇佳。 李北辰这次出征就会带上京畿军营中的能够熟练使用火铳、火炮的神机营部队。神机营为他去年登基后就开始组建,目前不过装备演练了八千人,但都是精锐兵力。 再能配合上这些小型爆炸类的火器,自然胜算更大。 李北辰郁闷的面色舒展开,高兴地说道,“蕴之,再找些工匠道士秘密研究研究,再做些添加剧毒物的火器,派人快马送过来。” 蕴之是韩子谦的字。李北辰似乎未曾喊过他的字,向来都是尊称韩少傅。一下子把关系拉近了许多。 朝廷已经设置了兵仗局、军器局、火药局监造弹药、火器。但因为长期的官僚机制,想要短平快地做出些实用的新物件,送到前线,并不一定比小手工作坊更有优势。 “臣必将全力以赴。”韩子谦却未作他想,毕恭毕敬地应允下来。 回到勤政殿后,李北辰没有休息,而是整理近期的奏折,这才想起来自前几日赐给陈宁两名宫女之后,好久没有见到陈宁,联想到江家,不禁有些担忧。 连夜召大理寺寺卿黄少安、都察院周仕鹏,右丞相慕容池和陈宁进宫。 召慕容池、黄少安、周仕鹏进宫为的是处理科举舞弊案的事。 陈宁进宫后才得知,他自那日回去后,感染风寒,这几日都病在家中,由两位宫女照顾。骚乱之中,并未有人去府上扰事。 春闱至今,在皇上暗中推波助澜下,仕子聚众闹事达十二起,其中还专门让人把状子递到大理寺、都察院,状告春闱原主考官,当时的右丞相陈昂徇私舞弊。 当初只是让事件发酵,如今既然陈昂已经坐实了谋逆大罪,当然是趁热打铁,对其作为主考官的科举徇私舞弊案彻查到底。明确第二天就撤了主持春闱的礼部尚书、陈昂一手提拔的同乡顾扬清的职,打入诏狱问审。擢升户部右侍郎秦梁玉为户部尚书。 除了彻查陈昂的余党外,科举舞弊案主要是重新批阅会试试卷,及时发榜。 虽然叶竹卿虽然最后查出来无罪释放,但是既然前期造势已经造出来了,也已经安排组织了重新阅卷,那么近期必然需要一个令人信服的结果,给民众以交代。 会试阅卷向来都是封闭式阅卷,最近恰逢国丧,官员自昨日起,按照礼制,需全体连续七日集中进宫吊唁太后。故而集中阅卷只能顺次推迟。 上次召慕容池与督察院左右都御史周仕鹏、常易安议事时决定,阅卷人纳入江浙著名书院的知名学者作为评卷人。慕容池当日已经提请过陈相与孟相,民间选取六名评阅人,翰林院选取十二名评阅人。 其中这六名评阅人中江苏、浙江、福建、广东、江西、山东六地各一人,议定由礼部承担其路费,住宿安排在翰林院内一处独栋院子里,翰林院承担其来京后的开销。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想要光耀门庭,保住家族财富,提高社会地位,唯一的出路就是通过科举跻身官场。 现在六名评阅人占到了全部阅卷人的三分之一。 这些评阅人皆是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虽然都是清高的学者名流,但人性决定了他们初到陌生之地,孤独寂寞冷,渴望被关怀,被礼遇,渴望妙龄佳人的温暖和仰慕。 而且突然获得了至高无上,决定他人命运的权利,人性决定了他们很难锦衣夜行,骨子里迫切地渴望被认可,被主流社会追捧,借机取得名利或者社会声誉。 只要还是个饮食男女就难逃脱这样的人性,所谓寄居山水的清雅文人往往并非本性如此,而是得不到重用的自我宽慰。 而这样的人性很容易被那些想要营私舞弊之人利用,甚至可以说是,各取所需。 而这次重新阅卷本就为了实现科举选拔的公正公平。如果不能保证这六名评阅人的独立客观,那么就与初衷背道而驰。 李北辰想起空置的天香楼。 天香楼共五层,最上面一层不对外接待,有几个单独的房间,似乎是当初酒楼东家招待特殊客人之地。 天香楼第四层,因为的功能设计,被隔成众多单间,单间里床铺都是现成的。第三层,只要搬进床铺、家具等日用品,即可作为卧房使用。 第一层原本有很多大圆桌,正好可以用作阅卷。至于第二层,他们到时候可以自由安排。 这么一琢磨,李北辰认为这是一个极佳的封闭式阅卷之地。 “本次阅卷,务必要保证保密性和公平性。慕容卿,你跟兵部商量下,安排专人护送这六位名士来京。抵京后,安排住在天香楼,吃住都在其中,至阅卷全部结束前不得外出。开始阅卷后,其他在京的十二名翰林学士也吃住在天香楼,也一律不可离开。” 李北辰停顿了下,又斟酌了一番,“阅卷期间,天香楼所有人员皆不可离开,只进不出。三四层作为住宿之地,一楼阅卷。众卿以为如何?” 如此封闭阅卷确实是个妙计,众人皆拱手称赞,“皇上圣明。” 黄少安:“皇上,若要封闭阅卷效果最佳,阅卷前,此事须绝对保密。” “言之有理,”李北辰扫视了三人一眼,淡淡说道,“不过,朕相信在座诸位。” 李北辰察觉到陈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嘴角有着极其细微的抽动,想必是有话要说,便主动问道:“陈卿,你可是有话要说?” 陈宁眉头一挑,连忙说道,“启奏皇上。臣有个想法,但尚不成熟。” “请讲。” 李北辰心中嘀咕,什么时候陈宁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以前都是想说什么,哪怕可能会触怒自己,都会大胆讲出来。 “来进京的皆为各地声名远扬的学富五车德行高洁的大学士,他们受朝廷资助,千里迢迢赶到京城,十分不易。如果在阅卷完成之后,这些名士能在天香楼里公开演说其学术思想,岂不是既能彰显皇上礼贤重能之心,也能令众人一睹名士风采,濡染其真知灼见。” 陈宁言毕,黄少安情不自禁地赞道,“妙哉!” 这六人里,就有他平日里十分仰慕的一位学者。如今竟然有机会听他现场演讲,岂不是快事一件。 黄少安忙躬身行礼奏请皇上,“臣御前失仪,求皇上恕罪。臣以为陈大人此计甚妙。既然天香楼已不再用作酒肆,平日里或许可作学馆使用。既可由翰林学士进行学术演说,也可由各部派人在这里宣讲政策。比如大理寺和刑部,就可以在这里向民众讲解《大明律》。” 李北辰含笑点点头,看向慕容池,“慕容卿以为如何?” 慕容池毕恭毕敬地答道,“臣附议。此策甚妙。只是恰逢国丧,不可操之过急,宜徐徐图之,以稳为先。如果用作阅卷之地和稷下学宫之用,天香楼这名字恐怕有些不合适。” 李北辰满意地看向三位臣子,这是他正在着力培养的中坚力量。目前来看,三人彼此间具有较强的互补性,皆未来可期。 从前慕容池身上被李北辰嫌弃的老成谨慎圆滑,在此动荡之时,临危受命代理右丞相成为压舱石,倒成为积极的助益。陈宁则个性张扬,才思敏捷,妙计频出。黄少安则逻辑清晰,有原则,执行力强,善于团结人。 “好,以稳为先。此时就交给慕容卿来办。你们心中可有好的名字?” “此楼意义重大,关乎天下学子仕途和学说繁盛,求皇上赐名。”慕容池恭敬行礼。 陈宁和黄少安立即表示附议。 李北辰沉思片刻说道,“那就叫聚贤宫,众卿以为如何?” 自然得到了一致称好。 李北辰心情愉悦,面上却没有多少表情,“你们两人先退下,天祥你留下。” 今晚提到陈卿时皆有一种恍惚之感,以前都是这般称呼原来的右丞相陈昂。此时唤陈卿,仿佛陈昂还在此处,阴魂不散。 故而干脆称呼陈宁的字天祥。 待慕容池和黄少安离开,李北辰直视着陈宁的双眼,问道:“天祥,你与陈昂之间可有家族渊源?” 陈宁早就预料到皇上迟早有一天会问到这个问题,连忙俯身跪下:“回皇上,有。” 第508章 把酒言欢来策反 京城大雨,河北靠近山东附近却是晴朗无云,繁星低垂。 孟相带着江南赈灾团已经日夜兼程赶路两日。 此时正与他的门生礼部左侍郎慕容泓正秉烛夜谈。 此时太后与皇后逝世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基层来。 孟相一身鸦色便服,悠闲地往杯中倒酒,一口一杯,十分畅快。举手投足之间,气度不凡。 慕容泓长相儒雅,身着一身深青色便服,在一旁陪酒,每次却只是浅浅一口。 慕容泓是宫里慕容常在的父亲,跟慕容池亦是亲戚。 孟相肃然说道:“不求封百里侯,但求展平生之志。辅佐明君,利于社稷,安定百姓。如有可能,有生之年能再现盛唐兴盛之世。” “难道你我不都一样?如果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你就不会常年跟浏阳王眉来眼去做生意。” 慕容泓的酒杯顿住,有些惊讶于老师的直白,转而笑着举杯与孟相相碰,“老师果真人中豪杰,格局见识非常人所有。令学生佩服万分。早知老师有此意向,学生方才就该坦诚相告。” 慕容泓猛地一惊,扭头一看。只见两个彪形大汉站在身后,瞬间扭住了他的两个胳膊,将他架起来。自然是李北辰在出发前给他安排的两个御前侍卫。 常年跟帝王相伴,他早已习惯了帝王的疑心病。 这些孟相其实心知肚明,但他却装作不知情。 孟相走到慕容泓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脸颊,“本以为你会装酒醉失言,你装傻我便装醉。事败竟然想杀我。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是两面三刀,贪图荣华富贵之人。” 他们抄写了一式三份。 孟相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向慕容泓,“那自是如此。只是既然陈相谋反,我为何要谋反?我高兴还来不及。陈昂倒台被诛九族,圣上自然会更加依仗于我,正好是我大展宏图的机会,我为何要改弦更张,我更该忠心耿耿,效忠于皇上。你说呢?” 两名侍卫都是李北辰特意安排的,具有丰富的审问经验,很快审出来一份名单。 慕容泓怔了怔,“敢问老师之志何为?学生愿为其详。” 慕容泓小酌一口,垂着眸子叹息了一声,“今年乃多事之春,天下大争关键之时,老师当留在京城,为何偏偏选择南下?何况南方皆是瘟疫水患,处处都难啊。” 孟相嫌恶地在鼻子处摆了摆手,再一看慕容泓,竟然吓得尿裤子后晕倒过去。 慕容泓忽而端起酒杯,对着琥珀色的佳酿叹息一声,抑扬顿挫地念道,“式微,式微,胡不归?” “老师求你饶了我吧。我也是没办法啊。一家老小就在浏阳王手里。” 孟相笑道,“伯清怕是醉了?不可贪杯啊。吾乃一国丞相,除了当今圣上,何须在乎他人是否赏识?还能有谁给我比丞相还高的荣耀?” 慕容泓却不再继续说话,笑着与孟相对视了片刻后,继续喝酒。 “饶命啊,饶命。是,是,是。老师说的对,我就是贪图富贵。” 孟相十分严肃地问道,“先帝于某有知遇之恩,拜某为丞相,同生共死,又委任某为顾命大臣,以国相托,辅佐当今圣上。某已是两朝功臣,圣上对本相礼敬有加,虽重用新人,但他们能力稚嫩,资历浅薄,十年之内想要取代我的位置,不过是痴心妄想!” 慕容泓微微一笑,“就学生看,未必如此。老师不若与学生一赌,若陈相谋反,圣上定以臣的贤侄慕容池取而代之。” 孟相抬眸意味深长地看向慕容泓,改称他的官职为字,“伯清此为何意?这才没喝几杯就要回去睡了么?” 孟相凝神问道,举杯相敬,“伯清有何良策?” 慕容泓顿时被驳斥得哑口无言,捏着酒杯,神情晦涩不明。如果劝说不行,那就只好杀了孟相。 一股腥臊味突然窜入孟相鼻中,弥散开来。 一份很快地交给李北辰暗中派出的另一队人马快马加鞭秘密送回京城。一份交给孟相。一份他们留在身上备用。 孟相便吩咐两名侍卫,“交给你们负责审问,问好的名单后就去隔壁叫我。唉,喝多了,本相先去睡会。” “陈相有女居妃位,如今又有了龙嗣,未来定会更得圣上倚仗。自古一山不容二虎。老师定会被打压,愈发有志难伸。” 慕容泓深深地凝视着自己的老师,“但当今圣上重用慕容池、陈宁、黄少安等新人,明显忌惮于老师的才学声望,逐渐不再依仗于旧臣老臣,鲜少召老师咨询政事。老师雄才大略,有旷世之才,如今却不被重用,可惜了老师如此一番一腔报国之志。” 何况,若是他办事,他也会做得跟李北辰一样,滴水不漏。 孟相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拿着匕首在慕容泓的小腹处比划。 慕容泓身体前倾,他纠结了瞬间,大胆地试问道,“若是有这样的人呢?” 孟相再又拿着匕首在慕容泓的颈项上画了个圈,“你女儿都入了宫,何愁没有荣华富贵。你还琢磨着谋反,脑子被狗吃了?不要也罢。听说你女儿也是个没脑子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孟相亦不说话,继续喝酒,忽而对着慕容泓举杯,“既然你我心知肚明,这几日京城必有大事发生。若浏阳王有意招揽于我,又何必这番遮遮掩掩?” 像孟相这样的治国之才,若不能为我所用,就要毁掉他,绝不能让其为对手出谋划策。 “那对不住了。”慕容泓说话之时,手一挥。 慕容泓手中的酒杯停住,眼神炽热,“自古良木择禽,哦,学生愚钝,是良禽择木而栖。大丈夫施展才华,又何必拘泥于一人呢?” 孟相握住酒壶的手一顿,笑着抬起头看向慕容泓,“慕容大人,此为何意?” 孟相在慕容泓的心脏处画了个圈,“别以为本相不知道,没人要挟你。都是浏阳王金银珠宝勾了你的魂。你这里既没有忠心,也没有良心。不如割了了事。” “那玩意儿反正也没用,割了了事。” 慕容泓此时也不再藏着掖着,本想骂娘啐一口吐沫,但被孟相自带的威压压得根本不敢造次。 却没有箭矢射出。 见孟相不言语,自忖说中了老师心事,试探性地继续陈述利弊。 当初提拔慕容泓时,感觉他还是个挺有才华,脑子挺清醒挺灵活的人。别人都越活越精,他怎么越活越糊涂,越来越蠢了。 孟相含笑看向慕容泓,“伯清,人生何处不难?但古人有云,有志者事竟成。老师从前是如何教你的,为人臣子,自当竭力为圣上分忧,岂敢因个人安危违抗圣旨。” 孟相愣了下,举杯一饮而尽,“此为何意?不如明说。” “又撒谎。” 慕容泓装作微醉地摇摇头,“老师这么聪明的人,为何装糊涂呢?” “笑话。立场归立场,生意归生意。你若如实相告朝中还有哪些人是浏阳王的人,念你我师生情谊一场,本相便把解药给你,留你一条性命。如果不说.” 背着手,凝视着眼前的慕容泓,无奈地摇摇头。 “哈哈哈哈~”孟相大笑,也手一挥。 李北辰以为自己通过孟相的两个儿子控制了孟相,不如说孟相权衡利弊选择了李北辰,故意把人质送到李北辰手里,让皇上以为自己总是掌握控制权的那方。 实际上,他原本有办法可以偷梁换柱,让小儿子魏冉从艺妓云熙被杀案脱身。但看到艺妓云熙的脸后改变了主意,对刑部和大理寺调查听之任之。 此时不过是趁机借刀杀人,除掉死对头陈相,赢得新帝信重,独揽权柄,再现贞观之治,做一留名千古的名相! 此时他与李北辰一起谋划的大网正在徐徐铺开 第509章 御驾亲征 伞面是明黄色的,通体一派肃然。 这把伞的贵气,将主人与其他人直接区分开。然而伞并没有举在李北辰的头上,而是握在有些焦急的梁小宝手里。 李北辰骑着一匹健壮的银白汗血宝马,左侧青黑色的马匹上坐着谢夫人。右侧马上坐着的是弟弟李北弘。身后围了一圈锦衣卫。 李北辰内着铠甲外穿斩衰,身披玄底金色龙纹披风,头戴帽盔,目光炯炯,雄姿英发。 不过蒙蒙细雨,能沾湿铠甲外的斩衰而已。 与父皇一起征战时,遇到过的雨和雪,比这个大多了。 此时列兵城外,整装待发。 ¥¥¥¥¥¥¥¥¥¥¥ 但每项正式政务决定在正式发布诏书之前,需有草拟,草拟同样需要每个人签字确认。 “好。我马上就来。”韩子谦放下手中的笔记。 她醒来后的日子还是要受大苦头。 李北辰目光冷冽地一个个扫过眼前的战士们。脑海里浮现出以前父皇出兵前极富感染力令每个人热血沸腾的慷慨陈词,如今换成自己。 而且需要炼制七七四十九天才能成。 看到这里,韩子谦微微摇摇头。 一片缟素中,每个人都神情肃穆,身姿笔挺。 披着先帝的披风,腰间系着一人头,闪亮的星子深处仿佛有火燎原,一副俾睨天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 此时韩子谦坐在江月白的塌前,大概是一夜没睡,眼底乌青,正全神贯注地快速翻动一本笔记。 毕竟太祖起兵口号就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而先帝更是五次御驾亲征。 维持两大阵营间的矛盾和力量上的相对势均力敌,激化他们内部矛盾,扶弱抑强,拉拢亲善的,教训挑衅的,就能维持北部边防的稳定。 总之风险并不小。 但只要去前线,哪怕只是在城墙上督战,草原民族有很多百米穿杨的神箭手,还有可能被内部叛徒出卖,打开关隘,有被俘虏杀害的可能。 尤其去年年底将嫡三女嫁给瓦刺首领阿蒙巴。虽然离统一还很远,却呈现出统一的大趋势。而东西蒙古的统一十分不利于大明王朝。 一当鞑靼军队兵临城下,更会对京城造成巨大冲击,防守更加困难,王朝覆灭的风险更大。 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是躲在大哥的身后,遇事有大哥指点,遇到困难有大哥帮助,遇到欺负被大哥保护。 分别时,李北辰郑重地说了声谢,韩子谦静默了半天,闷声回了句:“你我之间,不必说谢。” 政务决定所颁发诏书由摄政王加盖皇帝玉玺。 李北辰挥剑指向远方,“出发!” 他洪亮而坚定的声音响彻云霄。 一缕阳光从厚厚云彩后透出来,照在离去的李北辰身上,玄色披风上的金龙愈发显得耀眼,在风中仿佛活灵活现地游动起来。 说完纵马而出,带领禁卫军向居庸关出发。李北辰并非亲自上战场,而是去长城关隘上督战。 李北弘身着斩衰,身材愈发显得单薄,握着缰绳,目送皇兄远去,心情沉重,清瘦憔悴的面庞神情肃穆。 所有的会议纪要、圣旨草拟和圣旨交由韩子谦来核对保管,相当于监督政务院的作用。 这就是凌晨时李北辰告诉韩子谦他决定御驾亲征的基本考量。 弯下腰摸了摸江月白的额头,眉眼舒展开。 其实韩子谦十分不认同李北辰如此仓促地御驾亲征,由晋王李北弘以摄政王的身份监国。 所有议事由政务院共同商议决定。每次会议均需形成会议纪要,每人审阅后均需签字确认。由司礼监安排专人做会议纪要。 皇上已经率军出发了吧? 桃蕊宫东偏殿内。 此行固然有危险,但也是一个赢得军心、民心的良机,笼络安抚护国公和功勋势力的良机。 李北弘对着皇兄的背影用力喊道:“皇兄保重!” 李北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投去信任的目光,“六弟保重!” 召孟相安排好江南赈灾事宜后回朝,与右丞相慕容池、摄政王李北弘、户部尚书叶明、兵部尚书孙尚礼、大理寺寺卿黄少安组成六人政务院。 先帝立志要扫平大明王朝北部的北元政权,曾先后五次御驾亲征,三次派兵出征,试图扫平残余势力,实际效果并不大,更多的是战略意义上的和民心上的。 如今却不得不站出来,担起重任,他有几分茫然和不自信。 金鼓齐鸣,激愤慷慨的声音响起,每个人热血沸腾。 他统一了蒙古诸部落,不断地通过军事征伐、封官设治、联姻结盟等手段,跟西部的瓦刺也达成了暂时的政治联盟。 “诸位将士们,鞑虏来犯,踏我河山,杀我百姓,谋害皇后。一寸河山一寸血,朕今日带你们一起讨伐他们,收复国土,报仇雪恨!驱除鞑虏,恢复中华!驱除鞑虏,保家卫国!” 李北弘抬头望了望城门上的“安定门”三个大字,心中生出一股信念:与所有的反贼们决战到底! “回慈宁宫。” 姜余已经回去休整。保胎丸韩子谦已经安排人送去给陆氏。 濛濛细雨此时已经停下,天已放晴。 历史上就没有皇帝会把皇位主动让给别人坐。 韩子谦虽然不赞同也竭力劝谏,但皇帝表示决意如此,他能做的,就是尽全力为皇帝稳住大后方。 游牧民族向来都是逐水而居,散兵游勇,以洗劫抢掠一番为主,打了就跑,撤兵后依然汇聚在一起。将“敌退我进,敌退我打”的策略玩得滚瓜烂熟。 韩子谦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雨已停歇,十分敞亮。 他想起前晚见到她时的样子。 一旁的小桌上堆了一堆笔记本。这些都是他师父生前写的手记。 近些年来,蒙古可汗欢欢且尔,也就是海兰珠的父亲,是一个拥有政治抱负且能力不俗的蒙古部族领袖。 何况目前蒙古并未完全统一,分为鞑靼和瓦刺东西两大阵营。 终于找到了制作清心丹的那一页。 他看向江月白,安慰自己,有神仙加持,皇上定会所向披靡,绝不会出现自己担忧的那种情况。 可汗几个儿子间的尖锐矛盾,可以作为分裂制衡的手段利用起来。比如跟陈相联姻的蒙齐巴克与大王子就是死敌。 京畿大营的二十万军队则由齐牧野大将军为统帅直接从京郊出发,前往紫荆关驰援大同。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转头对身边的弟弟说道,“摄政王,京城就交给你了。” 待举目四望,已再也看不见人影,心底像是压了块石头,沉重万分。 假如居庸关与紫荆关守城将领叛逃或者失守,则会令蒙古军队长驱直入。按照蒙古军队惯常的做法,必回一路烧杀抢掠,残害百姓。 他们没有那么大实力,很少主动进攻中原王朝。 窗外一片晴朗,阳光普照。 只是内部叛乱刚刚结束,还有七皇叔虎视眈眈。而陈相叛逃,不管有没有叛逃去鞑靼,与蒙齐巴克一方的和亲都算失败。 “驱除鞑虏,保家卫国!” 等小太监走后,韩子谦将师父的笔记全都整理在一起,放进了床下的一处地砖暗格中。 今日朝堂之上,李北辰除了宣布御驾亲征之外,封李北弘为摄政王,代为主持每日早朝议事。 此时内忧外患,大军调往前线,京城守军空虚。还有七皇叔的几个儿子在虎视眈眈,作为帝王更应镇守京城。 一会儿后,有个小太监匆匆走了进来,“韩大人,会炼丹的道士已经候在隔壁。” 鞑靼无故残忍杀害我国商队,又在皇室婚礼时刺杀皇帝,重伤皇后,如今皇后逝世,于国于皇室皆已忍无可忍,再不反击就失去了王朝颜面和天下民心。 韩子谦正在逐页查找清心丹的制作方法,想尽可能快地给江月白赶制出来。 李北弘郑重地答道,“皇上放心,城在臣在!” 就韩子谦看来,当下首先要安内,保证坐稳皇位,并非到了御驾亲征不可的地步。大不了兵临城下时在城外决一死战。 却发现所需要的竟然都是极其稀缺的药材。比如千年的乌龟和雪莲,万年前的冰。还都有指定的省份产地。 而居庸关此时原本就有平西王的两个侄子带着雇佣的蒙古精兵和一部分农民军在鏖战。此时又有鞑靼的加入。 李北辰显然比李北弘更有雄才大略,脾性心智更适合做皇帝,领导这个国家。 我答应过你,会教你射箭。 你可别死了。 (本章完) 第510章 土木堡之变?! 江月白果然在第三天醒过来。 她睁开朦胧的眼睛时,正是傍晚。 彩霞满天,橙色的霞光照进房间里,呈现出一片温暖的光泽感。 恍恍惚惚中,不知身在何处,感觉自己都要腾云驾雾羽化升仙。 直到看到熟悉的木床和床幔,江月白才回过神,魂魄从阴曹地府回归原位。 映入眼帘的是白桃的瓜子脸和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竟然不是韩子谦。 随即想到谋逆之事,江月白立马问道,“皇上呢?皇上还好吗?” 装作若无其事,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的眼睛闪闪发光,满是对韩少傅的崇拜。 “见过韩少傅。娘娘刚刚醒的。” 江月白正想着韩子谦时,听到他不休不眠地照顾自己,心中咯噔了一下,别过眼去。 她的气色果然好多了,恢复了此前的白皙,不再是三日前的蜡黄。 江月白对此充满了感恩,笑着对白桃说道,“好多了。谢谢你照顾我。感觉这一觉睡了好久。现在几点了?” 又回过头来,一脸关切地望着江月白,“娘娘你感觉如何?奴婢给您倒水喝。” 江月白见白桃神色不对,立马万分紧张,“皇上怎么了?” 皇上果然没有看错人,爱错人。 语气郑重而自持,眼睛却不敢看韩子谦。 韩子谦放下手中的碗,不紧不慢地说道,“皇上已经御驾亲征,赶赴紫荆关督战。今日应该到了。” 江月白垂下了眸子,“还好。能否扶本宫坐起来?本宫该如何称呼你为好?” 她不能理解韩少傅这样在朝廷做官的人为何进宫做了公公。 “娘娘醒了,娘娘醒了!韩少傅,娘娘醒了!”白桃惊喜地扭头大喊。 江月白低声唤道,嗓子有些沙哑,“白桃。” 韩子谦又舀了口水放到江月白的嘴边,江月白顺从地张嘴喝水。 “也好多了。” 九死一生能活过来已经很好了。 完全达到了套个麻袋都好看的程度。 白桃偷偷用眸光恋恋不舍再看了韩子谦一眼,匆匆离去。 走到白桃面前,接过白桃手里的碗,茕茕孑立,“白桃,你去厨房将药端来。” 韩子谦面容冷寂,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江月白的脸。 这副冷漠的样子,令韩子谦自诩澄明的思绪突生一刹那的混沌,竟有点遏制不住的生气。 韩子谦生得长眉凤目,一身用最粗糙的麻布做成的斩衰硬穿出广袖长衣的魏晋名士气度。黑发如墨披在身后,犹如一朵雪花,飘逸地出现在江月白视线的尽头。 江月白脑子里一瞬间闪现出身着斩衰的韩子谦极为耐心地喂她一勺勺喝水时的模样,只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荒唐,立马微微合上眼睛,避免自己去想韩子谦这个人。 在韩子谦面前,江月白发现自己的气势不自觉地低三分。 她果然一心向着皇上。 桃蕊宫上上下下尊称韩子谦为韩少傅,而非称呼他为韩公公。 江月白收敛住心神,抬头直视韩子谦,“敢问韩少傅,皇上他到底如何了?” “是。” 她掀开被子一看,果然像如此,被缠上了一圈圈的白布条。 刚刚还在纠结的眉眼瞬间变得异常的生动。她对如何回答娘娘的问题没有把握。 端着碗,一勺勺地给江月白喂水。 他在踏进屋之前,就听到了白桃说他衣不解带照顾江月白的话,甚至不自觉地放缓了一步,想听听江月白的反应,却只听到她淡淡的一声嗯,接着就在第一时间问皇上如何了。 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出穿越前历史上真实的土木堡之变,明英宗朱祁镇被瓦刺军队俘虏,成为大明朝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外族俘虏的皇帝。 江月白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像太后那般羞耻地被绳子绑住四肢。正是下肢被死死地捆绑住,完全动弹不得,这种感觉很像是蚕蛹。 他在塌旁椅子上坐下,舀了勺水,递到江月白嘴边,“娘娘感觉如何?疼痛如何?” 语气很是平常和疏离,若仔细听,又能听出几分关切。 白桃还没来及回答,韩子谦听到白桃的呼喊已经来了。 如今可以交给韩少傅,自己就可以顺势开溜。 “皇上.”白桃迟疑了一下。 至于伤口,明显没有那么疼痛,有明显的痒感。头好像也不疼了,似乎也不发热。 他看了江月白一眼,目光落在前方的微微飘动的淡绿色窗幔上。 白桃立马站起身来,手里无意识地搅动着汤匙,带着喜悦呆呆愣愣地看向刚进门的韩子谦,却又在一瞬间低下了眉眼,羞红了脸颊。 江月白好笑地打量着满脸红霞有些局促不安的白桃,看出来了她对韩少傅的爱慕。 无论是韩少傅,还是韩公公,都不该出现在自己脑海里。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种痒感就像挠心挠肝。但对于江月白而言,她已经用治伤膏做过一次胳膊手术,对此种痒感十分熟悉,便有了一定的耐受度。虽然依然难忍,但凭意志力可以勉强坚持,已经比三天前要轻松很多。 就在她说话的瞬间,韩子谦就借着她张开的嘴唇,将水喂了下去,然后很自然地给她擦擦脸颊。 如今人尽皆知新上任的韩公公原本的身份,加上韩子谦自带的气场,干净利落的做事风格,已经成为神话般的人物。 霞光下,韩子谦一副淡漠冷静的样子,又问道,“伤口感觉如何?还很痒吗?” 白桃感慨地说道,“娘娘能醒得多亏姜太医和韩少傅的细心照顾。韩少傅照顾娘娘三天三夜都没有合眼。” 真可谓真名士自风流。纯粹靠气质。 淡淡道了句,“臣不过是奉旨而为。” 韩子谦心中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失落,尽管只是尖锐而短暂的一瞬间。他微微皱眉,刻意地忽略这种感受。 进屋之后,轻咳一声,淡淡地问了声:“娘娘醒了?” “现在申时末。娘娘睡了三天,确切地说是四天。”白桃轻快地说道,“娘娘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 江月白不想去想,却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韩子谦给自己喂水的情景。 “韩少傅或者韩公公或者娘娘起个顺口的,不过是个称呼而已。姜院使交代,娘娘暂时还不能坐,只能躺着休养。” 江月白听到这个消息十分震惊。 江月白目光在韩子谦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间,然后看向空茫处,嘴角微微动了下,“感谢韩少傅这几日的照料之恩。” 皇上把会武功的韩少傅留给娘娘,这是把娘娘当眼珠子一样珍惜疼爱。 明英宗被俘虏期间,监国的弟弟朱祁钰登基。 土木堡事件对明朝政局产生了重大且深远的影响,可以说是“靖难之役”后明朝的第二个历史大转向。 莫非在这个平行时空发生了同样的历史事件? “御驾亲征?皇上怎么这个时候御驾亲征?京城怎么办?” 第511章 护我河山 江月白一脸急切地望着韩子谦,眉头皱起,“就没有大臣劝阻皇上吗?” 韩子谦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怎么会没有。陛下乾纲独断,自有圣人的裁量,不是我等凡夫俗子的想法。” 江月白明白了韩子谦话里隐含的意思,皇上一当心里头有了主意,其他人多说一句都是以下犯上。 她回想起进宫后不多的时间里与皇上的接触,皇上确实是个有主见有魄力,心胸豁达之人。 对李北弘十分信任疼爱,当初甚至允许弟弟单独来对自己私聊表露心意。这份胸襟坦荡就不是一般皇帝所有。 但跟亲兄弟之间感情再好,历史上就没见过感情好到皇位都可以让的。 “可这样实在太冒险了。”江月白情不自禁地说道,想到皇上已经抵达了紫荆关,不禁有些心慌意乱。 她还记得当时三个人各自站的位置。 朱棣能得以进入南京城,完全没有靠强攻,而是当时建文帝朱允炆的两个亲信李景隆和谷王朱橞在当值时主动打开了城门。所以朱棣率领大军进入南京城后,几乎没有遭到多少反抗,就占领了南京。 江月白心生无奈,有些理解皇上的选择,禁不住也叹了口气。 江月白一时默然,韩子谦说的不无道理。 北方少数民族,只要处于四分五裂状态,即使人数众多,也不足为虑。但如果统一了,就会真正体现游牧民族能骑善战的优势,对中央王朝形成巨大的威胁。 话音刚落,江月白便脱口而出问道,“那为何不派护国公?” “韩少傅,娘娘的药好了。”白桃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他停顿了下,目光沉沉,眼中满是对皇后的敬佩,声音低了下去,“在你受伤那日,皇后被潜伏入宫的平西王挟持,为了让皇上免于被威胁,主动自尽。” 韩子谦:“何况鞑靼此前刺杀皇帝,害得皇后中毒昏迷,如今皇后又被平西王残忍杀害。新仇旧恨,国恨家仇,皇上如果再继续忍下去,不去平反叛贼,反击鞑虏,维护领土完整和王朝尊严,如何能震慑宵小,得民众拥护?” 在江月白心中,皇后是皇后,谢夫人是谢夫人,她们是最亲密的母女,是不可分离,但更是两个独立的人。何况大义和私怨也是两回事。 韩子谦瞄了一眼江月白哀戚的神色,没有说话。转身出门去取好药后,便命白桃离开。 他放下药碗,起身点好屋里的灯盏。 皇后曾经在这个屋子跟她和锦绣说话,安排她们姐妹代为批阅心得体会。那时她刚入宫,还是个答应,急切地想要傍上皇后的这座靠山。 整个屋子便氤氲在一片温柔的橘黄色里。 不过十几天前的事情,却仿佛已经是很多年前。 元朝和清朝皆是如此。 很多时候,放弃权势比放弃自己的生命都艰难,李北辰却选择了为正义而战。 自古以来,在危难之时,中华民族总不乏皇后、锦绣为了信念和正义而献身之人。他们都是中国的脊梁。 韩子谦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江月白的脸上,又移开去,“是。” 韩子谦移开目光,看向别处:“你的这个问题,我也问过皇上。皇上回答的原话是,''子谦,你告诉朕,当今朝堂之上,谁是那个信得过,跟朕一样誓死守关的将军?'' 皇上问完后,我仔细一想,除了护国公还真没有。有志有节又有能力的人总归是少数。多数只是普通人,趋利避害是本能。” 江月白侧着脸背着他,在无声地掉眼泪。 后来江锦绣还用她天下无双的按摩大法,给皇后按摩过肩颈,把皇后整得实在太舒服,就在这个床上睡着了一个多时辰。 见江月白还没有转过脸来的意思,只好无奈地说道: “娘娘,喝药了。娘娘要快点好起来。皇上还等着新式火器送到前线去。我研究了几日,没有一点头绪。” 皇后离开时还顺手拿走了锦绣送给她安神助眠的枕头。 待他再次坐下,端起药碗,缓缓吹冷勺子里的药,“等你再好些,就带你去拜祭皇后。当今圣上还未着手修建寝陵。皇后恐怕要停棺些时日。” “鞑靼这次异常狡猾,他们兵分两路,山海关一路,居庸关一路。护国公父子镇守的是山海关两镇。蒙古大汗亲自带兵攻打的是离紫荆关和居庸关之间的大同镇。而平西王的叛军此前已连续冲击居庸关数日。居庸关一破,京城危矣。” 江月白不禁眼眶湿润,脑子里闪现出皇后端庄大气、不怒自威的面庞。 唐朝李渊刚立国时亦如此。当时跟现在一样,国内刚刚结束战乱割据局面,不愿进行穷兵黩武的军事行动,给予突厥东部不少财物示好。但这种做法并没有让关系变好,反而增加了突厥的嚣张气焰,在归顺的隋朝皇室后裔怂恿下试图伐唐复隋。 尤其如果陈昂叛逃鞑靼,他在朝中经营多年,如果他的人作为内应,那更是防不胜防。 “皇上的考量不无道理。蒙古可汗欢欢且尔这些年四处征伐收编,已经整合了东部蒙古,现在又与西部蒙古瓦刺联姻,打着推翻明朝,恢复元朝的旗帜,结成政治同盟,有统一的大趋势。 自己却腿部深受重伤,没法跟去前线,什么都做不了。 对于当今的大明王朝而言,假若不能坚决把鞑靼和叛军阻拦在居庸关与紫荆关以外,那么兵临城下时,很难保证没有像李景隆这样的叛徒或者被敌人收买的官员打开城门,引狼入室。 韩子谦见江月白愁眉紧锁,不禁反过来开解她。 此次蒙古可汗亲自带兵攻打,来势汹汹,主动来犯,强攻大同,有向嘉峪关和紫荆关入关的意图。若不强力反击,坐视不管,恐会直逼京城,酿成大祸。” 这种心志就像当年gmd坚持“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面对日本大肆侵略,却集中兵力围剿红军。而我党被gmd围追堵截,依然坚持抗战,维护国家独立统一和领土完整。 她的印象中,历史上被瓦刺抓去的明朝皇帝朱祁镇当初也是二十多岁,意气风发,双手插兜,受到太监王振的蛊惑,贸然前往大同附近御驾亲征。 为皇后的两次忠勇之举大为震撼和感动,对皇后肃然起敬。 如今皇后与锦绣却都已不在。 轻轻跳动的灯火,映在韩子谦的明眸深处,如静水微澜。 所以李北辰才宁可把皇位让给弟弟坐,也要冒险御驾亲征,抵挡外敌。 江月白心中怅然,泪水随之落下。 韩子谦猜测江月白恐怕又是想起了妹妹锦绣,心底划过一丝心疼。 “皇后真令人敬佩。”江月白吸了吸鼻子,忍住眼里的泪花,哽咽地说道,“真想去送送皇后。” 尤其是建文帝,据说朱棣兵临南京城时,当时南京城内二十万士兵,而南京城被朱元璋造得极其坚固,易守难攻,有宫城、皇城、京城、外郭四层防护,想要打进去非常困难。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霞光彻底散去,光线渐渐暗淡下来,显得她的脸颊愈发的苍白。 不再认为李北辰意气用事,反而生出由衷的崇敬之意。 江月白惊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刚刚说什么?皇后遇害了?” 虽然江月白觉得守在京城,最后决一死战不失为一条退路。但是建文帝和崇祯皇帝最后面对进攻者兵临城下,最后结局都是王朝覆灭,改朝换代。一个大火中不知所踪,一个自缢于煤山。 怎么会呢?不是有谢夫人守护吗? 韩子谦坐在椅子上,垂着眸子搅动着药汤,神色寂寂然的。 江月白未几才道:“就算如此,那也可以派信得过的将军前去就可,皇上大可不必亲自去前线督战。” 韩子谦跟江月白说完这番话,方才真正理解了李北辰孤注一掷、舍我其谁的良苦用心。 如果一味纵容鞑靼在边境的侵袭抢掠,对鞑靼采取绥靖政策,那么就会不断地滋长对方的野心,壮大对方的实力,最终养虎为患。 其实有些进展,已经送去了一批类似地雷的爆炸装置送过去。 李北辰昨天半夜也已招兵部尚书和六王爷进宫碰过头,加快新式实用火器火药生产和研发,做好仓库保管工作。 此时韩子谦不过是故意示弱,希望能通过让江月白忙起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第512章 低估了皇帝的冷血 听到韩子谦的话,江月白转过头来,一双荔枝眼红通通的。 却不是韩子谦日常见到的模样。江月白已经把西施老师课程的精华消化吸收入了骨子里,并转化为了自己的一套。 灯火照在江月白身上,将平日里的疏离矜持全然洗去,脆弱得如同被狐狸欺负了的小兔子,楚楚可怜。却又带着一副不认输的俏皮和野性。 韩子谦的心里就像有人用狼毫笔在他的心里写了几个字。 可究竟写了什么,他却不得而知。 只知道心底一颤,有种别样的感受。却又被强大的理性压制下去。 很冷淡地说道:“张嘴喝药。” “熙容华如今晋升为熙婕妤,胎相不稳,卧床保胎中,姜闲在看顾那边。璟妃因为其父陈昂谋反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未知是否流产。” 这个她刚刚就已经琢磨出来了。 只是陈相那日跑路前,威胁自己说,璟妃受到什么的对待,就会在弟弟身上加倍偿还。 即使请了最好的医生,用了最好的药,用光了所有的幸运,奇迹并不必然会发生。 心里很冷。 皇上自然不会对自己的子嗣动手。但以璟妃骄纵暴躁脾气,打入冷宫后恐怕会自己折腾流产。 在古代不孝是天大的罪名,任你其他方面做得再好,都罪无可恕。 江月白没有任何幸灾乐祸的快乐。 却被韩子谦无情地拒绝:“羊汤现在还不能吃。如果想吃咸的,可以喝点药膳煲的鸡汤。” 生老病死,就跟现代医院里每日都在发生的一幕幕。 江月白意识到自己终究低估了帝王的无情冷血。 母亲靠哄,结果锦绣因为怕药苦,整个院子乱跑,母亲就在后面追。 光是想到就已经口舌生津。 江月白突然起来余大厨,“余大厨如何了?” 江月白有一瞬间的恍惚,当初她给妹妹喂药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 又补充说道,“喝完给你块糖。” “听说是两位选侍。一会儿我喊丽秋给你说。” 韩子谦不疾不徐地说道,“去了两人,受伤三人,皆为轻伤。皇上走之前交代,依然由你来主持后宫事务。这几日后宫妃嫔都在殡宫哭灵,基本无要紧事。等你身体好些,就可以召她们过来请安。” 回想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在想自己装神弄鬼有点过度了,会不会已经引起他们怀疑了。 “那就来点鸡汤。算了,国丧期间,不能杀生吃肉。” 本会死去的人,还是会死。 江月白淡淡地“嗯”了一声,“两码事。” 若是其他的妃子,看到皇上这封山盟海誓的情书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韩子谦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皇后是在谢夫人射伤你那段时间被挟持的,听说挟持时已经苏醒过来。” 江月白听不出情绪地“嗯”了一声。 五脏庙仿佛听到了召唤,竟然咕咕叫着回答。搞得江月白十分尴尬。 既然皇后能主动自尽,说明第一有了清醒的意识,第二有了行动能力。这意味着,皇后绝非当晚苏醒,而是苏醒有一段时间。谢夫人和皇后故意隐瞒了下来。 她本以为皇上会顾忌弟弟的安危,先以璟妃怀孕为借口拖延对其处置,等到找到弟弟再动手。 大灾大难面前,个人间的恩怨何其渺小。 但想明白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江月白眼里的泪和痛苦的表情,看在韩子谦眼里,以为是因为药太苦。 江月白呆呆地望着虚空。 江月白感觉心里好闷。 “吃块糖,苦也就不苦了。” 可那个时候自己却责备妹妹娇气。 江月白含着泪喝完了一碗药。 江月白打开信一看,皇上的意思就是叮嘱她好好养伤,等他回来,以后共创盛世繁华之类的话语,情意绵绵,却只字未提会为她寻找弟弟。 如今谢夫人一定很后悔很自责当晚没有留在坤宁宫。毕竟皇后死了,人死不能复生。 …… 当时不理解为何每次妹妹喝药时跟要杀了她一样,撅着嘴一脸不情愿。如今才知道,原来药可以真的很苦很苦,苦到令人想哭。 想到那晚的混乱,江月白问道,“那晚还有其他妃嫔受伤吗?现在谁主持后宫事务?” 凶神恶煞的样子跟韩子谦一模一样。 韩子谦预料到江月白醒来后必然会关心这些信息,命桃蕊宫另一名小宫女丽秋去殡宫代替江月白哭灵,顺便每日打听收集相关信息。 心里咸咸的。 沉默着剥了块饴糖,放入江月白嘴中。 江月白听完心中一惊,连忙问道,“哪两位嫔妃去了?” 可江月白不是。 韩子谦问道,“你好几日没怎么吃东西,肚子饿了没?” 只觉得这些日子,一茬接一茬儿的坏消息如惊涛拍岸,撞得脑仁疼。 即使用了好运奇迹符,即使手术成功,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治不好的病,还是治不好。 她抬起眼皮,瞥了韩子谦一眼。 “皇上特意下旨,你情况特殊,不必遵照这个规定。” 谁知道帝王处理谋逆的相关人等毫不迟疑和心软,哪怕怀有自己子嗣。 “不了。就喝桂花红豆沙吧。”江月白不想这个时候违背孝义,授人以把柄。 不断重现着余大厨义无反顾地冲到自己面前,被射成刺猬却坚持不肯倒下,挥舞着手臂的样子。 江月白又问道,“熙容华和璟妃的身孕如何了?和妃有没有醒?” 他的本意是安慰江月白,虽然谢夫人射伤了她,但也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儿,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沉默地坐在光影里,眼角眉梢一如既往的淡漠高深。 “交了。”韩子谦停顿了下,“皇上还有信留给你。” 假如不是余大厨挺身而出,此时死了的就是自己。 此时江月白满足甜甜的味道,反而想咸香的味道,“我想吃点咸的。来碗羊汤。” 韩子谦听在耳里,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饿了的话,厨房里熬了桂花红豆沙,可以补血,要不要用些?” 药液落入喉咙,苦得要命,江月白整个脸皱成了一团。 皇上心知肚明是谢夫人射伤了江月白,却不可能处罚凶手。只能装作完全不知情,把帐全都算在平西王身上。 这话不确定真假,江月白却不敢赌。 韩子谦擦了擦江月白嘴角,淡淡地说道,“忍忍就好。” 韩子谦沉默了会,告诉江月白,余大厨还是没熬住,昨晚去了,他已经安排妥善地葬下。 江月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道,“韩少傅有没有把信交给皇上?” 母亲万般无奈下,交给江月白后就没有这回事了。她只消跟韩子谦一样,冷着脸跟妹妹说,生病了就得喝药,必须把药喝掉,喝完就有糖果或者点心吃。 心中叹道,万一出现了土木堡之变,后面李北弘登基,后宫怀孕的嫔妃包括自己就很尴尬了。 江月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吃着糖,细细地体味着糖的甜味。 她更看重一个人做了什么,而不是说了什么。 她不知道皇上是忘了提,还是故意不提。 韩子谦看着江月白眼睛里的光一点点地消失。 “韩少傅,可有我弟弟的消息?” 第513章 摄政王准备如何处理 韩子谦不忍心让江月白失望,但还是只能对她如实相告,“暂时还没有。京城已被围起来。不便派人大范围寻找。” 江月白心中一惊,立马想起了李北辰的另一个皇叔,“浏阳王?” 原来皇上御驾亲征之后第二天,也就是昨天夜里,京城外就驻扎了浏阳王、嫡长子李北志和嫡次子平郡公李北向。 声称是为了防止鞑靼兵临城下,勤王护驾。 按照他们封地与京城的距离计算,部队行军至少要有五天的时间,也就是说,他们早就从封地上出发,很可能就是平西王起兵谋逆那天。 目前京城内和京郊兵力皆十分空虚。 这个节点这个操作就很耐人寻味。 高兴地发现江月白眉眼里突然又有了光彩。 江月白听完后心情沉重。 政务院其他人也一样。首先是自己的实职,然后才是临时组建的政务院成员。 第一,派人在城内散播消息,皇上为保护百姓御驾亲征,浏阳王兵临城外试图造反,男女老少都要奋起反抗浏阳王攻城; 第二,由摄政王颁布诏书,声称平西王多名被捕余党招供浏阳王伙同谋反,派人给浏阳王送去降书,趁机给浏阳王下毒; 第三,派人在对方军队里散播,此前跟着平西王谋逆被擒之人通通被诛九族,跟着浏阳王谋逆没有好下场。他们只要投降就可赦免谋逆罪行,只要割下世子郡公人头就可论功行赏,赏百两黄金。 都现在这个时候了,兵不厌诈,讲什么武德。管他们到底是不是谋反,替皇上稳定住后方,收编部队为我所用,才是最重要的。” 本以为进宫后就是跟后妃们斗来斗去,卷美貌,卷才艺,卷心机,卷x技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好。” “我不确定,猜的。”江月白深深地看了韩子谦一眼,眸中的萧索无奈一览无余,“如果城被攻破,就拜托韩少傅安排人护送我爹娘离开。我就留在这里陪锦绣。” 韩子谦想说不管发生什么,绝不可能让她死在这里,却只是站起身,冷淡地丢下句,“我现在就去找摄政王。” 江月白想了想,慢条斯理地说道:“就算对方现在不动手,我们从三个方面去挑动这个事情。 她说得有道理。 官场之道就是不做不错,多做多错。 江月白听出了声音的分别,以为是对方拿人东西手短所致,没往心里去,想了想,韩子谦如今只是个照顾自己的公公,也是后宫之人,理论上也不得干政,晋王未必会听。 韩子谦面无表情道,“你这样是逼着他们造反。城内防守空虚,多是老幼妇孺,还有叛党余孽,如果逼急了对方直接强攻呢?” 江月白无奈地望着窗外已经黑下来天,忧心忡忡地说道: 韩子谦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但是拒绝了:“不用。那是皇上给你的信物。” 江月白:“摄政王准备如何处理?” “你拿着它去见摄政王。” 韩子谦话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令江月白一愣。 他了解人性的幽微和官场之道。 韩子谦内心惊讶于江月白思维的敏锐周全,沉默地点点头。 “这个蓝色大瓶子的是五毒散,这个蓝色小瓶子里是它的解药。另外这个就是迷魂散和解药。” 韩子谦的目光扫过江月白的眼睛,淡淡道,“摄政王带着政务院在商议。对方在城外按兵不动,不出意外地话,政务院会以不变应万变。派人去劝世子和郡公解散募集的军队,带着原驻地的军队返回封地。为官之道就是凡事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要在风口浪尖上走。” 人微言轻,人家摄政王为何要听你逼逼,瞎指挥。 李北弘也是他的学生。 韩子谦仔细收好了四个精致如玉的小瓶子,探究地打量着江月白,他确定江月白枕头底下没有任何物件。 就像朱棣最后打到南京城下,并没有直接进宫,而是在附近驻扎,静候时机。 脑海里浮现出仙鹤围绕着殡宫盘旋尖叫,而江月白一个女子却孤身一人背着昏迷的皇上从火海里跑出来 火焰的暖光照在她的身上,流溅出令人心折的光。 韩子谦勒缰坐在马上,天色已经彻底黑透,天上点缀着少数几个星子,耳畔一时响起喊打喊杀缠斗之声。 江月白注视着韩子谦的眼睛,目光清亮:“韩少傅,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还有句古话叫,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对方是何动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果不想后面被破城,现在就要先发制人,而不是坐以待毙,等对方先动手我们再还手。” 韩子谦不置可否:“娘娘的意思是?愿闻其详。” “韩少傅有没有看到我的一块金子做的上书‘圣旨’二字的令牌?” 韩子谦注视着床上躺着女子的面庞,安静地听着她说完三个谋划,暗暗惊讶于她的杀伐果决,主动解决问题而非静观其变的处理方法,与皇上竟如出一辙。 有密探带回来的消息,浏阳王的几个庶子正在往这边赶,就这两天到,后半夜很可能就会攻城。 韩子谦把里面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讲了一遍。 李北弘监国属于代管性质,主动多做,做成功了会被认为有野心,失败了会被追责,沦为牺牲品。但如果是被动去做就大不一样,成功了是尽心竭力有功之臣,失败了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他终究没有拗过江月白的固执,从她的枕头套里取出了令牌,攥在手里。 见一面说个话还是不成问题,他能影响的也就是摄政王。政务院最终做什么决定,很难说。 “有,”韩少傅点了点头,“我放在了你枕头套里。” “他们目前围而不攻,很可能因为三个原因,一种是在等皇上回京城时给予当头一棒,跟鞑靼无论胜负,返回时必然受到了重创,弹尽粮绝,疲惫不堪,不如他们以逸待劳准备充分;一种在等浏阳王或者其他郡公带来更多援兵,集中攻城;最后一种就是在打心理战,封住京城制造民怨恐慌,等着内奸给他们开门。” 江月白听着怎么如此熟悉的味道。很像真实历史上,朱允炆对待朱棣的亲善友好协商的态度。 谁能想到刚进公司不到一个月,没来及施展拳脚,就遇上经济危机,公司随时会破产重组,自己随时下岗的状态。 “你还是拿着它比较好,这样说话也能更有分量。狐假虎威很多时候是有必要的。” “等等。” 韩子谦听到江月白说得如此直白,差点绷不住表情,笑出声。 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子与自己很像,一样的清明自持,一样的洞若观火。 见韩子谦转身就走,江月白喊住了韩子谦,从枕头底下摸出刚刚从系统兑换出来的,五毒散和迷魂散。 所以不管谁在这个位置上,没有一把手皇帝的绝对信任,最优选择是不作为。 面对狼子野心的亲王郡公,没有皇帝诏令,就自行募兵兵临城下,还要讲什么仁义道德,就该直接扣个谋反的大帽子。 她都不知道哪句话得罪了对方。 这两个瓶子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你是妖是鬼还是神仙? “娘娘还有别的要交代的吗?”韩子谦问道,声音突然柔和尊敬了许多。 “不然呢?坐以待毙?对他们就不能抱有任何幻想。如果不是造反就更简单,就命人去城墙上拿着圣旨喊话,让他们立刻启程返回封地。如果不回,就往他们投火器。不过我料定他们今明儿半夜就会发起强攻。我们再不动手,怕是来不及。” 韩子谦看向江月白,“你怎么就如此确定?” 又忽然见她腰间绑着人头,气定神闲爬上树来,见到自己却突然慌张的样子。 他的眼里仿佛淬了星辰,薄薄一怒,反而显得气宇轩昂得很。 那是美人的绝世风华,亦是英雄的盖世无双。 这世间还有第二个女子会把敌人的头颅系在腰间吗? 韩子谦心里禁不住再次问道:你到底是妖是鬼还是神仙? 第514章 见摄政王 韩子谦去殡宫路上琢磨着如何应对浏阳王的事,却总不自觉地想到江月白。 随着马匹的狂奔起伏,他的心亦如此。 一念起,一念落。 如此复杂的性格为何会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世间怎会有这样的奇女子? 她是清澈的,也是深沉的;是热烈的,也是冷清的;是豪迈的,也是谨慎的;是直率的,也是心机的;是清风明月的,也是浓烈如酒的. 韩子谦从未想过自己会做伺候人的事情。 更未想过自己会伺候得甘之如饴。 江月白在昏迷发热时的每一刻都在为她担心,生怕她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 丽夏是新进桃蕊宫的小宫女,是素素的亲表妹。 他一路纵马,仿佛在放纵自己的心在奔驰,又像是在发泄着心里某些压抑的东西。 又关切地问道,“韩少傅,嘉宁妃娘娘病情如何了?退热了吗?” 这些都在韩子谦预料之中。因为这就是每个人明哲保身的中庸之道。 韩子谦见状,立马关切地问道,“晋王劳累,要不要找太医来瞧瞧。” 当年韩子谦不仅文采斐然,诗词歌赋造诣颇深,而且曲艺、棋艺无人能敌。 毕竟平西王用的造反借口“清君侧,诛奸臣陈昂”已经不适用。 皇上御驾亲征前已经命刑部列举了陈昂谋逆、经营朋党、迫害功臣、枉法诬贤、通敌鞑靼、徇私舞弊等六大罪状,并且用“大逆不道”、“罪孽深重”、“罪不容诛”等加重其罪责。 脑子里不自觉地闪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我这是喜欢上她了吗?” 韩子谦先是在太后棺椁前叩拜了一番后,方才约晋王单独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私聊。 直到靠近殡宫,他的心还在砰砰乱跳,有些魂不守舍。 韩子谦淡然应道,“谢王爷关怀。一切皆奉皇上旨意行事。” 韩子谦并不知晋王喜欢江月白的事,只当这份关心来自皇上的交代,十分自然地回道,“娘娘好多了。烧已经彻底退了,现在就是卧床休息,将养着些。” 他自嘲地笑了,对于命运的捉弄,心中作痛,有些悲凉。 韩子谦听完后,沉默了半天,对晋王郑重其事道: “不管怎样,半夜万不可松懈。如果对方发动了进攻,可以采取嘉宁妃的计谋分三路推进,尽可能智取,尤其是最后一个,百金悬赏,说不定就会有意外的收获。硬碰硬不一定打得过。” 实际上,从妹妹八岁以来,他就不曾进过妹妹的闺房。 晋王嘴角牵动了一下,沉默了瞬间,应下来,“好。谢谢韩少傅。” 晋王最近也不断地听身边人的提起江月白身后的佛性光环。心中泛起一股奇怪的喜悦之感。 最爱逍遥自在,只愿闲云野鹤,逍遥自在,天为盖,地为席,石为枕,竹为伴的人,如今竟被困于深宫内院。 虽然与李北辰差距还很远大。但人在事上磨的效果很明显。 想到之前非要跟母后和皇兄闹着去私会江月白的往事,他就窘得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大为嫌弃自己。 他想了想又说道,“宫中盛传娘娘是神女下凡,专门来襄助陛下度过危难,匡扶社稷,再造盛世。方才臣所言,皆是受娘娘所托,转告王爷。臣很赞成娘娘的提议,主动出击,打对方个措手不及。如有可能,王爷还是考虑下娘娘的提议。” 所以这几日,明明很担心江月白,想去桃蕊宫探望,却装作例行公事地派太监每天去问下情况,回来说给他听。 此时遇到自己年少时的老师韩子谦,下意识地感到亲切放松。两人说话之间,李北弘只感觉困意袭来,几乎立马合上眼睛,只凭着一股意志力在支撑着。 除了自己的妹妹,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靠近过一个女子,照顾她的起居。 她睡梦里眉头还是微微蹙着,他会忍不住伸出手指,想替她将眉心抚平,却会在指尖停在她眉头半寸时,又收回来手,怕惊扰到她。 他一身粗麻的斩衰,才不过几日,就眼底青黑,胡子拉碴,从前的一副文弱书生气质减轻了几分,多了几分硬朗挺拔,说话也沉稳干练了许多。 韩子谦看向李北弘。 至少可以名正言顺地守在她的身边。 晋王不自觉地为老师感到惋惜。只是太后遗旨如此,任何人都没有办法。 晋王自皇上御驾亲征那天早上起,加起来这几日不过睡了两个来时辰。其他时候不是忙着,就是在给太后守灵,夜里总是失眠睡不着,想着沈石溪和茉莉就痛彻心扉。 他一根弦始终绷着撑到现在,努力克服心中的焦虑和悲伤,克服与人交流的回避和胆怯,竭尽全力去演好自己的角色。 他就着烛火打量着韩子谦,想从蛛丝马迹中看出他是否适应太监的身份。却发现韩少傅从容自然,似乎跟从前没有什么不同。 素素想着韩少傅是翰林大学士有学问,给新来的小宫女太监起名的事就全交给了他。 活了三十二年没有喜欢过一个女子,终于遇到了喜欢的她。那人近在眼前,如袅袅清风,朗朗明月,却是永远遥不可及之人。 晋王摆摆手,“不碍事。本王就是困了。” 晋王揉了揉眉心,抬眸看向韩子谦,轻声说了句,“有劳少傅了。少傅可还适应?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可安排宫女太监去做。” 晋王听韩子谦说完后,叹息了一声,方才告诉韩子谦,行政院已经做了决定。考虑到城中空虚,先礼后兵,明日清晨先派人去谈判,告知对方亲王和郡公应单独进城祭拜太后,并立刻撤兵,尽量避免发动战事。 如若对方坚持不离开,就静观其变。 眉梢眼角却又给人一种错觉,似乎噙着极淡的一抹笑意,令韩少傅只是清冷却没有锐利之感。 在她昏迷的时候,看了她一遍又一遍,在心里描摹着她的眉眼。他想起来第一次在御书房里见到她一双眸子如春阳明丽。那时她还很俏皮地说想跟他学棋。 他自然欢喜自己爱慕的是神仙般的女子。但近些日子他才学会了一个道理: 爱而远之,越喜欢越要克制。 他下了马,慢慢地走着,努力平息内心的波澜。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心想,也许这样也挺好的。 如今他在江月白的房间里竟然不休不眠地与另一名小宫女丽夏守了三天三夜。 此时黑暗一片,对方光是领导层级的就有三位,王爷、世子、郡公。他们自己都很难保证士兵里就没有擦枪走火的,或者是贸然抢功的。 他跟晋王详细地说了自己和江月白的看法,对江月白的三条路径做了适当的调整和补充。 如若对方坚持不肯单独进城拜祭太后,则以不守孝道、不守祖训的道义谴责之,待皇上回来后再做处置。 他就依照江月白的起名规则,叫了春夏秋冬。 同时加强各个城门的防守。每个城门每个班值至少派四人值守,防止叛贼。而且根据孟相快马加鞭送回来的密函,已经将浏阳王埋下的暗桩全都秘密地关押了起来。 他的心乱了。 韩子谦感觉有一股疯狂的东西隐秘地滋长在自己的心里,令他既感到甜蜜又痛苦。 比如可以让自己人假扮是对方的人马对城内扔火器,佯装攻城。这样城内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对方归为谋逆,进行强力反击。 晋王正色道,“孔子曰,敬鬼神而远之。有人会说是神仙,但有人却说是妖魔。少傅平日里志趣高远,揣摩人还是揣摩得太少了。少傅,你说呢?” 韩子谦有个“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性子,此时却像压了座大山。 他自然知道晋王说得是对的。总有一天会有人拿这个做文章,只是不知道是谁而已。 第515章 韩子谦拱手作揖道,“王爷说得是。众口铄金,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李北弘沉默着看向韩子谦,一时间有些恍惚于他的措辞和态度。 韩少傅终究是变了,清冷之外多了几分从前未有的恭谨小心。 他自嘲地想,人怎么可能不变呢,都在适应自己新角色。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声。竟然又匆忙下起雨来。 李北弘想起来三天前那晚,他抱着江月白从大火里出来,这是他第一次抱她,或许是最后一次。后来突如其来地下了场大雨,浇灭了燃烧的大火,也浇灭了平西王的反叛。 抬眼看了看窗外,“少傅,等雨停了再走吧。” 韩子谦又拱了拱手,“谢王爷关心。雨不大,臣直接骑马回桃蕊宫。娘娘一个人在宫里。王爷保重。” 说完,破天荒地又请求了一遍,“请王爷再考量下娘娘的提议。” 这令李北弘感到惊讶。 少傅是个不喜欢说话重复第二遍的人。再重要的事,也绝不多费口舌。 听到韩子谦提到江月白,李北弘心里立马变得有些低沉,唯恐江月白像皇后样惨遭毒手,连忙催促道: “韩少傅,你快回。娘娘说的事,孤会记在心上,明日在政务院上提一提。” 听到晋王的应允,韩子谦心中一松,忙说道,“谢王爷。” 灯光映在韩子谦眼里化作深深浅浅的光,李北弘抬眸定定地看向韩少傅,已经知道皇兄临行前将江月白托付给了他。 “韩少傅,辛苦你照顾好嘉宁妃。” 韩子谦没有再行礼,只是点点头便出了门,冒着风雨,纵马狂奔回桃蕊宫。 他很害怕,害怕回宫时,会遇见谢夫人那晚回坤宁宫遇见的惨剧。 回到桃蕊宫后,他浑身都已经湿透,唯恐将湿气带了进去,并没有进入堂内。 听白桃汇报江月白用膳和起居情况,见一切都安然无恙,有条不紊,这才松了一口大气。 皇上已经派人按照他的意思将其日常衣物、书籍等悉数搬到了桃蕊宫,又命内务府再添置了些衣物,新添置的衣物颜色就要沉稳许多,多为靛青色,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他的房间就在江月白的隔壁。不过片刻,便换了身干净的靛青色锦袍罩着斩衰回来。 丽夏正在喂江月白吃枇杷。 枇杷色泽清透,看起来十分新鲜甜美。 四月正是江南上枇杷的时候,而苏州府的东山枇杷颇为有名。 自然是李北弘收到江南贡品后送过来的。 江月白正吃着枇杷,细细品尝着东山枇杷独有的肉厚多汁、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正要把核吐到丽夏手里,就见韩子谦一袭白衣地出现在眼前,长身玉立,纤尘不染,神色不明地望向她。 视线交错时,她下意识地避开。 心道,怪不得太后对他情有独钟,念念不忘。 这后宫里的尔虞我诈就像一滩厚重的污泥,散发着臭味和腥味,像太后这样深陷其中,拥有野心的人动弹不得,自然会爱慕迷恋像韩少傅这样白莲花般纯粹干净的人。 越是缺什么,越是会下意识地追逐什么。 江月白好奇地想,那韩少傅追逐太后的是什么呢?是美貌、权势还是爱情? 丽夏随手接下娘娘吐出的枇杷核,将剥了一半的枇杷放在小碗里,方才起身对韩子谦屈膝行礼。 “韩少傅您几日没合眼,这里有奴婢照料着,韩少傅放心。” 韩子谦看了一眼江月白后,对着丽夏耐心吩咐道:“你先退下。夜里不安全,由我来值守,明日上午再来换我。” “娘娘?” 江月白想要知道韩子谦见晋王的结果,对丽夏吩咐道,“按韩少傅说的做。端一碗人参汤给韩少傅。” 事到如今,哪怕韩子谦是奉旨行事,江月白依然感觉心中负债累累,谢字实在太轻。 她两辈子都未曾在病中得到这般贴心细致的照料,即使在苏州也未如此过。当然也因为此前从未病得如此厉害,直接被封印在床上,完全不能动弹。 似乎做点什么报答他,方才觉得安稳。 韩子谦连忙摆手:“娘娘不必。微臣并不感觉劳累。” “凡人之身,等感觉劳累的时候就迟了,”江月白想到自己上辈子猝死的经历,带着几分劝诫的口吻说道,“还指望韩少傅今后保护本宫,几碗参汤而已,韩少傅就不必推辞了。” “臣”韩子谦想说臣喝了会浑身燥热流鼻血,最终变成了,“臣遵旨。” 丽夏退下后,韩子谦特意去洗了个手,才过来给江月白剥枇杷。 韩子谦暗暗惊奇,这枇杷肉莹润剔透,像是羊脂玉的模样。 江月白呆呆地注视着韩子谦垂着眸子剥枇杷,他的手指纤长白皙,剥起枇杷,手指轻柔敏捷地翻飞,像是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我方才吃了许多,不吃了。韩少傅你尝尝看。这是苏州东山的枇杷,特别甜,入口即化。跟我原来在江南时吃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韩子谦原本要将枇杷递入江月白嘴中,手下一顿,简短地应了声,“好。” 枇杷入嘴,果然汁水丰富,入口即化。 好笑的是,这是他第一次吃枇杷。 韩子谦很讨厌吃剥皮的水果,尤其是需要剥皮偏偏汁水很多,会弄得手上都是黏糊糊甜汁的小号水果。 如果没人剥好皮并且处理好汁水的问题,端到他面前,他是绝对不会吃的。 对于家乡的美食,江月白有一种天然的自豪感,禁不住含笑问道,“是不是特别好吃?跟其他地方的枇杷不一样?” 抬眸间撞见江月白含笑的眼眸里透出的欢喜和天真,令韩子谦突然心跳慢了半拍,耳朵瞬间滚烫,有些慌乱。 一股亲密而温馨的感觉弥漫在他的心头。 他垂着眼眸,回味着咽下去后留在齿间的清甜,片刻后才故意十分冷淡地说道,“是还不错。” 江月白习惯了听领导说“还行”、“凑合”、“还不错”,这一般都是领导怕下属骄傲,或者显得自己高深莫测,所以刻意降低评价。她自己做领导也是如此。 所以她听到韩子谦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认为他很喜欢吃枇杷,对东山枇杷评价很高,笑眯眯地说道,“韩少傅喜欢就多吃些。” 韩子谦并不怎么爱吃甜食,却一反常态地应下,“好。” “韩少傅,晋王他怎么说?” “他们准备先礼后兵,以劝和为主,避免主动引战。先劝其来拜祭太后再劝其退兵。” “如果对方不退呢?” “走一步看一步。对方即使谋反,总归要师出有名,否则会被天下人讨伐。现在陈相已经定为谋逆等六项大罪,浏阳王不能再用平西王''清君侧,诛奸臣陈昂''的起兵理由。说不定,到时候摄政王会考虑娘娘的提议。” 听完后,江月白陷入了沉默。她没想到当初平西王起兵的理由竟然是杀队友。 韩子谦在沉默中吃掉一颗又一颗枇杷。他的视线满满落在了江月白的连脸上。她平日里柔和的表情此时变得冷峻。 他忍不住有一丝心疼。 如果天下的人都能像她这样,那么这个世界可以美好许多,吏治会清明许多。只可惜多的人做不到像她这样,以天下兴亡为己任。 他摸不准江月白表情的含义,有些担忧,“你不要生晋王的气.他也要考虑行政院的意见。都怪我口才不好。没有打动晋王,让他明白主动应对的意义。” 江月白摇摇头,“我明白后宫不得干政。晋王这样已经算是对我的保护。静观其变也有静观其变的道理。” 韩子谦自然明白其中道理,有些落寞,淡淡地说道,“他们终会明白娘娘的远见。” “或许是杞人忧天,”江月白为了放松七分,开了句玩笑,“不如我们连夜逃出京城吧?” “好。”韩子谦认真地应道,“如果娘娘想离开,我定会护着娘娘。” 江月白笑着看向韩子谦,“既来之则安之好了。终归车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拼了。” 韩子谦“嗯”了一声,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避开眼神,不再说话,而是细细品尝着枇杷的滋味,试图从中体会出江月白说的江南水乡滋味。 确实很甜很软很润。 心中开始为江月白担忧,假如有一天她知道了灭门之祸,知道了继母陆氏的遭遇,知道皇上特意一直瞒着她,她还能像刚才那般笑着吗? 明天就是忠义侯江敬贤的头七的日子。 遵照圣旨,给予忠义侯以荣葬,将于良辰吉日,即五日后,由专人扶灵打幡,安葬在十三陵钦天监选择的一处风水宝地,虽未入功臣墓,但就在一侧。 嘉宁妃错过见父亲的最后一面,会不会抱憾终身? 韩子谦明白皇上是为了保护她,担心她的健康。但总觉得隐瞒不是办法,或许对她是另一种伤害。 他抬起头,见江月白在锁眉深思,轻声问了句,“在想什么?” 第516章 让抗日神器上场 江月白看向黝黑的窗外,淡淡道,“我在想,这场雨,什么时候能过去。” 似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完没了,令人疲惫。 韩子谦扭头顺着江月白的视线看去,似是不经意地说道,“终会停的,或许很快。” “或许吧,”江月白叹息了一声,方才她在回想历史上的兴衰。 都说乱世出英雄。此时的大明王朝,内忧外患,又有农民起义,很难不说是乱世。 但中国自古是礼仪之邦,不管何等乱臣贼子,都要为自己的谋逆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李渊誓师造反的口号是“除暴君杨广,遵奉代王为帝,解救天下苍生”,虽然后面改朝换代,但最初扬言的是要恢复隋室。朱棣造反的口号是“清君侧,靖国难”,连安禄山造反都要“诛杀杨国忠,清除奸佞之臣”。 陈相已经当作最大的奸臣被皇帝全国通缉。所以接下来的清君侧对象是孟相? 一股疾风进来,透气的那扇窗户被猛地吹开,发出一声巨响,裹挟着水汽涌了进来。 韩子谦立刻放下手中的枇杷,擦了擦手,去关窗。 待他回来后收拾果皮果核时,突然听到江月白问他:“韩少傅,孟相有没有什么会被冠上清君侧帽子的地方?” 韩子谦理了理思路,缓缓说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陈相六项大罪,尤其是谋逆之行,孟相若是毫无察觉,则有失察失职之罪。知谋逆不举,狐疑观望为大逆不道,包庇共谋之罪,甚至可以直接声称孟相也存在谋逆之心。 毕竟孟相为人向来独断专行,先帝晚年病重,许多生杀黜陟等重大案件,不经过先帝和太子同意,孟相皆擅自处理。又主张陛下削减宗室岁禄,亲王第一继承人继承原有爵位,世子之外其他的继承人减三等以县侯继承,目前是二等郡继承。罗织的罪名可以是破坏宗室,动摇社稷。” 江月白“嗯”了一声,盯着看似无风,实则在轻轻摇曳的灯火,幽幽地说道,“原来如此。此前魏王谋逆时,提过要诛杀祸国妖女。说不定这会成为清君侧的新理由。到时候会不会把我交出去杀了?” 说到最后一句,甚至带着几分自我调侃之意。 江月白这么直白地说来,反倒令韩子谦有些窘迫。 眉头微蹙,语气郑重地说道,“娘娘放心。娘娘对皇室的功绩世人皆知,何况是太后亲封的妃位。岂会被反贼几句挑拨的话蒙蔽。到时候我自会斡旋。只要能拖到皇上班师回朝就好。” 江月白微微摇头,“西施为勾践打败夫差立下汗马功劳,都没能躲过沉江的命运。人生不过如白驹过隙,所作所为但求无愧于心。” 江月白微阖的双眸中透出万千光华,说话之间的坦荡乐观,仿佛春风明月都被揽在怀中,大江大河皆在脚下。 无惧无畏。 虽躺在床上,但无处不在的风仿佛因她而起,寂寞无边的夜似乎因她而雨。 韩子谦有些呆怔。 以至于说话都有些啰嗦:“这些都不过是造反的借口,只有傻子才会相信杀了娘娘他们就会退兵。这样只会断了皇上的臂膀,让亲者痛仇者快,忠义者寒心。” 江月白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他们哪会管那么多,先杀了给对方个交代再说。自古红颜祸水不是吗?” 这一笑令韩子谦怦然心动,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淡然地说道,“娘娘请放心,圣上临行前,命臣须以性命护娘娘周全,否则提头来见。臣必会不遗余力保护娘娘。” 江月白有些诧异,“皇上真是这么说的?” 韩子谦十分郑重地凝视着江月白的眸子,“当然。但也不全是,娘娘救了太后多次,太后临终前感念着,也是这般交代微臣。总之,娘娘不是独自一个人。” 这是晋王大婚那天,太后当初在马车上抱着自己时许下的承诺。 所以江月白韩子谦的话没有怀疑,垂着眸子沉默不语。 “娘娘早点休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韩子谦安慰道。 江月白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反正已经死过一次,她只担心自己的家人。 她只想快点搞定城外的叛军,早点找到弟弟。 江月白这些日子睡得太多了,此时完全睡不着,脑子里就琢磨着怎么让皇上早点打胜仗赶紧回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韩少傅,我睡不着。方才想了两个火器的设计,不知道是否有用。” 韩子谦本就没有把江月白当普通人,自然不会疑惑江月白一个闺阁女子为何懂兵器,反而十分恭敬,“娘娘请讲。臣去拿纸笔来。” 边上就是桌子,有现成的笔墨。 “一个是手雷。用瓷瓶装,瓷瓶易碎,可能还未爆炸就摔碎碰碎了,而且杀伤力有限。如果能用铁罐效果可能更好。而且可以把铁罐做大一点,装更多的火药。铁罐上面刻上划痕,表面厚薄不一,这样更容易从薄的地方炸裂。罐里面再装上铁珠、铁钉、毒药,增强杀伤力。” 韩子谦立马说道,“好主意。就臣所知,目前还没有这样的装置。以发展火炮、火枪、火铳为主。” “第二个,就是炸药包。用牛皮纸将炸药包成被子状,外面再用厚布包上。然后再用绳子扎紧,捆成一格格像豆腐块的样子。既要扎紧又不能挤破。绑上两条带子,可以背在背上,不影响行军和使用兵器,要用的时候再取下来。” 我们后世hj当初一穷二白,没有枪没有炮,全靠收缴战败敌人装备,自己发明简易土式武器。 炸药包在我军十分艰苦的条件下,绝对是个逆天的发明,不仅威力强,成本低,制作简单,而且十分便携,便于游击式的行军打仗。 不管是攻城还是守地,甚至是炸坦克炸碉堡炸桥,都是神器。 十分适合当下大明王朝科技树还没有发展起来的情况。 韩子谦暗暗吃惊,这种东西,他从未听说过,但是听描述就很适合行军打仗。 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内心愈发尊敬仰慕,“具体长得什么样子,娘娘能画给臣看看吗?” 江月白立马应了声好,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真正的躺平,无法书写。 韩子谦小心翼翼地用枕头垫起她肩部,尽量不让腿部伤口被牵扯到。 将毛笔匀了又匀,确保不会流下墨汁,才递到她的手里。 江月白在纸上画了个正面图和侧面图。正面图里,四四方方的豆腐块,再划上横横竖竖的道道,边角处拉出一根引线。侧面图里,画了个像书包样的背带。 韩子谦一下子就明白了这里面的原理,欣喜万分,确实简易轻便实用,“大小尺寸呢?” 江月白回忆了下抗日剧里的大小,似乎跟一个人的后背面积差不多,“大概是一尺乘以一尺,厚大概三分之一尺。” 第517章 神兵利器 韩子谦按照江月白提供的数据在图上标上了尺寸。 这两个的设计都不难,尤其是后面一种,只需要火药就好,就是需要的比较多。按照初步估算,做一个炸药包得要五六斤左右的火药。 混合后的火药是火药局管制的禁品。 但可以买来三种原料自己配。 韩子谦在琢磨着是现在把图纸交给晋王还是自己直接找道士和工匠先做一批。 此时明朝已经发现了火器的威力跟火药配比和火药制作工艺有关。 但到底什么是最佳配比却都靠经验判断,属于机密。 韩子谦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道,“娘娘,这个火药的比例有没有讲究?” 江月白想了想,在系统里搜索了一下。 出来了1925年化学家歇夫列里在经过多次实验得到的最佳黑火药配比。 一旦硝石的含量过高,就容易吸潮。 当初鸦片战争中清朝的岸防大炮比英军舰炮更重,理应射程更远,但实际上被英军火炮远距离吊打,原因就在于火药质量高低。 清朝用的火药就是因为硝石纯度不高,杂质太多,所以占比太高,在南方的潮湿环境下就容易受潮。 所以为了提升火药的质量,硝石就需要提纯,杂质不能太多,要经过初中化学中的重结晶,即将硝石溶于沸水,趁热过滤,再冷却结晶的“熬硝”过程。 使用的水不能是井水,而要用沉淀后的无根水,例如雪水雨水。 硝石统共要提炼三次,直到尝起来“绝无卤气”的苦咸味方才合格。 而三种材料混合后,要用木杵充分研磨3万次成碎末状,再充分混合压实。 江月白把这些现代科学知识详细地讲给韩子谦听,其中的百分比就用一百斤火药来计算示意。 韩子谦在听讲解的时候,就像是本科生在听ys级别的导师给自己耐心地讲解初级概念。 除了崇拜和震撼外,异性间微妙的爱慕就像是火药被点燃了一样,爆炸了。 韩子谦有些愣怔地望了江月白一眼后,脸腾地一下热了起来。 “娘娘,臣先去写下来,再跟您核实一遍。” 门口响起来敲门声,“韩少傅,您的参汤好了。” 说话的声音是白桃。 少女第一次怀春,又是活泼直率的性子,她特意借此过来看一眼韩少傅。 眉梢眼角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欢。 韩子谦自然已经察觉白桃的心思,方才还有淡淡笑容的脸一下就收了,垂眸铺纸研墨,淡淡地吩咐道,“放桌上。” 白桃习惯了韩少傅高冷的态度,不以为意。 放下汤碗后,兴冲冲地跑到江月白床前,“奴婢见过娘娘。娘娘可感觉好些了?肚子有没有饿,奴婢去吩咐小厨房给娘娘煮点吃的。” 江月白艳羡地望着白桃,如此的青春鲜活。 自己不过十六岁,进宫之前在父母身边不愿意长大,心理年龄虽然有点早熟,但也不过十八;自打进宫后,就回到了前世三十岁的心理年龄。 江月白没有回答吃的问题,反而关切地问道,“丽春她如何了?” “她”白桃扭头看了韩少傅一眼,再回过头,垂着眸子答道,“丽春她很难过,毕竟哥哥去了。听说他们两人是孤儿,从小相依为命。素素姐就让丽春去了灵堂跟着晴儿姐守灵。这样心里难受可以痛快地哭一哭。” 江月白阖了阖眼皮,用眼神表示自己知道了,“你性子活泼,多安慰安慰她。你们盯着点,让她再难过也要吃点东西。就说我需要她来跟前伺候着。桃蕊宫不养闲人。” 停顿后又说道,“你现在就去喊她过来。”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白桃说完就急忙忙地跑了出去,简直一刻都不能等。 江月白情不自禁地想,若是韩少傅跟白桃在一起,该多有趣。 一个慢慢吞吞有条不紊,一个风风火火冒冒失失。 白桃离开后,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消失,变得十分寂静,只听见窗外的雨声沙沙作响。 韩子谦很快就写成了一个图文并茂的折子。 吹干墨迹后,就拿着来到江月白床前。 江月白此时15度角躺平,比0度角舒适多了,她对着韩子谦伸出手,“少傅先去喝参汤,一会儿就凉了。” 韩子谦默契地将折子放在她的手里,下意识地给江月白掖了掖被子,方才去书桌边喝参汤。 江月白看韩子谦写的东西,就跟博导看到理论前沿,条理清晰、数据详实、排版美观的学术论文。 岂止是一个满意所能描述。 简直是太满意了。 心中情不自禁地想,如果自己做皇帝,得封韩子谦为宰相。做事太靠谱了。 但又回转一念,人家不像自己是个俗人,根本不愿意在朝堂里沉浮,不在意名利权势这些东西。 “韩少傅,这个要怎么送过去给摄政王?上次我送回桃蕊宫的信就被劫了。”江月白对此心有余悸。 手上这东西在实在太重要太敏感。 掌握在自己手上就是神兵利器,但如果落在敌人手里,呵呵,那就像大清一样等着被灭国吧。 韩子谦负手站在书桌旁,长身玉立,静静地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已喝完参汤,静静地等着一会儿流鼻血,这样以后就可不必再喝。 他方才也已经想到了安全问题。这样的大杀器,只能绝对可靠的人才能掌握,绝不能外泄。 “臣一会儿亲自去送。” 又思量了一番后决定,“只送个图纸。其他的一律不写。旁人便猜不透。” 再一思量,“图纸也先不送了。” 说完,走到塌前坐下后,眸光微微低垂,一时没有说话。 “韩少傅?” 韩子谦目光落在床后方的淡绿色帷幔上,“娘娘,这份折子实在机密,皇上回来前,不能落入任何人之手,臣想了想,最好还是烧了。折子里所有信息臣都已清晰地记在脑中。娘娘以为如何?” 烛光斜照,淡淡地染上他的眉梢,本来就十分好看的眉眼就像覆上一层光晕。 “好。我也认为该如此。”江月白果断地应道,猜到了韩子谦的打算,又问,“做好了东西后,韩少傅可有靠得住的人出城送去紫荆关?” 韩子谦听出了弦外之音,移目看向江月白,“娘娘可是心中已有人选?” “禁军侍卫里有个人可以用,蒙术,蒙恬大将军的后人,智勇过人。看看能不能要过来。” “好。正好我心里也有个人选,跟蒙术两个人搭在一起,可以有个照应。” 那就是陆昆明。 既然想做他的妹夫,就得通过他的考验,得是个智勇双全,忠义无双之人。 “行,既然定下来了,事不宜迟。韩少傅快去安排,早点给皇上送过去。” 韩子谦听着雨声,眉头轻蹙,“那娘娘怎么办?” 总会情不自禁地想到遇难的皇后。 江月白故意带着几分轻松打趣,“韩少傅请放心,我不是一般人,命大死不了。这世间魑魅魍魉,不过就那样,有什么可怕的。韩少傅,你再磨磨唧唧不赶紧的,国要是亡了,就怪你。” 第518章 本宫有话单独跟她讲 听到江月白主动说自己不是一般人,韩子谦有个问题到了嘴边,却硬是忍住。 有些秘密放在心里就行,当面对质,就没了回转的余地。 韩子谦默了默说道,“好。臣这就去。” 拿着折子走到灯旁,掀开琉璃罩子,将方才精心写就的折子点燃,付之一炬。 待韩子谦走到门口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轻轻的叮咛,“外面下雨,韩少傅路上小心。” 他脚下停顿,心生暖意,在一瞬间有一种荒唐的感受,仿佛深情款款的妻子在叮嘱夜出的丈夫。 她若没有嫁入帝王家,定是个很温柔贤惠的顾家女子。 然而只是一瞬间,身姿恢复如常,安排好小罗子过来房中照应后,方才打马离开。 韩子谦离开后,小罗子就按照吩咐,进屋来伺候,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丽春、丽夏和白桃。 新人来了后,白桃自然以老人自居,对新人摆谱、严格训诫的同时亦十分关照爱护。 热情鲜明直率的个性与素素的沉稳理性形成鲜明对比的同时,也形成了很好的互补。颇有些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意思。 她进门后就将丽春领到江月白的榻前行了个礼后,就用几分明快的腔调说道,“娘娘,奴婢把丽春带过来了。” “好。你们都在屋外候着。本宫有话单独跟她讲。” “是,娘娘,”白桃应下后,对丽春说,“丽春,一会儿娘娘问你什么就答什么,说话声音要大一点,别支支吾吾含糊不清。我们先出去了,你小心伺候着娘娘,别惹娘娘不高兴。” “谢谢白桃姐。”丽春连忙对着白桃行了个礼,样子看起来有些慌乱。 立刻又转身,端端正正地跪在江月白的床前。 江月白静静地观察着她们,并不说话。 尽量避免在新员工面前训斥老员工,底层员工面前训斥中层,即使说话做事有问题,也要私底下谈心,否则会影响整个团队的结构和情绪。 江月白温声说道,“起来吧。夜深雨凉,会伤膝盖。” 丽春迟疑了下,抬头望了江月白一眼,又连忙低下头站起身。 江月白打量着瘦小单薄的丽春,一看就是从小过苦日子,发育不良的模样。她想起前世读初中那会儿因为家里穷又重男轻女干瘦矮小的自己,心中愈发温柔了几分。 “丽春,本宫方才听说你哥哥走了,心里难过。你是想在小厨房帮厨还是想在本宫身边伺候着?” 丽春红了眼圈,眼泪噗噗地掉下来,“奴婢但凭娘娘吩咐。” 江月白扫了丽春脸上的眼泪,硬下心肠说道,“她们跟你说过了吗?桃蕊宫不养闲人。若想在本宫身边伺候着,就要学会识字写字读书,还要学习练武,对你比对旁人要求更高些。 若在小厨房,就要勤练刀工厨艺,所有的菜式都要精通到能通过其他两位御厨的考核,练就跟你哥哥一样的本事。你可能吃得了这些苦头?” 江月白不过是想帮助她走出失去亲人的痛苦,同时创造机会让她能吃点有营养的东西长长个子,通过练习武术、刀工厨艺强身健体。 “谢娘娘恩典。奴婢不怕吃苦。奴婢想读书识字,学习武术。” 丽春最想做的就是学武术,不仅仅是因为江月白的剑术已经成为了后宫传奇,而且这是哥哥临终前的嘱托,要她学好武术保护娘娘。 只是她对自己这副单薄的小身板没有信心,所以说起话来缺乏底气。 江月白从她坚毅的眉眼中看到了余大厨的模样。 “学武很苦很累还会受伤,每天都要练功。至少要五年才能小有所成,可能练了很久都看不到成效。你能坚持下来吗?” “能!奴婢不怕吃苦。”丽春止住了眼中的泪水,眼神异常坚定。 跟往前一样,江月白会让对方感觉是她们自己做出了人生的选择,再让她们确定目标,立g,表达自己能战胜万难,达成目标的决心。 然后再指出对方的目标符合公司利益,进一步强化对方心中的愿景期待,并给出具体有效的支持措施,让对方只能前进不可后退,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莽。 “很好,有志气。本宫确实需要个又忠心又能打的贴身侍女保护本宫。但你现在长得太瘦弱,从今日起,本宫会命小厨房每日给你加两个鸡蛋,一杯牛乳。先让自己长得壮实,有力气。除了晨练之外,本宫会让小罗子再单独带你练拳。你要好好学,不懂就问。明白了吗?” “娘娘,奴婢明白了。”丽春异常认真地点点头,眼睛里有火苗在灼灼燃烧。 江月白对这种光很熟悉,那就是有了奋斗目标充满了干劲时的眼神。 “很好。现在去小厨房吃鸡蛋喝牛乳,早点睡觉。以后你要每天早睡早起,保证充足的睡眠。这样才能早点练好武艺保护本宫,可不要令本宫失望。” 长身体最重要的就是发育期间不要熬夜,保持充足的营养和睡眠。 丽春对这样好的待遇受宠若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跪下谢恩。 江月白想到对于女子来说习武最大的障碍是月事,“你来月事了吗?” 丽春立马涨红了脸,心中忐忑不安,生怕娘娘瞧出端倪,把头埋得更低了,羞涩地说道,“还没有。” 江月白狐疑地打量着丽春,一个猜想呼之欲出,“跟本宫说实话,你是不是为了进宫,虚报了年龄?” 这还是第一个猜到丽春秘密的人。 其他人都以为她个子矮小是因为逃难发育不良导致。其实就是年龄真的小。 欺瞒年龄可是要杖责三十大板,赶出宫外。如果不幸惹怒了主子,甚至赐死都没人管。当初江月白在马车上问她年龄时她害怕被赶出宫,下意识地撒了谎。 丽春立马伏在地上连连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是奴婢撒谎欺瞒了娘娘。奴婢今年实际九岁,当初奴婢为了进宫多报了四岁。” 虚九岁,实际才八岁。 听到丽春的实际年龄,江月白心里十分高兴。 年龄小对于练武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尤其是女子来月事之前练童子功更佳。 而且就这么两句话,丽春就展现出不一般的品质,立刻承认错误,不推卸责任给哥哥,讲明事情过程本身,不找借口为自己辩解。 冲着这几点,即使她不是余大厨的妹妹,江月白也会对她另眼相看几分。 但欺瞒主子之风不可助长。 江月白故意没有说话,令丽春感到心惊胆颤,惶恐不安后,方才开口淡淡地说道,“今后还敢欺瞒本宫吗?” “奴婢错了,今后再也不敢了。” “你欺瞒本宫,罚你从今日起清理打扫本殿内外所有卫生。每日早晚罚跑十圈。记住教训了吗?” 丽春可不敢认为哥哥因主子而死,主子就要包庇纵容她。 在后宫里,奴才为主子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虽然年龄小,但入宫两年,听到看到的肮脏事不计其数。为主子顶包,被打伤打残凉席一卷的奴才宫女多了去了。 娘娘竟没有打她板子,逐出宫去,丽春感激涕零,磕头谢恩。 “记住了,你年龄的事不要跟桃蕊宫里任何人提,否则就是死路一条。先退下吧。喊小罗子和白桃进来。” “娘娘,奴婢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丽春连连说道。 她不知道该如何让娘娘原谅自己的撒谎,再次赢得娘娘的信任。 江月白淡淡地说道,“你先退下。记住本宫方才说的话,你要通过努力,成为对本宫有用的人,本宫才会留你。” “谢娘娘开恩。奴婢一定加倍努力。”丽春咬了下嘴唇,下定决心从今天开始发奋练武。 小罗子和白桃进来后,江月白就把刚刚对丽春的安排跟两人交代了下。 听说丽春又能加强营养,又能不值夜班,每天睡个踏实的好觉,白桃颇为羡慕。但听到娘娘要把丽春培养成习武之人,她又羡慕不起来。 站桩打拳实在太累了。 小罗子到底是皇上安插的人,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主子的心思,这哪里是罚,这是在暗中保护培养丽春。 娘娘对丽春的这番细致入微、保护对方自尊的爱护关心,令小罗子心中愈发敬重佩服。暗暗下定决心,在训练丽春的同时,自己也发奋练习,提升武力。 小罗子犹豫了片刻后,请示道,“娘娘,韩少傅这几日在晨练时都在一旁观看。能不能请韩少傅指点奴婢们练武?” 第519章 她终于要杀我么? 江月白组织宫内人晨练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任何人,若是问起来,自然是强身健体。 随意地问道,“韩少傅看你们晨练,有没有说什么?” 小罗子回忆了一遍,摇摇头,“没有。韩少傅只是在一旁看着。” “等本宫问过韩少傅再说。你们都在外面守着。丽夏进来伺候。”江月白想到煮硝要用无根水,又吩咐道,“把能装水的容器都拿出来接雨水。” 小罗子立刻答道:“韩少傅已经吩咐过。奴婢们已经都准备妥当了。” 江月白见韩少傅全部都安排好,便放下心来,命其他人都退下。 丽夏垂手站在江月白床前,等着江月白吩咐。 江月白沉默了片刻,打定了主意后才说道,“魏王妃她如何了?” “回娘娘,听沈御医说,已经没有生命危险,恢复得不错。” 江月白拿出一个眼药水大小的紫色瓶子,面色平静地放在丽夏手中,“把这瓶药水,拿给小厨房,最迟明天早上之前放进给魏王妃的药里或者饮食里。” 丽夏没有问瓶子装的什么,拿着瓶子放进袖子里就离开出了门。 魏王妃杀了她自己的亲姐姐淳妃娘娘在桃蕊宫是公开的秘密。 江月白给江锦诗吃的是失忆水。 系统出品的东西都是为了宫斗服务,大概是因为之前的宫斗文很流行失忆梗。 看系统里的说明书,无色无味,无法令人发觉。 江月白就是希望让江锦诗失忆,一切从头开始生活。 江锦诗从小心思偏重,好胜心强,遇事只会推卸责任,无论自己的对错,都会把所有的锅都甩在别人身上。 江月白不认为这样的江锦诗会通过锦绣之死幡然醒悟,改过自新,珍惜与自己的姐妹情谊。相反只会更恨她,把所有的错都归在她身上,只要以后有机会肯定会想办法报复她。 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绝不会在自己身边留下会背刺自己的隐患。 当然,她认为这样也是为江锦诗好,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丽夏以为主子这是要趁夜毒死魏王妃。从未杀过人的她,一路都走得很忐忑。 到了小厨房交给张大厨时,告知他娘娘的吩咐时,神情很不自然,手一直在抖。 丽夏的异常令张大厨也以为要毒死江锦诗,但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锦绣小主活着时对他们三个御厨都非常亲善,他们都恨死了杀人凶手。 谁知两人的谈话被恰好过来厨房端药的沈御医在门口听到,吓得立马跑回屋。 她出自医学世家,天资聪颖,自小就在医学上尤其是小儿科上颇有建树,是姜余点名要进宫的女御医。 进宫前虽然接受了父亲的教导,告知了她宫中可能会遇到的各种情况和的处事原则。但她从小就善良,遇到受伤的野兔都会悉心照料,更不要提救死扶伤。 她已听说江月白姐妹三人之间的恩怨,认为魏王妃固然有错,但这是立场不同的政治斗争才会出现的惨剧。 人死不能复生,杀了魏王妃,淳妃也不会复活,就应该本着宽容大度,原谅活着的小妹妹,不该揪着过去不放,非要置对方于死地。 何况江锦诗是她两次费尽心血才救回来的病人,她正为对方顽强的生命力,自己医术的成功感到高兴时,江月白却要毒死她的病人,还要嫁祸于她。 这绝对违背了她行医的准则和做人的底线。 沈御医又惊又怕,极度厌恶反感江月白的恶毒与虚伪。 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要救江锦诗。 可江锦诗胸口有重伤,外面又下着雨,宫外有两队侍卫守护,她们根本跑不掉。即使跑掉了,江锦诗很可能因为伤口发炎而死。 沈御医回到屋里后魂不守舍,急得团团转,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的反常被江锦诗看在眼里,轻蔑地笑了一声,“她终于忍不住要杀我了么?” 沈御医愣怔了一下,抬起头看向江锦诗,“你都知道了?现在该怎么办?” 江锦诗听着外面的雨声,冷笑了一声,一醒来就想杀我,之前装得那样大度纯粹就是做给皇上看的吧。 凝视着沈御医的眼睛,面色平静地问道,“你都发现什么了?她准备怎么杀我?” 沈御医压低声音到微不可闻,“娘娘要往汤药里下毒。” 江锦诗沉默不语,想了半天,终于想出来了办法。 长姐七窍玲珑心,心智坚定,唯一的弱点就是十分孝顺,听爹娘的话。所以要想离开,只能求助于爹娘。 江锦诗淡声说道,“先别慌。撑过今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跟往常一样去取来汤药,再偷偷把汤药倒掉。明日一大早你就去跟我长姐说,我梦到了爹娘在盼我回家,在宫里住不惯,想回家养病。” 沈御医听完依然忐忑不安,总感觉不踏实,勉强应了声“好”。 “沈御医,你现在就去取药。装作淡定一点,不要让她们看出破绽。” 沈御医暗叹江锦诗小小年纪心机竟如此深沉。 沈御医以为自己去小厨房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实际上小罗子根据江月白的吩咐一直跟在丽夏身后,他和张大厨、丽夏一起注意到了有人偷听,然后又通过地上的湿脚印分析出来偷听的人。 所以江锦诗与她的谋划皆在掌控之中。 沈御医将汤药和宵夜拿回房间后,按照计划进行全部倒掉,然后就是苦熬等着天亮。 屋外的人都在窗下偷听,结果发现半天没动静。 按照备用方案,主动出击,保质保量完成娘娘安排的任务。 丽秋步履娉婷地走进屋里,如平常般柔婉地说道,“沈御医,天色已晚,您辛苦了一天,娘娘担心您累着了,命奴婢来替您。” 往常丽秋就被安排在西殿,时不时地替换下沈御医。 沈御医此时感觉心里发慌,带着颤音说道,“我没事。下午跟着王妃睡了会儿。不打紧。” 说完着急地看向床上躺着的江锦诗。 江锦诗淡声说道,“今夜还是沈御医照看吧。我今天有些不舒服。” 见沈御医油盐不进,丽秋眼角有几分抽搐,急中生智,伸手摸了下沈御医的脑门,又摸了下自己的。 “沈御医你额头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 说完大声对门外喊道,“快来人啊,沈御医受凉发高烧了。” 江锦诗权衡了利弊后,大声喊道,“你们放开沈御医,有事冲我来。” 沈御医挣扎着喊道“你胡说,我没发烧”,听到江锦诗的这句话,愈发确定自己没有帮错人。 猛地生出一股力气将丽秋推倒在地上,对江锦诗喊道,“王妃,我们走!” 谁知话音刚落,沈御医就被冲进来的素素跟白桃两人夹住了胳膊,拖到隔壁房间灌了失忆水。 进来的另外三人直接打晕了江锦诗,同样灌了半瓶失忆水。 众人守卫在门口等着两人中毒后吐血而亡,好回去跟娘娘复命。 结果发现两人喝了药之后只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直优雅温婉的沈御医甚至打起了震天的呼噜。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弄不明白自家娘娘的目的。 丽夏忐忑不安地跑回去给娘娘复命,却发现娘娘已经睡着。 院子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原来是淑芳宫海兰珠的贴身侍女,说是受伤的海兰珠突然高热,温度极高。 海兰珠虽然涉嫌勾结李北望谋逆,但她身份特殊,作为对付鞑靼的一步闲子,还有利用价值。李北辰临行前,并没有对她进行处置,只是将其软禁了起来。 还想等她醒来后从嘴里撬出来点有用的东西。 江月白绝不是心慈手软的白莲花哈。她会权衡利弊,尽可能做对局面有利的事情。 第520章 反向操作 静夜沉沉,烟雨渺渺。 今晚的雨并不大。 韩子谦骑马回来时,身边一左一右跟着两个人,蒙术和陆昆明。 他只跟晋王说,一个人忙不过来,需要两个忠心的人来桃蕊宫帮着做事。晋王当即召见禁军统领朱晟晔,协商办理好了这件事。 另外预定了三十个铁制的手雷壳子,当场给晋王画了图纸,要求加急赶工。上面特意标上了井字纹,借口是根据医嘱装药膏、药丸用,故而要特别密封。 晋王立马吩咐人安排下去,还询问了他一番江月白的情况,是否有别的要求。 过度关心,必有猫腻。 但韩子谦什么都没有说,就带着人返回了桃蕊宫。 结果一回来就遇到了海兰珠高烧需要请太医的事。 韩子谦了解海兰珠身份的特殊,立马安排二人去禀告晋王再做打算。 当前紧张敏感的局面下,做重要的决定一定要请示领导,千万不能自作主张。很多时候,一旦出事,自己根本担不了责。 换了身干净衣服进屋时,本以为江月白已经睡着,却发现她并没有睡,定定地望着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 韩子谦走到塌前,慢慢地,十分认真地朝她拱手一拜,仿佛参拜一位女将军,“娘娘,臣已按照娘娘的吩咐,安排好了手榴弹和炸药包的事情。蒙术与陆昆明皆已到位。” “好,辛苦韩少傅。”江月白声音有些沙哑。 她神色有些疲惫,眼睛却异常的清澈。方才她一直在通过系统检索土木堡之变的相关资料。 历史如此惊人的相似,她苦苦地思索破解之道。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子里油然而生。 韩子谦见江月白神色凝重,猜测她恐怕还在为战事担心,关切地问道,“夜色深沉,娘娘为何一直没睡?大病初愈,要多休息。” “韩少傅,方才我一直在想。从山西大同府有两条路从内长城回北京,一条北线经怀来进北京西北门户居庸关;另一条南线则是出太行山经紫金冠进入河北平原。此次鞑靼来犯,西路由欢欢且尔攻大同,大王子野四扎进犯宣府镇。宣府有重兵把守恐怕难以攻陷,但外围的镇所如怀来、永宁可能就难以预料。如果攻下外围,再围攻宣府,宣府镇的指挥使或知府投降的可能性就会增大。” 韩子谦听到江月白有条不紊地分析战局,甚至还知道宣府附近的怀来,仿佛眼前就是沙盘,心中暗暗称奇。 如此奇女子放在后宫争宠勾心斗角实在太可惜。 韩子谦有些担忧地说道,“宣府镇为西北必争之地。如果宣府镇投降,后果不堪设想。皇上定会想办法夺回宣府镇。但目前二十万大军被调往了紫荆关支援大同。很可能会调军北上支援宣府镇。娘娘是不是担心到时候会受到鞑靼军队的两头夹击?” 江月白点点头,“在居庸关以北、宣府以南、怀来以西有块空旷地带,大王子野四扎必会带着骑兵部队在此守株待兔。平原开阔地带最利于骑兵部队配合火器使用。而南部紫荆关一线,穿行于太行山的山路,不利于骑兵作战,有利于提前埋伏,消耗拖延欢欢且尔的骑兵,令其知难而退。甚至有可能生擒欢欢且尔。” 韩子谦脑子里出现了一副地图,琢磨了一番后,认同了江月白的预判,“所以娘娘的意思是,二十万大军合力困住或者生擒欢欢且尔,确定保住大同镇,控制住欢欢且尔的部队才可南上。” “对,假如能够生擒欢欢且尔,就可借此胁迫大王子野四扎退兵,退还所侵占的镇所。 如果大王子退兵,可效仿唐太宗初时,逼迫蒙古大汗称臣,签订盟约。 如果大王子不退兵,就造舆论,谴责其阴谋弑父夺位。如此一来,既可以把欢欢且尔放回去,也可以把他带回京城软禁起来,过几年后再放回去。” 将土木堡之变反向操作一回。 蒙古现在能够统一,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大汗是欢欢且尔有极强的个人魅力、军事能力和权谋手段。 在这软禁起来的几年里,定然跟当初的明朝一样,又会产生新的蒙古大汗或者各个部落四分五裂。到时候,再把欢欢且尔放回去,必然会造成一番腥风血雨,再统一起来就很困难,需要花费些年的时间。 在此期间可以通过分化拉拢的手段实行和平的民族政策。这就给明朝恢复元气提供了相对稳定的北部边境。 韩子谦会心一笑,“娘娘好计谋。一旦将欢欢且尔软禁在京城,那么群龙无首,他的几个儿子必然会打起来争汗位。 即使要为欢欢且尔报仇,几个儿子也难以一时半会能联合起来。何况欢欢且尔虽然能力强,但是行事霸道专横,近些年又重用汉人和女真人,暗地里树敌不少。内部有能力有野心的部落首领、西边的瓦刺断然也没有闲着的道理。” 江月白避开韩子谦的目光,看向一旁点燃的琉璃宫灯,里面的火焰向上窜动着。 “对,所以抓住欢欢且尔是关键中的关键。另一个关键,就是无论宣府镇和周边镇所如何失利,皇上都不能贸然领兵出关迎击,即使有精兵也不行。只能以逸待劳,等待大王子野四扎沉不住气,去支援大同镇,或者洗劫一番后回草原。 也可用计将大王子的部队逼入土木堡安营,那里地势高,缺少水源,必然会让大王子部队军心大乱。如果他们去取水,在从土木堡到桑干河的路上提前设下埋伏,用手榴弹、炸药包、火炮进行围歼,谢夫人可发挥神箭手的优势,射杀生擒野四扎。如果就此回草原,则危机解除。” 再次将土木堡之变反向操作一回。 看看是否有机会借土木堡缺水的困境,用技术优势抓住大王子野四扎。 步兵的人海战术,在草原用火器、长矛武装的重骑兵前被降维打击,战损极高,只能用火器和神箭手进行主动强势反击。 韩子谦看着江月白,忽然叹了口气,“娘娘如此神机妙算,呆在后宫实在太屈才。若是男儿身就好了。” 听到这话,江月白的心骤然一紧,感觉自己的秘密被对方看破,对方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 她的眼睛闪了闪,微笑着看向韩子谦,“若如此说,韩少傅呆在后宫不也屈才了吗。” 韩子谦愣怔了下,方才淡淡说道,“我与娘娘不同。娘娘心怀天下。” 江月白疑惑地问道,“韩少傅心中没有?” 韩子谦微微含笑,“我的心中无一物。凡事皆可为,凡事皆可不为。” 江月白禁不住笑了,双眸清亮,“韩少傅说得对。可我这人就偏偏喜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假如活着没有一点理想,不能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活着岂不是浪费空气?” 韩子谦不禁问道,“那在娘娘心中,什么才叫有意义?” “当然是张载的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韩子谦猛地抬起眼,怔怔地盯着江月白,不禁问道,“假如娘娘没有入宫呢?” 没有入宫时的你是什么样的女子?也是这般心胸宽广、心怀大志吗? 说完之后,韩子谦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心虚地冷了脸,摆出一副怀疑审视的姿态。 江月白根本没有察觉到韩子谦的心思,以为这是一场正常的学术思想交流,正色道: “这要看韩少傅怎么理解了。佛经里讲,人人皆可成佛,人人皆有佛性。人人当然都可以为天地立心。纵然满目荒唐,依然守心如一。这与是否入宫,是否拥有权势根本没关系。” 今天皇后谢可薇生日,祝她生日快乐! (本章完) 第521章 群发 纵然满目荒唐,依然守心如一。 我何尝不是如此呢。 韩子谦眼里闪动着火花,带着几分笑意,声音依旧是淡淡的,“我去将娘娘说的写下来。” 灯火令一身白衣的韩子谦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橙色,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柔和。 江月白看着韩子谦俊朗清瘦的背影,忽然想起一句话,“谦谦君子人如玉”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她注意到韩子谦斩衰下换上了靛蓝色的锦袍,令她不合时宜地想起土木堡之变中的重要角色太监王振。 就是王振好大喜功为了自己的权势,怂恿年轻的明英宗在准备不充分情况下御驾亲征。 王振进宫前也是一介儒生,饱读诗书。不过他为了实现功名理想,违反儒家大义,利用皇宫特定招募净身儒生教授宫女文字机会,不惜主动自净,进入内宫。后得到宣宗赏识,担任皇太子朱祁镇的早期教育大任。 宦官王振被大将樊忠在土木堡之变中诛杀。而樊忠后来被瓦刺首领也先的弟弟射杀。英宗被捉。 王振与韩子谦两人之间有惊人的相似,又有惊人的不同。 真实历史中王振蛊惑英宗御驾亲征,本世界中韩子谦劝谏反对。真实历史中兵部尚书于谦极力劝阻,而本世界中孙尚礼则大力支持。 历史上没有这么多亲王谋逆叠加在一起。 历史终究发生了偏移。如今又增加了自己这个变数。 这种偏移是否可以规避土木堡事件的发生呢? 不多时,韩子谦就写好了密折拿给江月白过目。江月白提出了几点细节上的修改完善,最后强调了一句,“一定要避免自己被困在土木堡,那个地方位置高,不适合扎营。走南线可以保平安,稳大局。” 韩子谦根据江月白的修改意见又重新写了个版本。 看完之后两人均十分满意,禁不住相视而笑。江月白作为一个现代女性的灵魂,这份笑容是写好了项目建议书后的开心,没有任何其他含义。看在韩子谦眼里,却令他怦然心动。 韩子谦为了掩饰自己的欢喜,转身离去,将原稿在烛台上烧掉。 整理好情绪后,韩子谦才远远地对江月白说,“娘娘早点睡。臣去隔壁看看煮硝。” 江月白忙回道:“韩少傅也注意休息。” 韩少傅下意识地擦了下鼻子,发现今天喝了参汤竟然没有流鼻血,也是奇迹了。看来最近还真有点虚。 桃蕊宫其他的人在小厨房忙着配合两位大厨煮硝。 大厨煮硝跟炖汤一样,手脚灵活,火候掌握堪称完美,令人惊叹。 待陆昆明和蒙术带回来两名太医后,韩少傅安排了用桃蕊宫的轿辇,由桃蕊宫新来的两名小太监送两位太医去淑芳宫给海兰珠看病。 陆昆明和蒙术则由韩少傅用江月白给的圣旨令牌送出了宫又送出了城。 而江月白躺在床上也没闲着。 她在利用系统里的造梦机正在编造梦境。造梦机是个虚拟软件,跟邮件有点像。 产品说明上的宣言是:“我就是要仗着你的宠爱,让全世界的人每晚都梦见我。” 造梦机是免费的,但每次使用需要根据梦的长度和发送对象的多少进行收费,代价是消耗皇帝的宠爱值。江月白心想,以前各种办法赚宠爱值,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造出来的梦境可以无差别全体群发,可以指定群发,可以小组群发,可以单个发。 其中发的内容可以是文字,也可以是图片,还可以是声音。 系统会根据文字形成场景,图片的话则会经过转化,变成动图,而声音则是原版,所见即所得。但声音可以提前进行处理,例如消除背景杂音,可以调音量大小,可以调整语速,可以调整音色。 系统提供了一些常见的图片和声音。 图片有风景和人物图片,声音有各种常见的自然声音和人文社会声音。 发送设置可以选择定时发,当即发送。定时发往往意味着延迟,可以指定推迟几个小时,不能精确到分钟。 还有重复发送,有两个选项。第一种为一晚上反复做同一个梦;第二种为多个晚上做同一个梦。 江月白没有音频和图片可以用,所以这会在“写小作文”。 文字内容写得越具体,细节越多,则对梦的描述越准确,所有人做的梦越接近。 系统里可选择为梦提供定位系统,使得梦境的每个场景变得更加真实。 江月白就编写了一小段群发内容: “在一个晴朗无云的日子,京畿大营的一位将军在紫荆关附近抓住了狡猾多端的蒙古可汗欢欢且尔,大获全胜。 欢欢且尔十分恼怒,但不得不签下了对大明王朝称臣纳贡,两国亲好互不侵犯的条约。皇上下令将欢欢且尔带回首都,共商大计。 居庸关附近鞑靼的大王子野四扎占领了宣府附近的镇府,烧杀抢掠。明朝精兵到达后,大败大王子部队,大王子逃回大草原,我方胜利班师回朝。 浏阳王嫡长子害怕皇帝追究责任,在皇上返回京城前斩下父亲和弟弟首级献上,被班师回朝的皇上封为西北王,镇守西北的宁夏道。” 江月白反复检查文字后,点击自动生成,生成了像小视频一样的东西。 然后像使用软件剪映一样,给视频配上《一代宗师》的音乐,配合打斗、欢呼在内的音效。又增加了变焦推镜、丁达尔光线等画面特效。 再对整个梦境画面添加滤镜,使得皇上和我方将军看起来更加英明神武。 接着点群发对象为“方圆百里群体”,定时群发为“子时群发”,是否发送已读回执为“免发送回执”。 总共花费了8.6万皇帝好感度积分,还剩13万积分。 这是多少回谄媚惑主才辛辛苦苦得到的积分啊! 肉痛的感觉就跟一个穷人辛辛苦苦攒了21万存款,结果一次生病花了8万多。 都快要倾家荡产了好不好! 江月白不由自主盼着皇上回来刷积分。毕竟造梦这种能掌控别人思想的事还是很有意思的。 忙完这些后已是深夜。 跟无数忙到深夜做视频剪辑的抖音达人们一样,江月白在点击上传完成后牙都没刷秒睡。 不知何时,韩子谦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探了探她的体温,又替她掖了掖背角。 想要捋顺她凌乱的长发,手停在半空中又缓缓落下。 韩子谦坐在塌前椅子上半闭着眼打了个盹,梦见了“一个晴朗无云的日子” 满心欢喜地醒来,抬眼望去,外面还黑着,雨已经停了,有股子花香钻入屋里。 一股杜若的香味钻入鼻中,是靛青色锦袍上熏香的味道。 韩子谦脑海中浮现出那枝头洁白如玉的花朵,清新怡人的香气,恰如刘禹锡的诗句所写,“城边流水桃花过,帘外春风杜若香”。 杜若自古以来与“君子”联系在一起,如《小雅车辚辚》中的“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杜若与?” 韩子谦不禁感叹皇上心思的细腻。 海兰珠的发烧乃伤口发炎。今晚两名太医一起照料,互相牵制。 宫内只有两名女医。 除了沈御医,原本照顾璟妃的孙御医现在转去陪护熙婕妤。 其他男性太医必须候在殡宫,只有被安排时方可去妃嫔殿中诊治,否则妃嫔病得再严重也只能等死。具有安排太医权限的现在只有李北弘和江月白。 璟妃在冷宫中冰冷潮湿发霉的床上难以入眠。 她抚摸着还未显怀的小腹,不敢相信一夕之间竟然会变成这样。 泪水流个不停,却不再疯狂地去闹。 因为她知道在这冷宫闹,皇上根本看不见,听不到,只会伤自己的身体。 她不相信父亲会谋反,怎么可能会谋反呢,都已经官至宰相,自己都已经是宠妃,完全没有必要谋反啊。 定是有人陷害父亲。等父亲平反了,皇上一向宠爱自己,一定会把自己放出去,恢复位份的。 (本章完) 第522章 心又狠又硬 江月白发送完梦境后,实在是太累了,带着纷纷心绪入眠,在子时收到了自己编写的梦。 恍惚中,在无边的雨声中,她仿佛听到了皇上凯旋而归的欢呼声。 喜极而泣地大声唤道,“皇上!” 欢喜中带着两分委屈。 “皎皎!” 李北辰亦饱含离别重逢的喜悦。 梦里李北辰抱着她,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 她竟然荒谬地梦见了他灼热的眼,寸步难行时辗转反复,沉重的呼吸 而她竟然在痛苦之中害羞地配合他。 荒谬! 真是荒谬! 这些的内容,完全不在群发邮件里。 梦里的她竟然清醒地知道这是她自己编写的梦。只是梦的后续不受控制,有了自由的情节延伸。 在梦里,她没有了理智的约束,放飞了自我,感觉那般真实。 两人在重新平静后拥抱着。 在她看向李北辰一双如墨的眸子时,她瞬间惊醒。 因为这一瞬间,面庞突然变成了韩子谦! 荒谬!实在太荒谬了! 江月白心脏狂跳,惊恐万分。 “娘娘,你做噩梦了。” 韩子谦的声音难得的温柔,他犹豫了下握住了江月白的手,缓声安慰道,“梦都是反的。” 她惊魂未定,额头上冒出冷汗来,定睛看向床边。 是韩子谦。好荒谬。 垂眸盯着韩子谦握住自己的手,瞬间感到一种慌乱和厌恶,愤怒地甩开手,转过头去,盯着床顶。 冷冷地说道,“你越矩了。以后不可以碰我。” 韩子谦的脸瞬间僵住,潭水一般的眸子瞬间结了冰,“是,娘娘。” 江月白语气冰冷,很不耐烦,“夜里让丽夏来伺候。你在门口值守。” 她厌恶嫌弃的眼神就像一盆冰水从韩子谦的头顶上浇下来,冻得他浑身上下透心凉。 他垂下眸子,冷静地应道,“是,娘娘。臣去小厨房给您端碗安神汤。” “不用了,”江月白扫了一眼韩子谦,这张面庞与梦里的面庞重合在一起,令她感到烦躁。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永乐帝朱棣当初就是因为他的一个后妃跟太监对食,前前后后杀了一万多人。 自己方才的想法就是很危险的苗头。哪怕是朝朝暮暮的密切接触导致,江月白也绝不允许自己的感情失控。 何况人言可畏,韩子谦身份特殊,虽然已经净身,毕竟之前是朝中大臣,长得又如此丰神俊秀,难免不让人猜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此时属于特殊时期,内外交困,没人会管这事,拿这事做文章。 但等这场叛乱的风波过去,一切恢复正常后,自然会回想起韩子谦照顾自己的这段日子。 她不过二十天就从答应升到了妃位,下个月自己怀孕的消息就会被发现,必然会遭人嫉妒,借这件事在皇上面前挑拨离间,在皇上心里埋下刺。 何况,江月白早就打定主意,不要爱上任何人,包括皇帝。 情爱有什么好的,只会影响人的判断。 女人一遇到爱情就会变得智障,变得疯狂,变得不可理喻。 她不要变成那样的人,尤其不想让自己受伤。 江月白只想在后宫好好地活着,完成系统任务,当上皇后,保护好家人,最终寿终正寝,就是圆满的一生。 这是保底目标。 更高的目标,就是像朱棣的皇后一样,发挥自身的hr优势,先辅佐劝勉皇上,再当上实权太后,努力打造世界强国。但这个最高目标存在后宫干政的风险,得看情况而定。 总而言之,这一切跟男女情爱没有半毛钱关系。 江月白话音落下,韩子谦站起身,往外走,却被江月白喊住,“等等。” 韩子谦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江月白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呼出来,郑重其事地说道, “韩少傅,有件事本宫一直想跟你说。你遵照圣上旨意照顾本宫,本宫很感激。但这里是后宫。 你在宫外是满腹经纶的少傅,如今你既然已经遵照太后懿旨入了宫,变了身份,就得忘记过去的尊贵荣耀,做新身份该做的事。宫里的规矩是你必须自称奴才,说话办事要有奴才该有的样子。 你我皆是局中人,就该做局中事。一言一行皆悬着他人性命。个人感受根本不重要。想必你也不愿家人被无辜牵连。” 语气诚恳和严肃,表情亦如是。 曾作为hr的江月白深知在中国,人情世故排第一,制度排第二。 君疑臣则臣必死。 不管是不是高薪聘请的高端人才,但凡你的行为引起了决策者的猜忌,就离离职不远。古代则离被杀头不远。 而嫉妒更会令人面目全非。 这些话江月白不会直接说出来,只能希望韩少傅能听琴听音。 韩子谦感到心被深深地剜了一刀,鲜血淋漓。 这番刺耳的话令他倍感清醒。 这时,他隐隐约约猜到了江月白方才噩梦的内容。恐怕是皇上班师回朝后,有人拿这段时间二人的亲密接触做文章。 从他选择自宫以促成太后自行了断时,他的茫茫前路已不成曲调,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置身事外做个世外闲人。 江月白此时的这番话就像是给一张琴调好了音,拨好弦,支好琴谱,告诉他以后应该如何演奏。 他以后不再是他,他将是韩公公,由内而外,从身到心。 唯有如此,才能默默守护住想守护住的国,想要爱惜的人。 韩子谦酝酿调整了一番,走到江月白的塌前,跪下双腿,俯身一拜。 “奴才遵旨。之前是奴才失了分寸,给娘娘添了麻烦。奴才这就告退,去门口值守。” 不过几句话,句句都是奴才。 如荒腔乱调,听得扎耳,但江月白依然冷着脸,狠下心说道,“韩公公,你先退下吧。” 江月白坚定地不去看他离开时萧索的背影,不留情面地伤人自尊,令她有些难受。 但没有办法。 韩子谦出了门后找到小罗子,要了身太监穿的素服。 按照礼仪规矩,太监没有资格穿斩衰,只能穿特制的素服。 小罗子片刻的惊讶后恍然大悟,沉默着照办,心中愈发敬重韩少傅。 纠结犹豫之下,小罗子还是选择隐瞒了众人自作主张药倒沈御医的事。几个人已经对了口供,就说沈御医自己误食了给江锦诗的宵夜,所以一起中了毒。 两位大厨这会正忙着做火药。他们是这次火药制作的实力担当。 硝石比江月白讲的三遍还多熬煮结晶了一遍,杂质清除得很干净。 两个大胖子化身月宫小白兔,按照江月白告知的比例混合,用木杵认真捣烂了三万遍都不止。 身边伺候着两名宫女。一名负责计数,一名负责给大厨擦汗。 另外两人负责将捣烂后的粉末状火药粉反复搅拌混合均匀,再用牛皮纸包在一起。 分工井然有序。 (本章完) 第523章 同一小作文,不同的梦 这一夜很安静,但李北弘始终没有合眼。 对于韩子谦说的话,他还是上了心。担心浏阳王半夜发起进攻。 半夜果然收到急报,有一小队人马利用火器袭击了防守最为薄弱的小北门,甚至还骑马冲了进来。 对方勇猛地砍杀了一番,将北门处的人马趁着夜雨杀了个片甲不留,吓得守将立刻派人来通风报信。 本以为紧跟着有大军进来,竟然在一人骑马冲进来跟领头的说了几句话后,又骑马掉头带人撤退了出去。 似乎只是为了一探虚实。 原来,这是浏阳王嫡次子幕僚,一名悍将常联的单独行动。 突破成功后,常联派人回去通风报信。结果正好嫡长子和嫡次子在一起。 嫡长子怕弟弟和常联抢了破城的功劳,对以后夺嫡不利,一方面以弟弟擅自行动责骂了弟弟,一方面下令来报信的人把常联召回来。甚至把弟弟拖到父亲帐中告了他一状。 浏阳王这几日正在为找弑君谋反,师出有名的借口发愁。 父子三人意见不统一。 浏阳王想以“清君侧,诛妖妃”要求摄政王交出江月白这个祸国妖妃,可以罗列的罪名有一大堆。对方大概率不交,那么就可以以此为借口攻城。 世子则想直接以“清君侧,诛奸臣孟相”的借口要求交出左丞相孟辛。毕竟孟相主动上缴贪墨银两,搞互相举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把戏,京城官员不得不交出多年所贪,官员们怨声载道。 嫡次子则想在皇上回京路上埋伏,直接在路上假装乱匪杀了李北辰。然后鼓动大臣联名拥立,尤其是鼓动孟相效仿西汉权臣霍光拥立他们这一脉为皇帝。毕竟众所周知李北弘体弱多病,难堪大用。 好不容易在傍晚的时候达成一致,用世子的提议。因为他们得到消息,孟相此时不在城中,被皇帝支开去了江南赈灾。这样李北弘必然交不出来人,他们正好可以合理起兵。 故而,浏阳王听说嫡次子擅自行动后大怒,认为他暴露出了抢功,想自己当皇帝的野心。关键是若偷袭的那队人马被擒住,就暴露了他们谋反的意图,令他们在道义上处于被动,有理由讨伐他们。 李北弘果然立刻派出人去拦截常联。结果没来得及,让那常联给跑了。对方行事十分果断毒辣。撤退之前把所有受伤倒地的人无论敌我全都砍死,无一活口。 常联回去后被浏阳王用来立威,以擅自行动的理由,准备以砍头的军法处置。主子郡公为他苦苦求情,才改为四十鞭。被打得浑身是血,半死不活。 结果半夜时分,众人先后梦到了江月白发送的梦境。这些梦境与他们平日里的记忆结合起来,在具体细节上各不不同。也就有了不同的续写。 比如浏阳王认识京畿守军的大将军冯远,所以他的梦里冯远擒住欢欢且尔的这出戏就充满了细节性的画面感。 在被嫡长子趁夜杀死时,他的感受太真实,痛苦,震惊,失望,死不瞑目…… 他难以相信自己最为依仗和信任,平日里十分敦厚孝顺的嫡长子怎么会做出弑父求荣这样大逆不道之举。 莫非都是为了装出来的?还是生他太早,正值四十岁盛年,所以世子已经等不及要自己当皇帝?! 他想起了李世民杀父弑兄。 而世子和郡公梦里这幕战争的场面戏只有两秒,大将军看不清模样,只有穿着上知道他的身份。 他们也不知道蒙古大汗欢欢且尔和野四扎的模样,所以这些戏都只有冲锋陷阵的大场面,还有想象中蒙古人大胡子、黑皮肤、高鼻梁模样。 他们见过皇帝李北辰。所以后面的戏十分清晰深刻。 皇上被士兵簇拥着凯旋而归,意气风发,威严勇猛。 在梦里,嫡长子在杀死父亲时还有犹豫和害怕,在杀死弟弟时则只剩下麻木的手起刀落。 待皇上令他承袭父亲爵位,封为西北王时,不用跟着父亲一起被以谋逆的罪名赴死时,感到了活着的庆幸和如释重负。 他为自己开解,他这样也算保留了浏阳王的血脉,以后会积攒实力为父兄报仇。梦里后续他还把以前站队弟弟的庶出兄弟全杀了。 而嫡次子梦到了自己的亲哥哥竟然在他们吃饭的时候毒杀了父亲和他。他死的时候腹痛剧烈,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没想到自己的亲哥哥竟然为了保命先他动了手。而负伤累累的常联听到异动来救他,却被哥哥一剑刺死。 他变成了鬼,看到哥哥拎着他和父亲的人头献给皇帝,被封为西北王。他想要报复,却发现只能吓唬吓唬,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哥哥还请道士把他和父王打得魂飞魄散。 他醒来后,梦中的一幕幕盘旋在脑海里,想到晚上哥哥知道自己偷袭进城后的所作所为,愈发愤怒。 提剑就喊上他的亲信冲进他哥哥的帐篷。而他哥哥也刚从梦中惊醒,梦里的一切他也记得清清楚楚,见弟弟主动来杀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顺从天意。 两人的剑术都是同一个老师教授,打得难舍难分。 而支持他们各自的人马,都做了类似的梦,知道今日世子和郡公之间必然是你死我活的一战,纷纷陷入混战之中。 而浏阳王在帐篷里面色沉重。 因为他惊醒后,正准备命他的亲信去把嫡长子捆起来,却听到有人进帐来报,两个儿子二话不说提剑打了起来,各自的人也跟着玩命似地打起来。 浏阳王以为是嫡次子在为晚上哥哥告密的事情报复哥哥,便带着人出了帐篷。 “你们都给本王住手!” 浏阳王长相硬朗睿智,眼角皱纹颇显老辣,声音不大,气势却十足。 混战着的人有的人听命停下了手里的刀剑,却被不讲武德的人借机砍了几刀。 世子和郡公还是打得不可开交,都在朝对方下死手,谁都不想退。 “你们两个孽子都住手!” 浏阳王拿着一支火铳对准了他们二人,“再不听命住手,本王按军法处置,两个一起打死。” 嫡次子情急之下喊道,“父王,世子他要杀了我们,自己当西北王!” 第524章 走着瞧 浏阳王嫡次子李北向的这句话像一粒石子投入了湖里。 所有人面面相觑,握紧了手里的刀,感到了透骨的寒意。 同样震惊的还有浏阳王,他的身子甚至情不自禁微微颤抖了一下,尽管瞬间控制住,几乎微不可见。 他害怕儿子一语成谶,令梦境变成现实,动摇军心,横眉怒道: “住口!把他们两个都给我绑起来!” 嫡次子努力挣脱束缚,着急地喊道,“父王!儿臣说得是真的。他们都梦到了!” 嫡长子李北志有些心虚,但气场上绝不服输,“父王!儿臣是冤枉的。他才是狼子野心,想要先下手为强。” 浏阳王目光快速地在两个人脸上移动着,狠狠地说道,“把他们的嘴给用布堵上!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本王散了,各自归位。” 众人恶狠狠地看着方才互砍的人,彼此都不服气。 个个眼里都写着三个字:“走着瞧!” 因为二子夺嫡,彼此间迟早都是你死我活。 上一辈的历史经验摆在这里。 有浏阳王镇场子,众人虽有不服气,却不敢造次,纷纷在夜色中散开,心照不宣地怀着对彼此的戒心和敌意。 浏阳王心里头轰隆隆的,就像一阵接一阵的滚雷碾过。 他目光阴沉地盯着火光中散开的人群,心情复杂,这一切都太巧了。 军心不稳是战场大忌。 如今竟然直接离心离德,各自为战。这仗恐怕打不赢了。 一时间感觉己方大为被动。 浏阳王沉默着走进了自己的帐篷,后面押着两个儿子。 即使已经被绑起来,塞上了嘴巴,两人还是一边走,一边互相使阴招,不是试图横扫,就是偷袭踢裆。 进了帐篷后,浏阳王坐下来沉默着喝茶,把两个儿子晾在地上跪着。 喝了会茶后,浏阳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两个儿子。 阴寒之气令他的两个人儿子身上发冷不敢动弹。 每个人赏了两个大耳刮子后,浏阳王命人扯掉了他们口中的布团。 浏阳王负手凝视着前方,压着怒气问道,“你们两个说说怎么回事。” 嫡长子委屈地说道,“父王,二弟他大半夜闯进我的帐篷,提刀就砍我!” 虽然梦得很真切,但终究只是一个梦,总不能因为一个梦,父王要杀他吧?! 嫡次子想到梦里自己化成鬼还被打得魂飞魄散,不仅委屈还很生气,大声嚷道,“父王,我梦到大哥他杀了父王和我,拿着我们的人头去投降领赏。还有,我们做了鬼,他都不放过,把我们打得魂飞魄散。” 嫡长子怒道,“荒唐!你从小脑子就不正常,如今越发不正常了。梦是梦,是假的!你分不分得清楚,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难道梦里杀了人,现实中还要服罪吗?荒唐!” “够了!”浏阳王听到两人的话,越听越惊,越听越气,猛地一甩袖子,转过身,盯着自己最为器重的嫡长子,“李北志,本王也做了同样的梦。你该作何解释?” 浏阳王的目光简直要将儿子给撕成碎片。但绝对不可能仅凭一个梦就杀了嫡长子。 嫡长子感觉头顶上响起一声惊雷,震得他脑子发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算杀人,就算是弑父杀弟,那也只是梦里。梦里杀人如麻,为所欲为不是常有的事吗? 现实中他还什么都没干啊!总不能因为一个梦,就要杀了自己吧? 这简直是荒唐! 自己虽然是嫡长子,但天生跛脚,人又长得偏胖,脸上有麻子,形象不行,向来不被父皇所喜。反倒是弟弟,跟父皇一样仪表堂堂,气度不凡,性子也更像父亲一些。 父亲该不会一怒之下,杀了自己吧? 嫡长子急得面色涨红,结结巴巴地分辩道,“这这儿子该如何解释?解释不了啊。梦这个事,谁都没法控制。今天梦见这个,明天梦见那个。都没个定性。又不是想梦见什么就梦见什么。” 浏阳王紧盯着嫡长子的眼睛,仿佛要挖开他的心,剖开他的肺,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 “所以,你也做了一模一样的梦,是不是?” 嫡长子垂下头,撒了谎,低声说道,“我回去后睡得很熟,什么梦都没有做。” 反正他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做梦的事。只要打死不承认,父王就没法拿他怎么样。 但对于了解长子性格的浏阳王来说,他知道长子撒了谎。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犹疑的目光看向帐篷里唯一的亲信,“你昨晚梦见了什么没有?” “回王爷,手下一直没有合眼,没有做过梦。”亲信自然懂得要睁眼说瞎话,在场的三位谁也不能得罪。 浏阳王狐疑地打量着自己的亲信。 自己和嫡长子的亲信都不会说实话,只有嫡次子的人才会说实话。 浏阳王想明白其中的道道,就喊来几个嫡次子的人。一开始支支吾吾的,后来浏阳王许诺,不管梦见了什么,都赦免无罪。嫡次子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也跟着一起催促着他们说。 结果几人一合计,做的梦还真大同小异。 吓得嫡长子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一脸惶恐地哀求道,“父王,您千万别信了小人之言。他们都是串通好了,让我们父子离心离德,好趁虚而入。天地可鉴,儿子向来孝顺,绝对没有忤逆之心。父皇莫要被小人所蒙蔽。” 浏阳王的胸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不耐烦地说道,“本王自有决断。请军师来。告诉他,本王要进行龟卜之事。” 军师的经历颇为传奇,名为王知秋,为“中古第一家族”琅琊王氏旁支后人。 虽然背靠世家大族,但从小是个孤儿,幼时被一个道观收为道童,从此能断阴阳会看风水,知晓身后事,后又服兵役,骁勇善战,善用奇兵,多次以少胜多,出奇制胜。 在一次战役中率先冲锋,意外受伤,被当时的参军所救,伤好后引荐给了浏阳王。 浏阳王开始当作普通幕僚对待,但王知秋多次见解独树一帜,却偏偏预判精准。浏阳王渐渐被其才智所征服,多年后拜为军师,对其十分信赖。 嫡长子听到父王的话,面露绝望和担忧,不自觉地流下眼泪,哽咽着说道:“父王,你一定要信我。定是有人要离间我们父子三人。” 他明白父王虽然没有明说,但一颗怀疑厌恶的种子已经种下,迟早会生根发芽。 忽而想到父王找的攻城借口,嫡长子仰头盯着浏阳王说道,“父王,此事蹊跷,定有妖怪做祟,说不定就是那妖女通过妖术在迷惑人心。父王,我们就按照您说的‘清君侧,诛妖妃’起兵,杀了那妖女!” “蠢货!” 浏阳王一脚猛地将嫡长子踹翻在地。 嫡长子痛苦地捂着肚子,不明白为何重提父王的方案,反而被打。 嫡次子则一脸幸灾乐祸,嘲讽地笑道,“你口口声声说她是妖女,你有什么证据?因为她预言皇上大获全胜?大哥,你怕不是脑子进水了吧?” 嫡长子怒视着亲弟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越想越气,莫名其妙地被扣了个屎盆子在头上,还翻不了身了。 嫡次子想到梦里的场景就一肚子火,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说你没有杀父王之心吗?有本事你以死明志。” 嫡长子掷地有声地说道:“父王英明神武,绝不会信一个莫须有的梦!” “如果真是莫须有,为何这么多人都梦见了?”嫡次子毫不示弱地讥讽道。 琅琊王氏曾经培养了50多名宰相,s长、s长这个级别的高官更是不计其数。 第525章 锦囊妙计其一 浏阳王心底闪过隐隐的惊慌,怒道:“够了!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要算账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得把这件事调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说话之间,亲信来报,军师已杳无踪影,留下书信一封,锦囊三个。 嫡长子心中钝痛不堪,一时之间竟无法说出来话,仿佛说什么都很苍白无力。 因为他明白,在这样的猜忌之下,他只有一条路可以活命:像梦中那样弑父杀弟。否则或早或迟被父王反杀。 他仰望着父亲,感到呼吸困难,眼中含泪,哽咽着说道,“父王,您一定要信我。” 在此时浏阳王的眼里,嫡长子一张肉嘟嘟长着麻子的大饼脸委实面目可憎。 浏阳王对着两名亲信使了个眼色,“去外面守着。” 他沉默着从信封里抽出信纸,只有薄薄的一页。 “感谢王爷知遇之恩,从此一别两宽,两不相欠。现在就可打开红色锦囊。待摄政王邀请王爷进城之前打开紫色锦囊。走投无路时打开金色锦囊。切记不可提前偷看,否则会被反噬。” 浏阳王从亲信手中拿起红色锦囊,从里面取出一张小纸条,“即刻领大军至紫荆关抗击鞑靼,可保全二子。” 浏阳王将纸条攥在手中,思考其中的关窍,权衡如此做的利弊。 “父王,军师的锦囊里写了什么?”嫡次子好奇地问道。 浏阳王掀起眼皮,盯着嫡长子看了会,又盯着嫡次子看了会,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此梦之后,嫡长子和嫡次子之间的矛盾就摆在明面上了。 在此以前,他为了激励嫡次子上进,确实多次暗示嫡次子,哥哥身体不好,只要他肯建功立业,自己就可能会把爵位传给他。 而且从感情本身,他更喜欢嫡次子,不仅长得更像他,而且脾气性格更加机智果敢有血性。 假如不采取任何措施,那么必定以后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军师的计谋就是令两人均立有大战功,以战功为他们封王封爵,不必承袭自己的爵位。这样三个人之间必有死伤的局,就给破了。 就像被烧沸了的茶壶,里头水汽蒸腾,只要揭开茶盖,就会喷薄出来,但也就安全了。 浏阳王凝视着嫡长子的眼睛,怀着复杂的情绪,将手中的纸条先给了他。 嫡长子一愣,受宠若惊地接了过去。 “父王!”嫡次子着急地喊道。 心想,父皇还是偏心,任何东西都是先紧着给大哥。 “有你看的。”浏阳王从恭敬的大儿子手中将纸条取回后,再给了二儿子。 嫡次子看完之后拿着纸条疑惑地问道:“父王这是何意?为何要去紫荆关凑热闹?” 浏阳王背着手淡声说道:“世子你说说看。” 世子此时很纠结。 如果表现得太优秀,父亲说不定更加忌惮他。如果表现太蠢笨,父亲说不定更加不喜。 总之左右为难。 他斟酌了一下说道:“军师的意思应该就是字面的意思,去紫荆关勤王护驾,可化解此次灾难,保全所有人的平安。” 对其中放弃谋反的含义点到为止。 此时兵临城下,却要放弃到手的皇位,浏阳王望着不远处点着火把的城墙颇为不甘。 语意不明地追问嫡长子,“为何去紫荆关就可以化解灾难?” 世子硬着头皮答道,“一来,可以支援皇上,坐实勤王护驾之名,谋反之名就不存在了。二来,我和二弟皆可通过军功封爵。三来,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样的搭配自古就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就会化解诡异梦境的影响。” 浏阳王皱着眉不置可否。 嫡次子一听着急了,“可是父王,如果我们真去勤王护驾,我们暗中筹谋了几年,这都已经到了城下,岂不是白忙活为他人做嫁衣。那些蒙古兵可都是精骑兵,又有火器。我们的这些兵马哪里打得过啊!只怕到时候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这番话说到了浏阳王的心坎里。 他注视着对面的皇城,感到一阵剧烈的心痛。 先帝做皇子时样样都不如他,却继承了皇位,仅仅只是因为嫡长子的身份。浏阳王就是很不甘心。 嫡次子察觉到父王的神色变化,知道自己摸对了路子,幽怨地叹了口气,“要不是昨晚大哥非要拦着我,怕我抢了功,此时怕早就跟着猛将常联杀进皇宫,父王已经黄袍加身,君临天下了。” 嫡长子费尽脑汁好不容易赢得了父王的一点好感,生怕父王中了弟弟的奸计,激发心中的贪念,强行攻城,连忙说道: “父王明鉴。这么容易就攻进皇宫必有蹊跷。京城里兵力没有十万也有五万。我们也不过十多万人马。 派出去的人回来报,各个城门都加强了守备,之前我们在城防上安排的暗桩基本都被连夜清理掉了。 这说明肯定出了内奸。或者有人暴露后已经招供。常联却那么容易就闯进去,就很蹊跷。搞不好是对方故意设的陷阱,故意等着我们贸然跟着闯进去,然后关起门来杀。” 这些浏阳王昨天对常联做出处罚时他就已经考虑。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此容易被一小撮人就攻陷,确实不太正常。但又禁不住被二儿子描画出来称帝的场景所打动。 浏阳王负手点了下头。 “你们两个说的都有道理。先各司其职,等本王号令。诸多兄弟之间,你们两个最亲。梦都是虚的,作不得真。不必再为一个莫须有的梦大动干戈。若再被本王发现你们私底下斗来斗去,自相残杀,本王就把你们的母妃给废了,另立他人。” 嫡长子心想,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直接从根子上杜绝了短期内他们兄弟相残,把他们两人利益捆绑在一起。怪梦的事情就算是到此为止,尽管扎进的这个刺恐怕一辈子都拔不出来,总有一天恐怕还是会你死我活。 这倒是对自己有利。 “是,父王。儿子谨遵父王教诲。” 嫡次子着急地问道,“父王那我们还去紫荆关吗?” 第526章 浏阳王也不是吃素的 浏阳王眉头微皱,此时方显出岁月的痕迹。 沉吟后方道,“待傍晚后再做打算。军师料定摄政王会以祭拜太后的名义邀请我们进城。我们不如化被动为主动,主动要求拜祭太后,让他们琢磨不透,自乱阵脚。” “父王,我们若是进城,岂不是瓮中捉鳖。”嫡次子疑惑不解地望着父亲。 浏阳王嘴角抽动了下。哪有自比王八的。 默了默说道,“你们二人当中留一个在外面。就怕他们不对我们动手。如果被扣押或者是被迫害,在外面的人就以‘诛杀奸臣,营救父兄’的名义攻进城里。” “父王,就让儿子留在外面断后。”嫡次子自告奋勇地说道。 “断后”二字,听得浏阳王心里咯噔一下。他有些迷信。断后断后,岂不是要让他断子绝孙? 可让他现在奔赴紫荆关援助皇上,他又做不到。 在浏阳王的心中,嫡长子留在外面最佳。 毕竟嫡长子从小身体不好,形象不佳,性格平日有敦厚温和,令人感受不到威胁,不至于做出些铤而走险的冒进举动。不似嫡次子继承了自己的心狠手辣。 但昨晚的梦令他有了芥蒂,“好。就北向留下。不过——”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嫡次子,“这是你选的,就要承担留下的重任。” 嫡次子喜上眉梢,挺直胸膛说道,“没问题。父王,交给我吧。” 嫡长子心知肚明父王潜意识里的猜忌,为了避嫌,自然万事遵照父王安排,便什么都没说。 浏阳王此时又觉得嫡长子更稳妥,心思更缜密深沉,次子未免粗糙轻浮,可能不堪大任。 他从托盘里拿起另外两个锦囊揉搓着。 “父王,要不全部打开看看?”嫡次子眼神明亮,主动问道。 虽然五花大绑,双手被捆在了后面,但父亲此时明显偏向自己,说话间明显带着几分兴奋与好奇。 浏阳王深吸了口气,还是放下了锦囊,控制住了自己的好奇。 基于军师此前神奇的经历,他对于军师信中的警告存了几分敬畏之心。 命嫡次子将两名亲信放叫进来后,浏阳王对着亲信吩咐道,“你们一会儿下手注意不要太重。好了,把他们两个拖到帐篷外面去。” 嫡长子怔了怔,脑子一转,明白了父亲的用意。 嫡次子也愣住了,老父亲为何这么说,这是要挨揍了吗? 两人被拖出帐外后,浏阳王命下属将人聚集起来,郑重地宣布: “家有家法,军有军规。郡公李北向目无军纪,不尊法度,主动挑衅世子,挑起械斗,按照军法罚六十鞭; 李北志身为先帝亲封的世子,本应成为全军表率,却平日疏于训练,武艺平庸,既不能制止弟弟,亦未能阻止众人械斗,任局面失控,依照军法罚四十鞭。 希望二人引以为戒,不可再犯。大战在即,两人先各自领罚半数。剩下半数,择日补齐。 从现在开始,严肃军纪,凝聚军心。若再有内部争斗者,无论是谁,一经查实,统统以军法处置,绝不姑息。都听明白了吗?” 浏阳王的话令全军肃然,体会到了浏阳王的令行禁止的严明果断,立即齐声响亮地答道:“听明白了!” “啪啪”清脆的皮鞭声响起来,两人似乎很是忍耐,几乎没有怎么叫唤,李北志则是闷哼着,李北向会偶尔啊啊地惨叫几声。 不多时,两人衣衫皆被染红。 李北向这才明白了父王方才命亲信下手轻点的意思。皮鞭声听着响,确实被打得皮开肉绽,但其实并没有多重的伤,不影响行动。 但为了配合演出这场戏,他得装出来痛苦难当,却又隐忍负重的样子。 而李北志则猜出了父亲的用意,借力打力,一举多得。 通过将他和弟弟两人各打五十大板,体现了他赏罚分明,没有偏袒。既可以借此契机整顿强化军纪,还可平息因怪梦造成的人心离散对立。 同时还可以天亮后,如果被摄政王邀请进城拜祭太后,还可以名正言顺地留下弟弟在军营休养,到时候就可以父兄未还借机攻城。 紫荆关父王肯定不会去了。 但李北志有种不祥的预感。 撇开传闻中,慈宁宫天降祥瑞、太后大殓仙鹤齐飞这些瑞相。 从魏王和平西王两大势力三天之内被诛杀,陈相被快速指认为谋逆奸臣来看,圣上完全被奸臣所包围,身边的人恐怕已经到了分不清敌我的地步。 圣上却能快速地各个击破,突破包围圈,连连取得胜利。说明圣上的个人实力和识人用人的能力皆超群,追随支持圣上的人绝对不少且都不是平庸无能之辈。 最重要的是,天道没有站在他们这边。 他们和父王都不是天选之人。当今圣上才是。他们但凡谋逆,绝对会是平西王一脉同样的下场,被斩草除根,诛杀殆尽。 他立马做出了决断。 在帐篷内上药之时,吩咐自己的心腹安排好了自己离开后的一切。同时偷偷派人返回封地,护送刚刚被发现怀孕的侍妾和婢女离开,为自己在世间留下血脉。 然而他的这一切都在嫡次子的监视之下。 被派回去封地的人迅速被嫡次子拿下,宁死不屈保守机密后被灭口。但嫡次子猜出了哥哥的用意,已经派出了另外的人马返回封地计划秘密杀害嫡长子的妻妾和子嗣。 这一切都在浏阳王的秘密监控之中。令他对嫡长子的心态愈发的复杂。 嫡长子的做法虽然是人之常情,但这种给自己在找退路的做法恰恰刺激到了浏阳王敏感的神经。 因为浏阳王冷静下来后,也捏着锦囊反复思量过。嫡长子能想到的,他也都想到了,对谋反成功的可能性产生了怀疑。 却又放不下谋反的执念,他无法放弃,咽不下从小到大输给先帝的这口气,无法控制对皇位至高无上权力的渴望。 就在这样怪异的气氛中,天不多久就亮了。 亲信禀报,摄政王派人送来了书函和符节,特意迎接远道而来、勤王护驾的浏阳王及世子、诸位王子进宫拜祭太后,叙旧慰问。 摄政王命来使退下后,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军师留下的紫色锦囊。 第527章 入宫见摄政王 紫色锦囊里的纸条写着:“王爷与嫡次子进宫,由嫡长子领军去紫荆关支援。可保二子。” 还以为军师有什么高招。 浏阳王直接将纸条揉成一团捏在手心,心中颇为不忿。 这不就是应了梦里的情况,将二人质押在宫中,嫡长子以他们二人的性命求得富贵,还用你教? 而且已经决定留嫡次子在城外接应,岂能朝令夕改?! “传本王之命,令世子在帐外等候,一起进宫。” 浏阳王深吸了口气,换上斩衰,站到铜镜前仔细整理了仪表,理了理心情,正要大步流星走出去,却又忍不住临时折返回去,取到一个小瓶子揣在兜里,里面装着致命的毒药。 空气潮湿,光线亮堂,今日该是个晴天。 他知道今日这是鸿门宴,万分凶险。 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今日无论如何都得动手。绝不能再错过良机。 “参见父王。”换上了斩衰的嫡长子向他小心翼翼地行礼问安。 浏阳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放软声音,温声道,“随本王进宫。” 又严肃地吩咐其他人,“本王现在跟世子进宫面见摄政王,拜祭太后。军中事务交由本王嫡次子李北向便宜处理。你们一切行动都听郡公号令。” 浏阳王正要上李北弘派来的豪华马车,派来的使臣连忙作揖说道:“启禀王爷,小臣奉摄政王之令迎接王爷与二位世子入宫。小世子也在迎请之列。” 浏阳王看了眼嫡次子帐篷的方向问道,“小世子他如何了?怎么不见他来?” 旁边的侍从立马答道:“小世子疼得一直没睡,上了药刚刚歇下。” 浏阳王斜睨了使臣一眼,“此事,本王自会跟摄政王交代。带路吧。” 又看向侍从,“照顾好小世子,若有任何问题,唯你是问。” 侍从唯唯诺诺应下。 车夫扬鞭,走了几步又被叫停,浏阳王掀开侧帘,探出头来恋恋不舍地张望着临时扎下的军营,还有站在原地呆呆望着他的侍从,扬声吩咐道,“去本王帐篷里把治伤药拿给小世子。” 侍从立马疾步跑过来,对着马车拜了三拜,“王爷请放心。手下这就去办。” 浏阳王垂下眼皮,放下了车帘。 马车在有些泥泞的路上跑起来,浏阳王半阖着眼闭目养神。嫡长子则不时地打量着窗外闪过的树木。他知道弟弟已经杀了他派出的第一拨人,父王知道弟弟干的好事,还知道父王会睁只眼闭只眼。 他临出发之时派出了第二队人抄近路往回赶,因为此时必然是嫡次子最得意最放松的时刻。 但他从出发前的蛛丝马迹来看,仿佛有些不妙。或许父王在谋算着在宫里借着毒死他,嫁祸于摄政王,然后趁机发怒杀了摄政王。然后弟弟在外面攻城,里应外合,就能谋反成功。 可如果父王要害他,他即使明白这里面的阴谋,暂时也想不出破解之法。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怀孕了的妻妾尽快离开,留下他的血脉。 他悲伤地凝视着手心,想到离开封地前,牵过的那双柔软的小手,耳边想起一岁稚子的奶音,“爹爹,爹爹” 又攥起拳头,仿佛握住了那只小手。 他心中生出暖意和力量。他有要保护的人,他不能死。 李北弘站在高台上,眺望着宫门的方向,静静等候。半响后才问道,“怎么还不见皇叔来?你们有没有派宫内最豪华最宽敞的马车去接?” 身旁的内监毕恭毕敬地答道:“回摄政王,已经安排。” 说话之间,马车出现在视线尽头。 “启禀摄政王,前方就是接浏阳王的马车。” 待马车近了,王爷和世子皆下了车。 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傲然而立,身着斩衰,碧玉束冠,面孔与先帝十分相像,浑身上下都透出英武霸道之气。 浏阳王的眼睛异常锋利,陪同李北弘接待的众官,不由自主地稍稍低了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就连李北弘也合了下眼睛,再猛地睁开,才可以恢复淡定。 而他身边的男子跟他一般身高,只是身材很胖,白净的脸盘子很大,腮帮子鼓鼓的,上面点缀着几颗清晰的麻子,透出一股仁厚笨拙之感。与浏阳王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李北弘从高台上一步步地往下走。陪同的官员也跟着在身后的两侧。 一排人气势磅礴,对站在台阶下方的二人造成了强烈的压迫感。 李北弘走到台阶下时,不再走过去。而是等着皇叔二人走过来。 浏阳王自然是有政治经验的老江湖。不管身边的内监怎么催促,都不迈步子,负着手站在原地。 嫡长子小心翼翼地说道,“父王,摄政王领着百官在前面等。我们快上前去吧。” “本王就在这里等。”浏阳王冷冷说道。 嫡长子小步跑上前给李北弘行了个礼,谦恭地说道,“参见摄政王。我父王他初来京城,水土不服,身体不适,故而等在原地。求摄政王恕罪。” 嫡长子的声音不大不小,足以令所有人能听见。 李北弘眯着眼打量着自父皇殡天后再也没有见过的皇叔,对身边的内监吩咐道,“还不快宣姜太医去殡宫。莫要让皇叔久等了。” 说完,领着众官大步向浏阳王走,气势凌人。 李北弘在皇叔前站住,“皇叔觐见,有失远迎。望皇叔海涵。” “一年不见,贤侄竟从闲散王爷成了摄政王,令人刮目相看,可喜可贺。”浏阳王皮笑肉不笑地寒暄道。 “皇叔不远千里而来参加太后的祭礼,本应早日迎皇叔进宫。只是担任摄政王后,丧仪事务繁忙,怠慢之处,还望皇叔多多担待。”李北弘谦恭地行了个礼,客气地说道。 浏阳王回了个礼,连忙说道,“哪里哪里。本王也是刚到京城。听闻太后与皇后同时殡天的噩耗,本王深感痛心。” 李北弘客气地说道,“皇叔封地距离京城路途遥远,一路辛劳。本王现在就领皇叔去祭拜太后。” 接着,浏阳王与世子一人一顶软轿被送去殡宫。 世子李北志进轿子之后,发现座位上有封信。 打开来,里面写了两句话。 (本章完) 第528章 决战紫禁城 “若想活就揭发浏阳王谋反。我们都做了同一个梦。” 世子看完后,就将信纸揉成一团吞了下去,差点把他给噎死,猛咳了几声。 浏阳王在软轿的位置上同样看到了一份信。 信里写着,“若想活,派亲信召嫡次子入宫。” 浏阳王面色大变,怒火滔天,将信纸撕了个粉碎。 如果将嫡次子召入宫,岂不是就是关门打狗,坐以待毙,将精心谋划多年的人马悉数上交? 方才对方让他跟嫡长子分开坐两顶软轿,他没有想太多。 此时方知,这一切都在摄政王的谋算之中的离间计。想必世子那里也会收到一封信。 浏阳王将自己代入李北弘的位置,思考该如何写这封信,才能达到成功挑拨离间的目的。他一下子就将信的内容猜了个大概。 下了轿子,到了殡宫,嫡长子恐怕就会像梦里那样会当场举报他试图谋反,有可能当场杀了他;也有可能会将他关入诏狱,待皇上回来后发落。 现在是嫡次子守在城外,收到哥哥叛变,他被关入狱中消息后,必然会不顾一切地攻城。即使摄政王拿自己的性命要挟,恐怕丝毫不会动摇他的决心。这一点倒是很像他。 因为嫡次子不像嫡长子宅心仁厚,而是跟他自己一样,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好不容易有了名正言顺谋逆的借口,怎么可能会退让? 浏阳王感到一阵透骨的寒意。 若是嫡长子留守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嫡次子恐怕几乎没有。 嫡长子要比嫡次子沉得住气,对登基做皇帝没有那么深的执念。比如他可能会主动找李北弘谈判,或者直接开赴紫荆关联合袭击鞑靼迂回救人。总之不会把宝都压在造反谋逆上。 浏阳王顿时感觉事情十分不妙,掀开车帘向外张望,看到朱红的宫墙,忽而感觉有些心慌。 “停轿,停轿!”浏阳王喊道。 但是轿夫置若罔闻,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浏阳王掀开车帘一看,一名锦衣卫手持绣春刀转身沉默地看向他。两旁是高高的宫墙。 他身上藏了把匕首,用作防身用。此时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放下帘子缩回了轿子。 思索了片刻后,打开了军师留下的第三个锦囊,金色锦囊。 “召嫡次子进宫,主动交出兵权,服毒自尽。可保二子。” 浏阳王捏在手心,满是愤怒。 这是他最不甘心的结局。 他后悔昨天凌晨没有直接攻城,非要为谋逆找个什么狗屁合法借口,应该先攻下来再说。 但也是天公不作美,昨晚一直下雨。用于攻城的先进火炮都用不上。京城修建得十分牢固,易守难攻。他们在雨夜强攻并无胜算。但总归可以拼命一试。 不会像此时这样陷入囹圄。 不行。他不能服输。 就算嫡次子攻城谋反失败,只要奋力一搏过了,假如结果就是失败,他认了。 他用匕首削了一小撮头发放进金色的锦囊里。 到了殡宫门口时,李北弘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一副踌躇满志的姿态,像是猎人在等着猎物跳入他精心布置的陷阱。 浏阳王面无表情地望着殡宫里已经烧成断壁残桓的主殿,眼前仿佛浮现出平西王谋反当日这里的激战场景。 李北弘一脸关切地问道,“皇叔可是身感不适?太医就在内殿候着。” 浏阳王肃然地摆摆手,“不必。拿着本王的信物,召本王的嫡次子进宫。本王此前还是太娇纵了他。太后娘娘殡天,他纵容受伤还是应该克服困难前来拜祭。” 说完他把金色的锦囊交到李北弘手里。里面的字条当然已经被他吃掉。 “皇叔放心,侄子这就安排。皇叔有这份心,先帝在天有灵,定倍感欣慰。”李北弘试着紧压金色锦囊,试图凭借手感判断里面的东西。 但似乎并没有纸条。 李北弘将锦囊交给了毛玉良,由他检查锦囊并安排人送去城外驻扎的军营。 抬头看向浏阳王右后身侧的世子,目光的锐利令世子猛地一惊,他知道自己人生最关键的抉择到了。 他深呼吸,咬紧牙关,想到自己一岁的小儿,心一横,冲上去挡在李北弘身前,“摄政王小心!我父亲他意欲谋反,我弟弟在外面照应。” 李北弘嘴角勾起淡淡一笑。 没想到昨晚梦里那一幕竟然成了现实。 这是不是意味着皇兄对鞑靼大获全胜,真地捉住了蒙古大汗欢欢且尔,即将班师还朝? 浏阳王则又惊又怒地盯着自己的嫡长子,眼中除了怒火还有微微湿意,心底作痛。 他要传位之人,竟然背刺出卖他! 浏阳王怒目圆睁:“胡说八道!本王今天杀了你这个污蔑本王的逆子。” 猛地朝嫡长子扑去,手中的匕首毫不犹疑地刺向他的喉咙。 侍卫们纷纷拔刀,刀锋出鞘,发出一声铮鸣。 在所有人以为嫡长子必死无疑时,浏阳王的匕首瞬间偏转,刺向李北弘。 然而还未刺到,却已经被人捏住手腕上的麻筋,手中的匕首脱落在地。 “made!” 浏阳王暴怒的同时,拿出一个小瓷瓶,上面有一根长长的引线。 他挺起腰杆,手持引线,一脸同归于尽的表情。 “瓷瓶里是新式炸弹。只要我拉动这个线,就会爆炸。要死大家一起死。” 包围浏阳王的人面面相觑,他们基本都见识过这种瓷瓶炸弹的威力,暂时都不敢轻举妄动。 “都是你们逼我的!”浏阳王恶狠狠地说道。 “本王本来是勤王护驾,要带着人马去杀鞑子的。本来没有想反叛。是你们,是你们逼着本王现在反叛。你们使用离间计,离间我们父子,丧心病狂地威胁世子污蔑他亲爹,逼得我们骨肉相残。你们都该死!” 李北弘推开世子,站在浏阳王身前,故作轻松地说道: “皇叔怎么会反呢?皇叔忠心耿耿这么多年,定然不会谋反。世子和皇叔之间,我当然相信皇叔。皇叔不如把瓷瓶放下,我们好好说话。” 浏阳王冷笑一声,死死地捏着瓷瓶,没有说话。 突然有个侍卫匆匆地跑进来,在李北弘耳边汇报情况。 李北弘抬眸注视着浏阳王,嘴角噙着笑说,“如果你放下瓷瓶,本王许诺保你两个儿子一命。如果非要同归于尽,皇位还是我哥的,我对皇位没有兴趣。但你全族包括你儿子孙子都得给你陪葬。” 浏阳王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和怨毒。 “你又不是圣上,如何能担保本王的两个嫡子不会被赐死?” “爱信不信。”李北弘冷了脸子,既然翻脸,干脆连皇叔都不叫了。 浏阳王心中一沉,生出楚霸王自刎于江东的悲凉与愤怒。尤其是眼前壮实的大高个子,挡在别人站前的,是从小悉心栽培的嫡子。 第529章 世子的后手 浏阳王想到嫡次子谋逆的渺茫希望,他决定豁出去。 要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以自己的鲜血去成就嫡次子,成就那个年轻的自己,这是他一生的执念。 左右不过是赌上一条命。 即使他今日不动手,新帝今后必然也容不下他们这一脉。 浏阳王抿紧嘴唇,装作很绝望颓废不得不放弃的样子,“好吧。本王输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如释重负。 李北弘本能地察觉到危险,斜睨了朱大统领一眼,又紧盯着浏阳王的动作,往后退了几步。 他不相信皇叔会就此轻易认输,相反会鱼死网破,禁不住提醒道,“小心有诈!” 朱大统领反而带着手下向前两步,做好生擒浏阳王的准备。 就在这一瞬间,浏阳王猛地睁大眼,拉动瓷瓶上的引线,拿着即将爆炸的瓷瓶扑向李北弘。 千钧一发的抓马之际,世子挡在李北弘身前,朝父亲扑过去,打掉他手中的瓷瓶,将其扑倒在地。 而瓷瓶在爆炸前的一瞬间掉在地上碎裂,明显地降低了其冲击力,但是弥漫出一股黄色夹杂着红色的烟雾,里面剧毒的药粉喷洒弥漫出来。 “有毒,快走!”慕容池掩住口鼻扯着李北弘的袖子往远处跑。 浏阳王已经提前服下解药,所以丝毫不受影响。 世子被瓷瓶炸伤且已中毒,脸上糊上了鲜血,却以二百多斤的身子在父亲身上,声音微弱地说道,“父王收手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圣上是天选之人。我们不是。” 世子的话,正说出了浏阳王最心虚之处。 今日就算与李北弘同归于尽,弟弟李北向就算攻进了京城,依然名不正言不顺,还是要面临与皇上决一死战。倒时候真能打败作为正义一方、从少年时就开始征战沙场的皇上吗? 浏阳王耳膜生疼,也被炸伤。 原本有一瞬间的本能,打算把解药给世子,但这一丝温情被这句话所迅速击碎。 他脸色涨红,抽出袖中匕首抵在儿子的腰间,恼怒道,“让开!” 世子却吐出大口鲜血喷在浏阳王的脸上,然后身子一软,彻底趴在浏阳王身上。 浏阳王抹了把脸上,看到一手鲜艳的红色,心中又痛又怒。 他猛地推开世子,从地上站起来,周围二十米以内已经无人。 因为中毒,离浏阳王最近的六名官员已经倒地不起。其他没有倒地的早就撤退到安全位置,部分中毒深的,已经被接进内殿由太医进行紧急救治。 “放箭!留他一条性命。” 随着朱大统领的一声令下,箭矢从四面八方射向浏阳王,却都只射中他的四肢。 生杀予夺之权要交给皇上,等皇上回来后再审问。 浏阳王看穿了朱大统领的打算。箭头和手臂皆已中箭,他忍住剧痛,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毒药。 手里拿着一柄匕首,扭头看了眼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嫡长子,心中百感交集,被背叛的痛苦弥漫在喉头,感到一阵甜腥的苦涩。 他吞下了一粒毒药。 捂住胸膛,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不以为意地擦了擦嘴角,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 笑了几声后,忽而变得悲凉,又吐了几口鲜血出来,不过这次有了一些暗红色。 就在众人默然时,他突然凝聚起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匕首朝李北弘猛地投掷过去。 因为过于突然,而浏阳王臂力非凡,寒光一闪,那匕首竟然扎入李北弘李北弘右侧肩部处,只剩镶嵌有金蟒的图案的刀柄在外,鲜血迅速涌了出来,打湿了洁白的斩衰。带得李北弘往后踉跄了下,还好被人扶住。 可见力气之大。 “摄政王!”惊呼声响起。 李北弘痛得吸了口冷气,吩咐道,“朱大统领,交给你了。” 说完被慕容池和孙尚礼架着两个胳膊进了殡宫内殿疗伤。 “放箭!”朱大统领一声令下后,箭矢再次如雨般地朝浏阳王射去。 浏阳王连连口吐鲜血后,踉跄了几步,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眼看就要直直地坠落在世子的头上,压住了他的脸。如果这样的话,世子的脸一定被扎入浏阳王背部的箭矢戳得稀烂。 浏阳王扭头看了眼世子,愣是扭转身避开了儿子,倒在了他的身边。 颤抖地伸出手来,摸了摸世子的头,嘴唇抖动着,吐了一大口鲜血后停止了呼吸。 即使没有听军师的三次计谋,恐怕会落得个灭族的下场,他落子无悔。 浏阳王知道嫡长子的孝顺是真的,不想全族跟着一起死也是真的。 只是,父子兄弟没得选。 还好,总归不像梦里,黄泉路上父子相伴不寂寞。 浏阳王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周围未受伤之人人紧盯着浏阳王,静静地等待他死透。 这种感觉就是“好抓马但好喜欢”。 而浏阳王嫡次子那边,李北弘就等着他攻城谋逆,这样才好名正言顺地诛杀。 嫡次子果然在确认浏阳王进城后不久,就不顾身上的伤口,派自己的亲信整理军队,亲自作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许以丰厚的军功赏赐和阵亡抚恤后,打着“诛奸臣,救父兄”的口号攻城。 这一次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造反理由。 刚好今日雨停,太阳都出来了。 李北向认为这是天降吉兆。下令各种攻城的火器上阵,先锋队抢搭云梯,弓箭手射击城墙上的守军。 然而这一切都在政务院的预料之中。 反击叛军的手段简单粗暴,除了火器,就是巨石,令李北向这边损失惨重。 但李北向阵前督促,火器加人海战术,继续发动激烈的猛攻。 李北弘这边派出一位声音洪亮有力,胆识过人的守将站在城门上劝降。 站在高高城墙上往下一看,密密麻麻一片,各种火器直怼着自己来,口中还喊着“冲啊”、“杀啊”的口号,心里素质不过硬的话,当场腿软说不出话的也是常有的事。 这位守将是朱晟晔的心腹之人王浩,得力干将,不是一般人,他深吸了口气,大声喊道: “摄政王有令,凡是缴械投降者赦免死罪,凡是谋逆者诛九族,凡诛杀叛贼李北向,取其头颅者封为正千户,赏赐百两黄金!” 前面是威慑,后面是诱惑。 眼看军心动摇,李北向手下大将常联坐在马上挽弓射向王浩。 坐下突然宝马受惊,不听常联指挥,在攻城士兵中间横冲直撞,造成不少死伤。 眼看就要登上城墙的云梯也被冲散,垮了下来。 常联勒住缰绳,轻声唤着马儿的名字,试图对其进行安抚,却毫无用处,毫无章法地四处疯狂乱撞,就像发了疯一般。 万般无奈之下,他不得不趁着马儿速度稍微有所降低之时,从疯狂奔跑的马匹上跳了了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顿时响起骨头断裂的声音,五脏六腑似乎都在剧烈地疼痛。 这时常联才发现,马肚子上被扎入了把匕首。这匹马跟随他有三年多了,十分坚韧勇猛,与他很默契。断不可能在战场上发狂。除非匕首上提前浸染了可令马发疯的药物。 就在他愣神的一瞬间,这匹他最心爱的马朝他飞奔而来,他满怀欢喜地以为马恢复了神智,是来找他的,却被马踩踏在腹部上,在一阵剧痛中狂吐了几口鲜血,满怀忧虑地看向李北向马车的方向,身子软了下去。 而李北向此时也被一把剑刺入了心脏,在绝望中死去。 杀死他的是世子李北志的心腹祝由喜。 手起刀落,拎起李北向的头颅走出了马车。 当祝由喜当众举起李北向的头颅,掷地有声地宣布,“全军听命,停止攻击。世子有令,李北向狼子野心,试图弑父杀兄,谋逆篡位,罪行罄竹难书,现已诛杀。违者由朝廷以谋逆同党处置!” 《孙子兵法》云:“围师必阙”。围三留一,如果给敌人一线升级,那么他们再绝境之中就无任何战斗想法,沿着缺口处逃跑,此时出击就能大获全胜。 果然祝由喜话音落下,众人确认郡公李北向已死后,纷纷放弃了进攻。 王浩站在城墙上,大感意外地盯着李北向的头颅。 本以为今日要以身殉职于此,没想到突然发生了转机。更没想到世子竟然留有如此后手。 他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挂上几分笑意,朗声问道,“勇士为何人?本将定将你的名字报送上去。” “在下祝由喜,奉世子之命诛杀逆贼。”祝由喜答道。 王浩微微颔首,心下对此人的忠心颇有好感,“祝有喜,本将命你原地整顿军纪,于距城四里外听候调令。凡不从者、逃跑者,一律作逆贼同党,杀无赦。” 王浩派心腹快马加鞭送信入宫,自己则出城门外协助祝有喜整饬军队。 李北弘在内的政务院成员听到这个消息,振奋万分,没想到这么快以如此小的代价即平反了叛乱,收编了十多万人马的军队。 众人虽然疑惑为何都做了昨天那样的怪梦。但此时碾压性的胜利,令所有人信心高涨,对皇上就是天选之子深信不疑。 城中的百姓亦是认为如此。一大早对这个梦议论纷纷,一传十,十传百,结果发现全都是做的一个梦。 这是他们有生以来从未经历过的奇事。 而大明王朝信奉佛教,皆认为这样奇特的梦境定是菩萨显灵,安定民心,保佑风雨飘摇、动荡不堪的大明王朝顺利度过危机。 毕竟具有这样超凡能力让二十万人口做同一个梦的只能是神。 人人坚信,圣上定会不久后胜利班师回朝。 第530章 江月白再醒来时天已大亮,已是辰时末,靠近九点。 她眼睛发涩,头脑昏沉,睁不开眼。她感觉自己比以前能睡了许多。 睁开眼见是瘦瘦小小一脸幼态的婢女丽春,有一瞬间的恍惚。 实际年龄才八岁。 这是实实在在的童工。 愣怔之间,脑子里情不自禁浮现出韩子谦的模样。她立刻提醒自己,不该想到他。 “娘娘醒了!”丽春面露兴奋,“奴婢伺候您梳洗。” “让丽夏来吧,”江月白淡淡地说道,“早上按照本宫交代的,晨练了吗?跑步了吗?殿里的卫生都打扫完了吗?” 三连问让丽春一下子呆住了。 丽春低下头,小声地回道,“娘娘息怒。奴婢听娘娘的话,晨练之后跟着罗总管学了站桩,绕院子着跑了十圈。殿里的卫生还没有来得及打扫完,怕娘娘睡着时会吵着娘娘。奴婢错了,以后早上会将殿外先打扫好。” 江月白望着她有些发黄的发丝,故意冷淡地问道,“鸡蛋吃了吗?牛乳喝了吗?” 丽春头低得更厉害了,差点要哭出来,“谢娘娘恩典,奴婢遵照娘娘吩咐吃了鸡蛋,喝了牛乳。” 江月白淡淡地问道,“吃得饱吗?” “吃吃得饱。”丽春小声说道,有些不安。主子是担心她吃太多吗。 “练功完了后,除了鸡蛋和牛乳,你还要喝碗粥,一两个包子或者肉饼。” 江月白狠下心肠,生硬地说道: “除了早饭,中午也一样,你要多吃。本宫已经跟小厨房那边交代过,把你养壮了。你现在太瘦,力气太小。得多吃点,吃饱点,才能有力气练武,保护本宫。你看本宫现在躺在床上,如果有人来杀本宫,本宫逃都逃不掉。丽春,你得保护本宫。” “娘娘,奴婢错了!奴婢之前不敢多吃,怕挨打。” 丽春眼中含着眼泪,她想起以前在御膳房帮厨舍不得浪费,吃剩下的一点点残羹冷炙都被打的情景。 昨晚她听到娘娘吩咐时,只当是对自己谎报年龄的惩罚。生怕犯了忌讳,还是不敢多吃。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有敞开肚子吃饱饭的好日子。宫里竟然还有对奴才这般好的主子。 “谢娘娘恩典。奴婢以后一定听娘娘的吩咐多吃点,好好练武。”丽春哽咽着说道。 江月白抬了抬下巴,“还不去打扫卫生。叫丽夏进来服侍。” 丽春怯生生地说道,“娘娘,丽夏姐在小厨房给娘娘煎药。门外只有韩少傅在守着。” 江月白定定地望着帐顶,“那就你来吧。以后称韩少傅为韩公公。别叫错了。” 说完,她心里感觉有些难受,竟有一种打落牙齿吞进肚子里的憋闷。 可这就是职场生存之道。工作就是工作。 什么位置什么样的身份就做什么事情。不要谈感情,谈廉价的自尊。 “是娘娘。”丽春低下头应道,说完就起身去给娘娘端热水盆洗漱。 其他人都在暗自猜测韩少傅怎么突然一夜之间换上了太监的衣服,还在门口伺候。是不是太过高傲清冷没有伺候好娘娘,惹娘娘生气了。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洒了进来。 窗外正对着的桃树,前几日开出来的花全都谢了,只剩下叶子,还有一个个迷你小的青色小桃。 思念如潮水将江月白淹没,痛彻心扉,眼睛湿润。 今天是妹妹的头七,她竟然已经去世七天了。 从此以后,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再也没有“以后”。 再也不能看到她甜甜的笑脸, 再也不能推她在秋千上飞高高, 再也听不到她亲昵地喊“姐姐”, 再也不能背着她飞奔,听她欢快地喊“快点再快点”。 她想到了许许多多发生在这个房间里的场景。 一滴滴泪水从江月白的眼角无声地滚落,眼中如秋日风雨,清冷萧瑟悲伤。 “锦绣,我好想你。” 这一时刻,她没法装作自己很坚强,没法风淡云清地往前看。 思她念她,她却都不在。 喊她念她,她却都不在。 失去一个人如此的痛苦。 她无法想象上一世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如何过来的。 “娘娘.”丽春拿着半湿的毛巾迟疑地唤道。 江月白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 韩子谦就站在门外,背对着她们。 方才的话,他都听在耳中。江月白的心痛,他感同身受,心跟着一起痛。 他没有说话,没有回身,也没有离开。 定定地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神情肃冷,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挣扎。 他克制住想要转身看她,想要进屋陪在她身边照顾她的欲望。 这一晚,他时常想起江月白说的那句话:“纵然满目荒唐,依然守心如一。” 韩子谦在心中默默说道:“不管世人如何看我待我,我定会与你一起守护这大明的江山,心中的信仰。” 他垂下眸子悄悄地深吸了口气,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漠高冷。 有人跑过来汇报炸药包的制作进度,他只是点点头,交代吩咐两句,继续沉默不语。 直到丽春跑出来结结巴巴地对他说,“韩韩公公,娘娘想坐起来。我怕自己力气太小,不知轻重,伤了娘娘。还请韩公公帮帮忙。” 韩子谦着急江月白弄坏了伤口前功尽弃,嘴里却只淡淡地应了声,“好。” 在转身的一瞬间,他调整好了心态和表情,在门口处跪下,“奴才给娘娘请安。” 听到韩子谦恭恭敬敬的请安,江月白心情复杂,故作平静地吩咐道,“韩公公进来。扶本宫起来。” 韩子谦走到床边,跪下身子毕恭毕敬地答道,“娘娘的剑伤很深,姜太医嘱咐七日之内不可坐起,牵扯伤口,否则容易留下隐疾。不如等姜院使来后问问姜院使意见。” 江月白倍感无奈,尽管她知道此次伤到了骨头,剜掉了一小块肉,不能乱动,可是一天到晚平躺着骨头都散架了。 “韩公公,你服侍本宫把上身抬高点。” “是,娘娘。” 韩子谦站起身,弯腰左手托住江月白的背,缓缓地将江月白扶起,抱在怀中,将她身后的枕头叠在一起,又再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下。 整个过程中,韩子谦目不斜视,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有一分一毫的多余。 心却不听话地扑通乱跳,耳朵也情不自禁地红透。 江月白也一样,脸热心跳,却硬生生地绷住表情,避免视线接触。只盼着皇上早日班师回朝,将韩子谦从桃蕊宫带走。 韩子谦扶着江月白坐好后,立即退后几步站在一旁,垂手而立。 “韩公公,你先出去。” 就在这时丽夏端着药碗进来,“娘娘,药煮好了。” 江月白松了口气。丽春才八岁,还是个孩子,伺候自己洗漱更衣力气根本不够。丽夏今年十八,健壮有力很多,更靠谱些。 “丽春你去把外面打扫了。” 屋子里只剩下丽夏后,江月白才感觉放松了很多。 祝大家冬至快乐,平安如意。 第531章 密信 接到浏阳王嫡次子被斩首伏诛的消息,李北弘比想象中更快地到达城门处。 尽管肩头上还插着匕首,来不及处理,只是暂时止住了血。 身后跟着中毒不深的文武百官和两名姜院长。 姜余原本要例行去桃蕊宫给江月白检查和换药,临时因为李北弘受伤被抓去了殡宫。 李北弘心忧平息叛乱,收编军队,把握一边倒的大好形势。 一路上让二十多名锦衣卫开道,从马路上满是簇拥着欢欣鼓舞翘首看热闹的老百姓中间辟出一条通道来。 城门外仿佛血洗一般,到处都是残肢断首,还有各种焦黑的痕迹。 李北弘站在城楼之上,望着跪在下面乌压压一片的人,心中豪气万千,一股热血冲上头顶。 “众将士听命,今日起诸位将收编入国家军队,以战场杀敌论功行赏,加官进爵。如今鞑靼大肆来犯,国难当头,圣上不顾生死,御驾亲征。诸位热血男儿,自当驱除鞑虏,保家卫国!诸位要不要赶走鞑子?” “要!”底下陆续响起洪亮的回答。 “要不要建功立业,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要!”这次回答异常整齐响亮。 李北弘的目光掠过王浩,又落在城楼下跪在最前方的祝有喜身上,凛然道, “很好。今天先原地休整,明日进发。本王任命兵部尚书孙尚礼为主帅,祝由喜、王浩为左右副帅。明日由紫荆关驰援大同镇。” 说完之后,忽觉肩膀处一阵钝痛传来,额头上冒出冷汗。 “孙尚书,现在交由你来整顿军队。” 李北弘要离开时,却听人来报,世子的亲信,本次斩杀李北向的功臣,祝由喜求见。 祝由喜谢恩后,将一封密信交到李北弘手中。 李北弘拿着密信没有拆,凝视着祝由喜,“祝副帅这是什么意思?” 他就是要祝由喜把话挑明,把立场挑明。这是在分析当前的局势后,做的决定。 浏阳王与郡公李北向谋逆已经是铁板钉钉,有目共睹。要将世子摘出来,必须要有人当众为世子言志说情表明立场。否则按照律令,属于浏阳王的同谋,其家眷子女全部要被处死。 又有夜里世子大义灭亲的梦境做基础,将世子从谋逆事件中摘出来也就成为了可能。 这也是世子出发前的谋划,为自己争取的最后一点生机。 “回摄政王,世子忠心耿耿,一直在竭力劝阻父兄。今日诛杀谋反逆贼、锄奸卫国是遵照世子进宫前的命令。属下只是遵令办事。这是世子出发前命属下交给摄政王的信。请摄政王过目。” 李北弘微眯起双眼,脑中仿佛崩起了一根弦。 他抽出了信,心里只有几行字: “摄政王:罪臣已存必死之志以阻止父亲和弟弟谋反。祈求摄政王在陛下面前为臣的妻妾子女求情,饶她们一死。臣定来世做牛做马报答。” 李北弘看完后小心地折起来,放进袖中,淡然地对祝有喜道。 “今日之事,本王心里有杆秤。个中是非曲直,需等圣上还朝后决断。世子赤胆忠心,大义灭亲,你当效仿主子之志,辅佐好孙帅,打败鞑靼,凯旋而归。” 实际上,世子此时正处于昏迷之中,生死未卜。御医们正在紧急抢救中。 但此事没必要公之于众,就先当他已经死了,等圣上回来后再做决断。 实际上,在场众人由于都做了昨天的梦,虽然对世子举动的性质看法不同,有的认为是大义灭亲的英雄,有的认为是弑父杀兄的小人,但因为有了预期接受度都很高。 ****************************** 江月白一边被丽夏伺候着用早膳,一边琢磨着各种事儿。 魏王既然已经因为谋反被贬为庶民,处以极刑,那么就不能再称呼江锦诗为魏王妃。 否则会被有心人抓住把柄。 她已出阁嫁人,若按照庶人来说,理应被称呼为李氏。但如果要跟李北望切割关系,最好不要叫李氏。 江月白琢磨了一番后,方才定下主意,问丽夏:“三小姐那边如何了?昨晚给你的药喂了吗?” 丽夏愣了下,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三小姐”说的是谁。 “就是魏王妃。魏王是罪臣,再叫她魏王妃就不合适。以后别叫错了。” 政治错误,在历朝历代都是大事。此时桃蕊宫里依然无法保证都是自己人,依然要保持谨慎小心。 “是,奴婢知道了。”丽夏连忙应道,想到昨晚连着沈太医也喂了药的事,众人已私下达成了约定,心有不安,垂下眸子说道,“药放在宵夜里已经给三小姐吃了。那沈太医也不小心食用了些。” 做事过程中,伤及无辜很正常。何况,沈太医长期呆在桃蕊宫里,失忆不是件坏事。 江月白处之泰然,并不会因此怪罪下面办事的人办事不利。 她察觉到丽夏神色中的不自然,以为对方只是初次下毒害人,又连累了无辜的沈太医,所以心有不安,便没有多想,淡声问道,“她们二人有何反应?” 两人服下药后没有吐血身亡,丽夏拿不准那药到底做什么用处。但心知既然是主子的吩咐,自然有里面的道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不需要问为什么,只需要照做就行了。 丽夏仔细地回忆了一番,小心翼翼地答道,“两人吃完药很快都睡了。沈御医睡得特别沉,还打起了呼噜。” 江月白心下好奇这失忆水的原理,莫非是毒害人的脑神经,把人变成痴呆,从而令人失忆? 不禁问道,“除此之外呢?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反应?她们起床用过早膳了吗?” “奴婢刚刚在小厨房时听说,她们睡到现在还未起床。娘娘,要不奴婢一会儿去探查一番。” 江月白想了想,“不必。你时常留意着些就好。看到听到什么情况,及时过来跟本宫汇报。” “是,娘娘。”丽夏连忙应下来。 用完早膳漱口洗手后,江月白命丽夏喊来丽春,跟韩子谦一起进来答话,之后再去请素素过来。 因为丽夏是素素的亲表妹,所以江月白对其格外的信任。 高大老成的韩子谦跟瘦小幼态的丽春一齐进来请安被免礼后,垂手并立在一旁。 明制汉服本身就腰身宽大,而丽春显然穿着比她大几号的衣服,愈发显得人的瘦小。像极了她小时候穿旁人接济的衣服时的模样。 像是老父亲带着小女儿。 江月白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帐子顶。 其实她找丽春来,不过是为了跟韩子谦进行必要谈话时避嫌。 丽春是避嫌的最佳人选。 除了年龄小,质朴单纯,还是个孤女,与宫里其他人都没有瓜葛,能最大程度上保证她跟韩子谦之间的谈话不会被轻易透露出去。 第532章 身亡的两妃子是谁 江月白理了理思路,方才不疾不徐地说道: “韩公公,这几日无事时,你就教丽春认字写字,背诵皇上的诗词。丽春,韩公公以前是翰林院的大学士,学富五车,你学习要认真刻苦,多练习。” “奴才遵旨。”韩子谦立马回道,语气语调跟其他工龄比较长的太监没有差别。 “奴婢遵旨。”丽春立马习惯性地跪在地上磕头。 江月白懒得喊丽春起身。韩子谦琢磨了下后,也跟着丽春一起跪在塌前。 “韩公公,今日里是淳妃娘娘的头七。司礼监那边安排好了吗?” “回娘娘,已经安排好了。僧人和道士做法均已安排了七天。xz的高僧正在灵堂为娘娘诵经祈福。” 江月白不解地问,“如何会突然请到xz的高僧?” “去年圣上感念孝顺先帝,邀请z区的佛教首领哈立麻来京城为先帝祈福祷祝,前几日哈立麻抵达京城,尚未正式觐见,原本打算为太后祝寿祈福。 太后大殓后当日,在礼部奏请下,圣上下旨召哈立麻大师被入宫在太后灵前诵经祈福。昨日晚奴才跟摄政王禀明今日为淳妃娘娘头七,摄政王特许哈立麻大师今日来为淳妃娘娘做法事。” 江月白联想到后世雍和宫,明白了此举在民族团结中的作用。 想了想后说道,“韩公公,你一会儿出去后,对哈立麻大师以礼相待。此外你去传达本宫意思,本宫想跟摄政王奏请哈立麻大师为故皇后专程祈福。 另外希望大师得闲时能为不幸逝去的两位妃嫔也做一场法事,度化她们。太后移送殡宫时两位遇难的嫔妃是哪两位?你可有问清楚。” “回娘娘,一位小主是钟毓宫跟夏嫔娘娘住在一起的朱选侍;一位是住在景阳宫跟原来钱贵人同住的宋选侍。” 江月白叹了口气。 不出事则已,处事倒霉的总是最底层,尤其是进宫后没有找到“组织”,站好队抱好团,跟新同事打好关系。说得好听就是淡泊名利,闲云野鹤,不拉帮结派;说得难听就是情商低,不合群。 进入公司后,一定要快速找到形式上的“饭搭子”、“洗手间好友”、“回家顺路人”。 千万千万不要成为孤家寡人。 新人不要高调,保持低调少出头是对的,但忌讳被边缘化。 不被大哥罩着的小弟,除非业务能力超强、背景逆天,否则迟早二选一:要么站队,要么出局。 站队很可能被队里的人坑,但如果不站队,越是没有背景的新人容易被主流群体边缘化,很可能被两边都打压和逼迫,最后成为两边都不管闲人。 最终往往就是路越走越窄。 就像江月白此时连宋选侍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第一次开会时给她贴的标签“长相清纯”、“云南人”、“个子比较矮”、“腼腆拘谨”。 只剩下一个工号和几个标签。 可若没有这些标签,甚至面目模糊,形同路人。 这正是很多妃嫔听说宋选侍被踩死后的反应,搜索了一遍回忆,结果是查无此人。因为没有什么感情连接,最多只有当时感叹下,转眼就被抛在了脑后。 没人在乎为何独独宋选侍被刺死。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同宫钱贵人的秘密,被杀人灭口。 对于朱选侍,大部分人多少还有些印象,还记得她长什么样。 她来后没有多久,就站队了和妃,成为和妃队伍里坚定的一份子。因为给太后献舞,抽签抽到了璟妃一组,又跟璟妃这边的人产生了交集。 江月白对她有印象。当初在选秀时跟范答应一起报过自己的课。 朱选侍的父亲是开封府下的一个知县。她样貌不错但远远算不上出众,仗着读了些诗书有几分才情,表现出来十分清高孤傲,自命不凡。 当然跟现在也一样,再小的官,也是吃国家饭的。比江月白家单纯有钱的社会地位还是高很多。 最起码进宫前,日常生活中,有穿绫罗绸缎的资格。 但在后宫拼爹,一个小地方知县九品芝麻官放在后宫根本不够看。 拼颜值,样貌体态气质并没有特别出众。 拼能力,最擅长的吟诗作赋,有江月白这个卷王在,永无出头之日。跳舞比不过的人太多了,弹琴更是如此。 最终能拼的就是人缘、心态。 人缘,清高孤傲的性格很难合群,勉强跟人交往,越交往越掉分; 心态,自命不凡的心态很容易崩。 第一次太后布置作业写思想心得,就没有老老实实写好。心态不够沉稳。 新人进单位,甭管是哪个大大小小的领导安排的任务,都要高质量完成。 尤其是像太后这样级别大领导下发的任务,不管多么离谱多么不情愿,千万不要有情绪。 自己对任务的态度看法不重要。 上级很多时候安排不合理的任务,就是考察新人的执行力、抗压能力、应变能力、容忍度和忠诚度。 只怪眼高手低,没有把握住侍寝机会。于她而言,死时没有得到过皇上的宠幸恐怕是此生最大的遗憾。 但凡不那么高冷,有个相熟点的姐妹,逃跑时能互相照应,当时能搭把手拉她站起来,或者为她呐喊一声,都不至于被活活踩死这种这么痛苦惨烈的死法。 江月白想到此次谋逆的惨烈,无辜被卷入的女子,皇后、锦绣、朱选侍、宋选侍 无论尊贵还是普通,一条条像春日里的花朵般刚刚绽放的生命转眼凋零。 政治斗争你死我活的残酷,生命的脆弱无常再次冲击着她的心脏,令她感到压抑和难受。 江月白心里沉重,沉默了片刻后,方才继续问道,“钱贵人如何了?” “钱贵人在刺杀太后当天的下午已经伏诛,按照《大明律》中的谋逆之罪法条处置。” “皇后那边帛金送过去了吗?”江月白又问道。 “大宫女素素亲自送去了帛金,转达了娘娘的哀思。素素前日还在皇后的灵堂替娘娘跪了两个时辰。”韩子谦有条不紊地汇报道,声音平缓得不带任何的情绪。 “和妃那边如何了?醒来了没有?姝婉仪昨晚高烧,现在如何了?” 江月白望了望窗户外面的日头,“韩公公,浏阳王那边有消息了吗?按道理讲,现在已经进宫了。” 韩子谦微微勾唇,还真是个操心的命。但凡没有睡着,就开始操心着全世界是否在正常运转。 他若是知道江月白苏醒后即使闭眼休息,其实是在系统上编写代码,恐怕要无语到吐血。 只会觉得江月白简直疯魔了。 但若是李北辰知道了,定会心一笑,“果然只有小白跟朕是同路人。” 第533章 提前筹谋 “回娘娘,和妃娘娘还未醒过来,但是已经脱离了危险。姝婉仪已经退了烧,吃了几副药,病情稳定。” 江月白想到那日大厨们拿着砧板给了姝婉仪几下,当时就没想留她的性命。 锦绣一刀刺在胸口上就没了命,这些坏人生命力偏偏很强。 很多时候真感觉老天不公平。 微微蹙眉,“姝婉仪头破了吗?意识清醒吗?” 韩子谦默了默后说道,“太医并未说,奴才晚些时候去查看,再来禀告娘娘。” 说的话虽然不伦不类,但显然真正地摆正了位置,适应新角色。 “好。”江月白心下佩服韩子谦能屈能伸的气度,故作不在意地点点头。 “本宫半夜梦见皇上大捷,生擒蒙古可汗,不日还朝。想来很快都会好的。韩公公,你去跟摄政王说下本宫的梦,还有我们制作的新式火器。 事关重大,一定要派个可靠又机警的人,否则被敌人截获,反会坏事。如果摄政王没有合适人选,就提议派金吾卫指挥使毛玉良。如果摄政王问起来信任他的原因,就说曾在慈宁宫有过命的交情。” “是,奴才明白。”韩子谦自称奴才已经越来越熟练。 很多事情,一开始放不下身段。时间长了,都会慢慢习惯。 江月白想了想,金吾卫指挥使是一把手,可能还真离不开,得要有个备选方案。 “如果毛玉良离不开,就问朱大统领的意思,请他推荐。如果毛指挥使和朱大统领谋反,什么时候都防不住,太后中毒的那晚就是大好机会。所以这两人应该可以信。 之前太后养了两只波斯猫,母猫前几日临产,太后说要送本宫只小猫养。想必这几天已经生了。就以找小猫的名义,喊毛指挥使或者朱大统领推荐的人过来。” 江月白只字不提此前毛玉良曾经跟陈相是一伙。 她相信毛玉良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之人,会懂得把握住自己伸出的橄榄枝。 只要李北辰当皇帝一天,陈相的政治前途就彻底结束。除非是陈相的死忠,否则正常人一定会趋利避害,竭尽全力将功补过,以防某天东窗事发。 见丽春欲言又止的样子,江月白和颜悦色地问道,“丽春,你有话要说?” “娘娘.昨晚奴婢也梦到了皇上凯旋而归,大败鞑子。”丽春脸上发红,激动地说道,“奴婢老家那边说,如果大家都梦到的事情,就会变成真的。” 江月白故作惊讶地问道,“是么?怎么这么巧?” 丽春急切地说道,八岁小女孩天真的一面显露无余,“娘娘,是真的。奴婢绝对没有撒谎。晨练的时候,很多人都说梦见了。都说这是个好兆头。罗总管还说,让我们好好练,不然等皇上回来还练不好,会给娘娘丢脸。” 江月白笑笑,“丽春,你刚练武,所以干劲十足。但千万不能急于求成,不能用力过猛,会伤到胳膊腿。每天要适度,长久地坚持。记住了吗?” “奴婢记住了。”丽春被主子看破了心事,脸顿时更红了。罗总管也是这么教导她的。 早上时,她确实有点太急于表现,所以脚有点扭伤了,还好进行了及时处理,问题不大。 “丽春你到门口等着,本宫有话单独对韩公公讲。今日之事,万不可跟任何人说。知道吗,丽春?” “奴婢明白。” 丽春离开后,江月白才跟韩子谦坦诚相告,给江锦诗喝的是失忆水。对外可以宣称,受刺激太大导致的失忆。 但她没有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准备等皇上回来后再做打算,请韩子谦帮忙参谋。 方案一是以宫女的身份留在她的身边;方案二是把她送回父母身边,由父母照顾,再安排门合适的亲事,找个善良可靠的老实人嫁了。 韩子谦听到第二条很是心酸。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 并不是因为圣旨禁止所有人告诉江月白,而是他不确定自己的身份擅自说出这件事是否合适。 她要韩子谦密切关注江锦诗和沈御医,不时去查探下她们的状态。 韩子谦答应下来。 江月白提到江锦诗时就禁不住想起锦绣,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变得潮湿,嗓子就开始发涩。 她沉默了半天,调整自己的情绪后,方才说道,“韩公公,你现在就去办方才本宫交代的几件事。晚些时候再来给本宫回复。顺便把素素叫过来。” 韩子谦垂眸应道,“是娘娘。奴才这就去办。” 江月白痛苦悲伤的表情被韩子谦收入眼里,令他心痛。 既然没有办法安慰她,那就为她做事,替她分忧,让她安心。 他永远记得皇上邀请他做江月白围棋老师那天,晚宴后她跳舞时脸上的笑容,那边明亮潇洒。 当时只是一边喝酒,一边欣赏,暗暗惊讶于一个女子可以把剑舞跳得如此到位,是真正懂得剑术,而不是追求曼妙舞姿的花拳绣腿。 最近回想起来当初心境,已经暗暗心动,因为后来他下棋、舞剑甚至发呆时都曾不时地在某一瞬间想起她。 只是他从未喜欢过一个人,对方又是皇帝的后妃,所以潜意识地刻意地回避和压制自己的动心。直到最近的朝夕相处,了解她越多越喜欢,已经浓烈得无法自抑,才确认了自己对她的感情。 韩子谦离开后,江月白心里感受到一股剧烈的疼痛。 她安慰自己,这是为锦绣的逝去感到心痛,跟韩子谦没关系。 素素进来时,才不过几日就跟变了个人一样,脸色发黄,气质愈发干练老成。 才不过二十多天的时间。原本额头上,竟然开始有了隐隐约约川字纹,脸颊有了法令纹。 显然十分操劳。 江月白伸出手去,抓住素素的手恳切地说道, “素素,这些日子多亏有你。桃蕊宫大大小小的事都靠你一人操持着,你看你,人都累瘦了一圈。一定要多注意休息,劳逸结合,吃点药膳补一补。桃蕊宫根本不能离了你,你要是累垮了,我怎么办?素素,我们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素素听到这番话,感动得热泪盈眶,只要领导看得到自己的辛苦,己多累都值得了,哽咽着说道, “娘娘,奴婢不辛苦,为娘娘分忧是奴婢的荣幸。” 江月白交代素素两件事。 一件令她在晨会官宣是韩子谦的身份,以后就是韩公公,不要特殊对待。 一个是江锦诗和沈太医失忆的事情。令她暗中观察自己给江锦诗下毒这则消息走漏的情况,不忠之人尽早清除。 素素应下来后,很高兴地告诉江月白,“娘娘,听说浏阳王和他的嫡次子谋反被诛杀。城外驻扎的部队都已投降被收编,十万大军明日就开拔支援紫荆关。圣上很快就会回来了。” “真的?”江月白高兴地问道,“伤亡严重吗?” 素素摇摇头说,“奴婢不懂。不过听说世子忠义,派亲信大义灭亲,斩杀了谋反的亲弟弟。” 江月白沉默不语,有些唏嘘,想必是自己昨晚编写的小作文的离间计发挥作用了。 以最小的伤亡达成目的,这八万积分花得值。 素素原本想说昨晚梦境的事,但想了想还是谨慎地没有说。 “娘娘,您之前一直夸陈嬷嬷,您看要不要从内务府将陈嬷嬷要过来?” 素素这一提,江月白才想起来,初进宫时,给自己做入职培训的陈嬷嬷。那是个敬岗爱业业务能力超强的老同志。 以前是皇后的人,现在皇后没了。此时不收编,更待何时? 第534章 素素的真实身份 天青色的帐子,配上栩栩如生的金色刺绣,真真是清新中的华丽,华丽中的小清新。 江月白望着头顶的帐子出了会神,方才说道。 “先别提要她来桃蕊宫的事。先请陈嬷嬷来宫里调教新来宫女太监规矩再说。 趁这几天给新人们把规矩立好,知道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后面方便管理。 记得提前把我们自己制订的管理规定拿给陈嬷嬷熟悉熟悉。把宫规跟桃蕊宫的管理规定结合起来训导。 还是老规矩,对陈嬷嬷以礼相待,茶水果盘小食安排好,每日一锭银子,不要主动提让她来桃蕊宫的事。你琢磨琢磨,想办法让她觉得桃蕊宫好,跟着本宫有前途,引导她主动提想来桃蕊宫。” 素素如今管事了些日子,秒懂了里面的玄机。 江月白心中感到宽慰,悠悠地说道,“素素,本宫其实早就知道你是皇后的人。你知道为何本宫会对你委以重任,无条件信任你?” 江月白不禁感叹,皇后能稳住自己的位置,还是有些手段的。 果然当奴才的跟对主子才最重要。 素素还要继续往下说,却被江月白打断。 假如自己在各宫安插了眼线,必定让她们互相不知情,单线联系最安全。所以她没指望素素能知道皇后当初布的局。 假如皇后没有意外身亡,她断然在做戏的同时,还是会留一手,留条退路。 否则对方即使是下属,也很容易产生心理上的优越感,更容易形成单纯的利益关系,而缺少情感归属。而归属感恰恰是保持忠诚的核心要素。 皇后安插眼线不可能亲自安排,必然是下面的人帮忙组织协调。玉荷作为皇后的贴身大蜜,很可能知道许多机密,说不定就包括这些隐藏的信息网。 越想要得到的人,越要主动去吸引对方,给对方创造机会,但绝对不要主动。 在未站稳脚跟,斗倒璟妃之前,她为了自保,她必然会站队皇后。 其实江月白除了通过这件事想敲打拉拢素素。 江月白说话的语气十分认真,实则半真半假。 想告诫素素做事情前要前思后想,小心谨慎,不要欺瞒自己。很多事情她不提,不是不知道,只是因为没有触及到底线,到必须摊牌的时候,所以在装傻。 素素本以为娘娘会立刻马上让她卷铺盖走人,没想到却被轻拿轻放,心下感动万分,泪流满面地俯身连磕几个响头,这些日子所有的惶恐不安,辛劳委屈都化为云烟。 她瞟了素素一眼,淡声说道,“后面不吉利的话,你就不要再说。宫里最近离世的人实在太多。本宫只希望桃蕊宫平安无事。今天既然把话说开,从今往后就不要有心理负担,一心一意跟着本宫。这几日如果想去祭奠皇后,你就以本宫的名义去。毕竟主仆一场,送一送是应该的。皇后当初对你,应该也很不错。” “谢娘娘恩典。”素素哽咽不能成声。 她换位思考了一番。 素素想了想,方才答道,“奴婢听说不管是新人还是旧人的身边都有皇后安排的人。” 江月白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素素,叹息了一声。 这样对方会认为这是他自己做出的明智选择,通过努力才好不容易得到了机会,才会在以后的日子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积极上进甚至带着讨好,更有可能主动适应己方指定的规则,主动保持忠诚。 哭着对江月白表忠心,“谢娘娘开恩宽恕,谢娘娘信任。奴婢知道自己错了,奴婢发誓来桃蕊宫后从未做过对不起娘娘的事。奴婢从今往后,誓死报答娘娘” 尽管从内心底她更认同和感恩江月白,偏偏受恩于皇后在先。皇后对她表妹的救命之恩,她不能不报。何况宫外举家人的性命都捏在皇后手里。只好努力通过为江月白做事弥补内心的愧疚不安。 江月白看了一眼素素,见她在出神地思考,做了个简单地解释。 “陈嬷嬷在宫里年头长,伺候过太妃,又是皇后的人,经验和眼界不同于一般的小宫女。越是这样的人,骨子里越高傲,单纯的利益很难打动她。要给予她尊严和成就感,才能真正得到她的忠心。只有陈嬷嬷主动提,后面才会主动为本宫尽心竭力地办事。” 再者素素作为桃蕊宫的大宫女多去拜祭太后,对自己的名声也有利。 以前她害怕自己是皇后人的身份被发现,很多个夜晚辗转反侧,担惊受怕,在坦白与不坦白中纠结徘徊。 她知道自家娘娘对忠诚看得最重,能力倒是其次。 不知皇上后续会如何安排皇后以前宫里的宫女。如果这些婢女不用给皇后人殉,她倒是觉得可以把玉荷要过来。 “当初皇后是只给本宫安排了眼线,还是所有新人都有安排?” 江月白最后几句话触动了素素内心最深处的柔软,令她又感动又惭愧。 连忙认错,急得眼泪花花,垂着脑袋,不敢看江月白的眼睛: 素素骤然听到江月白直白地说出她身份的秘密,身子一抖,惶恐地跪在地上。 那天在皇后那里以江月白的名义跪了两个时辰,虽然有利于彰显江月白知礼仪懂尊卑,但是毕竟是她自作主张的举动,所以始终惴惴不安。 素素回想了下自己的心路历程就是如此,愈发佩服主子的御人之术。 一当共同的敌人璟妃倒了,皇后恐怕就会在对付熙婕妤的同时开始针对她。那个时候,她们就从盟友转为敌人。不得不为分道扬镳早做准备。 但她想到了一个人:皇后的贴身大宫女玉荷。 “如果你是璟妃、和妃的人,你再能干,本宫断然也容不得你。但你是皇后的人,本宫也是皇后的人,我们的立场本就一致。如今皇后仙逝,你就好好跟着本宫,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于你。” 江月白语气淡淡地问道,“当初皇后要你在我身边做什么?” “奴婢有罪。奴婢一直想坦白,可担心一当坦白,娘娘就会赶奴婢走。奴婢从未遇到过像娘娘这样英明神武又宽容大度的主子,这后宫恐怕再也找不到娘娘这样心善的主子,奴婢不想走。所以.所以就” 已经搭建好的信息网,主子却没了,正是赶在其他人之前接手的好时机。 前几日她很想去吊祭皇后,但没有江月白的吩咐,她不敢贸然表露太多。 素素忙一五一十地坦白:“皇后当初安排奴婢监视娘娘,汇报娘娘的一举一动还有皇上对娘娘的态度。” “原来如此。奴婢懂了。”素素心悦诚服地屈膝行了个礼。 素素没想到主子竟然这般宽容大度,不仅没有怪责于她,反而理解支持她。 “皇后娘娘以前对本宫不薄。你这几日多去坤宁宫替本宫祭拜皇后,好好安慰玉荷。当初本宫生病时,皇后那般关心本宫,还特意留下贴身婢女玉荷照料。 这几日日夜哭灵,玉荷怕是辛苦劳累得紧,你拿些参片给玉荷,跟她絮叨絮叨,让她顾着些身子。” 2023年更新字数打败99.6%的作者。2024年希望下一本书能有进步,成绩能好点。 第535章 怀上了几个? 素素自以为领会了娘娘的意思,就是皇后如今不在了,想办法把玉荷挖到桃蕊宫来。 江月白似乎看出了她的误解,立马提醒道,“玉荷那边,不必用力过猛,表现出特别的心思。常去常关心就好。一定要把握好分寸感,万不可操之过急。” 皇后从家里带进宫的女秘书大概率能干又忠心,看起来朴实无华没心机往往都是伪装的面具。很多新人会被身边青春幼稚的面孔骗了去,实际上人家才是扮猪吃老虎的小狐狸。 对于这样的人,太过急切反而显得功利,会让对方生出警惕和抗拒之心。 须从心入手,如春雨润物,慢慢地让她生出亲近感和仰慕感。 素素立马应下来,心中暗叹,还是商贾出身的娘娘八面玲珑,脑子里满是计谋,还放得下身段。 宫里世家大族出身的妃子们都端着架子下不来,多数不屑于用心去拉拢人,都从骨子里看低她们这些做奴才的,不把她们当人看,打板子切手指不过是主子们一句话的事儿。 不过确实是那个土木堡之变被瓦刺抓去的明英宗最终废除了人殉制度。 素素拿不准主子的意图,是希望趁机弄掉陈选侍腹中的龙胎为之前被掌掴报仇,还是替皇上考虑保住龙胎,犹豫了下答道,“奴婢不知。” 只是宫里没有牲畜,这是个问题。 从优生优育角度来说,这一胎不能要。她可不想生出来个傻子。 【小主不必难过。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怀十个、十二个。】 15%?六分之一的概率生出个傻子?那也挺高的了。 本来服用多胞胎药丸就存在一定概率会降低胎儿智商,导致胎儿间智商差异悬殊。后面又与皇上一起大量饮酒,虽然没有喝醉,但论绝对量也不少。 两次手术都服用了大量麻沸散,麻沸散的主药就是有毒具有致幻作用的曼陀罗,她先后还服用了好几种系统出品的丹药。 从人力资源角度来讲,十几岁属于青壮年劳动力,原本可以产生很多社会价值,如今却被杀死,这是劳动力的极度摧残和浪费。 江月白不紧不慢地说道,“照本宫吩咐去做。谋逆是前朝的事,照顾好怀有龙胎的后妃才是后宫该管的事。即使这胎儿保不住,那也是她自己的造化。个人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 静等娘娘吩咐。 她万分后悔自己当初急功近利喝了多胞胎药丸。 江月白缓了缓心神,问了最关注的问题:能知道他们的性别吗? 【不能。在中国就要遵守中国的法律。禁止进行胎儿性别筛选。在孩子出生前,胎儿性别严格保密。】 她决定等圣上回来后,找个机会,跟圣上建议废除人殉制度。 江月白启动系统界面。都好久没有进行人机对话了。 她犹豫了下最终选择说实话,吞吞吐吐地说道,“娘娘,玉荷她在皇后葬入皇陵时要被人殉。” 就跟玩新买的手机和chatgpt一样,也就最开始新鲜两天。后面都懒得搭理机器人。 但红花有活血的作用,自己刚做过剜肉挖骨的手术,正在愈合期,不知道能不能用这个药物。 上辈子她听自己怀孕的闺蜜说,去医院碰到很多女性因为在不知道自己怀孕的情况下吃了感冒药、做了胸透,或者做唐筛存在高风险,医生都会建议流产以规避风险。 十秒之后。 而且如果真要主动流掉,定然不能自己这么悄悄地流掉,得把怀孕的消息放出去,刺激别的妃子嫉妒自己,然后诱惑她们通过各种手段对自己下手,让自己“不幸”流产。 她不敢赌这段时间药物滥用对胎儿的影响,虽然知道流产伤身体,但总比害了孩子们一生强,琢磨着能不能喝红花把孩子流掉。 只是想到这个决定关乎五条无辜的小生命,江月白虽然还没有产生母爱,但本能地感到有些纠结。 她以前见过怀双胞胎的孕妇,肚子就已经大得不得了。这肚子里装五个,确定不会炸裂吗?到时候生产的时候不会难产吗? 只是,娘娘来自民间,看起来似乎不知道宫里的人殉制度。娘娘如此花心思想要拉拢玉荷恐怕会打了水漂。 没有像她们主子娘娘这样真正尊重人的。 【系统检测中,请稍后。】 江月白:系统,请问我是否受孕成功? 素素有些迟疑,“娘娘这样做会不会有风险?毕竟璟陈选侍涉及到谋逆。” 江月白想到自己可能生出智障,与其带着孩子到这个世界受罪,一辈子遭受痛苦和白眼,不如就不让ta出生。 【五枚胚胎已顺利着床,状态良好。】 啥??? 江月白一下子晕了。五个!妈呀!这以后肚子得多大啊。 【可以扫描出身体畸形,无法判断出智力水平。】 娘娘果然对此事毫不知情,素素连忙介绍情况,“启禀娘娘,人殉就是按照祖制,太后皇后殡天后伺候她们的宫女太监都要被或烧化或活埋。” 江月白将所有的后妃全部过了一遍,想到了被打入冷宫的璟妃,问道,“陈选侍在冷宫身子如何了?可有太医去看看?” 江月白:我又不是母猪 是哦,这个丹药可以用在牲畜身上,比如牛、羊、兔子,提高肉类供应量。 江月白:那好吧。法律要求优生优育,以后有办法检测这几枚胚胎的质量吗? 素素离开后,江月白心有惆怅。 她想起自己服用下了多胞胎药丸已经一周,不知道受精卵是否已经着床,受孕成功了没。 江月白:生出智力有问题的孩子概率有多大? 【不确定,综合衡量,此概率约为15%。目前胚胎发育良好,可持续进行监测。】 惯常用些威逼利诱的手段,迫使她们服从。当然也有少数后妃会通过施恩拉拢人。 如果要流产,也要等皇上回来之后再做打算,这样还能打个苦情牌。 江月白想了想说道,“跟六尚局总管太监打声招呼,陈选侍虽然是代罪之身,但身上怀着龙嗣,万不可怠慢了她的用度。吃穿用度上都要尽可能地关照。另外你去跟韩公公说,让他去找摄政王,由太医院指定一个御医每隔三日去冷宫问诊。” “人殉?”江月白吃了一惊。平行世界也一样搞人殉? 素素细细将主子娘娘的吩咐记下,重新确认了一遍,方才离开。 原本没有必要跟素素解释,但江月白很欣赏看好素素,有心培养她以后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便多说了几句。 她又想起了锦绣,曾经跟自己在这个床上挤在一起说着悄悄话,憧憬着两个人一起待产养孩子 一个人离开后,总是会情不自禁地触景生情,想起过去种种,如同钝刀子割肉,痛彻心扉。 说到最后,素素的声音低了下去,有些黯然。在后宫为奴,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随时有各种死法等着自己。 这些丹药说明书上都写配方保密,成分不明。根据古代炼丹术记载,这些丹药中一般含有大量重金属,甚至可能有汞、铅一类的剧毒物质。这些都有致畸作用。 皇上把璟妃一撸到底,贬为庶人打入冷宫的同时,位份降到最低的选侍。 江月白听着极为难受,活埋或者活着被烧死实在太残忍。 江月白待素素再次应下后,又道,“再去尚宫局要三名五至八岁聪明伶俐的女童,最好入宫不久。本宫自有用处。” 准备先找两个姜太医问问看,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我的一个好友,当初就是因为怀孕初期服用了大量致畸药物,原本打算流产,都去医院了,结果准备药流的时候发现是双胞胎,就临时改变了主意。一种很奇妙的心理状态,如果一个流了就流了。发现是两个就很舍不得。 问了帝都和魔都大医院的很多妇产科医生,意见都不统一。但她最终选择生下来,最终是两个很健康可爱的小男孩。虽然结果皆大欢喜,但其实是一场豪赌。对于当时身处其中的好友来说,怎么做都是一种巨大煎熬。 第536章 女帝 江月白被封印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 把身边的人都支走安排上任务,只留了个丽夏守着,屋子里顿时清净了许多。 她已经躺得浑身酸痛,伤口处又开始奇痒无比,难以忍受。 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奇奇怪怪的闷哼声,有些像欢爱时怕被人听到压抑着的声音。 她听着都觉得辣耳朵,但是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因为痒这种感受本身就很非人类,还不能抓,抓不到,比痛要难忍一百倍。 她开始怀念起最初几日昏睡的日子。至少不会感受如此清晰,每一分每一秒皆如此难熬。 这种煎熬令她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冷汗。 丽夏守在床边替江月白擦着额头的汗,万分担忧着急,询问要不要去找太医。 江月白却冷静地说,这是生肉长骨的必然过程,找太医来也没有好办法,说不定又给她开几副大剂量的麻沸散。 那玩意就是跟opium一样的东西,做手术用那是没办法,如果当日常镇痛使用,就跟抽opium一样,不仅会彻底伤身体,还会成瘾到难以自控。 只是膀胱爆炸,想要小解。 丽夏却万分惭愧地告诉她,韩公公不在,她一个人不敢动。 因为只有韩子谦有臂力将江月白一次性抱起离开床面,不损伤大腿处的伤口。 而此时韩少傅在外办事。 丽夏跪在地上为难地说道,娘娘恐怕只能先忍着,否则会伤到伤口。 江月白痛苦而无奈。 昨天她已经经历过那尴尬的三人伺候她小解和清洁的一幕。也正是如此,令她凌晨下定决心让韩子谦从此守在门外,划清界限。 如此说来,还只能让韩子谦在屋里伺候吗? 她气结郁闷的同时,一时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为了分散注意力,抗衡住强烈的尿意,江月白开始认真学习棋谱和剑谱。 有了天机丹,她囫囵吞枣地背棋谱背得很快。 除了上课,还跟着做系统给的练习题,每一节都有大量的题目进行复习巩固,跟初高中学习一样,分为从一星到五星难度的题目。 三星以下的题目,有了过目不忘技能的加持,她又进行了一波走量式的分类刷题,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只要看一眼题干,就能在十秒内想出答案。 四星五星的题目,虽然要想个从一分钟到十分钟不等的时间,才能得出答案,正确率也不过才八成的样子。 但是这些就跟中高考的数学压轴题一样,不是学霸学神的普通人,通过几天的集训,就能够达到80%以上的正确率,已经属于逆天。 通过名师私教课速成恶补,高考数学能考120多分,虽然跟考清华北大的学霸们动不动满分不能比,但相对于之前90多分压及格线的成绩来说,至少已经是二本跟一本之差。 江月白越刷越有成就感,越刷越来劲,走在正向激励的路上。 因为跟着虚拟ai老师上课,江月白习惯性地睁着眼睛。此时她的眼睛里就像有星星一般,璀璨流光。视线不时移动,那是江月白在读题做题。 守在一旁的丽夏都看呆了。 娘娘刚刚还难受得满头大汗,此时竟然带着微笑。 这是什么情况?淳妃娘娘去世这些日子,就没有见到过娘娘有展颜的时候。难道这是娘娘为了忍住尿急用的妙招? 不自觉地感叹,自家的娘娘果然跟传说中的一样,真不是凡人。 若是自己,早就憋不住了。 一个时辰后,韩子谦办好了江月白交代的所有事,便骑着马狂奔回来。 一离开桃蕊宫,韩子谦就感觉心里不踏实。她树敌太多,难保不会有人趁机报复。 他赶到慈宁宫时,姜余正在给李北弘做手术。等到手术结束,却被告知李北弘因为服用了麻沸散,已经昏睡过去,一时半会不会醒来。 他就干脆找到禁卫军大统领朱晟晔,告诉他娘娘有重要的东西要悄悄送给皇上,需要一至三名武术高强可靠的人护送过去。这人一定要绝对忠心,宁缺毋滥。 朱晟晔听完没有说后宫不得干政的废话。他与江月白打过几次交道,还都是生死之交。 在他心里江月白不是一般人,是为国抛头颅洒热血,有勇有谋的英雄,只是性别为女,职业为后宫嫔妃。 尤其是蒙齐后来私下主动跟他坦白,是娘娘斩杀了平西王世子及其仆从,却把功劳安在蒙齐,自感晋升赏赐受之有愧。 朱晟晔问了很多细节,越问越是敬佩江月白。 一个女子竟然有这样一心为国为君的心胸气度,这样高强的武力值,这样冷静高超的临场应变能力,这样夜里拎着人头行走的胆魄! 丝毫不输任何男儿,甚至更胜男儿。 他隐隐猜到江月白要私下送给皇上的重要物品,如果不是用兵的计谋,就是神兵利器。 这两种皆隐含着江月白对地理和军师均有深刻的见地和超前的预判。这不是普通女子能够具有的能力。 如果他今日派人护送,就一定程度上表态他站队了江月白。如果回头皇上追究江月白后宫干政大罪,自己就是同党。 但鞑子来势汹汹,配备了火器的蒙古重骑兵对步兵有碾压性优势,而蒙古可汗常年征战,但凡他亲自临阵多次取得压倒性的胜利,被蒙古人尊为吉思汗再世。 而这时圣上第一次御驾亲征,已有几年没有上过战场,与蒙古可汗在战场经验上不可同日而语。并无必胜的把握。 朱晟晔权衡一番后,沉声问道:“韩少傅,你也是官场之人,知道里面的利害关系。这不是件小事,甚至可能会被杀头诛九族的大罪,本将需要知道娘娘所送为何物?” 韩子谦自然懂得朱晟晔的潜台词。大家都是冒着风险为国家做事,自然应该有知情权。 他没有打算瞒着,立刻答道,“回大统领,是一批新式火器。” “有无向摄政王禀报?” 拉上皇上亲弟弟上一条船,一起为江月白背书。到时候若要动手,摄政王是知情人和决策者,皇上会顾虑更多些。 “奴才先去求见摄政王,但摄政王治伤后还在昏睡。事情紧急便来先问将军的意见。” “姜院使那边有没有说摄政王什么时候会醒?” “快则傍晚,慢则明日清晨。” “既然如此,那就等摄政王醒来。如果摄政王支持,我就把人安排给你。论忠心和武力值,我能挑出来的只有两个。等他们安顿好手里的事情,就会去桃蕊宫听候安排。” 韩子谦离开后,朱晟晔站在原地望着远处出神。 他为江月白倍感担忧,对自己的决定却落子无悔。 狡兔死,走狗烹。 本朝太祖是唐朝李氏皇室嫡系后裔。 当初除了“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之外还有一个口号,“再现李唐盛世,还世间国泰民安”。 而唐朝出过历史上唯一的女帝,残害李氏子孙,把持李氏江山数十年。 后宫女子美貌聪慧有能力其实是皇室的忌讳。后宫不得干政,位列本朝《宫规》第一条。 所以沈石溪的母亲告诫沈石溪女子无才便是德,入宫后不要表现出才华学识不无道理。 至少前两位皇帝的后宫,就没有听说过哪个女子敢表现出过人的才华与见识,皆以温婉柔顺为美,甚至以娇媚妖娆为美,以刁蛮任性为美. 太后一直想杀江月白内心底就有这番考量。也正是这个原因,先帝将谢可薇许给李北辰做正妻,却默许李北辰冷落远离谢可薇,不与其同房。 但这个最关键的理由却偏偏说不出口,上不了台面,会用其他各种罪名遮掩。 韩子谦接着去找毛玉良询问太后所养波斯猫崽的去向。 结果听到了一个感人的故事。 此时韩子谦正带着一窝猫,躬着腰站在江月白塌前做汇报。 猫被安置在一个有点深的竹筐里,竹筐的边缘被细心地用棉布包上,竹筐里铺上了厚厚几层棉絮。里面有一只胖乎乎的母猫,还有三只巴掌大小猫崽。 小猫崽浑身雪白,小小一团,像珍珠丸子。 此时三只小脑袋正挤在母猫身边吃奶。 身子一颤一颤,十分软萌可爱。 丽夏本就十八岁,难以掩饰自己的少女心,蹲下身子,打量着竹筐里的小家伙,激动地说道,“这小猫崽好可爱啊。” 第537章 格局 人生有很多痛苦而又无能为力,只能任人摆布的时刻。 此时就是。 江月白此时脸色苍白中有些泛红。 她垂着眸子,低声说道,“丽夏,你喊丽春进来,跟韩公公一起服侍本宫。” 恨不得自己瞬间眩晕过去,以避免此时尴尬的场景。 却只能选择稳住心神,保持住一副淡定自若的态度。 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之前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此时就只能承担相应的代价。从生理和心理两个层面,熬过这一段生活不能自理的艰难岁月。 认清现实,迎难而上,愈挫愈勇,才是她的人生态度。 丽夏羞赧地红了脸,娘娘的隐忍淡定令她差点忘了这件事。 她感觉出屋里气氛似乎有点不对劲,但又想不明白哪里不对劲。 丽夏她比丽春要大十岁,入宫多年,对于这种情况,她已经学会本能地保持沉默,降低存在感。 索性不想,跑出屋去,找在外面干活的丽春。 韩子谦手心虚握,垂着眸子喉间上下动了动,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猜想,在他离开的时间里,她一定憋得很辛苦。 对于这个问题,他已经考虑了一晚上,已经逻辑自洽。对方是个病人,所以就遵从病人的原则,心中没有什么其他的看法。 但面对江月白,他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江月白眼神有些飘忽,语气发颤,她已经竭力忍耐到崩溃边缘。 稍有不慎,便会弄湿床铺。 韩子谦如实跟江月白说明了有关情况,末了很歉意地说道,“摄政王手术中使用了大量麻沸散,但摄政王身子向来虚弱,姜院使他需要在那边照看摄政王,估计得等到摄政王苏醒后才能过来。” “无妨。”江月白瞟了眼丽春和丽夏,闷闷地说道,“开始吧。” 垂着眸子,硬邦邦地说道,“韩公公,你该知道分寸吧?不该看的不能看,不该碰的不能碰。” 韩子谦垂着眸子,压低声音说道,“娘娘,奴才明白。” 后面整理个人内务过程中,韩子谦全程自觉地盯着床顶帷幔,目不斜视。 因为憋得实在太久,中间水流激荡的声音,令在场所有人面红耳赤。 至于清洁身体,是每日不得不做的功课。想要一种尊严,就不得不暂时放弃另一种尊严。 丽夏干活十分手脚麻利,快速熨帖而轻柔地做好一个合格护工该做的事情。 这份贴心,令江月白产生了想给她涨工资的念头。 难怪怪老头苏大强鬼迷心窍、寻死觅活地闹着要把房子给照顾他的保姆。人在病着时,格外的脆弱,对于照顾她的人格外感恩。 时间此时变得格外的漫长。 后悔谈不上后悔。 跟敌人的斗争就是你死我活,不是请客吃饭,受伤自然是难免的。 如果重来一次,国家生死存亡之际,她依然会选择奋不顾身。 但令江月白对革命先烈们有了更深刻的感触。 此时自己在宫中,有最好的医疗条件,生活条件,虽然生活不能自理,还有一堆人伺候着。 想当初他们爬雪山过草地时,女同志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呢? 不要提这些日常的清洁,还有每月的生理期怎么办。 伟人的妻子参加长征时已经怀孕,跟着部队昼夜行军。分娩时,刚好遇上敌机来袭,敌人追击,她深受重伤,情况紧急之下都没有机会看一眼自己亲生女儿。 后面为了在敌人的轰炸中保护伤员,身上扎满了弹片。 那会儿连麻沸散都没得喝,用镊子取了一些弹片。但因为条件有限,还有十七枚弹片嵌入太深,无法现场取出,后来等有条件取出时已与神经长在一起,最后甚至被弹片折磨得精神失常。 自己被这样悉心照顾竟然还想东想西,岂不是实在矫情? 江月白想了想,感觉自己多少有些在福中不知福。 韩子谦此时奉旨照顾自己,是听大领导安排的任务,自己实在是想多了。 格局太小。 想通之后,江月白的心态也就更加平稳淡定,安排三个人给自己擦洗更衣化妆盘头。 即使在病床上也要保持良好的精致优雅的状态。 因为这个小插曲,韩子谦决定这几天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有什么事情就写封密函派小罗子送去给摄政王。 当江月白命他守在外面时,韩子谦语气淡淡地拿出宫规做挡箭牌。说自己必须时刻守在边上,伺候她喝水起居。否则以后等皇上回来了,是要被治罪的。 江月白反正也想清楚了这件事,本就是装腔作势地客气一下,不可能真漠视自己的死活和韩子谦的死活,就等着他“负荆请罪”,主动提出来这是做奴才的职责所在。 心里有鬼才需要刻意保持距离。心里坦荡荡,反而诸念不生。 就同意了韩子谦跟丽夏两个人都留在屋里伺候着。 江月白有一种神奇的气场。 当她心定下来后,其他两个人的心也都跟着定了,不再觉得别扭和惶然。 她命韩子谦取来棋盘,跟韩子谦对弈了一局。 韩子谦让了九子,江月白输了四十目,惨烈落败。 但已然令韩子谦刮目相看。第一次见面时,能看出来不过是比刚入门的新手强那么一点点,此时虽然离高手还差得远,但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其中几步,竟然用上了民间已经遗失的古棋谱路数。 这古棋谱还是因为他之前在翰林院,专门负责整理围棋典籍资料才有机缘接触到。 这是她自己悟出来的?还是她以前在江南家中时看过的? 江月白因为录频了对局,所以很快地将棋局复盘。然后一步一步地请教,如果是对方执黑子,对方会如何下,为什么,怎么计算,怎么布局。 这正是韩子谦的专长所在。 江月白问得态度恭敬严肃,韩子谦教得耐心细心。 他娓娓道来每一步,黑白两棋的势力变化,各自发展的趋势,不同落子位置的优劣势,以及不同落子位置时,对家可能的落子点,自己未来八步要做的布局和应对。 其中所蕴含的死活技巧、战术技巧。 既要布下自己的局,有自己的战略和节奏,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还需要根据对方的布局做出应对,不能任由对方发展不管。 江月白不自觉地感慨,怪不得说下围棋是智慧者的游戏。 走一步之前,需要考虑对方八步十步采取的策略组合,然后根据对方可能采取的策略,准备对应的应对方案。 这既是短期得失的博弈,也是长期战略的博弈。 是智力的博弈,也是心态的博弈,也未尝不是运气的博弈。 哪怕是一次细微的思想变化、一次突如其来的机缘,都可能彻底改变棋局走势。 因为对手不过下了一手臭棋,己方却有了扭败为胜的可能。 韩子谦讲得很细心耐心,但因为每个潜在棋子落点就是一个分叉,就像是一个树形分叉,由此展开的内容十分庞杂,如果重复就很容易乱了套,所以每个内容他都只能讲一遍。 这么一整套讲下来,竟然没有一处重复,一处遗漏,一处错误。 不时地还自带参考文献,告诉江月白 江月白心中感叹,人与人之间的智商差距真是喜马拉雅山跟马里亚纳海沟的区别。 他的逻辑怎么就这么清楚,记得这么清楚呢。 但对于吃了天机丹的江月白来说,这不是难事。 只要韩子谦讲过的内容,都被江月白的海马体完全地吸收掉,牢牢地记在脑子里。 韩子谦教得认真,江月白学得认真。 一下午的时间过得飞快,真真地有了白驹过隙之感。 待韩子谦全部讲完,面含微笑,谦恭地询问江月白是否有疑问时,江月白提出来再下一盘。 江月白落子时依然经常犹豫。 跟从前脑子里完全没货时的迷茫犹豫不同,她此时脑子里塞满了货,装满了公式、各种新东方辅导班归纳的做题套路、历年经典真题。 下到每一步时,脑海里突然会同时回忆出几套棋谱,或者是韩子谦讲解的话,要瞬间从中挑选出来一个最合适的也不容易。 她索性就凭着直觉每次选一个,然后继续往下走。 这一局韩子谦依然让了九子,江月白终于赢了一盘。 很扎心。 顶尖天才选手跟勤奋的普通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娘娘,要不要试试让八子?” 韩子谦心中欢喜,语气却是冷淡的。 “好,试试看。” 祝大家新年快乐。这两天特别忙。明天恢复更新哈。比心心 (本章完) 第538章 这个东西叫...... 江月白拿着棋子,跃跃欲试。 学习,检验,查漏补缺,再学习,再检验,再查漏补缺加强化…… 这就是一个从生涩到熟练最后到精通的基本学习流程。 韩子谦让八子的这一局,江月白并没有再次大获全胜,依然落败,不过只输了二十多目。 江月白略有惆怅,内心并无太多波动。因为这才是冰凉的现实。 岂是背一背棋谱就能抵消人家天才选手这么多年的持续精进钻研的。 如果让八子,却立竿见影就可以被江月白打败,那绝对说明韩子谦有心放了水。 然而,韩子谦没有放水,甚至用了九成功力。平日里跟实力差距太远的对手,他往往只用五分力。 他的严格要求,令江月白更加敬重的同时,激发了她更强烈的斗志。 她请韩子谦再一次进行了详细的复盘解析,每一手在众多方案里选择方案时,她都会多问一句为什么,选择的标准是什么,如何快速做出判断,有没有什么技巧。 多数地方韩子谦会进行详细地解释,但也有的则告诉她,没有为什么,仅凭直觉和经验。下了足够的盘数,背了足够的棋谱,就会产生直觉性的反应。 江月白对这些需要形成直觉性反应的地方在脑子里的电子笔记本中速记下来,进行特别的标注。 在围棋的学习中,时间过得飞快。 两人在这个教学的过程中,心似乎得到了洗涤,变得格外的纯净没有任何杂念。 天已黑下,丽夏已经掌好灯。室内氤氲着橘黄的灯光。 韩子谦心中暗暗惊讶于江月白的悟性,因为她不仅将自己讲解过的内容记得分文不差,每次自己问起,都能答得分毫不差,而且还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事实上不过是江月白的天机丹在发生作用,因为记得太牢,出现类似情形时会自动从脑子里冒出来,形成直觉性反应。 虽然有了天机丹的加持,她的记忆力非凡,但就跟超算一样,越是强的算力,越耗电。 高效率学习了大半天的江月白饥肠辘辘,胃口大开,还感到异常疲惫。 这一顿吃了以前两顿的量,还没觉得饱。 考虑到后面的日子几乎躺在床上不动,吃完晚饭又不能散步,江月白刻意少吃了些。 长胖容易,减肥难。 免得等病好的时候胖成一头猪,到时候又要辛辛苦苦地忙减肥。 吃完饭,江月白就在琢磨着,躺在床上能做什么运动。想来想去,她想到了现代社会的哑铃。 说做就做,她立马让丽夏喊来韩子谦,给韩子谦画了张图纸,标注了大致的尺寸和重量。 “娘娘此物做何用?对用料可有特别的要求?奴才只有知道它的用途,才能更好地将其造出来。”韩子谦打量着图纸上的东西,没有任何表情,问了些关于形状、花纹的细节性要求。 江月白耐心地解释道,“这个东西叫哑铃,躺在床上不能动,先用这个练练臂力。用料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尽可能的光滑些,不需要花纹。两边一样重就好。” 她模拟着双手举哑铃的动作给韩子谦看。 韩子谦一下子就看明白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天在树上学习箭术的约定。 此时江月白心境已经又上了一层境界,完全不再拘泥于男女之别,便自如地问道,“本宫想身体痊愈之后,就学习箭术。韩公公,如果圣上允许,你可愿教本宫学习箭术?” “奴才遵从圣上和娘娘的吩咐。”韩子谦谦卑有礼地应道。他对江月白愈发欣赏喜爱,但心中的躁动已然平息,这种喜欢的感觉愈发深沉内敛。 江月白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时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匆匆地走了进来,韩子谦认出是摄政王身边的人。 小太监恭恭敬敬行了礼后,跟江月白禀告道,“奴才小德子给娘娘请安。娘娘,摄政王派奴才来告知娘娘,已准许朱晟晔的请奏。二人在院子里等候。娘娘将东西交给二人即可,今晚即可启程。” 江月白本想问问摄政王情况如何,想了想后还是觉得不妥,只是抬了抬手,看了韩子谦一眼,“替本宫谢过摄政王。韩公公,你去送下小德子。” 小太监心领神会江月白这是要赏他,含着几分笑说,“谢娘娘。摄政王还说,他已安排太医院去冷宫照看陈选侍,娘娘就安心在桃蕊宫养病,顾好自己的身子,不必为此事劳神。” 江月白明白这是在替她摘清跟陈选侍的关联,避免惹上是非,“替本宫谢谢摄政王。” “娘娘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奴才就先行告退,回去复命了。” 韩子谦跟着小德子一起走了出去,给他塞了个不薄的荷包。小德子连忙推着荷包说,“韩公公客气了,这都是小的本分。” 眼前这人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又是皇上的老师,如今在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身边当差。他正愁没有机会巴结,怎么可能眼皮子浅,收这点小恩小惠。 自是坚决不肯收。 韩子谦看出来小德子的心思,也就将荷包收起来,淡淡地问道,“摄政王情况如何?” 韩子谦身上的这份子淡定令小德子不由自主地愈发恭敬,弯腰答道,“回韩公公,摄政王他无大碍,已回王府休息。” “辛苦你跑来一趟了。会骑马吗?” 小德子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韩子谦是什么意思,结结巴巴地答道,“不不会。” “你本名姓什么?叫什么?” “姓,姓曹。名福旺。” 韩子谦侧身对丽夏吩咐,“丽夏,你让小罗子骑马送曹公公回去。” 这是曹楠第一次在宫里听到有人喊他曹公公,腿一下子软了,心中激动而亲切,差点哭出来。进宫之后,他就一直被叫做小德子。从未有人问过他本来的姓名。 “谢,谢韩公公恩典。”小德子感恩戴德地说道。 韩子谦这时想起来姜余没有跟着小德子一起过来,“姜院使可是跟着摄政王回王府照顾了?” “回,回韩公公。是。姜院使是跟着摄政王去了晋王府。娘娘这是要找姜院使?”小德子想要巴结韩子谦,便多问了一句。 韩子谦不知可否,而是看向走廊,“罗公公来了。他会送你平安回府。” 待小罗子走过来,韩子谦将哑铃的图纸交给他后,跟他大致地交代了如何看图,尺寸和重量,命他去相熟的铁匠铺打一对过来,三日后取。 交代完这些送走小德子后,韩子谦便将已经准备好包裹交给朱晟晔安排的两个心腹。 一个包裹里装有炸药包和手榴弹。一个包裹里装有干粮和水。 韩子谦安排小厨房给二人安排了顿丰盛的伙食。二人正在吃饭时,丽夏急匆匆地走进来,脱口而出喊道,“韩少傅” 意识到自己喊错了,立马纠正过来,有些扭捏地红着脸说道,“韩公公,娘请二位将军用好晚膳后过去一趟。” 第539章 新东方学员 现在禁卫军中无人不知嘉宁妃娘娘的名号,皆对这位传奇式的娘娘充满了敬佩和好奇。 两名侍卫被朱晟晔叫去,告知这是嘉宁妃娘娘安排下给圣上送东西的任务,朱晟晔告诉了他们如果接下任务,三个人会担下的风险——后面可能以“后宫与前朝勾连”的罪名算账。 也意味着,不管他们本人的立场,在皇上和其他人心里,他们都站队了嘉宁妃,而嘉宁妃没有母族背景,可能是福也可能是祸。 两名侍卫都是人中龙凤,自然明白了朱晟晔的言外之意,他们权衡了下利弊,最终答应了下来。 所以听说娘娘有话要交代他们,他们加快了进食速度,简单地擦了下嘴,就跟着丽夏往东侧殿走。 到了东侧殿外面的长廊,丽夏告知他们二人在外面等候,让韩子谦跟着她一起进去了内屋。 两名侍卫原本紧张的心立马松了下来。 韩子谦进去后,江月白交给他四颗丹药,告诉他分别是解毒丹和元气丹,让他给两名侍卫服下以防不测。 元气丹其实就是大力丸。江月白故意改了个名字。 然后让韩子谦转告侍卫们路上小心,一定要东西亲手交给皇上,与炸药共存亡。宁可同归于尽,也不决不可将如此大杀器落入敌人手中。 两名侍卫从韩子谦口中听到这些交代后,这才明白自己的使命,心情顿时变异常沉重。因为来之前,朱大统领并未告知他们具体送什么。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当着韩子谦的面吞下了元气丹,将解毒丹收藏起来,与元气丹错开服用时间。 接着朝江月白房间门口方向跪下,用响亮的声音郑重地发誓,自己必将不辱使命将炸药包交到皇上手中。 其实韩子谦和江月白都不怕他们主动反叛,因为他们的妻子儿女已经被秘密控制起来了。怕的是敌人半路抢走炸药。 江月白让他们过来,就是对二人使用了一个月的忠心符。 因为二人原本就对江月白有敬仰爱慕之心,又不是像太后那样有坚定主见心性之人,所以江月白对他们输入“与运送的炸药共存亡”的指令,完全被洗脑,刻入了内心深处。 韩子谦命二人换了身衣服,乔装打扮了一番,自己跟在马车里送了他们一程,确保身后没有人跟踪后,才带着他们去了跟朱晟晔提前约定好了的地方,由专门的人安排他们秘密出城。 安排好一切后,韩子谦马不停蹄地返回宫中。 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开始吊在嗓子眼里。他固然可以克制住份感情,使之不逾矩,但无法克制住对她的担心。 虽然已经给她准备了匕首和一枚手榴弹作为防身的手段。但如果真使用手榴弹就意味着与歹徒同归于尽,非伤即残。 那绝不是韩子谦想看到的。 他骑着马就像飞起来一般,旁人只能看到他一闪而过的影子。 待回到桃蕊宫,骑着马冲进院子里,看到一切安然,地上没有残肢断骸,顿时松了口气。 搬着小凳子坐在门口等着的丽夏见到韩子谦回来,像弹簧一样蹦起来,飞跑到韩子谦面前,眉眼里都是欢喜的笑容。 脱口而出地喊道,“韩少傅,你可回来了。” 韩子谦坐在马上,垂着眸子,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冷冷地说道,“叫我韩公公。莫要惹来杀身之祸。” 冰冷的目光令丽夏瞬间浑身发冷,不安地低下头,眼中噙满了泪水,“是,是奴婢错了。” 韩子谦抬起眸子,目光注视着前方,淡淡地说道,“娘娘信任你,让你在身边伺候,一定要谨言慎行。” “奴婢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丽夏眼泪水瞬间掉了下来。 韩子谦不发一言地下了马,把马交给跑过来的小太监带去马厩吃草。 自己则回江月白隔壁房间洗了把脸,抚摸着下床头的白色锦袍片刻后,去柜子里取了身干净的太监服换上。 整整齐齐地梳理好头发,整理好衣衫,默默地守在江月白门口。 今夜四月十二,月亮已经变成了椭圆,清亮亮的。 他望着月亮,琢磨着明日给江月白上围棋课的内容。 他已看出江月白背会了大量经典的棋谱套路,而且拥有极高的领悟能力,只是还未能融会贯通。就像习武之人,还未打通任督二脉。一当打通了某个节点,就会一通百通。 而他要做的,就是助她一臂之力,打通围棋中的“任督二脉”。 对于多数人来讲,刷题,通过足够多练习,见识足够多的棋局,最终有一天突然就悟了。 而对于另一些人来说,例如江月白,他发现,通过复盘讲解知识点、策略和技巧是个很好方法。 这种仿佛就是后世很多学霸用的仿佛,抓住经典题型,深挖钻研,进行拓展练习,举一反三。并不需要进行大量刷题,却能快速地掌握解题的套路和思路。 所以韩子谦作为新东方围棋老师,思考的就是这个快速提高学员水平的“经典题型”。 在晋王府的李北弘此时也在透过窗户呆呆地望着月亮。 边上守着姜余。 整个晋王府十分的冷寂,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几个人影。 之前还有道士和尚敲敲打打,念经诵咒的声音。此时已经完全停止了。听说是怕惊吓到回来看望家人的亡魂。 有风偶尔吹过,发出呜呜的响声,听起来像是鬼在呜咽。 李北弘满心苍凉和悲伤,心里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活着有什么意义,不如死了算了,活着太累了。 若不是有姜余陪在身边,他真有可能一时间走了牛角尖。 姜余显然也感觉到了这压抑的气氛。他感觉这个宅子今后不能住人,阴气太重,煞气太重。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上开过光的珠串,以求心安。 李北弘思量了半天,带着几分悲伤地说道,“姜太医,你先出去吧。他们说今晚是还魂夜。孤担心,有外人在这里,她不敢进来。” “可是.”姜余犹豫了下说道,有些踟蹰。 迷信地看,府里全是横死之人。这要真回魂,肯定煞气极重。王爷这病弱的身子,与王妃鸳鸯情深,如果不小心沾染了鬼魂,恐怕会危及性命。 “孤知道你担心什么。孤没事。”李北弘幽幽地叹了口气,“孤倒是希望真有鬼魂,能再见她一面。” 因为李北辰对世人的隐瞒,姜余并不知王妃沈石溪没死,只道李北弘口里的这个她是指王妃。 同僚之间,一直传闻晋王妃美若天仙,本被选入宫中,却被皇上在召幸前赐下来给了弟弟,与晋王成亲后双栖双飞,恩爱非常。 他听出了李北弘对王妃的恋恋不舍,可这是大忌。 出于医者的职责,冒着杀头之罪,鼓足勇气劝说李北弘道,“王爷,人鬼殊途。民间有个风俗,如果真能感知到魂魄,千万不要惊扰到她,让她心生牵挂。否则会令她对人世间产生留恋,成为孤魂野鬼,最终魂飞魄散,不得进入轮回。” “孤知道了。你下去吧。”李北弘淡淡地说道,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天上的明月。 “臣遵旨。” 姜余担忧地打量着病床上脸色苍白身子单薄的摄政王,偷偷地摘下手中的朱砂珠串,放在李北弘的被子上。 第540章 沈石溪 姜余在房门口站了会儿,才重重地叹了口气进了隔壁房间。 李北弘此时住在书房。 跟沈石溪的新房他不敢睡,怕睹物思人。 屋里的陈设还是结婚时的样子,喜气洋洋,都是红色。他特意交代不要作改动。心里留着一份念想。如果有天沈石溪回来,还能看到一切都是老样子。 沈石溪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她美得倾国倾城。母后和哥哥说得没错,确实是秀女里最美丽的女子。 虽然不如侧妃茉莉那般温顺善解人意,大家闺秀的端庄中带着一丝娇蛮任性的可爱。 新婚夜,他和她温柔缠绵之后,相拥而眠。 他觉得这样也不错。江月白就像那天上的月亮,沈石溪就像身边的灯火,温暖亲近。两人就这样生儿育女,相伴相知,白头到老。 “你在哪里呢?有没有遇到一个会疼爱你的人?”李北弘望着月亮喃喃地问道,心下黯然,一股刺痛。 他知道,像沈石溪这样的绝色女子,即使被人掳走,并不会像侧妃茉莉那样被人杀死,只会成为别的男子的身下人。 实际上,沈石溪此时在蒙古可汗的帐篷里,被欢欢且尔钳制住双手,凶猛地进击。 国色天香的美人在哪里都是男人们争抢征服的对象。 沈石溪被迷晕后由陈相安排人快马加鞭地送到了欢欢且尔身边,作为示好的见面礼。 特地强调了沈石溪的身份,尤其是曾经入选过皇帝后妃的身份。 这令欢欢且尔更加感觉刺激。 欢欢且尔继承了祖上成吉思汗的血统,体格强壮,骁勇善战,很能生儿子。他目前已经有了四个成年的儿子。 凶猛的怒吼声在夜里让周围的士兵们听得血气上涌。 欢欢且尔此前已经告诉所有人,但凡攻占下城池。城里的女人任他们采撷,喜欢的就带回草原做老婆。就像他这样,肆意地占有享用王爷的美貌新婚王妃。 夜夜用这些声音刺激这些草原上正值青壮年血气正旺的年轻人,激发他们内心底强烈的欲望,以此提升战斗力。 实际上,这招非常奏效。 一路打下来,所向披靡。 欢欢且尔也兑现承诺,每攻下一城,就任下属肆意烧杀抢掠。 此时的欢欢且尔不像前几日那样高兴,带着一股趾高气扬的霸气,反而极为愤怒和粗鲁。 他猛拍着沈石溪的皮肤,啪啪作响,留下一个个浅浅的掌印。 沈石溪是按照大户正房培养的名门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讲究文静娴雅,平日里基本不做任何运动。不像草原上的姑娘骑马射箭,经得起来去。 又才新婚不过几日。晋王对她一向温柔疼惜,不忍令她受苦,总是徐徐慢来。中间又跟晋王闹矛盾。并未有多少经验。 如今被连续数日强攻猛进,已经不堪重负,一片狼藉。 疼痛之下哭得梨花带雨,却更加刺激了欢欢且尔,令他更加用力。 欢欢且尔完全没有想到,李北辰会将几乎所有的精锐部队都派往紫荆关,驰援大同镇。 他采用了三头出击,多管齐下的策略,这样可以让李北辰腹背受敌,手忙脚乱之下抓不住重点。 原以为李北辰至少会兵分两路,一路居庸关,一路紫荆关。 毕竟居庸关除了大王子,还有平西王组织的叛乱部队已经进攻了数日。而居庸关一破,无论是谁入关,就可以率军一日后就可兵临京城之下。 如果大明王朝这边每路十万人,甚至在居庸关多安排人马,那么他就可以先击溃紫荆关的部队,再前往居庸关与大王子汇合,两头夹击明朝的大部队,这样他们的胜算就很大。 谁料大明王朝的新帝没有这样出牌。 那姓李的小子出其不意地派了二十万大军直接开过来,自己带着不过两万人御驾亲征前往居庸关坐镇指挥战斗。 自己这边不过四万多重骑兵。敌我力量悬殊太大。 即使是蒙古重骑兵,也抗不过同样全副武装的京畿重装部队。昨日下午已经将他的部队团团围住。 今日鏖战了一天,采用了各种计谋,都没能突破包围,反而被对方缩小了包围圈。 他计划今夜先想办法突围出去,北上与大王子率领的大部队汇合,再做打算。 闭着眼睛满脸粉霞的美人儿,令他挪不开眼,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节奏。 在美妙的一分一秒之间,闭上了眼睛。 虽然不过几日,他很喜爱这个女人。 紧致,柔软,美丽,含蓄. 迷乱时也可以很疯狂。 离开沈石溪后,欢欢且尔躺在一旁的毛毡上,简单地处理了下,就穿上衣服。 一切安置妥当后,示意一直静静侯在帐篷角落里的少年,这是他带在身边的第五子,也是嫡次子。 自己则带好武器,猫着腰悄悄地出了帐篷,带上事先安排好的四个人,趁黑悄悄地离开了营地。 营地里又间歇着响起来粗狂凶猛的怒吼声。 士兵们纷纷感叹,大汗就是大汗,就是勇猛雄壮得不同凡人,方才歇息一会儿而已。虽然速度和音量不如方才,但也一样有力。 帐篷里又是另外一种情形。 少年在沈石溪身上盖上一张薄薄的毛毯。 打了盆水,替沈石溪细细地擦洗着她的脸颊,替她整理好发丝。 不时地嘶吼两声。 他垂着眸子,将拧好的毛巾递给沈石溪,示意她自己清理身上的污物。 然后背过身去,仰着头发出一声嘶吼。 沈石溪茫然地从少年手里接过来毛巾,两行热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几日下来,从只字片语中,她已经知道屠尽晋王府的是陈相的人,夜夜占有自己的是蒙古可汗欢欢且尔,眼前的这个少年是欢欢且尔的儿子。 她看不懂眼前的少年为何没有按照他父王的意思去做。 也并不在意少年为何善待于她。 她已在一次次的被强占中心如死灰。 她只知道自己被霸占了身子,再也不是高贵的晋王妃。 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何况这个少年每晚都待在帐篷里,一起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白天则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不许她寻短见。 在他面前,沈石溪只感到羞耻。 如果她想死,一路上她有很多机会可以下手。 她感觉活着好痛苦,却没有勇气自尽。 她怕疼。 沈石溪麻木地用力擦拭着,脑子里浮现出她和李北弘的新婚之夜。 她好想他。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因为吃醋跟他怄气,跟茉莉好好相处。 一定会第一时间答应他,跟他去北境就藩,好好跟他过日子,给他生很多孩子。 他对她那样的温柔怜惜。 她后悔了,很后悔很后悔。 可惜,一切都无法从来。 你有没有想起我?有没有在担心我。 第541章 人人都是自媒体 蒙古大汗欢欢且尔虽然深夜简装逃跑,但依然被埋伏的明军捉了个正着。 带着被捆绑成粽子的欢欢且尔回攻,却遭到了誓死抵抗。 这都是欢欢且尔已经安排好的局,也是他带兵打仗坚持的原则。 绝不因为将领被擒放弃抵抗,相反要奋力杀敌救回将领。 所以虽然兵力悬殊,但蒙古大军被激发出了滔天的斗志,本就骁勇善战的他们杀死了不少明军。 然而敌不过明军这边“围三留一”的兵法。很快就有小撮蒙古兵放弃抵抗,从放开的口子逃跑。 但欢欢且尔留下来指挥大军的心腹大将也明达一直坚守战地,与明军抵抗到底,誓不投降,最终被炮弹炸成碎片。 直到这一刻,一直傲慢的欢欢且尔才变了神色,眼神中的怒火和悲痛似乎都要喷射出来。 待漫山遍野都是尸体,明军正在清扫战场时,沉默的欢欢且尔忽而问看守自己的士兵,带着几分讥讽和得意地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就是你们的晋王妃。” 他故意说出沈石溪的行踪,就是为了羞辱明朝。 内心底却是复杂的,既希望沈石溪活着又希望她已经死了。 待听说没有发现任何女子时,心中明白,必然是有男子趁乱带着她已经离开。 可能是自己的第五子,也可能是普通士兵。 他心里既高兴,又失望,还有些愤怒。 欢欢且尔被擒得的消息第三天已先后传到了京城、嘉峪关的大王子、还有李北辰处。 这一天正好是太后的生辰,原本要热热闹闹做寿的日子。 李北弘和众臣听到欢欢且尔被擒得消息,振奋万分,奔走相告。因为紫荆关的大获全胜,新整合的浏阳王部队则改道向嘉峪关进发支援圣上李北辰。 朝中内外对前几日共同做的梦深信不疑,坚信当今圣上是真正的天子,得到诸神护佑。定会不久后凯旋而归,班师还朝。 太后更是修行有成,驾鹤西去,往生西方极乐净土。魂魄在天之灵,正在护佑大明王朝。 原本暗暗筹谋趁乱暗杀李北辰,倒逼李北弘在监国期间登基为帝的一撮人,亦被这全城共做一个预言梦的神迹所震慑,不敢动弹。 若说以前慈宁宫的满池金龙鱼祥瑞多少有些牵强附会,很多人口里不说,但心里是不信的。 后来太后灵柩移宫时的天降仙鹤,不死不灭,如今全城共梦,众人共同经历,共同见证,口口相传。 对于灵异事件,听闻者多数都抱着怀疑的态度。只有亲身经历,才会深信不疑。 此时京城之中就是这种情况。人人都是经历者,人人都是自媒体。 市面上的话本子紧跟时事,连夜出了一系列小作文,个个绘声绘色,歌颂当今圣上是神仙降世,充满了瑰丽而神秘的传奇色彩。 虽然不许进行娱乐活动,说书人近一个月都只能赋闲家中,但不妨碍他们提前进行剧本创作。每日挑灯夜战精心修改,为一个月后开业就打造出爆款做准备。 从朝廷到民间无不对当今圣上产生了发自内心的尊崇和敬畏,皆言皇上圣明,定会是创造盛世的一代明君。 李北弘在高兴之余,却又悲痛沉重。 因为密信里提到晋王妃被欢欢且尔所擒,并且已委身于欢欢且尔。但在战争结束后,再次不知所踪。 此前密探已经带回来消息,陈相已经连夜叛逃投奔了女婿蒙齐巴克,成为了蒙齐巴克的军师,在山海关参与指挥战斗。 原来陈相早就暗度陈仓,去年就已经将三女儿偷偷送给了欢欢且尔的庶子蒙齐巴克,已经在今年一月怀孕生下一男孩。 长女因为弟子殴打鞑靼使臣“被迫”嫁过去和亲不过是掩人耳目,换得皇帝的一个人情。实则是为了去草原与妹妹共事一夫,助妹妹一臂之力,替妹妹固宠。 这一切都在秘密进行,完全瞒住了璟妃。甚至连他的嫡子陈章含都被蒙在鼓中,被其利用。 此时才逐一浮出水面。 李北弘肩上的伤处理得很成功。除了左手臂不能抬起,其他的完全不受影响。 他第二天就跟往常一样召集政务院开会处理政事,其他时候就是在母后灵前守孝,为太后诵念佛号和《地藏经》。 今日是太后生辰,太后却已不在。 李北弘想起往日太后的疼爱,想起太后跟自己逛街时的欢笑,往日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 之前一直只是万分悲戚,却哭不出声来。 今日想起往日太后过寿场景,如今物是人非,从此再也没有母亲,李北弘禁不住嚎啕大哭,甚至哭晕过去。 母子情深,场面十分感人,令人潸然泪下。 惹得众人不得不使出全身能量跟着大哭,否则显得不够孝顺,诚心不够。 如此这番被史官详尽地记录下来,在民间传为佳话。 李北弘自那日后,不再回晋王府。 晚上实在困了,就睡在灵堂旁边陈设简单的小间里。 不给任何大臣单独接近他的机会。也不跟后宫的任何女子包括婢女说一句话,更不要提单独相处。 一切日常事务都由身边的太监代为转达和安排。 刻意地与一切保持着距离。凡事都是淡淡的,疏离的,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完全吃斋,除了喝中药,一点荤腥都不沾。 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似乎唯有这样,才能感觉好受些。 夜深人静躺在榻上时,他才会拿出沈石溪送给他的香囊细细抚摸,又或者抚摸着茉莉在内衣上的竹叶刺绣,默默流泪。 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们。 也会在夜里想起江月白。 每每想起她坚毅大气的面庞时,嘴角会不自觉地勾起,心生暖意。 她跟这世间的女子都不一样,她自己闪闪发光,是太阳,是光,明亮耀眼。她勇敢沉着,武力高强,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他人。 有一次还梦见了她。 并不是春梦。只是远远地看着她练剑,就像那天在勤政殿里看到的那样。 舞剑的姿态英姿飒爽又灵动轻盈。 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却感觉心里很满足。 待她向他走过来时,她抬眸笑着看了他一眼。 却瞬间就醒了。 只剩下满心的惆怅和窗外的明月。不知道她腿上的伤恢复得如何了。 问太医姜余,姜余说至少要卧床休息一个月,静养半年。否则可能会留下后遗症,甚至可能会腿瘸。听说即使卧床,她还想着练剑,派韩子谦找工匠打造一对兵器。 为她的休养万分担忧,却深埋在心里,除非有人汇报,从不主动过问。 江月白要的哑铃已经拿到手了。 纯金的。每个五斤重。 打磨得很光滑。照着她的图纸一比一还原。 江月白将闪着耀眼金光的哑铃拿在手里哭笑不得。 按照后世600多一克的金价,一手拿着150多万,两只手300万。 果然有钱人的快乐是普通人想象不到的。 “娘娘可是不满意?”韩子谦小心翼翼地问道。 (本章完) 第542章 黄金哑铃 “没有。很好。”江月白含着微笑微微摇头。 她掂了掂手中价值300万的黄金哑铃。 这也太招摇了。 此前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吩咐下去竟然就办成了大事。 拿在手上怪沉的。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只是装备都撸到这个份上了。能不好好锻炼身体吗? 躺在床上能做的哑铃动作有限。江月白每种都来上五组,每组二十个。 做完时,背上微微出了些汗。上臂竟然有些酸痛。 韩子谦这个过程中守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哑铃的上上下下,为江月白保驾护航。 万一臂力不支,掉下来砸在脸上和身上就糟了。 一颗心被悬在嗓子眼,绷得紧紧的。 江月白扭头看向韩子谦,将手中的哑铃递过去时,他已经调整好了紧绷的状态,看起来十分风淡云清。 接下来就是三个人一起伺候着江月白睡前梳洗,做好个人卫生。 经过两天多的磨合,四个人完成得十分默契熟练,态度坦荡,心底已经没有什么波澜。 韩子谦为了避嫌,总是竭力避开视线,但不经意间,江月白如玉似雪的肌肤依然不时地落入他的眼中。他的心却感觉异常的平静,甚至带着深深的敬意。 在他眼中,江月白已然不是世间凡俗女子,而是仙女下凡,超凡脱俗。否则怎能忍受巨大的身体苦楚,兴致盎然地跟他学了一整天的围棋,似乎毫不疲倦,也从不气馁。 韩子谦每晚在门口值夜时都在精心准备授课的棋局,而江月白只要有机会就跟着系统学习ai围棋课程。 每上完一课,就狂刷课后习题库,直到课后习题库的题目被她刷了个遍。只要随机出现十个题目,至少九道她见过类似的题目。 一开始答题还需要思考,通过大量的刷题练习,后来几乎所有的题型全部见过,课程当中讲到的知识点和技巧不断地被巩固加深,所以越刷越快,最后达到了看一眼棋局就能秒出结果的程度。 刷题有没有用,肯定有用。 但有多大用处,取决于能不能融会贯通,这属于智商和学习方法的范畴;还取决于刷题的数量和速度。 同类型的题目按照难度排序归纳在一起刷,是最高效的。相当于一通百通。 所以江月白的课程学习进度并不快,但只要学了,每一课都学得十分扎实。 她又把课程里学到的知识,融入到跟韩子谦的对弈中。相当于除了大量的刷题,还同步进行考试。 在名师、ai系统、天机丸三项加持下,加上江月白认真踏实的听课和刷题,进展神速。 不过才三天时间,韩子谦让六子,完全不保留实力,已经只能跟江月白打个平手,而且江月白有胜多赢少的趋势。如果让七子,江月白几乎毫无压力地能赢。 当然这得益于,每下一盘棋,ai系统就会自动地给这盘棋江月白的表现进行打分和解析,指出全盘中韩子谦整体和局部的布局思路,她的关键失利点,然后提出更加优化的方案。 还有精彩回放。即系统认为双方对战中韩子谦比较精彩的落子。对该落子位对后续棋局影响进行详尽的分析。 有些甚至被系统评定为a+级别,即系统内并未存储过的棋谱套路。完全属于韩子谦自创和临时布局。 这些都让江月白受益匪浅。 此时,夜深人静,她依然沉浸在围棋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闭着眼睛回看复习这些实战视频,细细体会着系统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 嘴角始终勾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直到困意袭来。当她疲惫地准备入睡时,她不知不觉中又想到了锦绣。 妹妹小时候,尤其是冬天,总爱偷偷地溜过来,钻进她的被子里挤在一起睡。 巨大的悲痛再次瞬间袭来,淹没了她 颗颗泪珠滚落。 忙碌可以让人暂时忘记很多痛苦。但痛苦并不会消失,夜深人静时更会击碎白日里看起来强大乐观的内心。 这种孤独和伤痛唯有亲身经历失去挚爱之人才能明了。 “娘娘怎么突然哭了,快擦擦眼睛” 丽夏惊呼道,连忙给江月白递上干净柔软的帕子。 明明刚刚还在微笑着的。 又瞬间明白娘娘哭的缘由,讷讷地小声说道,“奴婢错了。求娘娘节哀顺变,珍重自己的身体。” 江月白拿着帕子掩着自己的面庞,泪水却越流越多,“你先出去。等本宫睡着了再进来。” 丽夏连忙急道,“娘娘,擅离职守,会被送去内务府治罪的。” 江月白怒斥一声,“出去!” “是娘娘。”丽夏吓了一跳。 她自进桃蕊宫以来,尚未见过江月白大声训斥过宫人,端庄而温和。 欲言又止想要赔礼时被江月白瞪了一眼,才惴惴不安地倒着走路,退了出去,却不敢站到门外,在屋内靠近门口的位置守着。 屋里的对话被站在门口守着的韩子谦听得一清二楚。 之前他一直在望着天上的圆月。 今日十五。太后的寿辰,她人生里第一个大办的寿辰。 先帝在时没资格,去年守孝,今年出孝期。本应满宫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却是满目素缟。 回想起此前种种,心中怅然的同时却愈发的坚定。 若是重新再选择一次,他还是会做那个狠心的恶人。 此时听到屋里江月白对丽夏的呵斥,回过神来。 “韩公公……”丽夏眼泪汪汪地看向韩子谦。 他点点头,示意她出来。 丽夏快步走出去,低着头站在韩子谦的身边,手指不安地搅着衣角。 韩子谦关好他们身后的门,留给江月白一点自己的空间。 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江月白心中剧痛,号啕大哭。 纵然坚强理智,明白不该沉溺于悲伤。纵然忙碌而充实,但只要闲下来锦绣,就会悲痛万分。 韩子谦遥望着月亮,满眼心疼。 丽夏跟着一起望着月亮,眼里满是泪花,心里却装满了欢喜。 半个时辰后,听到里面没有声响,韩子谦才打开门带着丽夏走了进去,吹灭了几盏灯后,安静地守在屋里。 日子就这样很快一天天地过去。 一晃就快半个月。天气不知不觉中燥热起来。 欢欢且尔被押送回京城,秘密地软禁起来。 皇上却没能如众人期待的那样,马上班师回朝。 第543章 皇上多日未归 “摄政王那边有皇上的消息吗?” 院子里,江月白半躺在木椅上,头上一支白玉钗,一袭白衣。 正极目远望天边绚烂的火烧云,令她想起色彩艳丽丰富的苏绣。 面容平静从容,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手里却不闲着,拿着一只哑铃在上上下下的举动着。 金黄色的哑铃在夕阳下流光溢彩。 丽夏的目光紧追着哑铃上上下下,紧张万分,生怕有个闪失,砸了下来。韩子谦却很淡定地看天,欣赏着同一片火烧云。 鞑靼军队的士兵士气空前高涨。 姜余只好委婉地表示,皇上是天子。她腹中的龙子是否健康聪慧皆是天意,只能由上天和天子决定去留,必须要顺应天意。其他的人都不能做主。 江月白已经连续干呕了三个早上,苦涩的胆汁都被吐出来,苦不堪言。 李北弘知道后,十分担心,敕令姜余每天都来桃蕊宫问诊,不得有误。 一般要一个半月到两个月才能号出喜脉。 再加上今天早上姜余通过脉搏确认了怀孕。桃蕊宫喜气洋洋的同时如履薄冰。 怕生下来个傻子或者残缺的。 此前只有熙婕妤、还有降为选侍的璟妃怀有身孕。如今她是第一个怀孕的新人,又身居妃位。 今天已经阴历四月二十九。明天就是五月初一。 因为如果没有养好,变成了瘸子,等皇上回来了,就要连累一大波人。摄政王李北弘也同样下了死命令,要求姜余务必将嘉宁妃治好,不能留下一点后遗症。 姜余的潜台词是娘娘莫要害我,人命关天,一个不小心,就要血流成河。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所以战况处于胶着状态。 江月白想想也对。优胜劣汰,如果胎儿质量不好,会自己流产。 所以这次,在大王子的煽风点火下,各部落首领听闻他们英勇神武,战无不胜的蒙古大汗,竟然被狡猾无耻的明朝用美人计活捉,皆气愤难当。 李北弘得知江月白有喜的消息高兴得搓着手在房间里连连走动,眉飞色舞地感叹,“太好了。” 几乎人人都吃过明朝商人的亏。 现在已可以在旁人辅助下处理个人内务,不必再羞耻地由人代劳。但还是不能直坐,只能斜躺着,肌肉的恢复,主要靠针灸和按摩。 而我方这边,虽然原来紫荆关的京畿大营和兵部尚书孙尚礼带着的十万大军皆前去增援,但各有各的问题。 京畿大营从大同镇北上宣府镇,路上不断遇到鞑靼的军队,相当于一路打过去,一路上耽搁了七八天,前几日才到嘉峪关。 但他什么都没说,毕恭毕敬地恭喜了江月白,第一时间将她怀孕的消息立刻报送给了摄政王。 欢欢且尔被抓住的消息传回时,江月白还十分乐观地相信已经扭转了时局。 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丽夏和韩子谦。 一旁的几株石榴树上开满了红色的石榴花,像是一团团火焰般,又像一颗颗璀璨闪亮的红宝石。 少数民族做生意,基本是以物易物,算账算得明明白白,公平交易,朴实真诚,没有什么心机。但大明商人不同,各种阴谋诡计,玩弄心理战术和商业手段,利用少数民族简单豪爽的性格,占尽了他们的便宜。 孙尚礼带着浏阳王组建的军队倒是日夜兼程三天就赶到了嘉峪关。但火器储备有限,只能保证精锐部队使用。 这么一折腾,又多躺了几天,忍受吃喝拉撒全在床上苦不堪言的日子。 幸亏在皇宫,姜余医术高超,来桃蕊宫复诊的第一天就及时发现了里面的脓液,切口引流,塞进去了新配置的具有消炎生肌的药粉,重新在伤口上抹上治伤膏。 不要提流产,皇上都可能要杀他的头,擅自提供药物堕胎更是罪加一等,甚至可能会牵连整个族人。 比如这黄金哑铃就怪好的。 之前将明朝商队剥皮的恶性事件就是他做下的。 这样每天下午太阳正好时,带着江月白出来晒晒太阳,透透气。 而且这些年欢欢且尔一直带着军队处于征战统一草原之中,注重给骑兵武装起火器,这些蒙古士兵几乎个个装备精良,能骑善射还会操作火器,作战经验丰富,心理素质过硬。 江月白每天都练哑铃,两只胳膊练得十分纤细紧致,没有一点点拜拜肉,甚至一弯手肘能看到明显的腱子肉。 而攻打两个关隘的皆是欢欢且尔的四个儿子。他们打着“救回可汗,重建大元,死战到底”的名号身先士卒,凶猛狠辣,与士兵们同吃住共进退。 后妃都讲究个纤细秀美,前几日江月白在众人请安散去后,单独把黄金哑铃和自己的腱子肉秀给范常在看。范常在看得目瞪口呆,一番子内心戏后,小心翼翼地提醒江月白,这个可能有点不雅观。 在这后宫,哪怕长得像天仙一样美丽,看多了也就平常。多睡几次,迟早会腻。还是做自己,保持自己的特色,活得开心最重要。 江月白笑着不以为意。 终于在vip豪华护理阵容加持下,天天食用小厨房的定制药膳,江月白恢复得很快。 加上伤口还在康复之中,身体虚弱,她也不敢擅自服用系统提供的堕胎药。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却令她开始担忧。 根据上一次月事计算,此时不过怀孕刚好满一个月。按照同房时间计算,不过才二十四天。 心里羡慕嫉妒恨的不在少数,肚子里的孩子生不生得下来还得打个问号。 江月白已经躺得浑身骨头都疼,但不得不遵姜余的医嘱,再躺半个月。 前线传回来的消息说,欢欢且尔被擒,大王子拒绝和谈,签订友好条约。不仅如此,还煽动其他部落,要与大明王朝决一死战,救回可汗,挥军南下,重建属于蒙古人的后元。 听到江月白的问话,韩子谦毕恭毕敬地答道,“回娘娘。暂未有新消息。” 所以,大王子把商队剥皮挂树上,他们鞑靼内部人交口称赞,认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替蒙古人出了一口恶气,对活着商人的偷奸耍滑小动作可以起到震慑作用。 大王子本来就是坚定的主战派,对汉人一向敌视,认为汉人不仅懦弱无能,还阴险狡诈,阴奉阳违,专门欺负压榨他们游牧民族。 不仅要把蒙古可汗欢欢且尔救回来,还要效仿元太祖成吉思汗铁木真,挥军南下,占领疆土,让汉人做牛做马,成为下等人。 这么早就出现了有喜的症状,脉象上都能摸出来,姜余心下感到惊奇。想到此前种种不凡之象,更加以为江月白是仙女下凡。毕竟还不能号出来怀了多胞胎。 这件事激起了鞑靼各个部落的强烈愤怒。 韩子谦给江月白弄了一个躺椅,底下装上四个轮子,铺上一层柔软的棉絮后再铺上一层淡蓝色的缎子。 江月白的伤口恢复得还不错。虽然中间过程还挺曲折。 浏阳王训练的军队从未上过战场,缺乏实战经验。加上临时被作为降军收编,人心不齐。在血腥残酷的战场面前,试图逃跑溜走的不在少数。甚至还有一些浏阳王的死忠党,暗中试图刺杀李北辰,为主子复仇。 所以,围攻在嘉峪关和山海关外的鞑靼军队越来越多。 各族同仇敌忾地想要痛击大明王朝,用铁骑和火器把汉人之前从他们身上掠夺走的再次夺回来。 自皇上四月初九御驾亲征前往嘉峪关以来,至今已经二十天。 直到她向姜余询问吃了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中药,会不会有损孩子时,姜余才明白了娘娘的担忧。 多种考量加在一起,江月白心中忐忑,却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起因就是汉族商人将皮毛和牛羊肉的价格打压得极低,而且还联合起来哄抬物价,把铁器、纺织品等价格定得极高。最可恨的是,这样的压榨逼迫得一对孤儿寡母走投无路,被汉族商人玩弄到母女都怀孕,结果被抛弃。 令姜余更加惊讶的是,江月白似乎并没有像其他妃嫔那样欣喜非常,眉宇间甚至隐约可见忧虑之色。 就像是自己的王妃有喜一样激动。 身边的宫人都暗自感叹,怪不得听说皇上和王爷兄弟二人感情好。 这般为兄长有后高兴的恐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第544章 和妃 江月白有喜了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 第一个送来贺礼的竟然是和妃。 和妃前天晚上醒的。这一觉睡得实在够久。 她醒来后看到满屋子都带着平日皇宫里最忌讳的白色,在侍女们的惊叫声中,还恍惚以为自己到了阴间。听自己的贴身侍女墨兰告诉她昏迷后发生的种种危机,目瞪口呆。 尤其是太后娘娘已经殡天,皇上御驾亲征未归的消息,竟然一下子承受不住,又晕了过去。 还好一直有御医守在身边,施针半个时辰后才悠悠醒转过来。 哭得撕心裂肺,痛彻心扉,两只眼睛哭成了两个红肿的大桃子。 虽然最近两年与太后之间因为不能生育子女,不得皇上宠爱的原因,姑侄二人有所疏远。 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姑姑,血浓于水,多数时候都暗地里向着自己。之前皇后和璟妃的屡屡刁难,也是太后为她做主出头。 哭完之后,冷静下来,听说江月白被姑姑临终前因为屡次救驾有功被晋升到了妃位,还得了太后和皇上合赐的封号。万分震惊的同时也感到宽慰。 关于那天她昏死过去的过程,她只有些模糊的印象。只记得是江月白救了她,具体如何救的,如何回到景仁宫的,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便命墨兰和墨玉二人细细地将那日江月白如何救她的种种说给她听。 听到江月白给自己渡真气,后来暗中支持墨玉调查自己被害的真相,安排专门的御医照看自己,和妃再次泪流满面,为自己的劫后余生倍感庆幸。 而皇后以身殉国,钱贵人参与谋逆,璟妃因为父亲谋反被贬为庶民降为选侍被打入冷宫则令她感到意外。 为此前受到的委屈,为夭折腹中的胎儿大仇得报感到快意高兴之外,还有茫然和惆怅。 曾经的对手,竟然一下子死的死,残的残,自己倒成了后宫里地位最高的人。江月白一个新人竟然不到一个月成了第二,然后才是怀了皇上第一个孩子的老人熙婉仪。 此间变化真是大起大落,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她在听到江月白晋位的一瞬间本能地感到了嫉妒,这意味着江月白竟然同时得到了皇上的爱和名分,而这是每一个后宫女子都极度渴求的两样。 但这种嫉妒几乎瞬间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对江月白浓烈的爱慕和感激,还有对江锦绣的伤感和惋惜。 她派墨玉第一时间告知了自己苏醒的消息,送来了祭奠江锦绣的帛金,还有三大木箱礼物,说是感谢江月白的救命之恩,还有恭祝晋位的礼物。 恨不得把自己宫里所有的好东西都送给江月白。 和妃又担心江月白家中富裕,本就用度高档,见多识广。前些日子又得皇上宠爱,恐怕不缺好东西,什么都是顶尖得好。自己送什么都显得寒碜,总觉得差点意思,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意。 在惴惴不安中突然体会到了,我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你的那种心情。 江月白自然礼尚往来,回送了不少贵重物品给和妃,以感恩关怀,以及恭贺她大病初愈。 遵照回礼原则,数量不多但精美独特,价值不菲却很低调。皆为定制款,世间仅此一件,论价值,也无法直接比较。 和妃听到江月白有孕的消息后,高兴得从病床上坐起来,满脸喜色。立马派人送给江月白一对精美奢华的长命锁。 到底是死过一回的人,和妃醒来后把一切都想得很通透,不再执着于跟皇上生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皇帝跟她之间没有男女之情,根本起不来,自己又身子骨柔弱衰败,这次又大病一场,年龄也不小,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怀上孩子了。 何况堂妹李长安进宫,家族就巴望着更年轻的李长安受宠生子,她自然就成了弃子。 既然如此,不如看开些,为自己畅快地活一次。如果以后有低位妃子的孩子给她养,她就好好养着。 如果没有抚养养子的机会,不管江月白怎么想,她自己暗中把江月白的孩子当成自己孩子,一起疼爱呵护。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暗中扶持江月白儿子上位,以此来报答江月白对自己的多次救命之恩。 这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谁像江月白这样真诚待她,屡次救她性命。 何况听墨兰说,当初她都没有气了,是江月白嘴对嘴亲了她给她渡了一口真气才又活了过来。她心里总有一股奇怪而甜蜜的感觉。 和妃实在想不出该如何报答。因为江月白好像什么都不缺。 干脆拿出压箱底的宝贝。 送给江月白的这对龙凤长命锁还是当初娘家人为她的孩子准备的。既然自己用不上,送给江月白正好合适。 还命墨兰叮嘱江月白,要小心入口的东西。这后宫里最多的就是这种害人的玩意儿。 江月白听说是对长命锁,一直抿着嘴笑。这只有两个长命锁,到时候五个小朋友,给哪个小朋友戴。 她没有直接碰触,而是命韩子谦处理,防止长命锁被做了手脚,藏了毒物。 范常在还特意来了一趟,恭喜了一番,说了会话。 江月白原来对范常在还挺有好感,觉得她聪明懂事很有分寸。但自从范常在搬去了甄婕妤宫里,江月白就一直对范常在保持一种淡淡的距离。既不疏远,也不亲昵。 虽然锦绣跟范常在无话不说,感情十分要好,江月白不会特意去跟妹妹讲道理,阻拦妹妹。但当初若是范常在想害锦绣,她定然毫不留情地反击。 人与人之间的亲疏远近是最基本的道理,不要看当初的感情,而要看现在的立场是否对立,利益是否冲突。 毕竟她如今怀孕了,就是范常在同宫甄婕妤的直接竞争对手。 如今范常在特意来示好,江月白很平和柔软。 借着缅怀锦绣,两人一起回忆了好多锦绣的事,流了不少的泪,显得跟往常一般亲近。心里怎么想的根本不重要,更重要的是面上怎么处。 在中国,即使有天大的本事,没有斗争必要的时候,尽量一团和气,保持一种“谦”的态度。能量越大,相反越要平静。 有谦才有和。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个人永远无法预料是否有一天会跌落谷底,旁人是否会平步青云,一夜登天。 毕竟就像有位伟人曾经说过的政治主张那样: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 江月白琢磨着宫里的这些事情,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哑铃。 从平西王那天开始就安排人在京郊农户搜寻她弟弟。 找到了关他的地下室,里面有他衣服上的小布条,上面有弟弟最喜欢的浅蓝云纹。然而还是没有找到他本人。 江月白既为弟弟的安危担忧,又担心爹娘承受不住。也不知道陆氏怀着身孕如何了。 “韩公公,你想办法派人去宫外看看我的爹娘。” 韩子谦眼中一瞬间滑过极淡的一丝担忧,但很快消失不见,恭敬地答道,“奴才这就去办。” 江月白望着绚烂的天际,太阳已经落下。白天越来越长。 明天五月了。 又到了江南最甜美的季节。还有些最晚熟的枇杷,青梅熟了可以泡青梅酒。青梅入酒,取其新酸醒胃,以迎初夏。 还有西山树山同心村的小樱桃。 好怀念以前跟爹爹喝着青梅酒,聊着天南地北的趣闻。喝到兴头上,吟诗作赋,拿出宝剑舞上一段。 以后还能再跟爹爹喝一次青梅酒,舞一次剑吗? 江月白恋恋不舍地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际,叹息了声,“进屋去吧。” 第545章 功利心 进屋之后,江月白命丽夏伺候用晚膳。 韩子谦则自由活动,替江月白处理对外的沟通事宜。比如跟兵部那边配合,源源不断地将手雷和炸药包送到前线去。 “小姐她如何了?今日好些了吗?”江月白淡淡地问道。 丽夏连忙答道,“回小主,太医说,小姐她的伤口恢复得很好。” 那日之后,江月白将沈御医交给了姜余,只说桃蕊宫煞气很重,沈御医好像半夜撞邪受惊晕倒过去后似乎有点迷糊记不清事情。 桃蕊宫以前就传出来闹鬼。 时常有巡夜的侍卫说里面时常鬼影憧憧,时常还能听到夜半歌声。有时在半夜时,旁边的御花园还能见到女鬼踏波湖上,或者临水梳头。 只是江月白作为新人,如今又是宠妃,没人敢说破。 魏王谋逆那天,在院子里又惨死了不少侍卫。就连魏王被斩杀的地方离桃蕊宫都不远。 所以听到江月白的说法,姜余丝毫没有质疑。 这种鬼神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谁都说不清楚,更不可能自找麻烦,说破桃蕊宫的煞气之地。 姜余愈发觉得江月白不简单。这么大的煞气之地,还能住得波澜不惊,连连升职,定是有特别的能耐或者特别的宝物镇压着。 而且沈御医说不定触了嘉宁妃娘娘什么霉头,搞成了失忆。 作为老体制内的人,还是装作不知道,难得糊涂的好。 安排好沈御医,报告了摄政王李北弘这件事。李北弘立马又请广济寺的宽济大师、道教的袁田亦道长,藏传法师哈立麻到桃蕊宫连做三天驱邪祈福。 江锦诗则由桃蕊宫的宫女照料,太医早晚过来复诊。江锦诗似乎真的失忆了,变得跟个小孩子一样,整天吵着闹着要出门玩,不想在床上躺着。宫女就轮番上阵哄着骗着,也经常推着她到院子里来转转。 听御医说,再过半个月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江月白依然每天都会想起过去跟锦绣在一起的片段,依然每天都会在某个时刻突然泪流满面。 人的心思很微妙。 随着一天天过去,江月白当初骤然失去锦绣内心的愤怒狂乱渐渐地平静,心头一片清明。 想通之后,她不再痛恨江锦诗,甚至把她当成锦绣一样来疼爱照顾。每日问她的情况,仔细叮咛饮食起居细节,关怀得无微不至。 只因这是妹妹锦绣想要的。 耳朵边出现了蚊子嗡嗡响声打断了江月白的思绪,她啪地一下合手拍了一巴掌,没打着。 “明日里把她屋里的窗纱,门纱挂起来。她喜欢芙蓉花图案的。没有的话,找内务府要一套。” 丽夏应了下来。 用完晚膳,按照这些日子的惯例,跟着韩子谦学下围棋。用的方式,还是下完一盘,再分步复盘讲解的办法。 围棋学到后面累了,韩子谦就带着江月白读《史记》,旁征博引的讲解十分引人入胜。同在屋子里的丽夏和丽春听得津津有味。 在江月白的授权下,韩子谦把两人当成自己的学生,不仅讲课,还提问,答疑。 两人最开始还很不好意思。在江月白的鼓励下,从学会提问题开始,什么地方没听明白,就请教韩子谦。 活活地把偏殿整成了导师带学生学习讨论经典文献的seminar。 读完《史记》后,韩子谦还要手把手教丽春学写字。 丽夏眼热韩子谦站在丽春身后,环抱着她手把手教写字。跟江月白提出她也想学写字。 江月白倒是立刻同意了,毕竟愿意学习文化知识是好事。 但韩子谦只是疏离地站在她身边指点。她可怜巴巴地表示学不会,央求韩子谦也手把手地教。 韩子谦就一遍又一遍耐心地演示,让她看仔细了。 实际上因为江月白破了例。他之前教学生都不会重复第二遍,不教笨人。 但丽夏总是心猿意马。越是紧盯着挥毫的韩子谦看,少女之心越萌动。 最后韩子谦干脆不教,让她自行揣摩。 相比起来,丽春因为年龄小,又吃过很多苦头,懂得感恩珍惜,每次跟着韩子谦学习都专心致志,心无旁念,一心学好了,报答娘娘。所以习字练字方面进展神速。 小罗子对丽春也是赞赏有加。 反馈说,丽春练武的根骨不错,又不怕苦不怕累,勤学苦练,基本功底子打得很扎实。虽然不过一个月,没什么明显进展,但这份态度和心性就是个学武的好苗子。 因为营养和锻炼上去了,才不过半个月,丽春竟然肉眼可见地长高长壮实。 不再是江月白初见时脸色蜡黄,身材瘦小,脸颊上微微有了点肉,眉眼跟着长开,开始变得娇俏灵动。 对于脱胎换骨的丽春,江月白倍感欣慰。 在丽春脸上,江月白时常看到她哥哥的影子,脑子里时常浮现出那天她哥哥被扎成刺猬却挺立不倒的样子。 她对丽春的这份好,桃蕊宫的人都看在眼里,愈发对江月白忠心。 主子娘娘把他们做奴才的当人,这就足以令肝脑涂地。竟然还照顾余大厨的妹妹,更令他们感动不已。 这样御下的功利性,当然在江月白的考量之中。她自然知道这是借机收买人心的好机会。 后宫最需要的就是下属的忠心,家贼最难防。威胁和诱惑只能算是中策,攻心之计才是上上策。 一切都为我所用,才是上位者的思考方式。 忙到深夜,江月白才睡下。 韩子谦照例与丽夏丽春三人默默地守在床旁边,轮流让一个人睡觉,另外两个人守着。 他们三人已配合得十分默契。 丽春在守夜时也不忘复习白天的学习内容,手指间一直在比比划划。真是机会得来不易,才倍感珍惜。 韩子谦时常悄悄地用余光端详着江月白,一看就是许久,心静如海。 脑中不自觉地浮现一句诗“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就这样朝朝暮暮,把最深的感情隐匿起来,藏在日日平淡的陪伴背后。 能在她流泪的时候,递上帕子;能在她思念锦绣万分痛苦的时候,陪她学习围棋;能在她安睡时,守护她的安全。 这就够了。 他本就是寡淡之人,已经很知足。 他在暗暗地守护心爱的人,也有人在偷偷地打量着他。 丽夏知道自己配不上韩子谦,甚至感觉得出韩子谦对娘娘的感情不一般。 但她心里也在暗暗地想,即使得不到韩少傅的喜欢,但能跟他一起守在娘娘身边一辈子,就像现在这样朝夕相伴,也挺好的。 夜色深沉。 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正在悄然发生。 第546章 谈判 居庸关城墙上。 夜风猎猎。 李北辰立于其上,出身地远眺,身边就是谢夫人。 远处火光蔓延,人头涌动。 隐隐传来马匹的嘶鸣声和尖锐的惨叫声。 看来偷袭成功。 远方鞑靼军营中,杀成一片。李北辰一直没有用临走时江月白命韩子谦转交的迷魂散。 一方面,在增援人员和新式火药运送来之前,居庸关十分薄弱,敌方主力大军压境,敌我实力悬殊巨大。若迷魂散及解药失灵,冲杀之间恐会伤及将士,形势突然反转。 另一方面,迷魂散的投放需要深入敌营才能有大面积伤亡,并无骁勇善战且有丰富作战经验的先遣部队。 但陆昆明和蒙术以及后来朱晟晔派来的两名心腹大大增加了我方的可用人手。 李北辰与谢夫人经过几天的精心谋划,终于确定了一个完整的夜袭方案。由陆昆明和孟术打前锋释放药粉,朱晟晔派来的田恒与郑品石负责袭击对方的粮草与马匹,其他人骚扰视线。 一个时辰后,有士兵来报,生擒鞑靼大王子野四扎,二王子斯巴福率众往草原方向逃跑。 当面目黑红,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穿着蒙古族服装的大王子出现在营帐中时,李北辰正在案前,面前摆着酒碗和酒坛。 四目相接,剑拔弩张。 野四扎忽而一阵狂笑,笑得令一旁的蒙术听得都有些心底发寒。 李北辰等他笑完,方才慢悠悠地说道,“大王子可是贵客,不如坐下来边喝酒边谈谈交易。” 野四扎怒道,“跟你们卑鄙无耻的汉人,我们没什么可谈。我父王被你们用美人计捉住,我们鞑靼岂能咽下这口闲气。今晚若不是你们用毒药,我岂会被你们抓住?要杀要剐,随你便。但要我投降,那绝不可能。” “是条汉子!朕敬你。” 李北辰不接话,笑呵呵地把面前的酒碗给满上,再端起来一口干掉。 野四扎不知李北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头一紧,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听说汉人折磨起人来,慎刑司有一万种令人生不如死的办法。 李北辰目光炯炯地盯着野四扎,“想做大汗吗?现在正是好机会。你是大王子又是嫡子,你父王不在,这大汗的位置天经地义就是你的。难道你要让给别人?” 野四扎眼冒怒火,怒斥道,“呸!你们汉人欺人太甚,狡诈狠毒得很。做生意,从来是说一套做一套。我才不上你得当。” 李北辰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因为话里隐含的意思就是,我倒是可以答应合作,但你怎么保证言而有信。 “为表诚意。朕与你立字为据。”李北辰微微一笑,停顿一下,方才继续说道,“未来的蒙古大汗,意下如何?” “哼!”野四扎扭过头去,以示抗议。 李北辰不急不缓地又倒上一杯酒,“朕有份大礼送给大王子。不知道大王子想要不想要。先给大王子松绑倒酒。” 陆昆明急忙呼道,“请皇上三思!” 这大王子可不是一般人,身材健硕魁梧,一看就是力大无比。万一出手伤了皇上怎么办。 李北辰哈哈哈一笑,摇了摇头,“朕说的大礼,大王子一定有兴趣。何况朕出发前留了遗诏,传位给朕的弟弟,听说朕离开京城的这些日子,他把朝廷内外打理得井井有条。你今天杀了朕,就别想走出这个大营,大明也一样不会乱。 但你们鞑靼就不好说了。叛臣陈昂投奔了你弟弟蒙齐巴克,把两个女儿都嫁了过去。你要是今晚死了,你的几个弟弟怕都会很高兴。” 野四扎回转头,狠狠瞪着李北辰,鼻子里发出冷哼。 汉人果然善于挑拨离间。偏偏讲的还都是事实。 “你只要保证回去后今日就撤军,同时遵守不侵犯我朝边境约定。朕就效法大唐,承认你为新蒙古大汗,为你造势,扶持你登基。如果出现其他人反叛,大明这边都支持你为正统。 同时在北境边镇设定市场监令司,由朝廷直接任命,不听命于地方,负责维护边境正常市场秩序。蒙古人和中原人交易必须按照流程和规定来。 中原人不可恶意压低蒙古货品价格,太高中原商品价格,蒙古商品也不可以次充好。对盐铁实行指导价,所有商家必须按照该价格售卖。如有违反的中原商人,蒙古人可以去市场监令司报案。” 野四扎揉着手腕,站立在帐篷中央,冷冷地盯着李北辰,似乎在权衡思考。 李北辰讲的这些唐朝历史上采取过的措施,他都知道。明朝的皇帝是唐朝王室遗脉,他也知道。 所以,他下意识地还是信了几分。 李北辰看出了对方眼底刻意压制住的兴奋,“怎样大王子?这样双赢的买卖有没有兴趣合作?” 野四扎不吭声。 李北辰脸色冷了几分,盯着野四扎的眼睛,淡淡地问道,“大王子站着想做什么?是想杀了朕?” 野四扎尬笑了一下,大大咧咧地说,“皇上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 边说边往案几边上走,坐下后,扶着桌上的大海碗,半天也没有举杯,似乎还在犹豫该不该跟仇人坐下来喝酒。 “谈不谈得成,都先喝了这碗酒再说。你和你父王都是了不起的蒙古人。朕想跟你们交个朋友。”李北辰朗声说道,豪气万千地端起酒来,敬了野四扎一下。 “蒙古人跟中原人做朋友?嗤。”野四扎大笑了一声,端起酒猛地灌了下去。 “蒙古人跟中原人为何不能做朋友?不仅能做朋友,还能做亲戚。” 李北辰笑了笑,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唐朝时,你们蒙古贵族就迎娶中原女子为妻。蒙古贵族女子嫁到中原为皇室后妃。你们蒙古从上到下日子都十分富裕,不像现在这样朝不保夕。难道你这样的少年英雄不想做留名青史的蒙古大汗,广为传颂?听朕弟弟传信来说,你父王欢欢且尔就有这样的宏愿。” 野四扎听到父王的名字愣了下。父王就是他心中跟成吉思汗一样的天神偶像。 他从小到大就渴望成为跟父王一样的男人。 但父王并没有说汗位传给谁,定下的规矩是,谁立的战功最多,谁继承。但想要超过自己的几个弟弟立下赫赫战功战功,就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可能还未继承汗位,就先残疾或者死了。 如今这大汗的宝座唾手可得。不用再等,再用命去争抢。 能得到大明的认可,在某种意义上也进一步加强了“正统性”,上位后平叛其他势力的阻力会更小。 野四扎有些动心,但还是有些犹豫,试探性地问道,“刚刚皇上惩治奸商的市场监管司可当真?何时设立?” (本章完) 第547章 说谎 涉及到自身的利益,野四扎的语气里依然不友好,但带着明显的关切。 不能享受公平交易,被汉人奸商压榨,一直是草原人的痛点。 李北辰打蛇直接打到了七寸上。 他从容不迫地淡笑了一下,对于拿下野四扎,他有十足的把握。 “君无戏言。如果大王子今日就签下友好协议,朕明日就就派亲信安排在大同设立市场监令司。”李北辰慢悠悠地说道,“当然,如果大王子不愿意合作,朕回京后再跟你的父王坐下来喝酒慢慢谈。” 野四扎捏紧了拳头,猛地站起身,怒目而视,“你威胁我?” 伺候在帐内的蒙术等四人瞬间拔出了剑。 李北辰微笑着做了个手势,示意蒙术他们稍安勿躁。 “是不是威胁取决于你。你大可以当成是登上汗位的机会。”李北辰举起手中的酒碗,神色依然是淡淡的,“你如果愿意合作,就端起酒碗喝掉这杯酒。如果不愿意,就摔碎酒碗。很简单。” 野四扎垂眸盯着桌上的酒碗,碗中的酒倒映出自己模糊的脸庞。 他心中一股怒火,抬起脚,想要一脚踹翻酒案。 最终却轻轻地放下,弯下腰,端起桌上的酒,一口闷了下去。 酒水顺着碗边流下来,洒在他的衣服上。 他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目光如炬,盯着李北辰说道,“我且信你一回。你是帝王,说话就要算数。否则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哼!”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识时务者为俊杰,就很少有人不低头。 野四扎的野心在这一瞬间急速膨胀。 当上大汗后众人臣服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李北辰笑着点点头,和颜悦色地说道,“天子一言九鼎,岂会不作数?既然现在都是朋友了,来喝酒。” 他放下帝王的架子,只为稳住以残暴烈性闻名草原的野四扎。 心底突然刺痛,涌出一股惆怅。 如此可喜可贺之时,母后却已不在。 征战草原蒙古人,是父王的辉煌所在,遗憾所在,也是伤痛所在。 若是母后见到儿子实现了父王的遗愿,令鞑靼臣服,该是多么的欣慰和骄傲。 他站起身来,在案前洒下一行酒,心中默念,母后,感谢您在九天之上的庇佑,儿臣做到了。 两人连喝了两大海碗酒后,野四扎扬起下巴,眯着眼睛,用狼一般的眼神盯着李北辰。 “皇上准备如何安排我父王?” 他对父王有一种天生的畏惧感,只要父王在一天,他就感觉自己像个孩子,总担心父王有一天回来了,找他算总账。 李北辰意味深长地望着野四扎,沉默半天后方才说道,“自然是美食美酒美女好生款待。莫非大王子希望换回你的父王,自己留在京城享福。这倒也是不错的主意。朕会给你安排个大宅子,姬妾十来人,衣食无忧,倒也惬意。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大王子意下如何?” 野四扎愣了下,干笑着,这是扣押下父亲作人质啊。 尴尬了瞬间之后恢复如常,“父王征战多年,浑身是伤,在京城颐养天年再好不过了。” “朕如此善待你父王,留他在京城常住。你不要给朕敬酒,谢谢朕?” “是。是。是。我敬皇上。” 野四扎心有不甘,却不得不端起酒,站起身敬了一碗。 喝了之后摇摇晃晃,感觉异常头晕。 野四扎以为酒中有毒,踉跄着就要朝李北辰扑去,怒道,“你?” 李北辰神色如常,似乎早料到如此,风淡云清地笑着说道,“你误会了,酒里没毒。这酒度数高,后劲大。朕还要用你,怎么会下毒?正好睡一觉,明天跟朕一起启程回京城吧。” 野四扎大吃一惊,眼前的人都有了重影,踢翻了案桌,“跟你回京城?你想要干什么?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李北辰站起身来,稳稳当当。 他比野四扎矮了一个头,但王者的气势却令野四扎不敢直视,瞬间低下头。 野四扎随即又恼怒地抬起头来,两眼直视李北辰,似乎要用眼神将他撕碎。 李北辰毫不在意野四扎的反应,“回京城受封叙职,签下友好合作条约。你以后在草原做你的蒙古大汗,跟以前没区别,朕不会进行干涉。但在朕面前要称臣。” “有必要搞得这么麻烦嘛。”野四扎嘟囔着。 于野四扎而言,李北辰的这番话,听起来完全都是文人们搞得一套虚头八脑的东西,什么这个仪式那个仪式的。 就算搞了仪式,只要放他回到草原做大汗,只要兵强马壮有实力,那还不是他说了算,想怎么做怎么做。 李北辰背着手,眼神深沉,语气坚定地说道:“很有必要。为了巩固我们之间的结盟,朕还希望国丧之后能迎娶你的亲妹妹般若喜,朕也会赐你两名皇室女子做侧妃。” 于野四扎而言,喜欢他的蒙族姑娘多得是,娶两名汉族女子也无所谓,到时候睡一睡尝个鲜,不喜欢杀了就行。至于他的妹妹般若喜,等他当了蒙古大汗,统一鞑靼和瓦刺后打败大明后,把妹妹救回来就是。 所以野四扎没多想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野四扎被带走休息后,李北辰自顾自地又倒了一碗酒。 嘴角一勾,冷笑了下。 他当然说了谎。酒里下了蒙汗药,只是量不大,够让野四扎睡上个两天,快马加鞭回到京城了。 做什么事,他都喜欢有十足的把握。 这么着急回去,也有个重要的原因,谢夫人、陆昆明与蒙术都受了剑伤和炮伤。 居庸关这边条件艰苦,只是做了简单处理,但天气炎热,开始发炎溃烂。 昨晚谢夫人发高烧,虽然喝了两副退烧药最终退了下去。但他很不放心。毕竟谢夫人替他挡了一箭。 桌上的这碗酒,他倒在了地上,告祭这次战役牺牲的战士们。 趁着夜色,他带着大部队连夜急速行军返回京城,留下一部分人清理打扫战场。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他眯眼休息,处于半睡半醒之间。 巨大的疲倦袭来,他硬挺着。 再一次梦见了江月白,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温柔地对他笑。 他在边关的每一天都会梦见她。 有时候是在江南,有时候是在桃蕊宫,有时候是在御花园,有时候是在寝殿. 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晚上。 每天江月白都会笑着跟他说:“夫君你快回来呀。皎皎在家里等你。” 每次听她喊夫君时,心里都麻酥酥的。 此时,江月白又出现在他的梦里,站在桃蕊宫的桃树下,落英缤纷,如梦如幻。 “皇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臣妾好想你。” 他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揽住她的腰,凝视着她的眼睛和她的红唇,“朕也很想你。” 说着就要吻下去。 (本章完) 第548章 编写梦境小作文 李北辰正要吻下去时,就在颠簸中醒了。 带着惆怅与渴望。 有半个多月没有见到她,不知道她的伤怎样了,好些了没有。 陆昆明他们带过来消息说,她还是只能在床上躺着,不能活动,据说要休养半年才能痊愈。 对于江月白的伤,他心怀内疚。只能装作不知是何人所为,让她受委屈。 李北辰暗下决心,要请天下最好的医生看好江月白的病,绝不能留下半点残疾。 想到江月白明亮的大眼睛还有淡淡的笑容,李北辰的心就变得温柔起来。 耳边魔性地响起江月白在梦里说的话,“夫君你快回来呀。皎皎在家里等你。” 皎皎,我回来了。 李北辰回宫的心从未如此急迫。 他的每日梦境,其实来自于江月白通过造梦机给他发的“邮件”。 为了节省使用皇帝的好感值,也为了避免引起怀疑,江月白每天编写的梦境就跟发电报一样简洁,时间地点人物,没有一个字多余。 例如,“桃蕊宫,晴天,清晨,江月白,微笑着说:夫君你快回来呀。皎皎在家里等你。” 系统就跟chatgpt一样,自动生成对应的场景。 皇上在接收到梦境后,会自动对系统生成的场景进行兼容性调整。根据脑神经中储存的记忆,做出一定的渲染和修饰。 但梦境的核心要素保持不变。 相当的智能化。 江月白探索后发现,可以给所有认识的、知道姓氏和社会身份的人发送梦境,就跟发送邮件或者社交媒体上@某个特定人差不多。 她每天都给陈相发梦境。 有时候梦境是菩萨显灵,要求他赶紧回国认罪,保住璟妃腹中胎儿。 有时候梦境是陈相先祖显灵,要求他告诉江秉恭的下落,警告他这是陈家得罪不起之人。 有时候梦境是璟妃在梦里可怜地哭泣,求陈相把江秉恭放回来,救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有时候梦境是陈相被江月白千刀万剐,死不足惜,死后还不得安宁。 有时候梦境是菩萨在梦里讲经说法,劝告陈相放下执念,所追求的名利富贵皆是梦幻泡影。 有时候梦境是系统根据“恐怖”标签自动生成的离奇噩梦。恐怖程度每次选八级,满级十级。如果不是江月白怕陈相被活活吓死,无人知道弟弟的下落,她一定选十级,让陈相在梦里生不如死。 有时候梦境是系统根据“回忆”标签自动生成的追忆梦。 如此等等。 总之,江月白就是不让陈相好过的同时,试图通过或者诱导或者胁迫,让陈相把弟弟交出来。 她每天也给弟弟发梦境,告诉弟弟她很担心他很想他,无论如何,都要机智勇敢地活下来。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想办法跑回来。 只是这些“邮件”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弟弟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自离开京郊的村庄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月白怀疑陈相的人带着弟弟躲进了北京附近的山里。 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纪,听说京城附近的山里,还有很多地方人迹罕至,充满了神秘色彩。 弟弟,你到底在哪里呢? ************** 宫里后妃每天的日常经过这些日子变得很规律。 先是集体到太后的殡宫如仪跪拜,然后再乘坐马车前往皇后的坤宁宫跪拜。祭拜完毕后,再乘车集体到西北角落里的桃蕊宫开晨会。 江月白安排马车进行每日通勤,定下乘车规矩,就跟通勤班车一样,这些马车在每站的发车时间固定,任何人迟到了都过时不候。 最开始有妃嫔迟到了一分钟,跟在马车后面追赶了两百米,结果马车根本不停,扬长而去。因为没有赶上宫司班车,晨会迟到,被江月白当众点名批评,罚跑桃蕊宫五圈。 从此以后,所有的妃嫔前所未有的守时,没有一个敢再迟到。 今日是个大晴天,气温骤升,开始热起来。灼灼阳光投在蓝绿色的琉璃瓦上,十分耀眼。 和妃一身素服,头无半点珠花,皮肤白皙中透出点微微粉色,愈发显露出她的温柔高雅,气质如兰。 带着一行人急匆匆地从景仁宫往殡宫走。 这是和妃昏迷后第一次出门。 侍女墨玉和墨兰紧张得不得了。生怕自家娘娘半路体力不支晕倒。 谁知道娘娘走得飞快,额头上都出了些细汗。若是再这么继续走下去,再多出些汗,脸上的妆都要晕掉。 心中着急,手上不停地打着扇子,生怕把娘娘热出汗,又不敢用冰块驱除热度,怕寒气伤身体。 墨兰着急地说道,“娘娘,您大病初愈,身子弱,慢着些。良媛小主您劝劝娘娘。” 和妃身旁一直沉默着的叶苏华连忙在一旁屈膝行礼,“和妃娘娘,时辰还早。来得及,赶得上车。” 和妃低头打量着叶苏华,“此话当真?真不会错过?” “千真万确。此时还早。” 和妃沉默了会儿,才放慢了脚步,慢慢地往殡宫走去。 实际上,自醒来后,她感觉自己因祸得福,经过数十天的调养,像是脱胎换骨,精力旺盛,除了瘦了点,身子浑身舒畅,老毛病咳嗽都被调理好了,饭量是以前的一倍。 一切都好得很。 像刚刚那样的速度快走,她根本没感觉累,很轻松自如。 她就这件事询问过照顾她的御医,御医告知说,皇上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救活她。每天给她用的药全是珍稀药材,天地灵宝,就算是普通药材都是顶级品质,价值难以估量。故而感觉体质大变,精力充沛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她总觉得是嘉宁妃渡的那口真气才是关键。 其实真相是江月白喂给她的半颗天地长寿丹起的作用。 一行人片刻功夫就走到了殡宫。却发现有人竟然比他们还早。 叶苏华连忙主动向和妃介绍同居一宫的谢贵人、魏答应和苏常在。 三人见到和妃均大吃一惊,连忙福礼。 和妃粗瞄了三人一眼,除了娴雅沉静的谢贵人她之前一直留意,其他的两位都很面生。 魏答应在这一群人里位份最低,又是平民出身,加上之前侍寝冻病未遂的乌龙,胆怯地低着头恨不得隐身,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 这份子胆怯懦弱令和妃生出几分怜惜。 一位庄严肃穆的老宫女走了过来,步子快如疾风又稳健端庄,一看就是资深的嬷嬷。 对着和妃行了个礼,接着一引,“老奴司嬷嬷见过和妃娘娘,和妃娘娘您这边请。” 和妃随着司嬷嬷往前走。往前走着走着,眼泪噗噗往下直滚。 待走到太后灵柩前,和妃早就哭成了个泪人,扶着灵柩,软软地就跪在地上,悲切地哭出声来,“姑姑!” 这一哭,令在场的人无不动容,纷纷用帕子擦着眼睛。 司嬷嬷用帕子擦着眼角,哽咽着劝道,“娘娘请节哀。太后离开得安详,大师们都说太后是学佛得道,去了西方佛国极乐世界,是喜丧,不必哀痛太过,令太后娘娘担忧。” 和妃依然哭得很伤心。 她昏迷过去的那天上午,太后把她叫过去,告知她堂妹李长安将在寿诞那天入宫的事。她当时悲愤交加,泪流满面,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心中十分怨恨姑姑。 姑姑看破了她的怨恨,责骂她既没有手段获得皇上宠爱,又没有家族大局观,告诫她以后要扶持堂妹李长安得宠诞下皇子,这番话令她愈发伤心。 在她离开慈宁宫前赌气地跟太后说道,“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太后怒斥道,“你要是想死,哀家不拦着。后宫就是你死我活。” 如今想来,才明白太后的苦心。 她当然明白姑姑并不是真要让她去死,只是通过这样决绝的方式告诉她,弱者在后宫无法生存,作为一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已经死过一次。太后的话,她已经想明白。 这一次,她不会再胆怯怕事,她会步步为营,为自己而活。 (本章完) 第549章 范常在的担忧 平日里一起乘坐宫司班车最高位份的也就叶良媛。 叶良媛经过刚进宫的一番磋磨锤炼,如今又好不容易升回了位份还得了封号,十分谦恭谨慎。 故而大家挤在一个马车里,虽然按照位份高低分配位置,但没觉得太多不适。 今日宫司大领导一把手也来挤通勤班车,大家顿时十分局促,个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生怕出了差错。 和妃见状没说什么,只是自己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好后,就摆摆手示意她们都坐进来,不要耽误了发车。众人本以为墨兰和墨玉会陪侍在左右。 谁知和妃拿过了小扇子自己摇,让两侍女自行走。 跟和妃一个马车的众后妃个个低着头降低存在感,生怕一不小心跟大领导撞了视线,被点名当众汇报思想心得。 在摇摇晃晃的行进过程中,甚至有人迷上眼睛,打起了盹。 住的地方离殡宫远,起来得太早,困啊。 和妃也不刻意攀谈,只是静悄悄地观察着她们。想必是,因为持续吃醋和哭丧的原因,几乎每个人都清减了许多。原本就瘦得厉害的范常在,如今看起来更加单薄。 她一直用袖子掩着脸颊,似乎在强忍着难受。 和妃想起之前按学习心得排的侍寝里面就有范常在。 莫不是也有喜了? 范常在跟甄婕妤一个宫,自己昏迷那天也在现场,和妃想到这里心中就很不舒服。 但转念又想,一个宫里两人怀孕,这样才热闹。先坐山观虎斗,看看甄婕妤反应再说。 拼命掩饰自己晨吐反应的范常在察觉到了和妃清凌凌的目光。 见和妃打量着她,范常在慌乱地放下袖子,垂着眸子,强作无事地端坐着,显得一如既往的恭敬有礼。 和妃试探性地问道,“范常在,你比以前瘦了许多。可是不适应伙食?” 范常在已经回过神来,不慌不忙地答道,“谢娘娘关心,许是忧思过度,有点吃不下东西。” 这说得是实话。 本来怀孕是件大喜事,却令她寝食难安。 这两天她也开始有反胃不想吃饭的迹象。之前侍寝时就提前服用了从家里带来的促怀孕药物,所以她有一种预感自己这次就有了。 只是她还没想好怎么办。 甄婕妤自从确定怀孕后,就像变了个人。完全不是以前那个快言快语,爽朗明媚的性格,变得暴躁易怒,疑神疑鬼,看她的眼神总带着审视。 她呆在延禧宫成日里如履薄冰,能躲则躲,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到甄婕妤。 皇上如今不在宫里,一当暴露出怀孕的消息,就跟一只待宰的小绵羊,完全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夏嫔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她只巴望着能瞒到皇上回来那天。 昨天跑去江月白那边专门试探,发现江月白热情中透着疏离。当她试图暗示想搬出延禧宫住到别处,江月白没有回应。 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对方的顾虑。 所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范常在竭力掩饰自己怀孕的迹象。 和妃意味深长地看了范常在一眼,“你这样消瘦会伤了身子。回头本宫给你拿些桂圆党参补补。” 范常在连忙谢了恩。和妃也不再多说。 众人到了桃蕊宫后,个个面上都很高兴,对江月白纷纷贺喜了一番。 个个心里都有些酸不拉几的,嫉妒得不行。 都是新人,晋位份这么快也就罢了,还代掌后宫管理大权,连怀孕这种看天吃饭的事儿都这么给力。侍寝一回就成了。 脑子里恍惚间浮现出之前璟妃坐在主位,当众挑江月白的刺儿,江月白都只能受着。如今物是人非,坐主位的人被打入了冷宫,降为选侍。 个个心中慨叹,这么短的时间里,位置交换,真可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对江月白愈发不敢小觑。 江月白自然明白众人的心理,笑着说了些客气话,意思就是上个月侍寝的姐妹很多,说不定很快就有更多好消息。等皇上出了孝期,各位姐妹都有机会一类的安抚众人。 正好姜余没走。江月白便命姜余给侍寝过的后妃把脉。 听到这个消息后,范常在一下子惊得面色苍白。她猜测是不是昨天在路边干呕被人看见了,偷偷来禀告了江月白。否则为什么怕什么来什么。 其实江月白不过是例行公事,早摸底,早准备。 这一摸底,就摸出来了范常在。怀孕一个多月了。同样伺候过皇上的和妃和谢才人就没有动静。 听到姜余恭喜的话语,众人们嫉妒的对象又多了一个。 范常在微笑着接受众人的恭喜,心理有一丝如释重负,又愈发地焦虑不安。她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江月白,江月白跟昨天一样只是微笑。 不久后便散了场,范常在被江月白跟和妃留下来说话。 众人皆猜测是不是要给范常在换个宫住,或者找个厨子专门给她做饭吃,毕竟身子太瘦了。 清场后,范常在满眼泪水,扑通一下跪在两位娘娘面前。 江月白猜到她会跪,并不起身,焦急地指挥丽夏,“妹妹,你这是做什么?丽夏你快扶范小主起来。” “求二位娘娘救我。”范常在胳膊被丽夏搀着,却不动身,依然跪在地上,巴掌大小的脸上满是泪水。 和妃侧脸与江月白对视了一眼,回过眸子慢悠悠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谁要害你?你先坐下慢慢说。” 这个场景好令人熟悉。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和妃陪同皇上去探望甄婕妤那天的场景。 和妃不禁湿了眼眶。 情景重现下,她突然回忆起来那一幕。江月白不是渡了一口真气给她,而是嚼碎了药物搅动她的舌头,喂给她吞咽。 脸上瞬间浮上一股红云。 范常在惊疑不定地盯着和妃的面色。和妃大病初愈,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怒急攻心了吧?万一又晕了过去,自己岂不是罪过大了。 连忙含着泪解释道,“回娘娘,妾身错了,惹得二位娘娘误会担心。并没有人要害我。妾身是贸然听到有喜的消息失了分寸,担心保不住自己的孩子,才会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请二位娘娘恕罪。” 和妃涌动的情绪被突然打断,到嘴的话变得有些冰冷,“本宫倒是觉得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范常在同样被和妃跟往常不同的犀利惊到。 她的气势立马低了三分,想要分辩,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娘娘,我.” 和妃的视线滑过范常在,落在窗外的石榴树上。 “后宫还有这么多人怀着孕。就连冷宫里都有人怀着身孕不也好好的?你们延禧宫还有御前侍卫和太后心腹把守。后宫里最安全的地方怕就是你们延禧宫了。” 江月白惊讶地望着和妃的侧影,难以相信这是从一向温柔娴静的和妃嘴里说出的话。 跟从前比,仿佛变了个人样。莫非被人身穿了,魂魄不是自己的? (本章完) 第550章 出其不意 “娘娘.”范常在不安地站在那里,满眼泪水,楚楚动人。 她完全没有料到和妃会性情大变,本以为装柔弱能博得和妃与江月白的同情。 而且她下意识里以为和妃会因为身体不好无法生养,会想办法保住孩子好以后养在自己跟前。却没想到和妃竟然毫不在乎。 她甚至担心和妃抢走孩子后,会去母留子对自己下毒手。 如今来看,似乎是自己想多了。 江月白含着笑,温柔地说道,“本宫觉着和妃娘娘说得对。延禧宫一宫两妃子都有了喜讯,恐怕是后宫最安全最吉祥的地方。女本柔弱,为母则刚。你都要做母亲了,当然要坚强起来。这添子添福的大喜事,老哭着,对身体不好。可别让皇上为你担心。” 最后一句纯属为了安抚下属瞎编。 若是没本事护住自己的孩子,就算生出来也是白搭。 范常在迟疑地望着江月白,满眼的陌生。 对方似乎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她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眸子。 一个月前,还是跟自己一样的江答应,如今却是高高在上掌有话事权的主位娘娘。 心被深深的刺痛。 克制着内心的情绪,咬了下嘴唇,缓缓说道,“娘娘说得是。妾身应该要坚强的。” 丽夏给三人一人端上一碗熬得烂烂的绿豆汤。 闻着绿豆汤的香味,就觉得清爽。 江月白搅动着汤匙,柔声说道,“你能想通就好。吃点绿豆汤去去火气。你放心,宫有宫规,本宫会为你做主的。你反应得厉害,一会儿本宫给你安排几个得力的嬷嬷和宫女伺候着。你还有什么要求,跟本宫和和妃娘娘说。我们都会为你做主。” 范常在矛盾一番,抬起头把心下的想法说了:“娘娘,妾身想求您件事。” “你说。” 范常在薄唇一抿,“臣妾想求娘娘搬到桃蕊宫来住,您看行不行。” 江月白愣了下,似乎有些惊讶,“范妹妹,你是认真的吗?这桃蕊宫死了很多人,都说煞气重,伤人身。沈御医和我小妹都因为见了不干净的东西被吓掉了魂,得了失忆症。” 范常在态度很坚决,语气却缓缓的,“宫里本就不是太平的地方,哪里都死过人。妾身不信鬼神这些,只担心很多时候人心比鬼还坏。娘娘是活菩萨是大英雄有大福气之人,妾身只信娘娘。” 江月白暗叹范常在脑子的清醒,若是计较死没死过人、干净不干净,这后宫真没有一处地方令人安生。 幽幽地叹了口气,“本宫以前跟你一样,这回已经信了。锦绣走后见过她两次,本宫只觉得思念,不觉得害怕而已。” “竟然还有这等事?”和妃关切地望着江月白,连忙说道,“锦绣妹妹令人追思,终究人鬼殊途,你又有了身子,接触多了终归不好。听说皇上赐了宁安宫给妹妹住。妹妹不如搬去那边?” 江月白垂着眸子,叹了口气,“锦绣是我妹妹,她定然不会害我。等皇上回来再搬吧。” 江锦绣是临终追封,按照祖制,只需停灵七日,举行简单的仪轨后即葬在十三陵后妃陵墓群。但皇上临时御驾亲征,礼部那边不敢擅作主张,故而灵柩还停在桃蕊宫里。 江月白计划等妹妹下葬后再搬走。 范常在垂下眸子,她从未遇到过怪事,更没有遇见过鬼,对鬼神从来都是半信半疑,并不觉得真害怕。 桃蕊宫闹鬼的事,宫里传得很玄乎。僧侣道士大法师在桃蕊宫连做七天法事在后宫不是秘密。也听其他宫里的嬷嬷说了桃蕊宫的前尘旧事还有闹鬼的历史。 之前她很不以为然,就当奇闻异事来听。如今听了江月白一番话,心里生出了几分胆怯畏惧。 江月白自然看出了范常在的犹豫,带着几分惆怅地说道: “既然范妹妹已经想好,今晚就搬过来吧。锦绣生前与你最要好。你若搬过来,她定然十分高兴。这儿正好有小厨房,给妹妹好好滋补调理。只是如果妹妹可要考虑周全了,后面皇上回朝,本宫就会遵照圣旨搬去宁安宫。到时候妹妹就一个人住在这里。” 江月白态度突然一转,倒令范常在心中慌乱,有些不知所措。 她昨晚也想到江月白会搬去宁安宫,只不过以为江月白姐妹情深,应该不会搬走。毕竟妹妹死了,她做姐姐的怎么能安心离开,住条件更好,更奢华的地方呢?不然之前的姐妹情深不都是一场戏? 可惜她想错了,江月白不是普通人的思维方式。她才不会被道德绑架。 她还没有迂腐到忤逆皇上,放着条件更好的宁安宫不住,非要为妹妹守在这偏僻之地。 对一个人好,把一个人放在心上,从来不是等她离世之后。 范常在讷讷地说道,“娘娘说得是。是妾身考虑不周。” 江月白态度依然温和,十分关切地说道,“范妹妹你慢慢考虑。你是锦绣的好姐妹,能帮你的,我自然会尽力帮你。看你这么忧心忡忡,也不是个事儿。想搬过来就搬过来。如果决定不搬,就免了你两个月的请安。你在延禧宫好好养胎闭门不出,等满了三个月再说。” “谢娘娘对妾身的关照。”范常在热泪盈眶,连忙又要起身跪下谢恩,被江月白用眼神制止住。 “你我姐妹之间,别老跪啊跪的,一起做个伴。时间不早了,你怕是也累了。丽夏,让小罗子安排软轿送范常在回宫。你们路上一定要平稳,范常在有了身子,可要小心着些。” 范常在迟疑了瞬间,竭力说得委婉,“姐姐有句话别嫌我多嘴。我们老家那边有个说法,老是碰见阴魂有损阳气。娘娘如今有着身孕,可以佩戴些吉祥物件。” 江月白点头,“多谢妹妹关心。这里都戴着呢。” 说着抬了抬手腕,好几圈或木质或玉石的珠串,都是开过光之物。 “妾身告退,娘娘保重身体。” 江月白噙着笑望着她,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范常在也就不再多说,告退离开时禁不住回头一看,却见和妃搬了个椅子凑在江月白旁边,抚摸着江月白露着手腕上的珠串,笑眯眯地说着什么。 江月白转头看着和妃,脸上也带着笑意。 两人就像阔别多年的好友,看起来十分亲密无间。 一股子酸意涌上心头。 范常在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花树,花树的尽头就是桃蕊宫的西偏殿,锦绣曾经住过的地方。 阳光很刺目,感觉眼睛里湿漉漉的。 禁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是真心很喜欢锦绣。锦绣走了,她的心感觉空荡荡的。以后,恐怕再也没有人,可以像跟锦绣那般情投意合无话不说吧。 丽夏热情地招呼道,“小主,您慢着点,就在这里等。轿子会过来。” 范常在点点头,安静地站着。 韩子谦正好出去办了点事,正朝她们走过来。 一身太监服打扮,却难掩英俊的面庞,身上的潇洒气质。 丽夏紧张地走上前,汇报工作,“韩公公,娘娘在屋里跟和妃聊天。奴婢在这里等轿子送范常在回宫。” 韩子谦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径直进了屋。 范常在跟着丽夏也十分紧张,暗暗打量了几眼。 心中暗叹,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皇上留下来专门伺候江月白的韩少傅,原翰林院大学士。 (本章完) 第551章 姐妹 直到看不见范常在了,和妃来闲闲地问道,“妹妹还真打算让范常在过来住啊?” 江月白声音懒懒地说道,“是啊。锦绣生前跟范常在最要好。住过来也好。” 和妃笑着剥好了橘子,分成两半,一半给江月白,一半自己吃,“你就不怕她赖上你了。若是做戏想博得你的信任,又不难。” 江月白笑了笑,“赖上就赖上吧。锦绣喜欢的人,我一并喜欢着就是了。范常在住我们隔壁时,我还是个小答应,不值得她做戏。” 和妃敛住了笑,“妹妹你把人想得太好太简单了。不是个个都像妹妹这样坦荡无私,都有自己的算计。” 谁没有自己的算计呢。我也有啊。 后宫里打交道,本就不指望掏心掏肺,更多的是看对方是否能为自己所用。 时间自然会洗刷掉那些不坚固的东西。 “我看姐姐就挺好的,温婉和善。”江月白吃了瓣橘子,笑意吟吟,岔开了话题。 和妃苦笑了下,吃到嘴里的橘子格外的酸,带着几分哀伤,“我当初可被自己的善良害苦了。” 想到当初流产的孩子,她的双眼顿时蒙上了水汽。 江月白联想到之前和妃昏迷过去时发生的场景,快速地推测出和妃可能也怀孕过,只是被其他人给害流产了。 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你.你是不是也有过孩子。” 被知心人问到心伤之事,和妃悲伤的情绪瞬间翻涌。她没有刻意隐藏,低下头,鼻子里轻轻地“嗯”了一声,泪水颗颗滚落。 江月白伸手握住和妃的手,轻声安慰道,“姐姐,你还年轻,养好身体,以后会有孩子的。” 和妃的手很凉,但有了一丝暖气,不似以前跟冰一样。 而江月白因为练武,手非常的暖和。 和妃反手握住江月白的手,哽咽着悲戚道,“大概不会有了。” 江月白握着和妃的手,没有说话。她想到了系统给的好运丹和生女丹。 和妃哭了一会后,又苦口婆心地劝江月白,“如果范答应真搬过来,你就把熙婕妤得罪尽了。你怀着身子能少得罪一个是一个。” 江月白漫不经心地塞进最后一口橘子,“姐姐放心,范答应她不会搬过来的。至于熙婕妤,我早就得罪了,根本不差范答应。” “好吧。你总是很有主意。” 和妃见劝不动,也不再劝,一脸的无可奈何。江月白则很有默契地抿嘴笑着。 两人又说了会闲话,和妃感谢江月白的救命之恩,江月白感谢了和妃送来的礼物。 听闻江月白在学围棋,和妃正好擅长下棋。 两人相处甚欢之时,和妃提议二人结为姐妹。 江月白便不推辞,欣然应允。只是为了郑重起见,江月白建议待她痊愈可以自由行动之时,再举行正式的结拜仪式,一起敬告天地。 这些日子的观察,江月白已经摸清了和妃的家庭背景和性情,知其短需长需,知其所惧所缺。如今自己又于对方有救命之恩,按照和妃善良温婉,知恩图报的性子,比其他人有更深的信任基础。 而且两人如今有了共同的敌人,自己可依仗的比和妃多。 和妃想了想,从手指褪下一枚戒指,“妹妹,这是姐姐的信物。” 江月白有些讶异,差点破功笑了。 交换戒指,这是现代社会,订婚男女才会做的事情。想来古代是没有这样的习俗吧。 但她还是顺从让和妃给她戴在无名指上。 江月白想了想,命丽夏从梳妆台上的一个木盒里取出一枚温润的和田玉镯,“姐姐,这个送给姐姐。不知道是否合姐姐的意。” “合意,妹妹送的都好。”和妃笑得很开心。她甚至感觉自己的腮帮子有点酸。很久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了。 江月白郑重地给和妃戴在手上。 和妃的骨骼偏小,手腕纤细清瘦,镯子的圈号却刚刚好。 江月白心底闪过一丝黯然,这是妹妹锦绣的圈号。 和妃爱不释手地转动手腕,心里美滋滋的,“真好看。谢谢妹妹。” 就像汪洋中的一艘船,终于遇见了一块大陆,竟然还有一个无风的港湾可以停靠。 以后江月白有了孩子,她就是孩子的姨妈,想想就高兴。 江月白被和妃脸上纯粹的笑容所打动,也赞叹道,“姐姐送的戒指也很好看。” 她张开五指,金戒指上镶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绿意纯正的翡翠宝石,阳光下显得皮肤格外白皙剔透。 和妃举起手臂,与江月白并排,袖子下坠,露出纤细的胳膊。与江月白跟莲藕一样的白嫩细致对比,就显得有些苍老疲惫。 “你的皮肤真白。”和妃羡慕地赞叹道。 “姐姐的手真好看,一看就是弹琴的手。”江月白也赞叹道。 和妃的手指是弹琴的手指,纤长如葱,姿态优美。 “如果不是在国丧期,我定会为妹妹演奏一曲。” 江月白笑着说,“那就先记下来。以后姐姐再弹。” “好!”和妃抚摸着手上的镯子,满眼的笑意。 和妃离开时,江月白专门安排了软轿。和妃也不推辞,只是走到半路,改道去往冷宫方向。 谁知道她眯着眼打了个盹再醒过来时,已经回到了景仁宫门口。 “嘉宁妃娘娘吩咐说送娘娘先回宫休息。奴才扶您下来。” 和妃听到小太监带的话,愣了愣。这嘉宁妃是提前预判了她的心思,还是她们桃蕊宫的下人太忠心,只听她们主子的吩咐。 她原本是要去冷宫亲手端一碗打胎药给璟妃的。 这下泡汤了。 和妃搭着小太监的手下了软轿,命墨玉赏了银子,和颜悦色地说道,“替本宫谢谢你们家娘娘。” “娘娘请放心,奴才一定把话儿带到。” *********************** 范答应回到延禧宫,走进院子里时,迎面碰到已经五个月的熙婕妤在花园里散步。 身后两人持华盖遮荫,两人立于左右掌扇,很是气派。 一双圆圆的小鹿眼此时正一动不动地审视着范答应。 “妾身见过婕妤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熙婕妤瞄了她一眼,而是问身边的宫女迎春,“听说范答应有喜了?” 迎春垂首答道,“回娘娘,是,姜太医把的脉,确定无疑。” 熙婕妤笑着说道,“恭喜范妹妹,真是好福气。刚进宫就怀孕了。” 范答应战战兢兢地答道,“妾身这是托娘娘的福。” “这是哪里的话。要托也是托皇上的福,哪能托本宫的福。妹妹快起来吧。” 熙婕妤走近站起身的范答应,带着明显的笑意说道: “你倒是挺有眼光,早早就跟那江氏姐妹来往。如今那嘉宁妃果然看在旧日情面上,对你很是照顾。” 范答应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她摸不清熙婕妤的底细,是否在桃蕊宫安插了眼线,已然知道方才的事情。 范答应硬着头皮,垂着眸子答道,“嘉宁妃对妾身并没有特殊关照,只是例行地问了话,赏赐了些东西。” 熙婕妤不咸不淡地问道,“她自己怀着身孕,能容得下你也怀上?” 范答应摸不清熙婕妤的意图,心想,你自己也怀着身孕,能容得下我也怀着? 瞬间不足所措地红了眼睛,“请娘娘给妾身指条明路。” (本章完) 第552章 多智近妖 甄婕妤对范答应的诚惶诚恐很满意,笑着说道,“自然是站在本宫这边,当本宫的眼睛。至于做什么,以后本宫自然会告诉你。你先跟嘉宁妃搞好关系再说。” 桃蕊宫经过一次大换血,加上江月白恩威并施的管理制度,搞得跟铁桶一样坚实牢靠。甄婕妤花重金,打人情牌都无法收买桃蕊宫里的宫人。 前天特意安排自己的宫女跟着范答应去桃蕊宫探虚实,江月白看起来亲切,实际上油盐不进,疏远客气。 今日竟然在范答应怀孕后,单独将她留下来说话,那就说明打感情牌还有戏。 范答应心里咯噔一下,柔声应道,“妾身明白。只是嘉宁妃多智近妖,戒心很重。” 听到范答应夸江月白“多智近妖”,甄婕妤怒气暴涨,按照她的个性,一巴掌差点扇在范答应脸上。 却临时改了主意,握紧了拳头,温言细语地说道: “无妨。嘉宁妃虽然聪明,但有致命的弱点,就是重感情。你是她妹妹生前最好的朋友。你就天天去拜祭她妹妹,凑在她身边,别的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是个石头都会捂热。明白吗?” 她天天闲着无聊没事就研究江月白,反反复复地琢磨各种细节之处。 阴历五月的温度,范答应却打了个冷颤,故意做出怯生生的模样。 而她要想搞掉江月白,就得根据这三点设局,借他人之手让江月白自取灭亡。 虽然遗憾,但江月白不后悔。 范答应抬起眸子,故作胆怯地看着甄婕妤,“如果妾身听娘娘差遣,站娘娘这边,娘娘能不能答应妾身生下这个孩子?” 甄婕妤越琢磨越发现,江月白最显著的特点第一就是重情重义,第二就是敢拼敢闯敢赌,第三就是有野心。 “谢娘娘恩典。妾身感激不尽。”范答应连忙应道。 如果江锦诗当初没有被李北望利用,嫁给了李北望,断然不会出现后面的悲剧。爹爹最为疼爱锦诗,格外娇纵,定然会给妹妹精挑细选亲事,嫁个门当户对知心疼人的男子。 “妾身不敢。妾身自知身份,只想平安生下腹中的孩子。” 甄婕妤怀孕前后仿佛变了一个人,范答应全都看在眼里。这两天愈发不对劲,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这只猫猫就叫小雪,好不好~” 范答应不是第一个怀孕的,也不是最后一个。只要皇上还临幸妃嫔,就还会有人怀孕。 如果锦绣在的话,三只猫,一人一只。锦绣那么喜欢撸猫,她会更喜欢汤圆还是团子呢。还是都想要? 失忆丹让江锦诗出现解离症的症状。最开始两天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经过半个月的休息调养后,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常识,只是忘记了她是谁,以前有过什么样的生活。 所以江月白也在有些瞬间觉得自己下手狠绝,没有给妹妹一点余地。因为妹妹不仅忘了李北望,也忘了锦绣。世上又少了一个记得锦绣的人。 “欺负人。”江月白点点团子的脑门,显出嘴角两个小梨涡。 妹妹江锦诗被用轮椅推出来坐在一旁,一只小猫崽被搂在她的怀中。 甄婕妤不屑地问道,“若本宫不答应你的条件,莫非你要站她那边?” 她们在苏州也养了两只猫,两只大橘,一只叫大橘,一只小橘。不知道爹和娘搬来京城时,有没有把它们带过来。 “好。本宫答应你。如果你乖乖地按本宫说的做,本宫会想办法护住你。你别忘了,如今没有皇后,皇上又颁布圣旨不再立后。若本宫生下皇长子,以后自然是要继承大统的。” 江月白将逗猫棒交给丽春,示意韩子谦将猫抱过来。 撸着软绵绵的小奶猫,江月白有一种恍惚的惬意。 甄婕妤抿出两朵浅浅的梨涡,抚摸着凸起的腹部,眼睛里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江锦诗的痛恨和愤怒渐渐淡去,江月白更多地感到遗憾和惆怅。 江月白点点头,抬头望向晴朗的天空,“好啊。就叫小雪。” 甄婕妤说得也不无道理。 甄婕妤虽然被圈养在延禧宫,但舍得花钱打点,又因为身孕有人愿意巴结,消息网依然灵通。 但凡是猫,就拒绝不了鸡毛掸子的诱惑。两个小白球滚来滚去,四只大眼睛齐齐地转动着。 呆萌得让人心都化了。 江锦诗抱着猫猫,扭头看向江月白,眉飞色舞。 作为弱者不争宠不站队可以保持中立免于卷入宫斗;率真敢言是一种保护色,先发制人,避免被其他几人欺负陷害,谋求皇上的同情保护。 皇后、璟妃、和妃也就罢了,个个都有惹不起得背景,她认了。 她父亲去世早,又只有一个弟弟,没有家庭支撑,能依仗的不过是父亲的从龙之功还有二人自小相识的情谊,故而采取了率真敢言、不争宠、谁都不站队的后宫处事策略。 就跟一个公司,总会不断地进来年轻有才华的员工。 汤圆被挤得歪歪扭扭的,喵喵叫了几声后也凑在团子身边踩奶。 团子上来就挤走汤圆,蹭到江月白的胸口踩奶,发出咕噜噜惬意的声音。 作为蝼蚁般随时会被捏死的存在,没有硬刚的资本,自然选择柔顺地答应下来,后面再走一步看一步。 江月白笑着吩咐韩子谦,“把它也抱上来吧。” 此时正在闲适地拿着自制逗猫棒逗两只小波斯猫崽玩。 本就怀着身孕,敏感多疑,心情起伏大,加上身边的人察言观色,跟着附和奉承,甄婕妤愈来愈痛恨江月白。听说江月白怀孕的消息,简直就像是晴天霹雳,愈发焦躁不安,心态越发偏激。 单独留在地上的那只叫团子,急得喵喵地奶叫,仿佛在说,“怎么没有我,怎么没有我?” 江月白笑着说道,“锦诗,你这么喜欢这只猫,给猫起个名字。以后就养在你身边。” 江月白不时地看向一直哈哈哈大笑的江锦诗,她从未见妹妹如此快乐过。 识时务者为俊杰。 ************** 江月白日子过得充实而自在,一点都不受范答应怀孕的影响。 叫她怎么不恼恨,怎么不嫉妒。 但凡一个有能力的下属做出来点成绩,或者被上级领导提拔就乱了脚步,那是没办法做管理层的。做管理就是要能容得下人,还能管得住人。 就这样挺好的。 如今江月白一个没有背景、地位卑贱的商人女竟然如此之快爬到她上头去,做到了她想要却做不到的事情。 江月白揉了揉两只猫毛茸茸的脑袋,眼中充满了爱怜。 …… 韩子谦站在阳光下,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心感温柔。 第553章 凯旋还朝 半夜里江月白得到消息,皇上凯旋而归。 已经率领军队驻扎在离京城十里路之处,定于次日辰时初从德胜门返回皇城。 摄政王李北弘连夜召集政务院、礼部尚书、钦天监商议第二日迎接皇上凯旋的仪式。 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 人人脸上都挂着久违了的笑容。尤其是后妃们个个喜气洋洋,悬在喉咙管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虽然明日还在孝期不能侍寝,但帝王的孝期以天代年,只需守孝二十七天,三天后,即五月初五端午节皇上即可出孝期,正常临朝、临幸后宫。 这也意味着可择吉日迎娶表妹李长安与谢家之女谢知礼。两位妙龄女子皆已被自己家族提前安顿在京城,等待皇上回城。 江月白得到消息时,正要准备入睡。眼中骤然明亮,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心中的高兴期盼溢于言表。 终于避免了历史上土木堡之变的发生,反向取得了对鞑靼压倒性的胜利,大明王朝的内忧外患终于告一段落,转危为安。 这份特殊的庆幸感叹,只能留给自己,咽在肚子里。 而且,皇上回来之后,妹妹就可以按照旧制,入土为安,葬入皇陵。 韩子谦亦为皇上率领大明将士打败鞑靼十分高兴,尽管面色淡淡,未显露太多悲喜。 “丽夏,你去把陛下之前赐给本宫的那件黑色绣金披风拿出来,叠好放在床尾。韩子谦,你去把皇上的诗集拿过来。丽春你今天务必将殿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你们都帮丽春看着点。” “是。”三人立刻齐声应道。 江月白又吩咐道,“另外正殿里用牡丹错金炉焚香,香料就用太后赐下来的安息香。” 她就是要皇上在看望妹妹锦绣时,想起太后娘娘对桃蕊宫的看重。 第二日一大早,众妃嫔如常拜祭完了太后之后,宫司班车将所有人送到了德胜门。 摄政王与孟相率领文武百官早已候在门外,站在最中央的位置。加上赶来围观的百姓,可谓人山人海。 江月白已经提前到了,在文武百官右侧的一块区域。 她戴着米色绣银线的面纱,坐在半斜躺的藤椅上。和妃坐在她边上的藤椅上。 其余妃嫔到了后,围成一圈,立于二人身后。 众人心中暗想,看起来二人平起平坐,不分仲伯的模样。皇上还朝后,既然不立皇后,二人怕是会为了贵妃之位斗得你死我活。 江月白与和妃默契地对周围探寻的目光皆不搭理,彼此也不说话,装出一副互相不对付的模样。 李长安与谢知礼皆隐在人群中,悄悄地观察着她们二人。 当李北辰身着铠甲,率领众将士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时,群情激昂。 摄政王李北弘率先跪在地上,激动地朗声说道,“臣恭迎圣上大败鞑虏,凯旋归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跟着跪下,热情高涨,齐齐从内心喊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震耳欲聋,惊鸟飞散。 李北辰坐在马上,望着高高的德胜门,面对山呼海啸般的呼声,亦感到热血沸腾,意气风发。 与弟弟四目相对良久,李北辰郑重地点头。而李北弘则回之以微笑。 他从弟弟脸上移开目光,目光缓缓地扫向文武百官和众多激动的百姓,对着他们举手示意,声音浑厚地说道,“众人平身。” “朕本次御驾亲征,大获全胜。生擒蒙古大汗欢欢且尔。鞑靼大王子随朕来京城称臣议和,承诺边境和平互市。我大明王朝天子守国门,寸土不让。我大明好男儿铮铮铁骨,众将士浴血奋战,不畏生死。随后皆由兵部论功行赏!” “谢皇上恩典!”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是如春雷般滚动的呼声。 李北辰被民众的爱戴所感染,感到了作为帝王真正的价值感和威仪感,整个人愈发散发出胜利姿态的王者霸气。 他此时还不知道全城共梦预知胜利的事情。以为百姓纯粹因为打败鞑靼、生擒蒙古大汗而振奋激动。 百姓当然因为打了胜仗而高兴。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都是神迹的见证者,为梦想成真而激动。为自己是名副其实的天选之子的子民而高兴。 还好野四扎被灌了江月白给的迷药,还在昏迷之中。如果此时醒来,恐怕会深受刺激。 李北辰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江月白,想要跟她分享胜利的喜悦,感谢她派人送来的帮助。 他早就远远地在人群中望见了她。 她总是那样特别。 身材并不格外高挑,长相并不格外漂亮,但只要出现在人群中,就像会发光一样,总能抓住人的目光。 但他是帝王,习惯于隐匿心思。 视线随意地落在了妃嫔们的方向。并不看她,反而看向和妃,转而又看向了旁边的几位。微笑点头,示意看到了她们。 最后才落在江月白的脸上。 两人的眼神匆匆相遇,又匆匆错开。 李北辰不受控制地乱了心跳,甚至感到了耳根在发烫,但他瞬间敛住心神,恢复如常。 今天阳光特别好,甚至有些刺眼。 李北弘心底感到一股刺痛。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 在百官的簇拥,百姓的夹道欢迎下,由御林军警戒,李北辰顺利回宫。 先直接率领百官再次前往太后的殡宫拜祭,郑重禀告了这次御驾亲征的战绩。 完成祭奠仪式后,就在殡宫听摄政王与孟相领着百官奏事。 按照李北辰临行前的安排,由右丞相慕容池在天香楼重新组织了封闭式的阅卷,得出了新一轮的会试成绩和排名。 礼部与刑部联合行动,将新成绩与前次成绩、考生的背景进行了一番严格对照,发现确实存在科举舞弊行为,列了一个详细的清单。 其中既涉及到朝廷命官,也涉及到后宫妃嫔、管事太监。 李北辰手握名单细细查看。 “涉嫌舞弊的考生一律终身不得录用,相关官员交给督察院处理,照章办事即可。” 孟相详细汇报了南巡工作组治理水灾和疫情的工作情况。 第554章 孟相 南方工作组到了两湖地区后,南方的瘟疫得到了初步控制。 但南方地区普遍进入汛期,各地普降暴雨,抗洪防汛工作任务艰巨。 南方工作小组正在各地督导汛期安全防范工作,尤其是水利工程的修复巩固。 对于已经爆发洪灾的地区,正在组织赈灾安民。包括给予流民食物与药物,提供临时住所。有序组织北迁往山西、河南、河北等省份。 李北辰不吝啬溢美之词,盛赞了孟相的高度忠诚和谋事安国的能力,不仅在平定平西王谋反中立下汗马功劳,而且在解决南方水患问题上立下大功。 拟封一等世袭侯爵,昌平侯,赐京城侯府一座,姬妾六名。其嫡女五月里择吉进宫,初封婕妤。 庶子孟青特批以从七品监察御史入职督察院,派往湖广道监察巡视,后日辰时动身。 皇恩浩荡,孟相连忙磕头谢恩,谦虚了一番。 他虽然已料到,只要不谋反,并且按照计划,拿到平西王在京城里安插人手的名单交到摄政王手中,皇上定会为了笼络人心,大加封赏。也会遵照约定,让庶子孟冉从天香楼艺伎谋杀案中脱身。 也料到皇上会召嫡女孟嘉进宫,但没想到皇上会直接封为婕妤,再升两级就到妃位。侍寝之后恐怕就是昭仪,如果再怀上孩子就是妃位。甄太傅的女儿怀着龙嗣也不过刚封为婕妤。 更没想到皇上会将不成器的小儿子送进督察院,给了正式编制,定岗定级。作为初入职场的新人,一般都得从从九品做起,这从七品定得还不低。而一上任就能被主管官员带着去地方巡按的少之又少。 此前二人的约定是将孟冉扣在皇上身边作为人质,孟相和孟青的职位不变。 作为老狐狸,孟相自然懂得皇上改扣押为任用的意图所在。 这既是在对孟相施恩,体现了皇帝对他们孟家的盛宠。亦是捏住他的命脉,给他埋雷。 毕竟孟冉跟孟青不同,没有真才实学却又好高骛远。若犯下大错,则会直接牵连到他。若犯下小错,就成了皇上拿捏在手里的小辫子。 更重要的是任职部门是督察院,督察各级官员的贪腐失职情况。决定是带着孟冉同行的高级官员做的,底下官员却都会看作是他孟相权势滔天,在借机铲除陈相党羽。实际上是被皇上利用肃清谋反各方残党。 对孟相的嘉奖,定在翌日于朝堂和后宫正式颁旨宣布。 又命礼部于次日早朝前挑选出两名宗室贵族适龄女子和亲鞑靼。明日即举行迎接野四扎以鞑靼可汗身份叙职请封仪式,一并举行和亲册封仪式。 如此匆忙,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毕竟陈相扶持的蒙齐巴克已撤军回了草原。 另外再挑选良辰吉日,月内迎娶谢家的谢知礼、太后家的李长安。谢知礼初封妃位,李长安封为婕妤。 六月择吉日举行江月白、谢知礼的封妃仪式。 礼部借机询问了淳妃的出殡事项。李北辰心中一恸,脑海中浮现出江锦绣纯真灿烂的笑脸,沉默了片刻。 最终决定,由礼部与钦天监商议,出殡吉日定在三日后即可,届时皇上将亲自出面送行。 李北辰又处理了一些常规事宜后便遣散诸臣,留下弟弟李北弘单独叙话。 方才未谈及弟弟以后的安置,李北辰就是想尊重弟弟自己的想法。 经此一役,李北辰对弟弟愈发地信任和倚重。 没有弟弟稳固大后方,击破平西王叛乱。那么自己就会腹背受敌,有可能兵败沙场,或者国破家亡,或者被取而代之。 普通人一旦体会到了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滋味,就很难不贪恋。历史上摄政王谋权篡位的不在少数。 弟弟却能坦荡地交出权柄,李北辰发自内心地高兴和感激。 此时他们已经离开了灵堂,在偏厅的一间小室里喝茶。 李北辰喝了口热茶,被口中甘甜的茶水所滋润,魂魄终于归位,温声说道, “朕幸亏有你这个弟弟。不然真不知道会变成一番什么样的景象。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李北弘刚刚有些走神,愣了下,恭敬地答道,“皇兄谬赞。皇兄是真正的天选之子,自然得到天地护佑,臣民拥护。” 他因为体弱多病,亲身经历了些灵异玄妙之事情。又耳濡目染太后为了求他健康平安,烧香拜佛念经茹素。故而对神鬼宿命之说深信不疑。 而全城人共梦更加令他坚信这世界上有神仙,皇兄就是被天选之人。 故而这番话是李北弘的肺腑之言。 李北辰望着弟弟,“你变了。跟朕拘谨了许多。” 李北弘抿了口茶,神色淡淡,带着几分沧桑,“经历了这么多事自然会变。” 言行举止淡定沉稳,与之前判若两人。 李北辰脑海里一瞬间也闪现了这些日子里发生的诸多片段,沉闷地“嗯”了一声。意气风发的眉眼之中,也蒙上了一层伤感。 抬眸打量了一番弟弟胡子拉碴成熟了好几岁的面庞,缓声说道,“朕有了晋王妃的消息。” 李北弘眼中发潮,抬头注视着皇上,颤声问道,“王妃她如何了?” 他其实已经知道了晋王妃的消息,选择装作浑然不知。 李北辰感受到了弟弟的难过,沉沉地叹了口气。 “她被送给了大汗欢欢且尔。两军交战后,查点人员,发现王妃不知所踪,听说被欢欢且尔的嫡次子带走。已令各边镇画了画像张贴告示寻找,当然没有用王妃的身份,用的是朝臣之女。” 李北弘低着头,捏着茶杯,手指苍白,没说什么。他强忍住眼中的泪,为自己的敏感脆弱而有些自卑。 李北辰看了眼弟弟阴沉悲伤的脸色,没有急着劝慰,反而很安静。心中同样为晋王府的遭遇而愤怒悲痛,也为晋王妃的红颜薄命而惋惜。 片刻之后,李北辰掷地有声地对弟弟承诺: “朕一定会为你报仇雪恨。朕会想办法抓到陈相,将他挫骨扬灰。至于鞑靼,不可操之过急,需徐徐图之。但是弟弟你放心,朕一定不会让欢欢且尔好过。” 李北弘喝着茶沉默着没有说话。皇兄不是第一次这样表态。他相信皇兄的决心,于公于私都会这样做。 良久之后,李北弘起身走到皇兄跟前郑重跪下,垂着眸子恭敬出声: “谢皇兄为臣弟做主。臣弟只求尽快去封地就藩。晋王府臣弟一刻都呆不下去。求皇上恩准。” 第555章 皇家兄弟 屋子里弥漫着浅浅微辛的安息香味,正是太后生前最爱的熏香。 李北辰手扶椅子把手,轻嗅着这股子熟悉的馨香,注视着弟弟的头顶,竟看见了一根白发,心中有些发涩。 片刻后劝道,“晋王府隔着一条街就有个宅子空着,今日朕派人去打扫,你明日搬进去住。父皇以前爱去那里避暑,现在住进去正合适。今晚就陪朕住在宫里,我们兄弟二人好好说说话。很多话跟旁人是没法说的,唯有你能懂。” 李北弘眼里也像进了沙子,鼻子有点堵,“不是宅子的事儿。” “你先起来坐着说话。别跪着了。这里没别人。我是你哥,你是我弟。”李北辰轻轻拍了拍扶手,温声说道,“要我来扶你么?” 李北弘心中一暖,缓缓站起身来,抬头便对上皇兄关切的眸子。 “你这么急着离开京城,是因为王妃?你是想去找她?” 李北弘跟着笑了,眼睛里却闪着泪花。他握住案前的茶盏,怔怔地看着里头的涟漪,一时无话。 他做不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做。 李北辰微笑着看向弟弟,“让你好好学习不好好学习。用词不当,这叫上进心。不要乱用词。” “也可。”李北辰锁着眉头,点点头,斟了盏茶一口饮尽。 救起来沈石溪时,她一身绿色的衣裳,浑身湿漉漉的,像个落汤鸡,却还挂念着沈石溪的婢女小茉莉。 李北弘虽然刻骨铭心地爱着江月白,但他也真心喜欢沈石溪。何况沈石溪因为王妃的身份才会遭此劫难。他心里始终感到歉疚和痛心。 李北辰了解弟弟,他从小就比自己重情重义。从弟弟神情里,李北辰读出了他对沈石溪的深情与牵挂,便不再劝他。 如果不是她的示意,他就不会去救小茉莉,小茉莉也不会成为他的侧妃,给了他那么多的爱意与温柔。 他打算回头就去找大王子野四扎,把这个作为交换条件之一。等办成了,再告诉弟弟。 李北弘也不反驳,就微笑着不说话。 故作轻松地接着说道,“我毕竟已经成年,不能再像之前一样任性不懂事。希望替大哥分忧,守护北境安宁。大哥不会觉得我是有野心吧?” 说到最后,李北弘还有些惆怅。都说猫是最嫌贫爱富,无情无义的。却不曾想世间竟还有如此痴情的猫。 他又想到江月白怀孕的大喜讯,还有那个神奇的梦,眼角眉梢均带上笑意,想要告诉大哥。也在一瞬间的心痛后被吞进了肚子里。 沈石溪是李北弘的第一个女人,与李北弘做了夫妻后,两人十分恩爱,有过许多快乐甜蜜的时光。 “大哥。”李北弘喊出这一声时,喉头有点生涩,眼前的人似乎也有点陌生。 李北弘脑子里一转,笑着说道,“哥哥真是料事如神。母后养的波斯猫生了三只小猫崽,一公两母。可惜母猫被砸伤了身体,受伤太严重,生下小猫就没了。公猫见母猫没了,不吃不喝三天后也跟着走了。” 不用自己说,后面定会有人拍马屁把这件事说得活灵活现。 他庆幸哥哥没有质问他为何执意要找一个已经委身他人的王妃。 李北辰笑着说,“怎么又忘了,我们两个人时要叫大哥。” 李北弘愣了下,喃喃地说道,“皇兄是天选之人.京城有皇兄在,一定会欣欣向荣。” 李北弘愣神了瞬间,心中发涩,“先找到再说吧。” 李北弘被哥哥猜中了心事,心中一颤,有些窘迫,“也不是。” 李北辰暗道惊奇,含笑说道,“刚说你成熟了,你这就藏不住心思。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目前大明只是暂时取得了对鞑靼的胜利,综合国力离让鞑靼忌惮和臣服还为时尚早。 李北辰脑海里浮现出每次来慈宁宫见到的两只大猫,雪白雪白的,总爱趴在母后的腿上,眯着眼睛打呼噜。记得母后当初还说要送给江月白一只。 王妃既然已经跟过蒙古大汗,就算是大汗的女人。现在又被大汗嫡次子带走。如果不想办法找到王妃,那她按照蒙古的习俗,就会不断地被转手给蒙古大汗的儿子们,甚至可能是其他部落首领。 李北弘故作轻松地“嗯”了一声。 李北弘脸上突然浮现的笑意令李北辰心生好奇,凝视着弟弟的眼睛,“你可是有什么喜事要跟我说?” 一日夫妻百日恩。 “如果找到了她,你有什么打算?”李北辰故意说得轻描淡写。 至于斗败平西王的始末,李北弘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都是政务院的集体决策,也没什么好说的。 后续恢复秩序和两国的正常和平交往还需要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里,局部小的冲突难免。弟弟能去边境就藩,自然是最好的。 他脑海里浮现出初遇江月白的样子。 李北辰见弟弟这番愣怔的模样,有些心疼。想了想,决定干脆把话说开。弟弟也就不必怕自己责备,偷偷摸摸地寻访王妃。 “如果想去找王妃就去找她吧。注意安全。” 他想尽快就藩的原因之一就是借机寻找王妃。他的藩地就在大同镇和宣府镇附近,王妃就是在这一块区域走失。 “好吧。你的心思我已经明白,想做什么,哥都支持你。” 在皇上面前他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将这些想法说出口。 她得偿所愿开心就好。 他曾为被她拒绝愤懑和不甘心,亦曾怨恨她贪恋皇权,但如今,她走上了妃位,怀了身孕,他心底却只剩欢喜和释然。 李北弘本想跟皇兄说那次离奇的全城共梦事件始末,话到嘴边,全都咽了下去。 皇室从小就有学习各国风俗习惯的课程。李北弘了解蒙古人婚丧嫁娶的习俗,父死子及,兄死弟及,如果父兄全死或者被俘虏,那么就会被战胜者占有。 “那三只小猫现在养哪里?有没有给” 李北辰一时脑子卡壳,忘了江月白的封号,停顿了会,语气生硬,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李北弘察觉出皇兄忘了江月白的封号,连忙主动说道,“回皇兄,因嘉宁妃主管后宫事务,三只小猫都被送去桃蕊宫寄养。” 第556章 袁天师 出乎李北弘意料的是,皇兄并未多问小猫或嘉宁妃的事,反而问起了两只老猫的安葬问题。 李北弘如实告诉皇兄,当初没有多想,两只老猫被埋在慈宁宫正殿旁边的一棵树下。 李北辰认为这两只波斯猫不同一般,它们之间忠贞不渝的故事值得做文章。另一只猫或许不是对母猫的深情,而是对太后的矢志不渝,以死相殉。 吩咐弟弟联系督察院、翰林院、礼部、广济寺,告知这些部门这两只猫不吃不喝追随太后而去的传奇事迹,余下来的事就交给他们去办。 然后再制作与两只真猫同等大小的陶俑,送入陵墓作为陪葬品。 谈及于此,李北弘禁不住问道,“皇兄,钦天监此前可有算出母后何时出殡?” 在大明王朝,极其注重孝道。太后出殡与普通妃嫔出殡不同,是关乎国运的大事,每任皇帝皆极为重视。 需在三年里的时间里挑选出三个最佳的日子。这个日子要求极为严格,要求不能在二十四个节气,不能在雨雪天气,必须要风和日丽。既要有利于太后本人,还要有利于国运。 李北辰印象中最近的一个日子是这个月的十六,但他也不确定日子记得是否准确,“可召钦天监的人来问。” 随口便命梁小宝宣旨去请钦天监来问。 李北弘便向皇兄汇报了这大半个月里处理的几项主要事宜,不多时钦天监的就匆匆赶到。 这次来了一位中年人,一位年轻人。带着一团云雾进了大殿。 这是老袁天师留给他们的干冰,交代说每次出场务必使用,渲染现场氛围感。 一人清瘦,看起来二十多岁,挺拔修长,一身道士服。国字脸,剑眉星目,面无表情,看起来略显稚嫩却非常英俊,是个小帅哥。虽然长得帅,但给人一种资信到倨傲的感觉。 另一人圆胖,三十多岁的年纪,同样一身道士服,只是年轻人衣服的颜色是墨蓝色,他衣服的颜色要浅淡很多。圆盘脸,眉毛眼睛皆细长,皮肤白皙红润,嘴角上扬,一副乐呵呵的表情。 李北辰这才想起来,之前听闻老的袁天师要告老还乡隐退江湖,已经带着接班人熟悉业务。 眼前的这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恐怕就是袁天师口中赞不绝口堪比唐朝袁天罡的天才少年。 李北辰命二人起身后,年轻人奏报说,他名为袁地祺,是袁氏家族“天地清朗”辈分中的地字辈,是老袁天师的唯一嫡传弟子。老袁天师已经云游四海,由他来接替钦天监的工作。 身边这人名为袁朗峰,为袁氏家族里的“朗”字辈里颇有观测天象、占卜天赋的后辈,被老袁天师举荐为副监正,辅助他的工作。 目前二人皆暂时在钦天监履行自己的职责,等待皇上换朝后正式册封。 问答完毕后,便是漫长的沉寂。 李北辰对新监正印象不错,年纪轻轻天赋高,辈分也高,颇有少年英雄,惺惺相惜之感。 打量一番后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年方几何?” 袁地祺淡然地答道,“回禀皇上,臣今年二十有四。” 李北辰微微颔首,“你的副手呢?” “回皇上,朗峰他虚四十有八。” 李北辰听完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有些吃惊。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袁朗峰一番,四十有八竟然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模样,头发乌黑浓密,面色红润,没有皱纹。心中暗叹,看来道家的养生真是名不虚传。 李北辰收敛住脸上微微的笑意,神色郑重地说道,“朕传你们来,是想请天师测算太后出殡的日期。” 袁地祺这才体会到师父交代的在帝王面前不必像普通人一样谦卑,而要不卑不亢的原因。 皇帝虽然站在权力的顶峰,但在天地面前不过是凡夫俗子。而天师的作用就是观察测算天机,警示辅助帝王。故而皇帝多数会敬重礼遇天师。 袁地祺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封信,双手捧出,说这是老袁天师临行前让转交给皇上的信,里面有测算的出殡日期。 信封上用的一种钦天监的专用印泥,据说里面蕴含着咒语。只有天子可以拆阅,若是其他人偷窥,必会在七日内因诅咒而暴毙。 李北辰拆开后拿出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写了三个日期。第一个日期就是李北辰记住的本月十六,第二个日期为次年四月二十七,第三个日期为次年八月初八。 另外还有八个大字,“吉星高照,福佑大明”。 李北辰想起此前老袁天师的预言,简直分毫不差。兵灾水患人祸等危机一个没有落下,最终也如预测这般转危为安,只是过程实在曲折艰险。 也想起了袁天师此前对江月白是福星的判词,想到这一个月来江月白对整个王朝,对自己的频频助力,感慨良多。 李北辰对老袁天师的工作十分满意,对眼前的年轻人也多客气了几分。 皇帝对两位职场新人勉励了几句,告知明日正式宣旨钦天监的人事变动,命二人做好就职准备,便命两位天师离开。 二人离开后,李北辰方带着几分喜色告知弟弟信中内容。李北弘听到心中八个字同感振奋。 李北辰刚刚回宫,还有很多正事要处理,由不得与弟弟多话家常。令弟弟先在屋里休息,稍后再一起用午膳。 李北弘微垂着头恭送皇兄离开。 他已经习惯了住在这灵堂的隔壁小间,粗茶淡饭,狭窄硬木板床,并不觉得皇兄怠慢自己。 他其实无所谓住在哪里,住晋王府虽然令他夜夜心痛失眠,但也没有到刻不容缓,必须马上就藩的地步。 方才该说的话,他都已经说到了。 话里话外都是借晋王府之事告诉皇兄,王妃对自己很重要,如今的遭遇不是她一个女子的错,希望皇兄能帮忙救回王妃。 李北辰心心念念的都是江月白,但他离开殡宫后直接去了坤宁宫。 他心里将公私分的很清楚。 不仅仅因为需要遵循礼制,还因为他发自内心感恩皇后,敬重谢夫人。感谢谢家在这次平叛谋逆、抵御外敌中对自己的鼎力支持。 于他而言,谢夫人不仅仅是谢夫人,更是一名骁勇善战,可以独当一面,立下不朽功勋的女将。 谢夫人在居庸关的战役中腹部受了刀伤。回宫后没有跟着去殡宫,而是提前回了坤宁宫。李北辰命梁小宝安排御医跟着过来照料。 跪坐在灵堂前的谢夫人见到皇上面露惊讶。 李北辰点点头,自然地解释道,“朕刚处理好朝政就过来了。” 神态语气仿佛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婿。 一边接过梁小宝递过来的三支香,一边转头问垂手候在一旁的御医: “谢夫人的刀伤如何了,有没有仔细给夫人瞧瞧?” 第557章 晋封 李北辰问完梁太医,郑重地躬身给皇后上了三柱香,微阖双眼。 谢夫人恭敬地候在一旁,眼眶湿润。 梁御医脑子里浮现谢夫人伤口处似乎有烙铁烙过的痕迹。传闻护国公当年不用麻药取箭头治箭伤,神勇果敢堪比当年关二爷。暗叹护国公府个个都是狠人。 待李北辰转过身望向自己时,方才瞅准时机,战战兢兢地答道:“启禀皇上,谢夫人伤口处理及时,并无大碍,只需安心调养即可。” 李北辰语气有些生硬地说道,“缝了上十针真无大碍?” 他摇摇头,看向梁小宝,“小宝,宣姜余过来看看。” 梁小宝刚要上前听命,谢夫人出声:“不妨事,就这样吧。” 李北辰从未被人这样接话,神情微滞,皱眉看向谢夫人。 谢夫人淡然地说道,“谢皇上关怀。梁御医已经看过,确实不碍事。” 见谢夫人坚持,李北辰转头嘱咐梁太医,“国公夫人是朕的救命恩人。从今往后你就留在护国公府,随侍在夫人左右。” “臣遵旨。”梁御医连忙跪下领命。 谢夫人也连忙屈膝跪下谢恩,被李北辰随手托起。 两人随后移至小厅,屏退左右,回忆了皇后过去的点滴,皆感触良多,潸然泪下。 李北辰又征询了谢夫人对于与鞑靼和谈后北境边防的看法,谢夫人客套地说了些废话。 不多久,李北辰便命梁小宝安排两辆马车外加两队侍卫护送谢夫人回京城的护国公府。一辆谢夫人乘坐,另一辆装满了名贵的药材,精美的布料、瓷器、首饰,由梁太医随同。 一路上铜锣开道,两队高头大马的御前侍卫护驾,护国公府风光无两。 李北辰从坤宁宫出来,还是没有去桃蕊宫,而是先去了延禧宫看甄婕妤。 到了延禧宫,最先遇见的却是从正殿里走出来的范常在。 随着梁小宝的一声“皇上驾到”,太监宫女们条件反射地瞬间全部跪下。 范常在则下意识地摸着腹部,小心翼翼地屈膝行礼。在人群里则显得慢了些。 “延禧宫玉芙轩常在范氏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姿婀娜,态度落落大方。 李北辰扫了范答应后一眼后,“起来吧。” 这时甄婕妤听到了外面的通报,喜上眉梢,却没有急着去接驾。反而吩咐她的贴身侍女水仙拿了根月白锁边暗花软绸米白色发带来。 自己则躺回了塌上,一边挽着发带,一边吩咐水仙端上炖好的滋补糖水上来。 水仙端着糖水进殿时,皇上正好也到了。 皇上连忙摆手示意水仙不必行礼,先把糖水送进去。 “妾身给皇上请安,恭祝皇上万福金安。” 说完又柔婉地唤道,“九如哥哥。” 骤然听到有人称呼自己的字,李北辰愣了下。脑子里骤然浮现了与江月白谈心,告诉江月白“九如”来历的场景。 甄婕妤托着突起的肚子,在侍女的扶持下,想要半撑着身子要起来行礼,被李北辰大步上前又扶着躺回了榻上。 “快躺下,勿要多礼。” 甄婕妤定定地望着皇上,脸上满是惊喜,眼中噙着泪水,“千盼万盼可把皇上盼回来了。” “你这是病了?可有宣太医来看看?”李北辰面有倦色,胡子拉碴,声音沙哑。 李北辰回宫后,只是将铠甲卸下,换了身常服就开始办公,四处奔忙,并未沐浴洗尘,所以显得风尘仆仆。 甄婕妤笑着摇头,“这几日忽冷忽热,受了点暑气,休息一日便好,不碍事的。若不是我身子笨重,真想去城门外迎接九如哥哥。” 李北辰淡笑着说道,“妹妹有心了。” 言语间的关心令甄婕妤颇为欢喜,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站在门口处的范常在。 “九如哥哥你瘦了好多。”甄婕妤嘟囔着嘴,伸手抚上李北辰的脸,满是心疼地说道。 甄婕妤一头青丝如瀑,像出阁前被随意地拢在发带中,眼神温柔中又带着几分俏皮活泼。 李北辰将甄婕妤的手拿下来,握在手中,“你看着也比前些日子憔悴。怀着身子辛苦,要多多休息。” 甄婕妤的婢女水仙快言快语地说道,“娘娘她日日抄写诵念心经,为皇上祈福,有时抄到深夜都不肯歇着。” 甄婕妤连忙呵斥水仙,“皇上说话,哪有你插嘴的分。还不赶紧行礼赔罪。” 李北辰笑着看向水仙端上来的燕窝糖水盅,“多吃点有营养的,身子补好。” 甄婕妤低头喝着雪燕羹,在李北辰开口说要离开前,抬头笑着说道,“恭喜皇上,太医说同宫的范常在也有喜一月有余了。” 范常在? 李北辰心中惊讶,眉头微皱又舒展开,顺着甄婕妤的视线朝范常在看去。 新来的妃嫔虽然都见过几次面,但还没有认全,名字和模样还没有都对上号。脑子一回转,就想起刚刚进门时见到的女子。 眉目清秀,举止得体。倒也不惹人讨厌。 李北辰对着范常在颔首示意,“范氏你走上前来说话。” 说完后扭头看向甄婕妤,“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不仅要顾着自己,还要照顾范氏。” 甄婕妤含笑说道,“不辛苦。范妹妹温柔懂事,又绣活好。天天呆在延禧宫不能出门,可闷死了。如今范妹妹有喜,正好能跟我一起做个伴。一起做做小衣服,小鞋子。我高兴还来不及。” 范常在连忙表忠心,“能跟婕妤娘娘住在一宫是臣妾的福气。婕妤娘娘对臣妾特别关照。听说臣妾孕吐,还命小厨房单独照顾臣妾饮食。” 李北辰听出了范常在话里藏着的玄机,却并不放在心上。 当场命梁小宝拟旨,晋范常在为范才人,即刻下发通知。又赏赐了不少布料珠宝以示恩宠。 后又询问了范才人的起居,听闻嘉宁妃已命内务府挑选了两名丰富伺产经验的嬷嬷,李北辰顿觉安心,就没有再安排人手,免得节外生枝。 闲话片刻后,甄婕妤留皇上吃饭,李北辰只说有事便匆匆离开。 皇上走后,范才人绞尽脑汁感谢吹捧加表忠心。 甄婕妤被一通彩虹屁轰炸后有些飘飘然,又说了些软硬兼施的话,就让范才人回去了。 从头至尾,范才人都一直微微低头,顺从甄婕妤的安排,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刻意隐藏起她那张清新甜美,与江锦绣有几分相似的脸庞。 今日甄婕妤显然在刻意向她展示实力,给出拉拢她的诚意。 她自认为不仅表现了对甄婕妤的顺从,还让皇帝知道了她得到了甄婕妤的关照。从内心来讲,她并不服甄婕妤,也不认为欠下了人情。毕竟肚子争气,即使甄婕妤不提,晋位也是迟早的事。 甄婕妤事后一细想,发现范才人心机颇深,在暗戳戳地警告她,不要在食物里做手脚。 范才人晋升的消息,不过片刻就传遍了皇宫。 和妃因为之前的事没来探望,但派了墨兰送来了一座羊脂白玉送子观音像过来。 其他的妃嫔羡慕归羡慕,像是约好了一样,都送的礼金,无人敢登门拜访,更无人送礼物。 一个宫里两名孕妇,连一根线都不敢送。 万一对方对丝线过敏出了问题,赖自己头上怎么办? 那可是天大一口锅啊。 前方有坑,咱就从天上飞过去,不走陆地。 送钱很俗气,但很安全。 这年头安全第一。 第558章 独角兽企业 江月白也很快收到了范答应的晋升。 皇上什么时候去了哪个宫,现在不用她安插,都会有宫人自动报来给她。到了分公司大老板的位置上,哪怕只是个代理总裁,上赶着巴结的人就如过江之卿。 素素告诉她说,除了和妃,别的妃嫔基本为了撇清关系送去了银两,没人敢送东西。 江月白微微一笑,低头查看手中库房的清单,专心挑选物件。 她同样不想趟浑水,但和妃送了尊玉佛,自己又是锦绣的姐姐,情分在那里,不好直接送钱。 她淡定地拿着笔在单子上圈出一对翡翠镯子,便把单子交给了素素。 “素素,你亲自拿着这两样过去,送去延禧宫。” 江月白停顿了下,想了想,又吩咐道,“再添上一对金锁。就说这是淳妃以前想送给范才人的。” 锦绣自然没说过,感情牌对方在打,我方也可以打,还可以打得更高超些。 江月白抚着肚子,有些担心腹中的孩子。 这几天她查了万界互联网,才知道对于人类而言,一胎五个非常少见,概率只有六千万分之一。换算成十四亿人口,也就二十三例。 五胞胎足月生产的十分少见,多数会早产,同时胎儿体重会小于正常胎儿。 这些日子她上网查了很多资料,俨然已经成为孕产专家。 古代没有叶酸,只能从食物进补,多吃点菠菜、小白菜、香蕉、草莓、橙子等。 五月正好是草莓盛产的季节,不过这个时候的草莓还都是野草莓,酸味比较重。若是平日里,她估计一颗都吃不下。如今怀孕了,喜欢吃酸的,倒成了最爱。 多胞胎丸说明书上说,有一定的概率会拉低个别胎儿的智商。虽然万界互联网说,孕中期才是大脑发育的关键期,到那个时候才需要增加像鸡蛋、鱼、禽、牛羊肉等优质蛋白,尤其是深海鱼类。 但江月白打算早做准备,从胚胎形成那一刻起就开始补脑子。所以每日吃各种坚果,顿顿都有海带或者紫菜汤,试图从饮食上补一补胎儿的智商。 海带和紫菜在中医来看属于寒性食物,可能会让体质弱的孕妇流产。 姜余对此颇为担忧,每天来都劝江月白减少食用。江月白总是以孕吐什么胃口都没有,独独喜欢海菜的鲜味为由搪塞过去。 姜余见无法劝动江月白,只好从饮食的其他方面着手,稳住胎气。 丽夏见主子娘娘十分淡定地缝着婴儿小衣服,有些着急地跑出去想要问韩子谦。见到门口处浑身冒冷气的韩子谦却又开不了口,干瞪眼了半天后跑去院子里找素素姐。 找了两圈没找到素素,找到了守在灵堂里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晴儿,刚要开口,火盆里的香灰飘起来,丽夏立马就闭了嘴。 转了一圈丽夏最终还是回屋问韩子谦,“韩韩公公,你说咱们不用好好准备准备吗?皇上肯定会来看娘娘的。咱们会不会太轻慢了?” 韩子谦淡淡地望了屋子里专注地缝着小衣服的江月白,“娘娘她自有安排。” “这样不会失了礼仪吗?”丽夏焦虑地问道。 韩子谦瞟了丽夏一眼,“你觉得哪里不干净就主动擦擦扫扫。你耳朵上的耳钉摘了。” 韩子谦说完就转身看向外面。 丽夏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从小就戴着的银耳钉。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听话地摘了下来,放进衣服口袋里。 过了一会儿,有宫人传来消息说,皇上离开延禧宫后去了景仁宫看望和妃娘娘,停留了半个多时辰。离开时带着叶良媛回了勤政殿,跟晋王一起用了午膳。 韩子谦把这些事情汇报给江月白听,江月白很淡定。 她一个新人,一个月就凭本事一步到位,当上代理分管总裁。如今又怀了身孕,新项目孵化中。一孵还是好几个,大概率孵出独角兽企业来。 别人挤破脑袋需要的位份跟孩子,她都有了。父亲又不像璟妃她们的爹是体制内的,不存在谋逆忤逆皇上犯错误,连累她把她打入冷宫。可以说曾经的劣势如今倒成了优势。 还争什么宠? 她只用保住自己的小命,不折腾不惹事,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按部就班稳住妃位就可以了。 跟她一样淡定的就是和妃。 大概心中不再有幻想,就不会失望。 墨玉在旁边抱不平,撇着嘴说,“娘娘后宫里位份最高,又大病初愈。皇上竟然不先来看娘娘。” 和妃笑笑,“当然是皇嗣更重要。这有什么好争的。争来争去自己伤身体。” 墨玉有些疑惑地望着自家娘娘,以前她不这样的,经常为皇上去别的宫不来景仁宫茶饭不思,以泪洗面。娘娘该不会是因为堂妹进宫心灰意冷了吧。 “娘娘.” 有些话到嘴边又吞下了下去,换成了别的,“娘娘想开了就好。” “有什么想不开的呢?想不开的最终都会想开。”和妃含笑说道,愉快地修剪着桌上的文竹,身上散发出一股舒服的气息,令人安心。 和妃抬眸看向墨玉,眼里含着笑意,“把最小的那把剪子拿过来。” 墨玉惊讶地望着自己娘娘。娘娘的一双杏眼中好像有星辰闪耀,呆愣愣地答道,“是,娘娘。” 和妃接过小剪子后并不急着动手修剪,而是弯着腰围绕着文竹盆景缓缓踱步,细细打量着。 “摆在嘉宁妃书桌上应该好看。墨玉,你觉得呢?” 桌子上的盆景铺着厚实的绿苔,文竹下错落地垒着太湖石造成的小假山,旁边安了座彩陶的小凉亭。文竹长得十分葱翠茂盛,洋洋洒洒,斜在小凉亭上方。 娘娘甚至用发钗一级一级台阶地挖出来一条蜿蜒的小径从小凉亭蜿蜒到山下。 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 墨玉由衷地赞道:“好看,特别好看。娘娘您坐下来休息会喝口茶。” 和妃满意地点点头,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托着腮帮子望着盆景,想象着江月白见到这座盆景时的情景,脸上漾出甜甜的微笑。 看得一旁的墨玉痴了。感觉自家娘娘越来越好看了。 有人却没法跟江月白还有和妃一样淡定。 皇上得胜还朝的消息也传入了冷宫。 陈选侍扶着门框站着,张望着远方,却被高墙挡住什么都看不见。她已经知道父亲不仅谋反还叛逃到鞑靼那边,姐姐和妹妹都嫁给了蒙奇巴克,妹妹已经怀有身孕的消息。 陈选侍委屈,她愤怒,她悲哀 父亲已经放弃了她。 可对于父亲的谋逆,她却被蒙在鼓里,从头到尾真地毫不知情。 陈昂为了最后能谋逆成功又或者金蝉脱壳,把一系列的谋算和退路都尽可能地瞒得死死的。 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例外。 陈选侍眼含泪水,咬着嘴唇,想不明白父亲已经做到了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己又是皇上跟前的宠妃,如今又怀有身孕,为何还要谋反。 她不甘心。 想到从前皇上对她的宠爱,陈选侍的心里又浮起一丝希望。 皇上还是爱着她的吧。不然怎么会专门派有经验的嬷嬷来照顾,每隔一日就会有太医问诊呢。 ####### 晋王见皇上对叶良媛也如对江月白那般温声细语时,比自己受了委屈心里还难受,为江月白一次次的出生入死、甚至家破人亡感到不值。 他自然认识叶良媛——当初害沈石溪和小茉莉落水的始作俑者。听说之前还欺负过江月白。 自然对叶良媛没有什么好脸色。 皇上却似全然不在意地跟晋王介绍,“叶良媛是户部叶尚书之女。她父亲叶明是位人尽皆知清正廉明的好官。” 晋王自然明白皇上这是要重用叶良媛的父亲叶明。 户部是国家的钱袋子,主要负责全天下的户籍人口、土地赋税、自然灾害赈灾拨款、百官的待遇俸禄和赏赐的钱粮数目、铸币以及各种税赋的征收、还有军队和地方储备粮的收购管理。 可以说是六部中最大的实权部门之一。而叶明的清廉在这次反腐倡廉中独树一帜。京城官员人人皆有贪墨,唯独叶明独善其身。 经过一番深入调查,不是因为叶明品行高洁,坐怀不乱,而是叶明自己就很有钱。 叶明本人长得一表人才,性格温和儒雅,又是朝廷二品大员。正房为前任工部尚书之女,知书达理,宽厚睿智,不管妾室如何得宠,她得位置十分稳当。后来接连娶了几房小妾皆为富商之女,陪嫁有多家店铺和田宅。 而叶明天生是把经商的好手,极具商业头脑。业余兼职打理店铺。结果赚得比本职工作赚得还多。有几家店都开成了连锁,全国多地开了分店。本人早已财富自由,生活却极为简单低调,每天准时打卡上下班。 叶苏华的母亲也是富商家的庶女。虽然不是几个妾室里娘家最有钱的,却是长得最漂亮,也最风情万种的。无论在娘家还是在婆家都很得宠爱,过得十分滋润,性子自然很骄纵。 叶苏华是头胎,小时候长得特别漂亮可爱,远超其他姐妹,自然从小被爹娘格外宠爱和娇惯。 进宫后吃了些苦头,还连累母亲和弟弟跟着吃苦,才看明白很多事情。 如今的叶苏华自然明白皇上让她陪用午膳的用意,如今皇上主动发话,她自然要积极表态: “能被皇上赏识是父亲的荣幸。臣妾替爹爹谢过皇上恩典。” 叶苏华声音清脆,态度落落大方,根本调不出来错处。 晋王冷淡地点点头,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叶苏华心知晋王还在为以前推沈石溪落水的事记仇,压制住内心的高傲和不适。虽然事实是沈石溪自己掉下去的,跟她没有关系,但盖棺定论就是她推了,她只能认下来。 叶苏华端着茶杯,犹豫了下,站起身,恭敬地说道,“晋王,妾身以茶代酒给您赔礼道歉。” 说完后,惴惴不安地看向皇上,又回过头看向晋王。 第559章 选秀的真相 晋王面无表情地抬眸看向叶良媛,带着不悦地问道,“本王第一次见叶良媛,不知所谓何事。” 约等于:你算老几?我认识你吗? 对于亲王与皇上的后妃这样干净地划分界限十分得当,尤其是皇上刚刚御驾亲征归来。 说得难听点,都算是以人体炸弹的形式挑拨皇上和亲王的关系。 李北辰亦感到尴尬和头痛。 此前命叶苏华伴驾时脑中考虑的是安抚拉拢叶明,早就忘了当初落水之事。 于他而言,这些是是非非都是妇人之间争风吃醋的小事,根本不曾放心上。 更未曾想到叶苏华会蠢到这个时候提起晋王妃,戳弟弟的肺管子。 李北辰眯着眼看向叶苏华,叶苏华被这么一看,愈发地不知所措。 有长进,但长进不大。 叶苏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唐突。一时十分尴尬,却想不出应变之策,急得满脸通红。 李北弘却视而不见,慢悠悠地看戏。 皇帝慢悠悠地喝了口汤,“叶良媛,你这是在为你父亲赔礼道歉?” 叶苏华感激地望着皇上,连忙说道,“是,妾身是为家父此前顶撞到晋王赔礼道歉。” 心下暗想,父亲在朝堂之上总有跟晋王不合的地方吧。 皇帝笑而不语,一直盯着弟弟,意思是你就此翻篇吧,咱们要从大局着想,不要太儿女情长了。 她爹叶明还真没有跟晋王起过任何冲突。 因为他爹基本不请奏,皇上有私下交代就按皇上交代去做。皇上没有交代就是请皇上定夺,请两位丞相定夺,请各部商议决定。 遇到争议就随大流。旁人在朝堂上吵得死去活来,他袖手旁观。问就是双方都有道理,需要综合考虑或者是皇上圣裁。根本不跟任何人起冲突。 他做的事情就是坚决执行皇上或者朝堂的最终决议。目前看,之前工部的工作做得还不错。 “无妨。都是为了社稷,听皇上调度。”李北弘举起茶杯淡淡一笑,抿了一小口。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道,“朝廷里都是忠臣,这事情就好办了。小宝,安排顶软轿送叶良媛回宫。晋王,你随朕去花园里走走。” 到了花园里,皇帝笑着对弟弟说,“你小子还挺记仇的。” 李北弘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确实,我从小就很记仇。” 他当然知道自己太看重感情,但难道不是正因为如此,皇帝才对他少了许多戒心吗? 这个世界薄情寡义的人活得更好。 李北辰手中捻着一片树叶,他重用叶明自然有他的道理。 户部的窟窿那么大,叶明想必在自己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已经发现了。慕容池那样性格的肯定想不出填窟窿的办法,也没有家底自己填窟窿。 叶明就很合适。 李北辰就是看中叶明有产业、有家底能填窟窿。又懂得如何持续有效地搞钱,这样就能够用好国库里通过反腐得来的上亿资金,尽可能地钱生钱。 他原本看中了江月白的父亲江敬贤。江敬贤比叶明更合适。 他在朝廷里没有任何没有根基门派,没有朝堂经验,善于经营产业却又对权势不感兴趣。这样的人做工具人简直不要太合适。 李北望显然也看中了这点,看破了李北辰的谋算,所以娶了江锦诗。 但没想到李北望非常狠辣缜密,真正地做到了“得不到的就毁掉”。提前安排好人,在自己谋反失败后,就杀了岳父一家,断了李北辰的财路。 在选秀之前,为了纾解迫在眉睫的财政问题,陈相和孟相联名私下给他出谋划策,将全国富商嫡女列入本次选秀范围内。 所以实际上,本次选秀里,富商之女比例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高。 第一天结束之后,尚宫局就已经安排几个专业的嬷嬷暗中观察,根据名单进行了样貌、品性给了个初步印象评分,第二天早晨就秘密地提交到了皇上跟前。 名单已经缩短到了五人。而江锦绣名列第一。江月白名列第二。五人里最终录用了三人。 被录用的商人之女除了江月白姐妹,还有被安排在陈淑妃宫里的顾选侍。 只不过顾选侍来自云南,父亲的母族是太祖时期巨富沈万三流落云南的家族后人。 顾选侍父亲跟沈万三一样花大价钱买了个挂名的地方小官。入宫时被算在官宦家庭出身一类里面,实则是商人家庭。 所以殿选那天,即使江月白不主动对诗,他也会随便找个理由留下江氏姐妹。但江月白出口成章,对自己的诗歌又领悟深刻,确实令他眼前一亮,有高山流水遇知音之感。 此后种种包括发现江月白会剑术纯属意外之喜。虽然不过一个月,却占据了自己的心,做出了种种疯狂之举。 甚至征战在外,战事如此紧张,还会夜夜梦见她。越是不见,越是想念。 李北辰既感到莫大的欢喜和甜蜜,也感到一种汹涌而来的不安全感。 短暂的分别,令他把自己的心看得更加清楚。 回城路上,他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太后的话,“身为帝王就必须要无情。” 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打破了他的思绪。 李北弘高兴地说道,“喜鹊。好几只呢。” 李北弘扭头看向皇兄。皇兄与他相视一笑,亦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是啊。喜鹊。好兆头。” 声音上扬,踌躇满志。 如今确实有点否极泰来的意思,好消息一个接一个。 弟弟率真的笑容亦让他松了口气,感觉舒心了许多。还是那个藏不住心事的臭弟弟。方才他有种错觉,弟弟的心与他越走越远。 李北弘偏过头看向李北辰,嘴角噙着笑意,似乎有什么话就在嘴边。 “有什么喜事要说?”李北辰的声音里带着愉悦和调侃。 李北弘笑着扭过头去没有说话。 江月白如今已经是嘉宁妃,怀孕这样的大事身边的人一定第一时间禀告了皇兄吧?那他此时提起,岂不是会引起皇兄的猜忌。想到之前自己的幼稚,李北弘就感觉红了脸,很不好意思。 李北辰注视着弟弟的面庞,虽然不觉得有什么大事,调侃道,“有什么话不能对大哥说的吗?” 李北弘心里说道,“有啊。很多。江月白就是我们之间不能谈的话题。” 嘴上却笑着说道,“我刚刚就是想起来小时候。我们见父皇,总是先看看路上会不会遇见喜鹊。如果遇见了就意味着大吉,如果没有,就情况不妙。” 李北辰笑着说道,“今日大吉。” 李北弘见也没有更多话要讲,便先主动告退。说准备过几日就出发,这几日去马场那边挑马。李北辰提出要把自己的坐骑送给弟弟,却被直拒。 望着李北弘的背影,李北辰突然想起来屡次把陈宁摔伤的坐骑,连忙喊住弟弟。 “老六,陈宁有匹好马,是孟相送的。那马摔了陈宁好几次,这么烈性,上战场正合适。” 李北弘停住脚步,对皇兄摆了摆手,“我还是自己挑吧。实在挑不到再说。” 他可没忘记当初被太后逼着男扮女装逛街那晚与陈宁的巧遇。 就是因为陈宁那匹疯马突然受了惊,他才不得不出手相救。 后来太后还故意作弄陈宁,故意从马车上扔了个帕子下去。 单独去见陈宁?还不如杀了他。 光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第560章 神秘的杨答应 弟弟离开后,李北辰便令梁小宝安排人去召韩子谦过来勤政殿。 在见江月白前,他有好多问题需要先单独找韩子谦问清楚。 收到传召时,韩子谦正在跟丽春、丽夏一起给江月白洗头。 江月白因为伤口化脓,中间又动了一次小手术,放脓消炎,所以即使天气渐渐炎热,也一直不得见水洗澡,只能洗头和擦洗身子。 韩子谦快速擦干手上的沫子,恭恭敬敬地谢了来传旨的小太监,起身后说了几句话,不着痕迹地把一锭银子顺手塞进了小太监的衣兜里。 一向冰冷的脸上带着一分笑意,“马上就来。” 小太监按了按衣兜里的银子,喜笑颜开地说道,“好嘞。陛下在等着,您稍微快点就成。” 韩子谦回到江月白身边,接过丽春手里的活。 江月白瞪了韩子谦一眼,“皇上传召,还不赶紧快走。” 莫要连累本宫。 董事长喊到你去办公室里来一下,你还不麻溜地准备好笔记本和笔,赶紧过去。 “奴才马上就去。” 韩子谦说完,跟往常一样,仔仔细细替江月白洗好每一缕头发。 江月白的发质又黑又亮,发质细软。一头青丝如瀑,亮泽顺滑。半倚轮椅上,肤如凝脂,唇红齿白,眉眼柔和,眼神清亮。 把来传信的小太监看痴了。 怪不得宫里传闻是神仙娘娘。 “丽夏、丽春,交给你们了。头发要一点点地擦干,不要太用力。” 交代完了后续工作,韩子谦才跟着小太监匆匆离开。 这是韩子谦理解的职场法则。做事情一定要有头有尾有交代。 不要因为上级领导的突然安排,把手头正在忙的本职工作扔下不管,就去忙新安排的事情。也不要匆匆忙忙地收尾,迎合领导。 一定要把手头的工作快速安排好,交代给他人或者自己完成,总之需要保证不能出纰漏。否则很可能丢了西瓜捡芝麻。 除非特别紧急特别重大的突发事件,领导通常不会因为你的响应快、任务多且难,而谅解本职工作出现的纰漏。 姜答应过来时,江月白正在院子里坐在轮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江月白实际在边晒太阳,边学棋谱。 围棋ai课程还有五课就学完。 跟所有知识的学习一样,越到后面,内容就越深奥难懂,越难举一反三地速成。既需要对前面内容的融会贯通,还需要一些悟性才行。 江月白也不着急,就稳扎稳打地学。 到了总复习拔高阶段,就是要以专题形式查漏补缺,彻底把规律搞懂搞明白,多琢磨多练习。逐一进行击破,而不是贪多求全,胡子眉毛一把抓。 实在不懂就问韩子谦。听不明白的地方,韩子谦直接就带着她下两盘,在过程中讲解分析。 现在韩子谦让五子,使出全力,江月白能大概率取胜。实际上,韩子谦评估了下,假如让四子,江月白也有机会能赢。 不过二十来天,就从让九子到让五子,这样快的提升速度实在惊人,堪称天才级别的学习能力和悟性。 但韩子谦将江月白当成是神仙转世,所以并不特别惊讶。 他不知道的是,江月白除了有天机丹和ai智能学习系统加持外,勤能补拙是关键。 这段卧病在床的日子,江月白几乎利用了所有空闲时间学习围棋。 她每天睡觉之前会在系统笔记本里写当天围棋学习的经验总结。吃饭睡觉都在不自觉地想着围棋。没有用造梦机特意编写代码,却经常做关于围棋的梦。 大概因为全身心的投入和专注,很多白天没有搞明白的地方,在睡梦里竟然自然地融会贯通,领悟出来。 完全达到了痴迷的状态。 这就相当于一天下来,普通人兴趣班式四五个小时,学霸她则是二十四小时心流模式。 任何事情能做到这种程度,基本就没有做不成的。 只是这些努力,都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也不需要让旁人知道。 姜答应来后,江月白就收起了ai系统,睁开了眼睛。 姜答应:“娘娘恕罪,打扰了娘娘休息。听说范姐姐封了才人,臣妾想送点礼物恭喜却无从下手,来请娘娘拿个主意。” 江月白:“不碍事。都这么熟了。你就当自己宫,常来坐坐。送礼的话,你就随大流送三五锭银子表示点心意就好。以后大家都会升位份,送多了送不起。” 就跟送结婚红包一样。随大流就行。如果拿不出就意思意思。尤其是公司里。千万不要打肿脸充胖子。 姜答应得到指点,如释重负。连忙拿出银子拆自己随身宫女送去。 送礼对于她这样的职场新人来讲可是大难题。送多送少都不合适。旁人都送些什么,她这种社恐人又怯于打听。 有江月白这样咖位帮着拿主意,她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 姜答应住在西六宫的长春宫,离江月白不远。只是以前没有走动。 她出身不低,父亲是陕西按察佥事,只是性格比较内向害羞,不爱跟人主动打交道。 若不是江月白背妹妹那次跟她主动搭话,说要送她擦脸美白的东西。她绝对不会主动跟高层或者风云人物搭话。 江月白送她洗脸擦脸的一套瓶瓶罐罐,她一开始还很纠结,生怕里面下了毁容的东西,抱着试试看,先用在手上试了试,发现十分好用,又白又嫩。才知道自己误会了江月白的好意。 但最令她中意的却是江月白给她的一瓶治痘痘药膏,十分灵光,用了当天就能瘪了下去不留印子。姜答应如获至宝,对江月白愈发的亲近。 内向的人就这样,慢热不信任人,但一当认准了谁,就对她掏心掏肺。 比跟她同宫里住着的杨答应还要熟。 这杨答应很神秘,仿佛从不出门。 姜答应至今都没见过她的真人,只隐隐约约地听过声音,似乎很是柔弱无力。 姜答应刚住进去曾两次借故拜访却都被她的丫头婉拒。 听说去年被送进宫后淋了场秋雨,就一直卧病在床。 姜答应每天总会在院子里闻到浓郁的药香。想来那同宫的杨答应真病得厉害。 虽然根本没见过面,她每天经过时,心却总会抽一下,生怕听到杨答应没了的消息。看到对方宫女对她微笑请安,她才感觉稍稍安心。 姜答应把这事儿跟江月白汇报时,还觉得头皮发麻,总觉得怪怪的。 姜答应:“妾身想关心杨答应都无从下手,只能干着急。也不知道杨答应身体到底怎样了。那些宫女照顾杨答应照顾得好不好。” 都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江月白笑着说道,“妹妹别担心,本宫后面请姜院使去看看。” 她心里也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 若不是姜答应那天无意中说起,江月白甚至不知道宫里还有这号人。 因为入职培训时,金牌讲师陈嬷嬷压根没提起过杨答应;第一次新人见面会,她没有到场。皇后和皇上都也从未提起过这个人。 江月白如今作为一宫之主,自然有权管这事。但她没有贸然行动。 因为之前所有人对此避而不谈,仿佛她这个人不存在,必然有特殊的缘由。说不定关乎过去宫中的某些密辛。 一个被大家遗忘的人得了重病却能持续得到良好的治疗。这杨答应一定不是一般的人。 得的病一定不是一般的病。 首先能肯定不是传染病,否则会被送出宫去或者秘密处死。其次这病肯定有蹊跷,不便于行动或者见人。否则即使不能参加集体活动,至少会在自己宫里转悠转悠。不至于完全不出门。 思量分析一番后,几日前江月白决定先以送守丧用的白色头花名义进行试探。 第361章 幕后黑手 1 韩子谦按照江月白吩咐,将祭礼用的白色头花亲自送到每个妃子面前,请每位小主从五个款式里选两朵。 这从后宫管理规则上挑不出任何毛病,因为以前皇后给各宫发派头花时也这么做。 只是头花不多不少刚刚好,刚开始高位嫔妃可供挑选的质地款式丰富。越往后可供挑选的越少,最后的就是捡剩的。 而江月白的这种挑法,看起来对所有妃子一视同仁。显然对低位妃嫔更加尊重,讨好了大多数。毕竟现在多数妃子的位份都不高。 所以众人皆以为江月白在借机收买人心,为后面上位做铺垫。没人猜到江月白的真实动机。 有没有这种心思呢。当然有。江月白做事情向来喜欢一箭多雕。 韩子谦果然发现了问题。 那杨答应躺在病床上还戴着面纱,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但能感受得到是个美丽女子。 韩子谦跪下来请安,听到左上方传来清晰的两个字,“免礼。” 就不再说话。都是一旁的宫女在跟韩子谦交流。 挑选头花时,宫女让韩子谦守在一旁,自己将木盘端到杨答应面前,指了指,都不说话。宫女就从里面挑了两支,再把剩下的端出来交还给韩子谦。 江月白据此推测,可能是原来的高位妃嫔给杨答应下了毒,但是没有实锤的证据。或者即使有实锤的证据,当时也不方便处置下毒者。这种毒可能会让人毁容,还会令人虚弱。 杨答应的父亲恐怕也是朝廷命官,官位还不低。所以一直还在积极救治。 韩子谦回来禀报后,江月白就命韩子谦领着姜余去面诊。 姜余也大吃一惊。 姜余作为院使履新不过半个多月,对太医院的运行情况目前还不算了解。宫里还有个长期卧床的病号这么大的事,他竟然完全不知道。不过这也难怪。因为太医院的人上一次基本死光了,现在完全是新团队,所有人都在熟悉摸索中。 他去一号脉,问题就大了。 这杨答应面部起了很多红疹,结痂后破了相,但仔细查验,却没有中毒迹象。 同时因为跳舞时突然摔倒导致意外流产,偏偏流产未完全,月事一来二十天,妇科问题严重,体制虚弱,已经病得十分严重。 杨答应一直眼泪汪汪,眼神不敢直视姜余。才说不过几句话,却已哽咽不能成声。 姜余心中忧虑,思索良久,开了些初步调理的药物。连忙回去向江月白如实禀告了有关情况。 江月白一琢磨,这不就跟之前的猜测对上了嘛。大概就是杨答应怀孕后,高位妃嫔嫉妒对其使用了手段使其流产。现代社会女性流产后都很伤身体。何况古代用朱砂水银一类的药物。很容易造成流产不全,造成炎症崩漏,甚至不孕不育。 姜余十分郑重地告知说,杨答应因为拖延得太久,病情十分严重。如果想止住崩漏,就很可能以后再也无法生育。 江月白并没有立刻做决定,前日和妃刚好晨会后留下来说话,就以请教的姿态询问和妃是否知道有杨答应这个人。 和妃沉默了片刻之后,方才告诉江月白,杨答应的舅舅是孟相。因为孟相只有一个独女,不想送进宫。所以就安排了外甥女进宫。 和妃听说杨答应怀过孕还流产了颇为惊讶。 只道说杨答应病得颇为蹊跷。 中秋寿宴上,杨答应在给表演舞蹈时,突然浑身瘙痒,脸上起了红疹子,呼吸困难,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当时有怀疑被人下毒,但经过银针检验还有太医诊断并没有中毒。 后来经过一番调查,发现杨答应自小不能吃花生,吃了花生就会起红疹呼吸困难。宫里做月饼因为太后喜欢吃花生,一向都添加花生碎或者花生粉,并不特别。特别的是发现有款点心平常没有加花生粉,今年却加了,这款点心恰恰是杨答应的心头爱。 但因为加的只是普通的花生粉,又是太后的偏爱。审问厨子和宫女也没有审出来任何有用的信息。因为这款点心加了花生粉确实更香更好吃。 所以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而且中秋宴会时,杨答应现场并没有流血。只是自那之后大病一场,听说不仅破了相,还伤了身体根本,甚至影响了月例,绵延数日不得干净,故而身体极度虚弱,奄奄一息。 最开始杨答应还勉强去请安,只是晕倒在现场,流了一地血,惊动了皇上,更是吓怀了皇后。索性免了杨答应的请安,令其卧床休养,安排太医院日常随诊。 皇上知道杨答应请安之事后果然十分恼怒,严厉斥责了皇后。 这个话题就成了禁忌话题。 皇后不提,璟妃不提,和妃更不会提。和妃虽然觉得事情很蹊跷,但那个杨答应进宫后确实被皇上宠了两个多月。于她而言,少一个这样的人没什么不好。 渐渐地,杨答应就被遗忘了。 所以和妃听说杨答应当时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不是月事不调而是流产时,惊讶的同时又觉得事情的真相本该如此。 两次打胎的手法如此类似。 都是通过手段让怀孕的妃子看起来是自己跌倒流产。营造纯属意外的假象,这样怎么查都查不到凶手头上。 和妃命江月白屏退左右,把自己当初的事情说了出来。江月白听完后,心中发寒。还真是一模一样的套路。 所以皇后是幕后黑手? 江月白琢磨了一番,总觉得哪里不对。思来想去找到了答案。 是璟妃,也就是现在的陈选侍。 如果跟璟妃无关,那么按照璟妃的性格,势必会抓住这个事情不放,想方设法膈应皇后。毕竟皇上因为这件事情斥责了皇后。但她没有这么做,所以合理很可能参与了其中。 璟妃在舞蹈方面特别擅长。怎会容忍其他女子的舞蹈入了皇上的眼。加上朝堂上陈相和孟相的明争暗斗。璟妃有充足的的理由跟皇后合作。 为了印证这个猜想,江月白问和妃:“杨答应的舞蹈与陈选侍比之如何?” 第562章 幕后黑手 2 和妃托腮仔细地回忆了一番,凝视着江月白了一瞬,方才说道: “我也只是在那次中秋舞会上见过,她跟璟妃跳的不同。璟妃是那种,怎么说呢,就是无论是装扮还是舞姿都很华丽富贵,技巧很复杂的那种。而杨答应那天表演的很特别,表演的是剑舞。” 江月白吃了一惊,感到疑惑,“剑舞?杨答应会舞剑?” 和妃郑重地点了点头,“对,剑舞。” 那日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 记得那日坐席上的弱质纤纤的杨答应接过宫女递来的一双宝剑,拎在手中,来到舞台中央。 原本就长得清纯美丽,此时脸上浮起一层绯色,嘴角还有浅浅的梨涡,愈发显得动人。 “臣妾新学了一支舞,请太后、皇上、皇后一观。” 那如黄鹂般婉转娇嫩的声音十分具有辨识度,此时犹在耳边。 和妃琢磨了下那天杨答应的舞姿,对比起江月白舞剑时的样子,摇摇头,“那杨答应看起来不像会武功。舞起来虽然好看,但给人感觉像是软绵绵的。记得当时皇后好像挺不屑的。皇后她是习武之人,懂得好坏。” 当然和妃也挺不屑的。杨答应除了一颦一笑,一招一式都把美丽的脸蛋和妖娆的身材展示的一览无余外,舞技乏善可陈,纯属摆花架子。 江月白又问,“当时每个妃子都要表演吗?这剑舞是之前就定好的还是临时改的?” 和妃托腮注视着江月白,一脸崇拜的眼神。嘉宁妃这是要破当年的谜案吗? 她继续努力配合,“妃位以下的都要表演节目。当时在中秋宴会前,有消息说杨答应准备了剑舞。还有传闻说,相比起柔婉妩媚的舞蹈,皇上因为自己是习武之人,更喜欢有气势的剑舞。” 说完后,意味深长地凝视着江月白。 脑海里浮现出江月白那日在勤政殿练剑时的飒爽飘逸,一招一式满是杀气却又像春风像雪花般美丽,不是舞蹈却胜似舞蹈。 就连自己这样对剑术一无所知的女子,都被吸引住,怦然心动。 和妃脸颊忽地飞上红云,微微垂下眸子,“想必皇上喜欢看妹妹你舞剑。” 江月白自嘲地笑了笑,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没有说话。 意思不说自明。以后若是残疾了,恐怕再也无法舞剑了。 和妃以为江月白心中苦闷,连忙抓住江月白的手,以坚定的口吻安慰道,“妹妹你别担心,你的腿一定会好起来的。” 忽而似乎悟到了天大的秘密,握住江月白的手骤然收紧,杏眼圆睁,惊恐地看向江月白,“妹妹,你说射伤你的人背后会不会就是当初的凶手?因为你也会剑舞。” 江月白一愣,反抓住和妃的手,温声安慰道,“姐姐,你这是关心则乱。我的腿纯属巧合,是被谋逆的反贼射伤的。跟这些后宫之事没关系。” 谁是射伤她的凶手,她最清楚不过了,但她必须跟皇上保持一致,守口如瓶。 和妃急了,“妹妹你就是太善良,把别人都想得太好。你现在怀孕了,可不可能像我当初那么傻。璟妃就是谋逆的反贼啊,说不定她当初就想趁乱除掉你。” 江月白感激地点点头,握着和妃有些潮潮的手心,“姐姐说得对,简直是女中诸葛。射中我大腿、想置我于死地之人还真可能是璟妃派来的。姐姐不说,我还真想不到。” 璟妃确实派过人刺杀江月白,还被江月白用李代桃僵之计用迷药抓了活口。 但璟妃派人刺杀江月白只会是因为个人私怨,断然不会是为了帮其父谋反。她是李北辰的宠妃,不可能希望李北望谋反上台。 当然她被李北辰因为江月白处罚后,愤怒痛恨嫉妒,失去了理智,被父亲所利用也有可能。 和妃红了脸,被江月白一阵彩虹屁轰炸,十分不好意思:“我哪有妹妹说得那般聪明。” “姐姐不仅冰雪聪明,还很善良,”江月白对和妃笑着,一脸温柔,“姐姐这不是笑到了最后嘛。” 和妃想想好像真是这样,这几个人里面自己身子最弱,性子最软最善,嘴最笨拙,没有多少心机,爱跟自己生闷气,不喜欢跟她们算计。 到如今,当初明争暗斗的三个人里,自己活得最逍遥自在。 只是,如果没有江月白多次出手相救,她也早就是亡魂一缕。尤其是在延禧宫昏厥的这次。 和妃拉着江月白的手,颇为感慨地说道,“我能走到现在,得亏于妹妹多次出手相救。若非妹妹,我肯定早就不在人世了。” 江月白回之以微笑,“所以说心善之人自有福报啊。姐姐就是有大福报之人,遇到这么多磨难,却都能逢凶化吉。姐姐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这番话说得和妃十分高兴,抿嘴笑着,脸上的肌肉都有些酸痛。 江月白脑子里还在琢磨杨答应的事情,又问道,“姐姐,那杨答应长相身姿如何?性子如何?” 和妃脸上的笑容凝固,疑惑地问道,“那杨答应即使长得再漂亮,也已经病得很严重,听说一直在崩漏,根本无法侍寝。妹妹你如今怀了身孕,即使杨答应真会武功也不会威胁到妹妹你的地位。” 江月白她明白和妃的一番好意,随便找了个理由: “姐姐的意思我明白。就是好奇地想问问,能让皇上宠爱两个月的女子是什么样的。现在有了孩子,自然希望能更讨皇上喜欢。” 和妃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她回忆了一番,该怎么形容杨答应呢? 过了会才缓缓说道,“杨答应她.她很美,是那种很天真活泼的性子,脸上总是带着笑。虽然很得皇上宠爱,但并不骄横。” 其实那杨答应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有点像锦绣,小小的瓜子脸,骨骼纤细,瘦瘦的。 但锦绣看起来更病弱一点,颇有西子之感。杨答应虽然瘦却是很健康活泼的那种。 这些话,和妃没有直接说出来。她了解江氏姐妹之间的姐妹情深,怕无端惹江月白伤心。 江月白按照和妃的描述想象了下,感叹道,做皇帝真是太幸福了,可以跟开盲盒样,收集各种款式。 “这样的女子很难不让人喜欢。姐姐刚刚说起杨答应时脸上都带着笑。想必她是个令人倍感舒心的人。” 这样的杨答应令皇后与璟妃同时嫉恨也难怪了。 “还真是这样。”和妃又连忙补充了下,“妹妹也是这样的人。” 见江月白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和妃扫了江月白的腹部一眼,十分郑重地说道, “妹妹,这些人你都不用放在心上。你是太后封的妃位,如今有了身孕,根本不用担心。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以后后宫的女子越来越多,给每个人的宠爱就会越来越少。但有了孩子,皇上就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多一分心意。” 江月白心中有些感动,拉着和妃的手,没有说话。 但和妃还是不放心,生怕江月白怀着身孕,还多管闲事。 “你怀着身孕代管着宫务本就辛苦。很多事情面上过去就行了。像杨答应这事,不管当初真相是什么,既然如今大家都不提,你就装作不知道。照常给她安排太医治病就好。” 江月白听话地点点头,“姐姐说得很有道理,我当然听姐姐的。” 把谋划都藏在自己心里。 江月白一口一个“姐姐”,将和妃心都给融化了,温柔地抿嘴笑着,“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呢?” 二人心照不宣地不提和妃妹妹跟皇后侄女进宫的事。 江月白话锋一转,“姐姐,我正好想跟你商量个事。” 和妃秒应:“你说。” “姐姐,我现在有着身子,想等皇上回来后把宫务都交给姐姐。你看可好?” 第563章 变了 和妃没有心理准备,愣住了。 从之前代管宫务的一段日子来看,她发现自己并没有管住后宫的能力,也没有掌权的兴趣。 醒来之后,她准备做个闲散后妃,不再争抢宠爱与位份。江月白管着后宫,她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和妃虽然不太想接过来,但为了报答江月白,保护她和腹中的孩子,决定应下来,“既然妹妹提出来,姐姐哪有推辞的道理。你就安心养胎,不用费太多的心思在这些杂事上。有什么我能做的。你尽管开口就是。” 江月白握住了和妃的手,心里有些感动。 她找到姜余,命他询问杨答应身边的宫女关于杨答应这一年来的病情和治疗情况,再找两名不同师承的太医给杨答应问诊,确定杨答应的病情,给个联合治疗方案。 查了杨答应的医案,又询问了杨答应的婢女得知,中秋节前几日,杨答应出现腹泻,由皇后安排了御医来诊治,诊断为夜里受凉,开了些止泻和胃的药物,并无怀孕记录。 本以为太医院的太医几乎都被杀害,找不到当初给杨答应看病的太医,结果很巧,来问诊的两名太医里有一名竟然是幸存的柳太医。 柳太医受的是刀剑伤,经过二十多天的治疗,已经基本康复。 江月白安排韩子谦去询问柳太医杨答应之事。 韩子谦发现柳太医听到他是为询问杨答应之事脸色有瞬间的慌乱。 如意料之中那样,柳太医坚决否认当时已诊出杨答应怀有身孕,并刻意加以隐瞒。 只道自己当初确实根据脉象怀疑杨答应怀孕了,但他并不太确定。同行的孙太医比他资历老,当时却只字未提怀孕一事,他怕一场空欢喜说出来会担责便也没有提。 故而,他痛陈自己医术不精湛,不擅长千金科,无法判断准月余的身孕。 孙太医已经被杀害了,柳太医怎么说都死无对证。 但江月白并不在意。 柳太医这么做是人之常情,无非就是在减轻犯罪行为,撇清事故责任。 从这些线索已经可以判断出,柳太医至少是杨答应流产事件的知情者。只要等皇上回来了,以医术不精、误诊有喜,造成痛失皇嗣、宠妃重病,柳太医就会被定成重罪,柳太医就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 她在意的怎么这么巧。 恰好杨答应跟姜答应住一宫,恰好柳太医活下来,恰好自己当初主动示好了姜答应。 她总觉得哪里被人算计了。自己的每一步似乎都在对方的预判之中。 今天姜答应来,除了问该送范才人什么赏赐,再就是替杨答应感谢江月白的救命之恩。 杨答应说是可惜家世不丰,只能送来一对极为精美的缠花发簪作为谢意。 缠花,是我国传统手工艺术中的瑰宝,是从湖北、闽南两地发展出来的一种华美的饰品工艺。 工艺本身并不复杂,关键是融合了绘画、剪纸、刺绣、雕塑等多种艺术形式,因为使用丝线缠绕制作。 丝线丰富的色彩光泽变化,让缠花相对于其他工艺制作的头饰,更加艳丽,色彩更加丰富多变。 杨答应送来的缠花发簪一支是粉紫色的芍药,一支是一团蓝色的兰草。搭配上白色细密的珍珠,一个富贵大方,一个清纯秀美。放在一个檀木锦盒之中,十分精致隆重。 江月白笑着点头,表示自己非常喜欢,命丽夏将装有发簪的锦盒收了起来,还特意嘱咐丽夏要将锦盒单独放在高处,细心保管,以免如此精美的发簪变了形。 姜答应颇为惆怅地告诉江月白杨答应得知自己曾经怀孕却不幸流产,这几天哭成了个泪人。感叹了一番后宫险恶,造化弄人,关切地提醒江月白要注意每日的饮食起居。 江月白面露痛心和感动,含着泪花频频点头,最后安慰姜答应,“你也不必太难过。自古以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些害人的人没有好下场。你跟杨答应同宫,多去劝劝她,千万要想开点。” 姜答应连忙应道:“娘娘请放心,妾身定会劝劝杨妹妹。娘娘,杨妹妹想问问娘娘,害她的凶手可有了眉目。” 江月白苦闷地摇摇头,“时日太久,恐怕查证起来有些困难。” 姜答应颇为惆怅地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又吞在了肚子里。 江月白也跟着叹了口气,“这件事恐怕只有杨妹妹自己最清楚,当初谁看不得她好,谁最想害她。相信以杨妹妹的身份,皇上回朝后,定会为她主持公道的。” 姜答应走了之后,江月白谨慎起见,命丽夏将锦盒单独放置,千万不要打开盒子,碰那两支发簪。 杨答应是孟相的外甥女,如今事情被捅到了台面上,皇上必然会给个交代。这次孟相平反有功,皇上必定会所有偏向。 只要杨答应坚决指认陈选侍就是造成她流产的幕后凶手,目的就是配合其父谋反令皇上绝嗣,皇上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一定会处置陈选侍,不会再顾及她腹中的皇嗣。 她方才已经暗示过了姜答应,就看姜答应和杨答应是不是聪明人。 如果不是,再启用备用方案。 江月白面前摆着张小几,小几上有张棋盘。 她信手捻起一黑子,落在一处,又捻起另一白子落在另一处。复习近日里学习到的套路。 江月白要的并不是陈选侍和她肚子里皇嗣的性命,陈选侍早晚都是死。 她要的是找出来她弟弟,对陈选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傍晚时候,听说皇上去了和妃那里用晚膳,韩子谦跟在一起。 一个多时辰后,听说皇上回了勤政殿,屏退了他人,由韩子谦侍奉笔墨,在烛火下批阅密折。 下午韩子谦赶到勤政殿时,第一时间跟李北辰禀报了江月白有孕的消息。 李北辰听到时,喜出望外,嘴角勾起,绽放出一抹明媚喜悦的笑容。 韩子谦在皇上的眼中看到了兴奋的光亮。 “太医们都看过了?” “回皇上,几位太医均已看过。嘉宁妃娘娘确定有喜了。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韩子谦毕恭毕敬地答道。 李北辰点点头,愉快地说道,“很好。” 接着又询问了江月白的伤势恢复情况,孕期的安排,地雷、炸药包的制作情况,还有朝中大事。 李北辰问什么,韩子谦就答什么。言简意赅,条理清楚,工作效率非常高。 到了傍晚太阳还未落山,靠近晚膳时间,韩子谦以为皇上会去桃蕊宫,谁知去了景仁宫。 李北辰走入景仁宫,只见院子里一棵银杏树绿叶繁茂,扇形的叶子偏偏鲜嫩青翠。夕阳西下,天色湛蓝,霞光满天,给翠绿的叶子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心情跟着变得愉悦舒展,和颜悦色地扶起率众迎接的和妃跟叶良媛。 笑着赞道,“院子景色不错。” 其实树还是那棵树,景还是那个景。不过是人的心态变了。 和妃微笑着回道,“臣妾也很喜欢这棵银杏树。听说有四五百年的历史。皇上秋天来看会更好看,满地金黄的小扇子。” 李北辰听了含笑说,“和妃,你变了。” 和妃温柔地打趣,“重新活了一次的人,可不得变个样子。” 本来还有点担心冒然相见会有些尴尬。却没想到和妃如这般松弛自在。 经历了这么多风雨后,李北辰与和妃的心态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差点失去和妃之后,李北辰才懂得虽然不爱,但和妃在心中占有特别重要的位置。想起太后,他就会想起和妃。 而和妃苏醒后放下了对李北辰爱的执念,对两人过去的纠缠,就变得洒脱快活了许多。 两人拾回了长期相处的默契温情,像是相处多年的密友。 李北辰关切地询问着和妃的病情和身体状况。 和妃倍加感动的同时,流着泪向李北辰倾诉了醒来后听说姑姑去世的悲痛。 哭完之后,和妃有些狼狈,用手绢擦着眼泪,跪下请罪道,“皇上,恕臣妾失仪。” “快快起来。” 李北辰扶起和妃,思及太后,在和妃的感染下,情不自禁地跟着无声地泪流满面。 或许这种锥心之痛,整个后宫之中,唯有和妃能真正与李北辰共情。 哭完之后,和妃越发感念江月白,想为她打call,“宫里发生这么多事,多亏有江妹妹撑着。臣妾还能活着见着皇上,也是因为江妹妹她安排了御医日日关照病情。皇上,臣妾如今别无所求,只求皇上能护住她平安生产。” 李北辰心中也是一样的想法,“朕知道。” 想到之前在门口迎接时见到的叶良媛,又想到中午那令人头疼的表现,“那叶良媛如今可有改进?有没有惹你生气。” 和妃不解其意,便给了个含糊的回答,“叶良媛比初进宫时懂事了不少。” 李北辰对这个表妹始终心中有愧,他不想再让她受半分委屈,“若她惹你心烦,朕可以安排她去别的宫里。” 和妃忽而抿嘴一笑,“除了江妹妹,臣妾见谁都心烦。” 李北辰“嗯”了一声没说话。 两人又说了些旧事,虽然再未痛哭流泪,依然不胜唏嘘。 离开时,李北辰命叶良媛迁到钱贵人和宋选侍曾经住过的景阳宫。 正是因为流了一阵眼泪,眼睛哭得有些红肿,李北辰自觉状态不佳,不适合这般模样去见江月白,便又返回了勤政殿。 他休息片刻后,就着烛火,专注地批阅堆积成山的密折。 这些密折是两位先帝苦心经营的结果,涉及到很多特殊的人,李北辰做了专门的保管。并没有交给弟弟李北弘。 十几天下来,积累的奏折量非常大。 韩子谦静静地立在一旁伺候茶水和笔墨。按照李北辰吩咐,将批好的奏折分门别类放好。 两人配合十分默契。 不知过了多久,堆成小山似的奏折几乎少了一半。李北辰放下手中的毛笔,手腕酸软。 这时不由自主地想起江月白的好。她在一旁伺候笔墨时,见他劳累,会像只猫样一言不合就坐到他怀中,帮他一节节地揉捏手指。瞬间令他精神抖擞,疲惫全无。 李北辰正想着江月白,韩子谦走过来,谦卑地请示:“皇上劳累,可要奴才按摩推拿一番?” 李北辰听到这声“奴才”,心中一惊,恍然如梦,难以置信地望向身着靛蓝色太监服的韩子谦。 心中暗叹,这可是从小仰望的韩少傅啊。 如今他难道真地适应了做太监的生活? 李北辰自己按捏着手指,有些惆怅,就着烛火细细打量着韩子谦。 他的确与以前确实大不相同,身上的冷傲之气已然散去大部分,谦卑有礼中透着一股与其他太监不一样的书卷气,仔细分辨,已然可见其傲气。 “无妨。你把桌子上的这些折子收好了。朕要起驾桃蕊宫。” 韩子谦淡定地被皇上打量着,躬身应道,“诺。” 韩子谦收拾准备时,李北辰站在窗口处,隐隐感心跳得十分厉害。 他想了想,转过身问韩子谦,“嘉宁妃她平日里喜欢什么?你替朕给她挑个礼物。” 第564章 深夜 韩子谦忙道,“娘娘近来痴迷于围棋。” 李北辰大手一挥,“去库房挑副上好的围棋带过去。” 在等库房管事太监送来棋盘的这段时间里,韩子谦已经安排人提前通报江月白做好接驾准备。 江月白接了口谕,众人跟着松了口气后又紧张地忙碌起来。 素素遣丽春、丽夏、丽秋三人给江月白梳妆打扮。 丽春拿着小镜子,丽夏和丽秋负责梳头。 江月白要求她们把头顶盘了个发髻,弄得整齐利落,剩下的头发则用发带简单地束在一起。 丽夏和丽秋想给主子娘娘敷上些珍珠粉,画个淡妆,江月白拒绝了,表示平日里就不化妆,今日更不用化了。丽夏还想再说什么,被江月白打发到屋子外面去,留下了年龄最小的丽春在一旁服侍。 待屋外的太监传皇上驾到时,江月白正手捧着《唐诗》,睡眼朦胧地打盹。 听到动静,丽春连忙唤醒江月白,“娘娘快醒醒,皇上到了。” 江月白打了个哈欠,望向门口,“皇上到了后,你去小厨房端上碟豌豆黄,再配上一碗糖酥蒸酪。” 李北辰进来时,就见江月白正笑意吟吟地望向自己,心一下子漏了半拍。 “皇上~”声音柔软缱绻。 又带着几分娇嗔说道,“恕臣妾失仪,不能下榻请安。” “你就不必多礼了。”李北辰含笑责怪道。 立马挥散了所有的宫人,包括韩子谦都在屋外等候。 不自觉地放慢了步子,好显得气势轩昂些。四目相对,默然无语,却有一股热烈的电流在传导,火光四射。 他坐到塌旁,握着江月白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江月白一番,千言万语在后头滚动。 默默地在心里说,“我很想你。” 嘴里说出来的,却只有一句轻唤,“皎皎。” 清润的声音,因刻意压住了澎湃的情绪,显得格外低沉而温柔。 望进江月白睡眼惺忪的眸子,轻声问道,“你刚刚是不是已经睡了?” 江月白含笑摇了摇头,一眼的温柔,“还未曾。臣妾一向睡得晚。皇上连夜赶路,回来后又忙着处理朝廷内外事务,一定很辛苦。臣妾给皇上做了些宵夜,皇上要不要尝尝。” “好啊。”李北辰心中柔软舒缓。 下午去了几个宫,见了几位妃嫔。都说了皇上征战辛苦、皇上威武之类的话。 不知为何,旁人说得,他都觉得是客套寒暄。只有听到江月白的这句,他才感到真正被理解和宽慰,心里感到一股热流涌过,不是欲望,而是感动。 他站起身,坐在塌的边沿上,小心翼翼地揽住江月白的肩膀。江月白顺势倚靠在他的胸口上。 内心的火焰突然就熊熊地燃烧起来。 他喜欢这样富有激情,生机勃勃的感觉。 虽然什么都不能做。 李北辰吻了吻江月白的头发,紧紧攥着她的手,关切地问道,“这样会不会弄疼你?拉扯到伤口。” “这样很好。”江月白的声音羞怯而柔软。 愈发撩动了李北辰的心弦。 “听韩子谦说,你已经有了朕的孩子?” 李北辰的声音里满是欢喜和期待,他想听江月白亲口说出这个好消息。 既然江月白不知内情,他准备将太后赐下息子汤的事一直隐瞒下去,绝口不提。 江月白瞬间红了脸,“嗯”了一声,害羞地拉过李北辰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李北辰欢喜地说道,“这孩子想必是那天有的,经过这么多风风雨雨,跟着你打打杀杀,承受重负,竟然安然无事,真是朕的好孩子,健壮坚强得很。” 江月白抿出一抹李北辰刚好能瞥见的浅笑,“像他们的父王。” 李北辰握紧了江月白的手,没有注意到“他们”二字,脑海中浮现出当年夕阳西下,父王与他在草原上并肩而立的情景,一股豪气从胸腔升腾。 “那是自然。给朕生个儿子,朕带他平定四方。” 江月白欢快地答道,“好啊。” 李北辰低头吻了吻江月白的头发,“皎皎,谢谢你。” 幸好那日自己抓紧了时间,幸好皎皎肚子争气。如果因为息子汤,这辈子皎皎没有子嗣,会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江月白抬眸望向李北辰,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皇上为何要谢臣妾?” “要谢的很多,比如.” 李北辰正要说下去,却被江月白浅浅地吻了下。 他喉头滚动,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皎皎你”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形容江月白。 “你好坏啊。”江月白笑着说道。 江月白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若不是浑身上下的白色提醒着还在丧期,李北辰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地深吻下去。 “是啊。你这个小坏蛋。” 李北辰亲昵地捏了捏江月白的脸颊,在她唇上留下意犹未尽的一吻,身上变得异常的燥热。 他捧着她的手,郑重地说道,“这孩子来之不易。朕不能时刻呆在你身边,后宫复杂,你要替朕守护好孩子。” 他心里默默补充说道:“若是保护不好,恐怕再也不会有了。” “臣妾一定会的。臣妾正好想求皇上恩准,把这宫权交还给和妃姐姐。臣妾从昨日开始感觉身子困倦,精力不济。” 李北辰瞟了眼放在榻上的书册,责备道,“朕允了。只是你身子不济,这么晚不睡还看书。” 江月白又含羞垂着眸子,有些别扭地说道,“就是因为睡不着才看看书的。” 抬眸飞快地看了一眼,又垂下了眸子,嘴角噙着笑。 李北辰被江月白的娇羞弄得心里一阵乱跳,禁不住撩拨江月白,“你是在等朕所以睡不着?” 江月白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李北辰,却不发一言。 欲说还休的含义更丰富,是一种很神奇的互动技巧。微妙的情绪,隐晦的意思,不说话,通过肢体语言表达刚刚好。 江月白发现皇上就很受用这种刺激新鲜的感觉。 李北辰几乎就要吻上去,却硬生生地克制住,亲昵地替江月白拢了拢头发。 他怕挤着江月白,拉扯了她还未好完全的伤口,站起身坐回塌边上去。 却发现衣服前凸起来一大块,窘迫地弯了腰,坐在凳子上。 抬头看见江月白的笑容,心中在想,不知道江月白刚刚有没有看见。他既希望她看见了,又希望她没看见。 他轻咳了一下,收住脸上的笑容,“听说你最近沉迷于下棋。朕找了副上好的砗磲子送你。” 江月白心知这是韩子谦告诉皇上的,创造机会以后方便“以棋会友”。 “臣妾谢皇上。不知皇上何时有空,能陪臣妾下几局,看看臣妾长进了没。” 李北辰亲昵地拉着江月白的手,温和道:“今日太晚,你早点歇息。朕改日再来陪你。” 江月白微微点头,“那一言为定。” “朕去看看锦绣。你早点歇息吧。”李北辰望进江月白清澈的眼睛,“等朕问过钦天监,寻个好日子,等锦绣安葬了,你就搬去宁安宫。” 江月白心中有些感动,皇上懂她。 两人又低声絮语了一阵,江月白简要地汇报了宫里发生的种种。只字未提杨答应的事,就让和妃告诉皇上吧。 但提了陈选侍,说已吩咐了太医院安排御医隔一天去问诊一次,又命内务府安排了可靠的嬷嬷伺候起居。 李北辰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静静地听着,温柔地凝视着江月白。 江月白打理后宫,李北辰很放心。 如果不是希望她能平安生下孩子,担心别人借每天请安气她害她,李北辰倒是乐于把后宫一直交给她管。 听到陈选侍,他只是“嗯”的一声,对于陈选侍,他心情有些复杂。 他倒希望江月白一怒之下赐死陈选侍,这样很多事情会好做些。 江月白不是不懂李北辰希望她做刀的心思。但她从长远考虑,不愿沾上不必要的鲜血。 第565章 册封 第二日一大早,一则圣旨传遍六宫,以嘉奖叶氏侍奉照料和妃为由,晋封叶良媛为叶嫔,赐字“顺”,赐居景阳宫主殿宝庆殿。 圣旨一下,叶苏华喜极而泣。 其他妃嫔多是惊讶万分,五味杂陈,心生嫉妒与懊恼。都以为江月白会因为有喜会被升为四妃之一。 真是当升的没升,不当升的却升了。 只因叶苏华开局不利,得罪了后宫最有权势最得宠的嘉宁妃,先后投靠过璟妃、和妃。都说一人不侍二主,众人本以为等着看叶苏华一手好牌打烂的好戏。谁知人家尚未侍寝却逆势翻盘,接连晋升。如今更是借助和妃之力,晋升嫔,居一宫主位。 后宫的职场规则是嫉妒归嫉妒,但搞好面上关系不能少。同事们争先恐后第一时间跑去景仁宫道喜送礼。 一时间门庭若市,热闹非凡。与之前的憋屈日子大不相同。 叶苏华对所有人愉快地道谢,表现得十分高兴,却没有张扬之感。 若是以前她得此晋升,定会得意洋洋,跟当初的璟妃一样膨胀得飞扬跋扈。 可叶苏华经历过被降位份,被璟妃抛弃羞辱,被众人踩踏讥笑,见识了后宫里的捧高踩低,看清了人性的黑暗与帝王的无情。 面对繁花似锦的热闹,日日反省的叶苏华异常冷静。 她心里明白位份晋升的真正原因。 当然是自己的爹升职,对皇帝有用。皇帝终于发现了自己爹大富豪的秘密,任命自己爹为户部尚书,替皇家打工赚钱,成为御用财神爷。 **************************** 接下来的几天李北辰异常紧张忙碌。 第二日上午,由礼部安排举行大王子野四扎的蒙古大汉册封和叙职仪式。一同出席叙职仪式的还有哈立麻。 李北辰头戴通天冠,身着米白色滾绛色边的绣银龙纹礼服,以示吉庆。 野四扎内穿白色礼服,佩戴民族性装饰,以示臣服。同样体现皇家了对蒙族的尊重。 哈立麻则穿着参加盛大仪式的僧侣服饰。 欢欢且尔也穿着礼服在韩子谦与陆昆明二人陪同下出席了仪式。 鞑靼民众的信仰是从成吉思汗时期留下来的传统。各部落首领、王公贵族与高僧大能来往亦十分密切。 哈立麻的见证进一步增强了叙职仪式的神圣性与合法性。 在册封野四扎之前,李北辰先册封哈利麻为大宝法王,授以金册金印。 金册由黄金制成册页,册上刻有诰封诰书,用满、汉、藏三种文字书写。 金印由纯金制成,上刻有汉藏两种文字书写的受封名号。其爵位相当于亲王,极为尊贵。 同时宣布了李北弘之前与哈立麻初步达成的协商结果,由朝廷安排专员前往雪区参与审查大宝法王的“转世再生”事务。 册封完后,哈利麻以大宝法王的身份见证野四扎的册封仪式。 野四扎被封为蒙古大汗,同样被授予金册金印,爵位等同于亲王。 册封欢欢且尔为顺义蒙古王,赐皇家府邸一处,留于京城休养身体。册封野四扎三岁嫡长子为忠顺世子,赐皇室府邸一处,在京城国子监学习文化和礼仪。 野四扎此时方知嫡子之事,但已接受就职任命金册金印,木已成舟,无法反悔,心有不甘却只好接受。 欢欢且尔正值盛年,野心勃勃,心存建功立业之志,虽有愤怒和不甘心,但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嫡长子继位,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只能寄希望于野四扎完成自己未竟之志。 叙职仪式完成后,野四扎以新蒙古大汗的身份签订了边境友好协议。 颁布圣旨,决定“中央在北部边境五镇设立互市监令司,简称互市司。负责监管边境市场公平交易,以维护正常贸易秩序,打击违法违规行为,扫除威胁市场秩序的恶势力,促进边境地区公平友好互利”。 又决定“选拔鞑靼贵族子弟、行政官员、才能卓著者入京进行学习深造,通晓蒙族、汉族两族文化。才能卓越者可在京城中担任官职,亦可返回原部落”。 宣布朝廷将派出军队,由晋王李北弘、大将军毛玉良、翰林院御前侍读陈宁、工部员外郎谢以智、大太监韩子谦护送野四扎、大宝法王哈立麻返回草原,协助野四扎举行登基仪式。 设立特派机构安北都督府,下设三个部门,军事,民生和宗教,包括武官、文臣、佛教特使以及御前特使。 李北弘为主帅,被封安北王、安北大将军,担任大都督。毛玉良被封为副帅、加授昭武将军,担任都督同知。 陈宁特批担任宣府、加授朝列大夫,位列从四品,负责一般行政事务。升谢家的谢以智从五品工部员外郎为五品宣府同知、加授奉议大夫,为陈宁副手,处理文书工作。 藏传佛教特使由哈立麻选定,品级为从五品,隶属中央僧录司,位同中央机构僧录司副职左、右阐教。 御前特使为皇帝亲信太监韩子谦,主要担任监察、协调职责。 安北都督府将负责中央与野四扎之间的信息传递,协助野四扎管理辖区事务,修建庙宇,促进双方皇室贵族间的联姻通婚。凡希望与汉族通婚联姻的蒙古贵族,无论男女均可通过安北都督府进行登记。 此外,安排一路军队护送哈立麻在蒙古各地传教讲经。一路军队迎娶野四扎妹妹,欢欢且尔嫡女娜仁回京,初封为妃,封号为“宁”。同时迎接野四扎庶妹其其格回京,与孟相侄子孟纶联姻。 仪式结束后,李北辰率大宝法王哈立麻、蒙古大汗野四扎、顺义蒙古王欢欢且尔在太庙南门外举行了告天祈福仪式,告祭庙、社、行三献礼。 此后又祭拜先帝与太后,禀告了中央恢复了对雪区和蒙古地区的统治。 虽然在丧期,但因为多喜临门且喜事重大,完成了先帝遗命,实现了北部和西南部的统一,在告祭先祖后,午间破例在宫中举行了盛大的午宴。参与宴席的后妃仅有和妃与顺嫔。 宫中出现了久违的喜气洋洋的气氛。 午宴结束后,李北辰又带着哈立麻、野四扎、欢欢且尔参观御花园,泛舟湖上,文臣武将相随,意气风发,相谈甚欢。 到了下午吉时,在太和殿,在礼部主持下,举行了和亲册封仪式,由李北辰亲自册封了两名皇室宗亲女子为郡主,再赐婚给野四扎为侧妃,赐予银质册封诏书和印鉴。 这两名皇室女子中一名为和妃的亲妹妹,也是李北辰的表妹,李秋实,被封为太平郡主。一名为长公主之女,郑雅迪,即李北辰姑姑的女儿,被封为乐平郡主。 以上皆颁下御旨,全国张贴告示,通告天下。 夜里李北辰再次设宴,单独宴请野四扎与哈立麻。席间觥筹交错,相谈甚欢,又赏赐野四扎歌舞伎六名,携带乐器,次日随行。 典礼结束后,叶苏华陪同和妃回到景仁宫时,被等候在宫门处的墨兰告知已经迁宫完毕,安置妥当。 叶苏华跪谢辞别和妃后便去了新住处景阳宫。 主殿宝庆殿虽然并不奢华,但宽敞雅致,远胜于叶苏华之前居住的景仁宫西侧殿,令她十分满足。 配备的宫女从四名增加为六名。 坐在正厅居中位置上,望着门外,叶苏华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查看礼单时,她下意识地去看江月白送的礼物。 于她而言,对江月白的心理十分复杂,敬畏、佩服、害怕. 还有一点喜爱和崇拜。 又有一点恨意和嫉妒。 第566章 头面之谜 翻到礼单第二页,看到了嘉宁妃的礼品:一套黄金镶宝石头面。 叶苏华命宫女取来后,惊呆了。 一套六件,包括一件挑心,一件顶簪,一件分心,两件掩鬓,一件钗簪。 每件首饰上错落有致地装饰着碧玺、红宝石和紫水晶。 色彩艳丽,精巧华美,拿在手上,流光溢彩,绚烂夺目,令叶苏华瞠目结舌,爱不释手。 叶苏华虽然被特别宠爱,但因为其父叶明一直刻意低调,用度简朴,平日里的衣着打扮只是比普通官宦子女水准稍好些,并未见识过多少高档奢侈品。 故而她当初在选秀时才看不出江月白一身繁复苏绣的低调奢华。 叶苏华没想到江月白会送如此贵重的礼物,心里受宠若惊。 她又不自觉地安慰自己,如今自己是嫔位,父亲位高权重,值得江月白花大价钱吹捧。 她已经通过父亲递来的消息得知江敬贤一家不幸遇难。 通过她的观察和推测,江月白虽然悲痛,但并不知情。而宫里似乎保持了奇怪的默契,全都在故意瞒着江月白。 入宫之后的教训已经让叶苏华学会了谨言慎行,不做冤大头去挑明这件事。但这让她对江月白产生了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和悲悯。 江月白如今爬得再高又如何,即使有太后遗旨,即使这次平叛有功,随着时间的推移,王朝安定,她自己立下的功勋会渐渐被遗忘。 到时候没有母族权势的庇佑,入宫有一天遇到事情,遭到帝王厌弃,只会墙倒众人推。如果后面想扶持儿子登基,没有前朝助力更无可能。 而自己则不同,大明王朝经过这番动乱,百废待兴,正是父亲大施拳脚的好时机。前朝后宫从来都是联动的,父亲得到重用,自己就会得皇上宠爱。如果顺利诞下皇子,更加前途无量。 想到这些,叶苏华觉得自己前途一片光明,不必因为之前的事妄自菲薄,便心安理得地派人拿来镜子,自己一件件地试着戴在头上。 就在她插满件,时,有宫女急匆匆地来报,和妃拎着食盒过来探望。 叶苏华心中发慌,连忙想将头发的发簪取下,发簪却正好勾在了头发上,怎么都取不下来。 就在她手忙脚乱之时,和妃走了进来。 和妃暗暗讶异地打量着头发蓬松凌乱,桌子上放着两支发钗,头上插着几支。全都是纯金镶宝石闪闪发光,十分隆重。想必是皇上赏赐下来的。 只是目前还是丧期,就算今天破例举行了宴会,那是了国家大计遵守邦交礼仪。 宴会结束后,就该一切恢复正常。后宫妃嫔得遵照礼制素色打扮。 这叶苏华经过这么多事,还是这般没有定力。 和妃对叶苏华心里看低了几分,却和善地笑着说道,“叶妹妹果真人逢喜事精神爽,戴上这套皇上赏赐的头面,真是漂亮。” 叶苏华红着脸尴尬地领着宫女们对和妃行礼。 脑中飞快盘算了下,低头小声说道,“这套头面是嘉宁妃娘娘赏赐的。妾身觉得有点过于贵重了。” 和妃吃了一惊,江月白这也太不把钱当钱了吧。 后宫妃嫔这么多,晋位是常事。迎来送往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还有各处都要打点。这么大手大脚地撒钱,有座金山都会被搬空,哪够细水长流,天长地久的。 还是太年轻,心太善。 脑子转了个弯,又琢磨出来了江月白的目的。看来这是要拉拢叶苏华,说不定也听说了前朝叶苏华父亲被调任户部的事儿。 但也不必花这么大价钱吧。 和妃心道,我一会儿就得去桃蕊宫跟江月白说道说道,给她讲讲后宫打赏的一百个小技巧。 说了句恭贺客套的话,和妃就放下精致的小食盒,坐着步辇去了桃蕊宫。 和妃到时,江月白正在教丽春下棋。 和妃屏退了左右,只留了二人在房里,着急地问道,“嘉宁妹妹,你送顺嫔的那套头面价值不菲,至少要几百金吧?” 江月白含笑点点头,“姐姐若是喜欢,我送套翡翠猫眼石头面的给姐姐,比那套还要漂亮。” “你呀。”和妃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毕竟江月白花的是她自己的钱,又不是和妃的钱。 干脆端起茶杯喝口茶压压惊。 江月白故作不解地望着和妃问道,“姐姐可是觉得我送得太贵重了?” 和妃毫不犹豫地点头,“正是。” 江月白注视着和妃了一会儿后,垂下眸子,“姐姐这是怪我了?” 和妃见江月白委屈的模样,心又软了,苦口婆心地劝道,“我不是怪你。叶氏她升一级你就送这么贵重,以后再升,你送什么。人的贪心是会养大的。宫里还有其他姐妹,你以后送少了,人家岂不是会有想法。” 江月白抬眸看向和妃,“我是因为叶氏她照顾了姐姐,救了姐姐的性命才送得贵重。” 和妃摇头,“我的命是你救的。” “我倒是想照顾姐姐,只是景仁宫离得远,有心无力。墨兰墨玉她们虽然忠心,但到底是奴婢,管不得正事。皇上那段日子又不在宫里。得亏有叶苏华宫里照应着。姐姐,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和妃听了心下十分感动,眼睛潮湿,一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过了片刻方才说道,“你就是傻。” 江月白不反驳,果真只是傻傻地笑着。 和妃娇嗔道,“你真是傻里傻气的。那叶氏是否知道你的这层意思?你有没有命宫女转告她。” 江月白抿嘴笑着,“她知不知道就看她的悟性了。” 和妃摇摇头,笑着说道,“她估计想不到。” 接着就把刚才在景阳宫的事告诉了江月白,最后再次感叹,那副头面那么雍容华贵,给叶苏华戴实在太可惜了。 “你,你就是傻。以后再别随便送这么贵重的东西了。有钱也不能乱花。” 江月白笑着拼命点头,“谨遵姐姐的教诲。妹妹再也不敢了。” 送叶苏华这么一套昂贵华丽的头面自然不是这么简单。 自然是要一箭多雕。 让和妃感动只是其中之一。 第567章 离别 就是因为叶苏华愚蠢而骄傲,才送她昂贵的头面。 江月白已得到和妃妹妹、谢家侄女、孟相之女、野四扎妹妹先后入宫的消息。 要的就是树立个靶子在自己前面。 让叶苏华靠着这套头面艳压群芳、出尽风头,寻回从前的自信嚣张。 人的本性是很难改的。 吃一堑长一智,短时间就能改掉本性,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若是真改了,更要早出手。 她就是要让叶苏华成为众矢之的,逼着叶苏华后面不得不跟她合作。 当然还有别的目的。 李北辰也在思考如何保住江月白这一胎的问题。 思索一番后有了一整套的谋划。 只是会委屈江月白。 李北辰想了想提笔写了首诗,交给韩子谦,让他带回桃蕊宫,收拾下行李。明日辰时启程跟随大部队护送野四扎回鞑靼,筹建安北都督府。 李北辰想到那日就在这里邀请韩子谦担任江月白的围棋老师,当时韩子谦说有三个条件。其中最后一个条件就是自宫为阉人进宫。当时意识到请求的唐突,也就作罢。 没想到一语成谶,最终阴差阳错,韩公公真做了江月白的围棋老师。 太后临终前强令韩子谦自宫,定没有想到会有如此一出,更不会想到有一天会派他作为心腹内监去鞑靼。 李北辰又想起那日太后跟江月白下棋晋位份的赌局,江月白希望自己赢,他却故意输给太后只为保全她的小命。 记忆的碎片飞速地划过,李北辰有些唏嘘。 “你以后不再教嘉宁妃学习围棋,顺道也跟她道个别。这些日子嘉宁妃棋艺进步不少。你费心了。” 韩子谦恭敬地行礼,“谢皇上夸赞。这是奴才的本分。” 他对皇上知晓他与江月白的相处细节早有心理准备,更懂得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时的占有欲和嫉妒心。 他早在李北辰回来前全然做好了被杀头剜眼的打算。毕竟那样近身伺候过江月白起居。 尽管刻意回避,但是照顾一个完全不能自理的人,不该看的隐秘他都已看过。但为了江月白的清誉,这些他会至死守口如瓶,烂在肚子里。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吐露半分。 如今被发配到鞑靼委以重任,他倒是佩服新帝的胸怀和胆识,为自己没有看错人而倍感欣慰。 待韩子谦走到门口时,背后传来低沉的声音,“韩少傅。” 他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单膝跪在地上,“奴才在。” 韩子谦熟练自然的动作让李北辰愣住,喉咙里像被堵住了一样难受,嘴唇动了动,停顿片刻后吩咐道,“速去速回。” “奴才遵命。”韩子谦的声音谦恭得十分自然。 李北辰疲惫地摆摆手,“去吧。” 韩子谦平静地转过身,垂了眸子。 他拿着密信,回到桃蕊宫时,江月白房间一片昏暗,窗户上透出一点若有若无的微光,房门紧闭。 丽春和丽夏守在门外。 韩子谦郑重地交给守在门口的丽夏,无视对方眼里的深情。 转身看向丽春,拍了拍一旁她瘦小的肩膀,迎上对方崇拜敬重的眼神,叮嘱道,“认真习武,保护好娘娘。” 声音如常的沉稳清冷。若仔细分辨,还能分辨出两三分不舍。 “奴婢一定会的。老师您保重。”丽春清脆的声音里透着伤感。 丽夏仰头盯着韩子谦,含泪叮嘱道,“韩韩公公你保重。” 韩子谦点了点头,“好。” 他明白了一切。 娘娘知道他今晚一定会来。 但娘娘做了跟他同样的选择,直接选择不见。 韩子谦为这种默契感到欣慰。 默默地回屋收拾东西,默默地离开。他摸到了江月白提前给他准备好的东西,暗叹她的七窍玲珑心。 皇上安排了两名小太监来帮他拎东西。 他两手空空,心里也空空。 在许许多多不经意的瞬间,他悄悄地记下桃蕊宫的一切。 走在院子的主路上,韩子谦想起天气好时,他会推着她在院子里晒太阳,她脸上的笑容那么恬淡,那么美。 她拎着黄金哑铃练习臂力时又那么地固执坚韧,充满了活力。 他想起与江月白在一起时许许多多平淡而又美好的瞬间。 想起彻夜守在江月白门口时抬头看过的月圆月缺,星河灿烂 他的心被一种特别的感觉填满,甜蜜而痛苦。 唇角微微上翘,又瞬间紧抿住,他装作轻轻咳嗽了一声。 在桃蕊宫里他目不斜视,亦不抬头看天。旁边的两位太监一定会将他的一举一动报告给皇上。 三人走到宫门时,遇到了小罗子。 小罗子跪下行了一礼,“奴才恭送韩公公。” 韩子谦淡淡地摆摆手,“起来吧。” 没有再说更多的话径直离开了。 心里默默地对江月白说,“你对我说的话,我都知道了。后宫女子手段多阴损,你虽然是天上的仙女来到人间,但你如今怀着身孕,也要万万珍重。” 走了很远,韩子谦才抬头看向细细一条线的上弦月,眼睛里有点潮。 想起那晚她杀人不眨眼,腰间绑着一颗滴血的人头,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副嚣张模样。待爬上树杈见到自己时,却又一副胆小的怂样,禁不住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一旁拎着东西的小太监瞥见了韩子谦冰块脸竟然笑了,吓了一跳,跟着看向天空。却只看见一弯月亮还有漫天星子。 再看向韩子谦,一副如常的冰块脸,仿佛刚才的笑容是一瞬间的幻觉。 小太监摇摇头继续赶路。 屋里。 江月白正出神地望着漆黑的纱窗外。 她并没有睡着。 耳朵边有只蚊子一直嗡嗡地响,偏偏寻不着,打不到,惹人愈发心烦。 江月白料到皇上会派韩子谦自己取行李。 她猜到皇上回京后会安排韩子谦另作他用。很可能作为皇帝特使派往外地,大概永远不会再回京城。 她知道这是皇上在试探他们。 她知道他来了,她知道他走了。 她眼里含着泪。 心里刺痛和不舍,但她选择了不见。只有不见,才能保彼此平安。 前些日子对弈,在某个落子的瞬间,他们意外地四目相对,恍惚间,她似乎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的东西。心底在颤抖,欢喜而胆怯。她如此,他亦如此。 但那似乎是一种错觉。因为后来即使偶然四目相对,再也不曾有过。 韩子谦一直都冷淡疏远,少言寡语,谦恭地做好所有的事情。 即使在帮自己处理个人内务,自己尴尬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时,他都是面不改色,眼神淡淡。 就像一名现代社会的顶级护工。照顾病人就像亲人一样细致入微,但不是对病人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只是职业操守,对得起这份工资而已。 江月白今日重新审视自己对韩子谦的感情,依然说不清道不明。 只知道但凡见到他,就感到安心。每日的围棋课是内心深处最盼望最开心的时光。她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拼尽全力去赢他,得到一句肯定便十分欢喜。 他始终如一冰冷疏远的眼神,江月白甚至在某个瞬间感到失望。 回忆定格在第一次在御书房相见时的情境。冷漠超然,一袭白衣,不似尘世人。连皇帝的请求,都敢清醒艺术地拒绝。 谁曾想到后来的事情。 最超然脱俗的人被卷入尘世的污泥之中。适应被人使唤,学习奴颜婢膝,学习看人脸色…… 真可谓造化弄人。 江月白又忆起大腿受伤后韩子谦抱她回宫时那一日。 雨下得很大,落英缤纷,片片花瓣被卷入泥水之中。他的怀抱坚实而温暖。 江月白合上了眼睛,两行滚烫的泪水流了下来。 她没想到自己会为韩子谦如此难过。 韩少傅,保重。 第568章 短信 “丽夏姐姐,娘娘已经睡下了,这信怎么办?”丽春问道。 丽夏还在望向宫门口,虽然夜色墨黑,韩子谦也早就离开。 听到丽春的问话,她回过神来,翻来覆去地手里的信封,琢磨着这么大半夜的会是一封什么信。 心里痒痒的想要打开看看,“娘娘已经睡下。先看看是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再看要不要禀告娘娘。” 丽春一听急了,挺起胸膛,上前一步,“丽夏姐姐,这是皇上给娘娘的御笔亲信。我们做奴婢的不能看。” 丽夏心里恼怒,将信往丽春怀里猛地一塞,气道:“好、好、好。我们做奴婢的不能看。那你去敲门给娘娘叫醒看信!” 说话之间,丽夏的眼睛闪着泪花。 她恨死了自己的奴才身份,自己明明长得漂亮身姿饱满,怎么就没能投胎做个富家小姐进宫做主子。偏偏投胎到个穷酸下贱人家,被卖给人贩子送进宫做这伺候人的下贱活。 丽夏这一塞过于用力,又恰好触碰到正在发育的胸脯,丽春吃疼地缩了身子,委屈巴巴地望着怒气冲冲的丽夏。对丽夏的反应十分不解。 难道自己说得不对? 可她就是觉得这是皇上给娘娘的信,做奴婢的没资格拆看。 丽夏被丽春看得发毛,有些不自在地看向别处,小声说道,“你要送就自己去敲门。我守在外面不进去。” 说完转身往外走了几步,直直地看向院子里,似乎在刻意跟丽春划清界限。 丽春有些手足无措,她无奈地看了丽夏一眼,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三下,“娘娘,皇上有信给您。” 然后贴在门上聚精会神地倾听。 听了一会儿,没有声音。 丽夏冷哼一声,“我就说了,娘娘已经睡了。看一会儿吵到娘娘睡觉,娘娘怎么收拾你。” 丽春不理丽夏,又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三下,提高音量说,“娘娘,皇上有信。奴婢给您送进来了。” 等了半晌还是没听到江月白的声音。 丽春便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进去,顺便关上了房门。 她把信先放在书桌上,再去多点了三盏灯后,才一手拿着信,一手举着灯慢慢地走到江月白的塌前。 当她看清榻上时,差点失手把灯掉在地上。 江月白并没有睡,正微笑着看向她,还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娘娘.”丽春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就要跪下,“奴婢知罪。” “没事。把皇上的信给我。”江月白面带笑容,声音温柔。 丽春松了口气,原来娘娘都知道了。 她连忙把信放在江月白的手中。然后双手捧着灯,垂着眸子静静地候在一旁。 江月白打开信纸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署名“九如”。 皇上的行楷写得十分漂亮。江月白嘴角勾起,摩梭着欣赏了一番。 门突然被推开,丽夏站在门口淡淡的光影里。 江月白淡淡地问道,“有事禀报?” 丽夏连忙屈膝行礼,“奴婢怕丽春扰了娘娘休息,进来看看。” “你去喊小罗子过来。” 丽夏领命退了出去。 江月白注视着丽夏的背影,若有所思,吩咐丽春,“你去取笔墨来。” 丽春将江月白的床摇高一些,又取了小桌笔墨纸砚,伺候江月白写字。 这跟现代医院里类似的病床设计,江月白跟韩子谦大概地描述了下基本的原理和实现的功能。 韩子谦琢磨了几天后,就琢磨出来了图纸。又过了几天,竟然就做成了可升降的半活动床。他对机械装置的把握能力,简直就像鲁班的后人。 江月白努力把韩子谦放在一边,专心琢磨着回信内容。 她一共写了两张纸,写好了后装在信封里,用蜡封上时盖上特制的印章。 待小罗子跟着丽夏过来后,江月白先让他们三人服侍自己解决了个人问题,方才命小罗子驾马车带着丽夏、丽秋连夜去送信。 丽夏虽然觉得娘娘大半夜惊扰圣上实在大胆,但又十分兴奋,有点半夜私会情郎的激动。 因为去见圣上,意味着又可以见到韩少傅。她实在太开心了。 他们到了勤政殿时,皇上竟然还点着灯没有睡。 韩子谦见到跟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丽夏时有些惊讶。 李北辰正在跟李北弘、毛玉良、陈宁、韩子谦四人在商量明日启程之后的安保问题,进入鞑靼境内后野四扎变卦、蒙奇巴克偷袭、其他王子率先登基等问题的应对工作。 如今已经入夏,夜里虽然凉爽许多,但亮着诸多烛火,便添上了几块冰。 一屋子的白色衣衫,轻烟袅袅,又摆着果盘,很像神仙开会。 听说嘉宁妃有密信送来,李北辰下意识地现场拆开信封。 一张信纸上写着:【求皇上准许臣妾参加新蒙古可汗送行仪式。】署名【嘉宁妃】 又看向第二张:【此行有女眷,臣妾奴婢丽夏、丽秋可用。丽冬亦可。】署名【皎皎】 李北辰看向两张信纸背面,却无更多文字,心中微微惆怅。 但重看两张信纸,又心生感动。 皎皎这是心心念念替他分忧,考虑他未曾考虑周全之处。 一字一句未提牵挂,提爱意;却字字句句都是。 虽然礼部会安排两位蒙古和亲公主的相关事宜,但时间仓促,考虑得那么细致,来不及安插进亲信之人。 而这一路万事皆有可能发生,紧急之时必须要有人能临危受命,能护两位和亲公主的周全。安排忠心的婢女就十分有必要。 江月白如何训练桃蕊宫的宫人,他早有耳闻。桃蕊宫每日进行的体能训练,虽说不过才一月,至少比普通宫女要强。李北辰还听说了桃蕊宫奴仆们忠心护主的感人事件。 他相信江月白说的这些婢女可用。 李北辰沉吟一番后问韩子谦,“嘉宁妃安排了几人跟来?” “两名。” 李北辰担心江月白自己留下的不够用,“桃蕊宫共有宫女几名?太监几名?” “宫女九名,太监三名,共十二名。” 李北辰面露喜色,“速派人去桃蕊宫,跟嘉宁妃再要两人。” 韩子谦领命正退后往外走。 李北辰又吩咐道,“明日嘉宁妃随朕一起送行,你命人提前安排好。” 此话一出,所有人暗暗吃惊,皆好奇嘉宁妃给皇上信里的内容。 第569章 谋划 李北辰带着赞许与愉悦地看向群臣。 “嘉宁妃每日训练宫人的办法,朕看可以试着用在练兵里。韩少傅以为如何?” 韩子谦愣住,垂下眼帘躬下腰,“皇上圣明。” 李北辰摆摆手,“你快去办。” 他接着向众臣介绍了江月白送来精心培养的宫女侍奉保护和亲公主的打算。 众人皆感叹江月白的心思缜密。 丽夏从韩子谦口中听说自己和丽秋被留下待命,心中狂喜。 怪不得娘娘刚刚让自己在塌前发誓,要效忠于大明王朝,效忠于皇上,效忠于娘娘,绝不做背主的事,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原来是娘娘因为自己有喜不能侍寝,把自己送来皇上跟前固宠的。 宫里等级森严下隐藏的富贵,令她心折不已。 终于有机会翻身做主子,不做奴才,真叫人高兴。 丽夏兴奋地碰了碰丽秋的胳膊,笑着说,“我们终于要熬出头了。” 丽秋皱着眉连忙往边上闪,试图离丽夏远一点。 丽夏撇了撇嘴,十分瞧不起丽秋这副奴颜婢膝的模样。心想,丽秋也就是只能做奴才的命,这辈子就这样了。 自己就不一样了。长得这么漂亮进宫就是为了一朝飞上枝头当主子的。 江月白本意就是送来四人。 但先送来两人试探口风,进可攻退可守,给老板做选择提要求的机会。如果直接送来四人,性质就完全变了。等于强迫领导接受自己的提议。 关键时候派出自己亲自培养的心腹,这是江月白最开始组织宫人培训时就有的谋划。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用武之地。 体能、武术、诗词、纪律四个维度的培训,是她慎重考虑后的刻意而为之。 这次的主动也是慎重考虑的决定。 一来回应了领导的诗,两人若是久长时,不在于朝朝暮暮,而在于心心相印。想领导所想,急领导所急,有大局观,成为可以支持领导实现梦想的人。 二来介入领导在意的核心业务。领导为了收服鞑靼,实现北境和平互融,安排了如此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亲信团队,又大手笔双向和亲,深度绑定。说明对这项工作极度重视。 李北辰组建的核心团队成员全是男性,是硬实力。她安排年轻貌美又能干忠心的女子,就是软实力。 双管齐下,大有可为。 三来,从更长远的考虑。她出身商户,朝中没有根基。如果想让儿子未来当皇帝,那么派出去的这四个人就是她伸出去的触角。以后安北都督府里的大臣,和亲公主,还有和亲公主生下的孩子都会成为儿子的助力。 至于安排丽夏去和亲公主身边,她是有意为之。 在她们二人离开前,江月白对丽夏单独使用了一张终身有效的忠心符。忠心的对象虽然是江月白,但江月白对王朝忠心。你爱我,我爱他,间接传导安排上。 而宣誓不过是增强丽夏的信念感。 桃蕊宫这么多人里,江月白只对丽夏使用了忠心符。 对其他的春秋冬都很放心。 这丽夏心比天高,却地位低下。长相娇俏,身量风流。不畏权贵,活泼大方,伶牙俐齿。迫切地想要往上爬,想做受人抬举被人伺候的主子。 有点像《红楼梦》里的晴雯和袭人的复合体。人品无晴雯光风霁月般纯粹,对韩子谦亦无晴雯对宝玉那般情痴。但野心像袭人,不想当丫鬟,道德意识淡薄。 只要能摆脱丫鬟的身份,就江月白判断,不管是跟了韩子谦还是皇上还是野四扎,丽夏都愿意。 丽夏这种不同于普通宫女的活泼直率,大胆有野心,不适合呆在桃蕊宫。派往鞑靼陪伴两位和亲公主却特别合适。 就像一个群体里有一两个“烂人”后进挺好的,个中滋味,自有妙处。 当然还有一层考量。 随着丽夏随着和亲队伍北去,丽夏对韩子谦的种种爱慕,韩子谦亲手教授丽夏读书写字等等很快会被传入李北辰耳中。 如此一来能进一步护住韩子谦的周全。 丽夏最终如何,那都是她的造化。 小罗子很快用马车送来了丽冬和白桃。 白桃哭得眼泪汪汪的,愈发显得俏丽。 她是江月白作为自己的亲信特意安排过去的。 跟丽夏不同,江月白临行前告诉了白桃她要去的地方和任务。 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以性命起誓保护好两位和亲公主,帮助她们获得宠爱,生下男孩。 江月白将系统奖励的得男散给了白桃十包、安胎丸给了两颗。均已提前缝在了白桃的衣服里。 又取了一枚碧绿的长方形玉佩戴在白桃脖子上。 江月白告诉白桃,这块和田玉上苏工名家雕刻莲叶和游鱼,可以助她如鱼得水,平安顺遂。实在没钱花时,可以当掉换钱救急。 又取了一柄莲蓬簪头的银质发簪别在白桃的头上,告诉白桃这个发簪是特制的,在紧急时候可以作为武器使用。头部有机关可以取下,里面藏有致命毒药。 江月白吩咐白桃这些话时,白桃跪在地上泪如雨下。不是委屈而是感动。 感动于主子娘娘对她的信任,更感动于替她考虑得如此周全。 当然还有对江月白的不舍和对未知世界的恐惧。 江月白一样让白桃咬破手指,对天发下了誓言。 白桃临走时,因为她得以调入桃蕊宫的表哥来送她。 北境一去迢迢,此时或许就是彼此相见的最后一面。两人拉着手哭成了泪人,看向彼此的眼神里有千言万语。 “桃儿,你要照顾好自己。” “春生哥,你学好武功保护好娘娘。” 二人简短地说了两句,就在催促下匆匆地离别。 丽春按照江月白的吩咐,提着灯笼把白桃送到宫门口。 桃蕊宫的姐姐里,丽春最喜欢的就是白桃姐姐。 临到分别时,丽春禁不住放下灯笼。双手紧紧地抱住了白桃,伏在她的怀中。 “白桃姐姐,我好舍不得你走。” 白桃含着泪抚摸着丽春的头,“傻春春,姐姐也舍不得你。你要每天好好吃饭,再长高点长壮点。” “姐姐,我们还会再见吗?”丽春仰起头泪眼朦胧地问道。 白桃笑着抹了把眼泪,“会啊。当然会,一定会的。” 旁边的小太监看得也掉眼泪,却不得不唤道,“快走吧。我们得赶紧回去复命。” 白桃松开了手,扶着丽春的肩头,“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相信我。” 丽春用力地点点头。 等到白桃上了马车走了一段,挑开帘子回头看。 远远的夜色深处有一团橘黄。 那团橘黄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白桃抹了下眼泪,低下头笑了。 她的手被另一双手握住,有些冰凉。 丽冬疑惑地问道,“白桃姐姐,你为何哭得这般伤心。我们不是去勤政殿当值吗?” 白桃听到这段话,瞬间收住了哭意,抹掉脸上的眼泪,笑着说道,“我不是伤心,我是高兴,我很高兴能被选中。” 丽冬欢喜地说道,“我跟姐姐一样,也很开心被选中。” 白桃看不见丽冬的眼神,她想里面一定有灿烂的光,兴奋的憧憬。 但她没有说话。此时,她真正地感到了娘娘对她的不同。 即使只是早知道一点点,也比毫不知情地被命运选择要踏实得多。 她们两人到了之后,韩子谦给四人统一改了名,“丽”字改为“立”。 白桃改为立春。 四个人分别意味着每个季节的开始,合在一起就是四季,就是中原的农耕文明。 韩子谦给四个人交代了每个人的身份、目标、任务、要求、行事准则后,就将立春与立秋、立夏与立冬分为两组,即刻送到了两位和亲公主的身边。 两位和亲公主今夜独居,会等到回草原举行完仪式后再圆房。 陪伴野四扎春风一夜的是两名舞姬。 因为最近涉及到一些环环相扣权谋的内容,前文有些地方会有调整和修改。 第570章 巴特尔 和亲公主们独自呆在房间里,正孤单害怕睡不着。 身边的婢女皆一问三不知,更不敢与她们亲近。如今却听说皇上派来了亲信宫女护送她们,心中安稳了许多。 江月白安排的宫女跟那些哑巴似的宫女不同,她们按照韩子谦的指导,主动介绍了自己的来历和特长,主动与和亲公主们亲近。 当和亲公主们了解到她们是传奇女子嘉宁妃亲自训练的侍女时十分激动。要知道京城里到处流传着嘉宁妃的传奇故事。 她们疯狂地提问,问关于江月白的各种问题。比如长得什么样子,平日里对她们凶不凶,平日里吃什么,喜欢什么。 按照韩子谦的交代,她们虚虚实实地回答。不问不主动说。问了也要艺术地说。要强调自己不是心腹宫女,没有近身伺候,很多问题不清楚。 如果实在不得不说,知道的要说不知道,不知道的可以假装知道,真话假话混合着说。 目的就是混淆视听,不能泄露娘娘的真实情况。但是又要显得真诚,赢得和亲公主的信任和喜欢。 和亲公主们听说嘉宁妃教她们婢女们习武都很羡慕。听说她们身上多少会些武功,今后将会以性命守护她们周全,两人顿时感觉多了几分安心。 和亲公主们没有困意,拉着她们叽叽喳喳地聊天。她们倾诉出自己的担忧和苦恼,被温柔而耐心地抚慰。 此前感觉黑夜无比漫长,此时却感觉时间飞快。 房间里渐渐变得明亮。 守候在外面的婢女进来提醒要开始准备梳妆打扮,参加辰时城外送行仪式。 和亲公主们一边被服侍者梳妆打扮,一边津津有味地聊天。 虽然通宵未眠,气色却不见丝毫憔悴,神采奕奕,精神面貌与昨日大不相同。 这一夜后她们感受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孤军奋战,还有人与她们同行。这令她们心里生发出真正的勇气。心里感激之外,愈发仰慕嘉宁妃,对这个传奇女子愈发感到好奇。 装扮好后,她们喝了碗百合银耳羹,便各自带着两名侍女坐上轿车出发了。 公主们端坐着,面色平静而从容,显得异常华贵大方。 今日晴好,一大早便开始有些燥热。 李北辰亲自在城外送别野四扎和哈立麻,送别规格相当之高,做足了诚意。 长身玉立,威仪十足。 陪伴在他身边的女眷左边是江月白,右边是和妃。 和妃身边的小宫女手里牵着野四扎的嫡长子巴特尔。 江月白坐着轮椅陪在身边,一身白衣,笑容淡淡。因为她的位份摆在那里,知情不知情的人都把江月白出席这样重要的场合当成理所当然。 野四扎带着走下马车的和亲公主们当众跪拜谢恩。哈立麻亦跪下谢恩。 和妃领着巴特尔跟着跪拜。 李北辰笑道:“诸位爱卿辛苦,好生送蒙古大汗回去登基为王,护送两位公主出嫁,建好安北都督府。路途遥远,多多保重。” 野四扎按照事先已经沟通的礼仪跪拜道:“臣定会善待两位公主,永世亲善友好。” 太平公主跟着叩首行礼:“臣女定不负皇恩,竭尽全力辅佐大汗,安定草原,永修和睦友好。” 乐平公主亦跟着叩首行礼说了类似的话。 李北辰一手一个,托起了两位公主,“朕祝你们与蒙古大汗恩爱和睦,子孙成群。你们姐妹二人也要相亲相爱,相互扶助。” 李北辰示意小宫女抱着世子来到野四扎面前。 “阿布,阿布~”稚嫩的声音响起。 小男孩扑进了父亲的怀抱,搂住了父亲的脖子。 野四扎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还有一瞬间的愤怒与狠辣。 “阿布,你要多来看我。我会在京城努力学习。” 世子巴特尔十分聪明,已经表现出超强的语言天赋、过人的胆识和高超的人际交往能力。只哭闹了两天后,便很快适应了环境。 才被带到京城不过五六天,就已经能用字正腔圆的汉语进行交流。这两句话不过是昨天才教他的,今日已经说得十分流畅。 野四扎听到三岁儿子兴高采烈的两句汉语,惊讶万分,连忙用蒙语问道,“你是怎么学会这两句话的?” 巴特尔也用蒙语答道,“因为我的爸爸是可汗,我是爸爸的孩子啊。” 野四扎惊疑地扫了周围一眼,他亲了亲儿子柔嫩的脸蛋,动情地说道,“你永远是爸爸的孩子。” 巴特尔兴奋地用蒙古语说道,“我以后要做像爷爷和爸爸一样的大英雄。” 野四扎郑重地注视着巴特尔,“你要记得你永远是蒙古人,是伟大的成吉思汗的后代。” 巴特尔郑重地点头,抱紧了父亲的脖子,恍惚间似乎听到了父亲身体里似乎有马在奔腾。 身边的小宫女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巴特尔立马想起来这是他跟栀子姐姐约定好的信号。 顿时从父亲的肩膀上离开,立直了身子,身子扭动着要下来。 野四扎弯下腰,轻轻地放下儿子,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他明白离别的时刻到了。 他蹲下身子,伸出手。巴特尔跟以前每次分别一样,用力地握住了父亲的手。 野四扎用蒙语说道,“回头见。” “阿布回头见。”巴特尔学着父亲像小大人一样说道。 野四扎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儿子如此的淡定勇敢令他倍感欣慰。 巴特尔被宫女栀子牵着手往回走时,扭过头流着泪对野四扎说道,“阿布,我会想你的。” 野四扎笑着摆了摆手,没有再说话。 众人启程后,李北辰带着和妃、长公主还有巴特尔在城楼上送。身后站着两位丞相还有各部门的一把手。 江月白被两队侍卫护送回了桃蕊宫。她的任务已经完成,成功地对野四扎使用了终身制的忠心符,并对他进行了意念输入。 李北辰将巴特尔抱在怀里,对着远行的人频频挥手。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像大火球一样的炙热耀眼。 据说草原人的眼睛都跟鹰一样,在晴天能看见几公里外的一只兔子。 今天这样晴朗,万里无云,想必野四扎也是能看见的。 李北辰侧脸看向巴特尔,“巴特尔,还能看到你父王吗?” 巴特尔身体前倾,睁大了圆圆的眼睛,似乎在努力往前看,“看不到了。” 李北辰微微颔首。 巴特尔扭转身体望着李北辰,“皇上,父王什么时候再回来?” 李北辰笑着对巴特尔说,“你如果想念你父王,就给他写信。朕派人给你父王送过去。朕很欢迎他带着公主回京城看看。” 巴特尔踢着小腿,露出快活的笑容,奶声奶气地说道,“我现在就要给父王写信。” 这时又恢复了小孩的模样。 李北辰笑着把巴特尔放在地上,弯着腰说道,“那你要好好学写字。” “我是世子,栀子姐姐不能帮我写吗?”巴特尔可怜巴巴地问道。 通过衣食住行,周围人对自己的言行举止,小孩似乎天生就能感知到自己的地位和权力。 李北辰饶有兴趣地逗小孩玩,“不行。因为你父王想看你亲笔写的,别人写的他不信。” 巴特尔低着头,似乎真在认真考虑。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那好吧。” 圆溜溜的大眼睛里还残留着眼泪。 和妃在一旁看着一大一小的互动,暗中感叹,李北辰以后有了孩子,定会是个宽严并济又很有趣的父亲。 而聪明可爱的巴特尔触动了和妃心底的母性,她又开始渴望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和妃眼里萌生的母爱都被李北辰看在眼里,温和地看向和妃。 “和妃,巴特尔就先养在你跟前吧。正好你亲妹妹嫁过去做侧妃。巴特尔就是你的外甥。” 又转头对巴特尔严肃地说道,“巴特尔,和妃娘娘是你姨母,朕安排你跟着她住在景仁宫。” 李北辰停顿了会后继续说道,“你以后就叫和妃娘娘母妃,听他教导。” 和妃连忙跪下磕头谢恩。 巴特尔也很聪明,跟着照做。起身后,拉着和妃的手,仰起头,响亮地喊道,“母妃~” 这一声母妃把和妃的心都喊化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江月白的孩子还没有出生,竟然就有个孩子叫自己母妃。 忽而一只热乎乎的小手放上自己的额头擦了擦,和妃惊讶地看向巴特尔。 “母妃你头上有汗,我给你擦擦。” 李北辰听着也心头跟着一颤,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虎头虎脑的巴特尔。 这孩子不简单。 这里的月份都是阴历,换算成阴历大概6月中旬的样子。天气开始变得炎热。 第571章 吃醋 刚回宫不久,就有人来报,淑芳宫的姝婉仪病重,身热如焚,体若燔炭。 和妃命墨玉墨兰把世子带回景仁宫用午膳熟悉环境,自己则去淑芳宫看望姝婉仪。 太医诊治了一番,说是头部受伤阴邪侵入内热过盛引起的,开了剂人参白虎汤命宫女伺候服下。 半个时辰后大汗淋漓,热气消退,和妃方才离开。 顺路去了桃蕊宫,陪着江月白一起用了午膳。 和妃简单地说了下姝婉仪的病情,两人默契地没有多谈,心知肚明姝婉仪活不过今晚。 想到嫁去草原比她小八岁的亲妹妹李秋实,和妃面露忧色。 昨日母亲进宫参加了妹妹的封妃典礼,晚上留下来在景仁宫跟长女和妃单独说了会话,泣不成声,哭得心都碎了。 半夜宫里派来人直接到府里宣布圣旨,安排宫女给李秋实梳妆打扮换上嫁衣,准备第二天的册封大典。 事情决定得实在突然,和妃母亲压根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和妃母亲担惊受怕,泪流不止,毕竟要去的是敌国,是遥远荒凉的地方,是语言文化不同的异族。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什么都做不了。因为这是圣旨。 “娘您别太担心。妹妹被封为太平公主,身后的娘家是大明,背靠的是皇上。鞑靼的老可汗和嫡长子都在京城。鞑靼那边必不敢造次。何况还有乐平公主做伴,一起有个照应。” 和妃找了些理由安慰了一番母亲,心里其实没底。禁不住想金兰姐妹江月白倾诉出自己的担心。 “我妹妹她自小娇生惯养,从未出过远门。如今却突然离家这么远。那鞑靼王子在京城势单力薄,不敢造次,离开了京城,你说他会不会翻脸,两国再次打仗?” 说到这里,和妃禁不住说出心底最大的疑惑,“自古和亲是大事,往往要用几个月来准备。和亲人选也要议了又议。这次为何如此突然?一点准备都没有。” 看似突然,江月白却知道,按照皇上的性格,如此重要的决定,绝不会是临时起意。 一定是事先进行了深思熟虑周密的考量。甚至可能在设计抓住野四扎之前就已经做好谋划,否则几条线同时并行,不会环环相扣,进行得如此顺利。 江月白安慰道:“因为慢则生变。皇上就是要把事情做成铁板钉钉,让鞑靼臣服,北境和平,百姓休养生息。不给野四扎反悔和朝臣反对的机会。毕竟不和亲是太祖遗训。野四扎更不是真心臣服。 但现在木已成舟,野四扎臣服于大明、受朝廷任命管辖、与皇室通婚已昭告天下,如果以后主动挑衅生事就是叛乱,对公主不好,就是背信弃义。皇上就可以用乱臣贼子的名义派兵讨伐他。 何况他还需要依靠大明的支持登基,稳住自己的汉位,处理包括蒙奇巴克在内其他皇子的争斗。 姐姐可以放心,野四扎不敢对公主们不好。” 江月白一番话让和妃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踏实了许多。她暗中打算,等母亲再进宫,就把这番话讲给母亲听。 和妃又跟江月白说了世子巴特尔寄养在自己的事情。 江月白心中暗叹皇上心思的缜密,“恭喜姐姐,巴特尔放在姐姐这里养,可见姐姐在皇上心中极为重要。” “为何?”和妃疑惑不解。 “这还用说嘛?你仔细想想看嘛。你妹妹嫁给巴特尔,你抚养巴特尔的嫡长子。”江月白抿嘴笑着,打趣道,“再继续说下去,我都该吃醋了。” 和妃托腮稍微琢磨了下,就明白了皇上对自己的信任和倚重,笑着看向江月白,“还是妹妹蕙质兰心。” “所以姐姐不用太担心太平公主,她跟姐姐一样聪明又坚强,会很快适应的。姐姐只管悉心照顾好巴特尔就好。姐姐可是有皇上撑腰的人。” 江月白故意停顿了下,眨巴着眼睛,“以后皇上还会因为巴特尔常去姐姐那儿。你说我能不吃醋嘛。” 和妃抿嘴一笑,轻轻捏了捏江月白的胳膊,红了脸。 江月白,“这巴特尔才三岁就这样遇事冷静机敏,懂得见机行事。今日跟他父王道别虽然不舍,竟然没有大吵大闹。这个世子不简单。姐姐回头问问皇上的意思。该怎么个教法。” 和妃笑容消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不简单。” 她给江月白详细地讲了城楼上皇上与巴特尔互动的细节。 惹得二人齐齐感叹巴特尔这小孩天生的王者气质和异于常人的能力。 和妃忧虑地托腮问道,“妹妹,听说那野四扎杀人不眨眼,残暴成性。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这巴特尔是野四扎的儿子,会不会跟他爹一样。” 她本就是个自卑敏感的性子,如今变得比以前要通透洒脱许多,但看问题比之从前也更加悲观实际。 江月白一边剥着松子,一边笑着安慰和妃,“野四扎残暴成性,对汉族人下手狠辣是为了表现自己与民同仇敌忾,赢得他父王和民众的支持。这巴特尔确实像他父亲一样鸡贼,懂得适者生存的道理。” 和妃叹了口气,“那你说他三岁就这么精,到时候会不会养了个白眼狼。” “换别人会,”江月白将剥好的一堆松子抓了一把塞到和妃手里。 “别人养会,姐姐养就不会。皇上选你是有道理的。说不定你妹妹和亲是因为皇上认为姐姐适合带这孩子。” 和妃一听来了精神,看向江月白的眼睛闪闪发光。 “快说说,为何我养就不会。” “因为你是全世界最温柔的人。” 和妃最喜欢听江月白夸她,又听不得夸,一夸就不好意思地脸红,娇嗔道,“我哪有妹妹说的这么好。” 江月白继续哄领导开心,“当然有。姐姐不仅温柔还很正直,不仅正直还善良,还会照顾人,还有” “还有?”和妃心里美滋滋的,看向江月白的眼睛里都是星星。 江月白吃了一小把松子,倍感满足,狡黠地看向和妃,“你帮我剥松子,我就告诉你。” “不说就不说。”和妃嘴上虽然这么说着,手上却很实诚地开始给江月白剥松子。 她那像葱白一样的手指何曾剥过松子,剥了半天都剥不开一个,还滚到递上去。 看得江月白哈哈直笑。 两位娘娘没有开口,周围的婢女们都不敢上前帮忙。 和妃气鼓鼓地又拿来一颗继续剥。 看江月白剥得很容易啊,怎么到自己就不行了。这里面一定有诈。 江月白眨了眨眼睛,笑着从和妃的手里拿过来松子,轻轻一下就剥开了。 “像姐姐这样弹琴画画的玉手怎么能用来剥松子呢?” 她把剥好的松子仁放到和妃的手心,“皇上正是看重了姐姐温柔端方,懂诗书知礼仪,知根知底,信任姐姐,才把巴特尔放心地交给姐姐教导。这后宫就没有比姐姐更合适的人。” “妹妹说话就是让人感觉熨帖。”和妃望着手心里的松子仁,笑得合不拢嘴。 江月白就着丽春端过来的水盆洗手,“姐姐就不一样了,整个人都让人熨帖。” 惹得和妃又一阵傻乐,心情愉快得忘记了所有的烦恼,脸再次笑得酸痛,需要用手揉捏。 就在两人在凉亭里并排坐着,惬意地吃着水果聊着天时,有太监匆匆来报,皇上有旨,今日在景仁宫用晚膳。又说钦天监定下了淳妃出殡和嘉宁妃迁宫的日子。 出殡定在五月初六,也就是后天。 移宫的日子定在五月初八。 两人心知肚明,既然这两个日子都已经定下了,想必那三人入宫的日子也都定好了。今晚皇上去景仁宫用晚膳,想必就是为了迎新人入宫的事儿。 和妃走后,罗山送了封信给江月白,说是皇上身边的太监送过来的。 江月白依然用小刀沿着边线细细地裁开。这种感觉很像收寄快递。 拿出信纸一看,禁不住勾唇笑了。 皇上这次也写了两张纸。 一张抬头【嘉宁妃】,上面写着【锦诗可封为答应留在你身边,或三日后送出宫。】 一张抬头【皎皎】,上面写着【谢谢你送给朕春夏秋冬。】 默契地遵循了江月白的通讯规则。公事归公事,私事归私事。 江月白看完后,将信放回了信封,并没有打算马上回信。 罗山连忙说,送信过来的公公还在等着。 江月白想了想,取了张纸什么都没写,装在一个新信封里,给送了回去。 李北辰拿着空白只有落印章的回信,以为江月白用了特殊的东西加密。折腾了一番后,发现就是真白纸一张。 喊来送信的太监一问,确认江月白什么都没写只是盖了个章。自己却折腾忙活了一大圈,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喝着茶再一回想,却觉得十分有意思。 江月白这是在告诉自己,听他安排。但更希望江锦诗回到最初白纸一张时的样子,给她一个清白的身世。 第572章 锦诗 按照李北辰之前下的旨意,江锦诗被贬为庶人呆在皇陵。 李北弘已安排了宫女顶替江锦诗的身份去了皇陵,真江锦绣断然不能重回其母陆氏处。 那该如何有个清白的身世呢? 这对于李北辰来说不是难事。 李北辰给江锦诗更名为陆铭诗。 又给曾来过京城叙职的河南直隶布政司陆瑞麟写了封密信,声称找到了他在京城留下的遗珠,其母不知所踪,现认祖归宗。命其即日进京领命接回陆铭诗,择日寻良婿婚配。 李北辰给江月白写了封短信送了过去。 【皎皎:事已办妥。河南布政司遗珠陆铭诗不日认祖归宗。】 江月白收到信后,立刻回了封信:【多谢皇上替臣妾周全。臣妾想要报答皇上。皎皎】。 就像是小情侣间的短信互发。 李北辰看到信后脸上浮起有些特别的笑容。 他拿着这句话寻思了好几遍。琢磨着后面该如何让江月白“好好”报答他。只是九个月的等待期实在太漫长了。 而收到短信后的江月白正心满意足地躺在轮椅上撸猫。 她怀里抱着汤圆,一下下摸着汤圆圆圆的脑门,怔怔地眺望着天边的晚霞。 汤圆很乖地眯着眼睛打着呼噜。 才不过几日,汤圆又长大了些,愈发的可爱。 江月白想起了很多人。 脑海里不断地盘旋着一个挥之不去的面容。 以前韩子谦在的时候,他总是站在她的右手边靠后一点点的位置。 江月白的余光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他时常微微扬起下巴,颈项纤长,侧脸也一样的严肃高冷。 他的目光似乎总在更高更远的地方。 江月白感觉有些伤感,也有些惆怅。 低下头撸猫,不让人看出自己的悲伤,让眼泪返回原位。 待眼睛再次清亮,江月白抬头吩咐丽春,“去把张大厨叫过来。” 张大厨来了后,江月白列了个详细的菜单,都是锦诗爱吃的菜、爱吃的甜点、爱喝的饮品,命小厨房这几日里轮着做。 “铭诗,来,这桂花鸡头米是你最爱吃的。” “铭诗,吃点桂花糯米藕。” 好几次江锦诗会高兴地问江月白, “姐姐,我的名字叫铭诗?” “对,你的名字叫铭诗。小名诗诗。” 江月白命桃蕊宫里所有人改叫江锦诗陆小姐,反复多叫。 她自己也一遍遍深情地喊妹妹的新名字,让其对自己的新名字产生熟悉感。 江锦诗一开始还有些反应迟钝,但似乎很快就适应了。听到铭诗两个字,就会下意识地回头,露出一个甜甜的傻傻的笑容。 江月白告诉妹妹,她的爹爹是个大官,管着一个很大很大的地方,再过几日就会来接她回河南。她亲生的妈妈是个温柔美丽的女子,对她非常疼爱,但因为前些日子京城的混乱已不知所踪。 江锦诗虽然失去了记忆,人却不傻。 听到这些话,她追问江月白,她的妈妈长什么样子,为什么没有跟她在一起。 江月白语重心长地说,“过去的日子里发生太多事情了,很多人都死了。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答案。但我能告诉你的是,你爹娘会很疼爱你。” 江锦诗懵懂地点头。她还不太理解江月白的意思,但模糊地意识到这意味着分别。 她几次抱紧江月白大哭,哭着说不想离开姐姐,要跟姐姐在一起。 江月白也会含泪告诉妹妹,自己也舍不得她。但是爹娘很牵挂她,她终究要回到爹娘身边去。 或许父母也是江锦诗心中最柔软安全的地方。每次提到爹娘很想她,很牵挂她时,她都会不知所措地满含泪水。 会纯真地喊着,姐姐跟我一起回家,我要姐姐跟我一起回家。 每次到这个时候,江月白都无法控制自己,抱着江锦诗一起哭,泪水打湿衣衫。 她一点都不再恨江锦诗。妹妹归根到底也是个可怜人。 她把这一切归结于命运的阴差阳错。 她很想把妹妹留在自己身边。但她知道这会带来方方面面的麻烦和危险。 按照规则,妹妹应该在守皇陵。她现在的做法往严重了说,就是违抗圣旨,欺君之罪。 如今危机已过,进入平稳发展期,多人怀孕,马上又会进四位有背景的高位妃嫔,勾心斗角会更加激烈。她自己都是步履维艰,自身难保。 改名换姓,以皇命认祖归宗于富贵之家,一切从新开始,也是皇上能给妹妹最好的安排。 而陆家位高权重,家族庞大,若今后能借着妹妹和皇上之手搭上前朝陆家这条线,也是件互惠互利的好事。 江锦绣出殡的相关事宜皆由礼部准备,在李北辰回来之前就已经跟江月白敲定好,如今只是需要重新确认一遍,并不用花太多时间。 在江锦诗离开前陪她吃好喝好玩好被江月白列作三日里的重中之重。 她倍加珍惜与妹妹在一起的时光。天机丹还有一天过期,江月白时常凝视着妹妹,努力记录下妹妹的一颦一笑。 江锦诗仿佛习惯了江月白这样看她,时常笑得甜甜的看回去,眼睛笑成了小月牙,令江月白的心都融化了。完全不是记忆中那个傲娇爱耍脾气,时常顶撞她的那个妹妹。 李北辰到景仁宫时,虽然已经申时末,天还未黑透。 和妃带着巴特尔来接驾。 和妃蹲在地上,而巴特尔像个猴子样在和妃怀里扭来扭曲。 李北辰免了他们行礼,关切地问道,“巴特尔这是怎么了?” “痒、痒、痒” 巴特尔的小手在两只圆滚滚的胳膊上四处挠,却被和妃捉住手不让抓。 和妃眼疾手快地又抓住了巴特尔的一只小手,“不知道被什么虫子咬了,起了一大片包。擦了太医给的药汤也不见消。” “小宝。” 李北辰话音刚落,梁小宝双手捧上来一个天青色小瓷罐子。 李北辰作为皇子,从小就享受最顶级的服务。 而解决蚊虫这种千古难题,宫里具备最顶级的专家。 太医院会给皇子们配制一种秘制的香囊,每人只有一个,丢失了弄坏了都没有得补,想必是因为所用材料十分珍稀。 还会给每人发放几盒安南国每年进贡的青草膏,涂上可很快止痒消肿,十分神奇。 梁小宝手里的就是年前安南进贡过来的止痒药膏。 李北辰一手拿着药瓶,一手伸向巴特尔,“巴特尔,跟朕进屋去。朕的这个药瓶可以止痒。” 巴特尔听说有止痒的东西,立马拉住了李北辰的手。另一只手还是在身上这里挠那里挠。 李北辰牵着巴特尔的手,淡淡地说道,“巴特尔,要擦这个药,就不能挠。” 巴特尔轻轻地挠了一下脖子后,就不挠了。但脖子还是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显然痒得厉害。 第573章 全局调整 进屋后因为有纱窗,点了艾叶熏香,还点了艾草、蒿草、雄黄混合的避蚊火绳,又人工拍死一波,蚊子比屋外少很多。 李北辰坐下后,把巴特尔抱起坐在腿上,看起来很是喜爱。 “巴特尔,你洗澡了吗?” 巴特尔挠了下脖子后摇了摇头。 “药要在洗完澡后使用。” 巴特尔的脸顿时皱成苦巴巴一团,往胳膊上挠了挠,“痒。” “朕知道你痒。但药只能洗完艾叶澡再抹。” 巴特尔满脸的挣扎,纠结了片刻后终于郑重点头。 墨玉领着巴特尔去隔壁屋子洗艾叶澡。 六小碟荤素搭配的精致凉菜,一荤一素两道热菜,再配上薏仁绿豆汤、豌豆黄和玫瑰冰粉,就是今日的晚膳。 和妃温婉地笑道,“今日天热,就照着以前的习惯做了些凉菜。皇上还想吃什么,臣妾喊小厨房现去做。” 李北辰扫了一眼,都是自己夏日里惯常爱吃的几道凉菜。 “还是你体贴。朕真有些饿了。” 李北辰原本热得没什么胃口,夹了几筷子凉拌海蜇头,秘制酱汁拌的娃娃菜心,再喝一口加了一点点冰糖绿豆汤的绿豆汤,浑身舒爽轻松了许多。 禁不住夸赞道,“你这小厨房的厨子还真是拔尖儿。” 和妃放下手中的玫瑰冰粉,笑着说道,“还是皇上当初赏赐给臣妾的三个师傅。” 李北辰跟着轻轻一笑,“不错。” 和妃点点头,轻轻搅动着冰粉,自顾自吃得很愉快。 暗暗感叹着,嘉宁妃应该也喜欢吃这玫瑰冰粉吧,一会儿送去些。 空气里一股幽幽的艾草灼烧的芳香。 气氛十分融洽。 李北辰果然是为新人而来。告知了和妃三人进宫的日子,拿着名册现场安排后妃们的住处。 待李北辰吃完了,巴特尔才被墨玉抱出来。 抱到跟前,巴特尔已经睡着。 “把世子抱到榻上去。”和妃压低声音吩咐墨玉,生怕吵醒了巴特尔。 待她转过身想要告罪离开时,还未等她屈膝行礼,李北辰就摆了下手指,示意不用,“朕与你同去看看。” 到了寝殿,和妃刻意把脚步放得又轻又慢。李北辰却用力推了巴特尔一把,摇醒了他。 巴特尔困意正浓,揉着眼睛眼看就要哭出来。 “巴特尔,朕给你约定了,洗好澡就抹药。” 李北辰的语气十分严肃。 巴特尔瞬间睁大眼睛清醒过来,从床上爬起,跪在地上给李北辰行礼。 李北辰微微颔首,坐到榻上。 和妃正要抱,巴特尔一溜烟地爬回去,盘腿坐好,对着李北辰伸出满是红包的胳膊。 和妃连忙扯过巴特尔的胳膊朝向自己,打开药瓶的木塞。 巴特尔却倔强地将胳膊伸向李北辰,一双眼睛乌黑闪亮。 意思是,皇帝你刚刚也答应过我的。 李北辰淡定地扯过巴特尔的胳膊,指挥和妃涂抹药膏,并不亲自涂抹。 药膏是淡绿色的,几乎涂满了巴特尔整个身子,两个屁股上都被蚊子咬到,实属惨烈。 涂好药膏后,李北辰拎着他的胳膊光着身子放到地上,命他直立一刻钟,等药膏干。 从衣襟上摘下一枚香包放在巴特尔手上,“明日端午节,按照汉人习俗要佩戴香包避蚊蝇毒蛇。这是朕送你避蚊虫的香包,收好。” “谢谢皇上。”巴特尔仰着头对李北辰灿烂地笑着。 说完后就低头好奇地打量着香包,拿起来放在鼻端闻闻,翻来覆去地玩弄着。甚至还想打开来看看里面装着什么。 李北辰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巴特尔壮实的体格,比普通汉族三岁小孩高出一个头。看来以后可以多招募蒙古骑兵加以训练。若民间蒙汉族间能多通婚,以后或许能得到更健壮高大的士兵。 李北辰拍拍巴特尔圆圆的脑袋,“跟你母妃早点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就传来消息说姝婉仪半夜再次壮热惊厥,侍候的宫女却没有发现,等到发现时已经不行了。 跟着这则消息的是三位新人进宫的日子,还有宫殿调整的圣旨。 经过钦天监根据三位女子的生辰八字,在本月选了三个良辰吉日。 最先的是孟相之女孟昭,五月初十。 接着是谢家长子谢以忠之女谢知礼,五月十九。最后是太后之女李长安,五月二十。 谢知礼初封妃位,赐居永寿宫。 李长安与孟昭都是婕妤,分别赐居承福宫和长春宫。皆居各宫主殿。 又嘉宁妃五月初八迁居宁安宫。 江月白与谢知礼的封妃大典,六月初十。 随之调整的承福宫东侧绛紫轩的谢贵人,迁入顺嫔叶苏华住的景阳宫,赐居东侧殿梧桐居。 原暂居于承福宫西侧闭月居的苏常在迁出至独立小院明月轩。 原居于承福宫西侧羞花居的魏答应则迁至谢贵人住的东侧殿绛紫轩。 原住永寿宫的顾选侍迁至夏嫔所在的钟毓宫西侧殿毓秀殿。 原居于熹宁宫东侧殿晨曦殿的慕容常在迁至独立小院凝翠居。 原长春宫主殿的杨答应迁至东侧殿,东侧殿姜答应迁至熹宁宫晨曦殿。 原居于淑芳宫的方选侍迁至景阳宫西侧殿。 江月白平静地听着太监一条条宣念着圣旨。 李北辰专门传来口谕,江月白不用领众人到院子里跪下听旨。传旨太监到江月白屋子里宣旨。其余人等皆跪在门外即可。 如此安排给三个新人都顾全了各自的颜面。 谢家女儿的办公室永寿宫是以前璟妃住的地方,在东西六宫里离养心殿和勤政殿最近。皇上甚至将住里面的顾选侍迁出。令谢氏独居一宫。 和妃独居一宫是因为养着鞑靼世子,自己是因为怀有身孕。而谢家女儿进来就独居一宫,一个人一个大办公室,可见对谢家的宠爱。 李长安的办公室就在和妃隔壁。方便两堂姐妹联络感情。安排一起住的是全宫最安守本分的魏答应。还贴心地把其他人都迁出宫来。 孟昭住的长春宫是以前太后生养皇上和安北王住过的宫,离养心殿也非常近。跟孟昭的表妹杨答应住在一起。同宫的还有一个萧答应,低调得令人摸不清她的性子,只记得模样长得不错。 最西北角落的淑芳宫和桃蕊宫随着姝婉仪死亡、自己和方选侍迁宫,都空了。估计后面会用来安置下一批新人。 顺嫔跟谢贵人住一宫,大概是为了方便协作晨会记录。但把妖娆妩媚,大胆独立的方选侍也搬过来,看不懂皇上如此安排背后的目的,但这样安排很有意思。 姜答应跟林选侍两个低位嫔妃占一个熹宁宫,只能是给野四扎妹妹宁婕妤预留的主殿。 苏常在和慕容常在皆搬到独居的小院。想必是跟前朝有关。 比她俩位份更高的范才人反倒没有动。看来皇上跟她想的一样,原地不动,与甄婕妤待在一起最安全。 江月白看得出苏常在谈吐礼仪是名门望族的高官嫡女,与叶苏华截然不同。 慕容常在是原礼部侍郎慕容弘的嫡女,也是李北辰一手提拔重用的心腹慕容池的堂妹,位置有点尴尬。 慕容弘因为夫人家那边的姻亲关系投靠了浏阳王,已经在赴江南巡查救灾途中“重病身亡”。 如此安排,恐怕是为了给慕容家族吃一颗定心丸。毕竟慕容家族书香传家,世代就职于翰林院,在文官中是颇有清誉名望的家族。不少文职官员是其学生或者同门,与其关系密切。 照慕容常在心高气傲情绪化又自私的性格,江月白判断她很难从上次的杜蕾斯事件中反思,反而会愈发嫉恨于她。 皇帝让慕容氏独居一宫,恐怕既有抬举她也有敲打她的的意思。 至于传闻皇上十分喜爱鞑靼世子巴特尔。不仅亲自抱在怀里,还养在和妃宫中,昨晚特意为其洗澡驱虫止痒。对此,江月白只是微微一笑。 若只看到皇上在笼络野四扎这层,那还是想简单了。 皇上一样喜欢做事一箭多雕。 第574章 新蚊联播 进入盛夏的标志是五月的端午。 往年端午节,皇帝会在北边昆明湖上举办划龙舟比赛。每个部门都会派出一条龙舟队参加。京城老百姓都会跑去围观。节日气氛十分热烈。 优胜队可以得到一百两现银奖赏。 今年国丧,划龙舟比赛自然取消了。 但其他的节日风俗照旧。比如御膳房给每个宫按人头准备了粽子,每人两个,都是红枣馅。 尚宫局给每位小主准发放了新鲜艾草叶、端午香包、驱蚊香料、止痒香草膏、雄黄酒、咸鸭蛋大礼包作为过节福利。 这是江月白第一次在宫司过节。令她想起每年给员工发放的端午福利。 粽子要发五芳斋的,六个一组。咸鸭蛋要高邮的,30个一提,还有王老吉12罐礼品装一提。购物卡一张,金额按照职级发放。 江月白是招蚊子体质。如今喜提全套驱蚊福利别提多高兴了。谁知姜余十分敬业地一大早抢在收到福利前跑来叮咛。 安全起见江月白不能用除了新鲜艾草之外所有的驱蚊物品,青草膏也不可以用。防止里面的成分不利于保胎。 杨答应的事情给有点飘的姜余敲了一记警钟。他跟江月白的观点。杨答应吃有花生的月饼急性过敏以致流产绝对是有预谋的。 令他意识到后宫之事复杂难防,都是些害人胎产不着痕迹的阴损手段。还是尽可能地处处谨慎小心,防止有人专挑过节使坏。 江月白当然秒懂姜余的担忧,虽然不情不愿,很是失望,还是听话地吩咐桃蕊宫的人除了新鲜的艾草,其他都不要用。 粽子全都命素素带着宫人扔进湖里,念诵《离骚》,美其名曰祭奠屈原。 其他物品全都装到和妃送礼物时送来的红木箱子里单独存放在库房。 然后命小厨房做了红枣、豆沙、咸蛋黄三种口味的粽子分给宫人们食用。 又将当初母亲陆氏提前做给锦绣的香包拿给江锦诗,挂在她的衣服上。把西侧殿该做的驱蚊工作都做全面了。 或许因为血型不一样,江锦诗就没有那么招蚊子。加上驱蚊做得好。蚊子被迫转移了阵地。 江月白瞅瞅胳膊上十来个被蚊子盯出的红疙瘩,愁得很。 桃蕊宫绿化太好,草木众多,还有个没有活水的小池塘,毗邻御花园。简直就是滋生蚊子的天堂。 每天傍晚时分,蚊子聚集成团,都能听到公母蚊子集体唱情歌。 时时上演新蚊联播。 纱窗是早就有的技术,密封得还可以。木槽纱门是江月白在江南时度夏时研发的。 办法是把一整块细纱蒙在一个跟门一样大的门框上。门口做一个固定的檀木卡槽,这个纱门板就卡在木槽里,进来时就在卡槽里来回移动纱门即可。 韩子谦又做了进一步改进。 这种纱门需要安在门的外侧,难免有时候关闭不严。韩子谦就把纱门做得比门大一半,但是单侧开门。这样就尽可能地减少了蚊子钻入的可能。 蚊子作为全天下最牛逼的刺客,即使这个移动纱门已经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但还是防不住它们的见缝插针。 此时无比怀念点上灭蚊片或者电热蚊香液的现代社会,一夜无蚊。 江月白琢磨着,漫漫长夏,不用这个那个驱蚊神器的夏天该如何度过。 系统商城里也不提供网购孕妇版的驱蚊水和止痒膏。 只能就地取材了。 丽春站在一旁,望着娘娘胳膊上一片红肿十分心疼。 她脑子忽然灵光一闪,“娘娘,要不我们去御花园抓些青蛙过来。” 江月白眼睛一亮,生物除虫。好啊。只是以后满院子不分昼夜的呱呱叫。 江月白内心艰难地在忍受噪音和忍受蚊子之间进行权衡,两个小人疯狂地打架,终于想出来了个主意, “真是呱呱叫的好主意。可能太吵了。不如抓爬墙虎吧。” 毕竟壁虎也是抓蚊子的大户。 丽春急忙屈膝行礼往外走,“奴婢现在就去找罗主管~” 丽春刚小心地关好纱门,一转身就见姜余太医拎着医箱顶着大太阳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丽春连忙又进屋给江月白禀告。 到了跟前,姜余拿出口袋里的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原来是给江月白送专门配置的药过来了。 皇上在殡宫知道江月白的情况后,命梁小宝从库房取两瓶御用青草膏和一捆伏牛山艾炙条,交给姜余转交江月白。 又命姜余三天内配出一款怀孕女子也可以用的驱蚊香料。 姜余一听就知道只能拿出杀手锏了。 他手头就有可以驱蚊也可以治蚊虫叮咬的药水,孕妇和刚出生的孩子都可用。 只是当初老爷子要么没有把这种雕虫小技当回事,要么怕牵扯孕妇皇嗣给自己惹事,压根没提自己家有这秘密配方。 但如今皇上给他下了死命令,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江月白的孩子,否则提头来见。 他就只能把江月白当自家门前雪扫。 赶紧把自家的秘制药膏和皇上御赐的药膏都送过来,孝敬给了江月白。 “这药膏只有两瓶,家里还有一瓶,小儿在用。” “真是太感谢了,解了本宫的难题。”江月白打量着手里的小瓶。 这可是好东西啊,解决了大难题。放到现代社会,整个专利,专门针对孕妇儿童市场,绝对可以发家致富。 但后宫就不同了。让自己活好就是发家致富。 江月白试探性地问道,“这么好的东西,就一瓶有点可惜。其他宫里的娘娘像甄婕妤恐怕也需要。” 都是聪明人,姜余自然听出了江月白的弦外之音,连忙回道,“臣除了家里小儿用的,就只有这一瓶。药材极难凑齐。再配出来一瓶至少需要一个月。到时候娘娘这瓶也用得差不多了。” 江月白意有所指地说道,“药这般难做,只能先用上皇上赐下的青草膏了。劳姜太医费心再做一瓶。用的药材贵重,丽春你去拿根金镯子来。” 意思是她会保密,只说是皇上赐下的青草膏的神效。 姜余连忙谦让,“娘娘不必再赏。都是臣的本分。皇上的青草膏是安南上贡的灵药,只用抹上少许即可。皇上在殡宫等着臣去回话,臣先行告退。” 意思是皇上在祭祀斋戒都念着你,可仔细着,别折腾出事。 “姜太医请稍等。” 江月白写了封信给姜太医带过去,及时地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待姜太医走后,她撩起袖子,很小心地涂着凉凉的药水。 这满胳膊的红包没有白咬。 药水凉凉的很有效。 待消去得差不多了。江月白再挑了几处抹上皇上的青草膏。姜太医刚才的话就是抹点皇上的药膏,少抹点意思下,问题不大。 “娘娘,奴婢给您抹匀。” 江月白笑笑,并不解释,“不用。就这几处就好。” 丽春迷惑不解,但她见娘娘闭口不言,也就不问。 待丽春服侍江月白喝了些水后,江月白淡淡地解释道: “抹皇上送的药膏并不是为了止痒,而是皇恩浩荡不可辜负。 被蚊虫叮咬不是什么大事,可这份苦若是为了皇上受的,皇上才会心疼到骨子里去。是不是皇上的药膏治好了蚊子包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安排的人解决了我的难题。” 姜余是个人精。很多事情都能恰好把握住分寸,你好我好大家好。 最妙的是,姜余站江月白,他弟姜闲负责甄婕妤。 感谢尾号0708读友的月票~祝新的一年大吉大利,财源广进~ 第575章 心眼 江月白认为这是故意而为之,实际上还真是。 确实是皇上有意安排的。 御驾亲征前李北辰最不放心的就是受重伤的江月白与怀孕的甄婕妤。 姜余姜闲都是院使。之前江月白受了伤,而姜余是外科圣手,自然由姜余来照看江月白更合适。 如今江月白怀孕了,姜余当然继续照看江月白的孕事。 传来传去,就成了皇上安排自己的专用御医照看江月白。姜闲是妇科圣手的事情众人似乎都忘了。 这样故意挑拨,巴不得两人都气流产的话,被有心之人想办法传入了甄婕妤的耳中。 甄婕妤闷闷地问道,“那嘉宁妃还有新进来的三个新人住哪儿?” 无特殊情况姜闲每两日过来延禧宫一次,今日姜闲恰好休息,已经提前跟她禀报过。 扇面上是一副水墨山水,画风受宋代“米氏云山”的影响,山石树木没有线条勾勒,全以深浅不同的墨晕染。自由流动的墨汁充分表现了江南山水迷蒙、草木华滋的特点,气韵生动,灵气十足,是难得的大写意笔墨山水。 说着就示意鸳鸯去取扇子。 回到自己殿中,范才人摩梭着被撕破的扇子十分心疼。 甄婕妤心情正好,信了范才人的话,接过鸳鸯送来的团扇,“这把也赏了你。” 派人去殡宫报告皇上,说自己突然腹痛,要宣太医。 早朝后百官就放端午假,不用去衙门里办公。李北辰则独自到殡宫跪拜诵经。准备中午吃素,继续跪拜诵经一天,为太后祈福。 甄婕妤命范才人走到跟前,亲手替范才人戴上镯子。 耳濡目染之下,范才人心里十分不耻甄婕妤的行径,嘴里却说得很软: “臣妾自小喜欢山水画,桌上这把看着就挺喜欢的。娘娘如果不要了,不如赐给臣妾吧。” 按照规矩,自今日起不必再穿斩衰,只用穿素衣即可。可佩戴白色绢花或者珠花,而不必像之前只能用简单的发簪挽头。可佩戴素净的手镯耳环。 甄婕妤舒了眉眼,“你说得不错,姜大人是有名的千金科圣手,他哥哥哪能比得上。鸳鸯,你拿对长春花掐丝赤金镯子给范才人。天热戴珐琅镯子正合适。” 宫里上上下下有一股轻松的气氛在暗暗流动。 “回娘娘,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新鲜事。和妃娘娘详细地说了迁宫之事,说是要在孟婕妤进宫前全部搬好。尚宫司那边会派人去帮忙。还有淑芳宫的姝婉仪昨晚走了,听说就这两日发丧。” 俏皮中带着几分撒娇,“守宫”二字更令人遐想。 范才人毕恭毕敬,“回娘娘,妾去了景仁宫。” 大明朝依照唐朝的惯例,每年端午节这天,皇帝除了赐给官员轻薄的夏季衣物、粽子、香囊,五色丝线外,还会赐予两把命专人精心绘制的端午折扇。一把画着菖蒲、艾草的医药扇,一把画着夏日风光的山水扇。 甄婕妤听着“婕妤”和“妃”就感觉头疼不舒服,没好气地问道,“嘉宁妃跟谁住一个宫?” 范才人陪着笑脸,愈发地小心翼翼,“回娘娘,嘉宁妃一个人住宁安宫。” 好好一幅画,可惜破了。 宫女们低眉顺眼地大气都不敢出,只盼着范才人早点过来请安。 说说好话,就能得对镯子。这买卖划算。真金白银的实惠,范才人自然高兴,连忙笑着谢恩,捧得甄婕妤愈发开心。 那宝石蓝珐琅镯子五瓣长春花花纹精美细腻,流光溢彩,十分漂亮。 甄婕妤听着心里舒坦了些,凝视着范才人的脸,“你今日去景仁宫请安了?” 一股气从甄婕妤心底往上窜,她烦躁地拨弄着桌上的扇子,脸色十分不好。 范才人心中暗叹,亏你还出身翰林之家,父亲还是太傅。读书读到哪里去了。对别人的画作没有起码的尊重。 甄婕妤愣了下,疑惑地看向桌上的扇子,“这扇子非名家所画,撕烂了又不值钱了。你若是喜欢,我让鸳鸯去给你拿把团扇。” 今日除服,后宫嫔妃们都眼巴巴地盼了很久。 气鼓鼓地酝酿一番儿后,命贴身宫女鸳鸯去取几把普通折扇过来。 行礼之后,小心翼翼地劝道,“娘娘息怒,莫气坏了身子。” 扇面上画着错落有致的几朵荷花,立着一只蜻蜓。蜻蜓活灵活现,翅膀上的纹路清晰可见,明明是静止的,却给人随时会飞走的感觉。 “嘉宁妃娘娘被赐居宁安宫,谢谢妃娘娘住永寿宫,孟婕妤住长春宫,李婕妤住承福宫。” 甄婕妤听了之后虽然很不是滋味,但什么话都没有跟身边的人说。 “娘娘说的是。”范才人附和着。 最近她总觉得如果细微观察身边的宫女都很不对劲,似乎都是别人的眼线。 琢磨一番后,甄婕妤决定稳住自己直率敢言敢作的人设,拒绝像和妃那样隐忍懂事苦了自己。 这个别人,或许是皇上,或许是江氏,或许是和妃 总之,一举一动似乎都在被监视。 女子多用团扇,男子用折扇。书画折扇在官员和文人里十分流行,是大明王朝男性身份和文化的象征。太祖和先帝都曾将御赐亲笔书画的折扇作为特殊赏赐。 李北辰自睁眼醒来却感到格外沉闷,心底难过。 范才人到了后,只见地上已经撕坏了两把丹青水墨画扇。 范才人拿了两把扇子欢欢喜喜地回去了。 皇上收到姜闲从桃蕊宫带回的信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江月白会特意回信。 父亲向来视若珍宝,从不轻易示人。 而甄婕妤手上还有一把正在撕。 突然就怒气冲冲地拿着扇子顺着扇骨一下下地撕。 “可有什么新鲜的要说说?” 如此糟践他人精心绘制的画作,范才人微微皱眉,心中倍加惋惜。 范才人说完后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打量着甄婕妤脸色。 真真是“江上愁心千叠山,浮空积翠如云烟”。 范才人含笑说道,“是妾小家子气了。妾的心量哪能跟娘娘这样出身书香门第,翰林太傅之家出身比。” 范才人父亲是陕西汉中府的知府,家中就藏有一把先帝赐予的端午折扇。 趁着甄婕妤心情好,她连忙提要求,“娘娘,桌上这扇子您如果不要了,能不能赏了妾?上面的山水画挺好看。” 范才人低眉顺眼,试探性柔声劝道,“娘娘您怀着大皇子。姜闲大人又是宫里千金科圣手。嘉宁妃娘娘再受宠怀了皇嗣又如何,皇上回来后还不是最先来看娘娘。娘娘跟圣上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其他人哪能跟娘娘比。” 果然甄婕妤脸色不好,冷笑一声,十分不屑,“再可爱又如何。” 范才人似乎思索了一番,继续说道,“今日在和妃娘娘宫里见着了鞑靼小世子,圆头圆脑很是伶俐可爱。听说昨晚皇上专程去看望小世子。” 范才人十分喜欢,连忙谢恩。 当甄婕妤听说范才人在修补扇子时,扶着肚子,嗤笑了一声。 【本欲抓几只守宫吃光臭蚊子。还好皇上派姜院使送来了灵药,一涂就好。皎皎】 甄婕妤抬起眸子瞪了范才人一眼,挪开了视线,放下了手中的扇子,没好气地说道,“本宫哪里生气了?本宫只是高兴听音儿。” 范才人琢磨了一番后命婢女拿来浆糊,坐在床边案桌旁,小心翼翼地一点点修补回去。 守宫就是壁虎。传说中守宫砂就是用喂食过朱砂的壁虎捣烂后做成。 从唐朝起就有端午赐扇的风俗哦。 (本章完) 第576章 算计(感谢0708读友) 李北辰果然龙颜大悦。 只是不得不把喜爱藏在心里,免得在新人进宫前吸引太多关注。 姜余擦擦汗,暗暗松了口气。 李北辰正在被查看伤口是否化脓时,梁小宝进来通报,甄婕妤突然腹痛需要宣太医。 李北辰皱了下眉,便命姜余先简单地处理了下,便带着姜余匆匆赶过去。 到了延禧宫中,甄婕妤躺在床上,皱着眉,捂着胸口,眼里隐隐地含着若有若无的一层水汽,看起来十分柔弱。 “皇上,臣妾本不该打扰皇上.也不知道怎地就开始腹中疼痛难受。” 她都算计好了。假如皇上来陪她过端午也就罢了;如果没来,那就借机碰姜余瓷儿。 如今皇上来了,说明心里有她,自然是最好的。 看着甄婕妤脸色苍白,不似作假,李北辰暗道,前天还里生龙活虎的人儿,今天怎么就这么病恹恹的,忙问道,“肚子还疼吗?” 甄婕妤点了点头,装作十分的柔弱,眼里却带着笑容,“见到皇上就好了许多。” “姜余,你快给甄婕妤看看。” 姜余一把脉,脉象好得很,根本没病。但还是按照规矩询问了一番饮食起居。 皇上关切地问道,“如何了?” 姜余一下子左右为难,这是弟弟的病号,他不好多说什么,便泛泛而谈地回答道,“皇上,只是有些暑热,脉象平稳有力,并无大碍。喝些温热的米粥即可。娘娘脾胃虚弱,宜少食瓜果和冰冷之物,还有像粽子一类难以克化之物。” 药是绝对不会开的。绝不给对方陷害自己的机会。 甄婕妤忽然泪水氤氲,嘟起嘴对姜余说道,“大人说臣妾并无大碍,可臣妾方才确实腹痛难忍。” 姜余冷汗涔涔,“娘娘息怒,惹娘娘误解,臣有罪。娘娘受了些暑热,身体康健,并无大碍。静养为宜,不宜动怒。” 李北辰看出了甄婕妤的小把戏,但没有戳破,“姜大人,你先退下。” 又吩咐鸳鸯去按照姜余的嘱咐给甄婕妤熬些小米粥过来。 待众人退下后,甄婕妤方才开口说道,“皇上,臣妾实际上是被范才人气得肚子疼。” 李北辰眉头微蹙,声音严肃,“前几日不是还说她脾性温善,正好做个伴?” 甄婕妤苍白着笑脸说道,“臣妾.这些事不说也罢。” 垂下眼帘,低下声音,“是臣妾不好,范才人不过挑拨了两句臣妾跟嘉宁妃,结果臣妾却当了真。臣妾年纪比范才人年纪大,又进宫早,就算她心思复杂了些,妾身也不该跟她计较。” 李北辰自然听闻过范才人一直跟江月白和江锦绣交好,跟江锦绣情同姐妹。如今范式自己有了身孕,恐怕无心之言都会被当作是挑拨。 沉吟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范才人行为不端,禁足六个月。” “皇上.”甄婕妤双眼含泪,拉住了皇上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九如哥哥,方才肚子痛时,真的好害怕。” 李北辰拍了拍她的肩背,轻声安慰,“放宽心,不会有事。天气炎热,你自小脾胃虚弱,切莫因为贪凉,食用太多冰冷之物。” “嗯”甄婕妤脸颊上染上一丝嫣红,带着娇羞和热烈看向李北辰,“九如哥哥心里有我,我好开心。” 李北辰听到这番话,想到小时候一起读书写字的时光,没有感到甜蜜,反而感觉此时甄婕妤的这番话很别扭。 “这几日毒虫繁盛,你好好卧床休息,不要乱动。朕会吩咐宫人,其他人都不许进来打扰你的清净。你自己要更加爱惜自身,不要让朕担心。” “是。”甄婕妤笑着应道。 李北辰说着就要站起身,却被甄婕妤拉住了衣袖。 “九如哥哥!”甄婕妤见皇上对她投来疑惑的目光,怯怯地说道,“九如哥哥,再陪臣妾一会儿可好。” 又扬起灿烂的笑脸,“九如哥哥,能不能像小时候那样画个端午团扇送我。九如哥哥不在身边时,我好拿出来看看,扇扇风。” 李北辰旅途奔波,缺少休息,左胳膊上受的剑伤大半个月了都还异常疼痛,方才就在跟姜余商量要不要切个小口看看,里面是不是生了脓。 方才经过姜余一番按压,正在作疼,哪里有心情作画。 再看甄婕妤脸颊微红,一副娇羞可人的模样,丝毫没有方才的柔弱病态。 李北辰瞬间意识到甄婕妤装病骗他来探望和陪伴才是真相。再有就是想将范答应迁出延禧宫,甚至是迁到江月白宫里。 想到方才那般担心她,一时着急扯到了左胳膊的伤口,顿时感到厌烦,淡淡说道,“改天吧。” 甄婕妤一下子傻了。 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啊。这个改天明显就是推脱,谁知道是猴年马月。 正好撞上李北辰居高临下的目光,甄婕妤缺少斗争经验,被这么一看,顿时有些心虚,“臣妾,臣妾希望九如哥哥能多陪陪臣妾。” 李北辰目光清冷,想到方才甄婉仪竟然还先声夺人抢白姜余,顿时更加生气。 故意浪费医疗资源,还耽误自己手术。罪加一等。 “别人争风吃醋也就罢了,你跟朕从小一起长大。朕一直以为你洒脱懂事,跟其他人不同。没想到你竟然也一样。朕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来看你。你这是做什么?你把腹中的孩子当什么了?姜大人是太医院的院使,是朕的臣子,不是让你戏弄的。” 候在门外的姜余听到这段带着怒气的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大领导为他站台,他很是感动。 太医最怕这种后妃故意医闹的,尤其是肚子疼这种可大可小可无的事情。哪怕最后证明是清白的,自己的脑袋已经提前搬家了。 “臣,臣妾冤枉,臣妾没有臣妾方才真的肚子疼不舒服。”甄婉仪眼含泪水,楚楚可怜地说道。她想不通一向对他很宽容的九如哥哥怎么变了。 反正肚子痛这玩意,可以是因为怀孕引起的,也可能只是因为便秘,又或者是吃坏了东西要拉肚子,只是普通人都会有的正常现象。 她相信只要咬定自己就是肚子疼,太医就不能说什么。 李北辰见甄婉仪皱着眉,捂着肚子,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担心最后弄假成真,想到甄太傅临终前的嘱托,不禁放缓了语气。 “既然如此,朕就顺了你的意,命范才人迁出延禧宫。从今往后,就令孙女医住在延禧宫伺候你的起居。这样万一有事,时时都有人能照应到。你就呆在延禧宫里不要动,直到平安生产。” 甄婉仪听出了皇帝语气中的不高兴,眼里含着泪水,咬着嘴唇,硬挤出一抹笑容阳光灿烂地说道,“谢九如哥哥。” 李北辰左胳膊正疼,听到这声“九如哥哥”倍感心烦。 李北辰大步走出去。不小心又扯到了左胳膊,瞬间疼得他面部扭曲,捂住了伤口处。 恰好鸳鸯端着枸杞小米粥进来。 “皇上!”鸳鸯惊呼道,手中的托盘差点打翻。 “服侍好你家主子。”李北辰径直往外走。 姜余听到惊呼快步跑了进来,焦急地唤了声,“皇上……” 李北辰面露痛苦之色,朝姜余伸出手,“扶我回殡宫。” 鸳鸯手足无措地端着盘子行礼,一不小心将瓷盅打翻在地上。 瓷盅碎成几片,米粥撒了一地。 鸳鸯面若死灰地慌忙跪在地上,哭着连连求饶。 李北辰没好气地扫了鸳鸯一眼。 “传朕旨意,即日起孙女医留住延禧宫,伺候甄婕妤直至诞下皇子,范才人迁出延禧宫。在生产之前甄婕妤不得离开延禧宫半步,任何人不得进宫探望。进人延禧宫的物品严格查验试毒。若有任何闪失,朕要了你们脑袋。” 吓得鸳鸯瑟瑟发抖。 皇上御驾离开延禧宫后,鸳鸯连忙起身收拾残局。 甄婕妤将手边的玉如意扔到地上,嘤嘤地哭得很伤心。 她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装病撒娇,竟会弄巧成拙,惹恼了皇上。更不曾想到,皇上负了重伤竟然还急着赶来看她。 若早知皇上如此在意她,她就不会这么一番折腾,却忘了在此之前她其实就是想皇上来陪她,还想借着端午节重温两人小时候的时光。 她不禁又气又恼,没地儿撒气,连扇了鸳鸯两个耳光,怒骂,“蠢货!” “奴婢该死,娘娘别气着身子。”鸳鸯哭着哀求道。 甄婕妤正气着,宫女喜鹊悄声禀报,“范才人候在外面。” 甄婕妤深呼吸后想了想,“传她进来。” 范才人跟着喜鹊进来后,浅浅行了一礼,含泪道,“娘娘赶妾走,可是妾有做得不好惹娘娘生气了?妾大概生性愚笨,时常不懂娘娘心意,娘娘责罚妾吧。” 甄婕妤抿出一抹笑容,“妹妹快起来,这是说的什么傻话?妹妹怀着身子,皇上想必会给妹妹安排个更好的去处。” “这宫里还有哪里能比娘娘对妾更好的。”范才人哽咽着说道,“妾不敢忘那日大雨滂沱,妾陷于泥泞之中,娘娘给妾送了伞,接妾来延禧宫。” 甄婕妤和颜悦色地笑着,“本宫最见不得以下犯上,欺负人的。何况跟妹妹一见如故。” 范才人听到这弦外之音,心中咯噔一下,遇事不决先表个忠心再说,“妾定不会忘记娘娘对妾的恩情。” 甄婕妤叹了口气,嘟了下嘴,托着腮帮子娇嗔了一句,“也不知道皇帝哥哥是怎么想的。之前有妹妹作伴还能解个闷。如今倒是谁都见不得了。” 范才人连忙微笑着说道,“恭喜娘娘得皇上如此爱重,将娘娘保护得如此周密,生怕有一丁点闪失。” 甄婉仪顿时笑得十分甜蜜,神采奕奕,“还真是这样。皇上一听说本宫不舒服,就立马赶过来探望。” 范才人吹着眸子继续吹捧道,“皇上以后定会常来探望娘娘。” 甄婕妤心中舒畅,满面笑容,扫了眼范才人手腕上的镯子,“皇上可有说范妹妹换去哪里?” 范才人下意识地垂下眸子,摸了下手镯,表情凝重:“妾也不知。” 甄婕妤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些疲惫的样子,笑着吩咐,“才人宫里人少,喜鹊,你跟着范才人去帮着收拾收拾。妹妹珍重。” “谢娘娘关照。”范才人面露忧虑和不舍,眼中含泪,叹了口气,“今后没有娘娘的荫蔽,臣妾.唉.算了,走到哪算到哪吧” 范才人离开得似乎万般不舍,十分不情愿。 甄婕妤笑着说,“范妹妹的福气在后头呢。谁敢欺负你,你好生记着,以后告诉本宫,本宫替你出气。” “谢娘娘,娘娘对妾真好。恭祝娘娘顺利生下大皇子。”范才人摸着手上的珐琅镯子柔婉地应道。 甄婕妤心情舒畅,命人拿了支自己曾经戴过的芙蓉白玉簪插在范才人头上,左右打量了一番,“这支簪子,本宫以前时常戴着。妹妹以后就一直戴在头上,别人见到簪子欺负你之前也得掂量掂量。” 范才人自然知道这就是甄婕妤给她戴了个项圈,表示自己是她的一条狗。自尊心上感觉不舒服,但言语上却感恩戴德,十分欢喜。 喜鹊回来禀报说,范才人回去后便差遣两个小宫女在负责收拾东西,自己则坐在窗前专心修补扇子。 她在指挥小宫女收拾东西,观察范才人屋里状况时,看到范才人低头捂着嘴闷声偷偷哭了一会儿。 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异常举动。 甄婉仪听完之后,不知为何愈发烦闷,心底一股无名之火,越想越不舒服。 她一直在拉拢打压范才人,就是察觉到范才人看似温顺实则很有主见。 此时将今日的事情思索了一番后,有些怀疑自己被范才人挑唆算计,中了范才人的圈套。甚至怀疑范才人是在借着她的手搬出延禧宫。 甄婉仪左向右想,安全起见命喜鹊找个借口去将那把破扇要回来。 喜鹊空着手回来。说扇子还未补完,范才人刚刚补上的地方还是潮的,稍微一动就会破。 范才人答应扇子补好了就给甄婉仪送过来。 第577章 飞刀 桃蕊宫。 姜答应一身米白衣衫,下摆上有隐隐约约的几朵金线刺绣小花,手上带着一根细细的翡翠镯子,显得十分的精致婉约。 从和妃殿里请安回来,正在江月白的房间里话家常。 姜答应这两日也要迁宫,从长春宫搬到熹宁宫去。离桃蕊宫远了许多。但离江月白以后住的宁安宫很近。 只听见她细声细气地说道,“妾东西不多。估计今日尚宫局那边就会帮她搬好。清理打扫一番后,杨答应估计后天也能搬好。只是主殿里满是药味儿,不知道到时候消不消得掉。” 姜答应当然说的不是药味。 江月白其实也觉得奇怪。病人久住的房间,终归不好。玄学上讲是病气晦气,科学上讲是细菌病毒。宫殿又不是安排不过来,不知为何要安排给孟相之女住。 江月白闲闲地岔开了话题,“那萧答应呢?她住在老地方?” “萧答应还是住在西侧殿存菊堂。平日请安后就回自己殿里不怎么出门。妾去看她时,不是在写写画画,就是在看书。看起来好像有些文采在身上。谢才人有时候会喊她过去坐坐。” 江月白含笑打趣,“看来你们长春宫都住的安静自在的人。” 姜答应有些腼腆地说道,“妾好羡慕像娘娘这样爱读书会写诗的。妾自小就不爱看书,拿着书就打瞌睡。萧答应许是看出来了妾不爱读书又不爱说话,所以从不到臣妾宫里坐坐。” 江月白笑笑,“或许她就是喜欢清净。” 姜答应抬起眸子望着江月白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你说。” 姜答应酝酿了一会儿,似乎鼓起了万分勇气,“听说皇上喜欢才女,就像姐姐跟和妃娘娘这样的。” 江月白微微一笑,“我可比不了和妃娘娘,她可是真正才貌双全的大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御前侍奉笔墨多年。” “娘娘可能教臣妾写诗?”姜答应声音里有些发颤。 “好啊。想学写诗,先学背诗。”江月白含笑将放在手边的《偶思集》上册递给姜答应,“这是皇上的诗。我教你背下来。” 江月白教姜答应读了一遍,接着就交给了丽春。 丽春跟着给姜答应传授了桃蕊宫总结出来的一套背诗技巧。姜答应不多时就背下了一首诗,激动得热泪盈眶。 正好时间快到了午膳时间,但江月白没有留饭的意思。姜答应识趣地告辞。 ****** 午睡醒来后,江月白没有继续学围棋,而是半躺在轮椅上练飞刀。 围棋课程已经进入了总复习和进阶提升阶段,还有四课内容。内容极度综合,需要对前面课程的熟练掌握,课后测试题目非常难,刷起来没有以前那么快。 到了这个阶段,江月白反倒不急了,就稳扎稳打地继续推进。 她从皇上回来之前就开始练习飞刀,到现在已经十多来天。 这还是韩子谦的建议,目的是为了即使躺在床上不能动,也能够尽可能地自保。 为了帮助江月白练习,韩子谦做了两个“稻草人”,一个以稻草和布条为主体,一个则是木头。 练习从扎稻草质地的开始。扎木头人则要求比较高。 江月白跟学习其他的技能一样,十分刻苦,认真琢磨每一个技术要点。 最开始刺中的少,到处飞的多。现在每次都能扎进稻草人身体里,虽然不一定每次都能准确地刺穿胸膛。 而且刺入的也比最开始的要深。 江月白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够蒙上眼睛,仅凭听声音就能将敌人一击致命。 不一会儿夏至就来禀报说,甄婕妤腹痛,皇上带着太医前去探望,临别前下旨让侍奉在冷宫陈选侍身边的孙女医住在延禧宫,同时任何人不得探望,甄婕妤也不得外出。 同时,范才人迁出延禧宫,独居在紫竹苑。 夏至禀报完了没有说话,恭敬地候在一旁。素素昨天方才告诫她,近身伺候主子娘娘,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安静和说话简洁,避免打扰娘娘思考和休息。 江月白听完后,果然手中把玩着匕首,开始琢磨。 这样不仅不出的做法相当于将甄婕妤禁足。但又在特殊关照她的安全。 而从两人既没有贬也没有升,原因更像是后者。这意味着皇上格外偏宠甄婕妤,怕范才人的怀孕对她不利。 江月白眯着眼,忆起那日范才人跪下情真意切地希望搬出延禧宫,搬到桃蕊宫。 这是甄婕妤的手笔还是范才人的手笔?抑或是范婕妤的将计就计。 不过江月白懒得管,乐于坐山观虎斗。只要这些人不要把主意打到她头上就行。 她眯着眼睛盯着稻草人的心脏,比划着手里的匕首。 猛地一用力,那匕首稳稳地扎在稻草人的胸口上。 “娘娘好厉害!”一旁的丽春和夏至同时欢呼道。 江月白露出高兴的笑容,又拿起两柄匕首,一手一柄。右手又稳稳地扎在胸口附近,左手完全跟右手不是一个水平,飞出的方向十分离谱。 江月白又用左手练习了十几次后,总算不再乱飞。 但也依然刺不中。总是碰到稻草人就掉在地上。 就在江月白冷着脸思考该如何改进时,白露过来禀告。陆铭诗午睡醒了,吵着要过来找姐姐玩。 笑意几乎是瞬间自然而然地浮上江月白的脸庞,“带她过来。” 她命人收好了匕首和稻草人。刚摆好水果盘和点心,就听到了陆铭诗的欢笑声。 江月白扭头一看,就见白桃的表哥春生推着轮椅过来。轮椅上陆铭诗双手捧着一花瓶栀子花,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容满面。 “姐姐!我摘了一瓶栀子花给你。” 江月白笑望着妹妹,恍惚间回到了江南。 那时锦绣每年这个季节都会采一捧栀子花苞,用清水浸上,放在她的房间。 五月的每个清晨就会在这股熟悉的馥郁芳香中醒来。 一股剧痛穿过胸膛,她禁不住捂住了胸口。 “姐姐,你怎么了?”陆铭诗心中一急,本能站起来,跑到江月白的身边。 江月白微笑着拉住妹妹的手,仰头凝视着陆铭诗,“快坐回去。你胸口的伤还未好全。” 陆铭诗担心地望着江月白,没有动。 江月白再次说道,“听话。快坐回轮椅上去。” 陆铭诗将手中的花瓶递到江月白面前,“姐姐,这个送给你。” 栀子花馥郁的香味突然窜入鼻中令江月白作呕,捂着嘴侧过身吐了出来。 陆铭诗连忙收回栀子花瓶,急声喊道,“姐姐!” 江月白摆摆手,又干呕了一会儿。 “你,你把花给淳妃娘娘送过去吧。她明天就要离开这里。” 陆铭诗郑重地点点头。 江月白之前就告诉过她主殿里住着的娘娘是淳妃娘娘,她已经去世了,被放在棺椁里。因为淳妃娘娘是嘉宁妃娘娘的妹妹,所以她叫淳妃娘娘也叫姐姐。 每天清晨,白露都会遵循江月白的吩咐,推着轮椅带着陆铭诗去给锦绣上柱香。 江月白猜想,或许明天或许后头,就是陆铭诗最后一次给锦绣上香。 丽春推着江月白到主殿门口,目送陆铭诗手走下轮椅捧着栀子花瓶走进了大厅,郑重地将花放在案桌上。 陆铭诗双手合十,跪在灵前欢快地说道,“淳妃娘娘,这是香香的栀子花,送给你。” 江月白瞬间泪流满面。 两人正在院子里说着话,小罗子上前禀报,夏嫔娘娘带着礼物求见。 第578章 夏嫔 江月白哄了哄陆铭诗,命白露带着陆铭诗回了西殿,再迎了夏嫔进来。 夏嫔带着贴身婢女紫苏手里拎了两个礼盒过来。 进了桃蕊宫后夏嫔颇为感慨。 上次来桃蕊宫时,她是嫔,江月白还是个答应,高对方十万八千里。如今对方是太后亲封独居一宫的嘉宁妃,自己还是个嫔位,低对方好几级。 那次自己来讨要诗集的趾高气扬,故意用茶水烫伤了江月白的手,后来还被太后当面掌嘴。 万一对方要报复,自己岂不是会很难堪? 夏嫔红了脸,放慢了脚步,心中胆怯而又忐忑,很不是滋味。 迎上江月白淡淡的笑容,审视的目光,夏嫔感到有些尴尬,面部瞬间僵硬,低下头后屈膝行礼之间才调整好表情和心态。 起身后注意到半卧在轮上的江月白自然地将手放在小腹上,夏嫔眼底涌起嫉妒和痛苦。 当初如果不是陈氏那个贱人害她,她如今也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江月白将夏嫔的这些神色的变化都收在眼里,心知女子嫉妒心和报复心的可怕。脸上挂着淡淡地笑容,似乎对夏嫔来看她十分高兴。 夏嫔能稳居嫔位,自然因为有家世背景。她的兄长夏美亨是东南抗击倭寇名将戚风林将军的主力干将。若是北部安定,皇上定会着手处理南部倭寇,重用其兄长,对夏嫔自然也会给以恩宠。 能拉拢尽量拉拢,不能拉拢也尽量争取化干戈为玉帛,避免多一个敌人。 江月白主动给夏嫔递梯子,笑着寒暄道,“今日一大早就有喜鹊在窗外叫。原来是贵客要来。夏至,还不快去给夏嫔娘娘看座倒茶,把解暑消渴的瓜果点心过来。” 转头看向夏嫔,“夏妹妹过来坐坐就坐坐,还带什么礼啊。看妹妹气色不错,想是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 夏嫔忙又跪下行礼道,“臣妾本想早点过来感谢娘娘的救命之恩,只是身子不济。那日半夜高热,若不是娘娘高义过来探望,臣妾那晚恐怕就熬不过去了。” 江月白淡淡笑着说,“夏妹妹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妹妹是有福之人,皇上心中记挂,我不过是奉命行事。” 这句话令夏嫔想到江月白不过侍寝一日就有了身孕,心里顿时酸溜溜的,但口头上却说着场面话。 “皇上不在宫里的这段日子,多亏有娘娘安排太医问诊,又给臣妾送来百年老人参滋补身体,对臣妾这般照拂,臣妾怎敢忘记。以前愚钝自大得罪娘娘,望娘娘大人大量原谅臣妾。” 江月白也礼貌性地回复,“妹妹这话就太客气了。都是自家姐妹,自当应该互相帮衬照拂。” 转头吩咐丽春,“把库房里带礼盒的老山参再拿一对给夏嫔娘娘。等等,还有补气血的阿胶、” 夏嫔连忙婉谢,江月白却坚持让夏嫔收下。 两人又闲话了片刻,看起来十分融洽。 夏嫔跟江月白声泪俱下地倾诉了璟妃从前如何如何恶毒,她如何被璟妃算计不幸流产的痛苦和愤怒,感叹如果不是自己患得患失,就不至于让璟妃有可趁之机。 情绪十分激动。 江月白跟着感叹了一番,安慰夏嫔当初的璟妃已经得到了报应,而她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再怀上,劝她照顾好身体,往前看。 夏嫔陷入情绪之中,似乎根本听不进去,一口一个“璟妃”地控诉着。江月白见她这般激动,就没有刻意提醒和纠正,选择了静静地倾听,不敢刺激夏嫔。 夏嫔平静下来后,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情真意切地叮嘱江月白要保重身体,注意饮食和煎服的药物的安全,提防坏人暗中使坏。 江月白频频点头,表示一定会听她的建议。 顺便岔开话题,命丽春上了两碗常温洒了桂花糖蜜的红豆沙。 夏嫔哽咽着擦干了眼泪,迟疑了片刻后吃完了红豆沙,在丽春的协助下整理修饰了一番后方才离开。 江月白回想着夏嫔刚刚对陈选侍自然流露出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的模样,还有这些日子太医和眼线报告说夏嫔日日情绪低落、以泪洗面、经常自言自语、失眠不吃饭、对宫人歇斯底里的状态。 她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那晚去探望夏嫔,她就怀疑夏嫔有产后抑郁,没想到会如此严重。再联系以前夏嫔的言行举止,夏嫔或许早就处于抑郁状态,甚至是抑郁症,只是怀孕这件事,加剧了抑郁症。 江月白本想派人跟着夏嫔,担心她一时冲动做出出格的事情,思量一番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她猜到了夏嫔会做的事。 为了寻找弟弟的下落,不至于让陈相狗急跳墙对弟弟下狠手,她想要阻止夏嫔。 但经过跟夏嫔的这番谈话,江月白已经明白有些事情已经无法阻止,她无法阻止一个失去孩子的痛苦绝望的母亲去对杀人凶手复仇。 江月白也已经想明白,此事恐怕已经被皇帝默许,是皇帝想要的借刀杀人。 或许就连先拜访自己,再去杀陈选侍都不是偶然,而是算计之中。 而自己如果派人跟着,只会坐实了这种唆使夏嫔对怀孕妃嫔的传言。 当然夏嫔来拜访桃蕊宫,就已经把自己卷了进去。即使自己什么都不做,到时候一定还会有这样的猜测。 江月白倒是不太担心这些,都只是小风小浪,都会平安过去。 她只担心弟弟怎么办。 ******************* 江月白照例跟妹妹一起用晚膳。 李北辰给江月白送来一个精美的两层食盒。 “哇,是什么好吃的。好香啊。”陆铭诗笑着问道。 江月白吩咐夏至,“快打开看看。” 夏至小心翼翼地打开食盒。 打开第一层放了两小碗甜品。是御厨新制的乳酪,放了糖渍的五色豆子和桂花酱,煞是好看。 打开第二层是一盘荷香鸡,芳香四溢。 之前一直在斋戒,今天是可以食荤的第一天。 夏至禁不住赞叹道,“娘娘什么都不用说,皇上都记挂着娘娘。” 江月白笑了笑没有说话。 领导心中有你,你才有什么都不说的资格。 若领导心中无你,只把你跟其他人当成一样,如果你还什么都不说。只会成为工具人或者透明人。 就像宫里其他的新人,若非家族里有人皇上用得上,如果还不表现,皇上八成都想不起来还有这号人。 就像今天皇上召慕容常在去勤政殿用晚膳,慕容池作陪。 江月白笑着给妹妹夹了几筷子荷香鸡,自己则吃素菜。 “姐姐,你怎么不吃?”陆铭诗好奇地问道,说着就给江月白夹菜。 江月白摇摇头,“姐姐没胃口,吃不下。你多吃点。” 陆铭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身边的夏至和丽春皆以为她是因为有喜胃口不好。其实她纯粹是因为心里难受,吃不下。若不是为了胎儿,她连蔬菜豆腐都不想吃。 第579章 慕容常在 果然,晚膳用完后不久,天还没黑,就传来了消息。 夏嫔怒气冲冲带着宫女冲进了冷宫逼着陈选侍喝堕胎药。 陈选侍打翻了堕胎药,两人发生争执后打了起来,两边的宫女拉扯不住后加入。 中途夏嫔连踹陈选侍腹部,导致陈选侍当场流产昏迷。而夏嫔也被陈选侍抓伤了脸,咬伤了胳膊。 听说现场血流满地,十分可怕。 而一直服侍陈选侍的孙女医恰好被调走。 陈选侍的贴身宫女碧月跟蓝星跟着孙女医学了些医术,在太医赶来救治之前及时护住了性命。 皇上听闻后大怒,连骂夏嫔疯了,紧急派了两名太医过去冷宫救治。将夏嫔降为良媛,禁足三个月。夏嫔身边的两名宫女被当场赐死。 江月白听到消息后,放下碗筷。 陆铭诗恰好在边上,专注地听着,似乎在努力地去理解发生了什么。 江月白摸了摸妹妹的头,“铭诗,你先回宫洗漱一下就去睡觉。如果睡不着,就让白露给你讲故事听。明天要早起送淳妃娘娘离开,不可以睡懒觉哦。” 陆铭诗一脸担忧地抓着江月白的手,“姐姐,你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江月白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小腹,“姐姐很好,没有危险。你快去睡吧。” “好。”陆铭诗点点头,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好奇地盯着江月白的小腹,“姐姐的肚子里是有个宝宝吗?” “是的。里面有个宝宝。”江月白的声音异常的温柔。 陆铭诗笑着说道,“我也想要个宝宝。” 江月白愣了下,笑着说,“等你嫁人了,就会有的。” 她永远不会告诉妹妹,为了安全起见,她让太医给陆铭诗扎了穴位,保证妹妹不会留下李北望的遗腹子。 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皇上只是将夏嫔降了一级加禁足,就是对让陈选侍流产的默许。 江月白吩咐宫里众人,装作对此事丝毫不知,若旁人提起一定表现出很惊讶害怕,对外面的风言风语一概不回应。 她倒希望陈选侍能因为仇恨坚强一点,活得久一点。千万不要就这样轻易地死了。 毕竟蓝星手里最后救急的药,是她以前主持宫务的时候,专门让人送过去的。就是为了预防这样一天。 孩子可以没有,但人不能死。 而这恰好与皇上的想法不谋而合。太医们果然很尽心尽力,将陈选侍救了过来。 和妃因为巴特尔高热走不开。皇上因为巴特尔生病去景仁宫看望。 仿佛那巴特尔不是世子而是皇子。 那陈选侍醒来后听说孩子流产了,皇上也没来。似乎疯了,吵闹着要寻死。 江月白明白那或许是因为对于陈选侍而言哀大于心死。 陈选侍并不笨,她想必通过夏嫔的嚣张,孙女医的调走已经看穿了自己先后被父亲、被皇上利用的本质。 原本抱着皇帝对她还有一丝真感情的幻想彻底破碎。 但如果还在吵闹,说明还不想死。 真正想死的人,反而是沉默无言而又决绝的。 ***************************** 戌时末,宫里已经十分寂静。 虽然多数妃子都还点着灯毫无睡意。只有宫道上还有赶着办事人的脚步声。 更鼓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洪亮,似乎敲在每个人的心头上,令人震颤胆怯。静谧的夜里似乎弥漫着一缕异样的血腥味,若有若无。 慕容常在坐在梳妆台前,端详着眼前的铜镜。 身边站着太监徐方,上次杜蕾斯事件后徐芳被徐福海指派到慕容常在身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慕容常在不理睬,只是转动着脸颊。 她嘴唇上涂着明艳的口脂,化着精致的淡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格外娇艳动人。 而这原本是为了今夜侍寝准备的。好不容易有与皇上共用晚膳的机会,谁知被和妃截了胡。 “娘娘,半夜不宜照镜子。” 慕容常在忽而转过头来,望着徐方,心底划过一丝胆怯,“好看吗?” “娘娘国色天香,怎能不好看。”徐方笑着说道。 能最终选进宫的都长得漂亮。 慕容常在转过头去,恨恨地拔掉头上的珠钗扔进匣子里,“都怪那个什么破和妃坏了我的好事!” “娘娘慎言,谨防隔墙有耳。”徐方警惕地看向四周。 她的东西都收好了,只等着明天尚宫司安排人从熹宁宫搬到凝翠居去。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慕容常在愤愤不平地问道,“你以前在皇上跟前当差,总该知道如何讨皇上欢心吧?” “娘娘万不可操之过急。”徐方脸上没了笑容,十分严肃。 “那范氏都有喜了。怎么不急?你不是说会助我一臂之力?”慕容常在恼恨地斜睨了徐方一眼。 却又快速地收回眼神。 或许因为那次事件中徐方对她的羞辱和操控,又或许徐方曾经是皇上身边的人,她对徐方总有一种畏惧。虽然她总是下意识地告诉自己,她是主子,徐方不过是个狗屁都不是的奴才。 “娘娘息怒。” 徐方直起了身子,面容冷峻中带着阴狠。 他本以为听叔父徐福海的安排,以后好接徐福海的班。谁知道会出现谋逆,徐福海竟然替皇上挡刀死了,梁小宝和韩子谦上位,成了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压根没他什么事。 背靠的大树突然倒了,他这个为徐福海鞍前马后的小卒子也就成了弃子,被遗忘在这个角落里,无人记得,离皇上十万八千里远。 因为慕容常在被皇上禁足在宫中,又得罪了后宫话事人嘉宁妃,连带着他在同事里受尽白眼,成了鄙视链的最底层。 他以前可是大总管徐福海的心腹,侍奉在皇上跟前的人。到处都是追捧奉承,走到哪里都高人一等,何曾遭遇到这样的冷落轻贱。 而他把这一切的不幸都归结于嘉宁妃。他被安排到慕容常在身边是为了替嘉宁妃洗白,梁小宝是嘉宁妃的人,就连他的靠山徐福海都是死在桃蕊宫。 因此,他跟慕容氏有了共同的敌人。都想要扳倒嘉宁妃,成为人上人。 所以,当某天慕容常在又在怨恨地咒骂江月白时,徐方说出了自己的态度。 原本痛恨敌视畏惧徐方的慕容常在考虑了两个晚上之后,仿佛突然苏醒和长大,最终选择与徐方达成合作。 徐方把手背在身后,望着黑黢黢的窗外,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 “娘娘早些歇着,涂些玉蓉膏,养好容貌。奴才之前跟您说过,几位娘娘陆续进宫,好戏在后头呢。来日方长,急不得。” 慕容常在嗤笑了一声,托着腮,凝视着镜中独守空房的自己。 想到自小爱慕的京中才子叶竹卿,幽幽叹了口气。 第580章 有问题 今日是妹妹锦绣出殡的日子,江月白一整夜都睡得迷迷糊糊,很不安稳。 她做了许多跟妹妹的梦,醒来脸边有泪,却不再记得住梦里的场景。 本以为陈选侍性子刚烈,半夜会弄出来个吞金自尽或者咬舌自尽。死不死的一说,但是志还是一定要明一下的。这样也好以退为进,再做谋划。 谁知并没有再闹出什么动静。 江月白猜想或许用了大量安神药,又或者陈选侍想通了,在等待时机复仇,又或者在等某些人比如她父亲或者皇上给她个答案。 听闻昨晚皇上去探望生病的世子,就此宿在了景仁宫,江月白心中淡然,甚至有点为和妃感到高兴。她看得出来,和妃口里说着从此不在意,其实深爱着皇上。 只是和妃截了慕容常在的宠,依她的性子,怕是记恨着,以后都着法子报复回去。为了提前做好准备,江月白吩咐素素让眼线盯紧了慕容常在的一举一动。 尚仪局和礼部的人都早早就到了。 和妃带着后宫一众人等全来了。 举行仪式时皇上并没有像之前许诺的那样过来。 毕竟快到了早朝时间,景仁宫离桃蕊宫路途遥远,为了一个后妃出殡罢朝不现实。 江月白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仅仅只是失望。 所有人都劝她节哀顺便,劝她为了龙嗣保重身体,劝她不要靠近棺椁,免得冲撞了胎气。 江月白远远地望着陆铭诗替她跪拜扶灵,不知为何,心底跟从前一样萧瑟哀伤,却再也流不出泪来。 大概过去的一个月里,她该流的泪已经流完了。 和妃站在一旁默默地握着她的手。 按照仪式,所有人均只送到桃蕊宫门口。 江月白遥遥地望着棺椁,禁不住频频挥手。仿佛妹妹就站在远处,与她告别。 陆铭诗站在一旁,扶着江月白,也跟着挥手。 江月白让陆铭诗参加锦绣的出殡仪式,是希望她能记住有锦绣这个人,她很勇敢是个大英雄。 但她不希望陆铭诗知道太多关于锦绣的细节。听说得了失忆症的人如果接触到某些特定的信息,会触发她们的回忆按钮,突然回忆起过去的事情。 这样单方面的决定无情又自私,但是她能想出来完成锦绣遗愿的最好办法。 今日全宫上下除了搬家无大事。参加完出殡仪式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安慰了一番江月白后,再一起乘坐通勤马车离开。 江月白支开陆铭诗,只留下和妃单独坐着聊天。 今日出殡送行时,和妃哭了,流下了不舍的眼泪。 和妃真诚地怀念锦绣。 当初她第一次来桃蕊宫,江月白不在,是锦绣好吃好喝地招待她。和妃回忆起那个两人喝着茶吃着点心的下午,锦绣清澈真诚的眼神,心底涌出一股股暖意。 而想起她被封为“和妃”的那个午后,远远地望见身着一身粉色裙衫的锦绣跟着皇上走上台阶。风吹起来锦绣的裙摆和长发,她轻轻地撩动头发,那般的粉嫩娇柔,令人心生艳羡还有嫉妒。 两人叙了会话,聊了聊陈选侍还有夏嫔的事,都觉得人生无常,应该珍惜当下。 说着说着,江月白开始干呕,呕得直吐酸水。和妃心疼地要宣太医,却被江月白止住。只见她业务熟练地吃了几颗糖渍的酸梅子,不多会儿缓解了难受。 和妃好奇地尝了尝那梅子,清丽的一张脸瞬间面目全非。真是酸啊! 回过神后异常兴奋,“嘉宁妹妹,都说酸儿辣女。你这么能吃酸,肚子里定是个儿子。” 江月白对和妃的态度有些好奇,“姐姐很希望我生儿子?这不合理啊。” 存在竞争关系的平级同事,哪有真诚祝愿对方升职加薪,爬到自己头上去的。 和妃俏皮地反问道,“怎么就不合理啦?” 跟江月白在一起时,她都感觉自己不是自己,是另一个人。比如她以前就不会反问别人。 她握住了江月白的手,神色郑重,“这是你应得的。心诚则灵,你得先相信你肚子里的是儿子。” 江月白听话地点头,心里有些感动。 心里巴望着里面能至少有一个男孩,这样以后就不用再生了。但又不希望五个都是男孩子,那得一个头足球场那么大。 和妃走后,江月白的轮椅停在主殿门口,远望着桃蕊宫大门的方向。 小罗子回来禀报说,出殡的队伍在岔路口处被皇上喊住。皇上下了步辇抚摸着棺椁跟淳妃说了会话,方才回去上早朝。 如此一来两位高管今日齐齐开会迟到。 “知道了。”江月白点点头,“扶我进屋吧。” 在转身的瞬间,江月白泪水滚落,心里有些感动,但也只是感动而已。 望着空荡荡的主厅,江月白有些恍惚。目光落在太后送的缠枝牡丹错金熏炉上。莫名地想起昨天夏嫔说的话,要警惕所有人送到自己宫里的东西。 当初太后既然用自己,又想下息子汤断了自己的生育能力。那太后送来的熏炉和香料会不会有问题。 “娘娘,可是有什么问题?”晴儿疑惑地问道。 江月白细细嗅了下空气中的味道,“这几日你用的可是太后给的雅息香?” 晴儿跪下答道,“娘娘恕罪。奴婢不知要点雅息香。那雅息香是太后娘娘所赐,奴婢不敢擅自取用。用的都是普通的沉水香。淳妃娘娘以前也很喜欢闻这个味道,所以.” 江月白沉吟了下,“可有发现这香味与平日里有何异常?” 晴儿大惊,紧张地问道,“娘娘,这是有人要害您?” 江月白微微摇头,没有多说,只是吩咐晴儿去取来太后赐下的雅息香。 晴儿取来后,江月白并未亲自动手,而是指挥晴儿打开盒子,拿着一个丝绸的帕子将雅息香掰了一小块下来,包在白帕子里。 江月白想了想,又命小罗子想办法用刀从熏炉内壁上沿着一圈刮了些粉末下来,包在另一只白帕子里。 “小罗子,你把这两个扎好的帕子拿个木盒装起来,去趟太医院,装成拿安胎药的样子,悄悄找姜余太医看看。” 想了想又嘱咐道,“若是姜太医问起来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你们就说不知。” “晴儿,你去和妃娘娘那,就说桃蕊宫人手不足,安排几个可靠的宫女过来。” 晴儿灵机一动问道,“娘娘要不要借机把玉荷姐姐要过来。素素姐姐说,之前试探过,玉荷有这个意向。” “不必,”江月白连忙阻止她,“你们先都不要轻举妄动,跟玉荷依然正常交往,经常代我过去祭拜皇后就好。现在宫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先不要得罪谢家。” 小罗子和晴儿都明白了江月白的意思,匆匆离开。 身边无人之后,素素忧心忡忡地问道,“娘娘这是怀疑太后在香炉里做了手脚?” 江月白凝视着缠枝牡丹错金熏炉上精美繁复的花纹,“本宫只是相信天上不会掉馅饼。这香炉对于一个常在而言,实在太贵重了。” “那娘娘当初为何” 江月白淡淡一笑,“当时本宫有得选吗?” 转头吩咐素素,“趁着迁宫,你带着夏至再把所有要带去宁安宫的东西都细细检查一遍。库房里存的旁人送来的礼全都不要拆。等着新人们来了后让她们拆。” “那娘娘这座熏炉呢?” 第581章 不堪入目 江月白静静思索了半晌,“先假装忘了留在桃蕊宫。等后面被人发现了,再由皇上处置,本宫自有安排。” 素素本就是极为聪慧之人,瞬间明白了主子娘娘的谋划。 “是,娘娘。” 素素得了吩咐,立马带着夏至离开去清点东西。后日清晨吉时就要迁宫,时间非常紧。 江月白无声地叹了口气。 想要在这后宫里平安度日生存下去,如履薄冰,每一日都不得松懈。 似是老天都在为江锦绣流泪,巳时末开始下起了雨。李北辰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心中怅然。 他拿出锦绣曾经吹过的笛子,轻轻地摩梭着上面的孔洞。 他左手做了手术,不能动弹,吹不了笛子。 想到锦绣那天吹错的音,想起锦绣坐在草地上都能睡着,想起锦绣坐在他怀里的娇小甜美,想起那一夜的疯狂缠绵,嘴角不知不觉地勾起了一抹微笑。 李北辰放下竹笛,面上的笑容消散,细细地摩梭着竹笛。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待太阳出来后,愈发的炎热。 地上刚刚留下的水迹很快就被太阳蒸干。 仿佛刚刚那场雨不曾来过。 这一日迁宫的迁宫,打扫的打扫。颇有一番欣欣向荣之景。 和妃接到江月白想要加派人手的消息十分重视,怕自己办不好坏了大事,派人通禀了皇上。 李北辰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来万无一失的办法。转念一想,江月白进宫时没有任何根基,不也把宫女太监打理得好好的。选人的事儿就交给她自己处理。 就算这样想,不妨碍命梁小宝亲自去主管宫女的尚正司打招呼。特意嘱咐挑新来的或者以前侍候的主子已经过世了的。 不多久,尚正司的马司正亲自带着一队宫女浩浩荡荡送达桃蕊宫面试。 十人一排,站成两排,供江月白挑选。 “娘娘可有满意的?”马司正谄媚地问道。 江月白看了素素一眼,素素会意地问道,“公公可否介绍一二,会些什么,以前在哪里当值。” 于是马司正开始一个个地介绍,“这个叫米兰,绣花不错,以前在康太妃宫里伺候。” “这个叫阿静,梳头手艺不错,以前在过世了的朱选侍身边伺候过。” “这个叫喜儿,机灵勤快,刚进宫。” 马司正极为耐心地介绍完了后,江月白问了两个问题。 “谁会制作香料?” 走出来个娇小玲珑的女子,名字很好听,叫兰香。 “谁精通刺绣?” 又走出来两个清秀高挑的女子。 懂制作香料的自然鉴别香料。这样可以鉴定各种物件里不同寻常的香气。 懂得刺绣的多数懂布料纺织,性子文静细心有耐心,性子温和。 江月白亲自点了包括喜儿在内的六个宫女,其余人则让马司正带了回去。 懒得动脑子,依次就叫桔梗、茯苓、紫芙、紫苑、佩兰、冬青。兰香改名叫佩兰,懂刺绣的两个叫紫芙和紫苑,喜儿是韩子谦提前给她安排的,叫冬青。 挑好了人后,素素和小罗子就奉命分别给新人训话。训完话后就带着一起参加桃蕊宫每日雷打不动的早晚训。 早晚训后这些新人被安排在库房清点物品,借此观察她们的品性,借机可以将此前别宫送来的东西系统地检查一番。 还真发现了问题。 比如当初海兰珠送来的首饰都浸过剧毒的毒药,皮毛围巾下面直接有飘散出毒药的细小孔洞。 比如皇后最初在江月白晋升为常在时送来的布料上就用处理过的一品红汁液浸泡过,穿上会浑身红肿、发热、奇痒、起红疹。 太后送来衣料的熏香味道里混有少量麝香。璟妃送来的手镯机关里藏有一粒粒的香料。 听完素素的汇报,江月白听得胆颤心惊,有些后怕。 若不是自己有钱还有超强的警惕意识,这些玩意不管是自己用还是转送给别人真是要害死人啊。 皇后送的布料不禁让江月白想起杨答应过敏症状。原来花生过敏只是个幌子。真正让杨答应发烧、浑身红肿起丘疹乃至破相的是一品红汁液。 皇后下手果断狠辣。 想到即将进宫的四位,江月白愈发清醒,暗暗提醒自己决不能掉以轻心。 %%%%%%%%%%%% 当天晚上皇上翻了慕容常在的牌子。按照新人册封的顺序来看,如今也该轮到她和苏常在。 第二天一大早天不亮就传来慕容常在晋升为才人,赐字“端”的圣旨。 还特意免了慕容常在的请安。慕容常在却按时到了景仁宫。 原本上次放血验毒事件,慕容常在写了两次血书,又来例假,又现场放血,虚弱得不行。经过大半个月的休养,气色红润了许多。 昨夜侍寝,今日似乎带上了几分柔弱的病气,行走时摇曳生姿,似乎软得支撑不住,愈发显得美丽动人。 方选侍悄声问身边的林选侍,“步子怎么走得如此怪异,不堪入目。” 说是悄声,屋子就这么大,但凡留心听都能听得见。 没有说谁,就留了余地。 林选侍害羞地红了脸,垂着眸子极其小声说道,“大概因为疼。”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闷闷的笑声。 众人疑惑地四处张望,每个人面色都很正常。 顺嫔阴着脸看向下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换了个说法。 “慕容妹妹病了这么久都不见好。见了回皇上就容光焕发,果然龙气养人。” 谢贵人忍住想笑的冲动,一本正经地说道,“慕容妹妹行动困难还来请安,礼数如此这般周到,怪不得皇上赐了个‘端’字。妙啊。” 和妃清了清嗓子,柔声道,“端字好,夸慕容妹妹品行端庄。妹妹你身子不便,赶紧就坐吧。” 端才人恭敬回话:“臣妾久病难愈,感谢各位姐姐的照料。” 回完话后方才起身就坐。 和妃眸色温柔,恬淡一笑,“都是自家姐妹,以后若是皇上免了请安,就不必特意过来了,免得行动不方便,伤了身子,唐突了皇上的恩典。” 端才人脸色瞬间就变了。这是在敲打自己吗?若不来请安是恃宠而骄,来请安又是唐突圣意。 只是自己也不是故意走成那样的。 端才人想到的其他人亦想到了。 不知道从谁那里又传来了一阵闷闷的笑声。 这都是今天第二次了。 场面异常尴尬,面面相觑,都在暗自猜测到底是谁在偷笑时,响起一声通报。 “范才人给和妃娘娘请安。”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从端才人身上转到了范才人身上。 范才人衣着素雅,左手轻轻地搭在小腹上,身旁跟着两个小宫女。 手上戴着一根细细的翡翠镯子,并没有戴甄婕妤送的景泰蓝镯子。 范才人正要行礼,和妃忙说道,“妹妹有了身子,以后这些礼数就免了吧。” 范才人连忙说道,“娘娘恕罪。尚宫局一大早就来人迁宫,所以耽搁了。” 和妃:“本宫早就许了你不必来请安,偏你礼数重,不肯马虎。” 端才人一头黑线。我也是听了徐方的话,讲究礼数重才请安的。怎么你们都嘲讽我,夸奖她。 范才人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恭敬地对和妃说道,“来给和妃娘娘请安是臣妾的本分。” 和妃心底划过隐痛,关切地提醒道,“你出入都要小心,注意着些,这两天经常下阵雨,可别来回跑着碰了摔了,惹人担心。” 她下意识地看向下首。 坐着的全是新面孔。以前从府邸跟过来的旧人死的死,关禁闭的关禁闭,打入冷宫的打入冷宫。 扫了一圈后,落在萧答应和姜答应脸上。 萧答应似乎完全处于走神状态,听完之后没有一点反应。 姜答应眼皮动了动,眼皮落在范才人看不出来任何变化的肚子上。想到同宫姜答应的遭遇,不自觉地暗暗打了个冷噤。 和妃发现端才人方才看自己的眼神,不知为何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端才人已从徐方那里得知了和妃两个多月时滑倒后流产的秘辛。听说因为这件事,皇上对和妃有愧所以格外偏爱些。只是身子一向不好,即使受宠也再也没有传出好消息。 端才人从和妃眼里嗅到了伤痛和脆弱,跟着夸赞道,“范妹妹真是好福气,不过承宠一次就有了,真令人羡慕。” 谢贵人的脸顿时僵住,脸上的笑意格外虚假,自己承宠两次了,为何没有。 和妃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姐妹们若是想要好福气,没事就多去殡宫跪拜祈福,太后娘娘自会保佑你们如愿。殡宫里的慈宁寺下个月估计也快好了。以后姐妹们抄经祈福又有了好去处。” 一向不说话的萧答应突然赞道,“太好了。” 和妃也是大吃一惊,萧答应长着一张冷淡又大气的一张脸,平日里都不说话。 这萧答应第一次说话竟然是为了“宫里成功建庙”而高兴。莫非她虔诚信佛,所以才这般不争不抢的寡淡? “萧答应可是家中礼佛?”和妃顺着话柔声问道。 萧答应郑重地点点头,“是。” 和妃也回之以颔首,“那正好。你有空多去去殡宫拜忏。那里每天都有高僧大能在念经。” 就在大家准备收拾东西,准备散会。 突然听到方选侍说道,“按照我们鸡笼那般的说法,看范才人的体态,多半是个皇子。” 范才人听到这话果然被哄得开心,嘴角弯了起来,刚想说什么,却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出来一声嗤笑。 顿时会场又十分尴尬,个个都好奇这人是谁啊。 真勇! 正在冷场的瞬间,顺嫔抛出了灵魂的一问:“鸡笼?这是哪里?” 方选侍扬起下巴,不卑不亢地解释道,“就是小琉球。” 似乎对自己的出身颇为自豪。 谢贵人补充道,“最南边的一个大岛。周围还有一些小岛,被称为琉球。” 顺嫔颇为感叹,“那方妹妹的家乡有些远,难得回去一趟了。” 和妃赶紧镇场子,“方妹妹从最南边来了京城可还适应?其实姐妹们都进了宫都一样。就算家人住在京城,没有皇上特别恩准,也难得省亲一回。” 方选侍似乎有些感伤:“多谢娘娘挂念。臣妾就是有点水土不服,没什么大事。” 大家自动刷屏把刚从生男生女的话题给翻篇了。 范才人坐下不久就开始胃里泛酸水,强忍着没吐,看起来很不舒服。 和妃目光落在范才人身上,颇为感慨地说道,“范妹妹来都来了,就长话短说吧。冷宫陈选侍昨夜流产,夏氏因此被降为良媛,禁足一个月。当初一起进潜邸的算上皇后一共姐妹六个人,如今你们看看。姐妹们做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切莫意气用事,害人害己连累家人。” 众人连忙齐齐表态。 这一个月里的惊心动魄,她们都看在眼里,后宫里的残酷令人后背发凉。 只是回想第一次见面会,谁都不曾想到病怏怏的和妃竟然笑到了最后。 有这样感慨的不只是她们,和妃也一样。 她叹了口气,关切地说道,“范妹妹,皇嗣是大事,你回去歇息着吧。这几日不舒服就不用来了。” 范才人口中满是苦味,连连干呕,护着小腹,想要谢恩却说不出话来。 和妃连忙呵斥范才人身旁的宫女:“你们主子吐成这样还愣着干什么,快送主子回紫竹苑。” 范才人走后,顺嫔感叹道,“范才人长得漂亮还有福气,不像有些人。” 和妃愣了下,瞟了眼顺嫔,微笑着看向众人,“前些日子尚寝司把姐妹们的牌子都重新做了一套,昨日已经呈上去了。姐妹们福气都在后面呢。” 众人又说了会话才散去。 出宫门后,林选侍和方选侍一起走。她们俩最底层,开会时站一块,散会时也一块儿。 林选侍好奇地问方选侍,“姐姐真会看男女吗?才怀孕一个多月怎么看?” 方选侍笑嘻嘻地说道,“等林妹妹你怀上了,我就告诉你。” 林选侍惊呼,“你不会真能看出来吧。” 方选侍故作神秘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林选侍突然指着前面的萧答应和姜答应的背影小声说道,“你看,她们该不会真去殡宫拜太后吧?” 方选侍笑嘻嘻地说道,“看着是。” 林选侍有些兴奋地说道,“要不我们也去?多拜拜总没坏处。说不定慈宁宫真有仙气。那晚你不是也看到了仙鹤齐飞吗?” 方选侍慵懒地说道,“要去你去。我就不去了。我去翡翠湖那边走走。” 林选侍猜到方选侍又要去翡翠湖那边偶遇皇上,“慕容.刚刚好像听端才人说皇上邀她去用午膳。” 方选侍面上有些不好看,嘴上却说道,“她去她的,我走我的。” 林选侍,“苟富贵勿相忘啊。我们俩个最低的就不要学她们互踩了。” 方选侍丹凤眼上扬,“好。”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第582章 自由 江月白这一夜睡得不踏实。 乱子八糟的梦交错出现。时常浮现出打打杀杀的血腥画面,画面加声音都十分细腻连贯,异常的真实。时间放慢,重新经历时,内心深处的恐惧才被暴露出来。 这是服用天机丹一个月的副作用。 这个月里发生的一切细节都将铭刻在记忆里。无论是打打杀杀,失去锦绣,还是与韩子谦日复一日的温馨相处。腿部两次手术时的剧痛和痒感全都深深刻入了骨髓里。 江月白醒得很早。 当她醒过来时,捂着胸口,十分庆幸还好那只是梦。 今日陆铭诗中午就要离开后宫,去往河南开封府。她想陪妹妹再给锦绣敬一次香,再用一次早膳。 早膳准备得异常丰富,都是妹妹曾经最爱吃的早点。江月白发现一个人即使失忆了,还记得她熟悉的味道。过去喜欢的,现在还是喜欢。 用完早膳后,两人便在廊下逗鸟。 笼子里有一对虎皮鹦鹉。是韩子谦走之前特意从宫外买的,说是陪江月白解闷。 这个品种的鹦鹉很聪明,能学人说话。 “姐姐,它们什么时候能学会说话?”自从这两只鹦鹉到了桃蕊宫,陆铭诗天天都问这个问题。 江月白怀疑这两只鸟最先学会的词就是“姐姐”,或者是“娘娘”,或者是“诺”。 会是哪个呢? 江月白偏过头笑着说,“下次我们再见的时候。” 陆铭诗一边喂米粒一边好奇问道,“姐姐,打开笼子,它们会飞到天上去吗?” 江月白不禁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会吧。我也不知道。你可以打开笼子抓出来试试看。或许飞不高,即使飞得很高,但因为长得稀奇艳丽,最终恐怕还是会被人抓住,养在笼子里。” “好啊好啊,那就试试看。”陆铭诗没有听出江月白的弦外之音,欢欣雀跃地就要打开笼子。 “娘娘.”丽春迟疑了一下,却没有阻止陆铭诗,“韩公公说,这鸟如果放出来会飞走。因为它们翅膀上的筋没有被挑断。” 江月白笑着说道,“铭诗你想放出来就放出来,看看是不是这样。” 陆铭诗迟疑了下,将打开的笼子又关上了。 她想到韩子谦的冷峻严肃面孔就不自觉地感到害怕,对于他的命令会不自觉地去服从。 江月白疑惑地看向妹妹,“铭诗,你怎么不试试看?” 无论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是天不怕地不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性子。 陆铭诗垂下眸子,有些低落地说道,“还是算了吧。” 江月白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呢?是怕它飞了没人陪你玩吗?还是怕它以后没有吃的会被饿死,又或者被猫或者老鹰吃掉?” 陆铭诗有些不安,喃喃地说道,“因为韩公公说不可以打开笼子。” “韩公公还跟你说了什么?” 陆铭诗抬起头笑着说,“韩公公还说,我有很爱我包容我的家人。” 江月白没有问韩子谦为何会跟她说这句话,只是笑了笑,“韩公公说得对,你的家人很爱你。你很快就要见到他们了。一会儿皇上就会派人来接你回去。” 陆铭诗忽然哭了,“姐姐你不是我的家人吗?我一直以为你就是我的家人。我不要离开你。” 说着扑进江月白的怀里。 丽春担心娘娘的腿被碰到,被压着宝宝。却见娘娘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管。 江月白抱着陆铭诗,任她伏在自己怀里放声大哭。 假如不会忘记以前喜欢的味道,或许也不会忘记以前喜欢的人吧。 江月白温柔地抚摸着妹妹的后背,“铭诗,你有自己的爹娘,还有兄弟姐妹。你很快就会见到你爹爹。我们姐妹一场,终究还是要分别。” “姐姐,我不想跟你分开”陆铭诗哭得愈发伤心了。 江月白心中哀伤,却不再有眼泪。 她看向一旁的丽春,吩咐她去把笼子打开,把两只鹦鹉放在树枝上。 两只鹦鹉很蠢笨地东看看西看看并没有飞走。 江月白笑着说道,“铭诗,你不是想看看鹦鹉会不会飞走吗?再不看,它们真要飞走了。” 铭诗一听站直了身体,看向树枝上的鹦鹉,惊讶地说道,“原来打开笼子,它们都不会飞。” 江月白:“你撒一些米在地上。” “好!”陆铭诗破涕为笑,从丽春手里接过一把米洒在地上。 那两只鹦鹉就从树枝上跃下来,在地上吃米。 陆铭诗似乎很失望,“原来打开笼子,它们也不会飞走。” 江月白笑了笑,“或许等她们吃饱了就会飞走了。” “那我们等它们吃饱。”陆铭诗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两只鹦鹉。 然而观察了半天,两只鹦鹉在院子里蹦跶了半天都没有飞走,只是停在枝头梳毛。 就在陆铭诗倍感失望,江月白陷入沉思时,接陆铭诗的车到了。 宣河南直隶布政司陆瑞麟之女即刻前往勤政殿觐见。 分别的这一刻终于来临。 陆铭诗再次依依不舍地俯下身紧紧地抱住江月白,情深语切地唤道,“姐姐!” 泪水不知何时氤氲了江月白的眼睛,她捏了捏陆铭诗的瓜子脸,笑着说,“去吧。” 陆铭诗抹着眼泪,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双手捧给江月白,“这是我给姐姐缝的礼物。希望姐姐喜欢。” 江月白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福”字,翻过面来,绣着“姐姐”两个字,微笑着点头,“我很喜欢”。 陆铭诗顿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开心地说道,“太好了!” 远处,小罗子悄悄地把一个信封交给了传旨的小太监。 当陆铭诗坐上马车后,随着车轮滚动的声音,两只鹦鹉突然猛地飞向高树。 只是陆铭诗坐在马车里没能看见。 江月白很想告诉陆铭诗,那两只鹦鹉飞了,它们自由了。 她坐在轮椅上,跟送别锦绣一样,对陆铭诗频频挥手,直到视线里再也消失不见。 那两只鹦鹉也不知飞去了哪里,总而言之不见了。 江月白静静地坐在原地很久,手里攥着妹妹送的小荷包,眺望着宫门的方向。 视线的尽头只有高耸的红色围墙,还有更高的树。 两只波斯猫在玩闹打滚。 那只叫小雪的小母猫被装在笼子里跟着陆铭诗走了。 锦绣不在了。 锦诗不在了。 韩子谦也不在了。 从今往后,她在这宫中真正的是自一人。不,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们。 江月白问回来的小罗子,“你们在附近找到了鹦鹉了吗?” 小罗子行礼答道,“回娘娘,奴才无能,没有见着鹦鹉。” “找不到就别找了。由它们去吧。” 小罗子献计献策,“我们再扩大范围找一遍,很可能飞去了御花园。” 江月白眺望着天空,“不用找了。养在后宫的鸟,是死是活都是它们的命。” 小罗子和丽春面面相觑,感觉娘娘话中颇有玄机,皆不敢接话。 江月白笑着没有继续往下说。命丽春推她回了屋。 她又投入繁忙的围棋学习中,充实而快乐。 风雨无处不在,她要未雨绸缪,为自己打伞。 在接陆铭诗之前,皇帝就已经面见了河南直隶布政司陆瑞麟,一起陪同的还有慕容池。 皇帝当然不会单刀直入讲陆铭诗的事。 陆瑞麟首先是朝廷命官,自然先谈工作。 先询问了一番河南的抗旱抗蝗虫救灾赈灾工作。肯定了工作成绩外,自然敲打了一番。 在此之后,再谈家事。 皇帝关切地问了陆瑞麟老母亲的健康。被皇上关心家事,陆瑞麟就算知道目的,刻在骨子里的皇权思想依然令他受宠若惊。听闻陆瑞麟老母亲卧病在床,皇帝深表关切,赐御医一名住家问诊。 陆瑞麟是个大孝子,皇帝派御医住家看病,自然跪在地上感激涕零。他清楚这御医实际是为陆铭诗配备的。御医就算住在他家中,想请御医给家里其他人看病,还是需要皇帝的许可才行。 李北辰派御医跟随,自然不仅仅是为了照顾陆铭诗,还是为了一箭多雕。 比如施恩要施到人家最关心的地方,当然顺便拿捏住对方的弱点,还可以震慑住陆瑞麟家里的其他人,及时向他汇报陆铭诗、陆瑞麟的情况,还有以防万一陆铭诗怀有李北望的遗腹子 最后,皇帝才提起陆铭诗认祖归宗之事,虽然这才是今日的重头戏。 皇帝轻描淡写地简述了陆铭诗的情况:陆铭诗在这次谋逆中受了刺激,故而已经完全失忆,过去的事情一无所知。 表示陆铭诗美丽聪明,率真可爱,自己甚为喜欢。要求陆瑞麟善待庶出的陆铭诗,养在主母名下,对外严格保密陆铭诗的身份。待她养好身体后,再许配给知根知底、敦厚纯善之人,切不可让她因为这段经历受委屈。 到这里就水到渠成。 陆瑞麟自然听懂了陆铭诗是皇帝的女人,跟皇帝有特殊的关系,但因为特殊原因没办法把她留在宫里。现在皇帝想找他妥善安置这个姑娘,也就明白了里面的利害关系。 皇帝对他施恩,他如果办好了,会借着陆铭诗仕途坦荡,成为新帝的心腹;但如果他没办好这事,就是牵连家族的大过。 如此说来,陆铭诗于他和家族而言,简直可以当佛菩萨供起来,怎敢怠慢。 自然感恩戴德皇恩浩荡,让他能有机会与遗失的女儿再次相见,不必承受骨肉分离之痛。定会不负皇恩,对陆铭诗悉心照顾,悉心教导,视为嫡出,弥补自己这么多年的过错。 双方演得情真意切,陆铭诗信以为真,听得眼泪汪汪。 虽然眼前的父亲感觉如此陌生,但不妨碍,当陆瑞麟眼含热泪拉着她的手叫她“女儿”时,陆铭诗感动得泣不成声。 那是一种熟悉的父爱的感觉。 是只有曾被父亲捧在手心疼爱的人才会懂的本能反应。 而陆瑞麟他正好跟前没有女儿只有儿子。此前有个女儿视若珍宝,可惜在五年前因为伤寒病逝,病逝时不过五岁。如果女儿平安长大,比陆铭诗小上三岁。 陆铭诗个子娇小,那个女儿长大可能跟陆铭诗差不多高。 所以陆瑞麟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是演戏也是真情流露。 临近中午跟皇上让陆瑞麟、慕容池一起用午膳。 古往今来,这种皇上私下的单独宴请对于地方官员而言是莫大的殊荣,陆瑞麟自然受宠若惊。 用完午膳,陆瑞麟就带着陆铭诗坐着马车出发了。 出发前,李北辰送了陆铭诗支金累丝四季花卉镯,上面累丝盘成牡丹、荷花、菊花、梅花四种花卉,寓意四季平安。 陆铭诗佩戴在手腕上后流光溢彩,爱不释手。 李北辰站在台阶上送行,神色凝重中含着一丝笑容。 今日似乎就像一个标志。标志着“被谋逆之人四围”的这一页终于翻篇了。 回到屋里,李北辰迫不及待地拆开江月白送来的信,只见上面写着几行清秀的小字。 【明日乔迁之喜,可否邀请皇上共用晚膳外加切磋棋艺。皎皎】 看到“切磋”二字,李北辰心中一乐,面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倍感新鲜。 还切磋。这口气大得很啊。 江月白的菜鸟技术他是知道的,如果偶尔下得不错,那也只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纯属靠蒙。 朕倒是要看看,明日怎么个切磋法。吕蒙的识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奇迹,不过是个传说而已。 他大笔一挥,给江月白回了封信。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落笔处停顿了片刻,方才郑重地署上【九如】二字。 想到明日迁宫后,不必跑半个皇宫去跟她见上一面,时常可以去小坐一会儿,心情就十分愉悦。 差人给江月白送信后,李北辰嘴角还挂着笑容,对收到回信满怀期待。 他对梁小宝十分信任。但需要办的机密琐事很多。只有一个信得过的人远远不够的。 梁小宝根基尚浅,暂时还未培育出可以信任依靠的得力下级,目前不足以把控后宫的这张网,威慑调动太监们这波人。 李北辰回忆起从小时候就有徐福海作为大伴陪伴的日子,不禁有些惆怅。 . 第583章 调走 以前李北辰只需要吩咐一声,甚至不需要吩咐,徐福海就细密地安排好一切,办得滴水不漏,不用他费任何心思。 这是梁小宝完全不能比的办事能力。也不是能靠积累经验值就能做好。 似乎需要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悟性。 李北辰叫来内监司的司正过来问话,了解以前徐福海栽培后生的情况。 徐福海之前在后宫里认了两个干儿子作为心腹培养这是公开的秘密。其中一个叫徐方,听说是徐福海哥哥的儿子。一个叫刘向,听说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李北辰喊来徐方和刘向,安排在御前伺候。原来的位置就交给内监司去安排人填补。 徐方高兴的感受由内而外地溢出来,已经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就像乌云挡住了太阳,但太阳偏偏给云镀上了层金边,从缝隙里透出光来。 他前日还慨叹叔叔去了,自己靠山倒了,命运多舛,跟了个没什么前途的主子,今日忽然就调到了皇上跟前伺候。昨日主子终于被安排侍寝,他以为时来运转,终于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谁知今天突然一步到位,直接御前伺候。 真可谓是喜从天降。 除了有一点不好,梁小宝明明什么都不如他,却依然是皇上的贴身太监,能在皇上跟前伺候,走到哪里都带着他。 但徐方并不发怵,梁小宝的位置本就该属于自己,他坚持迟早属于自己。 毕竟太监界都知道,他才是徐福海的亲侄子。只要他还在御前伺候,那么四叔的关系网就是他的关系网。 端才人本以为皇上因为满意昨晚的表现,心疼自己的身子,才找了徐方单独询问情况,正美滋滋甜蜜蜜的。却收到内监司传过来的旨意说,徐方被调回了御前伺候,新安排了个名叫高兴的小太监给她。 按照宫里的规制,才人有四个宫女一个太监伺候。一并送过来的还有两个小宫女。 那叫高兴的小太监长着张稚气的圆脸,眉眼弯弯,天然带着笑意,确实喜庆。 问起来,这竟是他的真名。 端才人看见高兴就抿着嘴笑了,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她惧怕怨恨徐方。但她生病卧床不起,被禁足宫中的这段时间里,徐方给她涂过药救过命,开解她逗她开心为她谋划。她又很依赖他。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徐方离开了,她像离了主心骨一样。 直到旁人散去后,高兴告诉她,自己是徐公公特意安排过来的,端才人心头的阴霾才散开。细想一下,徐方到了御前,不就能更好地帮自己争宠吗?明明是好事不是坏事,怎么就想不开呢。 这么一想,端才人豁然开朗,生出无限的希望,决定振作起来,好好为自己谋划一番。 谁知下午就传来让她扫兴的消息。 皇上传了顺嫔去勤政殿伴驾。能得到伴驾的殊荣,真可谓春风得意。 听说那那顺嫔竟然还做了造型,梳了海棠髻,头上戴着金发簪,手上戴着金垒丝的镯子,打扮得十分勾人。 顺嫔为了这一天,在皇上御驾亲征这段日子里,闲着没事时提前找过宫中的嬷嬷恶补过功课,做得十分沉稳得体,毫无轻浮做作之态,更十分谨慎小心地避免看到奏折内容。 与之前侍奉笔墨时谢贵人的紧张和笨手笨脚形成鲜明对比。倒是令李北辰刮目相看。 李北辰自然猜到这是叶苏华刻意练习的结果。只是短短一个月就能做到这么大的改变,实属不易。即使情商令人捉急,这份心性还是不错的。 夕阳西沉之时,李北辰停止了批阅奏折,半真半假地问道,“今日辛苦,想要什么赏赐?” 李北辰脑子里浮现出当初他问江月白这个问题时娇俏可爱的回答。竟对低情商的答案有些好奇。 果然出题老师不按常规出题,不在考纲范围,就让靠刷题拿高分的叶苏华犯了难。 她眨巴着眼,沉默了半天,纠结于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回答这个问题。 李北辰盯着叶苏华,微微蹙眉,“没想好?” 叶苏华轻揉着手腕,垂着眼帘小声问道,“臣妾怕说了不妥。” 李北辰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你说。” 朕只是想听听答案,答不答应另说。 叶苏华心一横,说出来了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一条答案,“臣妾想想明天还能来皇上身边侍候。” 李北辰忽而觉得好笑,叶氏憋了半天憋出来的答案,还挺高情商的。 将毛笔搁在置笔架上,“朕许了。” 叶苏华本没有报什么希望,心里正在自责好不容易能来伴驾一次,结果这次答题又没答好。听到皇帝的话受宠若惊,连忙行礼谢恩。 晚上叶苏华陪着用了晚膳,又散了会步,被咬了一腿的红包后,重回勤政殿伺候笔墨。 李北辰心知肚明,却假装不知道,暗中观察叶氏能改到什么程度,忍到什么程度。 叶苏华因为有过受罚的经历,心里时常警铃大作,强迫自己回忆当初的屈辱经历。凭借着这股子超强的信念,硬忍着腿上被蚊虫叮咬的奇痒,磨墨依然磨得又稳又静音。 痛还能忍,痒往往很难忍。 这令李北辰对叶苏华的态度有所改观。但这不是他如今想要的,他想要的是张牙舞爪的叶苏华。 但这很简单。皇帝的宠爱就是酵母,很容易就将一个小面团发成个大馒头。 忙到深夜后,李北辰带着叶苏华去了乾清宫,竟然让叶苏华留宿在乾清宫。 半夜里李北辰又问叶苏华,“朕如何赏你?” 叶苏华琢磨半晌道,“不要赏赐臣妾好像有点亏,但臣妾也不知道要什么。等臣妾想到了再提可以吗?” 李北辰心中不悦,跟朕睡觉竟然觉得亏。又觉得这个女人真是蠢笨。也就很冷淡地回应道,“过期作废。” 叶苏华惊讶地望着面色冷峻的皇帝,慌张地低下头,抓紧了被子,“臣妾想想明日再来一回。” 李北辰愣了一瞬,答应了。 把叶苏华身上“蠢笨”的标签用黑笔重新又描了十来遍。 今日跑回去看我之前写的开头几十章,赶紧修改了一番。写了一百多万字,总算有点进步了。 . 第584章 龙裤边儿 次日早晨,叶苏华没有去景仁宫请安,派贴身宫女去跟和妃告了假,说是实在起不来身。皇上也传来口谕说,免了叶苏华的请安。 和妃禁不住感叹了下:“端才人一直病着,昨个儿侍寝完身子羸弱都来请安,实在不容易。没想到顺嫔看起来康健,身子大不如你。” 端才人连忙行礼道,“能给娘娘请安是臣妾的福分。” 转头吩咐墨兰:“跟太医院赶紧说一声,安排个太医去给顺嫔瞧一瞧。别耽搁了。” 众人听了,皆感叹,果然有工作经验的跟没工作经验的就是不一样。和妃娘娘讽刺人都讽刺得挑不出毛病。 和妃又问,“谢贵人和萧答应是要搬去跟顺嫔一宫吧?搬得怎么样了?” 萧答应:“臣妾东西不多,已经搬好了。” 谢贵人:“臣妾今日应该能搬好。” 和妃点点头,笑着说,“景阳宫是个好地方。顺嫔是你们宫的主位娘娘,你们回头多跟顺嫔那边走动走动,沾沾福气,跟着顺心顺意。” 萧答应和谢贵人连忙应了下来。 端才人忽而疑惑地问道,“各位姐妹侍寝之后都晋了位份。为何叶姐姐没有晋位?” 众人心里想着侍寝了没有晋才好呢,干脆忘了拉倒,嘴里却说着开解的话。 “许是晚些时候再宣布吧。皇上这会儿在早朝呢。” “以前不是也早朝吗?该晋不是还得晋。” “或许皇上一时间忘了,后面还会补上去。” “都已经晋到嫔位了。或许一时半会不会再晋。” “嘉宁妃娘娘不是一晋再晋吗?” “那能一样吗?嘉宁妃是太后亲封的,为皇家立下汗马功劳的。” 谢贵人没有说话,但这个场景令她想起自己晋封那天早晨的尴尬和煎熬。 心道,怪不得叶苏华不来。 和妃清咳了一声,“这哪里是我们能议论的。皇上自有皇上的安排。” 一向矜持淡定的苏常在今日听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毕竟她进来也一个多月了,还没有轮上侍寝。 当她看向一旁的萧答应时,只见萧答应神色淡淡,竟然闲情逸致地捏着手上的佛珠念念有词。 淡定,非常淡定。 再看看姜答应,脸上总有一抹淡淡的害羞的红云,正一言不发地低着头抠弄着手指甲上的蔻丹。 淡定,也非常淡定。 就在苏常在想要主动跟姜答应说话时,听到和妃宣布没事就散场。 苏常在跟谢贵人一起走的。走之前听到姜答应跟萧答应说,今日嘉宁妃迁宫,她们准备回宫拿上礼物就去贺喜。 只是谢贵人如今住景阳宫,苏常在住独门独院的明月轩。走了一段路也就分道扬镳。 苏常在就在琢磨着一会儿去给江月白贺喜的事儿。 想到当初选秀时江月白给自己和朱选侍一起讲课,而朱选侍竟然在那晚的混乱中被人刺死了,就不胜唏嘘,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苏常在对江月白的商户身份还有公开做生意的做派内心底同样十分轻视,只是没有叶苏华表现得那么明显。当初报课也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觉得反正没坏处,不如花点银子听听她怎么说。 自尊心令苏常在虽然内心欣赏感激江月白,却没有对任何人提这件事,更不肯以这份交情去攀附江月白。 而且在家中耳濡目染父亲为官之道,明白最忌讳刚入宫就站队,往往上了贼船下不来,好处没得到,却处处被人当枪使,被坑的可能性极大。要慎之又慎。 何曾想到,当初最看不起的人却坐上了高位,自己却连皇上的龙裤边儿都没有摸到。 即便如此,苏常在如今还是不会站队,她准备先示好再说。 谁知等她回宫精心挑选包装了礼物到了宁安宫时,已经来满了人。 宫里能出门的都来了。 明明刚刚散会时,大家都没提这事儿。然后一个个偷偷地自己来。 然后就都到齐了。大家只是换了个地方搞团建而已。 这宁安宫面积不大,却万分精致奢华,真可谓处处用心,一步一景。 雕廊画栋,亭台楼阁,假山瀑布,阆苑藻井,花窗连廊,小桥流水. 整个宫的设计,仿佛将苏州园林搬到了宫中。 怪不得皇上赐这个宫给江月白,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来了的嫔妃从大门走到正殿的路上,看花了眼,无人不羡慕。 关键和妃带着小世子来了。 小世子正趴在地上,观察两只还未满月的波斯猫崽,逗小猫仔玩得不亦乐乎。这个时候才变回了三岁孩童的模样。 和妃紧张地不行,老叮嘱巴特尔,“小心小心,不能用力。要轻点。” 生怕巴特尔不小心把两只小猫捏死。这可是姑母留下的猫崽。 江月白淡定地半卧在轮椅上,坐在大厅的正中央,胸口以下盖着一层薄薄的天青色绣百合花的缎子。这么热的天,还穿着厚实的长袖长裙,裹得严严实实,似乎有些娇弱。 屋里交谈的气氛十分融洽热闹。 摆上了各种现做的点心、小食、时令瓜果。 还可以根据个人口味,选择像乳酪、冰粉、奶浆、果汁等舒爽清凉饮品。 众人见小世子几乎每一样饮品都倒出来喝了几口,点心每一样都随意地拿一块尝尝。吃吃喝喝,玩玩停停,不亦乐乎。众人表现出来的都是喜欢小孩,实际上是不动声色地观察食物的毒性。 见过了许久都没有问题,和妃都很随意地在吃。众人才对食物的安全性放下心来。毕竟把整个后宫包括世子都毒倒,对江月白没有好处。 大家各种恭喜话上赶着说,都想给江月白套近乎,留个好印象。 毕竟离皇上最近的宫,除了谢妃以后搬进来住的永寿宫,其次就是这宁安宫。 公开场合都是热络感情,达不成什么交易。但凑热闹一起玩一样很重要。 苏常在原本酝酿好的一肚子话,突然没了用武之地。只好戴着矜持典雅的面具,说着不咸不淡的场面话。 天气实在炎热,恰好端来的是百香果加了糖蜜做成的饮品,酸甜可口,苏常在越喝越喜欢,禁不住多喝了几杯。 边上的谢贵人突然凑近了问苏常在,“苏妹妹今日头上的玉兰簪子看着十分精巧,看起来是金玉楼的工艺?” 苏常在放下手中的杯子,摸了摸头上的发簪,矜持地点点头,把发簪拔下来递给谢贵人。 “如果姐姐喜欢就送给姐姐。” 这下子轮到谢才人感到尴尬,“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好奇妹妹喝这么多,就不怕里面下了药?” 话音刚落,苏常在差点一把饮料喷出来,看向谢贵人半空的杯子,“谢姐姐,你没喝?” 谢贵人朝江月白的方向紧张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我都吐在手绢上还有地上了。” 苏常在愣了一会,忽而抿嘴一笑,夹起盘子里的一块点心,“这豌豆黄特别好吃,姐姐要不要尝尝?” 说完将豌豆黄放在谢贵人面前的盘子里,“真的很好吃。” 谢贵人无语地望着放到自己跟前盘子里的豌豆黄,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正在纠结时,抬眸看向苏常在。对方已经将发簪插了回去,小口地吃着豌豆黄。这才明白苏常在的态度。 门外突然响起“皇上驾到~顺嫔娘娘驾到~”的通报声。 屋子里一键进入静音模式。 一众美人们瞬间上线营业,齐齐起立行礼福身,展露出或得体或灿烂的微笑,迎接帝王驾临。 “臣妾恭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因都是素衣,又个个容颜美丽,宛如一群仙女下凡偷换,十分好看。 声音娇柔甜美,掺杂着一两个烟嗓,好不热闹。 只有江月白依然半卧在轮椅上,笑着不伦不类地对皇帝行了个江湖抱拳礼,带着几分潇洒,也带着几分亲昵。 她的裙子只是普通的米白色。为了防蚊盖在身上的天青色绣花缎子,把她从白色背景板中凸显出来。 就像端午节的青团。 一下子吸引了李北辰全部的注意力。 . 第585章 骚里骚气 李北辰与江月白的四目相对之中,似乎连接上了数据线,传输过去了千言万语。 但瞬间默契地切断了连接,看向旁处。 顺嫔就站在李北辰身边,面色粉嫩,像春雨后的娇花,愈发显得生机勃勃。 李北辰手背在身后,大阔步地走向江月白,环视一圈后说道: “都免礼。朕也来凑个热闹,恭贺嘉宁妃乔迁新居。” 说完对着后方做了个手势。 徐方立刻低着头捧上个紫檀木匣子。 江月白露出灿烂的笑容,甜甜地说道,“谢主隆恩。” 她今日明媚得令人心神震颤。李北辰从头到脚隐晦地打量了一遍。 江月白瞬间被嫉妒的眼神包围。 后宫只有她迁宫,礼部选了良辰吉日。 后宫只有她迁宫,皇上送了乔迁之礼。虽不知盒子里是什么,定然价值不菲。 端才人的指甲掐进了肉里,因为她也是今天迁宫,却随随便便就迁了。没有择日,没有仪式,没有贺礼。 对比总是令伤害加倍。 江月白倒习惯了成为火力网的焦点,人站在高处就是这样。 人性决定了只会嫉妒比自己强的。嫉妒的人越多,说明处的位置越高,拥有的权力越大资源越稀缺。 李北辰坐在江月白身侧,温声问道,“嘉宁,你今日感觉如何?伤口可曾好些?胃口如何?” “谢皇上关怀,太医说伤口还好。就是吃不下东西。皇上要不要尝尝臣妾小厨房的手艺。” 众人心中腹诽,这就是传说中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嘉宁妃,听这土里土气的说话水平,不像啊。 偏偏李北辰对这种小媳妇口气十分受用。 李北辰扫了一眼桌子上,“给朕来杯西瓜汁,再来碟豌豆黄。你这的豌豆黄好吃。” 看向和妃,眼里含着笑意,“比和妃宫里厨子做得好吃。但和妃宫里的玫瑰冰粉是一绝。和妃你有没有送给嘉宁尝尝?” 和妃笑着说,“玫瑰冰粉要现做的最好吃。等嘉宁妹妹好些了,臣妾请她去景仁宫里吃去。” 江月白嫣然一笑,“那妹妹我可要快点好起来了。” 三个大领导说得笑容满面,底下的人跟着一起笑。 看起来气氛和谐,其乐融融。 “到时候臣妾能不能也跟着尝尝和妃娘娘宫里的玫瑰冰粉?”方选侍妩媚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皆朝方选侍看去,一下子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方选侍面色白净,一张瓜子脸很是娇俏,鼻子挺拔,一双丹凤眼妩媚地上挑,加上浓烈的红唇,十分的明艳,与知书达理温婉贤良之类的词汇毫不搭边。 美得张扬野性,令人过目不忘。 和妃皱了下眉。吸引皇上注意力的方法千千万,这也太露骨了吧。 却又迅速恢复了笑容,“本宫命小厨房里备着些自制的点心和玫瑰冰粉,让众姐妹尝尝本宫小厨房的手艺。” “太好了。谢娘娘恩典~”方选侍起身行了个礼。 夏日里衣服宽松轻薄,这一行礼,愈发显示出身材的曼妙和不可描述。 众人心里骂着,“下贱。” 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三位大佬的反应,尤其是皇上的反应。 李北辰明知故问道,“和妃,方才这位是?” 和妃配合演戏,“回皇上,这是长春宫的选侍方氏,小琉球人氏。” “长春宫?” “孟婕妤进宫后就住长春宫。” 李北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到了此时,众人看出那方选侍果真通过这种方式成功争抢到了皇上的关注。心中生出嫉妒和不甘心,怨恨自己没有如方选侍般大胆争宠的勇气。 尤其是顺嫔,因为担心皇上晚上反悔改召方选侍,没好气地瞪着方选侍,心里恶狠狠地骂着,“骚里骚气,就是下贱。” 两人正说着话,小世子抱着只波斯猫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跑进来。 见到皇上高高坐在上头,立马跪下磕头: “世子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巴特尔把猫放下后,就趴在地上,脑袋一晃一晃的,专注地瞅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小奶猫。 情不自禁地用蒙古语嘀咕道,“真的好小啊。” 模样憨态可掬,十分可爱。 突然冒出的蒙古语让现场突然变得异常的静谧,提醒着这个孩子的身份。 李北辰面色和蔼地对着世子招招手,“巴特尔,你过来。” 巴特尔立马起身,抱起猫跑向李北辰的怀抱。 刚到李北辰腿边,就被单手拎起坐在腿上。 和妃则默契地拿出手帕子替巴特尔擦掉满脸红红的西瓜汁还有额头上的汗水。 巴特尔抱着猫坐在李北辰右腿上,一动不动,他对李北辰有一种天生地畏惧。 小奶猫在巴特尔怀里挣扎,不安地叫着,发出细微的叫声。 皇上、和妃、巴特尔三个人和美默契的模样,像极了一家三口,帝后情深。 仿佛是在景仁宫,这里是和妃的主场。 众人正等着吃瓜,看江月白吃醋。 结果江月白只是吩咐把巴特尔怀里的小奶猫抱走,放回猫窝,让它好好休息。 巴特尔不情不愿地把小奶猫交给了丽春,从李北辰的腿上跳下,钻进和妃怀里,倚靠在她胸口上。 巴特尔一双手脏兮兮的,和妃命人取水亲自替他洗干净,再带着他吃东西。 坐在下首的顺嫔说道,“波斯猫这么可爱。世子这么喜欢,嘉宁妃娘娘不如送一只给世子?” 江月白心想,世子和他的母妃都没有开口跟本宫要,算老几啊。惯是爱拿别人的东西做人情。 很是和气地说道,“顺嫔妹妹有所不知,团子是当初太后赐给臣妾的,跟另外一只公猫汤圆是一对儿。本宫希望它们永远在一起。” 说着看向和妃,“姐姐,你觉得呢?” 和妃心中划过伤感,笑着说道,“当然如此。” 江月白温软地看着和妃和她怀里的巴特尔,“世子喜欢团子和汤圆,和妃娘娘可以带着世子常来坐坐,正好说说话。” 不自觉地将手心贴在肚子上,憧憬着见到孩子们出生后的样子。 五个娃的话,会不会为了抢两只波斯猫打成一团。你抠我的脸,我压在你身上。 那一定很热闹吧。 江月白情不自禁流露出的幸福模样,被在场所有人都收在眼里,令人心生嫉妒。 李北辰的余光扫到她放在腹部的手,有种强烈地想当众牵她手的冲动。 但他压制住心中澎湃的情感,看向安静坐在角落里的范才人,温声问候她的身体状况,嘱咐她走路要小心。 李北辰问完之后,站起身,用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 “你们再好好热闹热闹,留在宁安宫用完午膳再走不迟,朕就不参加了。嘉宁妃,你养好身子,好生休息。朕改日再来看你。” 江月白浅浅一笑,“谢皇上。” 众妃嫔皆起身行礼,恭送皇上。 李北辰微微侧脸,对顺嫔说,“顺嫔,还不跟朕一起走?” 叶苏华已经不饿了,天上却还在一直掉馅饼。搞得她仓皇失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慌忙起身,下巴上扬,挺直腰杆了腰杆,小步跟在皇上身侧。毫不掩饰心中的骄傲和得意。 李北辰借机观察江月白的反应。发现她正盯着顺嫔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在众人在嫉妒、艳羡、失落的目光中,叶苏华高调地离开。 她仿佛走在云端,感觉如此不真实。这一切的翻转如此得如此快速。 谢贵人自认为看出了里面的端倪,很是兴奋:顺嫔这是一朝翻身就立马复仇。故意仗着宠爱拾掇皇上来恭贺嘉宁妃,实则是来砸场子,耀武扬威,一雪前耻。 谢贵人激动地想把这个重要的发现分享给苏常在。恰好对上苏常在兴奋的眼神。 “姐姐是不是也想去看猫猫?” 谢贵人笑容凝固,矜持地摇摇头,“妹妹你去吧。我感觉有点闷,想出门走走。” 苏常在非常喜欢猫,以前在浙江的家里就养了只胖乎乎的大橘。 谢贵人就恰恰相反。她很讨厌猫。尤其是猫绿色的眼睛,还有到处飞的猫毛,粘在衣服上到处都是。她就不明白为何这么多人喜欢猫。 谢贵人原本感觉跟苏常在还投缘,今日发现不仅根本不是一路人。对方不仅听不懂自己的话,还把好心劝告当成恶意。 她心中颇为不忿。为什么自己一片好心,别人根本不懂得珍惜。 谢贵人起身去找萧常在,打算同她聊聊佛法。 第586章 看你凶 既然皇上发话命众人就在宁安宫用午膳,众人就不敢不遵。 何况皇帝都在宁安宫吃吃喝喝,表明了对嘉宁妃的信任,加上和妃、小世子都吃了不少,众人也就放松了戒心。 除了谢才人。 谢才人以身体不适,头晕目眩提前离开。 进宫之前,家里人已经反复提醒过她,后宫里最要小心的就是食物和首饰。这是历朝历代后宫争斗里最常用的下毒的地方。 她谁都不信。 她也不敢赌。 江月白自然明白皇帝的用意。 宁安宫看起来一直空置,长期没有住过。这样的宅子,刚住进去需要增添点阳气。今日的聚餐就相当于民间的暖房。 她给小厨房写了个菜谱,以清淡为主,辅以新鲜河鲜和牛羊肉。小厨房就按照菜谱上准备。 两个厨子终于有了露一手,为娘娘为桃蕊宫争脸面的机会,自然加倍表现。 满满一桌菜上齐之后,江月白为了表示菜里没毒,命丽春当面用银针对每一个菜都验过毒。 酒水、饮品、甜品、米饭统统都用银针查验。 总之所有有疑问的都验一遍。 江月白自己命丽春从盘子里夹了点酸辣藕带、醋溜白菜一类的酸味很重的菜,跟大家一起用膳。 其实她还挺期待有人今天趁这个机会搞事,比如一个暗中下毒毒害另一个,然后栽赃陷害于她。又或者趁人多给她下毒。这样她就有机会一箭双雕,一次性扳倒两个。 愿意喝茶的喝茶,愿意喝酒的喝酒,愿意喝白水的喝白水。什么都不吃的,就坐着聊天,逗世子玩也行。 众人轮着一个接一个地敬宁安宫的新主人江月白,不管内向外向,都说些言不由衷地恭喜话。 这令江月白想起上辈子应酬的饭局。 只是换了个地方。 忽然听说世子玩水玩得太疯,掉进假山下的水池里,被护在一旁的太监春生从水里捞了起来。 因为没有呛到水,只是浑身湿透。只是吓到众人,并没有吓到世子。不仅如此,世子还十分兴奋,直呼凉快,还想再玩一次。 农历五月初的水已经不凉,太阳晒过之后是温的。 把小世子捞起来后就扔进浴桶里洗刷刷了一番,再用薄棉毯包起来擦干水,浑身抹上驱蚊水后,再用另一张薄棉毯包起来,准备打包带回景仁宫。 这个时候,众人吃得喝得都差不多了,便坐着通勤马车各回各宫,继续搬家,又或者重新安置。 留下和妃跟小世子在拉锯战。 小世子耍赖还想在宁安宫陪猫猫玩一会儿。 和妃则坚持要带小世子回去温习功课,让江月白好好休息。 江月白观察和妃跟小世子的聊天只觉得好笑。 和妃绝对是那种天生具有母性的人,对孩子极其温柔有耐心,坚持原则,不为胡搅蛮缠所动。 但江月白觉得这样还是太墨迹了。 板起脸来,对巴特尔严肃地说道,“巴特尔,本宫乏了,跪安吧。” “嘉宁妃娘娘,能不能让我再多玩一会儿,就一会儿。保证就一会儿。我再撸会猫。”小世子紧紧地将猫抱在怀里,完全无视小猫的挣扎。 江月白淡淡地说了句,“放开我的猫。” 小世子感受到了皇帝身上类似的威压。 不自觉地松开手,任小猫逃走了。 “好吧。”小世子哭丧着脸哀嚎。 江月白缓和了语气,温柔地哄道,“要来陪猫玩,明天做完了功课再来。” “啊?!” 小世子只穿了个小短裤和小背心。结果就这么长号一声,身体后仰,直接跪在地上,后来干脆躺在地上。 他最不喜欢写作业了。虽然他所谓的写作业,就是背古诗和写“人”字。 江月白吩咐罗山,“小罗子,送和妃娘娘和小世子回景仁宫。小心世子着凉。” 小罗子得到吩咐之后,瞬间用超大浴巾大小的薄棉被将世子卷成一个春卷。 小世子作为春卷馅,双手双腿被卷在里面不能动弹,哭丧着脸,“你们欺负人。” 和妃一直皱起的眉头完全舒展开,笑容满面地用食指戳了一下小世子的额头。 “看你凶,看你凶。还是得嘉宁妃娘娘治你。” 小世子伸出嘴来就要咬,却咬不到,气得扭动着身子直蹬腿,但被小罗子怀里控制得死死的,直接一口狠狠咬在小罗子胳膊上。 江月白冷声说道,“没想到还挺烈的。小罗子,揍他屁股,看他还敢不敢咬人。” 小罗子听到指令后,立马扬起了手巴掌。 和妃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想要说什么,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 等了半天,见母妃都不来救自己,小世子立马松开嘴,张大嘴哭喊着,“嘉宁娘娘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江月白温声道,“乖,跟母妃回宫。明天再来玩。” 小世子止住了哭声,重重地点了点头,“嘉宁娘娘再见。” 和妃眨巴着眼睛望向江月白,一脸崇拜,“你好厉害。” 江月白勾起了嘴角。 送走了和妃,收拾完残局后,江月白将新来的六个宫女一个个地叫入自己的房间,询问了她们两个问题,第一,搬进宁安宫后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第二,谁全程什么东西都没有吃。 主要是考察她们的观察能力、胆识和应变能力。 果然两个懂绣花的宫女都很细心,两个题至少都能说出来一条。会制香的佩兰记得的细节最多,她当时在谢才人和沈常在附近,听到了她们的全部对话。 其他三个均能答出谢才人没有吃喝任何食物。 除了谢才人之外方选侍也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喝水也只是轻轻抿一下或者偷偷倒掉。 另外方选侍把果汁倒进了水池里观察鱼的反应。 顺嫔来了后,也一样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喝。 萧答应只吃素菜和鸡蛋,不吃荤食,不喝饮品。不喜欢跟人聚集交谈,自己拿了点心、甘草话梅和茶水,躲到凉亭里就着手上的佛珠念佛。仿佛不是后宫妃子,而是庙里的尼姑。 姜答应崴了脚但没有吭声。 顾选侍跟江月白一样很招蚊子,手背上胳膊上咬得到处都是红包。 江月白听完这些汇报后,记在了系统的记事本里。 打开皇上送的礼盒,里面竟然是一对羊脂玉麻花手镯,如膏如脂,极其细腻光洁。 要将玉刻成三根手镯绞在一起的镂空麻花手镯堪称玉雕技术的顶流。而所选的玉石也要极其完美,没有任何的瑕疵才可。 江月白看出这对麻花玉镯跟脖子上的玉佩的玉质十分接近,想必来自于同一个玉坑。 听说后世有位名为美龄的女士一生酷爱这样一只麻花手镯,不过是翡翠质地的,曾有人想要用两个亿买下这对稀世珍宝。 江月白不由自主地想,日后要天天戴着这两只镯子。万一哪天突然肉身穿越回现代了,就可以轻轻松松带回去两个亿。 江月白抚摸着麻花镯子,那温润细腻的触感,洁白无暇的精美,圈口正好是她的尺寸,令人爱不释手。 只是一个迁宫,大boss就封了两个亿的大礼,也太贵重了。这几日基本所有的妃嫔都在迁宫,若是被其他人知道礼物的价值,就更惹人眼红。 从来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江月白合上锦盒,命丽春帮忙收起来。 第587章 毒死她 早上姜余过来把脉时说,送过去的香炉内壁刮下的金属屑里有丹砂,雅息香里有麝香。 丹砂若是遇热,会析出水银。而水银乃是剧毒之物,高温下会挥发在空气里,被人吸入肺中。长期处于这样的环境里自然会慢性中毒。 按照熏炉的大小,这丹砂的份量不小。毒死一个人的剂量绝对够了。 江月白只感觉浑身恶寒和唏嘘。 但江月白并不后悔自己曾经做出的选择。她和太后不过是立场不同,各有各的算计。 她不是白莲花,做这些事情都有明确的目的,就是为了晋升和立人设,并且一直很清醒。 在复杂黑暗的后宫,以她和锦绣的商户出身,答应的位份,活下去都困难,更别提往上爬。也没时间一个一个位份的熬年头挪位置。爬得不够快,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得做点特别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爬到嫔位以上。她一次次救太后,不过是有好处能升职罢了。 跟旁人想的不同,即使太后以德报怨要杀她,她也不曾怨恨过太后。 处于低位时,最要不得的情绪就是怨恨。弱者才会怨恨上位者的不公。强者不过是洞穿规则的平常心。 怨恨的这种情绪十分有害,只会让人变得愚蠢而狭隘。 更不要自作聪明地以为怨恨可以藏得住。怨恨跟爱一样,往往会带来本能的反应,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来。所以要十分小心怨恨这种情绪。 事实证明,成王败寇,江月白赢了。 而助她搬出主殿,逃出太后布下杀局的恰好是皇上,就是皇帝夜访被当成刺客那次。导致主殿胡椒味长期不散她才搬回侧殿。后来味道终于散了,主殿又做了锦绣的灵堂。 这一切发生时并不知其中关联。如今看来很多事情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只是她开始好奇佩兰的真实身份。一个如此精通香料、具备敏锐观察力的女子为何出现在宫女之中。她是从何处习得这门技能,进宫的目的是什么。 对方很难提前算准她会寻找懂得调香的宫女。除非是诸葛亮那样的人。 假如真存在一个那样的人,那么此时自己的怀疑和接下来要采取的观察和试探通通都在对方的预判之中。 若是这样,如何跳出对方的预判? 江月白有一种直觉。 佩兰若不是暗中找人,就是准备暗中杀人。 江月白准备先按兵不动,为我所用。 这一夜很多人没有睡着。半夜突然下起了雷阵雨,轰隆隆的雷声震天响。 迁好宫了的感叹还赶早了。还没迁宫的祈祷天亮了是个大晴天,不然下雨天搬家实在太遭罪。 每次轰隆隆地打大雷时,李北辰总会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弟弟自小怕打雷,小时候每次打雷就会躲在他身边。不知道弟弟北上之路怎样了,是否顺利。 待李北辰忙到深夜,搁下毛笔时,恍惚间回忆起江月白的片段。她会突然大胆地坐在他腿上,环住脖子,跟他撒娇。 听说她竟然只是坐在轮椅上,就能气定神闲地把一个这么多人的午宴临时安顿得井井有条。 除了有人崴了脚,就没有其他任何差错。就连怀孕的范才人都平平安安。相当于成功组织了一次小型的家宴。 这就很难得了。 这比当初的皇后乃至和妃都周全了不止一点半点。他对此很满意。 李北辰品着茶杯里的金丝贡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叶苏华在一旁安安静静地伺候笔墨,努力克制住自己纷繁复杂涌起的各种念头,尤其是勾引皇上的心思。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江月白说话做事的模样,下意识地模仿江月白的一举一动。 一直冷淡得像一尊雕塑的皇上,突然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叶苏华跟着心都醉了,满满的成就感。随即感受到浓浓的倦意,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流出眼泪。她慌忙跪下请罪。 其实叶苏华今天没有去请安并不是因为侍寝后恃宠而骄,而是因为侍奉笔墨到深夜,实在太累了。 雕金盘龙的蜡烛散发着暖黄的光芒,龙涎香的香味缓缓从博山炉中逸出。 夜色深沉。 李北辰望着跪在绣着团花地毯上的叶苏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小宝,安排去乾清宫。” 跪在地上的叶苏华抬起头,眼睛明亮,喜上眉梢…… 自己竟然能接连侍寝。听说只有当初的璟妃才有这样的待遇。 这是不是意味着叶苏华心中的想法很大胆。 然而皇上意兴阑珊。 这方面,他更怀念跟江月白在一起的时候,不能更满意,更有激情了。 ########## 次日,按照昨天在皇上跟前承诺的,和妃吩咐御膳房给每个人准备了一份玫瑰冰粉,还额外准备了绿豆糕、红豆糕、栗子糕等点心配着吃。 众人到场之后,吃吃喝喝一番,气氛很是融洽。一碗冰粉下肚,顿时感觉凉爽了不少。纷纷夸好吃美味,感叹皇上实名带货的东西,果然名不虚传。 吃好喝好就开始开会。 李北辰派徐方去给和妃递话,说顺嫔辛苦,免了她的请安。 和妃有些错愕。 这样伴驾又留宿,皇上贴心得连病假都给请好了。和妃又气又心痛。不过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嘉宁妃。昨日叶苏华陪皇上去宁安宫时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无非就是显摆自己得宠。 和妃窝着一肚子气,开早会的时候也就没有藏着掖着。 和妃闲闲地说:“昨儿个顺嫔伴驾侍寝一天,大概累极,得了旨意歇着了。范才人双身子,本宫免了她的请安。人都齐了,说说还有谁该迁宫还没有迁的。” 方选侍十分不屑地说道:“她这不是恃宠生娇嘛。给娘娘请安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有那么难吗?” 和妃笑着说,“你别说大话。等轮到你的那天,你就知道难不难。不信问问谢贵人。” 这大白话让在场的小姑娘们都低了头红了脸。古往今来已婚女性跟未婚女性谈家常,尺度差别大着呢。 众人皆偷偷打量着谢贵人。都很好奇皇帝那方面怎么样,怎么个做法等等。 谢贵人众目睽睽之下被这一问羞得满脸通红,目光流转间却又带着小得意。她也是已经伺候过两次的人,虽然并没有感到什么快乐。 方选侍撇了撇嘴,“当初谢姐姐不也按时来了嘛。” 谢贵人红着脸小声说道,“想来的自然能来。” “就是,就是。”方选侍跟着起哄,“端姐姐身子那般柔弱不也来了吗?还是看想不想。反正臣妾到时候肯定是会照常来请安的。” 林选侍趁机跟着小声说道,“臣妾胆小,肯定也会守着规矩。” 和妃心中冷笑,和颜悦色地趁机说道,“好。在座的诸位姐妹既然这般有心,以后无论侍不侍寝都按时来。” 众人笑着应和下来。皆盼着那一天早点到来。 大家都想问和妃什么时候可以翻牌子,而不是被一个人独霸,却都不好意思当众问。巴望着别人能替自己问了,自己好顺便了解一下。 结果就没人问,场面寂静下来。 和妃见差不多了,就又把话题扯到迁宫的事儿上。毕竟明天初十,孟相之女孟婕妤就要入宫了。一切都要在今天就位。 问了一圈,就属谢贵人还没有迁。 谢贵人本来应该昨天迁的,结果轮到她时,她正在桃蕊宫跟众人一起聚会。 别的妃子都是收好了,留一两个宫女看着东西,尚宫司负责搬。谢贵人却不放心,坚持要求必须自己在场的时候搬。所以改在了今个儿中午。 其实就是骨子里不想搬。 景阳宫已经有了顺嫔作主位娘娘,自己若是跟她住一宫,恐怕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偏偏苏氏和慕容氏比她位分低的还住独家小院。自己堂堂一个贵人却跟一个嫔挤在一起。 这让她怀疑是不是有人在皇上面前上了眼药。却又不敢找皇上要求换地方。 和妃笑道,“谢才人,你以后跟顺嫔一宫,可别跟着顺嫔学了去。” “和妃娘娘请放心,臣妾断然不会没规矩,还得来做晨会记录呢。”谢贵人答得干脆利落。 众人皆笑了起来。 这两个人住一宫,顺嫔爹爹是中央文官,谢贵人爹爹是地方武将,一文一武。偏偏被璟妃安排在一起做晨会纪要。都被用顺手了,哪怕不和,只要不闹到台面上,就不会换别的搭子。皇上直接把她俩放在一宫锁死。 以后怕是有好戏看了。 “萧答应,你以后跟谢贵人也是一个宫。听说你也读了书,文采不错。谢贵人今日迁宫事多,你帮衬着点。” 萧答应被点了名,自然不好再隐身。两眼茫然,愣怔了片刻,方才接了任务。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景阳宫等同于前朝的翰林苑。与别的宫不同,住的都是舞文弄墨的大才女。 午膳皇上没有再留叶苏华陪用,而是召了谢贵人伴驾。 主要是叶苏华的手腕磨墨都快断了,抬不起来。腰站都站不直。而她那扶着腰步履蹒跚的样子,令人浮想联翩。 再伴驾一天手都要残了,腰都要废了。叶苏华是心甘情愿回去歇着的。 谢贵人自然又惊又喜,简直要感谢列祖列宗。 后宫里愈发相信景阳宫是后宫才女聚集地。 第588章 措手不及 到了快晚膳的时候,皇上突然问谢贵人会不会写字。 谢贵人受宠若惊,努力平静心情后,平息凝气写了个“怜”字。 李北辰看了看,委实写得一般,淡淡地问道,“嗯。挺好。你这个怜字做何解,是说可怜还是怜惜呢?” 谢贵人连忙跪在地上,羞红了脸,“臣妾希望得到陛下的怜惜。” 李北辰不知可否的“嗯”了一声,比江月白实在差得远,比和妃那是差得十万八千里。 “如果这个怜做可怜讲,那你觉得这后宫里的女子谁最可怜呢?”李北辰面色不变,就像是寻常聊天。 “这”谢才人平日里没有跟大领导对线的经验,此时完全懵圈。她一心想着让皇上怜惜她,所以鬼迷心窍地写了这个字,谁知道把自己绕了进去,给自己挖了个坑。 愣了片刻泪水氤氲上眼睛,可怜兮兮地说道,“皇上饶了臣妾吧。臣妾错了。” 谢贵人今日穿的荼白色衣衫,梳着倭堕髻,斜插着一个玉色的蝴蝶步摇,整个人都显得娇柔温婉。 母亲告诉她,当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女子要以柔克刚,表现出柔弱之态,博取人的怜爱。 只是李北辰才见识过甄婕妤的娇弱可怜情态,对这样跟菟丝花一样的造作倍感厌恶。 李北辰看了谢才人一会儿,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觉得陈选侍可怜吗?” 其实不管谢贵人写的什么字,最后都会引到这个问题。领导看似给你做选择,其实条条选择,最后都会归到一个点。就是领导关心的那个点。 谢贵人犹豫了半天,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怎么答似乎都是错。毕竟她之前是跟陈选侍走得最近的那个。 良久后方才硬着头皮答道,“臣妾.臣妾之前玉石不分,臣妾知道自己错了。” 李北辰轻轻地叩着桌子,桌子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响声。 “璟妃自打入冷宫之后,你作为她最知心的人,有去看过她吗?” 谢贵人瞬间腿软了。前面都是开胃菜,这道才是真正的送命题。 叶苏华伴驾也是这么个伴驾法吗?玩得就是真心话大冒险? 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闹不清皇上问这话的意图,是希望她去看望,还是不希望。 “看过她吗。”李北辰居高临下地望着谢贵人,语气很平淡。 “回皇上,臣妾没没有。”谢贵人结结巴巴地说道,“陈陈选侍是谋逆罪臣之女,里通外敌,罪有应得。” 李北辰嘴角勾起一抹笑,搁下青釉杯,看向谢选侍: “陈选侍待别人不好,对你算不薄。当初你能侍寝还有你身上的香料都是她给安排的。你就没有一点知恩图报的心?” 皇上这在试探她们家的忠心吗?毕竟她父亲是陕西道的都指挥同知。 她才不会那么傻,跟谋逆扯上关系,搭上家族前程。 谢贵人定了定神,十分艰难地撇清自己,“皇上明鉴,陈选侍她……她一直在利用臣妾。臣妾一时糊涂,所以才会被她利用。” “你这是在撇清关系?”李北辰沉声问道,声音却平淡得很,不像是在质问,“那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是臣妾有眼无珠,玉石不分,但臣妾真地对陈家谋逆之事毫不知情。”谢贵人跪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 谢贵人头上步摇细细的坠子也跟着晃动起来。 谢贵人意识到自己无论怎样回答,都因为此前跟陈氏的密切交往已经入了局。 而这关系到自己的家族。都知道爹爹虽然姓谢,但跟护国公一脉向来不和。 气氛十分严肃微妙。 李北辰拿起青釉杯,凝视着杯子的光泽,“朕记得你的父亲与护国公同出自江南谢晋一脉,却素来不和。护国公一家对朕忠心耿耿,肝脑涂地。皇后她甚至以身殉国。” 说到后面,李北辰声音低了下去。 宁夏府隶属于陕西道,宁夏却在四方谋逆之前恰好发生大规模叛乱,不仅杀害了宁夏府巡抚,还杀了宁夏府总兵官。宁夏叛乱平定屡次出现指挥失误,至今还未解决。 是当前最紧迫之事。 李北辰打算换掉陕西道都指挥使。 谢贵人父亲谢远志作为指挥同知足智多谋,骁勇善战,在军中颇有威望,是一名不可多得的良将。但此前隶属陈家一派,支持的是前太子。 据两份密报,谢远志在平定宁夏府中多有行之有效的智略,但都被上级指挥使多次否决,导致屡次失误,遗失战机。并未与陈相暗中勾搭合谋。 目前国家依然朝局不稳,社会动荡,人才匮乏。此时若对陈相一党赶尽杀绝,引发恐慌自保,容易造成难以预料的动乱。 而谢远志之前做了错误的选择,但确实是难得的人才,这次也没有站错队。李北辰决定效仿唐太宗稳住大局的同时不拘一格降人才,对从前没有选择支持自己的人释放一个信号。 过去的既往不咎,重要的是你现在效忠于谁,对朝廷是否有价值。 但这些心里的谋划,李北辰断然是不会表现在外的。 谢贵人再也坚持不住,膝行抱住李北辰的大腿,“皇上,臣妾和家人真地对陈家谋逆毫不知情。臣妾爹爹虽然跟护国公不合,但对皇上绝对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求皇上明鉴。” 李北辰冷笑一声:“你跟陈氏来往密切,做陈氏爪牙。你父亲从前投靠陈昂支持前太子。一句金石不分就想糊弄朕?” 谢贵人瘫软在地,又直起身子,抱住李北辰的大腿,哀求道。 “皇上,求皇上相信臣妾。臣妾死不足道。但臣妾对天发誓,臣妾对陈氏谋反一无所知。臣妾父亲从前糊涂做错了,但陛下继位后,臣妾父亲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这次绝对没有参与谋反。” 李北辰不置可否,站起身来,望着窗外夕阳落下的余晖,淡淡地说道,“你叫朕如何相信。” 谢贵人瞬间恢复了冷静,皇上这是有事情要让她去做,交出投名状。 “臣妾愿为皇上肝脑涂地。” “既然你求朕,朕就给你们谢家最后一次机会。”李北辰冷冷地说道。 “谢皇上开恩。”谢贵人连连磕头。 李北辰沉默了许久,似乎在反复斟酌。 最终吩咐候在角落里的梁小宝,“传晚膳。用完晚膳,你安排下,朕跟谢贵人去御花园散散心。” 说完,让谢贵人起了身。 谢贵人就像在云雾之中一样,看着桌子上墨迹已干的“怜”字,恍恍惚惚。 皇上这是放过她和父亲了? 似是读出了谢贵人的心声,李北辰当即说道,“以后你在后宫里照着朕吩咐的去做。” 谢贵人连忙又行礼,“是,皇上。” 李北辰拿起桌上已经干了的字符,侧脸看向谢贵人;“这幅字写得不错,朕会命人装裱起来,今后挂在你殿里可好?” “谢皇上。” 两人用过晚膳,李北辰命谢贵人同坐步辇,谢贵人知道此举必会招人嫉妒,受人眼刀子,最终却只能硬着头皮应允。 谢贵人坐在皇上身边,鼻子里充盈着龙涎香和男人的气息,头晕目眩。 她不自觉地想起那次和妃与皇上共乘步辇,江月白跟在后面飞奔的情景。 那次她远远地望着,幻想过有一天能做在步辇上,坐在皇上的身边。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那些害怕被嫉妒的心思被抛在了九霄云外,心中忐忑的同时充盈着巨大的欢喜。 皇上跟谢贵人同乘步辇、夜游御花园的事儿很快传开。 因为宫里有宵禁的规定,所以即使大家都知道,也没人敢出门,去跟皇上来个偶遇的。 都一起夜游了,今夜自然是谢贵人侍寝。 不少原本还抱着皇上翻牌子的后妃听说这个消息后就洗洗睡了。 顺嫔揉着快要断了的老腰醋得不行。为何她伴驾的两天都是窝在御书房辛苦磨墨,没有这待遇。 想起前几天自己因为晨会的稿子还训斥过谢贵人,心中有些忐忑,担心谢贵人在皇上枕边告她的状,说她的坏话。 身边的宫女葡萄劝道,“娘娘不必为她一个贵人生气。娘娘如今是景阳宫正经的主位娘娘。娘娘放心,她再得意,也只是个贵人,得服您的管,听您差遣。” 顺嫔知道是这么个理,就是心里过不去。 凭什么她天天陪领导加班就是当苦力干活,谢贵人加班就是陪领导出去玩。 这不公平。很不公平。 脸色看起来依然不好。 葡萄见这招不灵,又使出一招,“天气这么热,御花园里到处都是蚊子。皇上这不是带谢贵人去玩,是带去喂蚊子的。” 这下惹得顺嫔笑了起来,“你这伶牙俐齿的,就会哄人开心。只要皇上咬不着,谢贵人就咬不着。” 不过这一说,令顺嫔想起来宁安宫特制的纱门。 坐在宁安宫里,确实没有多少蚊子。移动起来又很方便。听说是嘉宁妃命人定做的。 顺嫔想给自己殿里也都安上。这样不用每天傍晚燃烧大量的艾条熏蚊子,熏得两眼都是眼泪,屋里还都一股子焦味。 皇帝跟谢贵人没游多久御花园,在湖边走了走说了会话,令人意外地是皇上派人送谢贵人回了景阳宫,自己独自回了勤政殿。 江月白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愉快地撸猫,出神地注视着桌上茂盛的文竹。 她不过是“嗯”了一声,便没有更多的反应。 皇帝这个岗位真辛苦,白天被压榨完,晚上还要继续辛勤耕耘。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拼命的。 幸好,才二十岁,还年轻。 今日醒得早,江月白一口气把ai围棋课程的倒数第三课学完了,课后实战习题也刷完了。 最后的两课都是讲实际运用中的战略和策略问题。翻译成人话,就是历届真题汇总讲解分析,相当于高考最后两周的总复习。所以是真正考验真功夫的阶段。 不着急,慢慢来。 她很期待跟皇上下上一局,看看自己的水平如何的同时,顺带着惊艳下对方。 第589章 雷雨之夜 明日就是孟家千金大小姐孟昭进宫的大喜日子。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保持低调,江月白早早就熄了灯睡下。实际上在躺在床上,用ai学习中级剑法。虽然没法实际练习,但不妨碍江月白先在脑中先比划想象一遍。 李北辰回到勤政殿前,准备继续批会折子,批完折子了,再看会儿二十四史。然后就洗洗睡了。 大概前几天过于勤奋,把累积了一个月的密折批完,过于费心费力。待他真回了勤政殿,却压根打不起精神。 李北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左手臂还有些疼,但可以忍耐。姜余切了个小口放脓,清理了一番,又塞入了些药物。接的断掌长得倒是很牢固,只是不能太用力。李北辰干脆就尽量不用左手。 屋里放置了冰块,温度适宜,丝丝缕缕的凉气钻入鼻孔。 突然打了个喷嚏。 李北辰瞬间在想,谁在想朕。脑子里闪过一个名字。 他依然每天梦见江月白。 在梦里,他在各种各样的场景下无拘无束地做自己,跟她自由自在地相爱,不用担心自己的宠爱会给她带来伤害。 两人在梦里一起做很多有趣的事情,是那样的快乐。他相信,假如他不是皇上,如果他们只是普通人,一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神仙眷侣。 只是他不是普通人。 脑子里闪过许许多多与江月白在一起的片段,定格在那个夜晚,她拎着平西王世子人头从天而降时的情景。 思念如火般炽热,令他浑身躁动的同时,令他感到蚀骨的难受。 斟酌了片刻之后,李北辰命梁小宝亲自去接叶苏华前去乾清宫侍寝。 当春恩轿停留在景阳宫时,所有人皆以为是来接谢贵人的,毕竟她刚刚才伴驾夜游,而且恰好刚刚沐浴更衣完毕。 按照规矩,都是由敬事房的小太监过来接人。很少有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过来亲自接人的。 到院子里迎接的谢贵人春风满面,笑意盈盈。 她正要朝轿子走,却听到梁小宝说道,“娘娘且慢。” 谢贵人有些惊诧地停住了脚步。这时叶苏华匆匆带着宫女走到梁小宝跟前,陪着笑脸,说自己来晚了。 梁小宝毕恭毕敬地对顺嫔作揖,“顺嫔娘娘请。”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顺嫔叶苏华身上。 叶苏华扬起下巴,一脸的淡定自若,看了谢贵人一眼,骄傲地上了轿子。 谢贵人呆呆地望着春恩轿子出了院子,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她两眼一黑,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白日里闷热,黑压压的密云中一阵阵地雷声滚过,下起了阵雨。 殿内烛火摇曳,博山炉中的龙涎香丝丝飘渺。 说不清为什么,自从御驾亲征回来之后,李北辰在侍寝这件事上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 不再像以前那样抗拒和冷淡,而是当成了放松身心的一种方式。 然而今日感觉很不好,不一会儿就没了兴趣,也没管外面下雨,就命人把叶苏华送了回去。 不久后,雨下得大了,李北辰因为没有得到纾解,反而感觉异常闷热和烦躁。 这么多嫔妃里,唯有跟江月白在一起时,才感受到诸多新鲜的乐趣和放飞自我的快乐。 他喜欢她的娇羞,又喜欢她的大胆。 喜欢听她唇边的呓语,喜欢她用表情和动作告诉他感受。 喜欢听她情不自禁地夸赞他厉害。 而不是像其他嫔妃一样闷声发大财,动也不敢动,说也不敢说。他也不屑于跟她们说,可以不遵守宫规,该发出声音就发出声音。 李北辰想着念着,心潮澎湃。以前桃蕊宫远,如今宁安宫就在勤政殿边上。 李北辰没有多想,就带着梁小宝冒着雨,去了宁安宫。 衣服上沾了雨水,鞋子都湿透了,谁知吃了个闭门羹。 江月白已经早早睡下。丽春和夏至二人守在门外。 见皇上竟然冒雨而来,两位宫女诚惶诚恐。 夏至交给李北辰一封信,禀告说,娘娘嘱咐一定要等到回了勤政殿才能打开看。 这么一说,愈发勾起了李北辰的好奇心,“你们娘娘知道朕今晚要来?” 夏至她们摇摇头,“奴婢不知。” 李北辰见问不出个所以然,也就不再问。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封。 只见里面用娟秀的小楷写着两句诗:“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 李北辰心里立马吟出秦观写的这首诗的下半句,“有情芍药春含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想起那日他们的疯狂,他的脸颊燃烧起来,心脏狂跳,攥着手中的信纸,推门而入。 却见屋内一片漆黑,只有角落里点着一只小烛,静谧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夏至跪在外面低声说道,“皇上恕罪。娘娘前几日都没有睡好,今日服药睡下了。” 李北辰愣怔了一下,前几日都没有睡好? 望着屋里朦胧的轮廓,他停顿住双脚,转身走出去,顺手还不忘把门轻轻地关上。 方才还温柔的眉眼此时又恢复了高不可攀的疏离感。 “好好照顾你家娘娘。” 恰好这时划过一道闪电,骤然响起一声炸雷。 “丽春!”屋里响起一声短促的惊呼。 丽春连忙对着皇上行礼,正要开口,却被皇上捂住了嘴。 李北辰拧干了衣角的雨水,跺了跺脚,散去一身湿气,方才进了屋。 他凭着对宁安宫的熟悉,借着微弱的灯光,走到塌前。 江月白睁着迷蒙的双眼,盯着李北辰,疑惑地喊道,“皇上?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你不是在做梦。”李北辰低沉的声音别样的温柔。 江月白惊喜地问道,“皇上,您怎么来了?” 忽而又转成关切,“外面打雷下雨很危险。” 转而又用责备语气的说道,“外面下着雨,皇上的衣服怕不是都打湿了。快让臣妾给你暖暖。” 小心触电。不然全剧终。 李北辰心里倍加感动。 他去别人那里探望,都是各种装柔弱装可怜,希望自己疼惜安慰她们。 江月白不同。在江月白这里,他是被疼惜安慰的那个。和妃也是这般温柔体贴,却少了江月白聪明有趣。 李北辰心头有许多话要说,却最后变成了一句,“朕就是来看看你。” 没有说特意,江月白知道是特意。 “夏至,快去熬一碗姜汤送过来。丽春,过来给皇上擦水。” 李北辰拉过江月白的手:“你还是舍不得朕吧?” 江月白扭过头去,气恼地说道,“皇上昨日说话不算数。臣妾……” 江月白话未说完,李北辰托起江月白的下巴,俯下身吻上了她的唇。 江月白故意挣扎着,显示出自己生气了,吃醋了。 却被李北辰搂得更紧了,“别气了,抱着我。” 他何尝不是备受煎熬呢。 甜蜜而炽热的吻点燃了李北辰这一个月来所有的思念。 屋里点上了蜡烛,顿时明亮了许多。 丽春拿来了毛巾,李北辰偏不让丽春伺候,把毛巾塞到江月白手里,伏在她的胸口前。 一阵阵的雷声滚过。 江月白擦拭着李北辰的头发,身体却随着雷声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李北辰不动声色地抱紧了她。 窗外的雨哗哗哗地下得很大。 “你很怕打雷?” 江月白无可奈何地答道:“有点吧。” 李北辰笑道,“真是想不到你还有怕的东西。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江月白似乎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因为会吓人一跳。” 正好又划过一道闪电,她连忙捂住了耳朵。 轰! 李北辰站起身来捂在了她的耳朵上。 雷声过去之后后,江月白关切地问道,“皇上,你左手的伤如何了?手腕还疼吗?” 李北辰心中一暖,故作轻松地说道:“不碍事。” “让臣妾看看。” 江月白捧着李北辰的手,小心翼翼地翻来覆去地查看,“看起来没有变化,能用上力吗?” 李北辰微笑着反手攥住了江月白的小手,大拇指一下下地拨弄着江月白的手背,“没事。” 实际上,确实用不上力。所以他现在绝不用手腕撑在床上的姿势。 大多数人都非常孤独。因为孤独,才执着于家人和权力带来的安慰。而天子尤其孤独。 他定定地注视着江月白,身体里有一头凶猛庞大的野兽在咆哮,随时要蹿出,像雷一样快要一波一波地炸裂。 似乎每多看一眼,感觉就愈发强烈。 他担心伤着江月白,只能强行压下去。 “怎么没戴上朕送你的镯子?” “那么珍贵的麻花镯,自然等着皇上来亲手给臣妾戴上。”江月白笑得调皮。 “好。镯子在哪里?”李北辰语气充满了宠溺。 找到镯子后,郑重地给江月白戴上。 “皇上对臣妾这般好,臣妾都不知该如何报答了。”少女声音娇酥。 听得李北辰心头震颤,“自然是替朕好好生下小皇子。” 雨很大。劈里啪啦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来秦观的诗。气氛十分的暧昧。 李北辰忽而转头看向江月白,幽幽地说道,“皎皎,朕做很多事情都是为了你好。希望你不要恨我。” 江月白以为是说这几日故意冷落她的事情,“臣妾明白。” 李北辰温柔地抚摸了下江月白的头,“明天孟相的女儿就要进宫了。” 第590章 特别体验 江月白听完没有说话。 李北辰心道难道她吃醋了,故意淡定地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江月白抬起眸子,认真地问道:“皇上是希望臣妾恭喜吗?可臣妾不想恭喜。但不恭喜又显得臣妾小气不懂规矩。” 又垂下眸子:“臣妾爹爹从未娶妾。” 李北辰失笑,“朕允许你不恭喜。但朕是天子,不是寻常男子。” 江月白抬起头,对李北辰伸出手,深深地望向他。 李北辰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凑了过去。 江月白抱着李北辰的脑袋,伏在他的肩头,在他的耳边轻轻地低语,“我知道。” 麻酥酥的感觉窜遍了李北辰的全身。 一股熟悉的发香幽幽地窜入鼻中。那是茉莉的香气。从小就最喜欢的味道。 “你的头发好香。” 李北辰瞬间扣住江月白的后脑勺,热烈地吻了下去,霸道地索取。狂乱之外,还保持着警觉,避免压到江月白。 雷声滚滚,一下又一下地炸裂,震耳欲聋。 雨打在屋檐上哔哩啪啦作响。 丽春和夏至早已悄悄退出房间,守在门外。 在情到深处时,江月白猛地亲吻了一下李北辰,在李北辰错愕之余,离开了他的唇,以带着几分隐忍的语气说道: “皇上.雨已经小了,明日皇上还要迎娶孟婕妤.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在男人这么上头的时候,突然泼一泼冷水,会被看作很不解风情。但要的就是这样的意犹未尽,念念不忘。 李北辰:“你这是吃醋了?” 江月白假装自己“故作坚强”,垂下眸子说道,“没有。臣妾.臣妾只是有点不开心。” 就在这时,停了的雨不知为何又突然下大了。 听到“开心”二字,李北辰再也忍不住了,把她的手拉向自己,十分压抑地说道,“老天都不让朕走。” 江月白羞极了,想将手抽出来,却被李北辰拽得更紧。 “快……” 江月白却慢慢吞吞的,面色羞红。就算能快,她也不会快的。毕竟是新手上路。 越是不快,越是累积。雨夜里,昙花开了,惊艳了人间。 等皇上走后,丽春服侍江月白漱口,十分佩服地说道:“没想到皇上今个真来了。” 江月白笑笑,没有说话。 李北辰不会想到的是,江月白为应对他半夜突然来,每天都准备了两封信。一封交给夏至为雨天准备,一封交给丽春为晴天准备。 只要皇上来,就会有封信给他,告诉他要回去后才能看。而按照皇上心中有个叛逆的小孩来看,他一定会原地提前看。 只要看了,就会hold不住进屋来找她。 只要找她,她就有办法让他舍不得离开。 她知道皇上会喜欢茉莉味道的发香,是因为之前她在慈宁宫穿过的礼服熏的就是茉莉香。 听太后身边的刘公公说,太后年轻时候喜欢茉莉味,那些衣服都是太后年轻时候喜欢的款式。 没人能拒绝从小就闻到的熟悉香味,尤其是记忆中童年里妈妈的味道。 总能在深夜里敲开人的心房。 若皇上真在雷雨天来了,就要给他不一样的体验。 电闪雷鸣间的刺激,会令人更加疯狂,更容易令人铭记一辈子。 或许以后每个雨夜都会情不自禁地回忆起今夜的旖旎。 占据了对方的各种第一次自然能让自己区别于其他人。 ********** 次日天气和畅,天空蓝得发白,阳光灿烂,只是更热了。 果然是钦天监选出来的好日子。 自从有了通勤马车,大家每天都到得很准时。 今日叶苏华依然跟和妃告假没有去开晨会。不过今日不是因为侍寝,而是因为病了。 听说,昨晚回去时下着雨,路上踩到了水坑,溅湿了衣服,淋了雨受了风寒,还发了高烧。 听完叶苏华的贴身宫女葡萄的一番说辞后,和妃立马命墨玉宣太医去给看看,还叮嘱叶苏华的宫女要好生照顾,切莫出了差错,晚一点她会去探望。 待宫女葡萄走后,和妃才慢悠悠地吩咐宫女墨兰,“你去跟敬事房说,这几日撤了顺嫔的牌子,让顺嫔休养几日。” 众人皆露出高兴的表情。 一鲸落万物生。 这下子,总该轮到翻牌子了吧。 和妃将众人的表情收于眼底,直白地说出大家的心声:“各位姐妹都好好收拾下自己,准备随时侍寝吧。” 目光接着落在谢贵人身上,“谢贵人,你气色怎么看起来不太好。要不要请太医也给瞧瞧。气血不足的话,要多喝桂圆红枣莲子汤补一补。” 昨晚谢贵人一宿没睡,自然看起来气色不好。 谢贵人连忙答道:“谢娘娘关怀。” 却听到方选侍的声音,“谢姐姐怕是昨天伴驾太劳累了。所以看起来气色不好。听说磨墨很累人的。” 突然响起一阵沉闷的笑声。 这是嘲笑谢贵人忙活半天,替别人做了嫁衣。 众人环顾四周,都想找出发出笑声之人。从各自的面部表情来看,压根分辨不出来。 谢贵人有点尴尬,但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能在陛下面前侍奉笔墨是臣妾的荣幸。怎么会累呢?如果妹妹有一天得机会去伴驾,就会知道,一点都不累。和妃娘娘,臣妾说得可对?” 瞧方选侍的模样,就不是个文化人。怎么可能有机会去御书房伴驾。 和妃点点头,“那是自然。这几日多雷雨天,姐妹们晚上注意关好门窗,注意着些。” 众人又说了会儿话,就散了。 和妃陪小世子用过早膳后,就去了景阳宫探望叶苏华。 她到底主管着六宫事务,叶苏华又盛宠在身,若不去看望,万一叶苏华真闹出个什么事儿来,自己容易惹上麻烦,平白摊上妒忌的恶名。 到了景阳宫,谢贵人带着宫人出来迎接,跟着和妃一起去了主殿。 叶苏华烧的脸颊发红,她半撑着身子想要起来,“娘娘恕罪,臣妾原本想去请安的,只是头昏脑沉,起不来身子。” 谢贵人前些日子也得了风寒,却没见着被主管领导看望问候一声,愈发感觉委屈。越看叶苏华越觉得她在故意装可怜。 不过想到叶苏华因此被撂牌子,长时间不能侍寝,又觉得解气。 和妃淡淡地说道,“难得你有这份心,病了就歇着吧。” 转头准备就去问候在一旁的雷太医。 谁知还未出口,叶苏华便硬撑着身子坐起,抓住和妃的胳膊,急着说道: “和妃娘娘你误会臣妾了。臣妾今日真地想去请安,只是身子不争气。若是坏了规矩无心冒犯到了姐姐,惹得姐姐不痛快,臣妾一定改。明天,明天我一定会坚持去请安,不会再不去了。” 和妃眉头微皱,嫌弃地看着抓着自己的手,一头黑线。 这是怎么个说法。以前没发现叶苏华这么能演戏啊。 自己今天在晨会时不过吐槽了几句,是谁嘴贱传给她听的。 “太医,顺嫔娘娘她还好吧?有没有开方子?”和妃疑惑地看向雷太医。 该不是脑子烧傻了吧? “皇上驾到!” 和妃和谢贵人立马屈膝行礼,叶苏华强撑着从床上起来行礼。 叶苏华心道,看戏的人终于来了。想必刚刚那段话被皇上听了去。 李北辰进来之后,见到的就是穿着寝衣,面色潮红,柔弱不能自持的叶苏华。 李北辰在门口正要迈步,就被叶苏华的声音急促地打断,“皇上,臣妾昨日不小心感染了风寒,皇上莫要靠近,免得把病气过给了皇上。” “无妨。快躺到床上去。和妃,顺嫔的病如何了?” 和妃错愕地看了一眼叶苏华,再看向雷太医。 雷太医连忙说,叶苏华只是因为昨晚衣服鞋袜打湿,受了点风寒,并无大碍。喝点驱寒去秽的汤药,安心休养三五日就会见好。 李北辰坐在塌前,责备道,“早知这样,你留在勤政殿好了。你偏说朕若继续宠你,会被宫里其他嫔妃欺负执意要回,这是何苦呢?” 叶苏华惊愕地看向皇上,不,她绝对没有这么说。都是皇上让她回来的。 刚刚都是新安排到她身边的小宫女葡萄帮她排练的,说皇上就吃这套。 皇上这样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大转弯说明小宫女葡萄的策略奏效了? 叶苏华对上皇上温和深沉的眸子,瞬间脑子一片空白,“臣妾.臣妾” 皇上转头看向还拘着礼的和妃和谢贵人,“和妃,你是不是因为顺嫔她这几日没有去请安为难她了?她都病得这么重了,如何能去请安。” 和妃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这种味道在璟妃那里曾经有过,也是这般娇纵,只因为要重用陈相稳定朝局。 和妃不是新人,她有丰富的前朝后宫联动的职场经验。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原本还为叶苏华的告小状而不爽,很快明白了皇上的算计。 连忙赔礼道歉,“臣妾没有照顾好顺嫔妹妹,是臣妾的失职,请皇上恕罪。” 叶苏华正一直琢磨葡萄教给她的争宠秘诀,想起娘亲在爹爹面前撒娇的模样,福至心灵地摇摇头,恳切地说道: “和妃姐姐并没有为难臣妾,她,她对臣妾一直.都很好。以前还送给臣妾补气血的桂圆红枣茶。臣妾生病是臣妾身子弱。皇上就别责怪姐姐了。” 和妃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叶苏华。 这番作态是从哪里学的啊,怎么这般造作。刚进宫时好心送她桂圆红枣茶补气血还是错了?在心里鄙视了一番。 李北辰又不是傻子,演得差不多就行了,怎么还自行加戏了,“你们先退下吧。朕有话单独跟顺嫔说。” 第591章 孟昭进宫 谢贵人整个过程里都目瞪口呆,压制住内心的痛苦,表现得风淡云清。她完全无法想象皇上还能有如此温柔的一面。离开时忍不住回望,心里愈发嫉妒。 李北辰坐在塌旁随意地闲扯了几句。比如谢贵人磨墨没有她稳当,还是她磨得好之类的。 叶苏华听得飘飘然,对皇上的话深信不疑,以为皇上格外满意她的伺候,离不开她。就像父亲对她娘一样。 李北辰待叶苏华喝完药才离开。临走时还吩咐梁小宝拿来蜜饯交给葡萄,让她伺候着顺嫔过口,可谓十分用心。 叶苏华晕乎乎的,笑容都要漾出来,满心的都是甜蜜的幸福。 皇上竟然对她这般好。恐怕不会对第二个人这样了吧。她娘就是这般得宠。 待出了叶苏华的房间,李北辰脸上挂着的和煦微笑就消失不见,恢复了冷峻的模样。 方选侍叹了口气,难得的恭敬:“妾在宫里无依无靠,若是娘娘不嫌弃妾出身低,妾希望能有幸伺候娘娘。” 孟昭想到自己初来乍到,诸事都不了解,总需要个人能带着熟悉情况,而且又住在一个宫里相处融洽更好些。 但李北辰不得不承认,孟昭的容貌只是稍逊色于沈石溪,在后宫里可以排得上数一数二。 李北辰并没有直接离开景阳宫,而是去了谢贵人的梧桐居。 顺嫔不由自主地感叹,这才是进宫后该有的生活,而不是从前那般憋屈。 两队高头大马的御前侍卫护送。 清影也紧跟着补充:“就是,小姐进宫就是婕妤,比她高好几级。她根本没法跟小姐比。” 如传闻中那样,皇上十分年轻,长身玉立,脸型端正,英武逼人。 于她而言,这两位才是她心中认为的劲敌。 只是昨夜在宁安宫已将爱意全部倾巢而出,今日感觉平常,结束得也早。 孟夫人还有儿子们站在昌平侯府前依依不舍地送别女儿。 突然传来“皇上驾到”的通报,孟昭猛地惊醒,睡眼惺忪,嘴角还挂着口水。她慌乱地用手背擦了下唇边的口水,危襟正坐。手上的书卷“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宫女们纷纷给叶苏华献计献策,如何讨皇上喜欢。 孟昭嘟着嘴,若有所思地说道:“没想到顺嫔竟然如此受宠。” 放在他们夫妇心尖上的宝贝女儿,就这样进了宫,成了皇帝跟前谨小慎微的妾,而不是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 而孟昭随手那一抹,那口脂便跟着口水沾到了脸上。 婵娟拿来一个锦盒,方选侍打开一看,是一对饱满圆润的柔粉色珍珠耳环。但也就那样。她见过的高档珍珠比这多了去了。 孟夫人固执地给女儿盖上了红盖头,穿了一身素色绣银朱色团花点缀下摆的衣裙以示吉庆。 三挂鞭炮响起,震耳欲聋。 比如从连夜从广东省送过来的荔枝妃子笑和糯米糍,这是最早成熟的一批。 大概是许多女子梦中情郎长成的模样。 孟昭露出和煦的笑脸:“都说姹紫嫣红总是春。若千篇一律一个模样,想来也是无趣。妹妹不必妄自菲薄。” 后宫中的女子,个个都是大美人,美得各有千秋。 孟昭只是一抬眼,愣怔住,嘴唇微张,心跳慢了半拍。 清场子后,李北辰对谢贵人说道,“今日演得不错。后面的就照朕吩咐的做。” 孟昭一直在父兄和母亲的呵护下像小公主一样长大,心性单纯善良。只是最近半年,母亲总是在耳边唠叨,告诉她人世间阴暗肮脏的一面,教她如何做到端庄有城府。 孟昭进宫之前已得知表姐杨炜彤去年进了宫,原本十分受宠,结果因为花生过敏,加上又摔了一跤,大病一场后,身子虚弱,一直静养休息。 **************** 巳时,昌平侯府。 孟昭脑子里一片空白,出门前母亲叮咛在耳边的话全都忘在了九霄云外。 “我初来乍到,想找个聊天解闷的人都没有。当然欢迎方妹妹能多来走动。婵娟,你拿对珍珠耳环给她。” 一顶红轿子接走了孟昭。 说起话来,彬彬有礼,不卑不亢。 不过她很有自信,自己也不赖啊。容貌倾城,家世雄厚,饱读诗书,自认为是最适合皇后之位的女人。 其实来之前,孟夫人就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全面了解了后宫的情况。将搜集来的信息按人整理成册给女儿带入宫中。可以说准备工作做得十分充足。 开完晨会回宫后的方选侍也第一时间过来拜见。孟昭想着闲坐着也是无聊,便命方选侍陪她说话,介绍下宫里的情况。 微微一笑,百媚生。偏偏笑容一闪而过,又恢复了端庄的模样。 李北辰不是以前的李北辰,他不是情场浪子,但已聪明地学会了如何让女人身心沦陷,钟情于自己…… 孟昭在盖头底下抿着嘴笑,“人家同一批进宫的都封妃封嫔了,这个方氏还在最低位没挪位置,连皇上都没见着,心里自然不高兴。这样她的倒有三分可信。既然被安排到一个宫了。就和平相处,能用起来就用起来。” 孟相夫妇给女儿带了不少好东西,又给了一大笔银票用作上下打点,“进宫之后难得见。多带点银子好办事。又不是给不起。” 母亲已经嘱咐过她,不要期待得到帝王的爱情,千万不要爱上帝王,帝王他们自古薄情寡义。要目标明确,头脑清醒,步步为营,生下皇子,以后登上后位。 剑眉浓烈,一双眼睛深邃坚毅,炯炯有神。大鼻挺拔,厚唇紧抿,带着不怒自威的疏离感。 皇帝给的特殊待遇就是允许孟昭带两个婢女,自带箱笼进宫。 “谢主隆恩。” “拿着吧,就算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孟昭笑得十分好看。似是想到什么又收敛住了表情,显得十分端庄。 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添了一次又一次水,补了一次又一次口脂,孟昭手捧书卷,坐在床边睡着了。 原本十分明丽妩媚的面容,被这一抹朱红色的胭脂,弄得狡黠可爱之外带着几分诱惑意味。 一直卧病在床的杨答应被宫女搀扶着过来在房间门口给表妹请了安。 婵娟慌张地冲上去捡起来欲退到一边,却被李北辰拿走了手中的书。 有方选侍,正好可以解解闷,顺便了解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有三聘六礼,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张灯结彩,没有宾客满座…… 孟夫人终于忍不住掩面而泣。 这是孟夫人为女儿的首秀千挑万选连夜赶制,出场果然不同凡响。 说话依然像平日里一样漫不经心,言辞犀利。除了和妃,后宫在她嘴里成了全员恶人。 李北辰瞧了下封面上的书名《汉书》,放在了床边的案桌上。挥挥手,清退了全场。 李北辰斜睨了谢贵人一眼,“朕早朝封了你爹爹为陕西都护府指挥使,即日启程平定宁夏叛乱。希望你和你爹爹都不要让朕失望。” 孟昭卡点到的,堪称隆重登场。 清影却撇了撇嘴,“感觉她说得有道理啊。在后宫里难道还有真情?” 三人又说了会小话,根据方选侍提供的这几天的新消息,又再分析了宫里的各种关系一波。 掀开红盖头,见到了一张令人惊艳却又好笑的面容。 原本就皮肤白皙,长得漂亮,属于骨相美人,稍微一打扮,就是端庄大气的正宫范。一颗美人痣格外引人注目。 孟昭热情地招呼方选侍吃桌上的果盘,里面全是这个季节南方进贡过来的珍稀水果。 方选侍一边手指翻飞吃着荔枝,一边说着话儿。 时间突然变慢了许多,耳边的蝉鸣蛙叫被放大,变得异常聒噪。 入宫前的一个月孟母不放心,又给她恶补上了个强化班。找来了个老嬷嬷来对她进行了宫中各位妃嫔基本情况还有宫斗手段进行详细的讲解。 只是听到孟婕妤进宫的消息又很不是滋味。 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李北辰霸道地用拇指抹掉脸上的口脂,压倒在床上。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婵娟十分不屑地说道:“那顺嫔再怎么受宠,到底嫡庶有别,不比得小姐是堂堂侯府相国嫡出。庶出之人上不得台面,能入宫已经是她的福气。” 半推半就之下,方选侍收下了珍珠耳环。 ***************** 次日,宫里所有的后妃到得整整齐齐,范才人来了不说,就连夏良媛都被特许来了。 方选侍:“唉。听闻圣上喜欢温婉贤惠的女子。臣妾天生长这样,装都装不出贤淑的模样。估计在这后宫没有出头之日了。” 孟昭由自小服侍的丫鬟清影和婵娟搀扶着进了主殿卧房。 方选侍离开后,婵娟不无担忧地劝自家小姐,“小姐,你可别都信了她的话。” 今日听到表姐的声音,果然十分虚弱。便令表姐先行回去休息,回头再叙。 尽管女儿进宫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皇上走后,谢贵人瘫软在地。 一个热烈如火,仗剑潇洒的侠女;一个温柔似水,知书达理的红颜。 多希望皇上只属于自己。 “让你久等了。”李北辰面容冷峻,声音和煦如春风。 “喜欢吗?” 叶苏华听完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夸赞葡萄计谋好,给整个英华殿的宫人都赏赐了一番,其中赏赐葡萄的最多。 方选侍假意推辞,“这礼物太贵重,妾不敢收。” 想到今夜孟婕妤侍寝,顺嫔心里就像堵了个木塞一样,呼吸不畅。 等着皇上驾临。 谢贵人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恭恭敬敬地答道,“臣妾遵旨。” 叶苏华的婢女藏在树后偷窥。透过半开的门将谢贵人落魄的样子看得一清二楚。回去后就绘声绘色地说给主子听。 受着礼制的约束,虽然一样穿着素衣,但上面用银线绣着大团精致的芍药,透露出主人的不同反响。 然而仅此而已。 进宫后,孟昭被直接抬进了长春宫。 孟昭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脑子里想着和妃跟嘉宁妃。 给和妃行礼之后就在和妃左手边落座。和妃就开始逐一点名介绍。 孟婕妤位置仅次于和妃,凡是点到的都走出来对孟婕妤行礼。 介绍完一圈后,孟婕妤疑惑地问道,“听说顺嫔妹妹最受宠,怎么不见顺嫔妹妹?” 第592章 对线顺嫔 和妃眉头动了下,温声说道,“孟妹妹你有所不知。顺嫔妹妹前晚从勤政殿回宫淋了雨得了风寒。皇上吩咐其好生休息,近日免了请安。谢贵人,你跟顺嫔妹妹一宫,她今日可有好转?” 众人心中皆叹,和妃娘娘果然是懂春秋笔法的。关键词“晚上”、“勤政殿”、“回宫”,都点到,其中内涵自明。 谢贵人连忙出列行礼答道:“回娘娘,臣妾来之前去给顺嫔姐姐请了安。姐姐说自打昨日皇上跟娘娘看望后,病就好了一大半,托臣妾来谢谢娘娘关怀。” 众人又叹,这也是懂得拉仇恨的。 端才人感叹道,“皇上待夏嫔姐姐真是用心,让人好生羡慕。” 林选侍,“听说和妃娘娘以前身子不好,皇上对和妃娘娘也是这般关心体贴。” 和妃温婉而笑。 众人皆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高坐着的孟婕妤。昨日你入宫,皇上却先去探望别的女人,看你扎心不扎心。 谁知孟婕妤面色不变,沉静如水,看不出来喜怒。 和妃柔声说,“谢妹妹快回去坐着说。不过说些家常话儿,不必老行礼。” 谢贵人谢恩后,听话地回座位上。 和妃转头看向孟婕妤,“如果顺嫔妹妹知道你如此这般关心她,定然十分感动。” 孟婕妤就势问道,“那臣妾能跟着娘娘去探望下顺嫔妹妹么?” 正说着话,圣旨就到了,将孟婕妤晋封为昭仪。 “恭贺昭仪姐姐,昭仪姐姐这样美貌出众,真叫人羡慕。”端才人羡慕地说道。 谢贵人跟着感叹,“昭仪姐姐岂止只是美貌,是美貌与家世都令人羡慕。” 一向爱泼冷水的方才人都捧场,“昭仪姐姐一身素衣都如出水芙蓉般美丽,不知以后封妃穿上华服该是何等的华贵。” 听了这话,孟婕妤一直平淡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众人皆知,没有女子能拒绝被夸美貌。 和妃微微一笑,命墨玉端了赏赐来,“恭贺昭仪妹妹。你如今是皇上的妃嫔,以后谨记本分,恪守宫规,服侍好皇上,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孟昭仪连忙谢恩,表示自己必会谨遵和妃教诲,遵守规矩。 众人说了会儿话准备要散了。却听到门外传来通报,皇上来了。 李北辰大步走进来后,全体起立,屈膝行礼。 今日听说有新人进宫,众人都是往美了的方向去打扮,不肯输了第一印象。所以今日个个都必平日里更加美丽动人。 被免礼平身后,个个眼巴巴地希望皇上能多看自己一眼。 李北辰的目光却直接落在孟昭仪身上,轻唤了声:“昭昭。” 孟昭仪这才抬起眸子看向李北辰,脸上抚上一抹粉色的晕红,眼神情意绵绵。这是初次之后,女子见到心上人的本能反应,深深地刻在人类基因里,不以理智为转移。 “过来。”李北辰顿了顿,温声说道,“朕带你去御花园转转。” 众人半是羡慕,半是嫉妒的眼神齐齐看向孟昭仪。 这就是侯府姑娘的不同。 何曾见过任何妃子打卡下班后,皇上特意开着步辇接去外面兜风的。 李北辰又看向和妃说道,“和妃,朕晚上过来用晚膳。让小世子温习好功课,朕晚上来考他。” “是。”和妃温柔地笑着。 孟昭仪面对皇上期待的眼神,迟疑地看了和妃眼后,在李北辰面前屈膝跪下: “皇上恕罪。臣妾听说顺嫔妹妹病了,方才已经答应了和妃娘娘去景阳宫探望顺嫔妹妹。皇上,要不让其他的姐妹陪您去吧。” 众人心中惊呼,我去,这孟昭仪,竟然上来就在皇上跟前上眼药。 和妃一听,这位进宫前做足了功课啊。方才说的话里没有一句提到顺嫔住在景阳宫。这孟昭仪门清。 李北辰看向和妃,“和妃?” 和妃微微一笑,“皇上都吩咐了。昭仪妹妹你就安心伴驾。你对顺嫔妹妹的这份关心,本宫定会带到。” 孟昭仪垂下眸子说道,“第一次答应和妃娘娘就食言,这怎么好。和妃娘娘不会因此心里怪罪臣妾吧。” 和妃本能地想说,“当然不会”。却立刻意识到,以自己主管六宫的身份,回复这句显然不合适。 和妃愣住了,糟糕,这题好像不会。要是嘉宁妃在就好了。她肯定能想到话怼回去。 一时不知道该回答好,眼睛看向李北辰。 李北辰见众人还都在围观,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朕便同你们一起去探望顺嫔,再带你去御花园。” 李北辰坐一驾步辇,和妃与孟昭仪同坐一架。 众人恭送三位大佬离开。 “皇上真是宠孟昭仪啊。”端才人感叹着说。 谢才人望着大佬们离开的方向,“就我看更宠着顺嫔一些。昨天孟昭仪进宫,还先去探望顺嫔,喂顺嫔喝药。” “竟然让皇上喂药?”林选侍禁不住讶异地问道。 谢才人笑了笑,打趣地说道,“你若有顺嫔的家世,说不定也有可能。” 反正她跟顺嫔住一宫,说的话,吃瓜群众们至少信个五分。 同住景阳宫的还有萧答应。 但萧答应早就没了人影。方才,大佬们离席,她就跟云样瞬间飘走。一个人雷打不动地去了太后殡宫祈福。 她似乎对于念佛祈福的事儿特别上心。没事儿就捻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不仅如此,还手动将衣服腰身放宽,穿得身上松松垮垮。 不像是进宫为妃的,像是世外高人专程来驱邪祈福的。当然也可能天气太热,衣服宽松穿着凉快。 总而言之,素衣飘飘,小风一吹,仿佛得道仙人。 遁走之快,众人想八卦都找不到人。 谢贵人说到家世,就把话题聊死了。众人当即噤了声。 方选侍撇撇嘴,拨弄着手指甲上的红蔻丹,很目露不屑,“就算有家世又如何,改变不了出身是个庶女。能跟昭仪娘娘侯府嫡女身份比吗?” 谢贵人不咸不淡:“这可不好说。只要皇上喜欢,管他是嫡是庶的。” 方选侍:“呵~羡慕就明说。” 谢贵人笑笑,不再接话。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 孟相如今权倾朝野,风光无限。孟昭仪不仅是嫡女,还是独女。谁敢现场叫板说自己的身份比孟昭仪还尊贵。 这对话一出,众人愈发觉得这天没法聊了。连着对方选侍都高看一眼,多了几分忌惮,唯恐她以后在孟昭仪跟前搬弄是非。 溜了溜了。 就连林选侍都溜了。完全不提前日还跟方选侍约定“苟富贵勿相忘”的话。毕竟以后她所在宫的主位娘娘跟孟昭仪是竞争关系。 ########## 李北辰已经安排人提前通知叶苏华,一行三人会来探望。 故而叶苏华提前由两位小宫女扶着在院子里接驾。 身着宽松的衣衫,身姿袅袅,愈发显得清减。江月白懂得的道理,她也从葡萄那里学会了。要让男人看到自己因为宠爱受了苦,柔弱不堪,惹人怜爱。 待皇上驾到时,她已经站得摇摇晃晃,头脑发晕。 连忙屈膝行礼请安,起来时因为低血糖,头脑眩晕,眼前发黑,直冒金星。眼看就要跌倒时,被李北辰单手拉住,拥在怀里。 关切地责备道,“病得这样厉害,怎么到院子里来了?” 叶苏华嘴唇苍白,眼中朦胧,柔弱地说道,“臣妾,臣妾今日已经好了许多,不能失了礼仪。” 而这时,恰好跟在后面坐着和妃与孟昭仪的步辇到了。 观众到了。自然要努力表演。 这样想的不止是叶苏华。 叶苏华在李北辰的怀里挣扎着,想要离开。 李北辰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叶苏华手放在李北辰的胸口上,似乎努力挣扎着,急声说道,“臣妾想给和妃姐姐和孟姐姐请安。” 和妃:“妹妹病着就不用多礼了。” 孟昭仪面色如常,只是默默地立于和妃身旁,矜持地没有说话。 和妃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宫女葡萄,“还不赶紧扶你主子进屋休息?你们主子病着,做奴婢的都不知道劝劝。一会儿去宫正司领板子。” 叶苏华连忙柔弱不堪地为葡萄求情:“姐姐,不关葡萄的事。是臣妾听说皇上来看望坚持要出来迎接。昨日没有迎接已经错了,今日哪能还不讲礼数。” 叶苏华扶着李北辰的腰,抬头向上看,婉声说道,“皇上若是要罚,就罚臣妾吧。” 李北辰却没有去对上叶苏华依恋灼热的眼光,而是看向葡萄,“扶你们主子回屋歇着。你们主子病好之后,你们自觉去宫正司领板子。” 叶苏华舍不得让葡萄挨板子,但皇上对葡萄的惩罚又名正言顺,只好怯怯地“谢主隆恩。” 她恋恋不舍地离开李北辰的怀抱。 当有了肌肤之亲后,她对李北辰产生了浓厚的依恋和爱意。这种爱意令她陶醉却又痛苦。 当叶苏华看向孟昭仪时,被对方令人惊叹的美貌和雍容大度的气质所刺伤,不由自主地低下了眼眸。 对方淡淡地看着她,矜持而高傲,没有嫉妒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漠视。 这种冷漠就像是人类看一只蚂蚁时的眼神。 叶苏华的心感到深深的刺痛,一种熟悉地情绪满上心头。 那是面对家中正房嫡姐时会有的自卑感。 待她侧过头去看时,正见皇上正温言软语地对孟昭说着什么。而孟昭的侧影都美得勾魂。 见孟昭朝她看过来时,她下意识地扭过脸去,泪水氤氲了双眼。 第593章 要我留下来吗 李北辰并没有带孟昭仪去御花园游玩,而是带着和妃跟孟昭仪顺道去了先皇后的坤宁宫。 他好久没有来看先皇后了。正好进了新人,就带来给先皇后看看。 坤宁宫一眼望去满是白色。 大部分宫女都被安排到其他地方,只有当初近身伺候先皇后地被留了下来。 孟昭仪惊讶地看着李北辰恭敬地给皇后上香,弯下腰深深地三鞠躬。 心中暗叹,让天子鞠躬,这是多大的殊荣啊。怪不得说谢家才是真正的权倾天下。 然后向先皇后十分郑重地介绍了一下朝堂和后宫的变化。无论是宫里的禁卫军还是前朝都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清洗,对于功臣都进行了嘉奖。 在大明王朝和亲军队的护送下,安北都护府团队支持和见证了野四扎顺利登基,继承汗位,在草原又举行了一次正式的纳妃仪式。 在路途中遇到了几波突然袭击,但都被顺利打退。其中蒙奇巴克亲自带人袭击过一次,明军对其进行了坚定打击,重伤了蒙奇巴克。小股军队护送蒙奇巴克向东北部草原地区逃窜。算是为皇后报了仇。 说完这些后,李北辰感谢了先皇后为当前的安定做出的奉献。 这才命和妃和孟昭仪都给先皇后叩拜上了香。 孟昭仪感受到了皇帝对先皇后的真情流露,这才体会到爹爹提及皇帝发诏从此永不立后的痛心。 只要不被立为皇后,永远都是妾。生下的孩子,都是庶子。就没有了继承皇位的正统性。 而她进宫就是为了当皇后的。对于皇后,如果得不到,她毋宁死。 都拜完后,李北辰随口询问大宫女玉荷,这些日子都有谁经常来拜祭皇后。 玉荷是皇后身边的大秘书,自然懂得回答领导问题的艺术,回禀说基本上宫里所有的娘娘都来拜过,不过嘉宁妃的大宫女素素来得最多,听说是替嘉宁妃来的。其次就是谢贵人。 李北辰听完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就带着孟昭仪坐着步辇回了勤政殿用午膳。而和妃则自己回了景仁宫。 和妃知道江月白的性情,以为是江月白基于之前皇后对她们江氏姐妹的关照。虽然自己恨皇后,但不意味着她要强求江月白也跟着她仇恨。何况,人都死了。不能因为死人影响她们两个现在的感情。 孟昭仪却把江月白的名字记在了心里。 虽然进宫前,她已经提前从资料里知道江氏姐妹曾经是皇后党,进宫后就选择依附皇后。皇后则通过器重单纯幼稚的江锦绣,间接控制能力强的江月白。 但是能在皇后去世后,都能把工作做到这样不简单。不说笼络了谢家的心,至少让谢家对她没有那么敌视。此外,她的这份知恩图报、重情重义、知书达理的正面形象在无形中树立,或早或晚都会被皇上知道,博得贤良的美名。 实际上,谢夫人回去后大病一场,得亏梁太医救回了她一命。 醒来之后,从自己的内线处听说嘉宁妃派贴身大宫女祭拜自己的女儿,无论刮风下雨都不间断。除了嘉宁妃和谢家同族的谢贵人,坤宁宫无人问津,甚少有人再来祭拜看望皇后。 也听说嘉宁妃腿部受了重伤,遭受凿骨切肉之痛后,竟然活了下来。只是目前瘫痪在床,不能动弹。最快也要半年后痊愈,而且大概率留下残疾。更大的可能是终身不良于行。 对比之下,谢母心里有了愧意,对江月白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仰之情。 之前射杀江月白因为要消灭对皇后有威胁的人,而且江月白屡次拒绝让她多少有些恼羞成怒,有了得不到就毁掉的想法。 如今江月白从身体到家庭背景都难以对孙女谢知礼构成威胁,而孟家和太后母家才是真正的劲敌,谢母决定与江月白结成同盟。 她告诫孙女谢知礼,进宫后要主动跟嘉宁妃交好,至少不要与她为敌。因为江月白虽然瘫痪在床,但脑子还好用。这个女人最可怕的地方不是会武术,而是长脑子。 谢知礼从小养在奶奶身边,见识过奶奶的厉害,将奶奶视为心中的偶像,自然将谢夫人的这番告诫认真地记在了心上。 只是对江月白更加好奇。 能被奶奶认为能威胁到姑姑皇后之位的女子是什么样的呢? ****************** 李北辰跟孟昭仪回到勤政殿时,时间还早。 就先批折子,由孟昭仪伺候笔墨。不过批的是正常奏折,还是李北辰事先已经精挑细选过的。 所以不怕孟昭仪无意中看到。 批了会走着后,李北辰就带着孟昭仪用午膳。 用完午膳,还跟孟昭仪在小花园里散了会步,才将孟昭仪送了回去。 李北辰一下午都在回见朝臣,到了傍晚,去和妃处用了晚膳。 晚膳后,和妃取来蟠桃墨玉壶,欲给李北辰斟茶,却被拦住,拉住了手。 “朕每次来景仁宫,你都忙前忙后地伺候。今日你陪朕聊聊天。墨玉,你先带巴特尔下去玩。” 巴特尔听话地跟着墨玉去院子里抓萤火虫。 “这是臣妾的本分。”和妃低下头,松开了皇上拉着的手,自顾自地给皇上倒上了功夫茶。 做完这些,和妃又吩咐墨兰去准备些瓜果甜品。 李北辰默默地看着和妃忙活,没有说话。 和妃温和娴雅,与其他嫔妃总想博得他的宠爱不同,总是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他不用花心思,只用放松,安心地享受照顾就好。 但正因为如此,少了许多乐趣。 待瓜果甜品端上来后,和妃捧着一个甜瓜盏递给李北辰。 李北辰摩梭了下大拇指,站起了身,“刚刚晚膳丰盛。朕吃不下了。你早点休息,朕先走了。” 和妃没觉察出里面有任何问题。今日是孟昭仪进宫的第二天,皇上想必会再次招寝孟昭仪。 两人走到院子里,李北辰立住身子,“别送了。回去吧。” 小世子是个鬼精鬼精的小朋友,见李北辰要离开,立马跑过来抱住大腿,“皇上,母妃晚上怕打雷,你不要走。” 李北辰望向和妃,和妃眼中有瞬间的期待。待看清楚李北辰眼中的意思后,和妃弯下腰,抱着小世子说:“今夜不下雨,不会打雷的。” 小世子歪着头说道,“但今夜还有野猫叫啊。像小孩子哭。母妃不是怕怕吗?” 李北辰愣了愣,“要我留下来吗?” 他没有用朕,而是用我。就是表明了,和妃可以提任何的要求,他都会答应。 和妃想起几日前江月白打趣会吃醋的话,真心诚意的劝道,“皇上要是有空的话,去看看嘉宁妃吧。你总不去看她,她会吃醋的。” “她也会吃醋?朕看她不会。”李北辰心里激动,口里说得很平淡。 和妃抿嘴一笑,就像看肥皂剧里一对cp明明相爱却一再互相误会,恨不得把两人摁在一起亲。 只好使出杀手锏,“她亲口说的。” 李北辰装作并不在意地点点头,“你有空多去她那边坐坐。她如今哪里都不能去,整日都躺在椅子上。你多去陪她说说话解解闷。巴特尔就别带去了。” “皇上,为什么我不能去?”小世子不满地嘟着嘴。 李北辰一本正经地说道:“因为你会掉进水池子里喂鱼。” 小世子挠了挠头,“我不去玩水了不行吗?” 李北辰依然一本正经,“不行。你会弄死嘉宁妃她最爱的两只猫。听说两只猫都快被你折腾死了,兽医都进了两趟宫专门给猫看病。” 小世子快要哭了,“皇上,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弄猫猫了还不行吗?” 李北辰:“嘉宁宫有什么好玩的?” 小世子:“去嘉宁娘娘那儿,我就不用做功课了。” 李北辰:“.” 和妃:“.” 小世子见两人皆神色凝重,沉默不语,吞吞吐吐地说道,“如果臣写完了功课,能去吗?” 李北辰:“准奏。” 见话题岔开,和妃连忙抓住机会替自己的爱豆打call,“嘉宁妃吐得苦水都吐出来了,身子瘦了一圈。皇上还是去看看她吧。这样她的心里总归好受些。” 李北辰微微颔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朕知道了。” 李北辰走后,小世子拉着和妃的手,望着空荡荡的宫门口,仰起头好奇地问道,“母妃,你明明想要皇上留下,你为何不说呢?” 和妃自己也不知道。 明明她很想学其他人那样对李北辰撒撒娇,就是做不到。 她托着腮帮子对着烛火想,如果是嘉宁妃,她肯定会留下皇上吧。 第594章 公然截宠 夜里李北辰又宿在了孟昭仪的长春宫。 原本众人以为孟昭仪身份矜贵,身子娇弱。连续上了两天夜班,今日晨会该请假了。 谁知给和妃请安的时候,孟昭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比其他人都到得早。 奇怪的是病还没好全的顺嫔也来了。 孟昭仪自上而下地打量了顺嫔一眼,淡淡地别过头去,看向其他人。 顺嫔被这么一看,莫名其妙的心中发慌。 和妃面露关心地问:“顺嫔你不是身子还没好,皇上命你歇着的,今日怎么也来了?” 顺嫔用袖子掩着口鼻,“臣妾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哪能因为一点小病就荒废了礼数。” 再不来请安,都不知道被撂牌子到什么时候。 “顺嫔姐姐今日看起来气色是不大好。”谢贵人也关切地说道,“姐姐要多休息,身体为重。跑来跑去容易中暑。” 侍寝的事儿,你就别想了。 “多谢姐妹们关心。”顺嫔低低地咳嗽了两声,“能来见见各位姐妹,说说话总是好的。” 和妃:“皇上关心妹妹,让妹妹好生休息。莫辜负皇上的好意。免得到时候病了,皇上又该担心。” 你再这么折腾就是抗旨不尊,到时候别连累本宫。 顺嫔再蠢也听出了和妃的弦外之音,“谢娘娘关怀。臣妾错了。” 和妃竟然顺着话说,“知错就改,便为时不晚。”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道闷闷的笑声。 顺嫔瞬间面红耳赤。 孟昭仪只是端庄地微笑着没有说话。 众人环顾四周,还是没有找到那个敢关键时候闷笑的人。真是枯燥晨会的亮丽风景线。 天气炎热,一大群人聚在一起,即使用上了冰盒都不顶用,浑身冒汗。 和妃娘娘小厨房做了冰镇桂花粉和荔枝汁给众人解暑。桂花粉大家日常吃,原料简单,颜色透明,大家也不怕和妃在里面做了手脚。至于荔枝汁,这简直是天大的奢侈。其实和妃这么做是为了省钱,毕竟荔枝汁可以兑水加糖。 众人吃完了茶歇,夸赞了一番和妃的小厨房,各自退散。 ############ 晚上,皇上又宿在孟昭仪处。两人躺下后不久,就听到梁小宝来通报,顺嫔晚上又发高热。 孟昭正意浓情浓,缠着皇上,扯住他的胳膊,娇痴地不让皇上走。 李北辰安抚了两句,就穿上衣服赶去探望顺嫔。 孟昭气得捶床,想到白日里顺嫔故意去请安,如今打断自己的好事。 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在孟昭仪看来,这定然都是提前算计好了的。 毕竟顺嫔在她进宫的前一天还霸着皇上,按照母亲私下里告诉她的,这会影响皇上的兴致。 这不是故意跟自己作对是什么。 孟昭仪越想越气,加上方才正在兴头上,初尝滋味,被这么强行中断,又羞又气又恼。 为了避免传出去她动不动就摔东西,孟昭仪拿来剪刀,把一块好好的料子一下下地剪成一条一条。 乱剪一气之后,才稍稍出了这口气。 孟昭仪冷静下来,开始琢磨自己进宫后的事儿。 她和顺嫔会不会都被人设计了。就是要让自己因为嫉妒失控,跟顺嫔争斗,落下妒妇的名头,然后失了皇上的圣心。设计之人好得渔翁得利。 想到这一层,她命人将刚刚剪碎的布料烧掉,自己则穿上轻薄诱惑的寝衣,在书房练字,以继续修炼平息心境。 她抱着一丝希冀,一等再等。总以为皇上会看上那顺嫔一眼就会回来跟她继续。 毕竟,她自信皇上在她这里很快乐。谁不喜欢多做一些快乐的事情呢。 然而,她练完了字,又看书。几乎守了一夜。皇上都没有再来。 听说皇上守着顺嫔到子时,就去跟顺嫔同宫的萧答应那里歇着了,寅时就去上了早朝。 孟昭仪进宫对皇上会雨露均沾提前做了思想准备,可事实上她接受不了。 心中愈发闷闷不乐,加上熬夜,整个人都有些憔悴。 但到了请安时,孟昭仪化着精致的妆容,神采奕奕,美丽端庄,看不出来一点伤心难过。 和妃见到孟昭仪,温柔地笑着,“本还有些担心妹妹会胡思乱想。如今见着妹妹容光焕发,本宫就放心了。” “多谢娘娘挂念。臣妾一切都好。”孟昭仪落落大方地答道,没有一个字多余。 待到人到齐了,和妃见怀孕的范才人没有来,舒了口气。 还好没来。这大热天的,若是来了,大太阳一晒,晕倒了,出了什么事儿,她这个主持后宫工作的不得一起吃挂落嘛。 和妃:“这几日太热,姐妹们过来辛苦。简单坐一会儿就回去吧。” “娘娘更辛苦。多谢娘娘关怀。臣妾给娘娘来每日请安是臣妾的本分。” 个个都答得很标准。毕竟都参加了入职礼仪培训。 和妃知道请安是宫规,除非皇上特批,否则天上下刀子,地上滚火球,都得按照规矩来,也就不多做评价。 和妃想起昨日找江月白闲聊时,江月白给的建议,得借着昨天夏嫔的事儿把请假制度进行重申,定好权责关系: “姐妹们如果感觉身子不舒服,就不要勉强来。顺嫔妹妹那般虚弱,还要强撑着来请安。半夜就开始发起高热,自己不好受,还惹得皇上担心,路途迢迢地从长春宫赶去探望,惊扰了皇上休息。” 一直没有说话的端才人说道,“和妃娘娘对姐妹们如此关照备至,顺嫔姐姐没有领会娘娘的苦心。” 和妃摇摇头:“唉。顺嫔也是因为讲究规矩,恪守礼仪才会如此。” 方选侍挑了下丹凤眼,“发个烧就大半夜地惊动皇上,耽搁皇上休息。皇上一大早还要上早朝呢。皇上又不是太医,去了又不能治病。” 谢贵人:“方妹妹,这你就不懂了,或许心病还需心病医。昨晚我亲眼所见,皇上到了景阳宫后没多久,顺嫔姐姐的烧就退了。” 孟昭仪感觉心里有刀子划过,面色微变。 她扫了谢贵人一眼,感觉这个女子不一般。春秋笔法用得好,说的都是事实,却异常地拉仇恨。 和妃见孟昭仪面色起了些微变化,忙为孟昭仪解围: “顺嫔妹妹昨晚能及时退烧,多亏孟昭仪贤惠懂事顾大局。出身相府的姑娘就是不一样。昨夜你受了委屈,想必皇上也会记在心里,感念你的好。墨玉,拿两对琉璃耳环过来。” 转头对孟昭仪笑着说道:“新贡的这批琉璃耳环都是稀有的湛蓝色,样式都很古雅,正好衬托妹妹娴雅大度的气质。” 谢贵人听到和妃给孟昭仪戴高帽子,心中一阵冷笑,都是演技派。 “臣妾多谢和妃娘娘赏赐。”孟昭仪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进了宫都是姐妹,自然都该互相帮衬着。” 刚说到这,就传来了圣旨,晋封萧答应为萧常在。来传旨的小太监又传了皇上的口谕,命萧常在过去勤政殿伴驾。 一时坐实了众人对景阳宫是后宫御书房的猜测。里面住着的三个都是饱读诗书的才女。 众人恭喜了萧常在一番。 出了景仁宫,端才人笑着对萧常在说:“恭喜萧妹妹。有空多来我宫里坐坐。” 萧常在福了个身子,说了声“好”,就一溜烟地跟着传召的小太监去了勤政殿。 萧常在是无所谓的。后宫里混不就这样嘛。谁昨晚侍寝,谁就拉仇恨。今日说说你,明日说说我。 俗气得很。没意思。 她每天晨会一结束就赶去殡宫祭拜太后,显得特别孝顺,特别忙。就是不想跟人说话想早点下班。没事别烦我,我想自己待着自己玩。 谁要去你宫中坐坐,我吃饱了撑了给自己没事找事。 留下端才人气鼓鼓地跺了下脚。 方选侍正好经过,见端才人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娇笑着说道,“不知道萧常在常去伴驾,陛下会给她赐个什么封号。真令人好奇。” 端才人怒道,“就你嘴贱。” “来打我呀!”方选侍伸出脸去,咯咯地笑着。露出来一只精美的粉珠耳环。 不过也就说了这么一句就婀娜多姿地走了。听起来就像是过过嘴瘾而已。 端才人断断是不敢打的。毕竟打狗都要看主人。她可不敢去招惹孟昭仪。 走远之后,端才人的贴身宫女替端才人抱不平,“萧常在比你位份低,就仗着有点小宠就太不把主子放眼里了。就连方选侍都欺负人。” 端才人心里不舒服,但脑子是冷静的,瞟了自己的宫女一眼,“闭嘴吧你,别说了。后宫就这样。还看不懂吗?” 心里说道,皇帝的宠爱就是一切。有宠爱就是可以嚣张,没有宠爱是条龙都得盘着。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所以她要想办法爬上去。 心里呼叫徐方。好歹给点力啊。 晨会结束后,姜答应去了宁安宫。这几日她都在跟着丽春学诗。 丽春的诗是跟着韩子谦学的。韩子谦手把手地教她写字,教她意思。而丽春又很上心,全部都记得牢靠。 姜答应原本还有些嘀咕。等丽春真有板有眼地教她时,她还真觉得是自己浅薄了。不自觉地感叹,果真名师出高徒。 只是她以为的名师是江月白,对江月白愈发恭敬。 第595章 孟昭见嘉宁妃 皇上喜欢才女早就是公开的秘密。 但众人也就最开始兴趣高,学了几天诗文。后来皇上御驾亲征去了,也就冷了性子。 如今发现侍寝法则还是优先懂诗词有文化的,个个不情愿却也只好拿起手抄本来,一篇篇地继续往下背。结果发现一个月没摸,忘了个一干二净,相当于没背。只能再次从头开始。 还有心大,对这事儿根本不上心的,发现别人都开始背诵课文了,自己还没搞到教材。 有的听说江月白每天早晚都组织宫人们学习背诵皇上的诗歌,声音十分洪亮,即使是在院子外面都能听得个一清二楚。干脆让自己的宫人早晚去听墙角学两首。 也有的听说姜答应在宁安宫开私房小课,不论是找姜答应还是直接上门,都被以“嘉宁妃近日休息不好,喜静不喜闹,需要静养”的借口婉拒,闭门谢客。 若问起姜答应为何可以单独开小课,则称只是颇为投缘,过来聊天叙话而已,以讹传讹了。 但今日宁安宫的大门破例打开。 孟昭仪和两个贴身侍女带着礼物过来拜访。 孟昭仪一进宁安宫就心里非常不平衡。 这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翠竹丹桂,仿照苏州园林而建的精致,自己住的长春宫根本没法比。 最重要的是,她凭什么一个人住一个宫,自己却要三个人住一个宫。 江月白见到孟昭仪向自己款款走来时,被对方的美貌和气质震惊了。 这可是真人生图。不是电视上那种整过容,还要运用各种惊天化妆技术,外加现代滤镜磨皮高科技的那种美女。 纯天然无污染没动刀的大明星脸。 至于气质,还是用p图p不出来的。长期养尊处优的高位者涵养和气度的自然流露。 入宫这么久,论容貌沈石溪排第一。但论综合打分,眼前这位女子绝对是最出挑的。 某一瞬间,江月白有些自惭形秽。 禁不住由衷地赞叹道,“孟昭仪真是天下第一美人。今日见了孟昭仪,才知道传闻中的中国四大美女该长得什么样。” 孟昭仪心中暗叹,这嘉宁妃不一般。就这场面上淡定从容的气度就不是一般人。叶苏华虽然出身户部尚书之家,却完全跟眼前这女子没法比。 优雅得体地行了个礼:“姐姐谬赞。今日见了姐姐,令妹妹自惭形秽,心生仰慕。原来画本子里救国救民能文能武的嘉宁妃娘娘长得如此美丽出众。” 礼貌性地互相吹捧作为商务问候语。 江月白抿嘴一笑,“妹妹说得我都飘飘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贵客来访,有失远迎。” 转头吩咐夏至,“夏至,给昭仪娘娘敬茶,再端来些消暑的瓜果饮品来。” 孟昭仪主动询问了江月白的身体状况,恭喜了一番。江月白也礼貌性地询问孟昭进宫后适不适应,感受如何一类的问题。 初次见面,不过是简单寒暄,认个脸熟。双方都没指望对方能说点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至于江月白身体状况如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那是她跟姜余商量出来的新闻稿,自然倒背如流,也不忌讳跟人谈论。 说完了这些,孟昭仪又感叹了下宁安宫的精美雅致,江月白又颇为感叹地回忆了下桃蕊宫的景致,顺带地跟孟昭仪推介了一番夏日御花园泛舟赏荷的美景。 孟昭仪恰好刚刚陪皇上泛舟湖上,便兴致勃勃地跟江月白分享跟皇上在一起的趣事。 江月白听得津津有味,还时常露出会心的笑容。 在这个过程中,孟昭仪一直悄悄地观察江月白。惊讶地发现江月白脸上没有一丝嫉妒,好像是在听一件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事实上江月白确实是这样想的。她感兴趣的是坐船、划船、还有摘荷花、摘荷叶这些有趣的事情。因为这些令她想起江南的时光,那些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日子。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在某一个瞬间,她脑海里出现了韩子谦白衣飘飘站在荷花池边吹笛子的场景。 又瞬间将自己拉回现实,让自己的灵魂回到躯体之中,与孟昭仪继续不走心地闲扯。 孟昭仪笑容艳丽:“许多人说后宫险恶。我倒是觉得,这是一等一的好地方。不然也见不到姐姐这样神仙般脱俗有趣的人儿。” 江月白亦面带笑容:“像妹妹这样出身尊贵,容貌倾城的美人儿,来了宫里自然得皇上宠爱,如鱼得水,称心如意。不似我这样的,总是如履薄冰。得到的不容易,故而格外怕失去。” 孟昭仪惊讶于江月白的坦诚,愣了几秒,才回过神,嫣然一笑,“没想到姐姐竟是如此坦率有趣之人,真是相见恨晚。不知是否有幸能跟姐姐做个朋友。” 江月白抿嘴一笑,“可以试着处处看。说不准做朋友还不够,还得做知己。” 孟昭仪愣了下,江月白的回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那自然是最好的。” 怪不得爹爹对她十分看重,不自觉地对这位嘉宁妃产生了更多的好奇。 瓜果小食端上来后,江月白招呼孟昭仪自便后,自顾自地命丽春当场砸核桃。 丽春砸好了核桃就放在小碟子里,江月白随手抓一把一颗颗地吃下去,感觉特别过瘾。 江月白的手,白皙滑嫩,莹莹如玉,十分光洁纤长。令孟昭仪特别羡慕。她脸蛋长得漂亮,一点都不胖。但手胖乎乎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手指也短短的钝钝的,不够纤细修长。 见孟昭仪盯着自己的手看,江月白坦然地笑着,“妹妹尝尝,现剥的,格外好吃。听说吃这个补脑子。我最近吃了些,脑子确实有点长进。” 过了一会儿,丽春端来两碗燕窝银耳糖水。 江月白问孟昭仪要不要尝尝,可以任选一碗。既然是任选那就表示没毒。但孟昭仪谨慎地还是没喝。 江月白便自己端了一碗自顾自地喝起来。 孟昭仪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就是送客的意思。又闲扯了两句,留下礼物,主动告辞。 孟昭仪回到宫中后,躺在贵妃榻上,跟婵娟闲聊,“这个嘉宁妃不简单。” “哪里不简单了?”婵娟好奇地问道。 “聪明,有脑子。懂得韬光养晦。最重要的,有别人没有的格局。” 孟昭仪清楚地知道自己对别人形成的威压。这是自小在相府长大自然形成的。 多数普通人会习惯性的捧高踩低,欺软怕硬。 在威压面前都会惊慌失措,说错话,做错事。而在不如自己的人面前又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很难有一种平视的能力,因为这需要自信,而这种自信来自于底气和格局。 江月白一个商户女却能做到表里如一的不卑不亢,而不是装腔作势。 与她的交流中,没有被突然的发问乱了阵脚,总能圆润地顾全双方的颜面。这就说明对方很聪明,应变能力很强。 而日常性婉拒闭门谢客,却高规格接待自己,说明这个女人有决断力,懂得取舍。 清影不屑地说道:“格局?她一个商户女能有什么格局?当着贵客磕核桃。” 孟昭仪摇了摇头,面露不悦:“清影,这里不是相府。你要谨慎小心。你一个奴婢,如何敢瞧不起嘉宁这样的主位娘娘?我都不敢轻看了她。能爬到高位的都不简单,一定有自己独特的东西。” “小姐,奴婢错了,是奴婢没见识。”清影立马回过味来,跪下认错。 孟昭仪摇摇头,目光清冷:“轻敌是大忌。” 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道,“嘉宁妃没上别的小吃,上的整颗核桃,当面砸开,就是明示我,她脑子里没有害我的心思。跟我说的那句话也是一语双关。提醒我要多长点脑子。” 清影脱口而出,“就她也配!太自不量力了。” 孟昭冷了声:“清影。” 清影讪讪地把话吞了回去。 婵娟好奇地问道,“小姐,嘉宁妃她独特的东西是什么呢?她的样貌比娘娘差远了。” 孟昭仪想了想说道,“或许是她身上的那种江湖气。” 又觉得似乎不太准确。 是什么呢? 她似乎一时无法清晰地说出来这种独特的东西。 清影又说道,“听夫人说,她最初引起皇上注意是因为她会吟诗做赋,能跟皇上对诗。” 说到这个,孟昭仪就想吐血。 能背出来几首应景的诗也就罢了。要说能熟练运用和自己写诗、和诗,这也太难了吧。 见孟昭仪变了脸色,婵娟知道清影又说错了话,哪壶不开提哪壶。 连忙出声安慰自家小姐:“能吟诗做赋都算不得什么。做皇后又不看谁诗吟得好。小姐以后可是要做皇后的人。就算她会写诗又怎样,她腿都残了。皇上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不良于行的。” 又说错话了,清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立马紧跟着说道,“婵娟说得对。就算她费尽心机爬上了妃位,但她一家全死了没了靠山。如今又瘫在床上,以后还有腿疾。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成不了大事。” 提到孩子,孟昭仪就想到甄婕妤。传闻中已经怀孕四个多月,被皇上保护得严严实实。 脑子里想起母亲说的话:“甄婕妤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能生出来。” 江月白的孩子没希望被立为太子。但甄婕妤作为皇帝太傅之女的可以。 孟昭心里虽然这么想,但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出来,包括两个婢女。 她神色凝重地说道,“如果甄婕妤没有生下皇子,嘉宁妃生出了皇子,那可就尊贵了。” 婵娟:“主子放心。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儿。况且她生不生得出都是个问题。皇上这么多年都没个孩子。” 清影一样附和着:“就像先帝最终也不过留下三个儿子。” 婵娟瞪了清影一眼,因为清影又又又说错话了。进宫前,夫人嘱咐过,才过去的谋逆风波是不能提的敏感事件,边都不能挨。 清影也立马想起谢夫人的话,自知有错,垂下了眸子,“小姐,奴婢又错了。” 孟昭仪异常严肃,“在屋里这么说不打紧。在外面,你们可得紧着嘴巴,宁可不说,千万不要被人套出话去。” 娘亲在进宫前分析说,甄婕妤和接下来进宫的三位,那才是真正有家世背景的劲敌。最有可能跟她争皇后之位的就是甄婕妤,其次是谢知礼。 建议她观察接触一番后,看看有没有机会结交嘉宁妃,借着最先进宫的先机,进行笼络。 但父亲也安慰鼓励过她。不管怎样,她都是身份尊贵的侯府嫡女,什么时候都有侯府撑腰。如果嘉宁妃不给面子,敬酒不吃,那就给她吃罚酒。 从今日拜访来看,嘉宁妃倒是很给面子。果然如爹爹说的那样,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 第596章 大胆! 当晚,皇上很晚都没有翻牌子,都以为今日皇上歇着了。 结果大半夜地摆驾去了长春宫,宿在了孟昭仪处。 盛宠无双。 其实啥都没做,就是在一张床上,互不干扰地安静地睡觉。 早在第一天留宿时,皇上就直接告诉孟昭,睡觉时身体不能碰到他,会形成条件性的过激反应,可能睡梦中会把孟昭当成刺客,失手伤到她。所以完事儿后,两人需要盖两床被子,各自要睡到角落里。 孟昭听完后才明白为何历朝皇帝都不爱留宿后妃,是为了安全考虑。 明明只要吩咐自己照做就行了。皇上却这么耐心地解释,孟昭十分感动,愈发觉得皇上对她不一样。所以听话地照做。睡觉时靠近床的一侧,缩成一团,离皇上远远的,在睡梦中都保持着一分警醒。 当然对她确实不一样。 毕竟顺嫔在乾清宫名义上留宿了两晚,实际上是睡在地上打地铺。只不过消息封锁得严,顺嫔自己绝不会说。 今夜孟昭却迟迟睡不着。她凝视着不远处的天子。这些日子颇为劳累,经常加班,今日又是努力工作的一天。李北辰打着小呼噜,睡得十分深沉。 越看越缠绵,越回想越心动,越来越想与皇上有肌肤之亲。 她的手指微动,却不敢伸过去。她可不想被皇上掰断手。 躁动令她辗转反侧。尽管她已经努力避免翻身吵到皇上。 她听到皇上口中呢喃着什么。忽然翻转过身,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的手,攥在手心。惊慌之中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皇上压在身下,粗重的呼吸在耳边响起。 待她期待继续时,皇上又松开手翻身睡了回去,好像在做梦。 孟昭迷惑不解,怅然若失。 而实际上,李北辰不过是梦见了江月白,在梦里想要宠爱她。只是在压到孟昭时忽然清醒过来,又翻了回去。 他自小厌恶别人碰触到他。所以很小就很独立自主,也看起来有些清冷孤僻。只有和妃和江月白在平常时碰触他,他不反感抵触。其他人都令他本能地感到厌恶。 但只有江月白的触碰会启动他身体沸腾的开关。和妃只会让他感到格外的平静。是两种不同的感受。 这一夜,两人同床异梦,都故意装睡,以为对方没有发现。 他们各自心里都在想着一个人,那个人近在咫尺,却似乎远在天边,久久不能入眠。 待到李北辰终于累了,睡意朦胧,迷迷糊糊又睡着时,发现孟昭起了床。一颗紧绷的心放松下来,进入了浅浅的梦乡。 待他再睁开眼时,发现孟昭站在不远处的桌案前忙碌着什么。 只见他的朝服被铺在桌案上,孟昭正在用一个奇怪的物件一点点地碾压着朝服。 李北辰心中警铃大作。 孟相之女这是想干什么。朝服可是天子的象征。岂是她能随意把弄的。 “大胆!”李北辰怒道。 他没想到不过几天的宠爱,孟昭就如此胆大妄为。 “皇上醒了?” 孟昭却没有慌乱。这是她预料之中皇上的反应。 她缓缓地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惶恐和害羞。一身柔软的丝绸把身材衬托得玲珑有致。 孟昭跪下行礼,柔软地说道,“皇上恕罪。臣妾在帮皇上展平朝服上的褶皱,看起来更加挺括。母亲总这样每日给父亲整理官服,臣妾睡不着,想为皇上做点事情,所以起来试一试。” 虽然孟昭这么说着,李北辰依然将信将疑。他瞟了一眼案桌,“梁小宝,你去看看。” 梁小宝从房间里的小角落里跑出来,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番。 “启禀皇上,奴才检查了一遍,朝服完好无损,平整如新。” 孟昭早就知道梁小宝是江月白的人。本想借机发作,磋磨一下他,让他不敢对自己造次。谁知梁小宝恪守本分,只是据实汇报,不偏不倚,倒像为她解了围。 李北辰心中依然存疑,说话的语气却温和了许多,“昭仪辛苦,没想到比朕起得还早。过来伺候朕更衣吧。” 孟昭娇羞一笑,“伺候自己的夫君,臣妾只觉得欢喜不觉得辛苦。” 偌大的后宫,即便是谢可薇都不敢贸然称呼李北辰为夫君。但在民间,妾和妻都可以称呼自己的丈夫为夫君。 但听起来就是很怪异。 李北辰眉头微蹙。 或许是因为孟昭业务不娴熟,相府大小姐说话总是有些端着,缺少了民间夫妻之间的亲昵随意,所以有点不伦不类。 孟昭故作疑惑地问道,“皇上,臣妾如此做可有不妥?” “这些事以后由下人们去做。你身份高贵,不必做这些。不然丞相该说朕不疼他女儿。” 孟昭笑里含着几分羞怯:“下人哪有臣妾做得仔细。皇上是九五之尊,又是臣妾的夫君。臣妾亲手伺候皇上,心甘情愿。爹爹若是知道,定会夸我贤惠。” 李北辰笑了笑,“确实贤惠。” 孟昭这么说固然精巧,孟夫人在家称呼孟相不是夫君,而是相国,听起来又像是相公。 他又不傻。 不论是甄婕妤的“九如哥哥”还是孟昭仪的“夫君”都是在对他撒娇进行暗示。 待李北辰见到朝服时,才看出了精心熨烫过和没有熨烫过的区别。 “不错,确实平整。昭仪有心了。” 转头吩咐梁小宝,“你今日去尚服局安排两个人来专门跟昭仪学习请教,把这个法子学会了,以后都按照这样把朝服弄平整。” 又对孟昭温声说,“昭仪的手艺确实不错,朕要好好赏你。今日早朝后,朕定会跟你爹爹夸夸你。” “谢皇上恩典。只是区区小事而已,是臣妾自己想做的。皇上这几日已经赏了臣妾许多,这次就不必了。” 李北辰满意地点头,“相国果然培养了个贤惠的好女儿。你的封号,朕琢磨了几日,已经想好了,等过年国宴上再在丞相面前赐给你,喜庆隆重些。如今先赏你些衣服首饰好好打扮可好?” “多谢皇上。那以后皇上可要经常来看臣妾。不然打扮得美美的,皇上欣赏不到,岂不是辜负了皇上的一番美意。”孟昭笑着说道。 得个封号在她算计之内。只是没料到皇上竟然还搞期货,竟然要到过年,而不是现在就给。皇上说得冠冕堂皇,无非就是为了跟后面进来的几位搞好平衡。 不过皇上提到为考虑封号花了心思,又令孟昭感到美滋滋的。皇上到底还是把她放在心上。 李北辰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孟昭的心思,只是看破不说破。 让皇上屈尊陪着演戏,其实就是欺君。 李北辰已经在小本本里记上一笔。所有的得到暗里都是有代价的。 待孟昭踮起脚尖想要亲他脸颊时,他故意偏转过身去,淡淡地注视着孟昭。 孟昭亲了个空气。 孟昭发现皇上是故意不让她亲的,这几日夜里,她尝试着与皇上亲吻,都被刻意的避开,不禁有些失落。 因为母亲说,如果一个男子喜欢那个女子,一定会情不自禁地想要亲吻她。 皇上不喜欢跟她亲吻,是皇上不喜欢她吗?还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孟昭的好胜心被激起来,暗想一定要想办法亲到皇上,也要想办法俘获皇上的心,让皇上主动亲她。 第597章 好刺激 李北辰派人给和妃传去口谕。 第二天晨会时,孟昭仪第一次晚到。 皇上去上早朝之后,孟昭仪紧绷了一晚上的弦松弛下来,困意沉重,根本睁不开眼。再醒时就迟到了许久。 众人心想,果然坚持不来三天,怕是以后跟当初的璟妃一样耍大牌。 浓浓倦色的孟昭仪依然明艳动人,只是显得有些憔悴,眼底的眼袋和黑眼圈都很浓重,显得纵欲过度。 “和妃娘娘恕罪,昨夜睡得晚,早上路上又耽搁了些时辰,还望娘娘怜惜。” 和妃也很困。昨晚也大半夜没睡,不是因为吃醋。她现在整天忙着带娃,对皇上去谁那没感觉。 屋里进了几只蚊子,一直嗡嗡地响。小世子被咬了一身的包,到处痒。好不容易止住了痒。那些蚊子又像成了精一样,凑在耳边嗡嗡嗡,抓又抓不到。半夜燃艾草条熏蚊子,屋子里全是烟熏味。 和妃端庄地坐在那里不发一言,面露平和的微笑,眼睛直视前方,耳朵上的翡翠耳环一动不动。似乎在认真地思考。 众人皆以为和妃这次要借机立威,小小训斥下孟昭仪,让孟昭仪以后不敢造次。 和妃其实就是睁着眼打了个盹,又名神游放空。 孟昭仪拘着礼,心中也有些忐忑,进行了一系列的场景模拟,准备好应对方案。 官大一级压死人。她没有提前派人请假。皇上也没有给这边打招呼。她这就属于迟到。 谁知漫长的停顿后,和妃回过神来后,只是摆摆手,给孟昭仪免了礼。歇了口气,象征性地说了句勉励的话。 “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孟昭仪以后你好生侍奉皇上,早日诞下皇嗣。来日方长,还是要保重好身体。” 孟昭仪以为和妃对她霸占皇上宠爱有想法,竟然半天不叫她起身,还故意念诗词,不让她起身。 众人也认为和妃娘娘吃了醋,不然不会故意让孟昭仪一直拘着礼。 后面说的话,听起来似乎没毛病,但又不是那么回事。说在内涵,又没法明确说内涵了什么。就像开头的两句诗,饱读诗书的几位就在细细琢磨,这是不是在提醒孟昭仪不要恃宠而骄。 原以为能看一出好戏的。结果啥事没有,一片和谐。众人皆有些失望。 暗自觉得今日有皇上为孟昭仪撑腰,所以和妃娘娘只能隐忍不发,好戏说不定在后头。 因为她们发现和妃娘娘苏醒后,性子跟以前变了不少,比以前泼辣干练了不少。其实这都是江月白帮她参谋、日日鼓励的结果。 众人对孟昭仪除了羡慕就是羡慕。 这世界真不该公平,有人样样都比人强,运气都比人好。真是气人。 唯一公平的是,高贵如孟昭仪,也不得不跟着大家坐成一排挤通勤马车回宫。 因为后宫取消了步辇,皇上没有破例给孟昭仪单独安排。早上走过去就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实在再没有力气走回去。 车上的座位是一人一位,平日里都是固定的。虽然众人自觉地让孟昭仪先上先选座。但是她考虑到最里面的会被挤得最厉害跟最多人接触,她就选了最后一个上车,坐在最靠近车门的位置。 虽然都是挤公交,众人自觉地缩小自己的势力范围,尽量离孟昭仪远点。 孟昭仪请安时被和妃阴阳,心情不佳,说不定就借机碰瓷,找人发作。打工人何必为难打工个人,主动自行退散。 烈日炎炎,马车里十分炎热,身处其中汗流满面,背部完全被汗湿,弥漫着一股各种香料、脂粉味和汗水混合的气味。 跟后世大热天挤没有空调的公交一样。 孟昭吃惊地打量着周围的同事,发现个个都很淡定。 其实她们往日里都很烦躁的,各种吐槽闲聊。今日孟昭在,她们皆默不作声,目不斜视,忍住内心的爆笑,装作风淡云清的样子,等着围观养尊处优的孟昭不堪忍受的狼狈样。 顶级官二代每天挤公交上下班。 好刺激。 结果因为孟昭坐在最靠外面的座位,不时有风吹进,虽然是热风,还是令人舒服很多。一路上的摇摇晃晃,孟昭竟然在这样的环境下睡着了。 不得不说,孟昭是极美的,身着素色衣衫睡着的样子仿佛是沉睡的仙子,美得超凡脱俗。 原本美人们跟文人们一样,都是互相不服气的。但目睹这海棠春睡成一幅画的美好模样,不得不服气。 妃嫔们中途下车小心翼翼地从孟昭仪身边爬过,生怕惊动她。 待孟昭醒来时,马车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被鸳鸯和清影扶着下了马车,发现马车停在长春宫门口。 “奴才见昭仪娘娘一直睡着,就没有叫醒娘娘。”赶马车的小太监名叫双喜,毕恭毕敬地笑着。 孟昭仪睡了一路,精神焕发,一扫昨日的疲惫。看了一眼婵娟,“赏。” 婵娟立马赏了双喜一锭银子。 孟昭仪抬头看向“长春宫”的门匾,暗下决心要想办法弄驾步辇上下班通勤。不然每天这样太遭罪了。 傍晚,和妃送了两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过去给江月白,用作插花。 顺便找江月白说了孟昭坐通勤班车睡着的事儿。两人一边吃着切成小块的甜瓜,一边闲谈,如同后世的闺蜜一般。 没有世子在身边闹腾,只是愉快吃瓜,好不惬意。 和妃试探性地问江月白吃醋不吃醋,在不在意。江月白却打了个太极说“跟姐姐一样。姐姐是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 和妃听这话,以为江月白在意,因为她其实内心还是在意和吃醋的。就安慰江月白说,或许皇上在用调虎离山之计,转移大家对她怀孕的注意力。不然很多阴险的路子防不胜防。 江月白心里自然明白皇上的这层意思。但她以为皇上的用意不止于此。她跟和妃算是交心的,两人脾气很是投缘,但她依然保留了大部分内心真实想法。 关于出勤的事儿,江月白建议和妃,可以化被动为主动,今日借机跟皇上请示,孟昭身份尊贵,请求皇上给孟昭安排驾步辇出行,给予特殊照顾。皇上定然会回绝。以后孟昭若是再提,就落了下乘。 和妃去勤政殿找了皇上,讲了孟昭在通勤车上睡着的事儿,主动跟皇上提,给孟昭单独配步辇进行通勤。 皇上果然一口拒绝,顺便给出了指导性意见。安排三辆车子,按照位份高低,一车四人,坐得宽松些。每车再配备一个冰盒降温。 晚上皇上没有再去长春宫,但在乾清宫翻了方选侍的牌子。 次日,方选侍竟然破格升为常在。 众人皆傻了眼。 按照惯例来讲,第一次侍寝后升一级以示恩宠,第一次产子升一级是开枝散叶有功。其他时间都是熬资历,或者母家在前朝立下大功。江月白那是例外中的例外,可以算在自己为皇室立下大功里面。 方氏一个整日里只知道卖弄风骚的女人,何德何能,竟然连升两级。 皆认为断是看在孟昭仪的面子上,才得此殊荣。 方氏张狂归张狂,心里还是有谱,请安还是准时到。 本就个性张扬,如今背靠孟昭仪,更是春风得意,走起路来更是摇曳生姿,风情万种。 用她自己曾经形容过端才人慕容氏的话来说,就是“不堪入目”。 端才人斜睨了方常在一眼,翻了个白眼,慢慢吐出“不堪入目”四个字。说完这四个字轻蔑扬长而去。 方常在无所谓咯咯轻笑,耳边的粉珠耳环随之震颤。真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她很清楚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过就是个消遣的玩意儿,也是做个样子卖孟昭仪个面子罢了。但那有什么关系,有宠爱就有未来。来日方长呢。 众人表面都很矜持,瞧不起方氏依附孟昭仪的谄媚行为,内心实则十分羡慕。 这方氏在全宫调整之前,因为顺嫔叶苏华在那次混乱中救过她一命,两人时常来往,关系十分热络。如今新傍上的大款孟昭仪跟以前的救命恩人顺嫔不对付,方氏竟然能够游刃有余,火速得到孟昭仪重用。这样的狗屎运怎能不叫人眼红。 多数人只看到了方氏的运气。少数人比如江月白就从中看出了方氏的心机和能力,判定这个女子不简单。 定位清晰,行动果断,能快速切割旧有关系,做出对自己更有利的选择,还能迅速抓住新主子的信任,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多数人作茧自缚,瞻前顾后,既放不下身段,也博不了出位。想要的很多,能改变的很少,空嫉妒蹉跎,感叹命运的不公。 一时之间,很多人去登门拜访孟昭。孟昭倒是来者不拒,一律招呼得很客气,又是请喝茶又是送小礼物。 对于明示暗示想要投靠的,孟昭皆表示可以常来坐坐,既不答应也不拒绝,给彼此都留了余地。 孟昭自然明白这些人突然来结交的目的。 相府门槛高,想跟她孟昭结交,自然也一样。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进了她的眼。得要身上有几分本事才行。 方选侍晋升后最难过的就是垫底的顾选侍和林选侍。两人中任何一个人侍寝了。另一个人就成了垫底,也成了后宫的笑料。 第598章 掌掴 顾选侍以前跟璟妃住永寿宫,如今跟夏嫔住钟毓宫。 两个主位娘娘,前任陈氏在冷宫奄奄一息,现任夏氏被禁足一个月。前任跟现任互相搞得对方流产,双双身体被搞垮,双双精神崩溃。 宫里人都迷信,灾星这个帽子死死地扣在了顾选侍头上。其他人都不愿意靠近她,生怕惹上祸事。 每次开晨会,旁人看她的目光不是同情就是厌恶。还好她比较迟钝,倒也不以为意。 林选侍与她同是天涯沦落人。 以前林选侍跟端才人、沈石溪住在熹宁宫,结果沈石溪成了晋王妃被乱党杀害。端才人此前因为诬陷嘉宁妃,被禁足一个月。 如今熹宁宫没有像孟昭仪那样显赫的主位娘娘也就罢了。搬过来的姜答应还是个十分内向害羞,不喜跟人交往的人。整日不是躲在殿里绣花,就是往嘉宁妃那里跑。 嘉宁妃如今自己都瘫痪在床,皇上看都不看一眼。能有什么前途?整天苦巴巴地往跟前凑,不是一样轮不上侍寝。 听说熹宁宫的主位娘娘以后会是鞑靼来的和亲公主,安婕妤。一个外族女子能有什么前途。而且最快要等到下个月才能进宫。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这都已经五月十五,转眼就到十九,谢家的谢妃进宫,到时候不知道又要专宠多久。 两人掐点算着自己的月事,均感觉前途渺茫,又找不到方向。 跟她们一样焦虑的还有尚未侍寝过,没挪动过位儿的姜答应和苏常在。 众人等着盼着,终于等到了天黑。 祈祷皇上今天不要去孟昭仪宫里,一定要翻到自己。 天灵灵,地灵灵。 皇上这次翻到了苏常在。悲剧的是苏常在沐浴更衣时突然发现月信来了。就又抬着轿子退了回去。 苏常在被抬回去的路上,眼泪珠子直掉,嘤嘤嘤地哭了一路。 真是哭死。 好不容易轮上,身子竟然如此不争气。如果有后宫迪尼斯记录,这一定能被评为最佳憋屈奖。 她心中自责是不是没有好好求神拜佛,所以没有得老天保佑,月信竟然突然提前了四五天。 其他人以为自己又有机会了。结果皇上批完折子,半夜宿在了和妃宫里。 早上请安时,方常在见到苏常在时便手绢捂嘴地笑话: “苏姐姐怎么看起来气色这么差。来月事就多喝红糖水。要说,侍寝被退回来的还是头一回见。” 苏常在本就是个脸皮薄的大家闺秀,何曾听过如此刻薄粗鄙的话语,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见苏常在羞愤难当几欲落泪的样子,方常在摇摇头,“苏姐姐不知道为何,怎么运气这么不好。” 都说泥菩萨都有几分怒气。 在场的人都觉得方常在过了。谢贵人、端才人在一旁正要劝,就听见苏常在怒道:“叫你出言不逊。” 直接甩了方答应一巴掌。 “你!你打我!你眼里还有没有和妃娘娘?” 方常在难以置信地捂着脸,大声喊道,唯恐其他人没看见没听见。 瞟向孟昭仪,指望孟昭仪替自己撑腰。却只见孟昭仪淡定地喝茶,不往这边看。 两个常在而已,这些底层间的龌龊,除非威胁到自身的利益,压根不会插手,插手掉身价。就像人类怎么会管鱼缸里的鱼虾打不打架的。不过是闲下来随便观赏观赏,消遣下时间。 苏常在入宫后很低调,但在家也是官家嫡女。父亲是绍兴府知府,正四品官员。平日里学的是当家主母管家。在母亲言传身教下,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她本就长得相貌端正,杏眼明亮。此时愈发显得气势十足,极具威仪。 冷冷地说道,“你就是嘴贱欠打。” 这一打,方常在偏偏不服气,脸都不捂,冷哼一声。 “你是常在,我也是常在。你凭什么打我?!要教训我,也等你爬到嫔位以上再来。在这之前,还轮不到你教我规矩。这里是景仁宫,轮不到你这么嚣张。” 虽说方常在言语多有冒犯,但后宫天天打嘴仗,一被人讽刺就出手教训,就算占理也难看,何况在和妃宫里。 顺嫔暗道,都不知道谁嚣张。恶人先告状啊喂。 因为自己此前憋屈的经历,顺嫔感同身受,快步走到苏常在跟前,将她护在身后,“本宫够资格吗?” 顺嫔正要帮着苏答应说话,为她主持公道时,和妃到场了。 和妃今日心情十分不错。 昨夜皇上宿在景仁宫。和妃安排好了小世子,就开始了跟皇上的二人世界。 自从那次不顾一切地豁出去后,因为下限被攻破,和妃比以前要放得开。最近两人的几次亲密接触都顺利而愉快。这是她从前做梦都不敢想象的。 谁知道一进屋就看到这样的场景,扫了兴致。 眼前两人相对而立,怒目相视,剑拔弩张。一个是昨晚风波的主角,一个是小琉球的刺头儿。 顺嫔将苏常在护在身后的样子,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主子孟昭仪坐在一旁也不管,只是喝茶看戏。和妃心道,看来这孟昭仪没有以前璟妃护短嘛。 和妃作为主管领导,即使心里知道怎么回事,也还是照章办事问问内情。 和妃落座,众人跟着落座。方常在不服气也只得先回到自己的位置。 和妃扫视了一圈带着笑容问道,“苏常在和方答应是怎么回事,都说说。” 方常在摸着脸颊,百般委屈地说道,“昨天苏姐姐来了月事不能侍寝,臣妾宽慰了两句,大概触及到了苏姐姐的伤心事,苏姐姐突然就打了臣妾一巴掌。” 和妃差点就要绷不住笑了。 把捅刀子说成是“宽慰”,为对方好的,也就杀手这个职业。 被当众揭短,苏常在就算做了心理建设,故作淡定,依然满脸羞得通红。毕竟自己都觉得实在丢脸,就像精心准备的一盘菜准备上桌却被临时撤了盘。 和妃极为敬业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苏常在,方常在一向说话不中听,你不必往心里去。方常在,苏常在来了月信心情不好,对事不对人,你也不要往心里去。后面都会有机会侍奉皇上的。” 所以这一巴掌白打了? 这岂不是明显地偏袒苏常在嘛。 众人的目光皆悄悄地看向孟昭仪。 “可是.”方常在还要继续说,诸如苏常在敢在景仁宫打人,哪有把娘娘放在眼里的这类话。 谁知和妃却说道,“方妹妹,你年纪小不懂事,又来自小琉球,离京城实在太远。可能对于言行礼节方面不太熟悉。你就每日抄三遍《宫规》还有三遍《女德》熟悉熟悉。然后交到孟昭仪那里。孟昭仪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你要虚心请教,万不可怠慢。孟昭仪以为如何?” 孟昭仪微笑,“本宫会谨遵和妃娘娘的教诲,好生督促方妹妹学习。苏常在不比方妹妹来自蛮荒之地,出身书香世家,向来娴雅宽厚,想来有容人的雅量,定不会把方妹妹的无心之语放在心上。但打人总归有辱斯文,失了气度。” 说是夸苏常在,其实是在讽刺苏常在一个高门贵女竟然没有这点肚量和定力。相当于为方答应站台。这样公然维护下级方常在,众人很是羡慕。 和妃顺着孟昭仪的话说下去: “苏妹妹,你把昭仪娘娘的话好生听进去。下不为例。你心情烦躁,就抄抄《心经》养养性子,静静心。入了宫都是自家姐妹,因为一点小事闹出矛盾,生出龌龊,赢了也是输。在这宫里,日子长着呢,无非就是今日你笑笑我,明日我笑笑你,热闹热闹。千万别伤了和气。” 各打五十大板的艺术。 但苏常在给的是指导性意见。说是抄《心经》并没有规定超多少,什么时候交。就算不上处罚。偏向性可想而知。 和妃这算是对今天的事儿盖棺定论了,众人条件反射地齐声应道:“娘娘慈爱,臣妾自当以此勉励约束自己。” 再想想和妃说的话,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皇上今日宠幸这个,明日宠幸那个。谁知道后面谁更受宠,走得更高更远。还是以和为贵的好。 第599章 上热搜 孟昭仪打量着和妃。 心里有点佩服和妃的滴水不漏,这跟传闻中软弱可欺、不善言辞的和妃可不太一样。 却忘了人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的是蠢人。死了一次,还不能做出改变,那就白瞎了重活一回。 和妃虽然善良软弱不喜欢管事,其实聪明而有原则。每日去江月白那边取经请教,自然进步得很快。加上有了小世子带来的欢乐,跟皇上每次夜生活都很愉快。被爱情滋润的女人,自然越来越自信自洽,管理起宫务来越来越顺手。 方常在嗤笑了一声,目光里似乎还蛮是怨气。实则心里欢快得很。娘娘今日为她站台说话,这就说明娘娘真正把她当成队伍里的人。 请安结束,方常在、林选侍还有顾选侍三个人约去御花园玩。 这是林选侍的主意,就是希望方常在能苟富贵勿相忘,能在孟昭仪跟前美言几句。 远远地就听见一个太监训斥下面的人,“这可是嘉宁妃要的花儿,你们竟然弄摔了。让我可怎么交差?都给我去宫正司领罚。” 底下干活的宫女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林选侍和顾选侍下意识地避开,想往别的方向走。方常在却气势汹汹地跑过去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姐姐!”林选侍跟在后面,急声唤道,想要劝她少管闲事。 那小太监一见是三位主子娘娘,立马给自己的脸不轻不重地来了一巴掌,陪着笑脸,“这几个搬花的不长眼,好好的花给弄砸了。惊扰到几位娘娘了。是奴才的错。” “不就是几盆花花草草吗?弄砸了换几个花盆就是。哪里犯得着去宫正司?公公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她们吧。”方常在说着就撸下手上的镯子,塞到小太监手上。 方常在把手背在身后,骄傲地说道,“这个就是我替她们赔给你的。这样她们是不是就不用被罚了?” 小太监瞄了镯子上的宝石一眼,眉开眼笑地把镯子假意还给方常在,“不是赔钱的事儿。主要是不能坏了规矩。” 林选侍踟蹰了一下,拉着方常在的胳膊说道,“方姐姐,顾选侍在那边等我们,我们快走吧。可别耽搁公公办正事。听说那边池塘的荷花开了,我们快去看看。” 方常在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甩开了林选侍的手,大声对小太监说,“公公就饶了她们一回吧。公公就拿着这个镯子买几个好看的花盆,陪给嘉宁妃娘娘就是了。反正嘉宁妃是看花又不是看盆。” 那小太监收下了手镯,点头哈腰地说,“小主真是心善。谢谢小主。” 转头说道,“今天你们走运,有好心的主子替你们说话。还不搞快点去重新搬几个好看的花盆过来。耽误了正事,你我都得掉脑袋。” 方常在听了满意地笑着,像是自己办成了件大事。 三人走了后,该搬的搬,该罚的罚。规矩还是规矩。并不因为收了个镯子就有什么不同。不然后面没法管理。 到了湖边,林选侍感叹:“没想到方姐姐是这么侠义心肠的人。” 顾选侍附和道:“是啊,方姐姐真是心善勇敢之人。” 方常在双手抱胸,笑得花枝乱颤,若有所指地问道,“那两位妹妹以前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呢?只懂得卖弄风骚,口不择言那种?” 林选侍和顾选侍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方常在停止娇笑:“你们都怕惹事,怕得罪嘉宁妃吧?那你们讨到了嘉宁妃半分好了吗?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其实心里瞧不起我。” 说完一阵浪笑,扔下林选侍和顾选侍,找看管荷塘的太监折了朵荷叶就先走了。 等她走了后,林选侍感叹道,“我到底做不到她这样张扬洒脱。” 顾选侍安慰林选侍,“她这般张扬招人嫉恨,也不见得好。” 宫中是消息传递得最快得地方。 这么大的事,自然上了后宫热搜。 李北辰听到这个新闻后,派人给方常在送去了对新镯子。传口谕夸她侠义心肠,性情中人,安慰她今日受委屈了,让她多跟着孟昭仪学点礼仪规矩。以收受贿赂罚了今日管送花盆的小太监。 至于苏常在,李北辰什么都没有说,安排了姜闲给她瞧病,调理身子。 江月白听说后,对前客户苏常在和方常在都多了几分另眼相看。 她自然认同苏常在的做法,该出手时就出手,不可被人认为软弱好欺。有些人就是爱蹬鼻子上脸欠教育。就像锦绣去世那日晨会,方选侍非要穿得花枝招展。江月白亦是当场给了她一巴掌。 至于方常在远没有那么简单。 从她在御花园里替受罚的小宫女出头就知道。这人路子野。人设一个接一个,都挺新颖不落俗套。 “这方氏是个有心机的。”江月白一遍剥松仁一边说道,“夏至,你拿些银子去给那丁公公,就说他替本宫办事办得好,本宫很喜欢他这次送过来的茉莉花,银子是赏他喝茶的。” 又招了招手,对夏至耳语了两句。 夏至领命立马就离开了。 这样照章办事、分得清主次轻重又懂得圆融的公公,值得用一用。 丽夏按照做奴婢的逻辑,十分不解,“娘娘,方常在明明位分低,不该安守本分吗,为何要这样张扬啊?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江月白笑着说道,“做主子不比做奴婢。方氏就是因为位分太低,才要跟高位娘娘们显得不一样,让人过目不忘才有出头之日。方氏的做法是历代宠妃的标配。后宫里的人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这叫立人设。表现出来的性格都是假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爬上去。 所以方氏这么做也没错。底层想要红,就得整点不一样的。 毕竟黑红也是红。 只要有流量,能上后宫热搜,不愁皇上注意不到她。 何况像皇上这样心机深沉,对人疑神疑鬼的,说不定还挺吃张扬真实这款。就像当初的璟妃还有现在的甄婕妤。江月白相信皇上对这两人不是纯粹的逢场作戏。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原来是这样,”丽春若有所悟,“皇上看不出吗?” 江月白哈哈哈笑了,没有说话。 皇上?皇上给她直接晋了两级呢。 *********************** 傍晚李北辰忙完政务后,按照计划摆驾去看江月白,江月白正在用晚膳。 江月白长着一张标准的鹅蛋脸。鹅蛋脸是最温柔最初恋白月光的脸型。 虽然每天都卧在躺椅上,却依然打扮得十分精致漂亮。 今日画的秋娘眉,扎的单螺髻,眉心贴了花钿,一双荔枝眼清澈闪亮。 江月白静静地望着李北辰,没有说话说话。 纯情,清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宜人的茉莉香味。两人不自觉地同时想起方常在。 这令江月白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方常在的手段不一般。 这件事情就相当于一个锚点。以后皇上但凡闻到茉莉香味、听到茉莉这个词,都很容易想起方常在。偏偏皇上还很喜欢这个味道。 方常在这次为小宫女强出头就很有价值了。 “不欢迎?”李北辰背着手一语双关地说道,“你这里香着呢。” 江月白嫣然一笑,带着几分娇嗔地说道,“这后宫还有谁敢不欢迎皇上。喜欢就常来。” “胆子真实大得很。” 李北辰勾起唇角,凑上前弯下腰,摁住江月白就亲了一口,也不顾人家刚刚在吃饭,还没有漱口。 江月白无语地望着李北辰,回敬道“皇上真是不嫌弃。” 李北辰笑着拉住江月白的手,“这都多少天了。还伶牙俐齿在生朕的气。” 江月白没好气地说道,“不多不少,正好八天。” “嗯?”李北辰刮了刮江月白的鼻尖,“还挺记仇。” 后宫没人跟李北辰这样像小情侣样拌嘴,都是顺着他又或者惹他生气。唯有江月白会惹他心痒痒还总是很想笑。李北辰很喜欢此时这样亲密自然的感觉。 江月白感受到了李北辰的亲昵,知道李北辰在享受这种恋爱的感觉,就像现代小年轻一样撒娇:“那日不知道是谁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让人家一阵好等。” 李北辰好奇地问道,“所以你那日等朕了?” 第600章 怪狠心的 “谁等了?才没有等。人家那天开心得很。”江月白气鼓鼓地别过脸去,装作很生气的样子。 越是这样刻意不承认,越显得口是心非,惹得李北辰一阵心动。 领导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 下属真不争会认为没有上进心太无能,假不争认为虚伪清高,争得太厉害又嫌锋芒太盛搞不好同事关系。 当然要争,只是要争得漂亮得体,对领导有好处,让领导舒心,还不能给领导添麻烦。 李北辰握着江月白的手,笑道,“让朕回忆一下。朕当时说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但没说具体哪天。你看枝头那月亮,是不是刚刚爬上枝头。朕可是准时赴约。” 说着示意江月白往天上看。 今天五月十六。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日的月亮格外的圆润明亮。就像一盏超级大的夜灯挂在树枝上,照亮着他们。 江月白仔细回想那日的回信。确实只回了两句诗,没有落款日期。 文字游戏玩得倍溜,像极了上辈子习惯性忽悠下属的上级。 江月白不禁失笑,带着几分委屈,“皇上好坏。故意耍了臣妾。臣妾这次真的生气了。” “生气,生气。让朕看看你生气的样子。” 李北辰拉着江月白的手,哈哈哈地大笑。嬉戏打闹的感觉令人愉快。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快乐体验。 江月白气鼓鼓地拉起李北辰的手,在手背上咬了一口,留下两排浅浅的牙印。 细细的一颗颗,整整齐齐。 手上痒酥酥的,很奇怪的感受。还没人敢咬他,除了弟弟李北弘。 李北辰宠溺地捏捏江月白的小脸,“还怪嚣张的。嗯?” 胆子还挺大。 不禁令他想起殿试初见她时,她百褶裙摆上那只若隐若现的小蛐蛐,也是这般调皮。 “朕还以为你懂朕为何这样做。” 语气温润慵懒。 聪慧如江月白,怎么会看不懂他这些日子为何要故意疏远她,宠幸她人。 但是不妨碍她“应该”吃醋呀! 江月白故意歪着头看向李北辰,一脸无辜:“不知道,臣妾当然不知道。臣妾怎敢擅自揣测圣意呢。” 模样颇为撩人。 李北辰心头直痒痒,捏了捏江月白的脸蛋,“坏的不是朕,是你。” 江月白抿嘴一笑,嘴角两个小酒窝,“那皇上说说臣妾哪里坏了。臣妾改。” “朕来教你怎么改……” 话音刚落,李北辰就吻了上去。吻得天昏地暗,却又压抑克制。 越是如此,越是醉人。 一吻结束,两人皆在喘气。 江月白满面娇红,一副承受不住的样子。看得李北辰怜爱不已。 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原本是圆润的鹅蛋脸,如今脸颊十分瘦削,捏上去只有一点点肉。 听梁小宝说,江月白每天孕吐很严重,只能吃些瓜果蔬菜鸡蛋牛奶,闻不得肉味,闻到一点肉味就吐得一塌糊涂。 凉拌羊肉片除外。就是把羊肉卤制去掉腥膻味后做成的凉菜。即便如此,每顿也只能吃个五六片就吃不下。 他握着江月白的手,倍感心疼,“瘦了这么多,这些日子辛苦了。” 江月白笑,“辛苦归辛苦。但一想到肚子里孕育着我们的孩子,就很高兴。” 回答领导话,重点在“但是”后面的内容。听领导的话,也一样。 李北辰松开江月白的手,摸在江月白的小腹上,“现在多久了?” 竟然感觉微微有点隆起。 江月白垂下眸子害羞地说道,“两个月。” “两个月就会隆起吗?”李北辰好奇地问道。他一点经验都没有。 他很喜欢看江月白害羞的模样。只是一眼便怦然心动,想要热烈地吻她。 而别人害羞起来,不管是自然的还是故意的,他都没有这样心动的反应。总觉得对方惺惺作态,试图引诱自己产生冲动,下意识地认为其他人做什么都是有所图谋。 “我也不知道。姜院使说,脉象很平稳有力,我们的孩儿很健康。” “那就好。”李北辰好奇地想要抚摸江月白的小腹,感触肚子的形状。 却被江月白抓住了手,颤声说道,“痒” 江月白确实感觉痒。因为痒,让她的声音听起来麻酥酥的。 李北辰心底的一股火窜起来。 江月白越是说痒,他就越想摸摸。 江月白的身材真的很好,凹凸有致,身上跟其他人不一样,摸起来跟自己一样十分的紧实,没有赘肉。 手刚要移动,又生生地忍住,怕拉扯到江月白腿上的伤口。 李北辰抚摸着江月白的脸颊,眸色幽深,十分难以忍耐,压抑着低唤道:“皎皎。” 江月白察觉到李北辰情绪的变化,故意眨巴着眼睛,温柔而纯情,忽而垂下眼眸,娇羞地说道,“皇上好坏啊。” “你的皮肤细嫩滑腻,像极了古人说的肤如凝脂。” 江月白暗笑,这还不是修真界女魔头出品美肌丸的特效。果然医美改变命运。 “皇上还没用过晚膳呢。夏至,你去跟厨房说下,重做几个清爽的小菜。” 李北辰喉头滚动,强烈的欲望没有满足,即使有点饿,却不怎么想吃饭。 “天气炎热,也没有多少胃口。不用做得太多。免得浪费。” 语气十分家常,就像普通人家的小两口在聊天。 “好。丽春,你再去厨房说一声,做四五个爽口清淡的家常小菜就行。” 李北辰:“月色这么好,朕推你去院子里转转吧。” 江月白谦辞道:“这可怎么使得。哪能让皇上来推。皇上白日里政务繁忙劳累,要是让其他姐妹知道了,非得冲进宁安宫杀了我。” 李北辰笑道:“有朕在,谁敢。” 他一边推着走,一边给江月白介绍院子里精致的来由。 “父王在世时曾经南巡过两次,十分喜爱江南景色,也喜欢江南女子。这个宫是给父王一个从扬州带回来的宠妃专门修建。木石花草都是从江南水运过来的。如今看来,像是专门为你而准备。” 李北辰说到这里,本以为江月白会问,那个后妃呢。那他会有点惆怅地回答,那个后妃病死了。 却听江月白开心地问,“上次皇上带臣妾来拜师吃烤肉,臣妾就觉得这里的一草一木十分熟悉,仿佛回到了江南。臣妾对感情从来懵懂,今日方知皇上的一片心意。皇上不会怪罪臣妾吧?” 李北辰失笑。 皎皎让人根本猜不着她的下一句,总令他感到惊喜意外。思考问题的角度难得总是积极乐观的一面。 故作严肃地说,“当然会。朕现在就罚你背首关于月亮的诗。” 李北辰想起那日,他在这座院子里让她拜自己为师,两人一起喝酒舞剑,畅谈佛法人生,后面又一起烧烤。 往日轻松快乐的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他禁不住勾起嘴角,疲惫和烦闷一扫而空。 想到这里时恰好听到江月白娇俏地问道,“如果背的诗师父喜欢呢?” 江月白扭头看向皇上,瞥见了他脸上灿烂的笑容,面露惊色。 李北辰见江月白回头望着自己,听到一声心有灵犀的“师父”,脸上忽而发热,故作正经地轻咳一声。 “再往前是一片竹林。朕带你去看看。” “好啊。” 江月白回过头,看向前方。果然明月下,有竹林一片,棵棵青翠挺拔。 待两人到了竹林前时,李北辰问道:“可想好了?” 本章看吐了不要给我寄刀片。女孩子可以试试撒撒娇,会有惊喜,比如对方会来一句,“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假如真被这样diss,不要怕,脸皮厚点,翻个好看的白眼,“你就是我的阿司匹林/布洛芬。” 哈哈哈哈~ 第601章 叹为观止 江月白抬头望向翠竹间透过来的月亮,拔下头上的玉钗,徐徐吟道: “危冠广袖楚宫妆,独步闲庭逐夜凉。自把玉钗敲砌竹,清歌一曲月如霜。待我用玉钗敲敲试试看,能不能敲成曲子。” 李北辰没想到江月白会瞬间吟出这么应景又小众的诗,含笑说道,“这首诗甚得朕心。你想要什么,提一个吧。” 江月白摸了摸手边的竹子,又用玉钗敲了敲,扭头看向李北辰。 “皇上能不能用玉钗在竹子上演奏一曲,清歌一曲月如霜?” 李北辰问号脸,你要求的是这个?这个也太.太简单了吧。 “你确定提的要求是这个?” “不行吗?”江月白大为期待。 让天子为自己演奏,这得是多大的逼格。 “当然行。”李北辰接过玉钗,划过一排竹子,发出高低不同的声音。 这种感觉有点像排箫。不同粗细高低的竹子会发出不同音阶和音色的声音。 李北辰忽然一跃而起,在竹林间穿来穿去,玉钗或划或敲或碰在不同的竹子上,发出高高低低或清脆或浑厚的声音。竟然真地演奏成了一首动听的曲子。 江月白目瞪口呆地看着电影中才会出现的竹林中施展轻功场景。 只能说叹为观止。 待李北辰从天而降,一身白衣落在地上时,宛若仙人。 李北辰一直在高空中借着皎洁的月华观察地上的江月白。她崇拜和震惊的表情令他倍感愉悦。 但还是想听她的亲口夸赞,“如何?” 江月白咽了咽口水,半天没有说话。 “怎么了?” 江月白这才艰难地开口说道,“臣妾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心中的震撼。没想到皇上真能用一阵发钗演奏乐曲。只想说,皇上太厉害了。呃,就是,超级厉害的意思。” 震惊是真震惊,找不到合适的词来拍领导马屁也是真的。 但更重要的是,配合语气神态动作显得自然的语无伦次,是表达震惊仰望到极致的状态的最佳形式。 而且让皇上为妃子表演实在大逆不道,有违伦常。此时装成懵懂天真更为妥当。免得皇上事后回想,怀疑自己被耍。 李北辰愣了下,果然哈哈哈大笑,心中颇为得意。 月光皎皎,竹林清风,朦胧之中,在这样浪漫的环境衬托下,江月白肤色皎洁,一双荔枝眼显得格外明亮,叫人心生欢喜。 原来情到深处,真会为博心美人一笑不惜“一掷千金”,做出违背常理的事情。 令他想起司马光写的一首诗。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心中倍感愉悦。 弯腰将玉簪斜斜地插在江月白的单螺髻上,细细打量着,“若是有水晶做坠子就更好看了。” 江月白浅浅地笑着,“臣妾今日能跟皇上赏月格外高兴,感觉月亮是这么多年来看过最好看的一次。” 说完,垂下眸子,从竹子上摘下一片叶子,放在鼻尖轻嗅。 一缕熟悉的清香钻入心头,那是韩子谦独有的清冽气息。 江月白心中默念着方才皇上吟的司马光这首诗的下半阙:“相见争如不见,多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韩少傅,你在那边可好。 李北辰没有察觉江月白情绪的变化,将她鬓前的碎发拢到耳后,细细地打量半晌后,在她光洁的大脑门上印上一吻。 再来看她,恐怕该是七日、十日以后了。这样方才不引起他人的惦记。 李北辰推着江月白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经过当初他们搭起架子烧烤的空地,经过李北辰搂着她洗手的水池…… 走了一圈,往回走时,李北辰望着皎洁的月亮,忽而说道,“以后每个月十六,朕都来陪你看月亮,好不好?” 李北辰本以为江月白会说,那这次可不许反悔云云,却听见江月白欢喜的声音:“当然好啊。臣妾以后就天天盼着十六月儿圆。”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哈哈哈大笑。 江月白愉快的笑脸,令李北辰放下心来,心情跟着变得异常的愉悦。 他喜欢这种默契。 他这么做的目的,还真就是希望自己不在身边时,能给江月白一个盼头,一个希望。 江月白心里想的是,初一十五固定属于皇后。如果以后真可以固定下来十六给自己,离后位更近了一步,可喜可贺。 李北辰在江月白处简单吃了点小菜,喝了点绿豆薏仁粥,就回勤政殿批折子去了。 心情异常的愉快,浑然忘了时间。待到放下手中的毛笔时,已经到了深夜,便没有翻牌子,而是一个人睡下了。 宫里许多人化着精致的妆容,掌灯到深夜,只为那那渺茫的希望。谁知等到一更,睡眼朦胧,伏在桌子上都快睡着了都没有等到消息,空等了一场,白让蜡烛流了一夜的烛泪。 景阳宫的顺嫔坐在桌旁,望着窗外的树荫孤寂难免。 身边伺候的葡萄和石榴两人劝她休息却偏偏不听。葡萄取了件衣裳披在顺嫔身上,“夜深了还是有点凉,娘娘初愈,还是早点歇着。明日里让太医瞧过了,也好把牌子重新挂回去。” 顺嫔便淡淡地应了,由着葡萄伺候着睡下。黑暗中,伤心和痛苦吞噬着她,泪水打湿了枕巾。 孟昭仪披着薄衫,点着一排蜡烛,正在抄《心经》。听到李北辰晚上去宁安宫探望江月白,在宁安宫用晚膳的消息,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么多天,不过就是去探望了一次而已。 婵娟:“娘娘写得一手好字,饱读诗书,一点不必那嘉宁妃差。只不过不曾像她那样在皇上显摆而已。都说皇上喜欢有才华的女子,不如娘娘” 孟昭仪捏着毛笔停下来,打断了婵娟的话:“别人做过的事我不会去做。何况不是我特别擅长的。若是强行去做,只会是东施效颦,反倒落了下乘。” 她欣赏了一会儿自己抄写的经文,淡淡地说道:“才入宫几天而已,不着急。先摸摸底细再说。我如要做什么,定然要做旁人没有做过,让皇上一次就记住我。” 蒙古草原上。 护送哈利麻四处讲经说法的韩子谦,此时正站在帐篷外,遥望着天空。 月亮那明亮的样子,让他想起宛若仙女,身着白衣的江月白。一种叫做思念的情绪在心中蔓延,那些刻意压制的回忆突然钻入脑海里翻腾。 脸颊燃烧起来。 心中默念的恰好是:“相见争如不见,多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如此符合此时的心境。 “韩少傅在望月思念故人?”身后突然传来哈利麻浑厚的声音。 在这些日子的接触中,虽然韩子谦多数时候沉默不语,即使说话亦十分简洁没有多余的废话,但哈利麻却十分喜欢韩子谦。在了解他的经历之后,对他更是青睐有加,不喊他韩公公,反而敬称“韩少傅”。 哈利麻地位崇高,他这么叫,又不在宫廷之中,自然无人敢反对和纠正。 韩子谦恭敬地对着哈利麻双手合十,没有回答。 哈利麻回以佛礼,与韩子谦一起仰望夜空。 “佛陀说,三界之中,独来独去。而有些人温暖而美好,令我们远离了孤独,想要靠近,想要依赖,产生了一种叫做爱的情绪。然而,爱本质上源于孤独,是心的一种幻象,所以会有一种占有欲。当你不再感觉到孤独,那么就不会再被爱所束缚,你的心就获得了解脱。” 韩子谦心受震动,仰望天空良久不语,忽而由衷地感叹道,“月色真美啊。” 转头看向哈利麻,“感谢法师开示。月色如此之美,我们却从未拥有过月色,也无法挽留住月色,这月色亦不因为我的仰慕而变化。我却因为月色而欢喜。于我而言,便已足矣。” 哈利麻微微一笑,难得韩少傅今日不吝啬话语,这么能聊,想必触动了心中事,便顺着韩子谦的话往下说道。 “那若再过几日,这月亮不如今天这般圆呢?” 韩子谦亦笑着说:“那便喜欢她不圆的样子。” 哈利麻笑:“若下雨看不见月亮呢?” 韩子谦回答得很认真:“那便等待天晴。” “所以你思念的故人如同月亮,遥远而明亮,清澈而高洁。” 韩子谦摇摇头,“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大师何以料定我思念的是人而不是故乡呢?这算不算一种着相。” 哈利麻双手合十,认真地看着韩子谦,“韩少傅果然佛根深种,已有不拘于外物、断情绝欲的洒脱,实乃大境界。已近解脱,或许只差最终顿悟的一步而已。” 韩子谦:“谢法师夸赞。只是我并不想寻求解脱。或许有所牵挂,有所执着,才是每个人存在于世间的意义。假如心中一无所有,又与树木蚂蚁又有何分别?” 哈利麻垂眸微笑,若有所悟:“你说的不错,是我着相了。” 双手合十,转身对着月亮郑重地拜了三拜。 韩子谦怔怔地盯着哈利麻片刻后,忽而似乎悟得了什么,瞬间面红耳赤。 哈利麻笑眯眯地望着月亮,真诚地感叹道,“韩少傅,如你所言,月色真美。” 这一次若有所悟的人换成了韩子谦。 第602章 顺嫔姐姐饶命 第二日,方常在带着皇上赏赐的紫玉镯子,无比招摇地去了。 镯子的品质不算高档,但贡上来的也差不到哪里去。关键是颜色亮眼,适合方常在这个显眼包。 明明苏常在也是常在,方常在也是常在。后者就是比前者气势上强一头,说得刻薄点,至少走出了嫔位该有的气势。 衣着、妆容上依然很素淡清减,遵守孝期的仪制,方常在就在眉毛、胭脂、唇脂上下功夫,打扮得妖娆妩媚,回头率百分百。 她无论站着坐着,都时不时抬起手来撩个耳边垂下的发丝,露出光洁圆润的手腕,还有那价值不菲的紫玉镯子。 那缕发丝似乎装了永动机,永远撩到耳后不久就又重新回到了耳边,需要重新再撩一次。 谢贵人这样的强迫症患者倍感膈应,盯着方常在看,恨不得咔嚓一刀替方常在把这缕不要脸的头发给翦了。 “看方妹妹这打扮。知道的说是常在,不知道的还当是嫔位以上的娘娘。” 说着特意看向了自家宫里的顺嫔。 方常在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跟谢姐姐不同,就是个大俗人。就喜欢首饰这些俗气玩意儿,显摆显摆,学不来谢姐姐的高贵风雅。” 方常在干脆摆烂,把对方说的话全说了,直接让人哑口无言。 说话的时候,那头发又又又溜到前面去了。随着她顺手一撩,妩媚地抬眼,展现魅惑众生的一笑。众人的心跟着压上了块大石头。 谢贵人:“看来方妹妹这是位份上来了,胆子也跟着大了。” “谁不是呢?”方答应很无所谓地笑了笑,“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皇上既然赏了,岂有不戴的道理。不然就是那个什么……对……好像叫明珠蒙尘~” 不止谢贵人,在场的大家闺秀都感觉十分膈应。 因为她们从小就被教育要用刨花水将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清清爽爽。两鬓的小碎发都要想办法固定住。绝不允许出现像方常在这样凌乱蓬松的小碎发,显得邋遢而有失端庄。 待方常在再次撩动头发时,和妃终于忍不住说道。 “孟昭仪,你教教方妹妹如何用刨花水,将细碎的头发固定住。方妹妹或许还不知道怎么用刨花水。” 孟昭仪立马矜持地应下来。 如实说,她也看得心里起毛,像猫爪子抓在心窝子上,一忍再忍,就在等着看在场谁最先忍不下去。 方常在谢恩时,依然显摆地露出手腕上的紫玉镯子,“谢和妃娘娘恩典。妾好像未曾领到过什么叫刨花水的东西。” 和妃管宫务基本就管个大方向,没管这么细。 不同等级配备些什么东西,都有规章制度,并不需要她额外去操心。方常在说没有见过刨花水,要么是她这个等级的妃嫔没有,要么就是被尚功局克扣了。 便问了顾选侍,顾选侍说她也没有。问林选侍,也说没有。 事情就简单了,就属于第一种情况。和妃便当场宣布,她做主,以后任何品级都有刨花水可以用。 方常在就带着顾选侍和林选侍谢了恩。一时间竟又顺手给旁人谋了福利。 结合昨天方常在在御花园替宫女出头的事儿,众人总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却又说不清楚哪里不舒服。 苏常在冷眼旁观,默不作声,将方常在的一言一行收在眼里,看得十分透彻。 众人感觉不舒服,那是因为方常在除了给自己贴了“特立独行”、“风情万种”、“率直敢言”的标签外,还在刷“行侠仗义”的正面属性。 这几个属性她们看着讨厌,可在皇上眼里可就不一定了。毕竟方常在的升级版甄婕妤就挺受宠的。 顺嫔就没有这股子心性。她默默地坐在那里,盯着方常在手上的镯子。 孟昭仪进宫前,皇上也赐了她两对镯子。一对紫玉,一对岫玉。那对紫玉的品级比这个高档多了,她舍不得带。一直带着岫玉的这对。想着把紫玉的那用在特殊场合显摆。 因为之前的遭遇,总有丝丝胆怯压在心头,始终不敢过于张扬。 如今被方常在抢了风头,再戴就属于撞衫。 叶苏华越看那镯子心里愈发不是滋味。懊恼于一时同情,救了方选侍。不然老天说不定早就收了这妖孽。 可惜后悔已经晚了。 顺嫔禁不住笑着讥诮道:“方妹妹哪是撩头发,分明就是为了让我们看到她手上的紫玉镯子。论品相实属不怎么样。也就戴着玩儿。” 方常在面色变了变,又恢复如常,垂眸抚弄着手上的镯子。顺嫔毕竟曾经救过自己的命,她有些犹豫。 转念一想,后宫里哪有什么姐妹,就算救过自己一命,也没有办法。自己已经站了孟昭仪。领导就在边上看着呢,一咬牙决定一条道走到底。 “皇上赏的当然都是好东西,反正我很喜欢。什么样的镯子配什么样的人呗。我这样出身的哪能跟姐姐比。顺嫔姐姐比我受宠,皇上赏的岫玉镯子当然更高档。不过我还是觉得紫玉镯子更好看。” 顺嫔下意识地捂住镯子,闻言怒视方常在,“我是嫔,你是常在。你这是出言不逊,不敬高位妃嫔,是不是该罚!” 坐在椅子上,似乎几次气得想要起来,却还是起不来。 方常在眸子转了一下,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心想,你说又说不过我,就这么干巴巴的以位份压人,只会显得愚蠢而无能。你如果真的在意,还不如跟苏常在一样跑过来打我一巴掌算了,我也就受着,还了当初欠你的情。 方常在脑子里快速地权衡了下利弊,最终决定,这次还是不整事了。 反正船小好调头。 笑嘻嘻地走到顺嫔跟前屈膝行礼,“顺嫔姐姐饶命,都知道皇上宠爱顺嫔姐姐。是妹妹我一时口快,说错话了,我给姐姐赔个礼道个歉好不好。” 又扭头看向和妃:“和妃娘娘您看这样行吗?娘娘能不能替我求个情,就不要罚我了。” 如此一来,闹得顺嫔更下不来台。 和妃自觉气血不足,脑子转得慢,不如嘉宁妃那般灵光,也没打算拉拢谁。所以一向不爱主动管鸡毛蒜皮的事儿,就爱看戏。除非不得不管,出个声表个态,圆过场面就行了。 掀了下眼皮,微微颔首,“行吧。既然方妹妹知道自己错了,顺嫔,你就别为难她了。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何况都是皇上赏赐的。戴着个新鲜就差不多了。” 顺嫔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气晕过去。明明是对方呛声,目无尊卑,什么时候变成自己的错了。 最要命的是,高档的紫玉镯子她没舍得戴,手上的这只岫玉镯子,方常在是识货的,确实品相一般,算不上高档。她下意识地捂住手镯子,不让镯子露出来,被人看低了去。 方常在却不理会顺嫔答应还是不答应,干干脆脆地又屈膝行了个礼。再次嚣张地露出紫玉镯子,由着镯子顺着手腕滑来滑去。 “顺嫔姐姐,求您原谅妹妹吧。” 方常在倒是真的不在意紫玉的成色,只要是皇帝赏她的就行。 她要显摆的又不是镯子,而是皇上的恩宠。 恩宠才是后宫女人的护身符。 顺嫔再傻都看出来了自己的反胜为败,此时怎么回答就显得小气善妒,故作姿态地抬了抬下巴,“知错就好,下不为例。” 就这么一句话将方常在心中剩的不多的几分感激消耗得一干二净。 “谢顺嫔姐姐宽容大量~”还明目张胆地抛了个媚眼。 整个过程里,孟昭仪一直不发一言,静静地喝茶看戏。众人围观顺嫔和方常在。她在围观众人。 晨会结束后,皇上又派人来接萧常在去伴驾。 众人羡慕地目送萧常在坐着专车去见皇上,如果不想顶着大太阳步行,就得老老实实地跟其他人一起挤通勤班车。 通勤班车从一辆六个人减到四个人,又加了冰盒,颇有点空调车的样子。 相比之前的条件,改善了许多。因为过过苦日子,这样的条件已经令打工人们感到十分的满足。 但孟昭仪今日没有坐班车。自然成了话题焦点。 猜测主要有两种:一个是去勤政殿见皇上;一个是去翡翠湖赏荷。 她们猜对了。孟昭仪去勤政殿求见皇上。 李北辰此时正忙得不可开交,正是集中批折子,思考对策的黄金时间。 下午要听行政院汇报工作,就行政院提出的方案给出意见。如果没有提前准备,很容易对问题缺乏了解,又或者思考深度不够有失偏颇。商议时很容易被臣子左右思路,做出欠考虑的决定。 听说孟昭仪求见,微微有些惊讶。 停下手中的笔,略一思考,就让徐方转告孟昭,“让孟昭仪先回去,有事晚上再说。” 说完头也不抬地继续看奏折。而萧常在就在一旁低着头静静地磨墨,仿佛隐形了一般。 李北辰就喜欢萧常在现在这个样子。 打扮朴素清淡,穿着保守简单,不会分散人的心神。不爱说话,不爱撩。有问必答,言简意赅。动作轻而又顺滑。全程开的都是静音模式。 他不知道这放到现代社会就是个人形ai,智能好用,不打扰,无弹窗,能在后台自动运行。 被李北辰直接拦在殿外,孟昭并没有直接走,而是站在殿外又等了一会儿,装作期待李北辰改变主意,迫不及待想要见他的样子,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孟昭微微有些失望,但没有特别失望,因为她的主要目的达到了。 她见李北辰不是为了通勤班车的事。 因为她那天就是故意装作睡过了站,直到小太监最后专程送她回去,就是为了试探皇上的意思,给皇上一次替她解决困难的机会。 她给皇上准备了打破规则的坡。 如果皇上心疼她,有意为她打破自己定下的规则,那么就可以借坡下驴,给她解决出行问题。而她也可以借着这件事你来我往,在夜晚的交流里表达一番对皇上的谢意。 如果皇上不愿意打破规则,不过是她的趣事一桩,体现了她娇憨随性,又暗戳戳地表现了她圣宠在身因为侍寝缺了睡眠。双方都不会失了颜面。 显然皇上已经做出了回答。愿意为她让步,但不会改变规则。 她见李北辰就是想邀宠,让皇上今夜歇在她这里。 那种滋味不过才几回,却那般销魂,让人沉迷。 她今夜还想要。 第603章 孟昭降位 李北辰傍晚的时候果然摆驾长春宫。 孟昭仪本来就美,今日格外精心地准备,从头到脚,由内而外都进行了精心的装饰。如果把她比作一道菜的话,那绝对是国宴级别的。 而吃这道菜的环境也不是普通的馆子,而是私家订制的限量款套餐。 从晚膳的菜单,到室内的烛光、熏香、绿植,全都是孟昭亲手设计和布置。 然而,孟昭仪带着方常在接驾时,一直卧病在床的杨答应听闻皇上来了,也由贴身宫女红豆扶着出来迎接。 杨答应经过姜余半个月的调理,脸上的过敏已经基本消退,只是留下了一些陈旧的疤痕难以去除,或许会永远地留下来。 到底是曾经宠爱过一段时间的女人,李北辰见到娇弱的杨答应时有些唏嘘和感慨,思及当初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在她进宫后并未给她任何的位份晋升,大半年都未曾来探望过,当即宣布晋升杨答应为贵人。 眼见杨贵人欲言又止,泪眼朦胧,李北辰知道她有话要对自己说,便拉着她的手去了东侧殿,屏开众人,两人长谈了一个多时辰。 甚至从御膳房传了晚膳,跟杨贵人一起用的。整个过程中,孟昭仪因为自己的矜持大度的人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表姐将皇上从自己手上抢走。 杨贵人把姜余诊治后的情况,还有这些日子回忆出来当时的一些细节全都告诉了李北辰。 李北辰极为震惊。这么大的事情,和妃竟然完全瞒着他。 一句都没有提杨贵人曾经有孕,却被人利用一品红浸泡过的衣物、鞋子害得毁了容,落了胎,伤了身子,淋漓不尽,差点死掉. 杨贵人扑在李北辰的怀中,双手环抱着他的腰,“皇上,是陈氏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是陈氏!皇上,你要相信臣妾。” 她是个聪明人,懂得只提活的罪臣陈氏,不提忠烈皇后。 李北辰宽阔的手掌轻拍着杨贵人的后背,“你不必太伤心,先养好身体。陈氏她涉嫌谋逆,已被打入冷宫。她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李北辰终究没有直接说出陈氏流产遭了报应的话。因为流产的也是他的孩子。 “皇上,陈氏她为什么要害我。我从来没有得罪过她。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她如何先知道的” 李北辰叹了口气,注视着杨贵人有着明显疤痕的脸,去年那会儿是那样的光洁美丽。 “因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以陈氏的手段还有人脉,提前诊出你怀孕,实在太容易了。是朕当初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脑子里浮现的不是当初杨答应的模样,却是月光下江月白温柔的脸庞。心想绝不能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让任何人伤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 杨贵人眼泪噗噗地往下掉:“臣妾自己受委屈也就罢了。可是我们原本有个孩子的。臣妾八月进的宫,如果当初没有陈氏,现在已经九个月了,快要生了。只要想到这个,臣妾心里就好难受。” 李北辰替她擦着眼泪,“你身子还虚着,不哭了。” 杨贵人忽而站起身,在李北辰跟前跪下,泪水如珠子般掉落:“陈氏既是谋逆罪臣之女,又是杀害我们孩子的凶手。每每想到杀人凶手还在逍遥法外,我就不能原谅自己。求皇上为我们的孩子做主。” 李北辰想起那日陈氏连连掌掴江月白的嚣张模样,默认须臾后点头应下:“陈氏连连谋害皇嗣,居于冷宫中噩梦缠身,自感罪孽深重,于今夜戌时悬梁自尽。罪大恶极,不得葬于妃陵。梁小宝,你今晚就去办。” 梁小宝领命退下关上门后,李北辰扶起了杨贵人。 杨贵人伏在李北辰怀里泣不成声,顺势拉着李北辰倒在了床上。 李北辰只是在言语上安慰了一番杨贵人,并没有多做停留,就去了孟昭仪那里。 孟昭仪虽然打扮得十分漂亮,脸色却很不好看。 她的鼻子不自觉地开始嗅着李北辰身上的气息,目光打量着他身上的褶皱,以此判断,刚刚他在东侧殿有没有做那种事情。她的骄傲决定了无法接受自己是今晚第二个侍寝的人,即使自己明明很想要。 她过不了心里这道关。 当她侍奉李北辰洗手时,认真细致地洗了一遍又一遍,仿佛手上沾染了什么不洁之物。 等到用膳时,原本精心准备的十二道菜,味道十分可口,因为孟昭仪一直冷着脸,李北辰吃在嘴里索然无味。 用完晚膳后,李北辰漱了口后,突然问孟昭仪会不会跳舞。 孟昭仪咬着嘴唇说,如果想看跳舞,可以召歌舞伎来看表演。但她可以弹古琴给皇上听。 李北辰站起身一甩袖子,冷冷地又问了孟昭仪一遍:“你是不会跳还是不愿意给朕跳?” 孟昭仪其实是会跳舞的,而且跳得还不错。但她想到陈氏还是璟妃时就曾经多次在皇上面前跳舞,以善舞闻名,她就不愿意以己之短博人之长,落于下乘,还令皇上想起旧人,以作对比。 下意识地屈膝行礼:“皇上恕罪。臣妾不善舞蹈。而且虽然出了丧期,但按照仪制来讲,今日仍不可歌舞娱乐。” 李北辰蹙眉点头,抬眸看向孟昭,冷淡地说道,“既然如此,你早点休息。朕还有事。先走了。” 当他转身就走时,孟昭仪抬起了手,却硬是咬着牙骄傲地没有挽留。她不想作践自己,让自己变得跟宫里其他女人一样对皇帝有求必应,奴颜婢膝地奉承讨好。 当李北辰真地离开房间时,孟昭仪又快步追了上去,站在门口,目送李北辰在院子里停留片刻后,消失在夜色里。 出门后,李北辰神色恢复如常,一扫刚才的烦乱不耐之色,回了勤政殿。他要的就是孟昭知难而退,又或者讨好服从。 李北辰又点了萧常在侍奉笔墨。 忙到亥时,徐方匆匆来报,杨贵人在殿内吞金自尽,发现时已无生机。 接近子时,传来冷宫陈氏精神失常、畏罪自尽,两奴仆跟随而去的消息。 没人细究流产了的陈氏十分虚弱,身边又有两个忠心耿耿的奴婢寸步不离,是怎么个自尽法。 总而言之就是去了。 在她被夏嫔推搡至流产时,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知道死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怎么个死法。 她的尸身被连夜运了出去,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和妃最先赶到了长春宫,皇帝带着萧常在随后也到了。院子里由和妃领着跪下一大片。 由和妃叙述了大致经过。 原来李北辰走了之后,孟昭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满怀期待地精心准备了一下午竟然是这个结果。想到表姐杨氏生性善舞,孟昭一怒之下跑去东侧殿将杨贵人羞辱了一顿。 孟昭离开后,杨贵人支开自己的贴身宫女后写下遗书吞金自尽。 和妃询问了杨贵人的宫女当时的情形,听说孟昭当时的用词十分激烈恶毒,杨贵人不堪其辱,险些晕倒。 李北辰拆开遗书,里面有张薄纸,上书:若有来世,绝不入宫。 “孟昭仪,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可要找人对质?”李北辰的脸色十分阴沉。 孟昭抬起她那张绝美的脸来,深深地注视着李北辰,朱唇轻启,一脸哀婉。 按照她的个性,本要正面硬刚,权衡利弊后,最终选择伏低做小,带着几分委屈地说道,“臣妾不过是说了两句气话。谁知道表姐她就……” 一个容貌尽毁的废物而已,活着不过是自取其辱。 李北辰看向和妃:“把杨贵人的婢女们带过来。朕要亲自问话。” 结果李北辰一问,那些婢女们按照杨贵人生前交代的话,添油加醋地把当时孟昭说的话当场复述了一遍。 孟昭难以置信地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自己当时生气确实说了不少过火的话,但绝对没有这般过火和恶毒。 “大胆刁奴!胡说八道!”孟昭怒道。 那些婢女们嘤嘤哭泣,怯怯地哀求。孟昭瞬间明白,这一切都是表姐临死前设计好的,就是为了让皇上厌弃她。 但她想不通表姐为何要这么做。 她入宫后并没有对表姐做什么过火的事情,除了今晚。 李北辰面色沉郁,“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孟昭此时依然保持着高傲的姿态,她咬着薄唇,将唇瓣染上了血色。 “表姐自尽,臣妾深感难过不安。当时不过说了几句气话,没想到表姐竟然会敏感至此。但绝对没有说那些恶毒之言。臣妾不知这些奴才为何要陷害臣妾,也不明白表姐为何突然自尽。只求皇上相信臣妾,不可被他们的一面之词蒙蔽。” 李北辰冷冷地说道,“朕只相信事实。事已至此,你当时说了什么不重要。你因嫉妒去质问羞辱杨贵人是事实。杨贵人在你离开后不堪其辱,留下遗书,吞金自尽亦是事实。” 孟昭垂者眸子,对此哑口无言。 李北辰目光凛凛,此时威严更盛: “朕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妒妇,连自己的表姐都容不下。梁小宝,拟朕旨意,昭仪孟氏不守妇德,骄横善妒,对同宫低位妃嫔照料管理失职,降为婕妤,闭门思过一个月。除非传召,不得外出。贵人杨氏以贵人制入殓,葬于金山妃陵。杨氏殿内人等伺候不力,每人领三十大板,之后一律充做粗使杂役。” 和妃一听这罚得也太重了,连忙跪下替孟昭求情:“皇上,孟妹妹她年纪小初入宫……” 谁知被李北辰无情打断:“对此,你也存在失职。罚俸三个月,自行反省。” 说完后带着萧常在生气地离开。 和妃只好象征性地安慰了孟昭几句,跟着带着人匆匆离开。 孟昭一直保持着端庄矜持的仪态,实际上压根没听见他们都在说什么。 一切都跟梦一样。 第604章 控制走向 他曾说日后会好好待她。 如今竟然毫不犹豫地降了她位份,连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 奇耻大辱。这让她今后在宫里颜面何在? 可她又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孟昭想不通,皇上为何为了这点小事降了她的位份。更想不通,一向活泼开朗的表姐为何吞金自杀。而表姐的宫女不仅不帮自己开脱反而还要加以陷害。 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似乎自己被算计了。可每一步都是自己选的。谁能算计得这般精准呢? 难道是表姐。可表姐为何要算计她?眼前仿佛一团迷雾。 她进宫才七日而已。是谁要算计她? 她脑子里立马浮现出江月白淡淡的面容。听闻表姐的病就是江氏安排太医治好的。莫非表姐不惜以命报答江氏?江氏有这么大收买人心的能量吗? 皇上丝毫不顾她的感受,先去东侧殿陪表姐一个多时辰。据清影说,她从窗户里看到两人滚到了床上。想想都知道他们接下来会干什么。 说到这里,众人皆想起了江月白。江月白曾经得此殊荣,破格以常在的身份住过主殿。所以人人猜测那杨贵人以前定然十分受宠。 被对方点中死穴,顺嫔只好默不做声。真是悔不当初。 顺嫔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杨贵人是去年进宫的,是孟婕妤的表姐。进宫后特别受宠,中秋宴会上摔了一跤后,就一直病着,下不了床。听说前些日子好转了许多。按理说不该啊。” 孟昭降位对她不仅没有坏处,相反还有好处就是了。 按道理来讲,表姐哪怕破了相,皇帝都如此宠爱她,应该不可能会想死啊。莫非真是因为自己骂表姐丑八怪,痴心妄想,表姐才想不开的?表姐没这么脆弱吧 孟昭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可孟府是一等侯府,孟氏又是嫡女,竟然也会被降级,令叶苏华感到震撼的同时也感到真正的释怀。 姜答应有些纠结该说到什么程度。她可不想卷入命案中。萧常在也一副与己无关的姿态。 见全场都盯着她们二人,姜答应硬着头皮说道:“臣妾回想了一番,似乎并无异常之处。杨贵人一直病着很少出门。臣妾不敢贸然打扰,对杨贵人知之甚少。” 顺嫔起身时,禁不住感叹道,“唉,主位娘娘难做啊。” 和妃见差不多了,“谢贵人说得对。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各位妹妹都要好好珍惜才是。各宫主位娘娘更要以此为戒,照顾好同宫的姐妹。没什么事儿要禀告就散了吧。” 和妃肃了表情,运用春秋笔法大致说明了昨晚的情况和处置结果。 听完这里,谢贵人有个很大胆的猜想。那就是杨贵人品行孤傲高洁,不愿与方常在同流合污谄媚孟婕妤。故而吞金自尽,借以明志。 婵娟哽咽着劝道,“主子,回去吧。吃一堑长一智。日子还长着呢。” 被点名的顺嫔只感头晕目眩,锅从天而降,这种感觉好熟悉。 但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众人恍然大悟,自觉懂了为何皇上因为一个贵人的自尽将主位娘娘降位。 和妃微微颔首,故意引导舆论关注点:“降位份自然是因为出了人命。位置越高,责任越大。出了纰漏,主位嫔妃有连带责任。所以一宫主位要做好表率,跟同宫的姐妹们处好关系。孟婕妤就是前车之鉴。” 方常在手里拎着帕子,扭着水蛇腰往外走。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和妃点点头,“清者自清。姜答应、萧常在你们俩以前跟杨贵人住一宫。可有发现杨贵人有何跟之前的不同?” “陛下口谕,陈氏涉嫌谋逆,行为不端,以庶人制下葬。杨氏以贵人制下葬,殉主宫女陪葬。孟氏降为婕妤,闭门思过一个月。本宫管理不善,罚俸三个月。” 顺嫔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瞬间红了脸:“我能跟杨贵人有什么关系!你别血口喷人了。” 说完还叹了口气。 方常在翻了个白眼,嗤笑了一声,“没本事做就别做啊。多的人想做。” 顺嫔:“你别扯远了。我是在说你。” “娘娘竟然也被罚俸?”谢贵人惊讶地问道。 和妃心道慕容氏你还真是个伶牙俐齿,懂得颠倒黑白的。若不是本宫在现场还真信了你的邪。但不妨碍履行程序: “顺嫔,待会儿你留下来。” 一下子戳到了谢贵人的肺管子里,让她红了脸:“死者为大,我们还是不要妄自猜测了吧。至于住在哪里,臣妾当然什么都听皇上安排。” 不禁感叹道:“真没想到孟姐姐堂堂侯府嫡女,竟然也会被罚得如此之重。” 孟昭被禁足,意味着必然会更加依赖她。无论是了解信息还是出宫办事都只能依靠她帮忙。这无疑是体现她价值和忠心的好机会。 端才人忽而问道,“和妃娘娘,那个杨贵人好像从未见过。第一次请安都没见她来。怎么会突然想不开?” 顺嫔一头黑线。以后出门之前得卜一卦。今日之卦象似乎十分不妙啊。 实在羡慕住独门独户的苏常在、范才人和端才人。 哪怕此时的锥心之痛令她几乎要窒息,她也不会哭。 和妃原本在走神,听到“嘉宁妃”二字立马回过神来,二话不说乱棍打死: “谢和妃娘娘提点。” “嘉宁妃娘娘是太后娘娘亲封的妃位。你们以下犯上,各抄宫规二十遍。明日交给本宫。顺嫔,你跟我来。” 她仿佛被抽走了魂魄,被婵娟搀扶着,痴痴地望着皇上离去的方向,怅然若失:“皇上.当真如此狠心薄情么?” 半夜里,近身伺候杨贵人的宫女红豆自缢殉主。忠仆素来被人称道,被正经地收敛着,次日随着杨贵人一起葬了。 方常在轻掩着嘴咯咯咯直笑:“顺嫔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出身?你要是想借机嘲讽嘉宁妃娘娘,你就直说。” 我只说事实,你们怎么进行联想是你们的事。 顺嫔底气不足地看向谢贵人和萧常在,面色忧虑。这可是两个难管的主儿。都不听她的。以后万一哪天闯祸,自己竟然要跟着受罚。 自从接驾时见到孟昭盛装打扮,皇上却去了杨答应宫里,就感觉大事不妙,两表姐妹间肯定要出事。回宫后立马吃了一剂安神的汤药,假装身子不舒服,早早熄灯睡觉。 和妃点点头,“是。本宫失职失察。没有做好新人进宫后的引导工作。” 这也是和妃今天没有点她名的原因。想必已经调查过了。她是真的置身事外,毫不知情。 当初她操持六宫宫务累成狗,撂挑子不想干了。嘉宁妃就用这句话安慰她。 方常在冷笑:“呵。你敢说你没嘲讽过嘉宁妃娘娘的出身?” 急忙屈膝行礼,“和妃娘娘,臣妾真的是清白的。” 端才人有些迷惑不解:“一个答应住侧殿不是很正常嘛,住主殿才不正常。像谢姐姐都贵人了,住侧殿不是住的好好的。这有什么好自尽的。谢姐姐,你说是不是。” “位置越高,责任越大”。这句话还是从嘉宁妃那里学的。 * 第二日的晨会,人到得很齐。这可是大瓜,不来吃怎么好意思。 至于孟婕妤被降位的真正原因当然不会当众说。总要顾及皇上的颜面。 端才人:“我就是说说而已,你急什么?莫非说中了事实,你心虚了?既然你能打听到杨贵人病情好转,自然能有办法接近杨贵人。” 端才人瞟了顺嫔一眼,故作惊恐地捂住了嘴,“我们都不知道有杨贵人的事儿,顺嫔姐姐消息灵通竟然知道杨贵人病好多了?你……你该不会跟杨贵人的死有关系吧?” 只是涉及生死,气氛有些凝重。 顺嫔联想到自己初进宫时的降位,以为是因为自己庶女的身份,太后才罚她。 端才人:“关系大着呢。婕妤娘娘进宫前你最受宠。婕妤娘娘进宫后,皇上就总去长春宫。你嫉妒皇上对婕妤娘娘的宠爱,唆使诱导长春宫的杨贵人自尽,嫁祸婕妤娘娘。” 顺嫔睁大了眼睛,气得站起身子:“你血口喷人!我连长春宫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不曾踏进去过半步,有什么办法诱导杨贵人自尽的。” 她一向是骄傲的,无论多么委屈和失望,她都不会在外人面前掉一滴眼泪。 顺嫔斜睨了一眼:“有些人出身摆在那,就别痴心妄想了。” 还好她昨晚机智,提前喝药睡下装死。 萧常在闲闲地说:“臣妾喜欢一个人呆着,也知之甚少。能想到的不同就是杨贵人之前住主殿,迁宫后,搬到了东侧殿。” 而且更重要的是,孟昭降位为婕妤,在新进宫的四位里面就处于下风。必然会有更强争的意愿,也会更加焦虑不安。这会逼着孟昭放下高傲端着的性子,与她深度合作。而她也就有了更多谈判筹码。 普通人接收到的信息很多都是被精心筛选设计的投喂,是多个利益集团互相博弈的结果,往往离事实的真相相差甚远。 关键在于拥有控制舆论能力的人希望你听到什么,激起你什么样的情绪。 第605章 高手过招 顺嫔本以为和妃会刨根究底,询问她的消息来源,脑子里在反复思量该如何把这个事说圆了。 谁知和妃轻拿轻放,“顺嫔,你都已是一宫主位,自有消息来源。本宫无意知道,也相信你与此事无关。” 顺嫔顿时舒了口气,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和妃又看了她一眼:“但你不能放到台面上说。否则让本宫难做。规矩不能坏。” 顺嫔听懂了里面的门道,立马跪下行礼,“是臣妾思虑不周。” “以后注意点。起来吧。” 和妃请顺嫔喝了一壶皇上赏赐的大红袍,便让她先行离开。 墨玉禁不住问道,“娘娘为何不趁机敲打一番?” 和妃喝了口茶水,细细品味着其中的回甘,笑了笑,“她对皇上还有用。何况她这样的,用得着本宫敲打吗?” 大概率自己绊倒自己。 只用看戏。等着她自己撞到枪口上,又或者被人当枪使好了。 下午,和妃便带着小世子去宁安宫玩。每次去的路上小世子都蹦蹦跳跳,几乎是跑着去的。 这些全都被那些“无意间”路过的宫女太监们看在眼里,回去禀报给自家主子。 以至于全后宫都知道,小世子特别喜欢宁安宫的两只波斯猫还有池塘里的小鱼小鸭子,一定程度上淡化了和妃与江月白之间的闺蜜关系。 小世子被梁小宝带着满院子地抓知了,抓鱼,玩得不亦乐乎。江月白就跟和妃在屋子里喝茶吃坚果聊天。 和妃:“嘉宁,你说昨晚到底怎么回事?那杨答应突然升为贵人不是该高兴吗?为何要自尽。” 江月白对杨氏的自尽多少有些惋惜:“大概孟昭仪仗着自己貌美得宠,羞辱了杨氏,让她伤了颜面,感觉生无可恋吧。” 可后宫就像一个吃人的怪兽,杨氏的悲剧不会是最后一个。 和妃叹了口气,“陈氏死了,杨氏算是大仇得报,也算是不留遗憾了。” 她昨晚见过杨贵人的遗体。满脸都是疤痕,破了相,经过化妆修饰后都无法掩盖住。好好的一个大美人完全给毁了。 在和妃来之前,江月白就已从姜答应那儿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淡淡地“嗯”了一声,“于陈氏,生父如此,奈何?这是她的命数。” 陈氏早就是她父亲的弃子,死不死的,跟弟弟的生死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拿捏威胁的手段罢了。 而她受了重伤,又怀着身孕,方方面面受限,十分脆弱。 陈氏心思恶毒,骨子里仇恨江月白,难保不会鱼死网破拉着她陪葬。为了杜绝这种可能,就不得不提前谋划。 在江月白迁宫那天知道杨答应破相流产是因为一品红后,便告诉了姜答应,姜答应又告诉了杨答应。但把始作俑者说成是陈氏,柳太医就是陈氏的内应。 按照人性,杨答应如今这么惨,只要有机会,必然会想办法杀了陈氏。 杨答应后来拜托江月白帮她见到皇上。江月白告诉她,孟昭进宫后,皇上会连续几天去长春宫,可派宫女关注主殿的动向。但凡见到孟氏下午精心准备,就说明皇上当晚要来。到时候相机而动即可。 以前皇上去长春宫时间不固定,多为半夜,所以杨答应见不着皇上。但昨日孟昭主动去勤政殿邀约,想必举宫喜气洋洋,阵仗很大。一直暗中观察的杨氏故而能提前做好准备。 后面杨氏故意截宠将李北辰带回自己殿里,本可只提被陈氏谋害之事,却留宿了李北辰。 她大概想知道皇帝是否还喜欢现在她,是否“曾经爱过”。又或许不乏对孟昭的好胜心,大概就是“你貌美如花又如何,还是抢不过我”。 至于为何要自尽,想必理由有很多。 江月白之前询问过姜余,杨答应面部的疤痕能否彻底去除。姜余表示几乎不可能。之前溃烂的皮肤已经伤了根本,又被柳太医特殊处理过。 对于曾经受宠却被害得如此悲惨的年轻女子来说,一当大仇得报,而自己容貌尽失,在冷酷残忍的后宫里看不到希望,恐怕也就只有自尽一条路可走。 而孟昭愤怒的辱骂彻底刺激了杨氏。 但到底为什么,随着杨氏的自尽,一切都成为了谜。 无人知道,压倒杨氏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她鼓足勇气靠近,李北辰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的侍寝。 和妃:“只是想不到孟氏进宫才几日,皇上竟因为此事将孟婕妤降了位。孟相想必不会善罢甘休。” 江月白笑了笑:“圣意难测嘛。说不准就是想看看孟相什么反应。就是害得姐姐跟着被罚俸三个月。要不以后都来宁安宫吃饭?” 借此敲山震虎也不一定。又或者引蛇出洞。 无论从什么角度讲,皇上这么处理都没有问题。 孟家大小姐刚进宫就逼死重病表姐,始终会是被人不耻的一方。如果孟相反应大,那就正好借机敲打一番。如果孟相忍着,那就正好。 帝王为了把控全局,心思往往比后妃更复杂。 和妃咯咯咯地笑着,“本宫知道你财大气粗,你这是要养我?” 江月白不咸不淡地说道,“我是怕你养不起小世子,把小世子饿瘦了。” 和妃笑得合不拢嘴,吃了几颗江月白帮她剥好的香榧仁,“你说得对,皇上指不定是在杀鸡儆猴。正好给后面来的立个规矩。” “呀,我怎么没想到还有这层。娘娘威武,竟然敢把堂堂相府嫡女比作鸡,我就不敢。”江月白看向和妃,一本正经地感叹。 和妃轻轻掐了江月白的胳膊一把,“你就装吧。” “呀呀呀!疼疼疼。娘娘饶命。”江月白大叫着,“你掐得我腿都开始疼了。” 和妃生无可恋,“又装……” 两人笑成一团。 “母妃,嘉宁娘娘,你们在笑什么。看我抓了好多蝴蝶。” 小世子手里拿着个半透明的绢丝半透明口袋,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待两人笑着朝小世子看去时,小世子打开了口袋。 一群蝴蝶从里面扑闪着飞出,场面颇为壮观。 小世子目瞪口呆地仰望着空中。 “好漂亮啊~”小世子惊叹道。 时光仿佛静止。 江月白侧过头去看和妃,“有没有很感动?” 和妃转过头看江月白,点了点头。 江月白:“姐姐想不想自己生一个。” 和妃愣了下:“当然想。我做梦都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江月白:“笨,既然想生,就多想法子留皇上在你那啊。” 和妃低下头含羞地笑了。而江月白则笑得意味深长。 因为她已经给和妃喝了生女散。只要和妃正常侍寝,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底就能诊出来怀孕了。 和妃走后,江月白一切如常。 夜里她坐在窗前看了会儿月亮。 宫里女人生死没有多少人在意。 今日十七。 月亮开始少了一小块。不再那么圆满,或许不圆满才是常态吧。 李北辰听人汇报和妃和江月白的聊天对话后陷入了沉思:难道自己想多了? 他昨晚回去之后满腹疑窦,总觉得十分蹊跷。 为何孟氏今日会主动来勤政殿找自己。杨氏如何知道自己今日会去,又如何知道是陈氏害得她流产的。 除非…… 除非有人提前告诉杨氏。 后宫这么多人里,只有江月白当初安排了姜余给杨氏看病。而江月白跟以前与杨氏同宫的姜氏来往密切。只有江月白与陈家有深仇大恨,她的弟弟被抓走,至今不知生死。 所以江月白有动机。 李北辰越想越深,秘密地调查了一番。 结果发现姜氏在选秀时就买了江月白的课,两人交往跟杨氏没关系。自迁宫后姜氏并没有回过长春宫。姜氏和江月白宫里的人近几天都无人去过长春宫。 又调查了姜余,姜余说杨氏前些日子找他鉴定过以前穿过的衣服,戴过的首饰,用过的香膏胭脂。发现之前的衣物鞋袜被一品红处理过,胭脂香膏里有麝香。而这些都是陈氏和先皇后赐下的。 昨日事,李北辰琢磨了一番,认为江月白很难有未卜先知的可能。 一来,孟氏不可能受她操控来勤政殿;二来,自己决定晚上去长春宫是临时起意;三来,自己去杨贵人寝殿也是临时起意;四来,即使当初她照顾过杨贵人,杨贵人断不可能受她指使自尽。 所以江月白对杨氏之事毫不知情? 他喜欢江月白的聪明,也想借刀杀人杀了陈氏。 杨氏死不死的他并不是很在意,反正都是孟相送来的人。他们表姐妹自相残杀有什么好说的。 但他不能接受江月白骗他,算计他。 他自觉对江月白付出了全部的真心。这是帝王的底线,也是爱的底线。 “让她小心点。千万别露出破绽。嘉宁妃她很聪明,还很谨慎。” 李北辰站在窗前,遥望天空中皎洁的月亮,回忆起昨日两人在竹林里的默契,禁不住勾起了嘴角。 只是他总会想起一句诗“美人如花隔云端”。他看不透江月白。总觉得她的心离自己很近,又离得很远。似乎看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不少人说她是仙女下凡,亲眼在夜晚见到过她身后金色的佛光。但仙女哪有打嗝放屁,腿上受伤做手术嗷嗷叫,不能动弹还会化脓的,撒娇卖萌还会咬人的。 他昨晚在竹林上空时,特意居高临下地观察过。没有见到他们说的佛光。前几天打雷下雨时也没看到。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尽管江月白不是最漂亮的,每次只要见到她,自己就莫名其妙地非常冲动。 就像是一匹狼看到了猎物,充满了热切而激烈的欲望,想要蹂躏她,撕了她,吃了她…… 单这一项,他就要护住她。 第606章 报复(感谢0708读友) 到了夜里,皇上翻牌子召了姜答应。 对此有各种各样的猜测,有人说是为了了解杨贵人的情况,有人说按位份也该轮到了,也有人说是嘉宁妃推荐的。 次日姜氏正常地升了位份,成为姜常在。 向来都是谁侍寝,谁就是话题女王。 “莫非皇上因为不满意妹妹,才没有给妹妹封号?”端才人讥讽地说道。 自上次杜蕾斯被冤枉不得不吞下委屈以后,她就总感觉心情郁结,有一股子气出不来,看谁都不顺眼。 端才人话音落下,在座的没有封号的妃嫔都变了脸色。 和妃皱眉,这端才人怎么爱说刻薄话。上次吃的亏还不够吗? “妹妹你这可是妄自揣测圣意。和妃娘娘,您说臣妾说得对吗。”方常在娇滴滴地说道。 和妃听到方常在嗲嗲的声音就头疼,“方常在,你说话正常点。” “和妃娘娘是说臣妾嗲声嗲气吗?可是我们鸡笼那边的女孩子都这样讲话啊。臣妾从小就这样。”方常在一如既往地娇滴滴。 对方搬出一方民俗,和妃不好说重:“那也要尽量注意分寸,不可失了庄重。天热,没什么事就散了吧。” 姜氏散会后跟往常一样去了宁安宫。告诉了江月白,昨晚皇上问了许多关于杨贵人和她的问题。 姜氏正要继续往下说,却被江月白生生打断:“杨妹妹被人害成这样,真是令人惋惜心痛。” 姜氏愣了下,“皇上对娘娘也很是关心和挂念。问的问题不比杨贵人少,问得可细致了。” 江月白笑了笑,皇上在调查她呢。就连姜氏过来告诉她这事儿,说不定都是皇上故意的。 看来以后对皇上,一定要更加谨慎小心。走一步至少算三步五步之外,提前布局,推波助澜,不沾手,才算稳妥。 江月白岔开话题,故作惊喜害羞状:“没想到皇上这样关心我。妹妹昨晚都还顺利吧。” 这下子轮到姜常在害羞了。 江月白趁热打铁给姜常在许多赏赐,又吩咐素素分些冰块给姜常在。 常在的位份也能分到一些冰。但此时正值炎炎酷暑,用冰的地方很多,冰却很快就化,自然不够用。江月白的这份赏赐自然令姜常在受宠若惊。 而这次宫正司安排进来的人,江月白就没指望干净。里面肯定有被安插进来的眼线,其中必然有皇上的人。 所以她说话做事都很注意,哪些话该说哪些不该说,都拿捏着分寸。 她希望皇上知道的,也顺其自然地通过这个眼线传到皇上那里。皇上说不定预判了她的预判,对她表现出来的样子表示怀疑,但那又如何呢? 如果对方怀疑自己,完全可以利用起来,反客为主,让调查结果对自己有利。 毕竟怀疑本身也是一种探究的兴趣。 越怀疑,越会越好奇,越会花时间和心思去研究和琢磨。琢磨着琢磨着,就不知不觉上了心。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偶尔给皇上留下破绽,然后让他自己亲自去求证,最终发现误会了她,还进一步证实了她的品性或者心意…… 下午李北辰召了顺嫔伴驾侍奉笔墨。到了深夜正要歇下,小宝突然来报孟婕妤高热。 和妃最先带着太医到。侧殿的方常在也到了场。一个时辰后,皇上才跟着顺嫔一前一后地赶过来。 皇上走在前面,顺嫔慢悠悠地跟着走在后面,打了个哈欠后,慵懒地问旁边的宫女道:“什么情况?” “娘娘半夜不知怎地就烧起来了。” 顺嫔跟着走了进去。 就听到婵娟哭哭啼啼地跪在地上说:“娘娘做了噩梦,后面就开始发烧。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北辰想到了些事,眉头微蹙,“你做了什么噩梦?” 孟昭头痛欲裂,嘴唇干燥。怔怔地望着眼前不走心的男子,还有他身边神色困倦的顺嫔。 皇上竟然一个时辰后才来。当初顺嫔生病,当时就起身穿衣赶去看望。 怪不得爹娘始终不同意让自己入宫。后宫里美女如云,即使再漂亮,都不可能专宠于自己。而自己又做不到放下自尊,像其他女子那样百般谄媚讨好于皇上。 委屈的眼泪忍不住汹涌而出。 李北辰摆了摆手,“除了御医,你们先都退下吧。” 待众人退下后,李北辰坐在孟昭的榻边,温声问道:“你梦到什么了,跟朕说说。” 孟昭偏过头去,任泪水滚落。 若是告诉皇上她梦到了杨氏狰狞的模样,皇上想必只会更加厌弃自己,愈发认定恶鬼索命,罪有应得。 她自然不会照实说。 “臣妾梦见……梦见皇上生臣妾的气,不要臣妾了。” 孟昭捻着帕子,哭得梨花带雨,本就是美人,此时借着灯光,愈发娇柔好看。 李北辰听到这个回答愣了几秒,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别胡思乱想。好好养病,好好睡觉。” 话是这么说,但他禁不住想到,怎么会这么巧。今天恰好顺嫔侍寝,她就病了。 上次孟昭侍寝,顺嫔半夜发烧,打断了他们的好事。今日会不会是她故意设计报复顺嫔。联想到杨贵人的事儿,李北辰认为有这种可能。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孟昭的额头,发现还真是滚烫,并未作假。 转头看向太医,“有给开药吗?” 太医毕恭毕敬,“开了退热安神的药。” “端上来吧。” 李北辰亲手喂孟昭喝药,一口口地吹凉。临走时习惯性地命梁小宝留下一罐蜜饯给孟昭过口。 孟昭感到幸福的同时又感到痛苦。 皇上对她很好。 可皇上对别人也很好。 李北辰走到外面,眸光阴戾地扫视着众人,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 “你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没人教你们怎么做奴才吗。如果让朕知道有人故意在婕妤面前搬弄是非,惹她心烦。朕就拔了她的舌头,乱棍打死。” 婵娟和清影脸颊变得苍白。 这是皇上给她们两人的警告。他俩白日里为了宽慰自家小家,确实说了不少替娘娘抱不平替娘娘不值的话。 和妃屈膝行礼道,“启禀皇上,臣妾有话单独跟您说。” 李北辰颔首,“大半夜的,辛苦你了。朕跟你去景仁宫。安排软轿送顺嫔回去。” 到了景仁宫,两人在床上躺下后,和妃忍不住说道: “皇上,臣妾以为孟婕妤病得有些蹊跷。按道理说,让人发烧的噩梦,只能是梦到了不干净的东西。那杨贵人受了委屈怕是有些怨气。不如找法师做几场水陆法事仔细超度一番。皇上以为如何?” 李北辰“嗯”了一声,说了声“好。” 这正是李北辰心中所想。 他揽着和妃的肩膀,“静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李北辰想了想,吩咐梁小宝,“你派几个靠得住的太监去长春宫伺候着,看住孟婕妤,别让她再出差错!” 就是变相防止孟婕妤想不开做出傻事。 和妃顺着皇上的话说道:“臣妾觉着孟妹妹虽然犯了错,但肯定也受了惊。皇上还是时常去看看她吧。” 李北辰翻过身,凝视着和妃,“你总这般善解人意,叫朕如何是好!” …… 次日五月十九,谢知礼进宫的日子。 虽然她亦只能穿素色衣衫,但赤金镶宝的整套头面显得十分喜庆。 临行前,谢夫人含泪依依不舍送了很远。该叮咛的都已反复叮咛。 这个外孙女当初就是为了进宫替谢可薇固宠而培养。 谢知礼照着与谢可薇完全不同的方式养大。打小熏陶以琴棋书画,能歌善舞懂乐器,十分全面。 皇上遵守约定给了谢知礼妃位,令谢夫人倍感荣耀。而孟昭被降位的笑话也已经传出来,愈发衬托出皇上的倚重。 当天夜里,李北辰早早去了永寿宫。 一脸稚气的少女端坐在榻上,正大胆地看向自己,不似其他人的娇羞和胆怯。 柳叶眉,桃花眼,大眼睛,樱桃小嘴,脸颊还有婴儿肥,瞧着十分幼态。 四目相对,谢知礼俏生生地喊了声“姑父”,声音满是孩子气,似乎意识到自己错了,又连忙喊了声,“皇上。” 李北辰以前在皇后宫里见过一次谢知礼,那时候她还是个小丫头。 这会儿也还是个小丫头。即使穿着后宫妃嫔的衣服。 按理来说,进宫前,尚礼局定安排了教习嬷嬷到护国公府上教导谢知礼宫中礼仪,侍寝之道。 这上来就叫姑父,谢家这是什么操作。自己又不是那种荒淫无道的变态,是个很正常的男人。 李北辰微微惊讶之后问道,“教习嬷嬷没有教你该如何称呼朕?” 谢知礼咧嘴一笑,眼如弯月,灵秀可爱,“应该称呼您为皇上或者陛下。” 声音清脆得如雨后的春笋,俏生生的。 看长相,以后是个面相柔和的大美人。 “你饿了没有?”李北辰的声音跟着变得柔和而有耐心。 “饿了。”谢知礼腼腆而欢快地答道。 李北辰便跟谢知礼一起用晚膳。谢知礼吃得很欢快,不时笑着看向李北辰,坦率而天真。 用完晚膳,李北辰带着谢知礼出去御花园里散步。 谢知礼一开始有些腼腆,不敢说话,后面打开了话匣子,兴奋地问这问那,像棵生机勃勃的小树苗。 长得个子虽然高挑,却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 感谢尾号0708读友12张月票,还有其他读友的月票,你们的支持令我感动。 比心心~ 第607章 道德的沦丧? 清风徐徐,夜色迷人。 谢知礼一步三跳地走在李北辰身边,心念有些杂乱,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李北辰看着身边高高瘦瘦、欢欣雀跃的少女有些迷惑。谢家到底送了几岁的小女孩进来了? 详细一问,虽然个子长得高,但年纪真的小。 谢知礼农历十一月的生日,打小过个年就长两岁,实际不过十一岁,到了年底才虚十三。 李北辰听完后倍感无奈。谢家为了稳固地位还真舍得把这么点小姑娘送进宫。尽管按照民间传统计岁办法,谢知礼确实够了选秀最低年龄。 李北辰问道:“你喊朕姑父是不想侍寝?” “是。”谢知礼忸怩地说道,“臣妾还没有来月信。” 李北辰满头黑线。 这.这样太…… 但李北辰当晚还是留在了永寿宫。 谢知礼换了寝衣,脸蛋红彤彤地不知所措。她拉了拉皇上的衣角,小声说,“让臣妾伺候皇上安寝吧。” 李北辰无语地笑了,“你先睡。” 慢慢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对着窗外出神。 他想起了谢可薇那晚的热情和野性,心中有些荡漾,但更加的惆怅。 为了避免发生那晚类似的事情,李北辰在谢知礼身边和衣而睡。 早上醒来时,发现谢知礼贴着身子,腿压在自己身上,睡得正香。 他小心翼翼地挪开谢知礼的腿,更衣上早朝。 吩咐梁小宝,赐封号“恬”,即恬妃。 待李北辰离开后,谢知礼睁开了眼睛的一条缝。 是的,方才的一切都是她故意的。 虽然没有侍寝,但谢知礼请安还是迟到了。 她拎着裙子急匆匆地走进殿里,噗通一下双腿跪在和妃面前,惶恐地赔罪,“和妃娘娘恕罪,臣妾不小心起晚了,又不认识路耽搁了些时间。” 谢知礼的声音十分清脆悦耳,带着几分娃娃音。 众人皆以为恬妃侍了寝。 毕竟这是皇帝的私事。敬事房那边的彤史不对外公开。只有妃子有孕时才会调档案查数据库。其他时候,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和妃和颜悦色地给恬妃免了礼:“你伺候皇上辛苦,一时半刻不碍事,到了就好。快落座。本宫指个得力的宫女照顾你的起居。” 众人皆想,说是安排人照顾起居,实际上不就是把眼线直接安排到位嘛。 谢知礼红着脸拎着裙子入座。 待众人看清楚她的容貌时,跟李北辰的感受一样。 这么稚气未脱的孩子,谢家都舍得送到皇上枕边,真是.太丧心病狂了。 看着幼态,身上穿的也是素衫,但配饰却价值不菲。单是头上的金垒丝发钗就十分精致华丽,工艺复杂。更不要提手上的紫玉珠串,颗颗都是顶顶的好颜色,十分引人注目。 和妃笑着宣布:“气暖禽声变,风恬草色鲜。皇上一早赐了个好封号恬,以后就是恬妃妹妹了。” 谢知礼连忙起身谢恩:“谢皇上,谢和妃娘娘。” 和妃按照规矩,向谢知礼介绍了在座的妃子们,然后每个妃子上前行礼说着恭喜话。 最先行礼的顺嫔。 谢知礼一眼就瞧见了顺嫔手上的紫玉镯子,“顺嫔姐姐手上的紫玉镯子好漂亮。” 顺嫔心中得意,口里却说,“恬妃姐姐的紫玉珠串更漂亮。” 谢知礼笑得十分开心,“是我母亲送我的。听说花了五百金。” 炫富炫得颇为高调。 待轮到方常在时,她没有跟往常一样,故意露出手腕上的紫玉镯子,相反还有点遮遮掩掩。跟两位高层撞衫,人家是高定款,就显得自己的很山寨滑稽。 然而还是被谢知礼发现了,“方姐姐手上的紫玉镯子也很好看啊,就是里面的棉比顺嫔姐姐的明显些。” 方常在原本还有点露怯,被这么一说,索性豁出去了。 “臣妾不过是个常在,得了皇上赏赐已经很心满意足啦。比不得顺嫔娘娘出身高贵又受宠,自然赏赐的更高档些。” 谢知礼笑嘻嘻地说道,“姐姐的心态真好~我喜欢~以后常来永寿宫玩呀。” “谢恬妃娘娘。”方常在大大方方地应下来。 全都见过一遍后,谢知礼忽然问道,“孟姐姐比我先进宫,怎么今日没见着她?” 和妃微微一笑:“孟妹妹她生病了,要休养些日子才能见到。” 只字不提孟昭降位的事,顾全孟家的颜面。 谢知礼露出十分遗憾的表情:“原来如此。不过最近天气忽冷忽热的,是容易生病。前些日子我在家也病了一场,多亏梁太医在府上,不然险些误了进宫。” 和妃四平八稳地回了句:“梁太医的医术向来高明。” 一群人又说了会话,便散了场。 谢知礼却留下来没有走。 和妃疑惑地问道,“恬妃可还有事?” 谢知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听说孟姐姐病了,我想去看看她。姐姐能带我去吗?我不认识路。” “好。本宫正好也要去看看她,”和妃郑重地注视着谢知礼,“你该知道她降位了的事吧?按照宫里的位份,虽然你年纪小,但她还是得称呼你一声姐姐。一会儿位份别搞错了。” “嗯嗯。我臣妾知道了。” 谢知礼跟着和妃到了长春宫,被告知孟昭刚喝过药睡下了。 和妃猜想,孟昭大概是故意不见谢知礼,才找了这个借口。于是也就没有拆穿,带着谢知礼离开了长春宫。 回去路上,经过了宁安宫,和妃故意没有进去。她想着尽量帮嘉宁妃避免麻烦。在她看来,谢知礼看起来像小兔一样的单纯不过是个伪装。 都要进宫了,关乎一个家族的命运,家里人一定会教导在宫里谨言慎行。就算十一岁,也不会是这样稚气未脱的样子。 不过和妃已经安排过去了亲信贴身伺候。一个人再会伪装,也不可能时时刻刻伪装吧?总会看到她真实性情如何。 抱有这样的想法的自然不止是和妃,李北辰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谢知礼自言未来月信,不愿意侍寝,又让这种稚气有了几分可信。 两人到了永寿宫门口时,发现宫人们正在换门匾,上面写着“栖霞宫”。看字体是皇上的御赐题名。 栖霞宫? 和妃差点笑崩。 这是道教全真派的著名宫观啊。皇上这是摆明了,宿在栖霞宫约等于修仙么。 谢知礼仰望着宫门口的牌匾,好奇地问道,“和妃姐姐,这是改名了么?栖霞宫。听起来挺不错的。” 声音甜甜,笑容甜甜。 “是啊。这三字看起来是皇上亲自题写的。妹妹好福气。”和妃笑着夸赞道。 谢知礼笑得眉眼弯弯,“听说这里原来是罪臣之女陈氏住过。改改挺好,去去晦气。姐姐以后常来坐坐。” 和妃随口答应下来,便以有事为由离开。 谁知,谢知礼在自己宫里没坐一会儿,就拎着礼物跑去了宁安宫。 江月白早就为谢知礼来做好了准备。 冤家宜解不宜结。 她每天安排素素无论刮风下雨都去祭拜,就是为了感动谢家,让谢家知道她知恩图报重情重义,也让谢家误以为她对谢夫人射伤了她并不知情。不说彼此结盟,至少不要结怨。 江月白十分热情地接待了谢知礼。 谢知礼直言是祖母让她过来拜访的,为的就是表示感谢。然后表示很喜欢宁安宫的江南风格,希望以后能常来玩。 谢知礼:“今日一见娘娘果然如祖母说的,既英姿飒爽又清雅温婉,真真是风华绝代。” 江月白打量着谢知礼。 个子挺高,袅袅婷婷,小巧的圆脸,皮肤粉嫩至极,吹弹可破,一双小鹿清澈明亮,微微一眨似乎会说话。模样十分美好。 可可爱爱的小萝莉。跟皇后完全是两种类型。这皇帝 江月白禁不住笑着感叹道,“妹妹如此粉嫩娇艳,岂是我能比的。妹妹怕是没满十三吧?” 谢知礼十分疑惑,嘟着嘴问道,“你们怎么都问我的生日?巧了,昨日皇上也问了,今日和妃娘娘也问了。我看起来很年幼吗?” 江月白微微颔首。 谢知礼嘟嘟嘴,喝着百香果汁,“这个果汁好好喝,怎么做的?皇上昨晚也这么说。听说我癸水都没来,皇上都没让我侍寝。” 江月白打量着谢知礼高高的个子,目瞪口呆:“你长得挺高的,癸水竟然还没有来?原来年纪如此这般小。” 她的感受跟李北辰、和妃一样,谢家真是丧心病狂。 皇上竟然还留宿了一晚。 江月白有点理解了人性的逐渐腐坏堕落了。即使自己有底线,架不住旁人别有用心的腐化引诱. 谢知礼郑重地点头,“嘘,姐姐可不许告诉别人。这可是我的秘密。听祖母说,我们家族都来得晚,基本都是十六岁。姐姐多少岁来的癸水?” 江月白笑而不谈自己的隐私,“那你们家的女孩子确实来得比一般人要晚些。一般都是十三四岁。” “没关系啦,”谢知礼无所谓地说道,“晚点来挺好的。听说来了癸水之后很麻烦,容易弄得到处都是,这个不能做,那个也不能做,还容易肚子痛。我堂姐她来月信之后就痛得满床打滚。” 江月白暗自思忖,此时说的话倒是有几分童趣,但也不可小觑。 温声说道,“妹妹说得是。确实有些麻烦。” 谢知礼又很兴奋地说道,“嘉宁姐姐可是姑苏人?我娘亲她是湖南人。听娘亲说,我的外祖母是扬州人氏。扬州就在苏州边上吧?” “是啊。很近。怪不得你长得这么漂亮。原来娘亲和祖母都是大美人。” 江月白点点头,心道这恬妃年纪小小的,但情商超高,很懂如何套近乎。搞得跟对方像是半个老乡,是最常见的套近乎方式。 以前她有个领导,逢人见面,不管对方出生于何地,都是至少半个老乡,当然都是编的。不过是个社交手段而已,他的母亲、七大姑八大姨到底是哪里人,谁又会去考据呢。 靠近午饭时间,小厨房已经在开始准备午膳,诱人的香味不断地飘出来,飘得满院子都是。 当然,这是江月白故意安排的。命小厨房把厨房的窗户全部打开,又派人专门给厨子打扇,顺便把香气全部扇出来。 “闻起来好香啊,”谢知礼好奇地问道,“姐姐的小厨房在做什么好吃的。不知道姐姐欢不欢迎我一起用午膳?” 江月白,“当然欢迎。恬妹妹愿意留下来吃饭,说明信任姐姐。我就喜欢你这样真性情的人。” “我跟姐姐也感觉性子相投呢,我也喜欢跟姐姐待一块儿,”谢知礼瞧了眼江月白手上的麻花镯子。 “姐姐手上的麻花镯子好精巧啊。是皇上赏赐给姐姐的么? 早上见过了好多镯子,顺嫔娘娘跟方常在都戴的紫玉镯子,范才人戴的是翡翠贵妃镯,谢贵人戴的金垒丝镶宝镯。看来看去,还是姐姐的最漂亮。” 谢知礼说别人的是非拍她的马屁,江月白断然不会接话,只当没听见。 “妹妹你喜欢吃什么菜?我让小厨房做去。” 谢知礼高兴地说道,“我最喜欢吃海鲜。姐姐这里有海鲜可以吃吗?” 江月白摇了摇头,“我自怀孕后就闻不得海鲜味。只能吃点河虾河鱼。” 她可不敢让谢知礼在自己这吃海鲜。万一过敏就说不清楚了。 谢知礼似乎有点失望地想了想,“那就吃鸭子。我喜欢吃鸭子。” “这个倒是有的。” 江月白便吩咐小厨房去做。 等吃饭的空档里,谢知礼发现不远处的小几上放着副棋盘。 谢知礼跑回去一看,竟然是砗磲子做的一套围棋,“姐姐,喜欢下棋?” 江月白点点头,“是。” 谢知礼很高兴,“恰好我也喜欢下棋,跟姐姐真是投缘。不如我们现在下一盘。” 江月白哈哈一笑:“好。等吃完饭再下吧。只是姐姐水平臭得很,还爱悔棋。怕是会惹妹妹笑话。” 谢知礼听完眼里星光流转,听闻皇上酷爱下棋,她从小就下功夫,围棋是她强项中的强项。 “怎么这么巧,我正好也略懂一点。不如以后我来陪姐姐下棋吧。” 谢知礼心想,既然祖母说要拉拢江月白,跟她结盟。那我天天来一起下围棋,不就有了加深了解的机会吗?至少外人看来,我们是一伙的。 “好啊,”江月白点点头,“正好我一个人无聊得很。你能常来再说好不过了。” 围棋还有一课要上完了。每日有人下棋练练手,巩固学习成果就最好不过了。 至于风险,江月白已经评估过。但凡甄婕妤还怀着孕,她基本就是安全的。 在高位妃嫔里,她家世最弱,如今深受重伤。其他对手强大,上来就斗倒她,很可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好处不大。 所以短时间内,谢家不会针对她,反倒会来拉拢她。 而且这是自己的主场,每天能进来的就姜常在、和妃。皇上还安插了眼线在自己身边。 如果谢氏动手脚,一目了然。 反正利来则往,利去则散是很健康的同事关系,比非要凑在一起要舒服可靠。 谢知礼:“姐姐可要说话算数呀。我就住隔壁,能不能每天过来跟姐姐一起吃饭?一个人吃饭好无聊。” 第608章 暗度陈仓 “你回头在我宫里吃得肚子痛,赖我下毒怎么办?”江月白半真半假地问道。 谢知礼摇头:“姐姐是人尽皆知的大侠女,光明磊落,怎么会害我?何况在自己的地盘上害人,不是傻子嘛。如果哪天真肚子痛,那一定是饭菜太好吃了,我吃得太撑。” 两人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就像相识了很久一般。 江月白暗道,这谢知礼年纪小小,看似直率单纯,实则通透得很。 傍晚时候,和妃带着世子来吃晚饭。听江月白讲了恬妃的事情,不无担忧。 “你就不怕她借机陷害你?” 江月白很淡定,“有人来陪我解解闷也不错啊。” 和妃带着几分责备,“你就是苦头吃得少,把别人想得太好。” 江月白抿嘴笑着,“跟姐姐比,我绝对是大恶人。” “你怀着肚子,总归要小心点。”和妃担忧地望着江月白的小腹,“有的人喜欢装作单纯无害的样子,实则不过是为了骗取别人的信任,说不定内心歹毒得很。” 江月白点点头,“姐姐说得有道理。万一我有什么事。姐姐可要替我主持公道。” “瞎说。呸呸呸。你这一点都不禁嘴的。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江月白:“说不定是谢家想借机拉拢我。毕竟素素可是替我跪了一个月呢。” “你总不能拿孩子和自己的命去赌。”和妃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 江月白憋住笑,故作为难,“娘娘这般关心我,让我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恬妃来了,我也不好将她拒之门外。” 和妃松了口气,“也是,谢家不好得罪。真是难为你了。这事儿交给我吧。” 江月白忽而关切地问道,“今日姐姐的堂妹进了宫,心里不好受吧?” 和妃垂着眸子,泪水直往下掉,捂住了嘴巴。 “在我这里,想哭就哭,没事儿。” 和妃伏在江月白身上,哭了会儿,才感觉心里舒服了很多。 想到江月白和江锦绣的姐妹情深,她含着眼泪问道,“她是我堂妹,宫里多了一个亲人,我本应该高兴才对。我这样是不是太小气了点?” 江月白安慰道:“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你不是说重活一次变通透了么?那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在乎别人。” 和妃重重地“嗯”了一声。 她也说不清为何,能自如地面对孟氏、谢氏进宫,独独不能面对自己的堂妹。大概这令她总会想到年华老去,不能生育。 晚点时候,和妃选太医来了宁安宫,营造出江月白胎像不稳的假象。李北辰听说之后心下着急,急匆匆地跟着赶来,结果只是午膳误食了些带有寒气的食物,并无大碍。 和妃借机汇报了恬妃来找过江月白,还在这里用了午膳。 话里话外都是江月白菩萨心肠,人美心善,缺少防备心,谁来了都真心相待。这样难免会吃亏,一不小心就被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 江月白一直笑着替恬妃说好话,说自己没事,说相信恬妃只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希望皇上千万不要怪罪于恬妃。 她知道她越是这么说,皇上反倒会越怀疑恬妃。恬妃既然主动送上门,不用上一用岂不是可惜。 李北辰听完后沉思良久,果然对江月白的话不置可否,下旨三个月内除了和妃,其他任何人皆不可探望嘉宁妃。 和妃听到这个旨意,方舒了口气。 妥了。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江月白却只是抿嘴笑,静静围观和妃替自己张罗,还施展计谋让皇上下旨保护自己。 恬妃在隔壁宫听人说了嘉宁妃动了胎气的事后,笑着说道,“嘉宁姐姐人真好!可惜不能每天去找她下棋了。唉~” 嘉宁妃借她今日到访闭门谢客保胎,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是故意而为之。就想借此看看嘉宁妃是否能沉得住气。若是沉得住气,就不急于利用她。 如今看来,嘉宁妃的心思也就这么浅嘛,并没有多么深谋远虑。 这也是李北辰的想法。 只不过看破不说破。江月白这样做是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子,用点小手段,算不得什么。 * 今日李长安进宫,李北辰自然宿在承福宫,赐封号“宜”,宜婕妤。 次日,宜婕妤第一次请安,卡着点到的。恬妃又迟到了,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请罪道歉。 据新安排的宫女说,恬妃晚上看话本子睡不着,早上赖床睡不醒,叫了许多遍死活都叫不起来,她也没办法。 和妃只好温言叮咛恬妃早睡。 在晨会上先是按照惯例宜婕妤向和妃行礼落座后,再由和妃向宜婕妤介绍了各位姐妹。 因为这是本月第三次空降高管见面会,大家都已经熟悉了套路,也不如之前那般新奇。 李长安长得挺漂亮,但没有孟昭漂亮。跟孟昭的端庄大气不同,李长安五官长得立体,明艳张扬,带有侵略性。 众人见到她时,仿佛看到了当初璟妃的影子。 因为李长安是和妃的堂妹,所以大家都很识时务地一派和气式吹捧。 见礼之后,和妃宣布了皇上因为嘉宁妃胎相不稳禁止私自探望的旨意。 因为禁令包括所有人,所以姜常在也不能见江月白。 但和妃和小世子除外。 他们依然每日傍晚天没有那么晒的时候,就去宁安宫玩,晚上留下来吃晚饭。 她们日常也不在屋子里用晚膳,而是在一个特制挂上了薄纱和驱虫香囊的湖心亭里。 江月白给池塘起了个很含蓄的名字“碧池”。 连接亭子和岸边的桥起名叫虹桥。 亭子的新名字也是江月白起的,叫毓亭,毫无违和感。 每次坐在亭子里吃饭赏月,总会想笑。这就是她想要的喜剧效果。 她还会总想起上辈子大学时一个漂亮又有才华的女同学,叫胡心亭。不知道前世的同学们都过得好不好。 自五月二十那天宜婕妤进宫,不知不觉中又过去了十天。月亮由半块饼变成了细细的一丝。 明日就进入六月,一年里最热的时候到了。 今天也是科举考试放榜的日子,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不过今年这批赶上了好时候,朝廷空缺出来不少位置。有些官员年纪大了,也需要致仕归田。这批新科举子的去处往年至少高一两级,去处都不错。 江月白一袭素色裙衫,半躺在轮椅上,百合髻上斜插一支和田玉铃兰步摇,漫不经心地轻摇着画着兰草的团扇,那铃兰坠儿便跟着微微轻颤,愈发显得灵动。 桌上铺着靛蓝色的锦缎,摆着八个精致的小碟。桌下摆着一个精致的冰桶,里面盛放着少许冰块。 闲适得很。 小世子狼吞虎咽吃完后,又跑开去抓萤火虫去了。 只剩下和妃跟江月白。 江月白这几日吐得愈发厉害,几乎吃不下东西,愈发地消瘦。 就连往日爱吃的坚果都吃不下。每次刚吃下去的食物就吐出来,只好过一会再吃。也不知留了多少食物在腹中。 和妃拍着江月白的后背,“你这怀胎太遭罪了。这个孩子怎么也不知道心疼娘。” 江月白擦了擦嘴,一脸生无可恋,奄奄一息,“还好有姐姐每天来陪陪我。” 和妃心疼:“本宫一会儿就去勤政殿禀报皇上。你不说,皇上怎么知道你的辛苦呢?” 江月白摇摇头,“皇上国事繁忙,他又不是太医,来了也帮不上忙。就不要用这样的小事去叨扰皇上了。指不准还要罚姜院使。” 姜余真是尽力了。 他使出了浑身解数,开了好几种方剂,却都没有效果。一样急得头发都掉了一大把。 皇上又十天没有来过宁安宫。 这十日里,前朝事多,李北辰进后宫了五次。先连续翻了宜婕妤三次牌子,在顺嫔、恬妃宫里先后各留宿过一次。 在恬妃留宿那次主打陪伴讲故事。顺嫔这次侍寝的第二天往前挪了个位置,升为九嫔中的僖嫔。 范常在、顾选侍、林选侍依然没翻到。和妃提了一次,李北辰答应下来,却依然没翻。 萧常在依然每日伴驾伺候笔墨,不伺候笔墨的时候就去礼佛。面对皇上对她身子不感兴趣的嘲讽,萧常在连白眼都不给一个,就当对方是空气。 皇上午膳一般去栖霞宫跟恬妃一起吃,反正走几步路就到了。 恬妃依然每天晨会都迟到。罚抄经都不顶用。 和妃只好告诉了皇上。皇上干脆没收了恬妃的话本子。谁知恬妃便命宫人每晚轮流讲故事。李北辰留宿的那晚,也是被缠着讲了两个故事才罢休。 无奈之下,姜余给恬妃开了安眠的方子。很管用。恬妃每晚早早睡下,只是起得更晚了。依然天天迟到。 到了最后,和妃也没辙了。只能天天罚抄经。只要经文交上来,面子上过得去,也就随她去。 这期间,李北辰去延禧宫看过一次甄婕妤。虽然停留的时间不长。到底算是看望过。 宫里开始传流言说,嘉宁妃娘娘因为残疾失宠了,各种嘲笑和幸灾乐祸。 和妃禁不住劝道:“皇上好些日子没来看妹妹。妹妹如果派人去请,自然是请得到的。男女间就那么点事儿,后宫的美人那么多。妹妹可别太任性。” 江月白朝和妃投去安抚一笑,看向薄纱外面,“我知道姐姐关心我。只是皇上若是想见,刮风下雨下刀子都会来。若是不想见,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和妃对江月白的淡定有些无奈,“你啊,脑子总是太清醒,少了许多乐趣。” 江月白抿嘴笑,“我已经很知足了。以我的出身能到妃位已是天大的造化。若不是叶氏,我还不知道原来九嫔还要一级级地升的。” 和妃也跟着笑了:“按道理是该如此,先帝那会儿也有妃嫔直接从九嫔直升到贵嫔。都看皇上的意思。” “那夏嫔原来是哪个?我之前还以为从嫔位降到良媛只降了一级。” 和妃:“夏嫔原来的位份是排第五的惠嫔。因为我得封号之前,在四妃里是惠妃。为了避讳,所以叫夏嫔。” 江月白调笑着说道,“姐姐若有孕,就该是贵妃了吧?” “这些我都不看重,不过是个虚的名头。想有个孩子是真的。”和妃感叹道。 江月白笑着安慰:“会有的。” 毕竟已经给你吃了得女散。虽然不是百分百有效,但大概率有惊喜。 江月白打算即使系统出品的药真的有用,也不会告诉和妃真相,免得额外制造麻烦,说不定还会心生怨怼。 和妃看了眼江月白的肚子,目光暗淡:“希望吧。” 关于皇上与她之间的事,江月白没有跟和妃说真话。 她跟皇上虽不曾每日见面,却每日传递信件,少则来回一封,多则两三封。 比如今日皇上给她寄的信上写的是李白的一首《代送情人》: “清水本不动,桃花发岸傍。桃花弄水色,波荡摇春光。我悦子容艳,子倾我文章。 风吹绿琴去,曲度紫鸳鸯。昔作一水鱼,今成两枝鸟。哀哀长鸡鸣,夜夜达五晓。 起折相思树,归赠知寸心。覆水不可收,行云难重寻。天涯有度鸟,莫绝瑶华音。” 其实过去十日里,李北辰来看过她两回,都是下雨天的深夜。 跟上次一样,两人互诉衷肠后,李北辰倍感激情澎湃,电闪雷鸣之间,怒吼低鸣,十分畅快。 这些都是她和皇上之间约定的秘密。 自然不会告诉给和妃听。 钦天监发的气象通报说,今晚又有雷雨。叮嘱各宫记得收衣服、关窗户、走路避开树,防止被雷劈。 空气潮湿而闷热,蜻蜓低飞,这是雷雨降临前的征兆。 江月白打趣:“这个月皇上也在你那宿了好几回。说不准会传来好消息。” 和妃叹了口气,隔着幕纱望向无边的夜色,“我哪有妹妹这般好福气。太医说我体寒不易有孕,加上上次又伤了身子。恐怕难着呢。” “那可不一定。姐姐病了之后,吃的大补回阳的药可不少。” 第609章 局中局 江月白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昨晚我做了个梦,梦到一条大鲤鱼追着姐姐跑。据说这是送子娘娘来送子了。姐姐,你怕不是有了吧?” 和妃羞涩地抿嘴笑,“如果真如你所说,定是沾了妹妹的好福气。” 一脸幸福的憧憬。 江月白:“这是姐姐的福报。我们江南那一带有个习俗,女子若是不生养,就抱养个孩子,借此引得送子娘娘的垂青。这个做法叫招弟。想来是姐姐养着小世子,得了送子娘娘的垂青。” “竟还有这回事。”和妃又红着脸笑了。 江月白摇着扇子,屋子里放着冰,背上还在淌汗,禁不住八卦,“姐姐,天这么热,皇上什么时候带我们去山里消暑纳凉啊?” 按照惯例,皇帝大热天的不都得找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待着吗? 比如承德避暑山庄、颐和园、圆明园一类的。 大概忙到戌时末,梁小宝负责撑伞,护送李北辰去了宁安宫。 秋天是一场秋雨一场凉。这夏日的雷阵雨过后则更加闷热潮湿。 众人皆觉得有趣。 方常在也不在意,娇了笑声,“像我等这样的自然见识短浅,比不得僖嫔姐姐家,即使是庶出也花大力气培养。” 这出戏自然是她一手安排的。那屋顶上的瓦只要有一块破损或者挪了地就漏雨。自然是想漏哪里漏哪里。 和妃:“本宫也不知。皇上出宫避暑是大事,方方面面都会考虑,自然不会草率。等着尚宫局那边的通知吧。” 僖嫔停住了手中的扇子:“叛乱才平定一个多月,还有乱臣没有抓到,此时出宫怕是也不安全。” 至于江月白为何嘱咐她要提醒林选侍拿出看家本领取悦皇上,和妃想不明白,也懒得想。 只是皇上离开后,她跟上次一样洗了很多遍手。不得不说,雨露均沾这事儿,她还是很嫌弃。 听闻林选侍漏雨被重新修缮,苏常在和顾选侍也连忙过来求和妃做主,顺便把自家宫殿的屋顶也检查修缮一番。正好看见主管太监挨板子,顿觉和妃娘娘英明神武,公正无私。 她有些迟疑地答道,目光难掩殷切,“好,好像是在皇上回宫之前。墨玉,本宫记得对否?” 林选侍悲切地说道:“昨晚下雨,臣妾的屋子到处漏水,床铺都打湿了。怕是不能住了。” 听到助孕的方子,和妃自然心动,但也不会轻信,淡淡地说道:“你的事儿,本宫之前已经跟皇上提过一次。只是皇上去谁那,本宫做不得主。本宫就再为你提一次吧。” 前几日,她跟江月白请教如何在三个高位新人进宫后拉拢人心,江月白随口告诉了她上房揭瓦这条计谋。没想到果然奏效。至少目前看起来如此。 她现在每日忙得团团转,记得不太清楚。似乎上个月有过一次少量见红。 和妃照着江月白交代地说道,“若本宫给你争来了机会,你可要拿出看家的本领好好珍惜。如若自己留不住皇上,可怪不得旁人。” 宜婕妤听到方常在的这番话,讥诮地笑着,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蠢货。” 当今圣上不也是庶出的么。先帝不也一样花大力气培养,最终还立为储君。 和妃走后将主管修缮的太监主管喊来赏了些银子,象征性地打了几下板子。 “只问这个方子有用吗?”和妃眼神里满是期待,又问了下一句,“本宫能用吗?” %%%%%%%% 因为前一夜,皇上没有召任何人,大家也就没有矛头,唯一能聊的也就是这热得要死的鬼天气。 “那是自然。到时候断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宫里。” 和妃轻摇着小扇:“从先帝那会儿开始,一般都不出城避暑。京城里有几个园子建了别墅,即使最热的时候,住在里面都很凉爽。地上青石板上的圆洞会漏出凉气。听说下面凿了好几口深井。 说着太热的时候,她身后还有两个宫女在打扇。 “那是当然。”林选侍大喜,恭恭敬敬地说道。看来这次娘娘是要动真格的了。 “谢妹妹说得对,嫡庶什么的,生来就造就的,说来只会惹人不痛快。各位姐妹做好自己的本分,把皇上伺候好。没事就散了吧。” 太医突然问月信,往往关乎孕事,和妃顿时面露喜色,目光急切,却又转想起从前的乌龙,瞬间黯然,又不敢轻易怀抱希望。 江月白今日与以前不同,涂上了系统奖励化妆包中的dior唇膏,烈焰红唇十分热辣。 恬妃手里摇着一柄小巧的双面绣团扇,嘟囔道,“今天六月初一,和妃娘娘可知道皇上什么时候带我们出去避暑。这也太热了。” 方常在冷哼了一声,装作毫不在意,心里却感到刺痛。 …… 林选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哽咽着说:“求和妃娘娘给臣妾做主。” 墨兰好奇地问道:“嘉宁妃娘娘向来一百零八个心眼子,为何要如此好心帮着娘娘呢?” 和妃拍了拍林选侍的手,权衡了几秒钟,温声安慰道: “林妹妹可别多心。苏常在和顾选侍不都还没有侍寝嘛,不是你一个。尚宫局那边的人惯会偷懒,这样的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这次做得这么过分,本宫定会为你做主,不会轻饶他们。” 自然勾动了血气方刚的皇上。 江月白笑道:“到时候若皇上把我忘了,姐姐记得带我就成。” 当初对权贵点头哈腰主动拎包,一路走来拼尽一切站到高处,如今已成为别人点头哈腰主动点烟的对象。 江月白嫣然一笑,“莫非皇上不喜欢?” 还是谢贵人急中生智替僖嫔解了围,“方妹妹老爱说嫡啊庶的没意思。如今诸位姐妹不管嫡庶的,生下来的还不都是庶子庶女?有何苦拿嫡庶说事自找不痛快呢。” “这是谁欺负你了?”和妃心里咯噔一下。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待所有人走后,和妃慢悠悠地喝着茶,等姜闲过来看方子。 压低着沙哑的声音说,“朕很喜欢。” 晚上果然下起了雨。一开始很小,转眼下得很大。 皇上并没有冷落嘉宁妃,而是在暗暗关心,暗暗保护。梁小宝正是那个打掩护的人。原来每个下雨天都在故意支开他。 和妃跟林选侍心知肚明,还是因为太不受宠,至今还未侍寝过一次。 和妃气定神闲地说:“她心眼子多,但她心善啊。何况她不帮我帮谁。她谁都靠不上,只能靠我。我好她自然就好。这后宫里就没有比我对她更真心的。” 谢贵人说的是大实话。对她这样的低位妃嫔更残酷。如果有了孩子,怀胎十月,辛辛苦苦地生下来,还得抱去给高位抚养。她倒宁愿自己怀不上。 众人按照位次离开后,和妃发现林选侍正手上绞着帕子站在原地,似乎在哭。 不过皇上一般只带几个人去住。所以我说你得派人去皇上跟前晃悠晃悠,免得回头避暑把你落下了。” 低位妃嫔就很难熬了,没有降温补助,热得要命,只能靠少穿衣服,多摇扇子,多洗澡降温。 看起来就像试错。既然之前那个类型的不中用,就换个类型试试看,说不定有惊喜。 检查是检查过了。用心不用心就是两回事了。闺中女子又不懂修缮的事情,自然就被糊弄了。 待到姜闲到了后,查看了林选侍给的方子,琢磨了半天后,爱不释手,十分惊讶。 僖嫔朝谢贵人投去感激的目光。她一直跟谢贵人不对付。却没想到谢贵人今日倒主动出手相救。 和妃扶起林选侍:“妹妹受苦了。本宫立马派尚宫局的人过去看看。墨兰,拿两床新褥子给林选侍送过去。林妹妹,你还缺什么,跟本宫说。” 姜闲垂着眸子恭敬行礼:“待臣替娘娘诊断一番再说。” “林妹妹,这是怎么了?” 年轻时对自己不狠的,如今想再努力一把,却没有了体力和精力,更没有了心气,主动或者被动地任命。 和妃见差不多了,就赶紧做今日会议总结: 这是江月白上一世观察到的经验:没有背景最后比同龄人还要成功的,少数凭颜值,多数年轻时又卷又狠又聪明。 林选侍垂着眸子泪水噗噗噗地落下,“之前臣妾都是拿盆接水。昨日里漏水都漏到了铺上。” 曾经的疯狂内卷,爬职级,就是为了今日的游刃有余。 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令徐方感到屈辱而愤怒。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搞掉江月白肚中的孩子,再搞掉梁小宝。他要把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夺回来。 原来宫中的流言是假的。 和妃:“之前尚宫局不是派人检查过了么?是突然漏雨的吗?之前都没听你提过。” 想到当初江月白救她的场景,禁不住红了脸颊,满脸的笑意。 “娘娘是从何处得到这个方子?此乃一失传的助孕古方,专门针对妇人宫寒体寒。现有的记载只列有药材品类,没有明确的剂量。真是难得。” 江月白理智上明白古代皇帝就这样,情感上实在嫌弃。 她想的跟宜婕妤一样。你嘲笑嫡庶,不也嘲笑了当今圣上么。 喉咙里滚出来一串的奇奇怪怪的声音。 江月白心想,我还有很多口红色号,你先别急啊。 僖嫔脸变了变色,借着伴驾打探前朝事情可是后宫的大忌,嗤笑了一声,“这不过是基本常识。任何事情,皇上的安全自然是第一位的。方妹妹不至于想不到吧。” 而僖嫔最恨别人提她的庶出身份,气得脸色涨红,脑子宕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还不能以“以下犯上”的理由去压方常在。毕竟对方的话也挑不出来明显的毛病,反倒显得自己心胸狭隘。 侍寝?谁爱侍寝谁去。她是不高兴跟人抢接力棒了。 林选侍心想反正也没办法了,不如索性一搏,“和妃娘娘,臣妾知道一个能助孕的秘方。只求娘娘能替臣妾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林选侍大喜,连忙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恭恭敬敬地递给和妃,“臣妾感谢娘娘的大恩大德。娘娘如有疑虑,可以拿给太医过目。臣妾绝不敢欺瞒娘娘。” 位份高的得宠的也就罢了,皇上赏赐下来的冰桶不仅够用还有富余,可以用来作为拉拢低位妃嫔的硬通货。 李北辰只有简单地两个字:“不行。” 宁安宫外,徐方躲在暗处,观察着这一切,等待皇上出来。 “方妹妹莫非是不想去伴驾?酸话说的飞起。”谢贵人为僖嫔站台。 方常在嗤笑了一声:“姐姐常在皇上身边伴驾,知道的消息果然比我们多。” 心中感叹,还好早早怀孕,不用像其他新人那样抢着通过侍寝升位份。 李家新送来的宜婕妤跟和妃是截然不同的性子,算不上特别飞扬跋扈,却直率不伪装脾气,最爱怼方常在。谢家送来的谢知礼也一样。先皇后有多么的端庄老成,谢知礼就有多率真孩子气。 “别急。”江月白妖娆地说道。 林选侍见和妃要打发她走,连忙又跪下了,苦苦哀求道,“和妃娘娘,臣妾知道这是因为没得宠爱,才会被人轻慢。求和妃娘娘开恩,帮一帮臣妾。” 姜闲号脉时神色凝重,似乎疑虑重重,忽而十分郑重地问道:“娘娘上次月信是什么时候?” 众人都有了经验。自从上次顺嫔也就是现在的僖嫔淋雨生病后,皇上再也没有在这样的雷雨天翻过牌子。多数早早洗洗睡了,免得浪费感情,徒添烦恼。 和妃心中暗暗佩服江月白宛如诸葛亮般的神机妙算,愈发地仰慕。 每次这个时候,李北辰都会只留梁小宝在身边。 和妃和颜悦色地全部应下。苏常在和顾选侍自然感恩戴德。 自己侍寝那会儿皇上进后宫并不多。如今皇上几乎每天都翻牌子,把后宫几乎翻了个遍,实在爱岗敬业。 李北辰在江月白鲜艳的红唇上落下滚烫一吻,呼了口大气,抓住她的手,酥麻之感瞬间令人感到炸裂。 他俯下身子在江月白的耳边低语:“你的唇脂这般撩人,怕不是故意的吧?” 后面生完孩子,完成核心kpi后,就有了更多借口婉拒侍寝。反正有子万事足,将来只要不犯错,侍不侍寝又不影响职级待遇。 自从和妃从江月白那里接回宫务又领养了小世子之后,每天过得就跟打仗一样,总有忙不完的事儿。每天晚上除了皇上来,躺在床上都是秒睡。 很多事情都模糊了时间。记不清到底是哪一天。 墨玉愣了下,惊喜地看向姜闲:“娘娘莫不是有了?” 第610章 为何要一直害我 墨玉愣了下,惊喜地看向姜闲:“娘娘莫不是有了?” 姜闲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先回忆下娘娘上次的月信时间再作判断。” 墨玉欢喜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姜大人您稍等。奴婢有个本子专门记着的。” 待墨玉去拿记录的本子时,姜闲又问和妃:“娘娘之前月信可准?” 和妃惆怅地摇头,“不准。时常几月不来一次。有时突然见红,似是月信又不像月信。以前柳太医说我气血不足故而会如此。” 她对怀孕不抱希望却又满怀希望。 墨玉一边翻看着,一边欢快地说道,“娘娘,是四月二十日。娘娘那会儿还没醒。” “然后,五月十五日,有过一次见红,量少色浅,只有一天。” “四月二十日,今日已经六月一日。”姜闲沉吟了片刻说道,“待臣再给你号一次脉。就本官来看,娘娘经过这番调养,宫寒血虚的状况大有改善,不无见喜的可能。” 墨玉高兴地跳了起来,眉飞色舞地说道,“娘娘,娘娘,您身子真地调好了。太好了!” 说完双手合十,对着半空拜了拜,十分恳切地祈求着,“感谢观世音菩萨的大慈大悲,保佑我们家娘娘如愿有喜。” 姜闲摆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 和妃亦是热泪盈眶,十分激动。 只要身子调养好了,以她现在跟皇上之间改善了的关系,或许还真有可能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屋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最终结果的宣告。 姜闲挪开手,抬起头,一脸严肃地看向和妃。 “怎么说?”和妃的声音都有些发颤,眼睛里氤氲上了泪水。她做梦都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恭喜娘娘。娘娘已经有了身孕。” 墨玉和墨竹连忙高兴地欢呼,“恭喜娘娘,真是太好了。娘娘终于有了。” 和妃脸上的欣喜一闪而过,凝重地望着姜闲,“姜大人,可是有何不妥?” 姜闲连忙起身低头行礼:“娘娘坐胎日浅,尚不稳定。若非臣仔细分辨,则诊断不出。娘娘年龄较长,这一胎来之不易,待七日后再行诊断更佳。这七日里娘娘宜静养休息,不宜劳累,不宜熬夜,不宜食用辛辣刺激之物,也不宜侍寝。” 姜闲没有说先瞒下来,但意思就是先瞒下来。待胎相稳定,所有太医都能诊出再行报告。否则恐生变数。 和妃自然明白其中道理,连忙笑着感谢姜闲:“托姜大人的福,能得此好消息。本宫感激不尽。还求大人开个安胎的方子。” 姜闲垂着眸子:“太医院里人多眼杂,安胎的药物七日后再开不迟。这几日娘娘只用多食用应季蔬菜即可,如豆芽、西红柿、丝瓜、小白菜一类,多吃鸡肉牛肉鱼肉,少吃苦瓜、茄子、菠菜、马齿苋等。其中西红柿宜多食。水果多吃葡萄、苹果。臣写个单子给娘娘。对外,娘娘就称在调理备孕即可。” “多谢姜大人。”和妃对着墨玉使了个眼色。墨玉立马拿出个寿山石印章递给姜闲。姜闲连忙推辞不受。 和妃连忙劝道:“这印章本宫正好用不上,大人若不嫌弃,就收下吧。” 姜闲又推辞了一番,只好收下。列了个单子后交给了和妃。 走出殿时,巴特尔手里拿着一捧花兴冲冲地往里走。 见到姜闲背着的医箱,巴特尔愣了下,焦急地问道,“母妃她病了吗?” 姜闲点点头,“你母妃她最近过于操劳,身子有些虚弱,需要多休息。” 巴特尔目露关切之色,慌忙跑进内殿,“母妃,母妃” 只见和妃左手搭在腹部,端坐在椅子上,巴特尔快步地走到和妃身边,焦急地问道,“母妃你没事吧?肚子疼不疼?” 和妃微笑着摇摇头,摸了摸巴特尔圆圆的脑袋,“尚好。时值盛夏,睡眠稍减,稍觉困倦。” 巴特尔懂事地点头,“母妃好生歇着。我以后听母妃话,不惹母妃生气了。” “这些花是送给我的?”和妃看向巴特尔手中的花。 巴特尔拼命地点头,递给和妃,眼里闪出光来,“是儿臣送给母妃的。” 和妃温柔地摸了摸巴特尔的脑袋,叹了口气,“想你娘亲吗?” 巴特尔方才还洋溢着欢乐的小脸瞬间失去了笑容,低下头,不安地搓着衣角,“想。” 说完又抬起头,“母妃会生气吗?” 圆圆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和妃摇摇头,轻轻拭去巴特尔脸上滚落的泪水,“孩子当然会想念自己的娘亲。母妃怎么会生气呢。你要好好读书,学会很多本领。等你见到你娘亲时,她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母妃这是不要我了吗?”巴特尔委屈巴巴地望着和妃。 和妃摇头,“等你长大了,你就会回到草原。皇上会派你继承你父王的汗位,做草原上的可汗。到时候你就统领着整个草原,自然就会见到你的娘亲。” 巴特尔对“可汗”的崇拜是天生的,即使只是四岁小孩都知道可汗意味着什么。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耳边听到最多的词就是可汗,最多的传奇故事就是可汗,最多的赞美和崇拜就是可汗。身边每一个人见到身为可汗的爷爷,都是毕恭毕敬,俯首听命。 耳濡目染之下,可汗在草原人心中就是天神一样的存在。 此刻听到和妃告诉他,自己以后也会回草原当可汗时,巴特尔拼命地点头,热血沸腾,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眼神中的坚定和渴望令和妃十分惊讶。她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融入血脉之中的。 和妃转头看向墨竹,“带小世子去练字吧。” 她又看向巴特尔,拍拍他的头,“如果你想做伟大的可汗,就要好好读书,学习圣贤之道,将来还要学习骑马射箭。明白了吗?” “母妃,我懂了。”巴特尔听话地跪下行礼,有些担忧地望着和妃,“母妃好好休息。儿臣会努力学习,母妃放心。” 说起来就像个小大人。 和妃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到了傍晚,巴特尔非常想跟往常一样去宁安宫玩,但他一直忍住没有提,生怕打扰到母妃休息。却没想到母妃亲自来找他,称赞他今天表现得很好,作为奖励,今日照旧带他去宁安宫玩。 巴特尔高兴地跳起来,一溜烟地往外跑。小太监紧紧地跟在后面追赶,生怕有任何闪失。巴特尔比任何一次都更加欢欣雀跃。 而和妃则是坐着步辇去的。 在步辇上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江月白她怀孕的消息,毕竟八字还没一撇,待见到江月白的这一刻,她心里有了答案。 她迫不及待地想告诉江月白这个好消息,然后问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站在江月白跟前,屏退左右只剩她们二人后,眼含热泪,颤声道:“嘉宁,你做的梦成了真的,我真的有了。” “恭喜姐姐,真是太好了。”江月白面露惊喜之色,对着和妃伸出手来,“快跟我说说什么情况。” 没想到系统出品的催生药品这么灵。 和妃在江月白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方才姜闲大人给我号过脉了。昨天还说着,今日就有了。真是借了妹妹的好福气。” “恭喜姐姐,”江月白笑着说道,“皇上知道姐姐怀孕的事儿了吗?” 和妃摇摇头,垂着眸子,喜悦的神色突然暗淡下去。 江月白见和妃脸上的忧色,握紧了和妃的手,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方才不是好好的,挺高兴的。” 和妃便将姜闲说的话跟江月白说了一遍。 江月白温柔地安慰和妃:“姐姐,你别担心,要相信自己的身体,也要相信宝宝呀。你看我怀着的时候还打打杀杀,受了箭伤,做了手术。不也没事嘛。” “可是我跟妹妹不一样,妹妹是习武之人,身子康健。我” 和妃没有勇气说下去了。此前她身体一直不好,受了一点暑气或者寒气就生病了,一病就是好些日子都好不了。 江月白沉默了会儿,决定告诉和妃真相。 “原本不想告诉姐姐,怕姐姐多想。你以前身体不好,不是真的身子弱。而是被陈氏害了。那个柳太医是陈氏在太医院的内应,在你的药物上做了手脚,所以你的病一直好不了,而且身体越来越差,体寒越来越严重。 但现在你不同了,我问过雷太医,经过调养,你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 和妃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江月白,惊疑地问道:“妹妹,你说的可都为真?那,那柳太医竟然一直在害我?可是他那会儿治好了我的咳嗽啊。” 江月白叹了口气:“我也不清楚他为何治好了你的咳嗽。但柳太医就是当初害得杨贵人又是毁容又是流产又是淋漓不尽的主谋。柳太医在狱里亲口招供,陈氏要他害你。” 不仅如此,他受刑后竟然还污蔑和妃,说和妃企图勾引他借种怀孕。 这种人自然死有余辜,审讯完当天就被秘密处死。为了避免泄露出去,当日参加审讯的狱官也被处死。 第611章 怀疑被戴绿帽 和妃手指轻叩着红木雕花圈椅,喃喃地问道,“他为什么要害我呢?” 他们可是自小相识,柳太医甚至跟他父亲暗示过两次想求娶她为妻啊。 江月白敏锐地捕捉到了和妃的失神,斟酌了下问道:“姐姐这般惊讶,可是因为与他旧相识?” 和妃想起那日因为跟皇上无法正常房事,想要柳太医帮她搞到助兴的药物,一时糊涂,有过肌肤接触的暧昧之举。 不知柳太医在用刑之后,会不会把那事给抖露出来,甚至恶意污蔑她。 和妃为当日自己一时冲动下的所作所为倍感羞愧,禁不住红了脸颊。 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江月白这个重大的秘密。江月白会不会因此对自己产生不好的看法,会不会失去这段她很珍惜的友谊,今后会不会利用这个要挟自己。 如果要告诉,这样难以启齿的事情该如何开口。 和妃思绪万千,定了定神,最终决定先不说。 她摇摇头,“当时我一直因为感染了风寒,咳嗽不止,许久都不曾治好,换成柳太医后竟然用了几副药就给治好了。 我还以为他医术特别高明,所以十分信任于他。却不曾想,他竟如此胆大包天,恩将仇报,陷害于我。” 江月白伸手去握了下和妃的手,感觉她的手心十分冰凉。猜测和妃在说谎。 因为说谎时人会有逃跑的本能,血液会往下部走,手上血液减少,温度就会自然变凉。 江月白猜到这种入宫前的是是非非,理解和妃的顾忌,也不打算勉强,话中有话的说道: “柳太医自是没想到陈氏会有倒台的一天。这世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纸终究包不住火。” 和妃神色沉重地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江月白想了想又说道,“姐姐不必难过。臣妾听姜余大人说,他把从医学上诊断柳太医谋害杨贵人的前后始末的文书已经交给了皇上。按照柳太医参与谋逆,戕害皇嗣,谋害后妃的罪行,皇上想必至少会诛他三族。姐姐也能大仇得报。” 和妃犹疑地说道,“可是.” “可是如何?” 江月白敏锐地察觉和妃跟那柳太医之间可能不简单。 说不定两人之间入宫之前就认识。柳太医喜欢和妃,才会在暴露谋害皇嗣这样的大罪之后会恶毒地攀咬她,以发泄爱而不得的怨恨。 另一个大胆的猜测钻入她的脑中,莫非跟《甄嬛传》那样,和妃真勾引过柳太医,所以才如此慌张?肚子里的孩子真不是皇上的? 这给皇上戴绿帽诛九族的大罪。 和妃摇摇头,斟酌了一番后说道,“没什么。臣妾的家父与柳太医的家父有不错的交情。真没想到他竟然会害我。真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已经被处死了。其实问又如何?他是陈氏的人,自然是替陈氏办事,”江月白安慰和妃道。 “就算以前有交情,你也不必过于难过。你现在有了身孕,就要替肚子里的孩子考虑,保重自己。” 和妃轻轻地“嗯”了一声,停顿一会后,犹疑地呼道,“嘉宁……” “嗯?” 和妃鼓足了勇气,依然开不了口,垂下眸子,低声道,“没什么。” 江月白心下一沉,还真有事,想了想后故作轻松地问道,“姐姐上次的月信是什么时候?我帮姐姐推算下预产期。” 看看有没有办法破局。 和妃莞尔,“你竟然会这个。墨玉说是四月二十日,那会儿我还在昏迷着。” 江月白掐动手指,按照十月怀胎来算,手指停下,颇有大仙气质地摇头晃脑,“大概明年二月初春暖花开的时候。” 和妃禁不住江月白逗,立马笑出了声。 江月白望向轻纱对面奔跑嬉戏的小男孩,“你告诉巴特尔了吗?” “还没有。只说身子不舒服。” 江月白微微蹙眉,吃了个葡萄,淡淡地说道,“那就先不要告诉他。巴特尔本来就极为早慧和敏感,还有与生俱来的野性。他可能会出于本能地想办法阻止你生下孩子,分走给他的关心和爱。” 和妃心有不悦,在与巴特尔的相处过程中,她喜欢上了这个聪明可爱的小男孩。假如她一直没有怀孕,或许真会把巴特尔视同己出。 她摇摇头,“妹妹把他想得太坏了。巴特尔还只是个四岁的孩子。” “他不过是个孩子。”这句话听在现代人江月白的耳中好熟悉。 望着天生就头顶母性光环的和妃,江月白感觉自己根本说不动,说了也是白说,随便调侃了一句,“巴特尔可不是普通的四岁小孩,他是个人精。” 说完继续悠哉游哉地吃葡萄。她没有继续劝和妃,选择了点到为止。 尊重他人的命运,也是做人的基本修养。 李北辰这边,杨贵人自尽的第二天,他就拿到了柳太医的卷宗。 虽然跟韩子谦一起审问的狱卒被及时咔嚓掉了,卷宗上写有这个内容的两行字也被抹掉涂成了黑色。 但不妨碍李北辰想办法通过周密的调查,在三天前搞清楚了被抹掉的内容,以及柳太医与和妃两家之间的关系。 得知他们两家是至交,几代都交往甚笃。在和妃进宫前,柳太医去向李父求娶过和妃,只是被婉拒。 又秘密地调查了宫人,太医院的一位医士声称三月二十七日根据太后懿旨,去景仁宫请柳太医,到慈宁宫给嘉宁妃看病。那天一起给看病的太医还有姜闲。 医士声称见到柳太医从景仁宫出来时,“形色慌乱,面色潮红,勾腰走路,行走不稳,步履匆匆,十分可疑”。 当即找来姜闲询问,姜闲回忆起来,那天柳太医确实面色潮红,神色慌张,一直佝偻着身子站着,确实有些不自然。 但涉及到两位高位嫔妃,都怀着身孕。姜闲选择了保持谨慎,只表示, “时日已久,臣记不太清,不敢乱说。柳太医当时面对太后看起来确实有些紧张。” 李北辰坐在长桌前,望着窗外苍翠欲滴的绿树,不发一言,琢磨着医士的供词。 是什么能让一个太医出现这样的状态,还面色潮红,行走不稳? 自然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在景仁宫能做什么亏心事? 他不愿意去相信。但对那名医士被用了刑,也坚称如此,又令他不得不怀疑。 江月白为何抹掉卷宗上的供词,还下令处死参与审问的狱卒。 是为了保全和妃和皇家颜面,还是为了和妃杀人灭口?如果是后者,那意味着柳太医所言属实,与和妃有私情。 李北辰十分愤怒焦灼。 最好的办法是直接问江月白,到底为何这么做。但他还没有想好。 他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跺着步子,思绪不知不觉地回想着关于和妃的回忆。 第一次见到表姐时,她是个美丽的少女,比他成熟很多,看起来十分的温柔端庄,令人安心。他想起他跟她不行的那晚,又想起她那个疯狂决绝而又美艳浪漫的夜晚。中间不过隔了数日。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李北辰细细回想。 三月二十五日,惠妃送鸡汤至养心殿,当晚留宿,但两人十分不和谐,他甚至不举。 三月二十七那日鞑靼使臣宴会,惠妃作陪,海兰珠侍寝。 三月二十八日惠妃侍寝,但是太后宫里半夜里因为自己给江月白送信闹出刺客乌龙,惠妃侍寝未遂; 三月三十日老六大婚,柳太医在前往晋王府途中遇刺,身受重伤,成为除姜闲外唯一幸存的太医,此后一直卧床休息。 所以惠妃是因为二十五日晚欲求不满,二十七日大白天求欢于柳太医? 李北辰摇摇头。 他了解表姐,表姐绝不是这样的人。 表姐向来温婉贤淑,颇为清高,那方面的欲望并不强烈,甚至有些古板冷淡。他们以前多次什么都不做,只是相拥而眠,却倍感温馨满足。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的解释。 那就是表姐因为二十五日的不协调,可能问过柳太医开助兴增欲的药物。 但这种药物是宫廷违禁药品,如果发现属于重罪。所以柳太医才会脸色发红,慌慌张张。因为慌张,所以才会步履不稳,显得踉踉跄跄。 李北辰停下脚步,轻舒了口气。 就在这时,徐方进来报告,“和妃娘娘从宁安宫回去之后身体不适,请了太医前去诊治。” 李北辰斜睨了徐方一眼,“去跟太医院说,鉴于杨贵人之事,以后每月初一给娘娘们请平安脉。其他时间出诊,三位太医同行,以免耽搁病情,误了大事。任何情况下不可单独问诊,否则以死论罪。” 徐方领命退下。 众人皆以为这番调整是因为杨贵人久病不治之事。 李北辰沉吟片刻后对梁小宝吩咐道,“晚上在嘉宁妃那用晚膳。之后再去看望和妃。” 他已三日未见和妃。 想了想又道:“把相关知情人等处理干净,宗卷封存,归藏在养心殿内。再拟道圣旨,柳家谋害皇嗣和嫔妃,涉嫌谋反通敌,诛五族。府中仆役和未成年男女皆充作苦役,流放北寒之地。” “诺。” 景仁宫内。 外面还未完全变黑,屋里已经点上了两盏琉璃八角宫灯。 和妃卧在病榻上,墨玉、墨兰伺候在一侧。墨竹在侧殿带着小世子。 和妃心中有事,忐忑不安地问道,“皇上今日在哪儿用晚膳?” 墨玉小声答道:“回娘娘,在嘉宁妃娘娘那儿。” “哦,”和妃点点头,微微松了口气,“煮点银耳莲子汤汤喝喝吧。本宫什么都不想吃。” 她心中默默祈求嘉宁妃这次能助她渡过难关。 当初一时糊涂,鬼迷心窍,如今想来,她倍感羞愧,悔不当初。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声响亮的通报“皇上驾到”。 感谢尾号为6782、尾号4724,尾号8029,aeronux,缥缈重明元君等读友的月票。比心心。 关联章节104、105、106、107 第612章 堂姐妹斗法 墨玉和墨兰迅速调整表情,从担忧到十分担忧。 听到外面一个女声在抱怨,“堂姐这身子怎么这般柔弱,经不起来去。这还没大暑呢。” 皇帝出声责备道:“满宫里就属你没规矩。” 进屋后,径直走到和妃塌前,一脸关切地问道,“静儿,感觉如何?” 宜婕妤步态婀娜地跟着皇上款款走进来,站在皇上身边,嫣红的嘴唇噙着一抹倨傲的笑意,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模样。 皇上声音之温柔令她恨得牙直痒痒。 和妃浅浅地笑着,等着嘉宁妃说的关键人物登场。 这一幕旁人看起来是父慈子孝的感人画面,在宜婕妤眼中却十分恶心。 和妃露出淡淡的笑容,“替姐妹们谢皇上恩典。” 如此一来,定会令皇帝更加珍惜她的善良大度,厌恶宜婕妤的骄纵不懂事。 “臣妾见过和妃娘娘。” 李北辰想到去年夏天和妃确实咳了一整个夏天。如今看来,说不定是那柳太医故意如此,让和妃整日卧病在床,不得见着自己,好让陈氏霸宠。 堂姐最好以后天天专心绣花。这样就不会缠着皇上,眼睛也不好,腰也不好。 李北辰却细细地抚摸着香包上精致的绣样,拿到鼻尖,轻嗅了一下,心中有些惆怅。 关键人物来了。 巴特尔顽皮地往地上一滑,跪在地上。 一脸不屑地看着堂姐演戏,在她眼里和妃就是个人老珠黄,不堪大用的老女人,否则这么多年不会连孩子都生不出来一个。 和妃对宜婕妤的挑衅并不在意,她都有孩子的人了,跟这刚进宫的计较什么。 李北辰的一张冰山脸融化,温声问道,“太医怎么说?” “姐姐手巧,两条红鱼看着挺精致,”宜婕妤口中夸赞,娇笑着,“不如给妹妹也绣一个吧。” “有妹妹陪着,在哪里都是风景。墨玉,去把我前些日子给皇上做的驱蚊香囊取过来。”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皇上!儿臣拜见皇上。” 和妃瞪了墨玉一眼,“要你多嘴!自己掌嘴去。” 宜婕妤睁大了眼睛,“堂妹”这个帽子就像五指山一样可恶。 你一天到晚整这些玩意有用吗,不过是感动自己而已。还不如想办法让皇上多留宿几回,伺候皇上来得实惠。 “堂姐,这屋子确实比臣妾的承福宫热许多。怎么不多放点冰桶。为了节约点冰不划算。” “今年夏天炎热,蚊虫繁多,不堪其扰。臣妾就找太医问了个驱蚊的方子,试了一番十分有效。就想着给皇上缝制了一个香囊可以日日佩戴,免于叮咬。 宜婕妤撇撇嘴,抚了下鬓角,“既然没什么事,和妃娘娘还是早些休息吧。待会儿我还要陪皇上去御花园逛逛呢。” 李北辰立马露出了慈爱的笑容,对着巴特尔招招手,“来,过来让朕抱抱。” 李北辰扯了扯巴特尔的耳朵,“化了就化了,你自己吃。今日有没有惹你母妃生气。” 李北辰拉过和妃的手,“天这么热,何不多用点冰?” 这说明和妃尽管身体不好,这些日子十分操劳,总是半夜去探望照看嫔妃,却还为他精心缝制香囊。 “有心了,朕很喜欢。”李北辰郑重地将香包挂于腰侧,“宜婕妤她想要香囊,朕会命尚服局给她绣一对,你不用管。” 墨玉连忙说道,“太医还说娘娘身子虚弱,又劳累过度才会晕倒的。” 不禁好奇,接下来皇上是否会如嘉宁妃所料,斥责对方,然后留宿宫中呢? 宜婕妤立马欢天喜地地说道,“太好了。早该如此。每天的那个马车就跟蒸包子样,热死了。” 巴特尔猛地抬头看向宜婕妤,一脸愤怒不满。 和妃心中舒了口气,果然按江月白说的,皇上必会为了她取消请安。 说着就要起身向皇上请安,却被按了回去。 外族人的孩子养在跟前,这不跟养一只野狼样吗? 花再多的力气,也养不熟。苦巴巴地养着,不就是自己年老色衰吸引不了皇上,就只能靠带孩子的情分吗。 和妃手轻揉着太阳穴,一副痛苦的表情。 李北辰望了床上的和妃一眼,对坐在腿上的巴特尔说道: “你母妃病了,你先去婕妤娘娘那边住几天。她是你母妃的堂妹,定不会亏待于你。” 她立于和妃榻前,膝盖稍稍一弯,不等和妃叫起就直起身子,就算行过礼。 和妃温柔笑着:“天气炎热,中了些暑气,口干发苦,胸口烦闷,有些头疼。没有惊扰到皇上跟宜婕妤用膳吧。” 只是打开一看,眉头皱成了一团,因为糖融化了,跟糖纸完全粘在了一起,可怜兮兮地说道,“皇上,这糖化了。” 只是再也收不到太后的香包了。 李北辰以为和妃头痛加剧,“静儿你向来身子不好,这几日又劳累奔波。天气炎热,不如免了她们的请安,好生休息些日子,待凉快些再恢复。” 连忙跪下服软,“皇上~臣妾年纪小,不懂照顾孩子。唯恐出现闪失,坏了大事。” 手心温热,不似从前冰凉。 和妃暗道,果然如嘉宁妃所料,今日不管谁陪着皇上来看望,必会推三阻四,不愿接手巴特尔。 李北辰:“宜婕妤对和妃不敬,罚抄《宫规》二十遍。” 巴特尔专注地把糖抠下来放入嘴中,仰起头看向李北辰,“母妃生病了,我很乖的。” 宜婕妤心里骂道“蠢货”,竟然还在用绣香包这么老土的办法吸引皇上注意。这年头,谁还绣香囊啊。就算要绣,让宫女绣不就行了。 李北辰手里捏着香包,眼角微微湿润,他从这一刻起笃定和妃不是那种轻浮之人,定是柳太医临死前像疯狗一样攀咬,让他们帝妃之间失和。 宜婕妤冷哼一声,“要臣妾说,我这个堂姐啊,就是个操心的命,平日里不该操心的操心得太多,才会累及自身。” 李北辰,“无妨。” “啊,不要啊~”宜婕妤一听发抄写就被打中了七寸,娇声哀求道,“臣妾最烦抄写,皇上还是饶了臣妾吧。” 刚刚和妃还说“前些日子”,那说明是最近绣的。 待墨玉取来后,和妃双手捧给李北辰。 宜婕妤特意观察和妃的表情,竟然看不到一丝的妒嫉和失落。 和妃连忙摇头,“谢皇上关心。臣妾一向身子虚寒,受不得凉气,比不得妹妹年轻旺相。去年贪凉多放了冰,咳了将近一百天才好。” 本想端午时候送给皇上,奈何臣妾手艺不精,绣废了一个。这是第二个,还是不够好,让皇上和妹妹看笑话了。” 香包的材质用的宝蓝色上好锦缎,上面绣着两条首尾相连的红鱼,看起来栩栩如生,用的是湘绣,针法十分讲究,一看就是下了一番功夫。 和妃装作有些惊讶地问道,“皇上和妹妹怎么来了。” 巴特尔冲进李北辰的怀里,被李北辰抱坐在膝盖上,从口袋里掏出来一颗带糖纸的糖果,“皇上,儿臣有个好东西要送给皇上。” 方才笑话对方是冤大头,如今却吃了自家的瓜。 从小时候开始,太后每年端午都会亲自绣香包给他,都是宝石蓝的颜色,十分亮眼,说是蚊子看到这种颜色会自动避让。上面的绣法是湘绣,就是和妃香包上用的这种。 李北辰面露不悦,“万事总有头一遭。若是你有了身子,难不成还因为年纪小不会带不要了?” 这话就说得很重了。 宜婕妤讶异地望着皇上,完全没想到皇上竟会为了堂姐如此伤她的面子。 第613章 被无情地打败 见宜婕妤不是什么好人,小世子立马从李北辰腿上滑溜下来,一把扑在和妃身上,小脸皱成一团,“母妃,我不要跟她走。她不是好人。” 宜婕妤无语,恨不得去踢他两脚。 说什么大实话。 她当然不是好人,才不要当堂姐这样软弱没用的滥好人。 李北辰的目光掠过满脸不情愿的宜婕妤,最终落在和妃脸上。 和妃忙拉着小世子的手,“皇上,臣妾身子不碍事。小世子很懂事,呆在臣妾也身边也无妨的。” 宜婕妤急道,“就是就是。堂姐温柔能干能带好。” 然而此刻,林选侍却不得不低头。 李北辰摇摇头,“小孩子精力十足,总归闹腾,没个轻重,打扰你休息。” 当天晚上,李北辰批完折子后,果然留在了和妃宫中。 姜常在笑了笑,“皇上自是看重娘娘才会如此。” 晚上和妃中暑病倒的消息就传到了各宫,免了七天的请安。 最后披着头发裹着一层透明的薄纱就被送进房间。 林选侍为了给皇上留个好印象,化了个妖娆的妆容,做了个精致的头发造型,身上抹上了特殊的香味。 行礼之后,姜常在便命宫女伺候上茶。 正在林选侍生无可恋地摇着扇子时,身边的小宫女茜茜走过来细声细气地说道,“听说嘉宁妃赐了冰块给姜常在。远亲不如近邻,小主要不去她那边坐坐?” 和妃心中柔软,舍不得巴特尔受苦,故而没有按江月白交代的去做: 像住在西侧殿的招西晒,简直就像躺在烤箱里一样,比起东侧殿可谓热得没边。 谁能想到当初设计的目的纯粹就是为了防刺客呢。 说完身姿摇曳地走了出去。 宜婕妤不敢忤逆皇上,但又不想接这个烫手的山芋,娇俏地继续撒娇: 姜常在特意跑过来恭喜,按照江月白的交代,凑在林选侍耳边说了些男女间的悄悄话,惹得林选侍面红耳赤,目光闪烁,娇笑不止。 其实丽春也问过主子这个问题,江月白只闲闲地答了句,“帮她就是帮自己。” 巴特尔就不同了。 “宜婕妤没有那样小性子。”李北辰转头对愣在原地不肯走的宜婕妤冷淡地说道,“送宜婕妤回宫。” 目的是在巴特尔心里先培养起来对弟弟妹妹的感情来。这样到时候知道和妃怀孕了,不至于故意把和妃折腾流产。 宜婕妤被这顶大帽子盖得没头没脸,心肌梗塞。 李北辰眉头微微舒展开,“既然如此,那小世子就交给你了。” 林选侍想起以前跟在慕容氏后面经常跟江锦绣过不去,顿时有些尴尬,“若非皇上下了禁令不让探访嘉宁妃娘娘,臣妾也该去登门跟娘娘请个安。” 冷了眉眼,不耐烦地说道,“不过让你帮忙看顾几日,竟如此推三阻四。梁小宝,送宜婕妤回宫。” 李北辰摸了摸巴特尔的头,扫了宜婕妤一眼,大步往外走去。 “姜姐姐的这茶水真不错,甘冽可口啊。” 其实是江月白用造梦机发送给巴特尔的一个短梦。 总不能因为这个事惹得皇上厌弃。孟昭仪忤逆皇上已是前车之鉴。 “那岂不是冷落了宜妹妹。” 听说昨晚皇上又宿在了景仁宫,和妃也召过太医会诊。林选侍就巴望着自己的那个祖传的求子秘方能得和妃青睐,给自己一次侍奉皇上的机会。 林选侍用完了午膳,就不好意思继续在东殿赖着,虽然姜常在说没关系。但后宫人均有午睡的习惯。她这样死赖着,只会遭人嫌弃。 跟别人不同,她还巴望着前去请安。这样还能在和妃宫里蹭一会儿冰爽。 凉快是凉快,就是羞死人了。 “皇上~不是臣妾不愿意~是臣妾实在笨手笨脚,不会伺候人。姐姐,你要不找宫里年长的姐姐帮忙?” 抬眉看了皇上一眼。 孩子的心极其敏感。谁对自己好,谁不喜欢自己,都看得一清二楚。 现实中这样阻止父母生二胎的熊孩子还不少。 李北辰又道,“朕先回勤政殿,晚点再来看你。你先好好休息。” 宜婕妤跪在地上,强挤出一丝别扭的笑容,撒娇道,“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既然皇上如此信任臣妾,臣妾回头就去问问懂得照顾孩子的嬷嬷。” 林选侍端起小几上的青瓷茶盏,轻抿了口茶水,香味沁人心脾,这哪是分到自己屋里的茶叶能比的。 来过的妃子都想歪了,从穿上薄纱时就打开了脑补外挂。皆以为皇上让她们穿成这样是为了展现身姿的曼妙,所以走起路来,虽然害羞,却依然摇曳生姿。 好事来得这么快,想必是和妃娘娘安排的。林选侍喜不胜收,决定以后就投奔和妃了。 姜常在原本就是个害羞不多话的人,两人的聊天就很尴尬,有一搭没一搭的。 林选侍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倍觉舒爽。有冰块的日子就是好啊。 李北辰在和妃身边很快地进入梦乡。 心生感叹,还好不是嘉宁妃的敌人。 “儿臣知道了。”巴特尔乖巧地说道。 “妹妹金口玉言。若真是如此,第一时间告诉妹妹。”姜常在眼睛透出光亮来。 刚走进姜常在的屋,便见凉气丝丝缕缕地从一个冰桶里飘出。 “皇上,我不想去她那,她不喜欢我。”巴特尔低下头小声地说道,“求求皇上。母妃病了,儿臣想守在母妃身边。” 林选侍住的屋子就是如此。不仅热得令人头昏脑胀,蚊子还巨多。她简直要被折磨得爆炸了。 谁知道到了乾清宫,卸妆洗澡一条龙,最后还要抹上统一的香膏。这样闻起来全都一个味。 和妃切切地唤了一声,欲言又止,眼里浮动着泪光。 大棒子都挥上了,她能怎么办呢? 一大早,他就兴冲冲地跑到和妃身边,告诉和妃这个神奇的梦。 她才不要在堂姐面前露出脆弱,让人看笑话。 不知何时,他对待和妃开始变得柔软,不似前些年那么冷冰冰。 他梦见母妃生了个很漂亮可爱的小妹妹找他玩,奶声奶气地叫他哥哥。 转头又看向宜婕妤,“你是和妃的堂妹,自当替她分担。” 就在林选侍又陷入水深火热,热得心烦气躁时,突然听到有公公进来通报说皇上晚上翻了她的牌子,让她准备准备,差不多了就去乾清宫准备着,到时候会有轿子来接。 和妃却一直睡不着,想着今日种种,暗暗佩服嘉宁妃的神机妙算,虽说没有预料到所有,但基本大差不差。 和妃话没说完,就委屈地扑进皇上怀里,揪着皇上的衣袖,哭得泣不成声。惹得李北辰搂在怀里哄了一会儿,两人才洗漱睡下。 林选侍向来瞧不起同宫的姜常在,明明是高门贵女,比那嘉宁妃的商户出身高出一大截,偏偏苦巴巴地逢迎着,也未曾见到比别人多几分恩宠,还显得下贱。 和妃听到巴特尔的话,十分感动。 宜婕妤又推三阻四的,一看就不想带巴特尔。如果硬让宜婕妤带,她说不定拿孩子撒气。 说好话又不花钱,林选侍享受着冷气心情舒畅,笑着说道,“这种一次就有的事儿也不少见。姐姐说不定就是那有福气的。” “皇上……” 宜婕妤被身边的小太监催促着离开,对着和妃翻了个白眼,冷哼: 姜常在淡淡地笑着:“都是嘉宁娘娘赏的。以我的位份哪能喝到这种档次的。” “堂妹她,她……” 和妃确实在皇上跟前提了一嘴。不过没有专门提她,只是说还有三个人皇上还未见过,应该见一见。 宜婕妤一再忤逆圣意,激起了李北辰心中的怒气,还很自然地联想到孟昭仪和杨贵人表姐妹间的惨剧。 眨眨眼,硬将眼泪憋了回去,恢复了她骄傲的一面。 林选侍连忙逢迎道,“姐姐伺候过一回,说不定也有了。” 只一眼,便红了眼圈。 自己压根没有在巴特尔跟前提过怀孕的事情。巴特尔是如何知道的呢?莫非真有心灵感应。 “好!”巴特尔开心地欢呼,满脸的阳光灿烂。 只是六月里了,天越来越热。 她跟墨玉一样想不通嘉宁妃为何要如此帮她,便索性不去想。 这一消息传开,整个后宫欢欣雀跃。不用起早,也不用大热天地挤公交车上班,自然皆大欢喜。 姜常在摇摇头,害羞地低了头,“想来不大可能。” “横竖我年轻个十岁,多的是时候陪伴皇上左右,不差这一天的。姐姐你就好生养着吧。” 中途被负责洗浴的小宫女吐槽,跟她说,如果身上有特殊的香味,可能会被皇上扔出去。吓得林选侍搓搓搓,恨不得脱掉一层皮。 李北辰拢了拢和妃鬓角的发丝,“你总这么心软。巴特尔,既然你母妃要留下你,你就要乖乖听话。她身子不舒服,你就自己玩,不要在母妃身边闹腾。” “皇上,就让巴特尔待在我身边吧。他在景仁宫这些日子也已经适应了。” 和妃暗暗吃惊,跟墨玉对视了一眼。 林选侍差不多蹭了一上午,姜常在见状,想着一个宫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留她用午膳。 林选侍到底是个未经人事的天真少女,之前设想了再多令人脸红耳热的场面,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自然是满脸通红,瑟瑟发抖,恨不得蜷成一团。 但这里的冷气实在太足了,足到她大热天的感觉到冷想盖被子。 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在喊“皇上驾到”。 第614章 扮猪吃老虎 林选侍魂儿还迷糊着,身体却麻溜地从被子里爬出来,本能地行礼,“妾无状,请皇上责罚。” 于是就被责罚了,自然还挺疼的。但好处也是有的,就是被晋了位份。 呆在这冷气四溢的房间里,林答应第一次睡了个安稳觉,醒过来时,皇上早就回勤政殿批折子去了。 她在床上舒服地摊开成个大字,却感到了钻心地疼痛,又缩了起来,丢人兮兮地想,终于成了皇上的女人了。要是日日都有这么多冰块降温该多好啊。 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脑子里回响着和妃交代的话,琢磨着怎样才能给皇上留下深刻印象。 想来想去,想到了自己最擅长的技能,唱昆曲儿。 于是林答应就躺在床上开始一唱三叹地唱昆曲儿。心想大不了就是被训斥过于聒噪,被太监们扔出去而已。但如果能吸引皇上注意,那可就赚翻了。 因为李北辰这般吩咐过伺候的太监宫女,允许她留宿一夜,所以她唱就唱,也没人管。 都在心中暗叹,这是个大胆的主儿。方才叫得声音大,这会儿唱歌的声音大。 李北辰这边听说林答应在乾清宫唱歌,只是“嗯”了一下。林答应这么做要干嘛,自然不用说。他正忙着,也就懒得搭理,随她去。 林答应是太祖杯酒释兵权时世袭勋贵勇义侯家的庶女。虽然如今勇义侯家承袭了几代只有勋位没有实权,子弟皆不成器,不堪大用,但面子还是要给一下的。 野四扎的妹妹已经在护送来京的路上,大概再过四五天就要到了。届时就住在林答应住的熹宁宫。到时候想必很有趣。 林答应唱歌的事情被传入到了宜婕妤的耳中,听得她咬牙切齿。 为了弥补昨天拒绝领养巴特尔掉的印象分,宜婕妤今日特地准备了一桌子好菜,一早就派人去勤政殿请皇上。 谁知道傍晚的时候,宫女香菱告诉她,皇上今天不来了,翻了林选侍的牌子。 一个选侍,她本来也不介意的。只是被皇上留宿在乾清宫了。这就不是一般人的待遇。 如今侍寝完还高歌一曲,还要不要脸啊。 昨日原本由她侍寝的,谁知道被堂姐和妃截了胡,还被皇上训斥了一顿,原本就不高兴。 今日又被林选侍截胡,也就更加生气。 “这是把后宫当青楼,自己当妓女了吗?”宜婕妤十分不屑地骂道。 香菱听到妓女二字大惊失色:“娘娘息怒,保重身子。防止隔墙有耳。” 宜婕妤咬牙切齿,恨恨地说,“唱曲勾搭皇上,她自己都不要脸。本宫就算说了又怎样。” 香菱连忙劝慰:“所以娘娘不必跟这样的人见识。” 宜婕妤心里想着也是这么个理,只是皇上勤勉,十天里就来后宫四五次。别人多一次,她就少一次。 如今和妃身体不好,放暑假不开早会。宜婕妤都找不到机会当众羞辱这个林氏一番,烦闷得一晚上没睡着。 这边和妃也没闲着。 虽然怀着身孕,但还是照着江月白交代地去长春宫看望孟婕妤。 江月白跟她说,孟婕妤初进宫又生了病,和妃主管着宫务最好去看下。免得孟婕妤万一想不开,得了情志病,做出傻事就不好了。 和妃想想是这么道理。 毕竟越是高傲的人,性子越是刚烈。她如今还在代理六宫,该做的事儿还是得做。有半个来月没有见到孟婕妤,不知情况如何,该去看看。 到了长春宫,气氛果然十分不对劲。 整个殿里冷气开得很足,伺候的宫女太监面色惊恐,死气沉沉,十分沉重。 而等到和妃见到孟昭时更是吃了一惊。才不过半个多月,人竟然瘦了一大圈,两眼之下黑眼圈十分明显。全然没了初进宫时的明艳娇嫩。 和妃指挥着太监们搬进来几盆开得正好的蓝雪花、栀子花、茉莉花。还搬来了个插好荷花的胖肚白瓷花瓶。 和气地说道,“孟妹妹,本宫带了些新鲜的花儿给你。不知妹妹可还喜欢?” 孟昭对身旁的婵娟使了个眼色,强作欢笑地说,“谢谢和妃娘娘。你们把这些花儿摆好了。” 和妃关切地问道,“妹妹看起来憔悴了许多,可要叫太医过来瞧瞧?” 孟昭心中涌起一股酸楚,摇了摇头。这是来看自己的笑话吗? 和妃仔细地打量着孟昭恍惚的神色,眼下得淤青和泪痕。这些日子,想必许多以泪洗面的日夜。心中暗叹,自己还好听嘉宁妃的话及时来探望,不然继续下去,怕真会出事。 斟酌了一番,柔声安慰道,“妹妹.听姐姐一声劝可好?妹妹刚入宫,难免犯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千万不要自怨自艾,作践自己。” 孟昭眼泪顿时涌上来,眼底满是失落,却硬是逞强说道:“我确实发了脾气。但我绝对没有说那些宫女口里那般刻薄不堪的话。杨贵人毕竟是我的表姐。可皇上根本不信我。” 说完,摇头苦笑道,“皇上定然已经厌弃了臣妾吧。” 和妃一听,果然如嘉宁预料,孟昭很可能因此一蹶不振,连忙说道: “妹妹你不要多心。皇上心里若非没有你,怎会一进宫就晋了妹妹位份?宜婕妤侍寝完不过给了个封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杨贵人去了,你是一宫主位,总要有人担责。皇上降了你的位,恐怕心里也难受。你可别犯糊涂。” 孟昭眸子里顿时有了光,嘴里却说道,“娘娘,你是在安慰臣妾的吧。” 和妃笑着说,“本宫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么久,自然了解皇上的心意。他前几日还问起你来,叮嘱我不要让那帮不长眼的奴才克扣了你宫里的用度,还说要给你拟个好封号,一直在琢磨着。” 纯属瞎编。反正皇上定然不会让对质。 一行清泪从孟昭脸上滚落下来。 和妃暗道,有戏! 趁机握住孟昭的手,“妹妹,皇上是天子,说的话就是圣旨。妹妹千万不要傻傻地去怨恨皇上,苦了自己。更别为了去争这口气做出什么傻事。” 孟昭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这些日子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皇上,怨恨自己,怨恨表姐,怨恨皇上,一刻都没有痛快过。 她时常问一个问题,“皇上为什么那么狠心,竟然当众降我的位份。是不是心里从来没有我。” 如今和妃似乎给了她一个答案,一个台阶。她终于可以释怀了。 孟昭含泪问道,“娘娘为何要来开导安慰我?看到我倒霉,难道不该开心嘛。” 和妃抚着孟昭的后背:“别人我不敢说,看到妹妹如此,我是很心疼的。” 孟昭忽而说道,“姐姐的这份情,我记下了。以后我会跟爹爹说,多照拂着你娘家人些。” 和妃莞尔一笑,“妹妹不要想太多,快去洗把脸。过几日我会劝劝皇上来探望妹妹。妹妹这几日可要振作起来,到时候把握住机会。” 孟昭疑惑地望着和妃,“姐姐为何要对我这般好?” 和妃来探望安慰她,是代理六宫的职责。劝皇上来看她,可不是。 和妃故作轻松,带着几分隐忍的难过,“不瞒你说,如今皇上盛宠恬妃和宜婕妤。我那堂妹仗着得宠,时常让我难堪。我能体会你的心情。” 和妃一直自称我,没有称本宫,无疑从一开始就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孟昭此前有几次听方常在提起宜婕妤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做派。 如今和妃亲口说让她复宠是为了跟自己的亲堂姐斗,这样显得小肚鸡肠,姐妹不和的事儿都告诉了自己。孟昭的心才放下来,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 送走和妃后,孟昭确实感觉好了许多。看看这盆花,看看那盆花都觉得喜欢。 江月白这么做,自然没有那么好心,都是为了和妃和自己。 一是怕孟昭铤而走险给和妃添麻烦,好不容易怀了胎不能又弄掉了; 二是让她们几个新入宫加上叶苏华斗起来,她们就少了精力琢磨自己跟和妃的肚子。 三是卖孟昭个人情,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和妃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她跟和妃不仅建立了深厚的信任,而且利益深深地绑在了一起。单打独斗,跟这些新来的几位一个都斗不过。 到了第二天半上午,宜婕妤终于想到了个好主意。 她兴冲冲地带着同宫的魏答应跑去找恬妃,告诉她林答应晚上唱昆曲的事儿。 恬妃一边吃着葡萄,一边频频点头:“既然姐姐说昆曲好听,那就喊林妹妹过来唱着听听。我正好也长长见识,以前都没有听过。” 宜婕妤兴冲冲地派人去熹宁宫找林答应。却被告知今日伴驾陪皇上出去玩去了。 瞥了恬妃一眼,十分醋味地挑拨,“陪皇上出去玩?不带我就罢了,这么好的事儿怎么也不带恬姐姐。” 恬妃挠了挠脸颊,想了想,“会不会是姑父担心有刺客。所以行踪隐秘,只带一个人。” 宜婕妤气鼓鼓的,“这宫里不就那么些地吗?行踪能隐秘到哪里去。” 恬妃吃葡萄吃得两颊鼓鼓,十分可爱。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宜姐姐,你要不要吃个葡萄?宜姐姐,既然你刚刚说林妹妹昆曲唱得好,想必也会唱。林妹妹不能来,要不你先唱来听听?反正也怪无聊的。” 宜婕妤顿时吃了瘪。如果她在栖霞宫唱了小曲,传出去不就跟林答应一路货色了吗。 她瞅了瞅一脸婴儿肥吃得津津有味的恬妃,感觉对方心机也挺重啊。 撇了撇嘴,“我也只是听过几次而已。” 留了个口子,没说自己会唱不会唱。 恬妃又眨巴着大眼睛,“宜姐姐,你最擅长什么?听说下半年万寿节,每个人都要给皇上表演个节目。” 如果这个时候再说自己什么都不会,就不像话了。到时候自己出节目,就穿了帮。 宜婕妤没好气地笑道,“恬姐姐想必很多才多艺吧。” 恬妃撇了撇嘴,“宜姐姐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算了,宜姐姐定是看不起我年纪小,不愿意表演给我看。没关系,闲着也是闲着,我来给姐姐表演个节目。” 宜婕妤杏眼圆睁,还有自降身份主动表演的,莫非自己刚刚把事情想复杂了。 恬妃命人取来琵琶,调试了一番,就开始娴熟地弹奏起来。 她全身贯注地弹着琵琶,只见手指翻飞,清脆饱满的旋律从指下溢出。弹到最激昂的地方,不仅好听,姿势格外优美。 待最后一个音落下,嘎然而止,余音绕梁。恬妃抱着琵琶,闭着双眼,似乎还在沉醉之中。 看得宜婕妤睁大了眼睛,听得她震惊了心神,“恬姐姐,你这琵琶弹得也太好了吧。” 琵琶跟所有乐器一样,入门容易,但若想要演奏好,难度很大。 恬妃甜甜地笑着,“多谢宜姐姐夸奖。宜妹妹和魏妹妹不如一起玩,都表演个节目吧?” 第615章 昆曲波折 恬妃都主动表演了,宜婕妤就不好再推三阻四。毕竟人家位份比自己高。这样就属于自娱自乐,不属于她唱曲卖艺。 宜婕妤故意问了几个特别冷门的乐器,恬妃宫里自然都没有。 宜婕妤看向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魏答应:“魏答应,你来唱个《琵琶记》。” 因为太祖喜欢听《琵琶记》,经常在宫廷里演奏,也在全国招揽会唱的乐人。 皇上的喜好是最好的市场风向标。《琵琶记》的精彩片段很快就在全国各地的大街小巷茶馆里传唱。 更有专门的民间乐坊培养此类专业人才,卖给达官贵人,特别出色的,甚至直接被送至宫中。 所以《琵琶记》就像红遍大江南北的《月亮代表我的心一样》,人人都会哼唱一段。 既然主位娘娘发话,魏答应虽然不情愿,也只好唱了一段。因为害羞,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还老跑调。 宜婕妤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之色,就像是污了耳朵。倒是恬妃兴致勃勃,十分淡定地听完。 恬妃疑惑地望着宜婕妤:“这昆曲听着不咋样,高不高低不低的。想来那林答应定然还比不上魏妹妹。皇上喜欢听这种?” 宜婕妤被恬妃的脑回路搞得十分无语,这话怎么说都不对。 “是臣妾唱得不好,让恬妃娘娘误会了。”魏选侍小心翼翼地说道,“昆曲是水磨调,一唱三叹,轻柔婉转。不是一般人能唱好。” 恬妃睁着一双无辜的小鹿眼看宜婕妤,“宜妹妹,我就很好奇这个一唱三叹是怎么个叹法?宜姐姐你能不能唱上一段听听。” 宜婕妤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 你这是扮猪吃老虎吧? 恬妃皱了眉头:“宜姐姐你为何对我翻白眼?不想唱也不用对我翻白眼吧?我弹琵琶也没你这么忸怩。你一点都不好玩,比嘉宁妃娘娘差远了。” 宜婕妤也懒得继续演戏了,斜睨了恬妃一眼,“我就翻白眼怎么了?” 恬妃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说道,“那你什么意思?难道看我年龄小就耍我吗?” 一个大帽子直接扣了下去。 宜婕妤也站起身,皱着眉头说:“姐姐弹了琵琶,魏答应唱了曲子。听完感觉有点累了,改日再来找姐姐玩。” 恬妃一把扯住宜婕妤的袖子,“你这是欺负我年纪小,看不起人。我是妃,你是婕妤。让你唱,你就得唱。没让你走,你就不能走!” 宜婕妤翻了个白眼,“我今日就非走不可了。” 说着就甩开了袖子。 谁知道恬妃竟然往后直直地倒下去,撞在一旁的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宜婕妤嗤笑了一声,“要不要替你去跟和妃禀报一声,召太医啊?” 恬妃的侍女立马急切地查看恬妃的伤情,“娘娘,你没事吧?” “头晕,快扶本宫去床上躺着。再去找和妃娘娘召太医。” 恬妃冷冷地看向宜婕妤,“来人,宜婕妤以下犯上,恶意伤人,给我绑起来。” 见四个太监围了上来,宜婕妤惊慌地喊道,“我看谁敢?” 宜婕妤这次来只带了一个小宫女,此时正急急地挡在宜婕妤的身前。只是瞬间被太监一个手刀打晕过去,软在地上。 宜婕妤惊声尖叫道:“你到底想干吗?我是和妃的堂妹。你敢动我,我姐姐一定会找你算账的。” 恬妃冷笑了一声,“嗤~蠢货。你不看看你是怎么对你堂姐的?她为什么要来救你?她说不定巴不得我揍你一顿。” 又恢复了平日里纯真无害的模样,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地哭着:“头好疼啊。呜呜呜呜。宜姐姐,我哪里惹你了,你为何要打我?你你欺负人。呜呜呜” 恬妃的阵仗闹得很大。 可惜皇上不在勤政殿,和妃病了没法起身。 和妃派墨玉传信,“先让宜婕妤回宫,宣太医看下恬妃的伤。有什么事可以等明天再说。如果实在着急,可以一起来景仁宫。” 外面靠近正中午,大太阳照得地面都冒烟。 恬妃额头上还有包,虽然不想就这么放了宜婕妤,但和妃发话了,就把宜婕妤松了绑,让其离开了栖霞宫。 不久李北辰过来用午膳。恬妃哭哭啼啼地把事儿说了一遍。 说的事儿还是那个事儿,就是说法上比较艺术。 “臣妾听闻宜婕妤她曲唱得好,想让她教教臣妾,她却不肯。我就说那我教你弹琵琶,你教我唱曲。 谁知道我先弹完琵琶之后,宜婕妤她欺负人不肯唱,就让魏答应唱给我听,可是魏答应唱得跑调不好听。我……我就扯着宜婕妤的袖子不让她走。她就,她就一生气把我甩在地上了。把我的头都撞了。呜呜呜~” 恬妃的哭跟其他人的哭都不一样。不是梨花带雨的娇柔惹人怜爱,而是孩子气的那种天真烂漫。 恬妃说完,就委屈巴巴地拉着李北辰的手摸她头上的包,嘟囔着要皇上揉揉。 包还真有个大包。虽然是做戏,但做得怪真实的。 李北辰温声道,“想听昆曲,朕召林答应来。你先好好吃饭。” “皇上就不罚宜婕妤吗?”恬妃眼眶含泪楚楚可怜地问道,“她欺负我年纪小,把我当猴耍。要是皇上这都不罚,以后她们定然有样学样,全都欺负臣妾。呜呜呜~她欺负人~” 李北辰听得心烦,面无表情地问道,“那你说怎么罚?” 恬妃孩子气地大声说道:“皇上,她,她以下犯上,欺负人~她,她配不上皇上赐的封号。” 褫夺封号可是比降位还要丢脸的惩罚。因为得了封号意味着皇上用了心。 李北辰打量了恬妃半天,须臾后温声道,“那便依了你。梁小宝,你派人传旨,宜婕妤目无尊卑,以下犯上,致恬妃受伤,神情恍惚,褫夺封号。这下可满意了?” “嗯!”恬妃重重点头,孩子气地破涕为笑,“皇上你对臣妾真好!等臣妾长大了,加倍报答皇上。” 林答应来了之后,李北辰没有喊林答应用膳。只叫她选几个有名的昆曲来唱。 在皇上面前,林答应乐意唱曲。只是不乐意皇上跟恬妃吃饭,她却在一旁唱曲儿,显得下贱。 恬妃眼睛微肿,声音沙哑:“我也不是故意叫林妹妹来唱歌的。只是我想学昆曲,宜婕妤她嫌我笨不肯教我。才害得林妹妹大中午冒着大太阳跑过来。林妹妹你要不要先吃点饭。” 皇上抬眸看向林答应,眼神里已经传达出了命令。 林答应跪在地上的身子有些僵硬:“谢恬妃娘娘关心。臣妾不饿。” 皇上夹了筷子苦瓜,对恬妃说,“多吃点这个,降降火。” 又看向林答应,“既然恬妃想学,你就认真把昆曲的知名曲目都唱来听听。” 恬妃却将皇上夹给她的苦瓜扔到桌子上,娇气地说道,“我讨厌吃苦。讨厌一切苦的东西。” 皇上又给林答应夹了筷子糖醋里脊:“那就吃点甜的。” 林答应小心翼翼地说道,心里对恬妃十分艳羡,“臣妾学唱昆曲不过几年,定然没有宜婕妤姐姐唱得好,怕是要贻笑大方了。” 恬妃含笑看着林答应,“昨晚妹妹不是唱得挺好的吗?你这是只想唱给皇上听不想给我听?” 李北辰:“恬妃想听,你就唱吧。” 恬妃破涕为笑,“妹妹唱好了就来吃点。桌上的菜有许多。” 林答应看向皇上,“皇上.” 皇上压根不看林答应,专心地用着午膳。 恬妃看向身旁:“给林答应倒杯水来润润嗓子。” 宫女很快就端了杯水给林答应。只是那清水上面浮着几块碎冰。 恬妃见她不喝,便道:“今日这般炎热,妹妹辛苦,所以给蜂蜜水加了些碎冰解暑。妹妹不喜欢吗?这样很好喝的。” 说着无辜地摇了摇手中的杯子,里面也有冰块碰撞的声音。 林答应眼睛酸涩,喉头滚动,见皇上也不说话,只好将冰冷的蜂蜜水一饮而尽。 放下水杯,咬着嘴唇,甩一甩衣袖,调整下姿态,开始唱起来。 恬妃疑惑地看向皇上,“昆曲是林姐姐这样唱的吗?林姐姐,你是不是要把声音再放大一点,调子再高一点。” 昆曲讲究的是缠绵悱恻,温婉动人,哪里是讲究嗓门大、音调高的。 但皇上没说什么,林答应只能硬着头皮唱。唱到高音处,音都开始打颤。 这般唱法,自然十分难听。 恬妃歪着头回忆了会,叹了口气,“听着好像还差点什么,不好听。” 皇上也皱着眉,“林答应你昨晚唱得又响亮又动听。今日听着好像不对味。” 林答应心中一喜,昨晚皇上也听见了? 立马恭恭敬敬地应道:“那臣妾试着再唱一回。” 可是再也找不到昨晚的那种轻松自如、舍我其谁的心境,便唱得还是不好听。 皇上摆摆手:“算了。不用唱了。” 恬妃一脸无辜地招呼一旁伺候的宫女,“给林答应添双碗筷。唱了半天辛苦了,过来用午膳吧。” 说完拉着皇上的袖子说,一脸骄傲地说道,“皇上,想不想听臣妾弹琵琶。臣妾弹得可好了。” 第616章 娘娘赏你的 “朕还有事,改天吧,”皇上扫了恬妃一眼,转头吩咐林答应,“林答应你好好教。教好了,朕有赏。” 恬妃拉着皇上的胳膊撒娇,“皇上,李婕妤她明明会唱昆曲,却藏着不肯教臣妾。越是这样,臣妾越想让她教。” 皇上淡声说道,“朕允了。徐方,你安排个轿子去接李婕妤过来。告诉李婕妤,如果教会恬妃昆曲了,朕也有赏。” 又看向恬妃,“既然李婕妤来教,你就要好好学。若没学好,朕要罚你。另外,朕已罚了李婕妤,你就不可再折辱她。” 恬妃捂着胸口,狡黠地吐了吐舌头,“皇上不要吓唬臣妾。臣妾一定认真跟着李婕妤学。” 认真学个鬼。不用学,就可以唱。 只不过她想磋磨一顿李婕妤。谁叫她今日送上门来,故意给她上眼药,拾掇她收拾林答应。 如果李婕妤真敢来教她昆曲,她可以每日假装刻苦练习,到时候一鸣惊人,惊艳皇上。 如果敢不来,那就坐实了她违抗圣旨,不尊高位妃嫔,以下犯上。 既然皇上下了旨,又派了徐方去接。 李婕妤接到褫夺封号的圣旨,本就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痛苦难当。如今还被强令要求去“教恬妃唱昆曲”,简直是双重暴击,落地成盒。 李婕妤怒气冲冲,“好个恬妃。这笔帐我记下了。秋香,跟着本宫去勤政殿。” 却被徐方以身体拦住。 她往左,徐方便往左;她往右,徐方便往右。 李婕妤急声道,“徐公公,这是做什么?给本宫让开!” 徐方满脸堆笑地说道,“娘娘去不得勤政殿。恬妃娘娘还在等着您教昆曲呢。” 李婕妤红了眼圈,推了徐方一把,“让开!本宫被人诬陷。本宫要去面见圣上。” 徐方依然笑眯眯地挡住去路,绵里藏针,“娘娘这是何苦。奴才传的就是圣旨。娘娘还是莫要惹恼了皇上。” “皇上当真如此这般狠心,向着那恬妃?”李婕妤怅然若失地呢喃。 她比堂姐年轻,可恬妃比她还年轻,家世背景比她还雄厚。 徐方躬着身子苦口婆心地劝道,“娘娘,您消消气。恬妃娘娘那是谁,那是护国公府嫡女,哪是您能得罪得起的。等她以后侍寝了,至少得是四妃之列,封后都有可能。您就低个头认个错。” 李婕妤翻了个白眼,“滚开。” 徐方继续劝道,“娘娘别冲动。皇上如此宠爱恬妃,娘娘若是对着干.恕奴才多嘴,娘娘是和妃娘娘的堂妹,只要去求求和妃娘娘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很多事还不容易?” 李婕妤脸色变得愈发难堪。听到徐方提和妃就火大。竟然还要她去求堂姐说情。下辈子吧! 但她脑子一转,换了个态度,对身边的小宫女秋香使了个眼色,“多谢徐公公方才的开导。秋香,天气这么热,你给徐公公拿点喝茶水的银子。” 又带着几分慵懒说道,“只是本宫这会儿头痛困倦,嗓子疼,没法去唱。烦劳你去跟恬妃回禀一声。” 看着被挑拨起来的李婕妤,徐方暗暗勾起嘴角。 “娘娘这这令奴才十分为难啊。奴才这就差人去奏请和妃娘娘传太医。” “那便有劳徐公公。福禄,你好生招呼徐公公。切莫怠慢了。” 李婕妤说完便扭头就回了寝殿。 她虽然骄横跋扈,但进宫前爹娘已经提醒过她,宫里得罪谁都不可得罪皇上御前的人。所以,她虽然怒火滔天,却强忍下来,没有对着徐方发作。 回到殿里之后,想到被褫夺了封号,气得她砸碎了桌子上的一套茶盏,无声地泪流满面。 半个时辰后,李婕妤的贴身侍女慌慌张张地跑来向徐方报告,他们的主子头痛发热,生病了,需要马上宣太医。 正好和妃宣的太医也赶到了承福宫。一合计,李婕妤果然病了。暑热之外受了风寒,忧思焦虑过重,当即开了些药物。太医们贴心地安慰李婕妤只是小病,三五日就会好转。 李婕妤眼巴巴地望着太医,恨不得把病情说得严重点,好多开几日的药,多卧床休息几日,好躺到和妃病情好转能够主持大局。 既然李婕妤真病了,教唱曲的事儿也就作罢,徐方一身轻地回去给皇上复命。 听闻李婕妤骤然生病,李北辰轻笑一声。不难猜,能这么快发烧,大概率就是直接冲洗了冷水乃至冰水澡。还真是个能对自己下狠手的。 恬妃躺在凉亭里,慵懒地吃着西瓜,周围冷气飘飘,好不快意。 听说李婕妤竟然下狠手把自己弄得生病,她连连发出哈哈哈的笑声。 “这李婕妤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不成。我若是想学,她病好了不还得教吗?笑死个人了。” 她就是以李婕妤为筏子,让所有人知道,她年纪是小,但不是那么好糊弄欺负的。 转头问身边从家里带过来的婢女春柳,“那林答应回去了吗?” 春柳小心翼翼地说道,“回去了。” “中午的菜都给她吃了?想她一个答应怕是没吃过这些好吃的吧。” 春柳:“林小主全部吃完才走的。中途去了几趟更衣。想来大概是吐了几次。” 恬妃嘟着嘴,娇娇地笑着:“唉。想来是太欢喜了,毕竟都是皇上亲口吃过的美味佳肴。吃多了也情有可原。” “你再打包些精致的点心,再带些冰桶过去送给林妹妹。对了,再送些柠檬过去泡水喝,听说特别润嗓子,那可是南方进贡过来的好东西。” 既然皇上跟和妃都在自己身边安排了人,那就玩阳谋好了。 春柳便领着个小宫女,拎着一个食盒还有一个小型冰桶去了熹宁宫。 她特地没有让人通报,待靠近西殿时,只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再往前走,听到了低低的哭声,夹杂着模糊不清的说话声,听起来像是在咒骂。 春柳竖起耳朵仔细听,才听清楚,林答应沙哑着嗓子在说,“她这就是故意折损人。把我当成什么了。是青楼卖唱的吗?” 而林答应的婢女在柔声安慰着她,让她少说话,多喝热水,把嗓子仔细养着。 皇上离开后,恬妃先是逼着林答应吃他们二人吃的剩菜。 还找来小厨房的厨子给她详细地介绍每个菜肴的名称,告诉她食材食材如何如何名贵,能吃到是如何如何的难得,故而让她好好珍惜这次机会,逼着她把一桌子菜都吃下去。 害得她反复吃撑到呕吐,吐完回去再接着吃。嗓子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疼痛。 待终于吃完最后一盘菜,恬妃又开始让她唱昆曲。以林答应唱得不对味为由,反复让她调高调子又或者压低嗓子唱,渴了就喝加冰的蜂蜜水。就这样来来回回地唱了一个多时辰。 嗓子直接唱哑了,声音又粗又沉,一说话就疼。 最让人无语的是,恬妃自己也捧了杯喝加冰的蜂蜜柠檬水慢悠悠地喝。 这样即使皇上跟和妃知道了,也挑不出任何错来,算不上磋磨她。 林答应终于被恬妃放回来,失魂落魄,踉踉跄跄险些站不稳,忍不住哭成了泪人。她何曾想到昨晚一时的任性,竟然会惹得人如此嫉恨。 一副令人赞叹原本要在太后的寿辰上领唱的好嗓子,完全被毁了。完整地说句话像刀片在割喉咙,十分费力。 她派了一个小宫女去景仁宫求和妃帮忙请太医,连告状都不敢跟皇上告状。 她并不傻,她已经看清楚皇上的态度,就是要捧着谢家。恬妃的作威作福都是皇上默许的。当时皇上有无数的机会替她说话,但都没有。 她既没有恬妃的家世,又没有嘉宁妃的功勋,也没有方常在的身段,更没有范才人的美貌。又何苦作践自己去求什么圣恩怜悯呢。 就在她满心悲愤怨恨时,春柳推门而入。 春柳从小跟恬嫔一起长大,耳濡目染的都是谢夫人的巾帼英雄之风,即使只是个婢女,行走之间带着几分霸气。 于旁人看来就是趾高气昂。 “今日辛苦小主唱了半下午的昆曲,这是我们家娘娘赏你的。还不快谢恩?” “谢娘娘恩典。” 林答应强忍着泪,屈膝行礼,忍着喉咙的剧痛,接了赏赐。 春柳把点心和冰桶留下后,就轻蔑地扫了林答应主仆一眼,匆匆离去。 林答应喉咙痛得无法呼吸,泪水模糊了双眼,气得将赏赐的点盒心直接扔了出去。点子盒子盖子被打翻,一个个点心散落一地。 春柳却拎着六角琉璃灯折返回来,捡起地上的点心,惊声尖叫道: “林答应难道是看不起我们主子娘娘的赏赐,嫌弃不好么?怎么全扔在地上。这可是娘娘念着小主辛苦,特地命御厨为小主定做的。” “没,没有。”林答应没想到对方会折返回来,眼泪噗噗地掉下来。蹲到地上正要去捡地上的点心,春柳却走上前蹲下身捡起来拿给林答应,脚下踩碎了几个糕点。 春柳连忙后退着,看起来就像要摔倒的样子,“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方才奴婢没看见,竟然踩碎了。” 林答应的婢女见状连忙上前去捡那些被踩烂了的糕点,一个个重新放进点心盒中。 春柳拾起来一块破损的糕点,拿起来吹了吹,递给林答应,“这么新鲜的点心掉在地上沾了灰就容易坏掉,小主不如现在就吃了,免得辜负了娘娘的一片好心。” 林答应接过来拿在手心,抹了把泪水,惋惜地说道,“掉地上了真是浪费。” 说着拿手抹了下点心的表面,就要塞在嘴中。 “小主。” 林答应的宫女急切地喊道,就要去将主子手中烂了的糕点抢过来。 她不懂恬妃这样的高位娘娘为何要为难主子这样的小答应。 第617章 天真的恶毒 春柳正盯着林答应把掉在地上踩得稀烂的点心吃下去时,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小主口吻说话的女声: “林妹妹,这是怎么回事?” 林答应窘迫得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如此狼狈像一条狗样地跪在一个婢女的脚下。最不堪的样子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春柳立马收敛起骄横跋扈的模样,毕恭毕敬地对姜常在说道: “奴婢春柳见过小主。今日林小主给恬妃娘娘唱了一天的曲子,恬妃娘娘感念其辛苦,就送来了些点心和冰桶。谁知林小主不小心把点心盒打翻了。奴婢正在帮着捡起来。” 姜常在不动声色地从点心盒里拿出来一块,笑眯眯地说道:“果然是御厨做的点心,闻起来是很不一样。从栖霞宫到熹宁宫怪远的,麻烦你来回跑这一趟,实在辛苦。这块点心就赏给你吃了吧。” “这个……”春柳为难地看着姜常在手中的点心,恶狠狠地瞪了林答应一眼。 “怎么不吃啊?新出炉的闻起来还挺香。天气这么热,还不赶紧吃掉回去复命。恬妃娘娘说不定等你都等着急了。” 姜常在依然笑眯眯的,语速不紧不慢,似乎真地在关心春柳。 说着又看向林答应的婢女,“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春柳姑娘倒杯水。来了的都是客。像春柳这样伺候在恬妃娘娘跟前的更是贵客。” 林答应的婢女慌慌张张端来水杯后,姜常在冰桶里夹出块冰来,放进水杯里。 “天这么热,春柳你喝口水再回去。这种加了冰的水最解暑。” 正说着话,突然从大门方向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林答应,和妃安排太医来了。” 说话的是和妃大宫女墨玉温润沉稳的声音。 姜常在挑眉看向春柳,挑高声音说道,“春柳?” 春柳回过神来,看到墨玉和两个小宫女拎着宫灯带着三个太医急匆匆地朝这边走过来。 她顿感心虚,看向手中烂成一团的点心,眼睛一闭,就给囫囵吞下去了。结果差点被噎了个半死。只好接过盛满了冰块的水猛喝几口,冻得她浑身打哆嗦。 胃中翻滚着想呕吐出来,春柳顾不得更多就急匆匆地往外跑。 黑暗中姜常在抓住了林答应的手,发现她竟然在发抖。 林答应方才晋升为答应,平日又不受宠,蜡烛的份例还未调整。殿里的蜡烛已经不够用了。还是姜常在从自己殿里拿了些过来,点了七八根,才明亮些。 三个太医初步诊断了一番。告知林答应这情况少说也得一个月才能完全恢复好。这也就意味着别说是唱曲了,就是多说几句话都很费力。 这些都在林答应的预料之中。 众人皆知道她的嗓子疼痛,也就不让她多说那些感谢的客套话。林答应热泪盈眶,不断地屈膝行礼来表达自己的感谢。 墨玉传达了和妃对林答应关照的意思,命太医开了些名贵的药膏给她服用。又安慰叮咛了林答应一番,方才离开。 待墨玉带着太医们离开后,林答应的泪水如大雨滂沱般的落下来,浑身汗湿透了,就像已经死过了一次。 姜常在全程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陪在一旁。指挥着林答应的婢女将太医留下的药膏兑水后倒给林答应喝。 林答应回想起慕容氏那会被徐方磋磨时她的冷眼旁观和幸灾乐祸。今日落在自己头上方知多么痛苦窘迫,多么希望有个人能出头呵斥一下那个胆大妄为、仗势欺人的奴才。 林答应握着姜常在的手说不出话来。此时方才感受到她不爱说话的好。 姜常在却在烛光中想着江月白的预判。 江月白迁宫之后告诉她,林答应必然会因为野心抢出风头被人教训糟践。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借机替她出一次头,林答应必然会感恩,视她为知己。 但不必因此刻意交往密切,否则对于林选侍这样性格的人,容易起反作用。各自管好个人就行了,跟以前一样,只留一份交情在那儿就好。 林答应本以为姜常在会说点什么。结果人家只是帮忙把屋里收拾安排了一下,就匆匆离开。安静的性子一如从前。林答应坚硬的心被撬开了一条缝,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 又过了会,皇上送来了两瓶稀有的黄芪蜜,还有一些首饰衣料。一起来的还有个小太监叫木子,说是尚宫局那边按照答应的规格配齐的。 林答应连忙带着三人谢了恩。 屋里因为放了冰桶,温度已经降了下来,让人舒适。 待屋里只有两人时,林答应的宫女彩云心有戚戚地说道,“小主今日受苦了。皇上还是心疼小主的。” 林答应冷笑了一声,就着彩云的手喝了口蜂蜜柠檬水。 “你要庆幸我的嗓子没有真坏掉。如果真坏了,皇上看都不会再看我一眼。我也就这副嗓子超过常人。没事你就祈祷我早点恢复嗓子吧。你若是对我忠心,我肯定不会亏待你。” 林答应进宫前专业学过唱腔,懂得如何巧妙地保护嗓子。前面嗓子坏了是装出来的,否则恬妃定然誓不罢休。 但这么一番折腾,疼肯定还是疼。 说完这几句,林答应也就没有多说,将汤婆子捂在肚子上。 今日这么惨,还要防范太监宫女是别人安插的眼线,尤其是新安排过来的小太监木子。 和妃躺着床上,听墨玉说她在熹宁宫见到的情形,不胜唏嘘。 晚上皇上过来探望,她简单提了两句,按照仪制,目前还在国丧期间,恬妃、李婕妤这样做不妥。 皇上却用一句“恬妃年纪小,还是个孩子,天真烂漫了些”轻拿轻放地带过。 “至于李婕妤都把自己折腾病了,朕也褫夺了她的封号。想来已经知道厉害轻重”一笔带过。 和妃倒是没想到恬妃还真不是看起来那么幼稚无害。 只是恬妃暂时又不侍寝,就算林答应得宠,也没必要如此出手糟践。这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堂妹李婕妤倒是个莽直的。 平日里骄横得很,面对恬妃的为难,竟然宁死不屈,一言不合就用苦肉计先把自己撂倒,搞缓兵之计,赚点同情分。 都不是省油的灯。 江月白听闻事情的始末后,感到背后发凉。 今天一出就是恬妃示威,皇上表态。 即使恬妃骄横跋扈故意折磨人,他都宠着惯着。即使年龄小不能侍寝,依然毫不犹豫地把谢家捧到最高的位置。即使故意挑战太后母族的势力,也坚决维护谢家的地位。 所以短期内,得防着恬妃,还得团结恬妃,不能轻易得罪。 不过今日之事怪不得别人。 是李婕妤自己上赶着去栖霞宫,想支使恬妃借刀杀人。就算她下狠手洗冷水澡把自己搞病,拖延时间,待她病好之后,恬妃定然不会放过她。 在单位里,想要利用比自己职级高的人为自己办事,相当于坟头蹦迪,容易活见鬼。十分危险,轻易不要尝试。 至于林答应不过就是卑微的最底层,任高层玩弄揉捏的对象。 假如当初没有想办法快速爬上来,又表现出来往上爬的野心,今日林答应的遭遇就是自己的遭遇。 江月白突然觉得,她以为自己在下棋。实际上的执棋人可能是皇上。 自己的所有反应和预判似乎都在皇上的预判之中,时常借力打力,配合得十分精妙。 恬妃的演奏水平属于大师级别,有琵琶精的道行。 这琵琶精住在栖霞宫,是准备着如何勾搭唐僧呢,还是准备吃唐僧肉呢? 这就很有意思。 当晚皇上却宿在了僖嫔的景阳宫。 众人酸不拉几的。没有晨会可以毒舌一番,让人躁得慌。 第二日一大早忽然下来一道圣旨,晋林答应为林常在。 皇上以此表了个态。 第618章 琢磨不透 林常在含泪谢恩接旨。 昨天受的苦总算没有白受。心中也感到几丝安慰。这是皇上知道她受了委屈给她的补偿,也是对她不吵不闹的奖励。 人在低位,如果没有辞职不干的勇气和实力。面对高层的刁难,耍威风,最好还是暂时先忍下来。要顾全大局,不要轻易正面冲突,闹得下不来台。毕竟就连皇帝做皇子时都不得不忍。 同时,要避免自我贬低和内耗。很多时候高层并不是针对你,你只是一个临时道具,实际目的是给其他高层看的。但之后要提升能力,想办法升上去。 恬妃听说后,派春柳送来了恭贺的礼物,又将林常在接去了栖霞宫。说是林常在好玩,她喜欢林常在的陪伴。 林常在知道是火坑,明明不愿意却也不能不跳。 因为她的位份低,生病了可没有李婕妤的好待遇,想看个太医难上加难。死在宫里不过是凉席一卷,就葬了。 林常在装作嗓子彻底坏了,讲不了话。恬妃却坚持要她唱两嗓子,看看到底有多严重。 那自然十分严重,已然成了破喉咙。 听闻林常在要休息一个月,恬妃很失望,连叹她昨天唱得还挺好听。 林常在干脆学姜常在,来个闭口禅。 恬妃就拽着她,要她跟着自己学琵琶。说是回报昨天林常在给她唱昆曲儿。林常在不知道恬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中忐忑,总觉得给她挖了个更大的火坑。 可恬妃却动了真格。送了林常在把新琵琶,说是恭贺她晋了位份。 然后坐在凉爽如春的室内,一人抱着一个琵琶,手把手教得十分认真。 说话的语气欢快清脆,时常说笑,十分富有感染力。仿佛昨天的事儿根本没有发生过。 林常在有一种恍惚的幻觉:昨日里恬妃并非故意折磨她,只是小孩心性,恼了李婕妤不给面子,才会找自己发脾气。又或者真不懂昆曲,才会瞎指挥。 就在这样的忐忑中熬到了午膳时间,以为终于可以走了,却被留下来吃饭。 林常在的脸瞬间变得十分难看,想到昨日难熬的经历,急急地跪下行礼推辞。 恬妃却告诉她,今日皇上不来陪她用午膳,正好一个人吃饭没意思,坚决要她作陪。 “昨日就是想把好吃的全给妹妹尝尝,毕竟用的食材都是天下顶顶的珍贵。后来听说妹妹吃了不舒服还吐了,实在是我的不对,”恬妃笑着说道,“今日里就不勉强妹妹了。想吃什么吃什么吧。” 恬妃这么一说,倒显得林常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方是好心,自己却当成了刁难。 “谢恬妃娘娘。”林常在沙哑着嗓子说道,粗得就像男人的声音。 不过等菜上来时,林常在就傻了眼。 恬妃见林常在不动筷子,天真地问: “妹妹你怎么不吃?皇上平日里来都吃的寡淡,天天逼着我吃苦瓜,难吃死了。大热天的一点胃口都没有。既然今日皇上不来,我们就吃点好吃的。” 桌子上每一盘菜里都点缀着红红的辣椒丝和生大蒜。 有的菜里比如冰煮羊肉放了辣椒油和花椒油,香是真香,辣也是真辣。 按照宫规,后妃不可以吃这些味道浓重的东西的,免得冲撞皇上。 林常在迟疑地望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心又沉了下去。就说恬妃没有这么好心。自己嗓子本来就“坏”了,再吃这些辛辣刺激之物,喝再多的蜂蜜柠檬水都无用。 “想吃什么吃什么。”恬妃自己就着饭欢快地吃了起来,似乎特别的满足。 林常在只好“硬着头皮”夹了几个辣油少一点的菜慢吞吞地吃起来。若不是她嗓子坏了,这么一桌子的菜确实称得上是美味佳肴,味道调得极好。 她一直绷着一根弦,生怕一个做得不得体,就被恬妃发难。但恬妃除了频频劝她,“吃啊,吃啊,这个特别好吃”,吩咐宫女把特别辣的菜夹到她的碗里跟她分享美食外,没有其他的言语举动。 终于熬过了午膳,林常在做好了被继续折磨喝冰水的准备。 恬妃却告诉她今日困乏要午睡一番。命春柳带着人捧着琵琶、带着冰桶将林常在送了回去。叮嘱她认真练习琵琶,明日早晨再来接她去栖霞宫。 林常在紧张了一上午,异常疲惫。 这恬妃小小年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想一出是一出,令她摸不着头脑。更想不明白,恬妃为何要这么好心亲自教她弹琵琶。 她的人生准则是,想不清楚就不想。 她回到自己殿里喝了些蜂蜜水,在榻上正歪着睡会。姜常在过来送了些银子表示恭喜。 跟林常在料想的不同,姜常在并没有打听她在栖霞宫的经历,只是简单关心了下她嗓子的情况,又恭贺祝福了一番,就匆匆离开。 在她心里,姜常在是嘉宁妃的人。还在琢磨着如何搪塞过去,免得得罪恬妃。谁知道人家还是老样子,不爱聊天,不爱打听,衬出自己小人心思。 林常在看不懂这些人,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来个名堂,索性不想。 休息了片刻恢复元神后,坐在窗前抱着琵琶认真练习。 傍晚时候传来消息,方常在在御花园冲撞了赏荷的僖嫔,险些让僖嫔落了水。 僖嫔便罚方常在在御花园的阴凉处跪了一个时辰,仔细反省规矩。谁知天气炎热,方常在跪得太久中了暑。 皇上去恬妃宫里用的晚膳,恬妃席间提到僖嫔被方常在冲撞一事,抱怨以下犯上没规矩的人太多。 皇上给方常在传去口谕:“抄写二十遍《宫规》,日后不可再犯。”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众人暗想,僖嫔跟孟婕妤怕是水火不容了。 用完了晚膳,皇上就回勤政殿处理政事,到了晚上戌时末翻了林常在的牌子。 春恩鸾凤轿过来接林常在时,她都已经熄了灯洗洗睡了,正做着美梦。 这日子过得就跟过山车一样刺激。 到了乾清宫,皇上不咸不淡地提了一句,“恬妃说你乖巧懂事,很讨她欢心,让朕多疼爱你些。” 林常在连忙谢恩,心中颇不是滋味,但又充满了欢喜。 现在的这个位置,还不是任人拿捏的。跟着哪个主子娘娘不是跟。恬妃虽然危险,到底得皇上宠爱,能天天见到皇上,算是比较好的归宿了。 林常在又被独自留在了乾清宫,皇帝允许她第二天再回去。 乾清宫里点着龙涎香,温度适中,没有蚊子。这样舒适的环境,林常在感觉昏昏欲睡,自然就留下了。 她这次心情与前日大为不同,既有兴奋还有不安。 嗓子更痛了,但她甘之如饴。 这一夜她睡得十分不安稳,反反复复醒了很多次。 就在第二天,皇上传了口谕,赐林常在封号“愉”。 愉,愉悦嘛。 字面意思就是,皇上夸她伺候得好,心情愉快。 封号不那么正经,令人遐想连篇。 愉常在却满意得不能再满意,毕竟几天时间就晋了又晋。管它“封号”是否高端大气上档次,只要皇上对她那方面满意,那她就还有往上爬的机会。 她发自内心地对恬妃充满了感激。 (本章完) 第619章 这不合规矩 说到底自古至今的宠妃基本都是让皇上这方面特别满意。小妾们都是大佬闲暇时消遣放松的娱乐项目。 让男人舒服是第一位的。 愉常在虽然嗓子还是哑着的,心里却唱起了歌儿。 因着昨晚靠恬妃举荐才能得以伺候皇上,愉常在从乾清宫回到自己宫里后专心练起琵琶,等着恬妃派人来接。 然而左等右等都没有见到春柳。 她以为恬妃今日里有事便没有召她。 谁知临近正午时,春柳终于来了。 见到她时,春柳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 “小主如今不过是得了个封号的常在,就忘了自己是谁了?娘娘昨日都告诉你了今日一早你自己去栖霞宫,这都中午了没见着你人影。把娘娘可惹恼了。还不快走?!要轿子来接吗?” 这简直是兜头一盆冷水,让她脑海里浮现出恬妃的模样,直接打了个冷颤。 愉常在连忙抱着琵琶跟着春柳跑着去了栖霞宫。 皇上正在跟恬妃一起用午膳。 只听到恬妃娇憨地说道,“不吃,我不吃。苦瓜太难吃了。皇上您这是要了我的命。” 李北辰:“不可胡言乱语。” 待愉常在进来后,恬妃满脸带笑地看着她。 皇上神情淡淡地又给恬妃夹了几筷子苦瓜。 愉常在放下琵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行礼,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恬妃娘娘,臣妾错了。今日来晚了。求恬妃娘娘责罚。” 却听到上方传来如黄鹂般动听的声音,“林姐姐这是做什么?来了就好,快来吃饭。” 愉常在连忙粗着嗓子,“臣妾不敢。” 恬妃娇笑:“什么敢不敢的,快过来帮我把这盘苦瓜吃了。” “你昨天吃什么了,上火这么厉害。”李北辰的声音十分温和。 恬妃笑嘻嘻地说道,“没吃什么。就荷叶糯米鸡什么的。” 李北辰照旧命令:“先把苦瓜吃了。再吃点鲟鱼羹补补。” “不要啊。皇上饶命。”恬妃哀嚎。 愉常在战战兢兢地起身落座,努力降低存在感。 恬妃脸皱成一团,硬着头皮吃下苦瓜,“啊啊啊,太苦了,太苦了。” 李北辰淡定地抬抬下巴,“喝蜂蜜水。吃人参汤烧香菇也行。” 恬妃连吃了几筷子香菇,才感觉活过来了。 笑着轻快地说道,“皇上,臣妾在教林妹妹弹琵琶。等她学好了,弹给皇上听呀。” 李北辰停下筷子,看了愉常在一眼,“她能学会吗?” 恬妃眼睛亮晶晶的:“能啊,怎么不能。且看我的。保证给皇上个惊喜。” 李北辰点点头,“不错。愉常在你可别辜负了恬妃一番心意。学好了有赏,没学好要罚。” 愉常在哑着嗓子谢恩。 恬妃突然以好奇的语气问道:“皇上对昨晚林妹妹的伺候可是特别满意,赐了封号愉?” 愉常在瞬间满脸通红,十分惶恐,如坐针毡。 李北辰看向恬妃,“既然是你举荐的,自然要赐个封号。” 恬妃甜甜地笑道,“臣妾还以为皇上对林妹妹特别满意呢。” 李北辰看了眼愉常在没有说话。 恬妃拉着李北辰的袖子,“既然皇上满意林妹妹的伺候,不如今日还召她伺候,将她升为才人可好?” 愉常在异常惊讶地抬起眸子,看向恬妃。她没想到昨天才折磨过她的恬妃,今天竟然又跟皇上替她求晋位。 这对她也太用心了吧。这一瞬间她想起了同宫的姜常在。苦巴巴地每天往宁安宫跑,到现在也就伺候过一次,还只是个随处可见的常在。 李北辰愣了下,慢悠悠地说道,“这不合规矩。” 恬妃摇着李北辰的膀子,继续撒娇,“皇上不就是规矩嘛。只要皇上开口,这天下都得听皇上的。好不好嘛,皇上,求求你了。” 李北辰生出几分兴趣,“你跟愉常在这么要好?” 恬妃松了手,叹了口气:“因为无聊啊。宫里这么多姐妹,没人陪我玩,天热哪里都不能去。就林妹妹性格好,又有意思,愿意陪我玩,愿意做我学生,让我当老师。” 李北辰淡淡说道:“既然如此,朕依了你。梁小宝,今晚安排愉常在侍寝。” “谢皇上,皇上喝茶。”恬妃狗腿地奉上茶。 愉常在晕乎乎跪下谢恩。 不敢相信恬妃变脸变得如此之快,她的好运来得如此之快。 用完了午膳,李北辰便回了勤政殿。 恬妃笑着对愉常在勾了勾手指,“过来。” 愉常在走到恬妃跟前,自觉地跪下。 “啪~”的一声脆响,狠狠地甩在愉常在的脸上。 “知道错了吗?” 愉常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却没有去捂。反而跪下来磕头。 “娘娘,臣妾错了。明日早晨一定主动来。” 恬妃满意地笑了,小手托起愉常在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来。 一张娇俏的瓜子脸,下巴的弧度成直角,生就一双似乎总是泛着春水的狐狸眼,皮肤白皙有几处不明显的痘印。 贵气为零,妩媚为七,外加三分野性。 恬妃轻拍愉常在的脸颊,“妹妹长得有几分姿色,本宫赏你些衣裳首饰,好好打扮打扮,迷住皇上。” “谢娘娘恩典。”愉常在万分惶恐。 恬妃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天真又邪恶地凝视着愉常在, “怎样?昨晚跟皇上做那事儿舒服吗?今晚又要侍寝还要晋位开心吗?” 愉常在的脸瞬间红得滴血,“都是娘娘照拂。” 恬妃身子往椅背上靠,欣赏着指甲上的寇丹,慢悠悠地说道。 “我现在年纪小,不着急侍奉皇上。你就替本宫去争皇上的宠爱,把皇上伺候满意了。你听我话,自会帮你想办法晋升位份。听懂了吗?” 原来如此。跟自己猜测的一样。 愉常在松了口气,感恩戴德地匍匐在恬妃脚下,“臣妾全凭娘娘差遣。” 帝王宠爱,有当然好啊。 恬妃又咯咯咯地笑起来,“妹妹说话可要算话哦。我最恨别人骗我。” 一股冷汗浸湿了愉常在的后背。 恬妃拨弄了下指甲,“作为我的小跟班,可别叫我失望。” 对着春柳打了个手势,“开始练琵琶吧。” 春柳即将一把名贵的琵琶小心翼翼地捧了过来。 不过轻轻一扫,便是令人惊艳的好音色。同样令愉常在感到惊艳的还有恬妃妩媚专注的模样,与平日里青涩天真就像两个人。 两人扎实地练习了一下午。 一个教,一个学,悠扬悦耳的琵琶声传遍了栖霞宫周围的宫道,隔壁宁安宫里都能清晰地欣赏到。 在一片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琵琶声中,江月白正在凝神静气地练飞刀。 围棋的ai课程已经学完,已经达到了质的飞跃。虽然离顶尖高手差得还远,但已经算是中高手了。 闲着也是闲着,江月白琢磨着学点啥乐器比较好。 琵琶这个阶段断然不行,得要端坐抱着。何况已经有顶尖高手在隔壁,自己再去学,就容易做小丑。 恬妃也是这么想的。 她会的乐器其实挺多。选择暴露出自己会琵琶,就是因为琵琶除了特别好听之外,格外能看出水平,想要成为顶尖高手格外难。就是要让别的半吊子知难而退,唯她独尊。 愉常在离开之后,恬妃洗了手,闲适地躺在贵妃榻上,由着春柳喂水果。白皙的脸颊被夕阳染上一层薄薄的金粉。 春柳好奇地问道,“小姐为何选中了林氏?” 恬妃瞥了春柳一眼,“想不通就别问。” 春柳果然就不问了。毕竟自家小姐最讨厌人蠢。人蠢就少说话比较好。 但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下一个问题:“小姐,今晚愉答应侍寝,要不要现在预备好避子汤?” 恬妃摇头,嗤笑了一声,“就她的位份也配?” “也对,按照她的位份即使生了,也要抱到娘娘这边来养着。”春柳连忙说道。 恬妃咯咯地笑了起来,“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本宫这么做,都是为了好玩。” 这样的话傻子才会真信。 偏偏春柳就信以为真,还吹捧了恬妃一番。 恬妃的话里当然存了几分子真。呆在后宫还是要找点事情做。 不然闲着闲着,就容易整天就琢磨着男女间那点事儿,又或者怨恨嫉妒旁的后妃。后者还好点,前者就是犯蠢。 就恬妃推断,相府嫡女孟婕妤能犯下那样的错,一大半原因就是犯蠢喜欢上了皇上。 她想要的可不是皇上的宠爱。 周围全是监控,恬妃兴致缺缺,懒得辅导春柳,解答abcd这样的基础知识: “好无聊啊。春柳你去跟皇上说,我想养条小奶狗,雪白雪白,没有一丝杂色,很小只那种。” 反正离得近,春柳跑去勤政殿求了皇上。皇上听后,立马安排徐方去办。 徐方大喜,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跟恬妃攀上关系的机会来了! 晚上,皇上果然又在乾清宫召幸了愉常在。第二天,皇上升她为愉才人。 这样,愉才人一下子侍寝了三晚,连晋三次,成了后宫里新晋的大红人。 人人羡慕她跟恬妃跟对了人。 第620章 风云暗涌 往日冷冷清清的熹宁宫当即成了热灶,大热天的没有通勤班车,登门恭贺拜访的却络绎不绝,好听的话儿上赶着说。 众人得了消息,愉才人如今是超级大忙人。 上午在栖霞宫跟着恬妃学琵琶,中午要陪着帝妃二人用午膳,下午回熹宁宫后接着练琵琶。 晚上保不准还要上夜班。 所以都趁着傍晚前不那么热又不算太晚的时间扎推来访。 “苟富贵勿相忘”的方常在冒着蒸腾的热气赶过来庆贺。 对方常在,愉才人以前还当她是朋友,如今装都懒得装,客气而又很冷淡。 墨玉放下瓷碗,又端起茶杯,“那娘娘就喝点红枣茶。” “行吧。”和妃勉强地就着茶杯喝了几口,却直接全都吐了,咳得厉害。 墨兰一愣,这可不是娘娘平日里说话的口气。 今日姜常在陪着她一样一样地看皇上送来的赏赐,命宫女们帮着把赏赐都用起来,满眼真诚的欢喜,暗暗叫她感动。 独居在紫竹苑的范才人的想法跟她截然相反。她这一胎是特意用了助孕的方子才怀上。 这种味道她终身难忘。 原来谢贵人傍晚约了端才人一起赏荷。结果端才人的宫女凝香在岸边没站稳不小心崴了脚,情急之下拉了端才人一把,导致端才人撞到了谢贵人身上。 端才人:“和妃娘娘,臣妾是被凝香推了一下才撞到谢贵人身上的。” 江月白抱着类似的想法送了份不轻不重的礼,混个场面上的和谐。 那是父亲的妾室送给娘亲的枕头,害得娘亲多年无孕,妾室倒是三年抱两。 离开后方常在的贴身宫女晓燕愤愤不平地说道,“小人得志猖狂得很。” 说完把杨柳腰扭得飞起。这后宫么,宠妃就要有宠妃的样子,不然让人感觉心机还怪深沉的。 “让僖嫔进来,”和妃脱口而出,又立马想起嘉宁妃得话,什么都不比腹中的孩子重要,“跟她说本宫受不得暑气,身子困乏难受,已经歇着了。” 想想她那骄横跋扈的模样,如果代管宫务怕不是要上天。 毕竟每年在水边玩耍不小心身子一歪掉进池塘里的人很多。 墨玉一听就炸裂了:“亏你还跟我一起伺候娘娘这么多年。娘娘是那种爱管事在乎这些的人吗?” 她心里清楚,既然想要依仗恬妃,替恬妃争夺皇上的宠爱,就绝不能怀上孩子耽搁时间。 对自己多有照拂而不失尊重,从未有居高临下的高傲。尤其是前几日为自己出头,打击了春柳的嚣张,为她保住了最后一分尊严。 愉才人脑子很清醒,并没有因为这些突如其来的吹捧冲昏头脑。 端才人不敢相信地望着凝香,“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帮谢贵人害我?” 压根没指望这点小礼,就能够混上交情。功夫在平时,也在机缘。姜常在跟愉才人同一个宫,又有前几日雪中送炭的情分在,就大差不差。 墨兰担忧道:“这宫权一当给出去,只怕日后就要不回来了。” 墨玉一听这话着急了,“娘娘.” 内心底到底羡慕愉才人跟了个好主子,自己跟的孟婕妤就不怎样。 墨兰:“恕奴婢多嘴,娘娘如今有了身孕,后面其他人知道了,怕是坐不住的,定然想要算计。可得要万事小心。” 听到自小跟着自己的两个丫鬟拌嘴,和妃扑哧一笑,“以前不知道权力的好处,身子又不好,所以不爱管事儿。如今有了管事的机会,尝到了权力的好处,说直接撒手倒是也有点舍不得。” 谢贵人不是热灶,端才人也不是。 实际上,这就是愉才人的内心世界。 皇上子嗣稀薄,甄婕妤跟嘉宁妃能不能足月生产还是个未知数。就算她们全都顺利生下来,自己的孩子也能排上第三个,晋位肯定少不了。 现在两人平起平坐。嫔位之下的位置,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保不准,过几日封个贵人当当都有可能。 凝香哭道:“主子明明就是这样吩咐奴婢的。奴婢没办成,你不能替奴婢求求情吗?但凡主子替奴婢求情,奴婢也不会供出您来。” 想躺平的和妃,傍晚时候却不得不起床营业。 指望皇上多些宠爱的可能微乎其微,与其看重宠爱还不如抓住每一次怀孕的机会,努力晋位,把位份搞上去。 从熹宁宫搬出去独居之前,她跟愉才人门对门做了段时间的舍友。 墨玉:“皇上看重娘娘,难保不碍着别人的眼。” 墨玉正着急地拍着和妃得后背,听通报说,僖嫔过来探望。 和妃更乐了,“急啥,话还没说完呢。权势虽然好,但在我心里还是孩子更重要。所以我打算把宫权交出去。” 和妃:“管她呢。怀疑就怀疑吧。难道本宫还要给她个解释?” 墨兰回来报,“僖嫔娘娘已经走了。走之前她还特意问了娘娘的病情,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怀疑。” 和妃淡淡地笑着:“什么时候不要万事小心呢?怕什么,还有甄婕妤在前面顶着。她可是怀着皇长子的人,如今被皇上像铁桶一样保护起来。” 按理说,这八成就是个意外。 何况她觉得就算怀了,根本也生不下来,拿来算计别人对恬妃来说更有用。 景仁宫里,和妃正难受地躺着呢。 因为她敏锐地闻出来里面一味药草的特殊香气。 一进宫就立端庄大气上档次的人设,早早暴露觊觎中宫的野心。偏偏格局心机都跟不上,对自己还倍加防范。 说到这里,和妃眨眨眼,“交给李婕妤管就挺好。毕竟她是我的堂妹嘛。” 和妃扶额,“把凝香送去宫正司审问。” 平日里姜常在不争不抢,没事就在屋子里的窗边绣花。 至于孩子以后养在其他高位妃嫔跟前,根本无所谓,改变不了她是孩子生母的现实。等到她位份升上去了,自然可以把孩子再要回来。 墨玉端着青花瓷碗,“娘娘,您喝点鲫鱼汤。姜大人说对身子好。” 凝香一下子慌了:“是才人主子要奴婢假装崴脚撞到贵人娘娘,然后趁机推她入水。” 墨兰点了点头。 在她心里,后宫长得好看的女子那么多,有身份背景,有手段的不少。 端才人慕容氏也来了,酸不拉几的。 借着这几日的变化,看透了后宫锦上添花、烈火烹油的虚伪,反而更珍惜家境出身好却温柔话不多的姜常在。 然后谢贵人落了水,还好被看园子的太监及时救起,这会儿在床上躺着。 原本她还担心自己的肚子会被小产了的夏嫔惦记,如今夏嫔降位成了良媛,跟她一样没了养孩子的资格。 宫女凝香:“和妃娘娘,当时在想着帮才人小主摘荷花,没看到脚下。奴婢不是故意的。” 和妃笑了,“再不变就是个傻子。” 明明不情不愿,还是凑热闹随了份礼,说了些念旧情的话。 恬妃和皇上都没有要求愉才人喝避子汤。她却主动地佩戴上了端才人送来的香囊。 和妃揉了揉额角,照说这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不应该啊。 端才人却说凝香会崴脚是被谢贵人的侍女棉棉暗中推了一把。意思就是,谢贵人这是故意设计的。 和妃摸着肚子,有点恍惚。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只盼望着时间过得快些,好尽快地有个准信。 方常在斜睨了晓燕一眼,娇笑一声,“若我有她这样得宠,我比她还猖狂。” 和妃看出了墨兰的疑惑,“是不是觉得本宫变了?” 如果能生,肯定要生。 墨兰:“娘娘可是皇上的表姐,一向感情好。说不定皇上这次会给您晋位成最尊贵的贵妃娘娘。” 和妃笑:“有句话叫色衰而爱驰。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本宫就盼着有个孩子,如今有了,才懒得想那些有的没的。后面把宫权分出去,呆在景仁宫不出去就是了。” “不想喝。喝不下。”和妃拧着眉,难受得很。 “将凝香送去宫正司审问。端才人先呆在凝翠居等待结果。把当时情况原原本本跟本宫说一遍。墨玉,你把端才人说的记录下来。” 端才人把当时的情形简单说了说,事儿还是那么个事儿,差别只在于这是故意还是偶然。她反复强调自己绝没有唆使宫女推谢贵人下水,更不清楚凝香为何会背叛自己。 惊疑之下,端才人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在御花园里闹鬼的事儿。 第621章 御花园风波 和妃看出了端才人的惊慌和犹豫,“端才人,你可是有难言之隐?” 端才人战战兢兢地跪下:“娘娘,鬼神之说向来是宫中的忌讳。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和妃好奇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端才人迟疑了片刻说道,“娘娘明鉴。看守御花园的宫人说,近些日子总听到有人在御花园的角落里姐姐、姐姐地在叫喊,听起来像是女子的声音。宫人们说是淳妃娘娘。娘娘如若不信,可以找宫人来问。臣妾绝不敢说谎。” 端才人不敢说出是锦绣游魂在作怪。 和妃沉吟了半天,就让她回去了。 如果落水不是意外,最让人想不明白的就是动机。 和妃安排宫正司那边的人去两边调查取证,把其他在场的人全都审讯一遍。疑惑之下,命人将看守御花园的人单独带过来问话。 竟然还真像端才人说的那样,尤其是在夜里,听得格外清楚。 桃蕊宫就在附近,以前住着江氏姐妹,锦绣最爱甜甜地叫姐姐。这就引人遐想,又令人倍感恐怖。 谁知这边还在调查,那边宫正司对宫女凝香上了刑后恐吓了几句,还没问出话来,凝香竟然直接晕死过去,醒来后直接咬舌自尽。 待宫正司这边查完,结果就很不利于端才人了。自她搬到凝翠居独立小院后,经常打骂宫女太监。 此外,愉才人还经常吐槽得宠的妃子,先后吐槽过嘉宁妃、孟婕妤、僖嫔、宜婕妤、愉才人。 吐槽可能每个宫嫔都有,本不是什么大事。 但据宫人们交代,她咒骂过几次嘉宁妃的孩子。 这下和妃就没法忍了。 和妃命墨玉给李北辰写了份材料,汇报完调查结果,认为凝香大概率是平日里受到打骂太多,才故意诽谤主子,端才人没有主动害人的动机。但确实有实际过失,建议让端才人闭门思过写检查。 想着御花园闹鬼这事儿总归搞得人心惶惶,瞒也瞒不住,尽早调查处理为宜。 又将端才人和审讯两名看守御花园宫人的口供单独写了一份报告,未加任何结论和建议,就是如实陈述,请皇上圣裁。 李北辰揉了揉眉心,这端才人怎么经过了上次的教训,还这么不长记性。 在宫里随意辱骂虐待自己身边的人是最愚蠢的。皇帝都有被宫女勒脖子的,更别提一个才人了。 慕容家自己暗地里谋反,又送了这么个性子的女儿进宫,是要蠢蠢一家,还是家族气运到了头。 本看在宰相慕容池的面子上给她机会,特意封号“端”,却还是拿不住。 “端才人行为不端,降位为常在,迁出凝翠居。新住处由和妃安排。” 凝翠居有个小花园,花园里有一大片竹林,又毗邻翡翠湖,属于比较凉爽的住处。如今搬去哪里,都不可能有凝翠居住得舒服。 徐方初听此事还想替慕容氏求情的,听到调查结果说她迁宫后经常打骂奴才宫女,不把奴才当人,也就噤了声,暗叹自己过去瞎了眼,还想帮慕容氏上位。 后面看到御花园闹鬼之事的单独请奏,李北辰跟和妃一样,立马想到的是江锦绣,便命徐方火速安排几个人夜里去御花园蹲守,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北辰站起身,吩咐徐方,“起驾长春宫。” 去谢贵人看了一眼,问候了两句,就宿在了主殿僖嫔那里。 宁安宫。 夏至正在江月白屋里细说了谢贵人落水,端才人宫女进入宫正司受审的经过。 江月白喝了口杨枝甘露,淡淡地问道,“你是说谢贵人约的端才人赏荷?” “是,”夏至继续说道,“听和妃娘娘送来的消息说,端才人的婢女反咬她一口,说是端才人唆使她这么做,假意绊倒,实则故意推搡端才人让谢贵人落水。那婢女受了刑后晕倒就咬舌自尽了。 而且端才人说御花园闹鬼,半夜有人喊姐姐。和妃娘娘想问,主子怎么看这事儿。和妃娘娘还说,要娘娘早做准备,谨防被人借机泼脏水。” 江月白微微一笑,看来信和妃没有信错人,处处都替她提前谋划,“你就跟和妃娘娘说,请娘娘放心,我自有妙计。还有谢谢她的杨枝甘露,还怪好喝的。” 至于叫姐姐、姐姐的女声,她是不相信有鬼的,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两只被放走的虎皮鹦鹉。 待夏至出了门后,江月白饶有兴致地问正在打扇子的丽春:“丽春,你来分析分析。” 丽春有些拘谨地搓了搓衣角,抬眸怯怯地望着江月白:“那奴婢就斗胆说一说了?” 江月白揉了揉怀里的波斯猫团子:“说吧。恕你无罪。” “端才人跟谢贵人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故意推她下水没有好处。最近去御花园赏荷的人特别多。宫里加派了人手巡视,就是怕有主子娘娘不慎落水。所以谢贵人娘娘掉下去,定然会被救上来。” 江月白又小小地吃了口杨枝甘露,“是啊,自打三月份,就没有奴才宫女敢坐视不管主子落水的。” 丽春激动地小声说:“娘娘,您是说谁谢贵人是自己故意落水的?” 江月白忍俊不禁地敲了敲丽春的脑袋:“本宫可没说。那端才人的婢女为何反咬一口说是端才人唆使?” 丽春沉默了一会儿,神色黯然:“或许平日里端才人就对她不好,又或许有人给了她好处。不是每个人都有奴婢这样的好命。” 凝香不是丽春知道的第一个突然反水的奴婢。入宫后见过太多宫人如草芥般活着,一会儿生一会儿死,一会儿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江月白伸手摸了摸丽春的脑袋,“别胡思乱想。分析得不错。” 过了一会儿,丽春抬眸又不解地问道:“可是奴婢想不通贵人娘娘都已经是贵人,为何要故意加害一个才人呢?” “因为啊,人有了很多,总想拥有更多,还不愿意别人比自己拥有的多。” “端才人比谢贵人拥有的多吗?可是愉才人才更得宠啊。”丽春迷惑地问道。 江月白开玩笑道:“那你觉得本宫拥有的多还是少?她们都说本宫成了残疾,恩宠到了尽头,马上就要成了弃妃。” “啊?” 丽春顿时闹得个满脸通红,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皇上雷雨夜里来娘娘宫里少儿不宜的画面,害羞地说道,“娘娘才是真受宠。” 江月白转动着手上的麻花镯子,“怎么就不是弃妃呢。自回宫后,皇上先后去看过三次甄婕妤,两次范才人。上次迁宫皇上说是来恭贺我,实际上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恭喜话就带着僖嫔走了。” 丽春听出来了江月白是在逗她,又羞又臊。 江月白放下杨枝甘露的碗。丽春连忙伺候着擦嘴洗手,然后高高兴兴地把剩下的杨枝甘露吃了。 当初她以晨会记录搭子的理由,向和妃建议谢贵人跟僖嫔安排住一宫,就是因为谢贵人心高气傲有心机,而僖嫔愚蠢又爱飘。 这样意味着谢贵人永远被压一头,自然会不服气,要搞事。 萧常在性格清高孤僻,颇有才华,与性子类似的谢贵人颇为投缘。安排在一宫,就让谢贵人有了同盟,相对于没有人缘的叶苏华来说,就有了搞事儿的底气。 如今不能侍寝的恬妃推出来愉才人,频频助力林氏升职加薪。 当初为太后寿宴筹备时,林氏就积极踊跃,表现十分突出,被定为合唱里的两个领唱之一。 江月白就发现了她不仅野心勃勃,还有特殊技能,长得温柔妩媚,又有心机,定不会是池中之物。 这样的人尽量避免成为针锋相对的敌人。于是就跟和妃提议,将姜氏跟林氏安排住一个宫。 她建议和妃对林氏施恩,提示林氏侍寝时可以发挥嗓子好的技能点,就是希望林氏借机冒头,分走叶苏华的宠爱,逼着叶苏华再次犯蠢,搅浑这潭水。 但出乎她预料的是恬妃的出手。 林氏被恬妃选中后,恬妃竟然花大力气提拔培养,让其成为她的代宠之人。 恬妃虽然花式pua林氏,摧残愉才人的肉体和尊严,但始终没有逼林氏喝避子汤。拿捏人心的能力远超过其他人。 江月白想到这里不禁莞尔一笑,问丽春:“本宫考考你,恬妃为何不逼愉才人喝避子汤呢?” 丽春:“是不是因为恬妃要用愉才人的胎算计别人。” 江月白赞许地点头:“还有吗?” 丽春:“还可以笼络愉才人的人心。” 林氏自以为看穿恬妃的算计,就会主动想方设法避孕,实际上恰恰落入了恬妃的圈套。这才是恬妃真正的目的。 这种阳谋反而是最厉害的。 江月白笑着问丽春,故意迷惑她:“你说御花园闹鬼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端才人在故意制造混乱。” 丽春一下子就想到了韩少傅留下的两只鹦鹉,兴奋得亮眼放光,“娘娘,是不是那两只溜走的鹦鹉在作怪?” 江月白点头:“但不能排除其他人故意借御花园闹事儿。” 丽春:“怪不得和妃娘娘说,有人会朝娘娘身上泼脏水。” 忽而担忧地问道:“那娘娘我们要不要防着愉才人一点。” “没必要。日子长着呢,”江月白摸了摸小腹,心想可别难产死了。 望着跳动的灯芯,江月白淡淡地说道,“后宫里总有源源不断的新人、美人,防是防不住的。那愉才人不过是恬妃的棋子,真正难对付的是恬妃。她这个人年纪小,心思却重得很。” 江月白思索片刻后吩咐丽春:“派人寻个合适的机会给孟昭仪递个消息,就说,皇上最爱听的昆曲是《琵琶记》。听她一曲琵琶记,说不定皇上就会提前解了她的禁足,恢复她的位份。” 一当孟昭仪开始练习《琵琶记》,想必很快会传遍后宫。 到时候如果借此恢复了荣宠,众人就会认为她是靠唱曲赢得皇上的宠爱,并没有初入宫时那么端庄华贵,高高在上。如果没有恢复荣宠,更是显得她心浮气躁,让她丢脸。 如果孟昭仪不中计,也没有损失。 毕竟后宫人均都很无聊和八卦。这个绝佳邀宠的消息必然会被传给其他的妃嫔。目的同样能达到。 至于皇上是不是最爱听《琵琶记》不重要。毕竟这是太祖喜欢的流行音乐,红遍大江南北,大街小巷都在传唱。 如果要拿着去争宠,还得要有几把刷子才行。 “是,奴婢马上去告诉春生哥哥。”丽春躬身应道。 江月白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忽然笑了,“告诉春生,先想办法透露给方常在。她这几日看着好姐妹愉才人如此得宠,心里怕是不舒服。愉才人嗓子坏了,不正是表现的好机会嘛。” “奴婢好像明白了。” “这事儿暂时不急。你先去喊来冬青和罗山过来伺候本宫洗漱。” 洗漱完了后,江月白挪去了榻上,听说皇上借着探望谢贵人,宿在僖嫔那儿。 一时不禁失笑。 这谢贵人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当枪使,替人做了嫁衣就不得而知了。 但这些江月白都不关心。 反正她不主动害人,只是顺手给人提供些有用的消息,别人怎么做那是她们自己的选择,是青云直上还是跌落深渊那都是她们各自的造化。 只要都有得忙,不要盯着她就成。 但江月白也有关心的事情,比如天气预报。毕竟雷雨天气,皇上可能触景生情过来宁安宫重温旧梦。 今日钦天监来报,这几日会有雷阵雨,时间不定,难以预测,请各宫做好防雷电、出行带伞的准备。 写完这本就不写了。 第622章 四两拨千斤 次日清晨,六月初七,离姜闲说的日子刚好过去了七日,和妃出现了晨吐。自然立马宣了太医来,这次来的三个太医都号出来了喜脉。不到两个时辰,消息就传遍了后宫。 跟这条消息一起的,则是慕容氏降位且迁居钟毓宫,跟夏良媛、顾选侍住一块的口谕。 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李北辰下了早朝后听说了和妃有喜的消息,欣喜异常。 表姐多年的心病这次终于能解开了。他都没想到和妃还能怀孩子,毕竟这些年来身体一直不好,加上柳太医从中作梗下毒,身子虚弱得厉害。 联想到江月白服用了太后赐下的息子汤,这样不适宜耕种的地,自己努力一番竟然长出了庄稼。 倍感自豪,暗道,“你怎么这么能干呢”,天下唯我独尊的心态空前高涨。 朝中大臣们多是高兴的,连和妃这样年龄大的妃子都能怀孕,多生几个总有皇子,当今圣上今后肯定不愁无子继承。何况越多的皇嗣出生,意味着继承人可供选择的余地越大。 而且和妃是先帝钦赐给李北辰的侧妃,贤良淑德的美名众人皆知,母家势力单薄,如果能借此登上后位,有利于朝廷稳定。 也有不高兴的,比如孟相。 自家女儿进了宫,却因为跟堂姐之间的自相残杀被降位禁足,保不准就因为性格骄纵被皇上因此厌弃。 还有谢家的。谢知礼年龄还小,虽然已经是妃位,但这几年都生不出来孩子。 太祖在世时定的传位规矩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先帝宠爱贵妃,硬是改了规矩,变成有嫡立嫡、无嫡立贤。 嫡和长都是死规矩,可贤就是个软性的。贤?什么算是贤? 结果就出现了太子跟贵妃之子自相残杀的惨剧。 但也有好处。剩下的三个皇子里,李北辰就是那个符合“贤”的。 当今皇上爱重先皇后颁下诏书,不再立后。那就属于“无嫡”的状态。 接下来是恢复旧制,还是沿袭先帝的“无嫡立贤”呢?前朝后宫都在琢磨。鉴于前朝的经验,最终鹿死谁手很难猜中,都学聪明了,明哲保身避免站队。 后宫则炸开了花。 甄婕妤自然开心不起来。 本来她是从潜邸出来旧人里唯一有孕的,如今和妃也有孕,一下子就不稀奇。皇上的时间和关注力就那么多,怀孕的后妃越多,每个人分得关注就越少。何况皇上一直喜欢和妃,跟她感情深厚。 其他的新人像李婕妤、孟昭仪、僖嫔都不高兴。 以和妃的地位和资历怀孕,目前又掌管着宫权,很有可能问鼎皇后位置。 而且怀孕的一多,再有人怀孕,皇上就没有那么重视。 但就跟小学内卷一样,明知道没什么用,但别人都有了阶段性的成绩,自己也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恬妃就很无所谓,反正她也生不出,谁生都一样。 最好就跟前朝那样,都怀都生,来一波恶斗,斗得你死我活。自己反而可以躲过这波生育潮,后来者居上。 尤其皇上的当红太监徐方亲自给她送来了一条梦中情狗。不知道什么品种,雪白雪白,又胖乎乎的,走路摇摇晃晃,十分聪明可爱。 恬妃一高兴,赏了徐方一把金瓜子,问了徐方的名字,直夸徐方办事给力。 皇上第一时间就赶去了景仁宫,跟太医再三确认一番之后,连说了三声好,当即赏赐了和妃和太医不少好东西。 和妃谢恩之后,想到昨晚僖嫔侍寝,便临时改变主意,推举僖嫔代管后宫,李婕妤和孟昭仪辅助。 “僖嫔妹妹比其他新来的妹妹早入宫一个多月,长期带着谢贵人主持晨会记录,管事儿的经验自然多些。还有其他姐妹一起帮衬着,肯定能管好。” 李北辰颔首:“准了。你向来身子弱,多歇息少操劳。” “皇上也一样,要保重身体。”和妃偎依过去,靠在皇上的怀里,“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怀上孩子,跟做梦一样。一定是姑母保佑着臣妾。” 李北辰拥着和妃,有些感慨:“母后在九泉之下知道了定会很高兴。” 两人又说起来谢贵人落水和御花园闹鬼之事,谈起江氏姐妹皆有些感慨。 御花园自昨天开始就被封禁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徐方派人分散蹲守整夜,确实听到了类似于“姐姐”叫声,清晰可辨,在夜里十分诡异。但江月白派人给李北辰送了封密信,说了两只鹦鹉逃跑的事情。 故而今日既安排了佛道两家的法事,也安排人手蹲守树林,四处抓鹦鹉。 提到这个,和妃忍俊不禁。 那两只鹦鹉她见过,只是当时还不会说话。哪里能想到,溜走了之后反而会说话了。 两人聊了会话,一起用了午膳,李北辰方才回勤政殿处理公务。 下午宫里的后妃几乎全都来贺喜。 景仁宫里的宫人们一个个喜气洋洋,走路都带风。这股子高兴劲,让来人看着就不爽。 李婕妤不咸不淡地说道:“姐姐这么多年,怕不是头回有喜吧?比我们大了十岁,能怀上不容易。这个岁数还能为皇上添丁,难得啊。” 众人垂着眸子装透明。这堂妹的话说得太阴阳人了,都不想掺和。孟婕妤就是前车之鉴。 和妃听了也不恼,“我这是托各位妹妹的福。连本宫这样的年纪都有了,诸位姐妹们肯定很快都会有的。” 恬妃笑着说道,“臣妾还小时就听姑姑说,和妃娘娘有洛神之姿,贤良温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皇上最为宠爱娘娘。娘娘这身气质,姐妹们就是想学,恐怕都学不来。” 和妃笑着,“恬妃妹妹年轻身子好,怕是也快了。” 恬妃听到这话,瞬间红了脸。她侍寝都没有侍寝过,哪里能有身孕。 一直没有说话的孟婕妤忽而说道,“如今和妃娘娘有了身孕,又得皇上喜爱,想必很快就要封为贵妃娘娘。僖嫔你说是不是?” 僖嫔突然被对家点到,瞬间不知所措,如临大敌,想了想才回应,“那是,和妃娘娘仁慈大度,把打理六宫事务井井有条,当然能配得上贵妃的位份。” 谢贵人也跟着附和,“和妃娘娘陪伴皇上最久,如今有了皇嗣,晋为贵妃是早晚的事儿。” 所有人都跟着附和。 恬妃甜甜地笑着,心里实则十分愤怒,为姑姑倍感不值。这群人当然没安好心,都在捧杀和妃。 但如果和妃真晋位为贵妃,后面生下皇子,又怎么办?前面的路上多了更多的障碍。 就在这时,今日格外低调沉默的方常在插了一句,“和妃娘娘升了贵妃,仅在皇后之下,要是生下皇子,指不定还能做皇后。” 孟婕妤连忙斥责方常在,“放肆!立后这样的大事岂是你能议论的?皇上对先皇后情深意重,已经立下圣旨,此生绝不立后。你说这样对先皇后大不敬的话,回宫自觉罚抄写心经。” 恬妃一脸不高兴,俏生生地吩咐,“春柳,对姑姑大不敬,掌嘴。” 方常在当场挨了几个耳刮子。 端常在有些迷惑,她们这是因为和妃主管宫务,都在上赶着拍马屁吗? 只有李婕妤不屑一顾地翻了个白眼,“一群马屁精。皇上如果要晋,早上来的时候不就晋了。马屁拍在马腿上。” 和妃一直都微笑地望着众人。 她有了身孕自然是高兴的,被人祝福吹捧感觉也很好。 反倒是自己的堂妹说出来了真相。 既然皇上没提晋位,她们这样就是集体捧杀,用舆论倒逼皇上,只会引得皇上猜忌和反感。 和妃淡定地扫了一圈,有了主意,“本宫已在四妃之位,晋不晋的都不要紧。倒是诸位妹妹如果想晋位,可都要加把劲儿。孩子年岁差不多,一起养着热闹。” 一下子四两拨千斤,打散了众人临时结成的同盟,挑拨起争斗。 原本想暗戳戳想捧杀和妃的众人,听到这话,瞬间被反噬,五味杂陈。彼此间的争风吃醋又被撩拨起来。 孟婕妤暗暗打量着和妃,心想,这和妃还真是不简单啊。 回到长春宫屏退他人后,婵娟道,“和妃这有了身孕,宫里的格局就变了。” 孟婕妤照着镜子,“立了个靶子也没什么不好。不过她跟嘉宁妃走得近,倒是不容小觑。嘉宁妃生完这胎,怕是要被晋为四妃之位。到时候四妃里面就只剩两个位置。有的人怕是要坐不住了。” 两个最高位份的抱团,怎么看都对谢家不利。 婵娟一边帮孟婕妤梳头,一边分析道,“娘娘放心,那恬妃手段也不一般。轻轻松松就让皇上褫夺了李婕妤的封号。她定然不会坐以待毙,断然会想办法。娘娘不必下场,只管坐山观虎斗好了。” 孟婕妤玩弄着掉下来的一根长发,使劲一拉,分成两段,“皇上登基不过两年,日子长着呢,不着急。” 皇上才二十岁,这么年轻。生了皇子是喜事。 但等到儿子长到十六,皇上才三十六,正直壮年。 此时的喜事到时候真会欢喜吗? 孟婕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晚上,李北辰歇在了景仁宫里。用完了晚膳,两人坐着院子里乘凉。 李北辰问:“今日她们都来贺喜了?” 和妃点头:“差不多都来了。” 李北辰:“有没有人说酸话,惹你不高兴。” 和妃:“还好。皇上晚上去见了嘉宁妹妹,她那边还好吧?” 李北辰失笑:“你们这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她见面也逮着朕问你好不好。你们俩感情还怪好的呢。” 和妃抿嘴一笑,“依臣妾看,皇上跟嘉宁的感情也怪好的呢。” “老跟嘉宁在一起,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呵。” 李北辰打量着和妃。 下午的事情他都听说了。也就和妃这样温柔沉稳的性子,才能对众人的捧杀和李婕妤的阴阳不生气。 她的反击出乎他意料之外,颇有点嘉宁的风范。 莫非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妃也开始有了爪子,懂得保护自己了?这倒是个好事。以前她就是太柔弱,太能忍。 李北辰摸了下和妃的嘴唇,一层粉色唇脂沾在手指上。 他想起来江月白的烈焰红唇,如火般热烈鲜艳的颜色,让他燃烧的颜色。 忽而问道,“等孩子生了,就晋你为贵妃可好?” 和妃摇摇头,“臣妾对位份这些不在意。只要皇上心里有臣妾,臣妾就很满足。何况臣妾所求的全都有了,已经很知足了。” 李北辰“嗯”了一声,顺手将和妃揽入怀中。 和妃:“我倒是盼着肚子里怀的是个公主,不必介入那些是是非非。” “很晚了,歇着吧。”李北辰声音淡淡,听不出态度。 能跟皇上还能有正常的夫妻生活,还能怀上孩子,和妃已然知足。 如果是个公主就最好不过了。宠着爱着,远离夺嫡的腥风血雨。 和妃依然担心皇上会怀疑她与柳太医。若那样,皇上定然容不下这孩子。 半夜和妃醒来,凝视着睡梦中的皇上,翻过身来,偎依在皇上怀里。 甜蜜中始终带着几分不安。 李北辰也一样。越在意就会越介意。何况关乎血脉和皇权。 柳太医的事就像是一根刺扎进了肉里,在他心里一直有个疙瘩。 柳太医跟陈氏的目的达到了,如果自己难受,全都别想好。 * 这边恬妃爱死新送过来的小狗了,整日里抱着。 她在自己塌旁给整了又柔又软用金丝绒做的小窝。还给备上了金碗装的肉骨头和清水,说是担心瓷碗会不小心被狗狗打碎。晚上小狗就呆在窝里睡觉。 抱着小狗饶有兴趣地听宫人汇报各种八卦,包括端才人推谢贵人落水还有御花园闹鬼的消息,只是娇声感叹了句,“那端妹妹怪蠢的”。 敢单身赴约事故频发的御花园不是蠢就是蠢。 有了小狗狗的陪伴,这一晚恬妃再也没有失眠。 第二天一大早,一道圣旨传遍了后宫,和妃因为有孕晋封为贤妃,封号不变。 宫务暂由僖嫔代理,孟婕妤和李婕妤协助。初一、十五、月末三次请安,直至和妃胎相稳定。 与此同时,一道皇上的口谕也送到了各宫。 第623章 心口插刀 皇帝口谕,谢贵人落水受了惊,赏赐南海稀有的珍珠粉压压惊。愉才人搬去凝翠居单独住。 愉才人住一阁意味着可以单独接驾,皇上可以宿在阁子里。 端常在这才刚刚搬过一次家,住着也就住着了。但偏要迁去夏良媛的钟毓宫。 这钟毓宫如同冷宫一般。夏良媛被降位禁足一个月,顾选侍至今未被召幸。 将端常在迁过去的意思不言而喻。 而跟她对调的是新近受宠的愉才人。 这不就是给慕容氏心口上插刀么? 江月白跟丽春感叹:“那愉才人未必想换。毕竟好不容易适应了,跟姜常在又处出来感情。怕是会嫌一个人住得寂寞。遇到事儿,还没个帮忙的人。” 关键是姜常在跟以前的慕容氏不同,她很好,对自己也很好。 待孟昭转过头来时,李北辰愣住了。 “不管是谁做的局,是她自己入的局,怨不得谁。所以我总跟你们说,与人为善,就是与己为善。你们个个都要对人客客气气的,千万不要轻易结仇。如果对方实在过分,就要狠狠给对方教训,不要豆腐心。” 纠结了半天后,她决定吸取教训,忍着巨大的肉痛,给所有帮忙搬东西的宫人们打了赏银。 李北辰笑着答应,“好。” 说到底穷是硬伤。 这点上叶苏华比她强。 见到孟昭时,她一身米色薄纱裙,下摆上银绣并蒂莲,头上簪着根碧绿的发簪,正在跟着清影学唱昆曲《琵琶记》。 昏昏沉沉中,就开始发起了烧。 尚宫局的人催促着宫女太监们将行李搬到马车上去。 孟昭回过神来,顺势撒娇,“臣妾知道错了。皇上就原谅臣妾吧。” 孟昭抬起眸子凝视着李北辰,四目相对,原本已心灰意冷,这一瞬间又被撩动了心弦:“臣妾不知皇上驾到,失了规矩,请皇上责罚。” “所以慕容氏实际上把愉才人也给得罪了?”丽春疑惑地问道。 但婵娟劝她,历史上得宠的后妃都会乐器或者跳舞的。就连恬妃都在天天练习琵琶。得宠有子才是最重要的。 夏良媛作为一宫的主位带着顾选侍在院子里迎接,吩咐自己的宫人们帮端常在搬东西,自己则转身回主殿休息。 “你说谁呢你?”端常在被一个太监阴阳,气得快要晕过去,却不敢像往常一样训斥,生怕这烈日炎炎的小太监把她的东西扔半路上。 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事儿就过去了。以后要长教训收敛收敛你的性子。” 又叹息了一声,“难得范才人现在都好好的。” 孟昭眼里瞬间涌上眼泪,她扑进李北辰的怀里,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像所有未经世事磨难的小女孩样撒着娇。 孟昭面色羞赧,小声说道,“皇上,臣妾才刚学,还需要几日才能学会。” 而另一边的熹宁宫里,愉才人的宫女们正在收拾东西。 刚搬到凝翠居,恬妃就派人送来了一对白瓷木芙蓉缠枝花瓶来作为贺礼,以示恩宠。 时而牵着李北辰的手,时而挽着他,而李北辰则听之由之,一直微笑着。 不禁说道:“恕奴婢直言,皇上这样奖惩分明,今后作妖的人出手前都会掂量掂量,自己是否能全身而退。毕竟这后宫论背景尊贵谁还能比得过孟婕妤呢。” 西殿热得要死,跟火炉一样,放了冰,还是热。跟从前的凝翠居完全不能比。 “皇上这会儿来,可用过晚膳?” 太湖流域连夜暴雨,又是修补堤坝,疏导河水,又是赈灾救民,之前派出去的南方巡视组工作起来困难重重,亟需孟相前去主持大局。 “方常在?” 孟昭耳边传来李北辰的声音。 就像说好了一样,和妃送了一套精美的紫砂茶具,嘉宁妃送了上好茶叶。 “昭儿免礼.”李北辰扶起孟昭,轻唤道。 因而这一日傍晚,李北辰去了长春宫。 天气炎热,加上端常在如今失宠,尚宫局派来的小太监站在树荫下汗流满面,显然很不耐烦,动不动就踢太监一腿,摸宫女的屁股,催促他们搞快点,自己还要回去复命。 端常在指挥着宫人们来来回回把东西搬回殿里。还好有夏良媛增派的人手,搬得还比较迅速。 愉才人一点都不想搬走。 由孟相领衔的政务院早朝后在勤政殿向皇帝汇报了有关情况和治理方案。之后孟相又单独留下来,向皇上主动请缨,问了皇上孟昭在宫里的情况,老泪涕零自言没有在家没有教导好女儿,只求皇上能体恤老父亲的拳拳爱女之心。 愉才人舍不得这里,尽管之前没有冰桶热得要死,可已经熟悉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何况一切都好了起来,尚功局那边每天都准时送冰桶过来。 孟昭纠结了几天才决定试试。清影恰好学过昆曲,现成的可以教她。 贤妃想到了谢可薇曾经用过的手段,摇摇头,“那可不好说。各凭本事,各担因果吧。” 此时想起来竟觉得有几分可爱。江月白爱吃的菜式,也悄无声息地被李北辰记在心里,想着以后在勤政殿里吃饭时,特意做给江月白吃,她一定很感动吧。 所以,她向来不肯打赏宫人。 端常在入职时起点比其他新人高,但在整个职级体系里,还是处于低位。自己都没有站稳脚跟,还不懂得低调做人,跟人处好关系。吃了一次亏还不懂得吸取教训,实在怪不得旁人。 但谁能抗旨不尊呢? 贤妃笑了,“那慕容氏要有你一半的脑子,都不至于落成现在这样一番田地。” 江月白想到之前的杜蕾斯事件,哑然失笑。 在皇上面前,她不自觉地卸下了所有的防备,柔软而快乐。 在她心中,宫人们都是凝香这样不知好歹,见利忘义的人。打赏得越多,亏得越多。但凡外面的人多给点银子,就会背叛她。 “快点,搞快点。” 苏常在脸皮薄,垂着眸子,脸颊微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有个封号终归高半级。 江月白有些感概:“人嘛。越往上走反而越珍惜真感情。” 那小太监一直在暗暗打量苏常在,只见她相貌端庄,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却被如此出言不逊,连忙躬着腰对苏常在说道: “小主别往心里去。这人那,不怕失意,就怕失意的时候还张牙舞爪的不懂吸取教训。小主,您这边请。” 姜常在如往常一样,用最好的茶温柔地招待她,喊她落座。 丽春:“娘娘,只是端常在到底是大家闺秀,有这么笨吗?” 每一道菜都是遵照孟昭的叮嘱,悉心按照李北辰的口味制作。 李北辰满意之余不禁想起江月白来。在她那吃饭,大部分都是他爱吃的,但总有两三道菜不那么合他的口味。看得出来,那几道菜单纯的只是因为江月白自己爱吃。 心想,她不是自己活该?这次闹完受了罚,以后就该消停点了。 有时候踢得重了,太监们一个没站稳,箱笼倒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掉出来散落一地。 端常在的眼泪流了一床榻。素来被自己扎一刀都是最疼的,也最难翻身。 愉才人站在缸边观赏了会游鱼戏莲,出了会神。就照常抱着琵琶去恬妃宫里谢恩。 用过晚膳后,两人吹着徐徐的晚风,并肩穿行在长春宫里赏月消食。 “朕特意来你这儿吃。听闻你近来胃口不好,瘦了许多。朕来看看,是不是御膳房怠慢了,做得不合你胃口。” 宫里的主子不都打骂下人,不把下人当人吗,为何别人就好好的,就她被最信任的贴身宫女给害了。 在假山的拐角处,她试着踮起脚吻上李北辰时。李北辰却轻咳了一声,替她理了理发丝。 皇上也命人送来一口大缸,缸里移栽了御花园里新长的荷叶,圆圆几片,绿意盎然。水里养着六尾红色的金鱼,十分可爱。 她猛地睁开眼,眉头一拧,想到方常在竟然在这个时候故意四处晃悠引起皇上注意,又羞又恼正要发作,却被李北辰突然拉进怀里,依靠在胸膛上。 孟昭最开始不屑于做唱曲这种取悦于人的事情。 见到皇上驾临,孟昭面露惊喜,连忙跪下行礼。 僖嫔那边听说端常在病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立马派太医前去诊治。 李北辰走近一步,“那朕便责罚你把方才的曲子再唱一次。” 凝翠居里,端常在正坐在花厅里无助地哭泣。没人能告诉她这一切到底怎么了,她到底哪里做错了,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想说自己受了委屈,可是不敢。她想说每日都很想念,可是不愿。 端常在的脸由红变绿。 然而她说得很小声。也就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甚至还有茶具在搬运的过程中被打碎。端常在却再也不敢大声呵斥。 “好。到时候唱给朕听听。”李北辰愉快地说道。 李北辰在孟昭头顶说道,“刚刚方常在过去了。我们回屋歇着吧。” 骄傲让她开不了口。 愉才人的泪情不自禁地落下来。姜常在温言软语地安慰她,说以后有空可以常来坐坐。 李北辰微笑着搂了她过来,安抚着她僵直的脊背。 墨兰笑:“这个月怕又会有人有了。照这样下去,真要一个个害过去,也害不过来啊。” 孟昭愣了下后,双手揽着李北辰的腰,踮起脚闭上眼又吻了上去。 丽春:“奴婢懂了。” 李北辰的口气似乎完全忘了杨贵人的事儿。 长春宫的院子,有了李北辰的陪伴,她这些日来来回回的游过许多回,此时却觉得每一处景致都无比新鲜,连走路都是蹦蹦跳跳欢欣雀跃的,眉眼间都是欢喜。 “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就算我被降为常在了,我好歹侍寝过了,不像你,”端常在没好气地说道,扭头吩咐迁宫的太监,“赶紧搬。” 方常在得了皇上爱听《琵琶记》的消息之后,立马禀告了过来。 出了宫时,碰到恰好路过的苏常在,明月轩就在凝翠居附近。 歌声轻扬婉转,宛若黄鹂。 今日打赏就是希望有个新的开始,也借此讨好夏良媛。 “臣妾……”孟昭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最后垂着眸子,嘴硬地说了句,“谢皇上挂心了。” 端常在这个时候恨不得土遁,对着苏常在怒道:“看什么看?” 贤妃听说了,摸着还没有任何动静的肚子,微微皱眉,“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唉。怪不得别人。墨玉,你盯着慕容氏那边一点,别闹出人命来。” 墨玉自己本身就是婢女,自然对慕容氏的下人被打骂虐待抱有同情,谁喜欢这样的主子啊。 愉才人把皇上近日里赏赐下来适合夏天穿的轻薄布料拿了一半送去姜常在宫里。 到了钟毓宫,负责迁宫的小太监还真直接将东西卸在宫门口就跑了。 这些日子孟昭思量过的一切,在朦胧地月色下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满心只有初涉爱河的甜蜜羞涩。 一张脸消瘦了许多,减了几分明艳,多了几分古典,而鼻梁正中的一颗美人痣显得格外俏丽。 饭菜上来后,全都是李北辰爱吃的菜。前面几次来用膳,她命人默默地记下来了皇上的偏好。 苏常在有些错愕,行了个礼,“听说姐姐被宫人陷害受了委屈,我本是想来安慰姐姐的。” 其实就是他临时瞎编的托词。 孟昭娇羞地“嗯”了一声。 这一夜,孟昭依然会尝试着亲吻李北辰,却总是被避开。心有恼恨,却又不敢发作。准备第二天派婵娟去找有经验的嬷嬷打听打听,这是怎么回事。 第624章 江月白出事了 听闻皇上去了被禁足的孟婕妤那,后宫都感叹,还是有权有势的爹好啊,只要爹爹在前朝发力,恩宠就回来了。 僖嫔今晚尤其生气。 照她的想法,今日宣布她代理六宫事务,皇上该恭喜她,宿在自己宫里。孟婕妤犯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在禁足期间侍寝呢。 宫女葡萄安慰道:“娘娘息怒,大概是丞相以江南救灾之事替孟婕妤求了情,皇上才不得不去。皇上还是最宠娘娘,不然就不会把代理宫务的事儿交给娘娘。” 僖嫔却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气了:“说是这么说,可皇上为何不直接给我晋位到贵嫔。当初给嘉宁妃升位份可不是这样的。” 葡萄心想,当然是此一时彼一时,你这哪能跟嘉宁妃娘娘出生入死比。人家的位份靠的不是宠爱,而是靠个人能力。按照传闻中嘉宁妃娘娘的功绩,若是个男子,也该被重赏。 不过这样的话也只能放在心里说说罢了,还是得来点实用的。 生怕娘娘一个不小心,又像从前一样跌了一跤,把孩子给跌没了。 见到江月白时,姜余已经给她开了安神的药,服下睡了。 他原本还想再多瞒江月白些日子的,至少等江月白满了三个月,胎相稳定了再说。鹦鹉也抓到了,正准备今天送过去,却没想到竟然因为两只鹦鹉坏了谋算。 “娘娘她……”素素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您进屋就知道了。” 僖嫔揉了揉眉心:“明日给范才人送点补品,再叮嘱御膳房仔细好范才人的饮食,好生伺候着。” “好。”贤妃有些失神,喃喃地点头,“可不能叫那些想要嘉宁孩子性命的人如愿了。” 待见到皇上时,拉着李北辰的手,竟然泪如泉涌,语不成声,指着榻上的人说:“她,她” 职场里典型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声音悲切地恳求道:“贤妃娘娘您快进去看看,劝劝娘娘。” 贤妃想哭又不敢哭,怕惹得江月白更伤心;想要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只好默默地握着江月白的手,“嘉宁.你还有孩子。” “嘉宁?”贤妃颤声喊道。 不过难受也不止僖嫔一个,夏良媛也是如此。如今她每日以泪洗面。 过了一会儿,她又抬起眸子,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这口气令贤妃听得心中一惊,紧张地问道,“你们娘娘她怎样了?” 在他印象里,后宫女人之间哪有什么真感情,随时都会翻脸不认人。 “嘉宁。”贤妃又唤了一声,心中为江月白而难过,眼泪流了出来。 贤妃一听急了,大步往主殿走。吓得身边的墨玉急呼,“娘娘您慢点。您怀着身子呢。” 这次又破例召幸孟婕妤,像是在安抚孟相。 只见江月白躺在卧榻上,双眼空洞无神,定定地望着前方。 江月白没有应答。她的心实在痛,痛得要命。 想到皇上可能是幕后推手,江月白心有戚戚。 她焦急地看向门外。 精心画过妆后,江月白的脸色更加苍白,泪光盈盈,眼睛更加清澈无辜,一股支离破碎的美感。即使不哭,看上去也是美得柔弱不堪。 泪水刷地一下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显得脸色尤其苍白。 僖嫔说完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皇上,皇上怎么还不来呢? 饶是谁看了,都会心疼得要死。 如今贤妃都有了身孕,还被晋封,再想到自己作掉的那一胎,愈发痛苦悲伤。 江月白突然生出疑问,杨贵人之死会不会有皇上的推波助澜? 似乎心痛得也有几分魔怔。 两人连忙行礼。 墨兰心惊胆颤地答道:“回娘娘。是。” 江月白垂下了眸子,没有说话。 就算陈氏死了,报了仇,又如何呢?孩子却永远回不来了,皇上也厌弃了她。 谁隐瞒,谁就是源头;谁攀咬,就送进宫正司大刑伺候。朕倒是要看看,是谁如此大胆竟敢谋害朕的皇嗣!” 送走特使后,又听李北弘派回来的人汇报了安北都护府的筹备情况。 李北辰冷声吩咐道,“送贤妃回宫。姜余你跟着贤妃娘娘回景仁宫,随时照看着。姜闲你留下来照看嘉宁。叫僖嫔、李婕妤过来。再把今天传话给嘉宁妃的贱婢叫过来。然后一级级地往上交代清楚,自己的消息是从谁那里听说的。 江月白低下头,声音沙哑,哀伤地问道,“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对吗?其实你们一直都在瞒着我。” 在她的印象里,江月白的手向来温暖,今日却冷得如同一团冰。 谁知鞑靼派来的和亲队伍刚好今日到,皇上正带着左右丞相接见野四扎派来的特使,详谈野四扎就任大汗的情况。 贤妃更加担忧了。因为她知道,哀莫大于心死。 墨玉没见过皇上对自家娘娘这般温柔耐心的,心里十分高兴。 说完,晶莹的泪又噗噗地落了下来。 她凝视着江月白苍白清瘦的面庞,双手攥住了她的手,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真切地唤了一声: “嘉宁。” 丽春点点头。 李北辰像哄孩子一样,“听话,回去吧。” 她不懂娘娘已经够伤心了,方才还泪流满面痛哭失语,为何还要上个妆。 “丽春你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贤妃把瓷碗还给丽春。 葡萄:“娘娘年轻肯定能自己生。但先养一个把位份晋上去,不也挺划算的?而且民间都说养儿带子,领养个在跟前,自己跟着就有了。反正娘娘如今主管宫务,本就该照看的。” 不管自己能不能生,先占一个总归没有坏处。 * 宁安宫。 “姐姐怎么来了?”江月白苍凉地一笑,替贤妃抹掉脸上的泪水,“姐姐怎么哭了。” 丽春伺候在江月白身边,小声说道,“娘娘,贤妃娘娘已经在来的路上,她已派人去通知了皇上。” 谣言这事儿,不容易查出源头。但不管最后是不是能查得出真凶,至少要查。 皇上原本照常去恬妃宫里用午膳,听梁小宝简要地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两孕妇竟然凑一块了,脸色立马挂了下来,放下筷子就赶了过去。 李北辰吃惊于贤妃竟然对江月白的感情已经深到如此地步。 贤妃坐在榻旁,泪水涟涟。 他握住了江月白冰冷的手,喉咙干涩地连唤了几声“皎皎”。 葡萄端了碗燕窝给僖嫔:“娘娘,这事儿跟咱们没关系。最紧要的还是赶紧怀个孩子。” 贤妃走进屋里时,屋里的一切跟从前一样。却有一股巨大的悲伤汹涌着扑面而来,令人心痛到窒息。 她哪里懂,西施老师传授的盛宠秘诀之一就是,做美人就要一直美着,就连哭都不能丑哭。 传闻听起来感人至深。但对嘉宁妃的打击无疑是致命的。 她心里难过得要死,鲜血淋漓。但她知道,再难过都要为活着的人努力。 这就叫僖嫔有点难受了。这怀孩子的事儿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孟昭被降位禁足,孟相定不会对自己的掌上明珠坐视不管。但要想皇上格外开恩,必然要做出业绩或让出利益,或许这正是皇上想要的。 她摸了摸扁扁的肚子,对着肚子说道,“你这回可争口气啊。” 宫里突然传起来嘉宁妃的家人全部遇害,淳妃娘娘跟嘉宁妃娘姐妹情深,不忍姐姐孤身一人在后宫,所以阴魂不散,滞留人间,守护姐姐。 真正的痛彻心扉,可能哭不出来。 “娘娘,您吃点东西吧。”丽春跪在榻前,双手捧着一个放着汤匙的瓷碗,恳切地劝着江月白。 僖嫔:“可终究不是亲生的。回头说不准白费力气。” 葡萄发现了僖嫔的惊慌,连忙蹲下身握住了僖嫔的双手。 忽而停下脚步,转头对墨兰说,“墨兰,你快去禀告皇上。快!” 贤妃手足无措地紧紧攥着江月白的手,一时间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嘉宁,你听我说。我……你要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 话语里难掩怒气。 咬牙切齿地想,但凡找到那个幕后散布消息之人,定将她碎尸万段。 上个月已经没戏了。这个月不知道有戏没戏。 心中不忍看到贤妃如此失魂落魄,连忙吩咐墨玉:“快扶你们娘娘回宫休息。” 墨兰与夏至去勤政殿请皇上的路上,碰到了带着小白狗朝宁安宫走来的恬妃和愉才人。 或许这个心结只有皇上能解开。 “如何?”江月白举着面小小的铜镜问道。 贤妃扶着墨玉的手,坐到江月白的榻前,从丽春手里接过瓷碗。 “我、我”贤妃一时语塞,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确实一直遵照旨意故意瞒着她。半晌之后,垂下眸子,面露愧色,“嘉宁,对不起。” 这次明知会伤孟婕妤的面子和感情,却故意先去杨贵人那里,像在故意挑拨两位表姐妹的关系,让两人无法结成联盟,借机敲打孟相。 葡萄:“嘉宁妃失去母家的扶持,走不长远。今日宫里有传言,她们姐妹情深,淳妃娘娘化成鬼魂都不肯离开,还逗留在御花园里。” 听说皇上去了长春宫,江月白一点不感到惊讶。 进去之后见宫人们神色凝重,尤其是掌事宫女素素眼睛通红,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 李北辰坐在塌前,望着江月白憔悴的面容,呼吸微弱,眼神哀伤,像是植物枯萎了一般,心被紧紧地揪了起来。 贤妃这才放慢了些脚步,心里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嘴里喃喃地说道:“嘉宁,你一定要挺住。” 贤妃听了之后,立马坐着步辇赶去宁安宫。 江月白木然地转过头来,呆呆地望着贤妃。眼睛缓缓地眨动着。她嘴唇苍白,身上的悲伤就像一团浓墨迅速蔓延开,化成了一片黑色。 李北辰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扶起贤妃,温声哄道: “你自己都有了身孕,不能大喜大悲。听话,你先回去歇着去。朕答应你,一定会为嘉宁做主。” 贤妃似乎突然回过神来,缓缓地跪在地上,“求皇上救救嘉宁,严惩想要害她的人。她,她,她太苦,心又太善了。” 宁安宫的旧人都经过了严格筛选,此前韩子谦下过死命令。但架不住上次迁宫选了六个新人。 紫苑被带了上来,果然是新人。 僖嫔:“是啊。我前几日在御花园也听见了。姐姐的叫着,很清楚。很像她生前的声音。你当时也听见了。” 贤妃听完,柔声说道,“谢谢皇上。” 法王在韩子谦的护送下在鞑靼各地讲经说法,韩子谦也正好跟着到蒙古各地熟悉民情,同各部落的贵族建立联系。已有十几个蒙古贵族登记希望与大明王朝通婚联姻。 “我……我……” 待全部接待完毕时,已经接近正午,准备用午膳。 江月白将系统出品的品牌化妆包交给丽春,“藏好了。” 结果第二天就出事了。 恬妃笑着摆摆手,“别愣着了,快去!本宫也正好要去探望你们娘娘。” 皇上之前对杨贵人一直不闻不问,表面对杨贵人宠爱,位份却一直给的低。说明在此之前并没有特别倚重孟相。 里面是江月白即使吐得要死每天都会坚持吃上一小碗的鲟鱼羹。 僖嫔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游魂滞留在后宫总归不吉利,怨气太大。也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理。” 李北辰握着江月白的手,十分心疼,想到始作俑者,怒气横生,又怕吓着江月白,压制住怒气,冷冷道,“还不将那贱婢带上来。” 恬妃好奇地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勤政殿请皇上?” 葡萄:“那范才人怀着孩子,生了又没资格养。娘娘又主管着宫务。不如多照看着些。到时候生下来,不就可以养在娘娘跟前了。” 她立马招供,今日是去尚服局,给娘娘送料子过去做衣服时听到的消息。 李北辰命徐方带着紫苑去尚服局认人,然后送进宫正司。将宁安宫所有新进的宫女全都扔进宫正司严查。 姜闲一直垂眸候在一旁。见人不多,立马跟皇上禀报,说有要事启奏。 第625章 江月白启动系统 如果您使用第三方app或各种浏览器插件打开此网站可能导致内容显示乱序,请稍后尝试使用主流浏览器访问此网站,感谢您的支持! 第625章江月白启动系统 李北辰屏退众人,只留姜闲和丽春在房间里。 姜闲立马跪下禀告:“据脉象看,臣怀疑娘娘可能怀了双生子,也可能三生子。需要妥善照顾,否则极易出现生命危险。” 李北辰万分震惊,心中狂喜。就是说,江月白肚子里不止有了一个孩子,而是两个或三个。 这于他而言太不可思议了。暗暗为自己的能力而感到自豪。 他不仅可以让难以怀孕的女子怀孕,还可以怀上多个。莫非是因为,那几日他播撒雨露很多回?所以才会如此。 情不自禁地望向躺在床上一张清丽的脸。 又转过头来,注视着跪在地上的姜闲,十分严肃地问道,“此话当真?你可有把握?” 姜闲俯下身子一拜,伏在地上,“回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臣不敢不谨慎。臣的兄长方才也诊断如此。但臣与兄长均未告诉其他人。只因怀多胎辛苦远甚于普通女子,凶险难测,极易出现难产之事,故而要慎之又慎。” 李北辰神色凝重。心中的狂喜瞬间转为对江月白和她腹中孩子的担忧。 沉吟片刻后,做出决定,指着姜闲和丽春说道,“你和姜余必须对此守口如瓶,对外就宣称嘉宁妃她身子虚弱,需要保胎休养。每次诊治,只留你们二人还有她在场。除了朕和嘉宁妃外,不可让任何人知晓。如果泄露出去,唯你们三人是问。” 丽春立马跪下,“奴婢誓死效忠娘娘,绝不泄露半个字。” 李北辰又道:“从今天开始,你们兄弟俩秘密研究多生子如何平安生产,但一定要万分小心,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如果能让嘉宁妃顺利生子,朕重重有赏。” 姜闲领命。 待僖嫔和李婕妤到了时,皇帝正黑着脸坐在花厅,等待宫正司那边审问的消息。 李北辰倒也没有为难她们,毕竟今天才是她们代管宫务的第二天。 僖嫔关切地问道:“皇上,嘉宁妹妹如何了?” 李北辰神色凝重:“不好。有性命之危。” 李婕妤凤眼一挑,“没想到嘉宁妹妹的家人竟然全走了。臣妾还是头次听说,真是令人难过。” 说着还以袖遮面,抹了几下眼泪。 李北辰瞪了李婕妤一眼,怒道:“这些流言蜚语,你作为高位嫔妃也信?嘉宁她的家人还好好活着。” 李婕妤捂着嘴说道,“啊?这!这岂不是有人故意散播流言要害嘉宁妹妹。嘉宁妹妹怀着身孕啊!” 李北辰:“既然你们现在管着宫务,就管好后宫的这些事儿,尤其照看好范才人的胎。若是出了事,你们俩都得担责。但如果照顾好平安生产了,你们都有功,朕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两人双双软了腿跪下。这个担责就太清楚了。当初孟婕妤不就是因为没有照顾好宫人降一级么。 原本还看戏,以为可以置身事外的李婕妤瞬间苍白了脸。从前她只想着分管宫务意味着有权,八面威风,哪里知道还竟然可能跟位份绑定。 说完这些话,李北辰就让僖嫔和李婕妤离开。 李北辰攥着江月白的手,静静地坐了半天。江月白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掌心蒙上了一层薄汗。 他知道江月白没有睡着,她只是悲伤至极,或许还愤怒怨恨至极,不愿意睁眼看他。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何说起。 斟酌了很久,方才说道:“皎皎,朕那天雷雨夜来看你,就是想告诉你,希望到这一天能原谅朕。” 江月白回忆雷雨天皇上说的话,这时才明白当时话里让她不要恨他的真正含义。原来他一直都在故意欺骗自己。 李北辰望着江月白眼角不断滑落的泪珠,就知道江月白在听。 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复生。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朕就知道你要跟朕生气。当时你失去了锦绣,自己又受了重伤。朕听说你每日悲痛欲绝,以泪洗面,夜夜噩梦惊魂。所以朕不忍心告诉你,你爹爹被逆贼杀害的事情,怕你遭受不住。后来,待朕回来后,想要找机会告诉你这件事,可又听说你怀孕了。所以朕” 江月白静静地听皇帝的解释。皇帝会跟别人解释吗? 就像领导,他跟人解释的时候,一定是这个人或者这个事很重要。否则领导大多懒得解释,冷眼旁观,爱理不理。 江月白确实没有睡着,但她也不想睁眼,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心空洞洞的,很痛很痛,痛到无法呼吸,泪水流干也不能表达千分之一的痛苦。 她就这样默默地听着李北辰讲话,就像行尸走肉一般。 这样的哀伤,就连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被感染。李北辰不知不觉中红了眼圈。 既然家人全都已经死了,那系统的威胁又有什么意义。 江月白启动系统。 江月白:我家人都已经死了,你赶紧对我解绑。我已经没有软肋,你再也威胁不到我。 【系统:你还有十名家人存活。】 江月白满脑子问号,为何我有十名家人存活? 【系统:目前你存活的家人有:养母陆氏1名、同父异母姐妹江锦诗1名、同父异母兄弟江秉恭1名、同父异母多胞胎弟妹2名、多胞胎子女5名】 江月白:可是我父亲走了,我母亲也走了。 【系统:但你还有兄弟姐妹,还有孩子,还有希望。】 江月白:可最爱我的人去了,再也回不来了。我甚至都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系统:如果你真爱一个人,就代替他去爱他爱的人,替他去经历一切美好的东西。】 江月白:鸡汤已经打动不了我了。子欲养而亲不待。这世间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此。你劈死我吧。 【系统:宿主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江月白:这世界有什么是不变的呢。你都更新好几代了。我累了。毁灭吧。这个世界。 【系统:你不要这么丧。你弟弟还活着。】 江月白(大喜):我弟弟他竟然还活着,他过得还好吗? 【系统:只能检测到他还活着。无法确定过得是否好不好。】 江月白:他在哪里。你告诉我他的坐标,我要派人去找他。 【系统卫星定位中】 江月白:你还能进行卫星定位?这也太先进了吧? 【系统:已找到他的坐标。你还要选择去死吗?】 江月白:不了。如果你告诉我他的坐标。我要去找到他,带他回家。 【系统发送定位中】 就在江月白放大地图进行查看时,又听到了李北辰对她说话:“朕已封你父亲为忠义侯,将他妥善地安葬了起来。” 当然不可能告诉他江敬贤被阉割尸身不完整的惨烈。逝者已去,活的人还要继续。江月白腹中的孩子才是未来的希望。 江月白睁开眼睛,泪水汹涌而出,肩头颤抖,喃喃地唤道,“爹爹.臣妾没有爹爹了。皇上。” 李北辰红着眼眶,紧紧攥住江月白的手,低声说道,“皎皎,是朕对不住你。” 停顿几秒后,他的声音里有些怅然: “朕一直在派人搜找你的弟弟,陆铭诗她到了河南陆家那边过得很好,陆大人给朕写了密信,你要不要看。还有你的养母陆氏,她怀孕了,御医说她怀的是双胞胎。你看,你还有这么多亲人需要你。 你还怀着我们的孩子,姜闲方才说,可能有两个或者三个孩子在你肚子里。朕很高兴,也很担心你。你为皇嗣着想,为朕着想,你都不可过度悲伤。” 江月白再次闭上了眼睛,默默地抽泣着,更令人感到心碎。 李北辰方才一直都在凝视着江月白的面庞,期盼着江月白的反应,期待她能看自己一眼。 他轻轻拭去江月白脸上的泪水,喉头哽咽,低声唤道,“皎皎。” 所有的劝慰在亲人的死亡面前都很无力。 他双手捧着江月白的手,低头亲她的额头,眼里含着深情,一字一顿地说道,“皎皎,你不是一个人。朕护你一生一世。” 江月白依然不肯睁眼,身子却颤抖着,泪水簌簌地落下。 李北辰站起来,坐到塌上,小心翼翼地将揽在怀里,柔声问道,“腿那里还疼吗?肚子感觉如何?” 江月白哭得更厉害了。 为了自己,为了锦绣,为了爹爹,为了皇上,为了当初的选择,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残忍而无力的命运。 她哭得五分伤心,三分楚楚可怜还有两分矫揉造作。 李北辰低头吻掉江月白脸上的泪水:“不哭了。你哭我心疼。” 他的手小心地隔着衣服摸在江月白的小腹上,他感到那里竟然微微凸起来。 心中泛起一种奇怪而强烈的感觉,这种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即使当初触碰甄婕妤小腹时都未有的感觉。 不仅仅是新奇和激动,还有一种强烈的期待和爱意,对眼前这个女人和他腹中孩子的爱意。 江月白哭了很久,默默地哭着,什么都没说。 李北辰就这么抱着她,哄着她。他知道怀里的女子需要宣泄出来。她经历的实在太多。 他不知道的是,爹爹和锦绣,是江月白活了两辈子中最温暖明亮的光。他们无条件地爱她、疼她,给了她无数的感动。 她不知道的是,她是皇上活了这么久最温暖明亮的光,最黑暗的时候,给他快乐与安全感,与他并肩而战。 哭着哭着,江月白的心硬了,又软了。 在这个过程里,许多后妃包括隔壁的恬妃过来探望,却都被婉拒,被告知嘉宁妃情况危急,皇上已经下令严禁探望。 姜闲见江月白持续过于悲痛,不禁担忧地劝道: “娘娘不可如此悲伤,方才微臣把过脉,有了些许虚滑之势。娘娘还是要保重身体,为了皇嗣考虑,节哀顺变。” 李北辰也心疼地劝道,“不哭了不哭了。” 不时地吻去江月白脸上的眼泪。江月白也渐渐地止住了哭泣,睁开了眼。 若不是担心继续晋封,会引起六宫侧目,反而招来祸患,李北辰此时又想用晋位来安抚怀中的美人。 过了会后,李北辰轻声问道:“还在生朕的气吗?” 江月白垂着眸子沉默了半天后哽咽着说:“臣妾想自己静一静。” 李北辰:“那你不许再哭了。你再哭,孩子们在肚子里就会学你。等以后生出来,就整天跟你哭唧唧。” 江月白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很搞笑的念头:这叫爱哭的胎教吗? 见江月白的面色有所好转,李北辰蹭了蹭江月白的头发,将泪痕蹭掉不见。 方才李北辰想起了父皇和母后,想到自己也是没有了爹娘的孩子, “朕跟你一样也没有了爹娘。今后我们相依为命吧。” 江月白心想,这是古代版的土味情话吗? 李北辰托起江月白的下巴,亲了亲她的嘴唇,“不生气了好不好。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第626章 调查结果 如果您使用第三方app或各种浏览器插件打开此网站可能导致内容显示乱序,请稍后尝试使用主流浏览器访问此网站,感谢您的支持! 第626章调查结果 李北辰说完这话,表情很不自在。 江月白呆呆的望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李北辰将她的手放在她的小腹,“看,你不再是一个人。这里有我们的孩子,他们每一天都在长大。不知道里面是男孩还是女孩呢。如果一样一个就更好了,儿女双全。你说呢?” 他顿了顿后又继续开导道,“你得替孩子们考虑,不能再像方才那么伤心了,对你和孩子们都不好。” 江月白心想:最好有个男孩。以后就不必再生。 她心不在焉,一直在想怎么提找到弟弟的事。 如今系统里有了弟弟的位置,该如何不让皇上怀疑地找到弟弟呢。 之前在乱世中为了赢,她将自己造成神。现在要过平凡的小日子,就需要去神化,每一步都要很小心。 江月白攥着皇上的手,泪眼朦胧地望着李北辰。 很柔弱,也很美。 凄婉地问道,“爹爹他,他如今葬在哪里?” 梨花泪簌簌落下。 终于说话了! 李北辰瞬间愣住,激动地亲吻着她的头发: “皎皎,朕将你父亲以忠义侯仪制葬在忠臣墓群,交代钦天监挑了个风水好穴位。等你生好了孩子,朕陪你去。” 江月白含泪哽咽,“谢皇上恩典。” 李北辰握着江月白的手,眼里微微湿润。将她抱得很紧很紧。 大概因为喝药的原因,又或者心太累。一会儿后,江月白在臂弯里睡着。 李北辰想起李白的一首诗: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 愿同尘与灰。 他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生怕吵醒她。偶尔会低下头,亲亲她的头发,亲亲她的额头。 窗外从明亮渐渐地变暗,再到点起蜡烛。 他的心底温柔而安稳。 如果就这样地老天荒就好了。 然而,李北辰最终还是走了。 因为鞑靼公主今日入宫,今日是她的新婚之夜。 走之前,他亲了亲她的唇,低声说道:“知道吗?朕吻过的唯有你一人。” 皇上离开后,江月白睁开了眼。 她依然定定地望着床顶。 幻塔的性格肖江父。 更看重活着的人,即使悲伤也会控制在不会伤害自身的程度,不会一味地纵容自己陷入悲伤之中。 知道弟弟还活着、妹妹得到善待、继母怀了双胞胎遗腹子,都令她感到欣慰。 她竟然还有十个亲人。这是她不曾想到的。 江月白相信,在父亲不幸离开人世的那一刻,定然是豁达从容的,也是带着对儿女的牵挂的。 这并不矛盾。 如果重来一次,父亲定会支持自己守卫国家的安定,支持皇上平叛谋逆。 平心而论,李北辰是个勤勉、上进、关心民众疾苦、知人善任的好皇帝。 今日之事,她确实是第一次知道,毫无思想准备。 但在她心灵受到重创,稍微平息之后,她确实就在思考,如何就此机会令皇上格外怜惜自己,如何借机让他知道自己怀上了多胞胎的事情,保护孩子们。 多胞胎生产风险重重,没有皇上的保护不行。 让她意外的收获是贤妃的真心,她的一片真心没有错付。 江月白望着屋顶,思考接下来怎么办。 晚些时候夏至过来汇报说,调查突然卡在僖嫔的一个太监那里,发现他时,已经投井自杀。到底是别人栽赃陷害还是畏罪自杀很难说。 毕竟众所周知,僖嫔与江月白有仇。 若是有人成心背后设计。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能一箭双雕。 僖嫔知道后,惶恐不安,直喊冤枉。在安婕妤住的熹宁宫门口跪着,迫切地跟皇上禀明自己的清白。但梁小宝哪敢进去打断皇上颠鸾倒凤。 那可是如今蒙古大汗野四扎的亲妹妹,派过来的和亲公主。 今天可是人家刚进宫。 这万一闹得公主不高兴。回头跟野四扎那边拾掇拾掇,以皇上对自己妹妹不好,连新婚之夜都这么敷衍为由,故意掀起战事怎么办。好不容易边境和平下来,百姓休养生息。 二来,这不就暴露了内部不和,让一个外族公主刚来就看笑话吗? 他在门口堆着笑脸劝道:“僖嫔娘娘,外面蚊子多,您快回去吧。” 僖嫔却挂着眼泪摇头,“我不能回去。我一定要跟皇上禀明实情。这件事情绝对不是我做的。” 梁小宝继续劝道:“娘娘,皇上英明神武,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皇上向来宠爱娘娘,看娘娘跪在这里,定会心疼。” “如果心疼,为何不肯出来见我。”僖嫔委屈地说道。 只不过就是出来听她把话说完而已,有这么难吗? “这个.”梁小宝拿僖嫔没办法,又笑着问道,“娘娘,奴才给您端个凳子坐着等如何?万一娘娘已经有了身孕,跪着岂不是伤身体。” 僖嫔猛地抬头,是啊,万一她有了身孕呢,她看向葡萄,颤声问道,“月信,本宫的月信,是哪一日。” 葡萄小声在僖嫔耳边答道,“回娘娘,应该是今日。” 但今日还没有来啊。僖嫔心中升起巨大的希望。不过按照惯例,要月信迟了七八天才能能摸出脉来。这要是万一呢。 葡萄见娘娘有些松动,连忙说道,“娘娘,我们回去吧。皇上,皇上他今晚要陪安婕妤,定然不会出来见我们的。” 梁小宝也趁机跟着劝道,“是啊,娘娘,您还是回去。等到明个人早上,奴才一定会把您的话带到。” 僖嫔摇摇头,固执地说道,“我回去了肯定也睡不着。就在这里等着吧。” 住在熹宁宫的姜常在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跟着走了出来,见到僖嫔跪在地上大惊失色,连忙跪下行礼,“臣妾参见僖嫔娘娘。娘娘这是怎么了?” 僖嫔一时语塞,不想跟一个低位妃嫔讲这些,“没事。你赶紧进去吧。” 姜常在果然听话地进去了,但过了一会儿,就指挥自己的宫女搬来了驱蚊的盘香、凳子、小茶几、点心茶水。 “娘娘您请用些吧。” 点了驱蚊的盘香之后,身边的蚊子果然好了许多。夜风徐徐,又有葡萄在旁边打扇,倒也没有那么热。 僖嫔已经跪得脚发麻,只好坐在椅子上,喝口水吃口点心。 正准备起身要回去,李北辰忽然穿着睡袍走了出来,表情严肃: “僖嫔身边宫人,除了身边的这个,其他人全都送进宫正司,查明了再放出来。僖嫔禁足,查清楚了再说。梁小宝,你如今越发会当差了,还不赶紧安排人把僖嫔娘娘送回宫。” 说完就转身走进了宫门,禁不住摇头。真是愚蠢的女人,愚蠢到令人无语。 剩下僖嫔悲切地对皇上的背影哭喊着:“皇上您要相信臣妾,臣妾是冤枉的。” 听得皇上心生嫌弃,姜常在也心生嫌弃。 梁小宝心中哀叹,怎么有这么蠢的主子,躬身对僖嫔拱手:“娘娘,还是请早点回去吧。” 猛地拍了葡萄脑袋一下,厉声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圣旨吗?” 僖嫔恋恋不舍地望着空洞洞的宫门,皇上早已不见踪影,这才在葡萄的搀扶下回了宫。 若按照她的想法,她一定要在宫门口苦守到天亮。这样皇上看到她孟姜女哭长城的诚心,定然能体会到她受了天大委屈才会如此决绝。 而宫女紫苑经过宫正司的一番严刑拷打之后招了。 说是常在慕容氏花重金收买尚宫局那边的人安插进宁安宫的,负责将江月白的消息报告过去,寻找江月白图谋不轨的异常证据,借此洗刷此前被冤枉的耻辱。 但紫苑早晨跟嘉宁妃说她全家人被害的消息,并未经过慕容氏的授意。 纯属是因为她既好奇嘉宁妃的反应也想借机邀功,才会主动跟嘉宁妃打小报告。并不知道娘娘竟然对家里的祸事毫不知情。未曾想到会“好心”会办坏事。 这样的结果在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之外。 调查很快有了结果。 端常在的一个宫女撞墙自杀。 对僖嫔宫里投井自杀的太监进行了一番深入调查后,发现这个太监跟端常在宫里的宫女来往密切,有人说,他们之间可能是对食关系。但也有人说是小太监长期追求端常在的宫女,求而不得。 端常在! 又是端常在! 两条调查线索都指向端常在,一时间端常在百口莫辩。 结局基本已想好了。嗯。大家一起期待吧。 第627章 谁才是真凶 既然有了调查结果,僖嫔和李婕妤急于跟皇上表忠心,连忙由僖嫔亲自操刀写了个报告跟皇上汇报了调查结果。 免得皇上一怒之下牵连到自己。 连端常在的动机都给找好了。 最开始沈石溪落水,端常在就不满僖嫔连累她受罚,春日里泡湖水生了场大病,心中有怨恨。 前些日子,原本端常在侍寝的,结果皇上召了僖嫔。端常在因此更加不满。因此想方设法嫁祸于僖嫔,一箭三雕。 皇上拿着僖嫔派人风急火燎送过来的报告,问徐方,“慕容氏那边怎么说?” 慕容氏已经被控制起来,软禁在她自己的殿内。 李北辰冷淡地看向徐方:“嗯?” 江月白的很多同事,都是昨天参加完亲人的火化,今天就来公司讨论方案,又或者跟客户推杯置盏,谈笑风生。 徐方伏在地上:“奴才斗胆求皇上网开一面,慕容小主脑子不清醒,但人不太坏,对皇上情痴如海。当初对奴才有恩。奴才求皇上饶了慕容小主这回。” “贤妃那边呢?” 新来的五个宫女从宫正司受审回来后,素素按照江月白的交代,发了些银子进行安抚,又对她们进行了一番正反对比的思想谈心。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贤妃,呵呵呵,贤妃。 徐方连连磕头,地上砰砰砰地响:“谢皇上开恩。奴才记住了。” 查又如何? 恬妃皱眉问道:“她怎么了?” 明显就是墙倒众人推。 皇上安排了人在身边伺候着,江月白依然表现出生无可恋、十分颓废的模样。 谢贵人劝道:“听说有人借机往娘娘身上泼脏水,娘娘就不查一查?” 恬妃甜甜一笑:“有喜了,多好啊。宫里这下子更热闹了。” 但也有可能是恬妃。 李北辰这一刻想起了徐福海,从小陪在自己身边,最后为保护自己而死的大伴。 李北辰思量了一会儿又说道:“伺候慕容氏的人发回尚宫局,然后你暗中派人盯紧了。看看这些人最后都去了谁的宫里。安婕妤那边,晋为昭仪,封号不变。” 没人唆使她平日里使性子打骂虐待下人,也没人绑着她的腿跟着谢贵人去御花园。 “只是看起来又不像是慕容氏做的。前天才推了谢贵人落水被贬为常在。昨天就扯出这事儿。这也太巧了。” “幸好两位娘娘没出事。当然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从常在位份上降到了选侍。”僖嫔似乎有点不快。 如果真是她做的,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那像是谁做的?”皇上淡淡地问。 僖嫔不自觉地把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想到昨晚梁小宝说的话: “先别急。一会儿请太医给所有姐妹都诊一遍。假如有了,好早做准备。” 失去亲人的痛苦哪能一天痊愈呢。 看来皇上这回是真生气了。 昨晚在熹宁宫外跪了大半夜,用苦肉计惹得皇上心疼相信了她。扔出端常在做替罪羊,皇上睁只眼闭只眼。 太医来后一诊发现慕容氏怀孕了。立马报告了皇上。 李北辰又问:“其他宫女呢?” 就是要皇上对李婕妤、孟婕妤还有僖嫔怀疑。毕竟皇上的怀疑才是最可怕的毒药。 徐方:“回皇上,娘娘早上喝了点米粥,吃了点空心菜。只是不大说话。大姜院使说,娘娘身子健壮,再过些日子就会吐得好些。” 但后宫里又开始暗暗传出别的流言。 虽然这样做因为理性而显得冷血。 但抓出真正的幕后真凶并不容易。 说完便坐着步辇去看贤妃。 因为年龄小,跟所有人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看起来人畜无害,说不定将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 大姜院使就是姜余。直呼人的名讳乃大不敬,何况是奴才。 当知道是贤妃宫里时,她愣了下,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回皇上话,僖嫔娘娘让端常在跟宫女紫苑当面对质。紫苑说出了端常在的很多隐私。端常在破口大骂,说紫苑是血口喷人,受人指使。不过紫苑确实跟伺候在端常在宫里的玉婷关系要好。端常在确实经常打骂叫玉婷的宫女。” 原来圣旨传到的时候,慕容氏一直挣扎着喊着冤枉,然后直接晕了过去。 除了皇上来的时候那次,她老老实实喝了安神的药。其他时候,她都命丽春偷偷倒了去。 李北辰又问:“嘉宁妃那边如何了?” 慕容氏的父亲因为谋逆被秘密处死这件事几乎无人知道,只当是水土不服死了,全了颜面。 徐方讷讷,“奴才愚钝,看不出。” 僖嫔想到自己晚了的例假,心中不禁生出万分希望来,恨不得现在就去请太医号个脉。 主位娘娘夏良媛怕慕容氏出什么意外,便派人就近去报告了贤妃。 李北辰不会因为后宫女子犯错,牵扯到江山稳固。 生活里完全不苦的人占比不多。 不过也怪不得别人。 只是她没想到慕容氏会被直接撸到选侍。 做什么都堵不住所有人的嘴巴。除非皇上发话。 这件事里当然有很多破绽。脑子没坏的人都能看出来。 当初姑母在时,皇上就最喜欢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进了这么多新人,皇上还是最喜欢她。听祖母说,若不是当时姑姑设计让她流产,如今她的孩子说不定都该被立为太子了。 两条线索最终都指向端常在,皇上如何看不出来里面的巧合。 慕容氏最大的心魔就是“不甘心”,这也是很多人的心魔。慕容氏在这件事里到底冤不冤枉,有没有被利用,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心生恻隐,沉默了片刻后方道,“既然你知恩图报为她求情,就将慕容氏降为选侍。你自己去内务府领二十大板。下不为例。告诉慕容氏,若她再敢寻衅滋事,朕问罪五族!” 她渐渐地在心的外面筑起了厚厚的一堵城墙。很少有什么事能够真正地撼动她的理智,包括失去父亲。 扮猪吃老虎最难对付。 她笑嘻嘻地折断了筷子,对垂着眸子呆在一旁的愉贵人说:“走,练琵琶去。” * 这边谢贵人正坐在僖嫔殿里,宫女们正在收拾地上摔碎的瓷片。 “贤妃娘娘安康。太医说昨天动了胎气所以才会腹痛。休息了一晚后,已无大碍。” 李北辰抬头看了恬妃一眼,这次没有“嗯”,而是说,“你好好吃饭。朕先走了。” 皇帝口气的冰冷令徐方额头冒出冷汗来:“皇上.” 加上前一天御花园慕容氏害谢贵人落水那事儿,正好谢贵人跟僖嫔同宫,众人愈发觉得,僖嫔这是在借机报复慕容氏从刚进宫时结下的梁子。 慕容氏的爹脑子进水投靠平西王,但慕容氏还有不少叔伯表兄都是国之重臣,并未牵扯其中。 毕竟她并没有睡不好。 愉才人无比震惊地问道:“她也有喜了?” 谢贵人又问;“那惊着嘉宁妃跟贤妃娘娘的事儿,皇上怎么说?” 李北辰翻了翻手上的报告,停顿片刻后:“传朕旨意,晓谕六宫,慕容氏散播谣言,意欲谋害皇嗣,嫁祸他人,即日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非死,不得出。恶意滋事的婢女全都杖毙。” 如果成功,既可让自己落了胎,僖嫔受到处罚厌弃,慕容氏反而不过是顺带的。 * 李北辰中午依然去的栖霞宫用午膳。恬妃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不时咯咯咯地笑着,不断地指给皇上看小狗狗多么多么可爱。 李北辰总是象征性“嗯”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原本看在丞相慕容池的面子上,给她体面,留她一命。看来这是她谋逆的爹孤单了,想找她作伴啊。 这个世界不会等你。可以悲伤,但不要悲伤太久。 慕容家的男丁按照制度,需要回家守孝丁父忧三年,紧接着丁母会被安排身亡,接着丁忧三年,不能科举,不能入仕,这一脉的前途也就废了。 但再苦也要化个好看的妆微笑着继续,不是讨好别人,而是为自己加油。 说这事儿僖嫔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只不过让慕容氏背了黑锅。 皇上脸上冷若冰霜,“所以这事儿是慕容氏做的了?” 僖嫔带着几分嘲弄的语气说:“赶紧回去挑几件东西,叫上萧常在,跟本宫去跟慕容选侍贺喜吧。” “是。宫正司那边的卷宗上就是这么说的。” 当然这是后话。 江月白一直在琢磨幕后操纵的那把手是谁。就她推测,很有可能是李婕妤或者孟婕妤。 恬妃嘟着嘴问道,“皇上今日看起来很不高兴?是因为嘉宁姐姐吗?要不臣妾陪皇上去看看嘉宁姐姐?” 婢女甜瓜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娘娘,慕容氏她” 谢贵人叹了口气:“我是没希望了。昨天中午来了月信。愿姐姐有好福气。” 不过日子还长着呢。冷眼旁观就好。 李北辰负手而立,“慕容氏这脑子实在不聪明。” 这样的话,传到江月白耳中,她闭目良久,没有说话。 徐方:“暂时没有发现异常。奴才去尚宫居查了一番名录。其他宫女没有亲属在其他娘娘宫里做事。” 徐方说完后小心翼翼地揣摩皇上的态度,他以前伺候过慕容氏,身份多少有些尴尬。 何况昨晚线索全部指向僖嫔,今日幕后真凶就突然变成全部指向端常在。 谢贵人有些不甘心地说道:“竟然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怎么这么巧。我就没有这么好福气。” 自己还是皇上的远房表妹呢。怎么自己当初就只加封号,人家就是封号和位份双丰收。 皇上的口谕传下去后,僖嫔和李婕妤都舒了口气。只是安婕妤升为安昭仪令李婕妤很不服气。 “她,她,她有喜了。” 留下恬妃若有所思地盯着李北辰匆匆离去的背影,吩咐自己的人盯着皇上去了哪里。 失去锦绣的悲伤一度击垮了她,陷入日日夜夜的悲伤之中。 不然也不会被人推出来做替罪羊。 但这就是职场也是人生。 事儿已经闹到了这么大,没有办法以突然病死的名义收场,只能先留她一条命。 僖嫔多少还是有些长进,“随他们怎么说,身正不怕影子歪。走吧。” 两人结伴而行去钟毓宫道喜时,碰见了恬妃抱着小白狗从钟毓宫出来。 僖嫔跟谢贵人连忙给恬妃行礼。 第628章 又有人有孕 恬妃一边抚摸着小狗笑嘻嘻地说:“两位姐姐快进去吧。这么多姐妹有了身孕,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听到两位姐姐的好消息。” 僖嫔跟谢贵人尴尬地听恬妃叫她们姐姐。 僖嫔主动出声说道,“臣妾谢恬妃娘娘。恬妃娘娘位份比我们高,还是叫我们妹妹吧。” 小白狗突然从恬妃怀里跳到地上,摇摇晃晃地在恬妃脚边晃荡。 恬妃摸摸小白狗的脑袋,歪着头看向僖嫔二人:“我的小白狗是不是很可爱?它的名字叫小白。我带着小白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哈。” 说着,恬妃抱起小白狗,跟小白狗脸对脸,脑门贴脑门,“小白,我们走吧。” 贤妃想起嘉宁妃说由她来养育巴特尔,是皇上深思熟虑的结果,如今她才有所体会。 三位太医都号过一遍后,相互对视了一眼,暗暗比了下手势,对齐了结论。 没等贤妃回应,就起了身,扫了眼候在一旁的三位太医,“听说慕容妹妹有了。恭喜啊。这可是天大的好福气。” 连忙安慰主子,嘉宁妃和慕容选侍有孕后都未得晋封。 她认真地跟着小侄子学习汉语,读书识字,进步神速。 李婕妤对僖嫔的话置若罔闻,亦无视贤妃,对太医扬了扬下巴,“太医,给僖嫔号脉。” 僖嫔脸色变了变,走上前,对着贤妃还有安昭仪行礼问安。安昭仪似乎不懂汉语,只是下意识地看向姜常在,然后对着僖嫔微笑示意。僖嫔想了想便走到贤妃身边。 娜仁想不明白,皇上为何会花大力气教巴特尔学习中原文化,听说入秋后,还会请专门的老师教巴特尔骑马射箭。 周围的后妃们立马围上来,连声道贺。其他还没有号过脉的妃嫔们争先恐后地排起队来。 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人家都有了,为何自己没有。 给本宫掌嘴! 话还没说出口,宫女葡萄连忙劝道:“娘娘息怒。方小主说的话是无心的。” 毕竟日子还长着呢,日久见人心,等娜仁的中文学得更好点再沟通不迟。 慕容选侍卧在床上,披散着头发,看起来战战兢兢。僖嫔来了之后,她甚至抖了下身子。 方常在满怀希望自己是那个幸运儿,结果并没有。姜常在只侍寝过一次并没有抱希望,知道没有很淡定。 院子里走得几乎没人了,贤妃这才站起身,感谢了一番僖嫔和太医,叫上安昭仪去景仁宫吃午饭。 接着招呼身边的小太监,“把你们的小主子抱好了。” 只见李婕妤带着两个宫女护着小腹走过来,眉眼一挑,嚣张地对僖嫔翻了个白眼,“羡慕吧?” 说完转身拨开跟在自己身旁的魏答应,高昂着头扬长而去。 “您们慢慢来。” 僖嫔的婢女石榴有些生气,想说什么,却被葡萄一把捂住了嘴巴,转头跟僖嫔说道,“娘娘身子不舒服,我们扶娘娘回去歇着吧。” 僖嫔更加不忿。明明只有一个人怀孕,为何偏偏是李婕妤。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尖细的通报,“李婕妤娘娘到~” “三位太医,可还有其他姐妹有好消息。” 僖嫔被当场讽刺得喉咙里发堵,却只好应道,“谢姐姐关怀。还是给妹妹们先把脉吧。” 石榴:“李婕妤今日实在是太嚣张了,就连个奴才都不把人放在眼里,还敢狗仗人势地训斥小主。” 说完就有几个太监抢着往外跑。这样的好消息,谁都想抢着到皇上跟前报。 “好啊,”李婕妤得意地对太医说道,“正好本宫月信迟了些日子。” 李婕妤摔烂了一桌的碗碟,吓得她的贴身宫女连忙哄着骗着,生怕她把孩子气掉了。 小太监立马跟迎接孩子一样,恭恭敬敬地把小狗双手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贤妃正坐在慕容选侍榻旁,春风和煦地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僖嫔这时已经恢复了理智,脸上戴上营业性的微笑,她起身缓缓地走向众人。 李婕妤斜睨了僖嫔一眼,一脸的洋洋得意。 进屋之后,站满了人。贤妃自然到了,安昭仪竟然也来了,与同宫的姜常在站在一起,正好奇地打量着僖嫔。 为何偏偏她却什么都没有。 李北辰翻了翻折子,望着窗户外的耀眼的日光,眯着眼睛。 僖嫔心中一喜,这可不是一出敲山震虎、借刀杀人的好戏嘛,笑道,“好计谋。快去办吧。” 葡萄却安慰僖嫔道:“娘娘莫往心里去。这不过是刚怀上,生不生的出来都不好说。” 她长得很像《罗马假日》里的奥黛丽赫本,一头棕黑色的卷发,皮肤白皙,眉骨很高,杏眼清澈明亮,黑浓有棱角的眉毛十分引人注目。 安昭仪却没有加入那群贺喜的人,跟着姜常在一起走过来,关切地扶着僖嫔的肩膀,看向姜常在。 僖嫔脸色瞬间变绿,“本宫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放肆?!葡萄……” 葡萄嘴角勾起一抹笑,“李婕妤有孕,恐怕动不得。娘娘不如花点银子,叫人好好传一传李婕妤奴才福禄今日冲撞小主的威风。李婕妤这般嚣张,又有了身孕,多少人看不惯。娘娘只管把刀递出去,自然会有人接。” 居中的方院判喜气洋洋地躬身行礼道,“恭喜婕妤娘娘,您有喜已月余。” 李婕妤捏着把小檀香折扇大摇大摆地走进殿内,碰到挡路的姜常在直接撞开,走出了八面威风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僖嫔跟谢贵人面面相觑。一条狗怎么变成了主子。不过都不敢议论什么。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得罪不起。 安昭仪娜仁原本在来京途中充满了悲观和焦虑,对李北辰充满了怨恨和敌视,甚至想要寻机刺杀皇上。 僖嫔顿时变了脸色,灰白如土,难掩失望。 僖嫔摇了摇头,对安昭仪笑着说道:“臣妾谢谢安昭仪,不碍事。” 一直没出声的贤妃扶着墨玉的手站起身,“或许僖嫔妹妹只是有孕日子浅,不显露。宜妹妹,既然来都来了,太医也在,你跟着也号下吧。” 见到僖嫔来,众人立马让出中间位置来。就连安昭仪也下意识地站到一旁。 众人一听,啥? 方常在讥诮地说道,“僖嫔姐姐你这是在安慰慕容妹妹吗?知道的都懂你希望她顺利诞下皇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故意把她气流产呢。” 已经被诊过的妃子们带着失望的表情陆续离开,最后就剩下方常在、苏常在和姜常在。 有了李婕妤的骄横跋扈做对比,僖嫔不自觉地把自己往知书达理的形象上去靠。 李北辰怕精力旺盛的巴特尔吵闹到贤妃,就从翰林院里挑了个朱姓大儒朱文晶封为少傅给巴特尔做老师。每日上午在勤政殿偏殿上课,学习儒家典籍。 见到姑姑之后,巴特尔愈发地活泼,也愈发听话懂事,不再像从前那样抵触写功课,似乎努力在亲人面前好好表现。 巴特尔就整日像个小夫子一样教姑姑学说汉话,学写汉字,学念唐诗。 后面跟着的大太监福禄跟着嘟囔道,“没看见娘娘来吗,还不快让开。” * 若是说前些日子,只是悲伤的气氛淡了,今日又有两位后妃诊出有孕。一下子六位娘娘有孕,全宫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正因为接二连三的好消息,李北辰听说李婕妤怀孕反应很平淡,远没有听闻贤妃那般激动欣喜。 贤妃看出了娜仁的困惑,但她什么都没说,装作不知道。 方院判毕恭毕敬地答道,“娘娘稍等。还有三位小主未诊。” 哥哥还需要通过武力去逐一征服。如果侄子依然呆在草原,跟着颠沛流离,提心吊胆,哪会像现在这般无忧无虑,性命无虞。 时不时以老学究的口气评论安昭仪,“今日表现尚可”、“回去后要记得温习功课”、“学业不可懈怠”。 又往里走,盯着僖嫔的小腹说道,“僖嫔妹妹,你都伺候皇上多少回了,也该有了吧?太医,快先给僖嫔妹妹瞧瞧。” * 回到景阳宫后,僖嫔满肚子都是气。 成为李北辰女人后,依然没有改变她的这种想法。 安昭仪常下午到景仁宫看望巴特尔。 想来是模仿朱少傅的口吻。 梁小宝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您看李婕妤怀着身子,若只晋封安昭仪” 石榴跟葡萄一个人给僖嫔按着肩膀,一人按着腿。 这泰山压顶的气势让众人心头直打颤。 僖嫔扯住石榴的胳膊,“不许去。本宫不过昨晚没睡好,所以有点头晕。扶本宫在石凳那边去坐一会儿。” 僖嫔挂上柔和的笑容,“恭喜慕容妹妹。你把身子养好。降位了不要紧。孩子生下来,位份还会再升上来。” 苏常在是最后一位看的,红着脸问月信提前该怎么调理。 僖嫔很是郁闷,几乎都要哭了:“为何别人都有,本宫没有。” 毕竟自从父王被大明王朝擒获之后,草原就陷入了混战之中。 后来梁小宝亲自去给承福宫传话,吩咐加装了小厨房,又带了些金银珠宝赏赐。 安昭仪的美貌令人侧目,跟之前的海兰珠长得有点像,但像得不多。 贤妃见僖嫔站在一旁,便把身子让了让。 巴特尔是安昭仪的亲侄子。他原本就跟姑姑亲,经历了这么多,见到安昭仪,就扑进姑姑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安昭仪自进宫后第二天,就去拜见了贤妃。 僖嫔望着被恭维包围的李婕妤脸色肆意的笑容,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下意识地拂过自己肚子,心底十分委屈和失落。 虽然哥哥在大明王朝皇帝的扶持下已经顺利登上汗位,但草原上很多部落并不认同。 见到长高了一截,健康快乐的巴特尔,娜仁心里才渐渐放松和明亮起来。皇帝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坏,虐待小王子。 “李婕妤进宫日子浅,太多恩赏会压着她的福气,先恢复了她的封号吧,其他的等安产了再说。至于其他人,太后方才过世,以后再赏吧。” 僖嫔脑子里嗡地一声响,头晕目眩,呼吸急促起来,不禁抚着胸口,差点站不稳,还好被葡萄和石榴扶住。 “娘娘您没事吧?”葡萄着急地问道,“快让太医给看看。石榴你快去叫太医。” 太医里外不是人,但也只好遵命。 然而三位太医都给僖嫔号过一遍后,都摇了摇头。 墨玉墨竹给贤妃搬了个椅子,坐在树荫下,两人站在一旁给贤妃娘娘打扇。 贤妃笑着颔首,“既然姐妹们都到齐了,请太医们进来给各位姐妹都号个平安脉,说不定就又有姐妹有好消息。” 安昭仪在僖嫔身边坐下,托腮一起看向李婕妤。 僖嫔立马回过神来,瞪了方常在一眼。 墨玉看了眼门外,屈膝行礼请示主子,“三位太医都在外面等着。您看要不要请他们进来。” 姜常在连忙说道:“昭仪娘娘想问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李婕妤象征性地屈了下膝,“见过贤妃、安昭仪。” 太医号过脉,结论是苏常在一切都好,大概思虑过多导致月信不准,为正常情况。平日里多喝点桂圆红枣茶即可。 “快把好消息告诉皇上!”不知道谁尖声说道。 在这个过程中,通过对巴特尔的旁敲侧击,以及跟贤妃的每日接触,安昭仪渐渐喜欢上了对巴特尔悉心教导,温婉善良的贤妃,对是否要刺杀皇上为父王报仇开始摇摆起来。 宜婕妤听了更加生气,质问为什么她堂姐就能晋封为贤妃,甄婉仪晋封为熙容华,就连范常在都被晋封为了范才人。 小宫女劝道,“娘娘保重着,皇上不是恢复了娘娘的封号吗?心里还是有您的。” 本来还没什么,被宫女这么一说,宜婕妤心中更气,哭得更凶了,“不就是个封号嘛。本来就有的。” 她狠狠哭了一阵子,才算解了这口气。安产后晋封是祖制,只要生下来就不愁晋封。 第629章 自有分寸 僖嫔听说宜婕妤怀孕都没有晋升,只是恢复了封号,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 能言善道的宫女葡萄一边给僖嫔捶腿,一遍安慰道, “宜婕妤再猖狂又如何。如今有喜都没有晋封,不过恢复了原来的封号。想要晋位怕是要等生完了才有。那得看生得出生不出了。” 这话说得僖嫔十分满意,含住石榴送进嘴里的荔枝,笑着说道,“真甜。” 孟昭听说宜婕妤有喜却只是恢复了封号,禁不住莞尔一笑。 都是怀孕,一个升了贤妃,一个什么都没捞着。这下两堂姐妹不斗天理不容。 婵娟剥了颗山竹递给主子,“娘娘,怪不得夫人说贤妃在,这宜婕妤不足为虑。就算是太后母家,皇上也不会让一个族里出两个高位。” 山竹味道清甜汁水多,就孟昭看来,比荔枝好吃多了。 孟昭若有所思,“毕竟谁都想不到贤妃竟然活过来了,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过如此。皇上这段时间能来看我,多亏了她在皇上面前周全。” 或许前面的降位不过是个小插曲。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贤妃以前也有备受皇上冷落的日子。 婵娟神色凝重,思考了片刻方才说道: “宜婕妤年轻能生,她自己斗不过。贤妃娘娘这么做应该是为了跟小姐示好,拉拢小姐。她拉拢嘉宁妃恐怕也是因为皇上看重嘉宁妃,为自己找个帮手。” 孟昭听到嘉宁妃,脸上露出笑容,“娘亲说嘉宁妃这样出身低微,心思直接的人值得拉拢。” 婵娟一听连忙提醒自家小主,“小主,你可千万别这么想。这后宫一滩浑水里哪会有简单的人。嘉宁妃对贤妃好,也是因为贤妃是太后的亲侄女,救贤妃对她有用罢了。小姐你就是性子太单纯。” 孟昭冷了脸,“要是把所有人都当成敌人,这般心胸狭隘怎么做皇后?” 婵娟连忙低下头屈膝行礼,急声说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孟昭瞪了婵娟一眼,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婵娟,“你不要再说了。我自有分寸。” 江月白听说慕容选侍跟宜婕妤怀孕的消息,都派人送了份普普通通的礼过去,既不高调也不寒碜。 慕容选侍竟然这个时候怀孕了,真是令人感到意外。 这运气逆天了。 至于慕容选侍,她如今跟丢了魂的人一样,呆呆地躺在床上,呜呜地哭着,泪水跟断了线一样地往下掉。 天黑了之后,有个小太监跑过来对她说,“干爹派我告诉小主,娘娘的这条命是他挨了二十大板跟皇上求来的。小主可得忘了委屈,好好活着生下皇嗣。” 徐方的意思是他知道这些事情都不是她做的,她受了委屈。 慕容选侍想不明白,就算父亲走了,她的堂哥还是丞相啊! 她哪里比别人差了,为何一次次成了替罪羊,被人栽赃陷害。 最后竟然是她最痛恨最瞧不起的奴才冒死救了她。 这实在是太荒谬,太可笑了。 慕容选侍苦笑着摇摇头,摸着小腹,望着摇摆的灯芯出神。 慕容选侍对这个后宫厌倦至极,对父亲逼自己代替妹妹入宫更是恨之入骨。 ****************************** 下午贤妃放心不下江月白,不顾太医劝告,亲自过来宁安宫看望。 江月白惊讶惶恐。贤妃昨天可是动了红啊。 “姐姐怎么了来了?姐姐昨天动了红,该卧床休息的。” 贤妃叹了口气,“我放心不下你。” 江月白感受到贤妃的一片真心,红了眼圈,“姐姐。” 贤妃心疼地替江月白擦掉脸上的眼泪。 “姐姐知道你没有了爹爹心里苦。可你除了是女儿,还是皇上的妃子,孩子的母亲。有再多的委屈,再多的难过,都要坚强起来。夏良媛的事儿就是前车之鉴,你可千万要保重了。” 江月白含泪点头,“我控制不住自己,想到爹爹不在了,就难过。” 贤妃温柔地握住江月白的手,“那便多想点高兴的事儿,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儿,给他们准备小衣服小鞋子小被子。不要任由自己这样整天发呆。” “嗯。” “妹妹,你一向坚强。这次千万要珍重自己。” “嗯。” 这几个“嗯”字让和妃拉着江月白的手,心疼不已。 回到景仁宫后,墨玉一肚子的话再也憋不住了,“娘娘您这好不容易有的身孕,也得先顾着自己啊。” 和妃摇了摇头,“你不懂。老袁天师说,嘉宁她是大明朝的福星。那会儿太后说给我听,太后半信半疑,本宫也一样。现在看,袁天师真是神人。嘉宁她绝对不是普通人,说不定是神仙转世。只要嘉宁好,本宫便也好了。况且这后宫里唯有她对我最好最真心,当然得护着她。” 墨玉低声问:“娘娘觉得这次是谁要害嘉宁娘娘。” 和妃眉头轻蹙,冷哼了一声,“总不过是新来的那几个。嘉宁妃落了胎,对谁有利,就是谁做的。也可能是甄婕妤那个贱人做的。想必皇上心里有数。只是一时半会动不得。” 墨玉忽而有了主意,“娘娘别担心。奴婢从今日起诵读《心经》,为您和嘉宁娘娘祈福。” “好。本宫正好有这个打算。” 到了傍晚,李北辰去宁安宫看望江月白。 见到江月白时,她跟昨天一样,再也不见从前潇洒灵动的模样,眉眼间依然满是哀伤。 李北辰遣散众人,坐在她的榻旁,眸光温柔,“皎皎,今日感觉如何?” 江月白低下头,没有说话。 李北辰拉过她的手,“贤妃昨日因为担心你动了胎气。” 静静地等待江月白开口。他知道面对贤妃的真心,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江月白果然抬起头问道:“贤妃姐姐如何了?” 她担心贤妃身子受损,习惯性流产。 李北辰显然很高兴她能开口说话:“朕方才去看过她,太医说没事。贤妃让我告诉你,让你别担心她。你们俩感情还真是好。” 江月白听完松了口气,“那就好。” 李北辰也跟着松了口气,能开口说话就好办了。 “朕还没用晚膳,你陪朕用点如何?” 江月白默然点头。 待一桌菜都上来后。做的全都是江月白爱吃的菜。 安排在江月白身边的人,已将江月白的喜好都告知了李北辰。他进来之前,已经让梁小宝将菜谱给小厨房。 李北辰命梁小宝夹了些她最爱吃的虾仁和蔬菜放在碗里。 江月白却拿着筷子,迟迟没有动手,低着头,压抑而悲切地说道,“皇上恕罪。臣妾……臣妾吃不下……” 泪水一颗颗地掉下来。 “皎皎,听话。来,吃口菜,喝口汤。” 李北辰干脆坐到江月白身边,宠溺地劝道,“听话。吃饭。” 江月白方才慢慢吞吞地“奉命”吃了几口,一颗颗泪水落进菜里。 李北辰高兴地夸道,“真乖。” 江月白已经提前吩咐过,就算皇上说做她喜欢吃的菜,也要七道做皇上喜欢的菜,三道她喜欢的。 万事以领导为主。贴心体现在点滴之处。 小厨房犯了难,两边都要做对方爱吃的,这可如何是好。最后做了几道两位主子都爱吃的菜。 李北辰最爱龙井虾仁和莼菜银鱼羹,吃得赞不绝口。 一边投喂江月白,一边自己吃。不知不觉间一盘很快就空了。 小厨房再接再厉,又上了荷叶包香卤牛肉,碳烤松茸等菜。 丽春满脸喜悦地感叹:“今日娘娘比平日里多吃了不少。” 李北辰抬头看向这个面色黝黑的小姑娘,比上个月蹿了一截,长高了不少。 丽春连忙跪在地上:“皇上恕罪。奴婢错了。请皇上责罚。” “起来吧。”李北辰话里带着笑。 他夹了筷子炮弹鱼酸笋汤里的酸笋放在江月白的碗里,“多吃点。” 皎皎这么爱吃酸,莫非是两个儿子? 吃完饭,李北辰亲自替江月白擦干净嘴角,洗干净双手。 丽春目瞪狗呆地看着这一切,傻傻地直笑。 皇上对自家娘娘真好啊。 真甜。 江月白却异常地清醒。领导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皇上对后宫犯错看似赏罚分明,雷厉风行,一视同仁。其实都取决于他的目的是什么,什么对他有用。一当没有了价值,可能命比草贱。 就像证据最开始指向僖嫔,因为僖嫔爹对皇上有大用,那明知道慕容氏的事没那么简单,也可以快速结案,直接赐死有关证人。却故意留下尾巴,放任众人对僖嫔的怀疑。 这跟公司里没什么不同。 最重要的不是你能力强不强,而是对领导有没有用,好不好用。 就算是人人讨厌的喷子马屁精,业务能力一塌糊涂,只要对领导有用,也能过得油滋水滑。 等自己容颜衰老,又或者不慎触怒了皇上,又或者皇上厌倦她,谁又能保证皇上不会像抛弃璟妃、端才人一样,果断地抛弃她、赐她一死呢? 她不奢望领导讲什么感情,更别提爱情。在利益面前,感情算个屁。 领导都自私自利,作为下属只有一样自私冷静,互相利用,互相成就,方能游刃有余。 李北辰轻吻着她的发丝,“皎皎,慕容氏险些伤了你和孩子们。朕原本拟旨将她打入冷宫。等她生完孩子再处理吧。” 江月白摇头,“慕容妹妹跟臣妾出身不同,从小锦衣玉食,顺心顺意,何曾受过什么委屈。难免会因为嫉妒,一时冲动做出傻事。如今怀了孩子,还请皇上别生她气,常去看看她。” 领导都已经处罚了搞事的人。这个时候千万别穷追猛打,继续诉苦了。 李北辰将江月白拥得更紧了些,“她一再害你,想置你于死地。你为何还替她求情?” 江月白蹭了蹭李北辰的下巴,摸着小腹哀婉地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臣妾想要的不过是在后宫里能活下来而已。” 这些话听在李北辰耳里却是另一个意思。 皎皎看似聪明,颇有谋算,实则还是太单纯。她所求的不过是自保,别人所求的可就多了,宠爱、子嗣、地位、权势、家族荣耀等等。 他反过来蹭了蹭江月白的脑袋:“朕知道。” 江月白微微笑着,她的目光落在李北辰的龙袍上,上面的栩栩如生的金龙在烛光下闪闪发光。 她把手放在李北辰的腿上,感受着手下绣线的轮廓。 如果儿子能穿上这身,做了太后是不是就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了。 还是得自己穿上才行。 李北辰误会了江月白的意思,心中激动,却怕江月白误会,努力地克制着。 李北辰摩挲着江月白圆润的下巴,“在想什么呢?” 江月白沉默了会后,缓缓地说道,“什么都没想。就是静静地呆着。就像现在这样。” “好。那就像现在这样。”李北辰将下巴倚靠在江月白的头顶,只占了床边勉强容身的一块地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江月白今日也累了,闭上眼睛。 烛火摇曳,两人就以这样诡异的姿势睡着了。 丽春和夏至守在门口,脸上都挂着笑容。偶尔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笑得合不拢嘴。 夏至红着脸以极小的声音凑在丽春耳边,“皇上对我们娘娘真好。” 丽春极为郑重地点头,“嗯!” 远处有人站在暗处,望着她们两个守在门口的婢女笑着咬耳朵,若有所思。 在她眼里,这宁安宫、这嘉宁妃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忽而肩头被拍了下,“佩兰,你呆在这干什么呢?” 宫女佩兰连忙转过身对太监小罗子答道,“我,我去方便下。” 说完慌忙离开了。 小罗子凝神注视着佩兰离开的背影,心生警惕。 她莫非想对娘娘或者皇上不利? 戌时末,李北辰醒了后,发现衣袖被压在江月白的头发下,无法抽出。 脑海中浮现出汉哀帝与董贤午睡割断袖袍的故事。 难不成今日也要效仿一番,一剑斩断袖? 李北辰正为这番荒唐的想法感到好笑,江月白跟着也醒了,转过头望向他,衣袖被压住的部分正好被挪开。 第630章 渣男 恍惚中醒来的美人,睁着迷梦的眼睛,微张着红润的嘴唇。没有了白日里的哀伤疏离,反而显得纯真而无辜。勾得李北辰心头一动,情不自禁地吻了下去。 迷迷糊糊间,江月白来不及思考,就这样被热烈地吻了,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方才试探性地笨拙回应。 李北辰心中大喜,不知道江月白为何跟白日里不一样,暗道,难道这才是她内心深处对自己一直压抑和克制的感受?不自觉地更加汹涌澎湃。 然而这次江月白没有满足他。过了一会儿后,喘着气推开他,说自己呼气有点难受。李北辰自然不敢勉强。亲了亲江月白的脸颊,又亲了亲嘴唇,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梁小宝离开时暗自苦笑。 旁人看不清楚,他是看得清的。皇上心里真正装着的是嘉宁妃娘娘。好好一对有情人却只能装作无情的样子,才能护着周全。 离开宁安宫,李北辰去了承福宫,看望了宜婕妤,在她宫里用了点宵夜,说了会话。就在侧殿的魏答应宫里歇下。 谁知宜婕妤连看都不看一眼,慵懒地说道:“搁边上吧。也不知道有喜了能不能喝这个。平日里没少给皇上煲这个吧?” 魏答应犹豫了下,含着眼泪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而宜婕妤日常骄横跋扈,魏常在只好事事顺从讨好,被恶意欺负都不敢吭声。 魏常在摇摇头,刚才一直在学习磨墨和洗毛笔,没人提吃饭的事儿。 三个人都已经侍寝过了,不是纯情小姑娘,自行脑补了各种限制级的大戏,皆又气又恨又嫉妒。 葡萄连忙说道,“皇上用的汤都是御膳房准备的,每次看到都不一样。也不知道皇上爱喝哪种。” 宜婕妤却就是做不到。 第二日,宫里皆传,皇上晚上去看望宜婕妤,结果宜婕妤以自己不能伺候皇上为由,推出魏常在固宠。还给魏常在喝避子汤,避免她得宠有喜。 吃完了,李北辰就带着魏常在遛弯消食。遛了两盏茶的功夫,就回来继续批奏折。魏常在就开始实习上岗。 “姐姐身子要紧,可别为这点小事生气。皇上的膳食,臣妾的宫女负责布菜自然比臣妾知道的更清楚。姐姐若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宜婕妤摇了摇檀香扇子,一阵阵木香随之飘出来,“姐姐你有事先走吧。谢贵人再坐会儿,喝点汤。” 娇软的哭声和威猛的低吼声,传到躲在暗处偷听的宜婕妤耳里,妒火更盛,心里气得滴血。在她心里,魏答应这种娇滴滴的哭泣就是故意邀宠装柔弱的手段。 魏常在胆怯地到了勤政殿。她一个因为几代贞洁孝悌被举荐的平民家女儿,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哪里能有机会学写字学读书,更不要提磨墨了。 “你让朕换人,朕就换人?朕让宫女教你。” 魏答应初经人事,人又娇柔,没多久就被惹得嘤嘤地哭了起来,一直在哭。 她固执地想听皇上在跟那个小贱人的声音,就想知道皇上是如何疼爱别人。 就在魏常在给宜婕妤捶腿,一会被嫌弃轻了,一会儿被嫌弃重了时,有小太监带了顶轿子过来,说是接魏常在去勤政殿伴驾,伺候笔墨。 魏常在感觉自己只剩一口气,眼看就要晕倒在地时,皇上终于也累了,搁下毛笔,宣布就此歇着了。 僖嫔笑着让葡萄给端过来:“臣妾听说姐姐昨日有些不开心,生了场大气,所以臣妾特意熬了消火退躁的人参莲子汤,请姐姐笑纳。” 她也不知道为何,明明很痛苦很难受,明明知道为了腹中的孩子不该这样,可就是挪不开步子。 宜婕妤捂着嘴,流了很多泪。 宫女琴儿眼见自家娘娘自己找虐,生怕她气坏了身子,怯怯地扯着她的袖子,“娘娘,您怀着孩子,我们还是回去吧。” 皇上丝毫没提宜赐魏氏避子汤的事儿。宜婕妤自然就当是皇上默许了。也就更加对魏常在颐指气使,一副高高在上,赐予对方生命的模样。 宜婕妤刀了葡萄一眼,“本宫问你家主子,何时轮到你说话?掌嘴!本宫没胃口。谢贵人,这汤你喝了吧。” 谢贵人连忙助攻:“僖嫔姐姐真是善解人意啊。” 皇上离开之后,一碗滚烫的药汤送了到了魏答应的屋里。黑乎乎的很难闻,不用说是避子汤。 魏答应上次在乾清宫因为傻乎乎地穿着薄纱干等,结果冻着了没有侍寝成,这次才算是做完了之前没完成的事。 宜婕妤心里难受,却反唇相讥道,“对自己人当然得好点。难不成对外人好。谢贵人,你说是吧?” 皇上的口谕里先是夸奖了宜婕妤的引荐,晋了魏氏为常在。坐实了外面关于宜婕妤推出魏氏固宠的传言。跟着送来了不少的赏赐。 只是宜婕妤她自己的宠爱都不够,怎么可能推别人去分宠爱。就算怀孕了,都盼着皇上能夜夜陪她。毕竟皇上以前就是这么对她堂姐的。 僖嫔连忙夸道:“宜姐姐果然识大体,大度贤惠。” 打葡萄的脸自然就是打自己的脸,僖嫔再笨也知道护着自己的奴婢。 李北辰恰好就需要不识字的,这样就看不懂奏折,尤其是密折上的内容。 瞧着魏答应走路歪歪扭扭,柔弱得不能自理的模样。 “正好朕也没吃。”李北辰便传来午膳,两人就在御书房隔壁房间里吃。 宜婕妤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那就是目不识丁。皇上喊你去,还不快去。” 梁小宝传旨时,正好僖嫔和谢贵人来看望宜婕妤,问她的安。 僖嫔脑子又死机了,这该怎么答,要不要照实答。 李北辰被江月白的吻激起了野性,心里压抑着对她的极度思念和浓厚的爱意。全部发泄在了魏答应身上。 想到昨晚魏常在狐媚勾魂的声音,宜婕妤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没好气地狠狠捏了魏常在的手一把: “魏常在,你可会读书识字磨墨?” 宜婕妤闲闲地看向谢贵人:“那皇上喜欢喝什么汤?” 就在这时,梁小宝带着皇上口谕到了。 自然是魏常在侍寝,又被弄得嘤嘤地哭,哭得似乎很痛很惨烈。 梁小宝问是否要赐避子汤,皇上考虑了下说不用。 左思右想,到了殿里,她扑通一下就跪下,犹豫了片刻后,鼓起勇气承认自己出身贫寒,大字不识,更不会磨墨,担心会冒犯了圣上,请皇上恕罪,换其他人。 在此之前,僖嫔命葡萄带来了莲子人参汤。 待魏常在基本学会了,被送过来时已经到了半下午。 到了晚膳的时候,终于不再打翻砚台。只是因为尚未掌握用力技巧,用的都是蛮力,手腕都快要断了。就算如此,魏常在怕皇上生气,硬是咬牙坚持着。晚膳歇息了会儿,晚上又接着磨墨。 魏常在性子善良懦弱,往日里连伺候的宫女都敢欺负她,此时就算晋了位,依然战战兢兢。 李北辰问道,“用过午膳了吗?” 魏答应挣扎着从榻上爬起来,由婢女搀扶着来到正殿接旨。 梁小宝早上亲自过去给宜婕妤传话,皇上很喜欢她推出来固宠的人,同时晋封魏氏为常在。 因为知道魏常在是新手,就将她安排在远离李北辰的案桌一头。果然不负众望,打翻了几次砚台,墨汁弄得到处都是。小太监就连忙帮忙处理。 宫女瑟儿也说,“娘娘,您顺利生下皇嗣至少也得是个昭仪,如果生了小皇子妃位都有可能。何苦为难自己。” 僖嫔一愣,“臣妾是专门给娘娘煲的。” 魏常在被捏得吃疼也不敢叫出声,忍着泪花,“回娘娘,妾没读过书,只认识简单几个字。” 竟然愣是等到完事儿,皇上吩咐叫水。她才由两个小宫女搀扶着,踉踉跄跄地往屋里走。 魏常在浑身颤抖,急得哭起来,“臣妾不敢。” 魏答应因为折腾得太过,已经昏睡过去。梁小宝跟皇上禀报了宜婕妤一直在外面偷听的事情。皇上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吩咐第二日送些赏赐过来。 这几日李北辰总梦见锦绣。 锦绣那晚也是一直哭,只是哭得又纯又娇又软。一边哭,却还不让停,还要一直说,她好喜欢。 第二天,一众嫔妃去拜访安昭仪,想看安昭仪的好戏,结果吃了闭门羹。 第632章 滑胎事件 李北辰扭头看向丽春,“你是叫丽春对吧?去打水来。” 一边抚摸着江月白的额头,给江月白的感觉是像是在撸猫。 “你这么摸,我的额头该长皱纹了。”江月白将李北辰的手拉了下来,“若是想摸,我可以把猫借给你摸。” 李北辰不禁失笑,感觉江月白异常天真可爱。摸猫竟然还需要借。天下的猫都是他的好不好。 想来这是心情好了不少,便试探性地问道,“心情好些了?” “说不清,”江月白摸着自己的小腹,“心里总是闷闷的。父亲,父亲是这辈子对我最好的人。” 江月白的声音越来越低,红了眼圈,却固执地不让泪水流出来,倚靠在李北辰的怀里,“只是,想到我还有孩子,才不得不让自己坚强些。” 皇上的勤政殿离紫竹苑不远,故而得了消息之后很快就到。过了会儿,贤妃、恬妃和宜婕妤也都来了。 恬妃却用很认真的口气说道,“我也觉得不会是僖嫔姐姐。她自己就很受宠,没有必要害别人呀!” 李北辰给范才人贴的标签,就是锦绣的闺蜜。 李北辰禁不住哈哈哈大笑,戳了下江月白的脑门,“就你伶牙俐齿的。” 过了一会儿,有宫女来报,范才人醒了。 贤妃正要给恬妃普及下陈皮也分三六九等,顶级陈皮价比黄金的知识。 恬妃兴奋地说道,“感觉好像破案。我能参加进来找到凶手吗?” 给江月白洗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需要三个人。一个人扶着她的脑袋,一个人给她搓头发,一个人给她递皂角发膏。当然还要一个人在旁边打扇。 平日里既然没什么印象,那就说明不算太作,不算太讨厌。 “好像是一个叫做娘娘沟的地方,”江月白装作努力回忆却迷惑不解的样子,有些失望地摇摇头,“臣妾只记得有个词叫娘娘沟,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么个地方。或许太过于思念弟弟了,才会做这样的梦吧。” 想到对方毕竟才刚刚滑胎,身子还虚着,李北辰连忙托起了范才人。 宫里还没有一个孩子生出来,怀孕了自然也高兴。 僖嫔真是欲哭无泪。主管六宫宫务难道就是当背锅侠吗? 就听到僖嫔扑通一下跪地上:“皇上明察,臣妾绝不敢有谋害皇嗣之心。孟婕妤刚进宫不久,跟范妹妹基本没什么接触。应该也没有做这样事情的必要。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说不定另有其人。” 谁知天不亮,就传来范才人那出了事儿,半夜去找的僖嫔,结果雷大雨大,僖嫔的宫人没听见。 李北辰惊讶地问道,“陕西?陕西的什么地方?” 李北辰完全无视恬妃的瞎胡闹,反而严肃提醒宜婕妤,“宜婕妤,你没事别到处晃悠,就安心待在自己宫里养胎。回头若是自己气掉了孩子,朕唯你是问。” 抬头看向赶过来的贤妃,“你们瞎胡闹,又是风又是雨,怎么能去惊动贤妃?你们赶紧把贤妃送回去。” 宜婕妤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小腹,撒娇地说道:“皇上,反正不管怎样,事关后宫姐妹龙嗣的安危。您一定要明察啊!” 太医一听噗通一下就跪下了,药物管理有纰漏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回皇上,是安胎药里头掺了一味别的药物,导致药性相克,才起了反作用。” 范才人的宫女立马跪在地上,“晚上炖的当归人参陈皮鸡汤,人参是贤妃娘娘送的,当归是僖嫔娘娘送的,陈皮是孟婕妤送的。” 宜婕妤这几天原本心情就不好,心中嫉妒这个晋了位份,被皇帝倍加呵护的堂姐,“和妃娘娘的意思就是说,药是孟婕妤下的?” 贤妃平淡地说道,“这是你说的,本宫可没说。” “我这几日做了个梦。很奇怪。梦到了弟弟他好像在陕西的一个山沟沟里。” 李北辰垂眸默然,“不曾。” 所以江月白洗头,其实需要五个人伺候,其中还包括皇帝负责陪聊。 宜婕妤“嗤”了一下。进宫不久的没嫌疑,那就是进宫久的更有嫌疑呗。 李北辰淡淡地说道:“僖嫔你起来吧。既然已经有了线索,就让宫正司查去。贤妃你身子弱,先回去歇着。小宝,用朕的轿子送贤妃回宫。” 李北辰知道江月白是在安慰他,也不说破。正说着话来,丽春端来了水盆。 太医赶到时,范才人已经落了胎。 僖嫔生怕范才人身子不干净,一会儿弄脏了衣服什么的,冲撞了皇上。连忙吩咐范才人的宫女把主子扶进去。 就在这时,左院判从厨房里出来,神色严肃地跪在地上,禀告皇上: “皇上,臣已经验过,初步判断各位娘娘送来的补药应该没有问题,真正的问题出在鸡身上。这鸡要么是用特殊药物饲养过,要么是用特殊药物提前浸泡过。不过微臣才疏学浅,到底怎么回事,得明天再找两位姜院使看过后才能确定。” 贤妃宽和地笑着:“是该查一查。” 江月白微笑着说道,“或许太后娘娘去了西方极乐世界,已经成了菩萨。所以不曾梦见。” 这.还是扔给孟婕妤查吧。反正她今天解除禁足。找点事情给她做,是皇上对她重出江湖的大礼包。 还想让自己丢脸,甚至被牵连降位,心思何其歹毒。毕竟皇上已经放出了狠话,如果范才人有任何闪失,她作为主管领导要负责。 “范才人,你素来懂事,好生休养着。梁小宝,你看看范才人这边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给添置上。” 丽春看向江月白,江月白点点头,“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想来皇上连天下都治的,为我洗个头也是洗得的。” 僖嫔向恬妃投去感激的目光,又说道:“皇上明鉴,说不定有人既想害了范妹妹,还想让后宫诸位姐妹不和。” 恬妃摇摇头,神色凝重,“我也不懂。就是凭感觉吧。” 丽春跪在地上,低着头恭敬地说道,“皇上尊贵,还是由奴婢为娘娘擦洗吧。” 说完哭得极为凄凉伤心。 看起来十分不解的样子。 今日并没有那么忙,正好有时间读读书。很快一晚上就过去了。 宜婕妤顿时变了神色,心中很是不满。皇上没有让走,她就只能继续等着。 陪着江月白洗完头,皇帝就回了勤政殿。 众人皆是问号脸,啊??? 还能牵扯到三位高层? 皇上怒斥:“贤妃心最善,她不可能!” 皇上沉吟了片刻后,沉声说道,“贤妃和宜婕妤有孕,不宜奔波操劳。此事就交给僖嫔办理,孟婕妤辅助。僖嫔你督促宫正司好好查一查。要是查不出,就算在你头上。” 恬妃脱口而出地问道:“竟然还有送陈皮的?陈皮不就是橘子皮吗?这值几个钱!” 李北辰安慰道,“古往今来都有托梦一说。总归要去看看,说不准真能找到你弟弟。放心,朕会帮你去找。” 江月白迟疑了片刻,握住李北辰的手,轻声问道,“皇上可曾梦见过太后娘娘?” 皇上十分不悦,“怎么回事?” 贤妃微微福了福身,“谢皇上关心。是臣妾担心范妹妹,才赶过来看一看。没想到还跟臣妾有关。臣妾问心无愧,坦荡荡,怎么查都不要紧。至于僖嫔,那就更没有谋害范才人的必要了。她主管着宫务,谁出事都得担责。” 范才人谢恩之后,立马掉了眼泪。 李北辰琢磨了下,“朕今日先看你洗。改日在外面的树下给你洗头可好?” 她察觉现场氛围不对,连忙不好意思地行了个礼,“皇上,是臣妾逾矩了。” 李北辰接过扇子,要给江月白打扇,吓得梁小宝都快跪下了,连忙抢过去自己来,让皇帝在旁边观战陪聊天。 李北辰以下巴磨蹭着江月白的额头,“朕知道。朕一直放心不下你。朕每每想起母后也是这样的感觉。” 结果半夜里下了雷阵雨。 自然就对范才人格外宽厚些。 一脸苍白地由宫女扶着,眼含泪水地跪在地上,“皇上,臣妾这本是上天给臣妾天大的福分,臣妾日日提心吊胆,只盼着孩子平安降生。如今却求皇上给孩子一个公道。” 宜婕妤盯着恬妃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恬姐姐,你说不是僖嫔,那你觉得是谁。” 轰隆隆的雷声滚过,李北辰格外想念江月白。翻来覆去睡不着,便起来抄《心经》给她祈福。 “回皇上,范才人这是用了会导致滑胎的药物所致。” 皇上眉头紧蹙,转动着手中的扳指,神色不明,“滑胎的药物?怎么有滑胎的药物?具体是什么药物?是不是你们太医院药物管理有疏漏?” 可范才人已经因为怀孕晋过一次,已经不合规矩,再晋就更没规矩。 “皇上这是在责备臣妾吗?”宜婕妤委屈地问道。 恬妃笑着说,“宜妹妹,我怎么觉得皇上是在关心你的身子?是我理解错了吗?僖嫔妹妹?” 僖嫔连忙摇头。 第633章 谁下的毒 后来皇上跟着宜婕妤一起回的承福宫,看起来很关心的样子。可宿在姜常在那里,又好像醉翁之意不在酒,送宜婕妤回家不过是顺道的。 李北辰在姜常在那儿啥都没做,就是单纯的睡觉。 姜常在是个胆小怯懦的性子,加上前几日被欺负惨了。自觉地躲在角落里,像小猫样缩成一团,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想在皇上面前隐身。 但谁能认为她们只是睡觉呢! 就算外面飘着雨,就算宜婕妤怀着身子,竟然还是坚持躲在外面听了两盏茶。实在听无可听了,才回屋睡觉。 身边的宫女生怕娘娘的肚子有闪失,恨不得把她直接绑回床上睡觉。 被江月白听到消息后,毫不犹豫地吐出两个字:“渣男!” 萱萱关切地问道:“小主,你感觉如何了?肚子还疼吗?” 伸手摇着江月白的胳膊,“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如实说,我也不知道。范妹妹真是个可怜人。锦绣以前跟她最要好。想到这事儿,我就自责前些日子没有答应范妹妹搬过来一起住。” 又或者是皇上定的制度有问题。只要底下出事,主管领导就担责。那底下人为了拉人下马,故意搞事,这代管宫务的岂不是担不完的责,降不完的位份? 栽赃给甄婕妤?就算是甄婕妤做的,皇上肯定也不会把甄婕妤怎样。 范才人性格安静圆滑,除了跟甄婕妤有过一些矛盾,与其他人没有直接冲突。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那根上等人参不是故皇后送的,就是贤妃,或者皇上送的。到时候自己就处于了两难境地。承担下来坐实谋害皇嗣的罪名,不承担下来,就坏了故皇后或者贤妃的贤名。 又亦或者是早有预谋的万箭齐发。比如自己不爱吃鸡。而范才人恰好很爱吃鸡。贤妃,呵呵,她最近啥荤菜都不吃。 贤妃好奇地问道:“妹妹,你在想什么。” “希望吧,”范才人有些怅然地说道,“真羡慕嘉宁妃。如今已经是妃位。” “刚才在想中午要不要吃荷叶蒸排骨。姐姐你觉得是谁做的?” 江月白猜想,僖嫔说不定学聪明了,借此机会全身而退,把烫手的山芋扔给孟婕妤。 ********************** 贤妃用了早膳后就来了宁安宫,憋了一晚上的话,想找江月白一吐为快。 “丽春,你快找素素去库房把旁人送的人参都拿来给太医们看看,鉴定下品级。既然本宫有喜了不能吃,不如送给其他姐妹。贤妃姐姐,你说是不是?” 江月白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无奈。 怎么破。 何况宫里这么多人有喜,让范才人滑胎有何意义? 阻止她晋位?都已经晋过位了。嫉妒?倒是有可能。毕竟女人嫉妒起来会失去理智。 贤妃告诉了昨晚的所见所闻,感叹一番后问道,“嘉宁,你最聪明,你说范才人这事儿到底是谁做的?” 萱萱:“小主现在还年轻,底子好,会恢复得很快的。以后日子长着呢。这后宫里能生下来的孩子就没几个。” 此前负责照看甄婕妤,那时范才人同住一宫。他能感受到甄婕妤对江月白的嫉妒,对范才人怀孕的猜忌。 姜余一听慌了,又是个不听话的主。 两人说话时,姜闲与姜余两人遵照圣旨来给江月白把脉。见和妃在,又顺道给和妃也把了下。 范才人叹了一句,“就是太苦了。” 之前拒绝过范才人搬来同住,范才人出于报复和嫉妒很容易说出对江月白不利的证词。 如果她想栽赃,栽赃给谁呢? 说着拿起桌上一把瓜子仁塞到贤妃嘴里。 只是破局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宫女今天晚上恐怕就会招供。时间紧迫。 摸了摸肚子,含着眼泪:“到底还是舍不得。”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范才人落胎这件事很蹊跷。 范才人苦笑着:“疼。头疼,身子发虚。估计要养上半年才能恢复。” 江月白垂下眸子:“总归觉得内疚。” 就说这好好一只鸡,怎么还喂毒药饲养。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以后再也不敢了,”江月白露出小孩子做错事的表情,吩咐丽春。 萱萱忙端着一碗酒糟苦艾红糖喂范才人,柔声安慰道:“喝点这个,苦是苦得很,听说对身子恢复好。后宫里就这样。就算是嘉宁妃也未必能顺利生下来。盯着她肚子的人多着呢。” 那想栽赃给谁?! 药材没问题,鸡肉有问题。 跟贤妃想的一样,僖嫔基本可以排除,她没有下毒给自己找麻烦的必要。孟婕妤有一定可能,但可能性也不大。毕竟才因为逼死人被降位禁足,应该没有那么蠢。 姜余一听急了,忙道:“娘娘消瘦,但时值大暑,人参燥热,容易导致阴虚火旺,虚不受补,反而易造成胎相不稳。” 谁管事儿谁被搞。这个制度有问题。但她懒得主动说。 江月白说话间就红了眼圈。 总想着找地方报答一二。 谁嫉妒她? 贤妃一边开心地享受投喂,一边托腮望着江月白,“我的脑子不够用,真看不出来。” 这样不仅给她安上谋害皇嗣的罪名,还打破了长期正面形象。 那动机是什么呢? 江月白沉默不语,认真地剥着瓜子,目光沉沉。 一切都好。 范才人喝了一口,顿时苦得鼻子眼睛皱得一团,眼泪水都出来了,真是苦啊。 江月白突然想到前些日子命宫女清点宫里的有毒物品,唯独没有清点人参、当归、陈皮. 而范才人怀孕后,自己命素素从库房里挑一支上好的人参送给范才人. 江月白心中大惊,所以这个局的目标对象会不会是自己? 那布这个局的人,只能是甄婉仪。 范才人身边的宫女很可能早在延禧宫就被甄婉仪收买。暗中在她送给范才人的人参上做手脚。 严刑拷打后招出来的话看起来比主动招出来更可信。 江月白忽而问道,“二位太医看,本宫每天都吃不下饭,瘦了好多。等天气凉点,能吃点人参炖鸽子汤补一补吗?” 忙又搭上脉,静心听了一会,松了口气,“无妨。娘娘孕相特殊,以后万不可主张。” 江月白白送了他一个紫雪丹的古方,治好了故皇后,后面又让研究院开门红,震住了新入职那帮两眼朝天的同行,也得了皇上的嘉奖。 没想到昨晚竟然会因为人参被列入嫌疑人名单,更没想到皇上会在第一时间就会选择相信她,排除她作为嫌疑人。 此时让太医误认为鸡肉有问题,不过是麻痹所有人,尤其是麻痹自己来不及做任何准备。 然后等到皇上开始怀疑,将范才人身边的宫女送进宫正司严刑拷打之后供出来,让范才人流产的真正原因是之前服用了自己送的那根人参,已经出现了流产症状,只是昨晚才发作。 江月白笑道:“太医院采购要走官方通道。姐姐你可别害我。” 紫竹苑里,人全部都走了后,室内只留了范才人和宫女萱萱。其他人都分配去做了别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她不愿意把孩子给高位妃嫔养,又或者已经发现胎儿不好,还是想要栽赃陷害? 贤妃笑着打趣,“岂不是便宜了别个?还不如送给太医院好了。谁不知道你这里皇上赏赐的好东西多。” 姜余心想,你要是真想捐赠,咱可以去找皇上走官方绿色通道的。太医院求之不得呢。 姜闲则垂着眸子不说话。 他怀疑这个局是甄婕妤做的。贤妃、僖嫔和孟婕妤都是幌子。真正想害的是嘉宁妃。 江月白担忧地问道:“原来如此。还好因为范才人的事,多问了一句。本宫这些日子吃不下饭,每天都喝了几口人参枸杞茶,喝了好几天,没事吧?” 高位一般来说瞧不上。哪有董事会级别的高管嫉妒一个打工人的。除非以前被这个打工人以前害过,要借机报仇,踢她出局。 贤妃拍了拍江月白的手,安慰道,“你就是太心善。如果当初真答应她搬过来住,不就得罪了甄婕妤嘛。你自己都需要照顾,她搬过来岂不是添乱。” 反正都是皇上钦点的。爱谁当谁当。 范才人落胎的事儿让她有些慌,令她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不知道是说药苦还是说自己的命苦。 大半夜的听完扑朔迷离的范才人落胎事件始末,江月白感觉这后宫的弯弯绕绕实在太多了。 还有一种是高位妃嫔以范才人为棋子,陷害别的高位妃嫔。那想陷害谁呢? 除了旁人下毒之外,还有可能是范才人自己做的。 “就跟这苦艾糖水一样,先苦后甜。才人的好日子在后头。再说小主就算生了,也不能养在跟前。以后只要能侍寝,还愁怀不上?还没生就晋了位份,小主可是独一份。” 丽春把库房里的人参都拿了过来,很多都装在十分精致和高档的盒子里。每个盒子都有编号,对应着库存里的档案。 姜闲打开其中一支,轻轻地嗅了嗅。皱着眉头看向长兄。姜余心领神会地也闻了闻。 “娘娘,是否方便告知臣这根人参是哪位娘娘送的?” 第634章 人参之谜 贤妃很紧张地打量着姜闲手里拿着的人参,看起来品相非常不错,很有些年头了,“可是这人参有问题?” 姜余看了一眼弟弟,主动行礼说道,“这盒子里的人参极为罕见,可谓有价无市,想买都买不到。如果制作药物,可在关键时候续命。而且仅此一支,可做续命大补蜜丸十余颗。臣冒昧想跟娘娘求这支人参。” 江月白十分惊喜地说道,“这棵人参真有这么稀罕?丽春快去喊素素来,查验下这棵人参是哪位贵人所送。姐姐,我可是得了大宝贝啊。” 素素听说这棵人参可做以后生产时救命大补的药丸,立马拿来了库存登记本子。一查,竟然是故皇后送的。 江月白抱着盒子爱不释手地感叹道,“怪不得。怕也只有故皇后娘娘对臣妾这般好,舍得送臣妾这么贵的人参。” 姜闲似乎很怕江月白一时心动吃了,急道,“这样的人参劲头太大,健康的人都吃不得,会气血太旺,掉头发流鼻血。更不要提双生子的孕妇。嘉宁娘娘您可千万别乱吃,也……也不可送人。” 江月白美滋滋地看向贤妃,“这么好的补品。那炖个乳鸽送给皇上吃如何?皇上近日操劳辛苦。正不知道做点啥好吃的送到勤政殿。” 恬妃脑子里转得飞快,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脑子里迅速地换了一条思路。 姜余斟酌了下说道,“这个臣就不知道了。兴许是娘娘的人参品相更好些。” “本宫很好奇品相好的人参是什么样子的。能拿给本宫看下吗?”恬妃嘟着嘴笑眯眯地问道,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 甜妃微微歪头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不让太医院直接做?太医院的人参不好吗?” 江月白高高兴兴地说道,“好吧。那就交给你们二位了。” 姜闲怕节外生枝,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娘娘恕罪,臣等有要事在身,臣等先行告辞了。” 姜闲眼底闪过微不可察的失落,“臣斗胆提议,娘娘还是交给太医院做成丸药再给皇上服用更为妥当。” 或许嘉宁妃发现了自己宫里的人参也有问题,第一时间找来太医鉴定。甚至把贤妃一大早找了来。这几盒里装的就是有问题的人参。姜太医他们将人参拿回太医院研究的。 姜余压低声音,“看我眼色行事。” 可要回太医院,必须要经过栖霞宫的方向走。搞不好就要宫门口“巧遇”的恬妃和愉才人。 恬妃顿时觉得这才是正解: “本宫近日倦怠烦躁,本想借嘉宁姐姐的宝地,请二位院使号个脉的。既然两位院使有要事在身,就不耽误两位大人公务了。” 姜余没想到恬妃会问得这么直接,愣怔了下,小心翼翼地说道,“嘉宁妃想用人参做些补药备着,等生产时用。” 恬妃笑嘻嘻地问道,“你们手里是嘉宁妃给你们送的礼吗?” 嘉宁妃好大的官威啊,竟然让两位院使替她告状。 今天找太医来,就是为了销毁证据。毕竟库里的东西都有台账,尤其是这些名贵的人参必然登记在册,而嘉宁妃每日的饮食都有详细的记录,或许没有食用人参。故而如果直接销毁反而欲盖弥彰。 恬妃见两个人这般急着离开,见到自己前还要进行眼神勾兑,问话时又遮遮掩掩的样子,不禁怀疑这几个看起来很高档的礼盒里并不是人参,就算是人参恐怕也颇为蹊跷。 姜闲和姜余舒了口气。又继续检查剩下的人参。其中又有两盒,姜余说看起来有点变质,不宜给人服用。 “臣参见恬妃娘娘。” 故皇后送给江月白的这根人参的气味,跟昨晚范才人鸡汤里的人参味道一模一样。都用另一种罕见的有滑胎效果的药草经过了特殊处理。 最终两位姜太医拿着三盒人参离开了宁安宫。江月白命丽春亲自去送两位太医。 姜余警惕地望着四周,凑近弟弟,“我们赶紧回去先研究研究再做打算。” 他们这是直接替嘉宁妃告状去了? 恬妃目送着两位姜太医朝勤政殿方向走去,有些惊讶。 两人就迈出古今中外医院院长的步子,面露佛祖普度众生式微笑。 “骗出来了。”姜闲抄着袖笼凑到兄长耳边打趣,“没想到大哥这么会演戏。” 只是这个礼盒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两人不自觉地对齐了下眼神。 两位姜太医第一时间向皇帝汇报了他们新发现,还有意外发现的过程。 一根是甄婕妤送的,竟然用极其精细的技术在人参上开了个小口,塞进了烈性堕胎药物,然后有用胶将这个小口粘了回去。不仔细分辨,根本分辨不出来。 兄弟二人走在院子里,拼命抹掉头上的汗,姜余以极低的声音凑近弟弟说道,“可算把这三盒人参给拿出来了。” 莫非 恬妃一下子想到昨晚范常在滑胎的事情,好像就是吃的当归人参陈皮炖鸡汤有问题,里面就有人参。其中人参这味药材就是贤妃送的。 “你总算开了窍,知道争宠。”贤妃一脸的欣慰,就像老母亲看自己娇憨可爱的小女儿。 皇上竟然第一时间内就认定绝对不可能是贤妃做的。那有没有可能,那人参不是贤妃本人送的,而是从嘉宁妃这里拿的人参。 恬妃想了想,命小太监冉东升取了盆假山翠竹的盆景,一起去勤政殿。 果然出了宫门,左转没多远,就看见恬妃带着一条小白狗站在宫门口正在跟愉才人说着什么。 嘉宁妃谋害范才人的动机不用去想,减少竞争对手,还可以栽赃陷害僖嫔,毕竟两人之前有过节。 如果江月白误食了这棵人参进补,那么百年野人参的大补功效加上药草的药效,只要怀着身孕,不管怀孕几个月,都会滑胎。 另外的两根人参也有问题。 还有一根是叶苏华送的,人参个头很大,本身没什么问题,就是受潮变质了,属于保存不当的正常情况。为了谨慎起见,就将这棵人参也“没收”了。 李北辰听完不禁神色凝重,攥起了拳头。 谢可薇。谢家。残害了他的一个又一个皇嗣还不够吗? 怒火正盛,将茶杯砸在地上。正要说话时,梁小宝通报,恬妃娘娘抱着小白狗过来勤政殿了。说是有东西要送给皇上。 第635章 姐姐真有趣 听到恬妃在殿外,李北辰压着怒火吩咐梁小宝,“朕在议事,让恬妃把东西留下。朕中午去她那用午膳。” 梁小宝领命快速退了出去。外面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两位姜院使跪在地上冷汗涔涔,等候发落。还好老爷子懂医术儿子生得多。不然这儿子都不够皇家霍霍的,动不动就卷入要掉脑袋的后宫争宠风波之中。 李北辰思忖片刻后说道: “你们对外高调宣称嘉宁妃贤惠,取了宫里最好的人参送给你们太医院给朕做滋补药物。 你们刚刚不是说人参里含的那味药草,本身无毒,只是通经活络,对怀孕女子不利,但对习武的男子却十分有助益吗?那就再配合一些药物,做成对朕有好处的大补药丸。” 虽然有问题的人参出自故皇后那,但故皇后已过世,已无法查清是故皇后的本意还是无心转赠。 “对。” * 江月白坐在屋子里吃苏州府进贡来的水蜜桃,又甜汁水又多。 还是替谁在监视自己是否服用下了那些有毒补品,由此判断自己是否服用了解百毒的药丸? 罗山早上跟她汇报说,前晚皇上在这里小憩时,佩兰鬼鬼祟祟,似乎图谋不轨。她第一时间就将佩兰抓了起来,关在柴房审问,她没有精力再跟佩兰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静静地听夏至汇报两位姜太医出宫后发生的事情,面露迷人的微笑。 这次孟婕妤没有拘束,直接喝了杯中的茶水。 这么想着,孟昭假装很好奇地问道,“姐姐的宫女都是用的药材名么?” 贤妃已经坐着软轿回了宫。 江月白轻轻摇着团扇,颇为闲适,眉眼间总有一股淡淡的忧伤。 经过一个月的沉寂,孟婕妤瘦了许多,看起来愈发漂亮。 方才融洽的气氛突然有些尴尬。孟昭又坐了会儿拿着江月白给的茶罐就离开了。 给宫女起的名字都是桔梗这样的药材说不定自己就懂医术。而且后宫就她最常接触到太医,还都是院使。平日里太医院拿药想必很方便。 那这根人参为何被处理掉,被谁处理掉就不言而喻了。 了解到了她的心声之后,江月白对症下药,很快攻破了她的心房。允许她自行询问了解关于桃蕊宫过去和现在闹鬼的真实见闻。 孟昭浅笑着,“还真被姐姐说中了。确实如此。我特别喜欢苏轼的词。姐姐呢?” 至于范才人,细心的姜余今天早晨在汤里发现了一根不算太细的参须,与主参味道年头明显不同。显然来自另外一根人参。只是该人参的主体被处理掉了,只留下了这么一小段。 江月白闲闲地说道,“是啊。上一批宫女叫的是二十四节气。这一批起名困难,就随便在药方里挑出来几个好听的中药名,像桔梗啊,冬青啊什么的。妹妹的宫女都叫什么名字?” 而她也对一个人产生了好奇:佩兰。 她既然能识别香料,制作香料,按道理说,很多中药都是重要的香料,或者有独特的香味。必然会对中药有所涉猎。但前段时间迁宫时,她声称自己无法鉴别药材里是否混入了其他药材。 故皇后为平叛谋反立下了汗马功劳,关乎皇室的体面。断不可损害故皇后的声誉,影响朝堂稳定。 “皇上赏的自然是好东西。妹妹喜欢喝,就让桔梗给你拿一罐未开封的。但不许陷害我说里面有毒。不然我就找皇上评理去,反正都是皇上赏的。” 江月白念完,带着笑意斜睨了孟昭一眼,颇为玩味。 她没想用这几根人参真正扳倒谁,只不过推波助澜,让皇上入局保护她而已。顺便打击下对手,那都是顺带的。 这事儿当天晚上基本全员参与,早就统一过口径:沈太医被淳妃娘娘的魂魄吓出了情志病。 江月白命人备了上好的功夫茶茶具和普洱茶,又命人专门冲泡茶水伺候孟婕妤饮用。 冲泡好的茶色清亮醇厚如红酒,香气也馥郁芬芳十分好闻。 那个下毒之人会不会很懂药物呢?而且很容易接触到太医或者药材。 恬妃想必对那几根人参产生了好奇,皇上必定看出来范才人的流产是自导自演,也必定看出来了故皇后当初想让很多人流产生不出来孩子,必定顺水推舟让恬妃入局。 婵娟鼓起勇气,屈膝行礼,直言道,“小姐有件事,奴婢不得不说。今日在宁安宫里还是太过于冒险。夫人反复叮嘱,不可随意食用其他人宫中食物。你怎可在宁安宫毫无顾忌地喝茶。万一那嘉宁妃在茶中下毒该如何是好。” 人未至,笑声先到。 江月白淡笑着:“孟妹妹果然胆识不同寻常。我的这宫里寻常人可不敢来。不是怕被下毒,就是怕被诬陷下毒。” 到了下午时,孟婕妤意外地前来拜访。 品了品口中的普洱,眸光闪亮,由衷夸赞,“姐姐这茶真不错啊。还能找到这般懂茶艺的宫女。” 孟昭心里咯噔一下,还真被自己猜中了,宫女的名字全都是药材名,垂下眸子,眼神中闪过无数情绪,不过几瞬抬起眸子,已变得清明。 在这后宫处心积虑,戴着面具做人好累啊。 李北辰不在乎范才人这么做的动机,显然就那么几个。最重要的是这已触碰到了他的底线:欺君之罪,故意损伤子嗣,故意攀扯牵后妃。 正常而言,小锅人参鸡汤,不可能放两根上品的人参炖。何况饮食上格外谨慎小心的孕妇。更不可能直接把两根人参里的直接吃掉。 “姐姐起的名都好别致啊。我的宫女这个叫婵娟,那个叫清影。宫里其他宫女的,都是诗词里选的。” 为了先稳住局面,李北辰准备先留着她这个棋子,先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找不出一点毛病还打草惊蛇。 孟昭蒙起头来烦躁地说道,“那你去开罐检查下茶叶里是否有毒。” 假如她真是被误伤,那只能算她命不好;如果是她自己故意要流掉孩子,那就罪不可恕。但稍加分析,就知道更有可能是后者。 结果总算是搞明白了,原来佩兰是沈御医的妹妹沈惜墨,为了寻找沈御医失忆的真相而来。 沈家是杏林世家,这就能解释她为何精通药材和香料。实际上,她也懂医术,只是造诣不深。 孟昭不知为何有些赌气地懒得搭理婵娟,直接往贵妃榻上一歪。 眼前的嘉宁妃似乎就很符合。 孟昭讪讪。 孟婕妤很自然地联想到范才人落胎的事。 但此时去问范才人,她很可能会说自己想要补气养胎,舍不得浪费人参,故而误食,或者她毫不知情,是紫竹苑的宫人故意要害她。 孟昭察觉似乎被看穿了心思,脸色微红,“姐姐好胆色。前几日听闻姐姐还很痛苦消沉,没想到不过几日,姐姐就恢复过来。真是豁达之人。” 江月白黯然说道,“我不似妹妹人生得意须尽欢。我的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便只能苦中作乐,常想一二吧。” 孟昭连忙举起茶杯说道,“惹了姐姐伤心,是妹妹的不是。妹妹以茶代酒,给姐姐陪个不是。” 孟婕妤抿嘴一笑,“姐姐说话真有趣。我就喜欢姐姐这样的性子。” 孟婕妤主动说道:“今日解了禁足,就来姐姐这里坐坐。不知姐姐可好?” “妹妹起的名雅致,”江月白跟着莞尔一笑,“妹妹的宫女里不会还有人叫起舞和千里的吧?” 江月白不怕沈惜墨去调查,跟谁调查结果都一样。 沈御医醒来后什么都记得,就是不记得自己的亲人。这令感情一直很好的亲妹妹沈惜墨不能接受。故而一意孤行,离家出走,偷偷进宫寻找真相。 皇上还会对谢家有所防范,对甄婕妤、孟婕妤、僖嫔、谢贵人等人都会产生看法。 很好,主要人物都按照她设计的剧本入局,接下来的就是看戏。 江月白淡淡而笑,“妹妹不必自责。我就算伤心也不是因为妹妹的一句话。” 就算用了刑,佩兰死活不招。江月白只好对其使用了系统道具——时效24小时的初级同心卡,能够听到对方的心声。 她感觉脑子都不够用了。 她为何要隐瞒自己懂医术的事实? 回到长春宫后。 这都快潜伏一个月了。如果想要投毒,这么久了,还没有动手,难道在等什么特殊的时机。 “我跟妹妹一样。东坡先生的诗词豪迈旷达,是我一生向往的境界。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听说让范才人落胎并不是麝香一类的东西,而是一味活血化瘀的草药。 不管她死不死,命运已被注定。 孟婕妤差点把一口热茶笑得喷出来,又想笑又嫉妒,“她叫桔梗?” 婵娟不为孟昭的态度所动,既然被夫人所托,她就不允许孟昭任性妄为。 “小姐既然以后要做皇后,心浮气躁,任性妄为可不成。做任何事,必须要走一步看十步” “你烦不烦啊。我不当皇后了还不成吗?” 第637章 反转 孟婕妤却没有让僖嫔免礼起身,而是弯腰托起了跪在一旁地上的范才人。 “谨妹妹快快起身,地上寒凉,你方才小产,小心养着。”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令范才人热泪盈眶。 她方才弄脏了衣服,却不敢吭声,正狼狈得不知如何是好。见孟婕妤十分和善,连忙急急地说道,“谢婕妤娘娘恩典。臣妾换身衣服再来。” 孟婕妤和颜悦色地说道,“快去吧。” 一转身,方才说道,“僖嫔妹妹,快快请起。我都忘了,妹妹还拘着礼。” 僖嫔心里骂道,虚伪!暗叹,是不是豪门闺女都是这一套,靠着拿捏人显摆自己得地位。 范才人摇摇头,略显几分失落地说:“甄姐姐一直待我很好。以前住延禧宫里,就时常给臣妾在小厨房做好吃的。臣妾相信甄姐姐是清白的。” 孟婕妤直视着僖嫔的眼睛,“差不太多,是差多少呢?僖嫔姐姐不如说来听听。本宫方才去了宫正司的监牢,也得了一些消息,就是不知道跟姐姐听到的是不是一样。” 孟昭又问;“谨妹妹,你觉得是谁在你的鸡汤里下了药?” 僖嫔也紧张万分地盯着范才人,心悬到嗓子眼里。担心范才人把刚才的话都露出来,牵连到自己。 “范才人,你可要对你说的话负责,不可随意污蔑攀扯他人。” 范才人连忙分辩:“没有见红!只是有些肚子疼。” 孟婕妤疑惑地问道,“摔了不管见没见红都是大事,妹妹为何没有请太医?” 范才人不知所措地看向僖嫔。这也是她得罪不起的高位。 僖嫔惊讶万分,脱口而出,“你是说她的婢女招出来了甄婕妤?” 范才人泪眼婆娑,眼神开始不自然地躲闪,低声说道,“甄姐姐她,她对臣妾挺好挺关照的。” 范才人同样被孟婕妤的威压所震住,垂着头拿不定主意,半天都没有开口。 “姐姐方才可问出来了什么?”孟婕妤关切地问道,语气带着几分威压。想到昨晚与皇上的缱绻,就倍感甜蜜和自信。 范才人心中大惊,太医院是如何查到不见了一根人参的,故作疑惑地说道: 僖嫔,“跟今天早上审讯宫女的差不太多。” 口里却客客气气的,“谢婕妤姐姐。” 她已经知道大前天晚上,范才人派人去敲过叶苏华的门,想要请太医。 反正她打定主意绝不承认是自己见胎儿不好了,主动吃有毒的人参,把孩子流掉的。只要不承认,就无人可奈何她,至于嫁祸于谁,她不在乎。 孟昭:“有没有关系,自有皇上论断。皇上派我来就是想了解事情的整个过程。” 谁知范才人很识相,在僖嫔使了个眼色之后,谦卑地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是臣妾一时糊涂。派婢子去请,婢子没有请到,臣妾就没有坚持。要怪只能怪臣妾人微言轻。” 她的这个答案,显然不是孟婕妤想要听的。 范才人咬着嘴唇,犹豫了半天方才说道,“因为是萱萱提议说喝人参当归陈皮汤保的胎,人参也是她挑她放的。” 她立马趁热打铁:“那妹妹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可是好消息。打起来啊,快打起来。 孟婕妤笑了笑,“不如等范才人出来了再说。正好问问她。” 范才人的表情很疑惑:“娘娘这是什么意思,臣妾听不懂。” “为何这么说?”孟昭紧抓着范才人的话问道。 僖嫔在孟昭面前感觉很不舒服,心里发慌。之前面对嫡姐的那种自卑不自在又回来了。 “是萱萱她炖的汤,盛了一碗给我,里面确实有半截人参。那人参一看就是极品,我以为对身体好,舍不得浪费,就连汤带人参全都吃下去了。” 提起孩子,范才人便红了眼圈,情绪有些失控,泪水一颗颗地滚落下来,“婕妤姐姐,谢谢你为臣妾未出世的孩儿做主。” 孟昭连忙问道:“太医院那边检查鸡汤发现里面有两根人参,为何有一根人参不见了?” 孟昭看向僖嫔,“范才人,你那晚是派人去请僖嫔娘娘召太医么?” “谨妹妹,你如实说就好,别怕。本宫会为你做主的。昨晚皇上歇在本宫那儿,还提起了你,让本宫把这件事查清楚,给你和孩子一个交代。” 僖嫔感受到孟婕妤的来意不善,下意识地偏过脸去,目光下垂,“姐姐的消息自然是最新最好的。” “谢皇上和娘娘的关心。” 孟昭叹了口气,“范才人果然跟封号一样,就是心善。本宫方才去过宫正司。你的婢女萱萱招供了。” 范才人摇摇头,十分坚决地说道,“我不信甄姐姐会是这样的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萱萱,萱萱她,说不定为了逃避责任说了谎。” 僖嫔对范才人使的眼色,自然没有逃过孟昭的眼睛。 孟婕妤面露不悦,转而问道,“听说妹妹前几日去湖边游玩摔了一跤,已经见红。” “本宫可没说,这是你说的。本宫只是例行公事地问问。”孟婕妤淡淡说道。 待范才人出来后,孟婕妤喊她坐下,问道,“谨妹妹,本宫想问你,此前你与甄婕妤同住一宫时待你如何,你与她关系如何?” 孟昭清了清嗓子:“你吃掉的那棵人参有问题,被提前用药处理过,吃了会导致小产。” 终于说到了人参上面。 很显然范才人情绪失控,正中孟婕妤下怀。 “婕妤娘娘莫非在怀疑甄婕妤?”僖嫔不禁脱口而出。 范才人犹豫了半天没有说话,泪水噗噗地往下落,一咬牙,摇头说道, “娘娘不要怪僖嫔姐姐,跟僖嫔姐姐没关系。是臣妾不该不听贤妃娘娘劝告,非要去湖边,才会滑倒闯下祸事。何况那天已经很晚,各宫早就下了钥。” 范才人惊讶而惶恐:“娘娘是说,是有人要故意害臣妾?” 僖嫔也很好奇,只是不耐烦孟昭绕这么大个圈子,“婕妤娘娘,所以到底是谁送了那棵人参?” 孟昭轻轻地敲了敲桌子,“本宫正是奉皇上旨意来查看入库登记的账目。看看那根有毒的人参到底是谁送的。” 第638章 再反转 僖嫔忙问,“谁送的?” 孟昭不悦地瞟了僖嫔一眼,优雅地站起身,僖嫔就垂了眼睛不再吭声。 范才人忍着身子不适,拿着钥匙,带孟昭去看库房。经过一番清点核对。 果然如宫女萱萱所说。 三个人看到帐册上的名字,皆大为惊讶。僖嫔更是苍白着脸不敢说话。 上面写的是“嘉宁妃”。 哪有抢着报丧的。这不是上赶着找不痛快吗? 何况招惹的是江月白!那可是屡次救过太后和皇上的大功臣,那哪是能轻易招惹的人。 那现在孟相的女儿又是怎么回事? 勤政殿里。 李北辰将衣服撩起,将孟婕妤往下一按。 只是看在年轻的帝王眼里,就是另一番风景。 范才人脸色苍白,怯怯地应道,“妾身知道。” 心中暗想,只要查出谁有机会接触到这个账本,顺着藤不就能摸到背后的瓜么? 李北辰怒视跪着的二人,怒道:“查!朕命你们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恬妃瞟了眼旧香囊,“你娘送给你的?那就还给你吧。” 僖嫔怨恨地瞟了一眼孟婕妤。要不是孟婕妤急着报功,如果事先商量下皇上听说这个调查结果的态度,就不会这么贸然上报,惹皇上震怒。 恬妃戳了戳碗里的醋鳜鱼,“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今晚把皇上抢过来。否则,你知道本宫的脾气。” 范才人面露惊恐,捂着嘴不敢相信地说道,“怎么会?怎么会是” 恬妃戳了戳鱼肉,“前几日太医看过了吗?你的肚子为何一直没有动静?” 孟婕妤这顿饭吃的恍恍惚惚。嘴里似乎总弥漫着那股子味,无比的恶心。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恬妃面色变得铁青,心中异常恼怒。 前朝的事已经够忙碌了。这后宫还总是出事,让他焦头烂额。如果不是考虑到江月白怀着身孕,他倒是想让她来管。 僖嫔肩头松动,小声说道,“账簿上记录,那支炖汤人参确实是嘉宁妃送的。” 她一下子想到了两个月后的八月十五中秋宴会。 孟相的权势如烈火烹油,可谓风光无限的头号权臣。皇帝怎么又不忌惮,又不怕了? 小宫女连忙过来收走旧香囊。 有个甄婕妤已经很头疼了。前几日又有了贤妃、宜婕妤。如今又有了孟婕妤。慕容氏的很可能会被抱给僖嫔养。 孟昭仪带着僖嫔去勤政殿,跟皇上禀报了这个惊人的发现。 孟婕妤和僖嫔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孟昭吩咐一旁的范才人身边的婢女,“扶范才人回床上躺着。” 孟婕妤坐上去不久,就招呼停轿,在路边捂着胸口,吐得一塌糊涂。 “这件事牵涉重大,不能擅自做主。僖嫔,你现在就跟我一起去禀报皇上。范才人,你必须对此事保密。如有泄露,你知道后果!” 恬妃拿起香囊晃了两圈,似乎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转而递到愉才人手里。 竟然还想瞒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佩戴香囊避孕的事情。我不过是之前也不想你有孕罢了。 出了屋子后,孟昭扫了方才给她们在库房做指引的小宫女,给婵娟递了个眼神,“把她送进宫正司,先单独关押。交代那边,待本宫禀报给陛下后再审。” 这该怎么办? 一个个地去搞太麻烦了。有没有群攻的办法。一下子让她们全落胎? 蹙着眉,心里犯了难。 孟婕妤岂会料到皇上会在这里拉着他做这事,瞬间娇羞不已,“臣妾就是想替皇上分忧。” 是时候提前准备起来了。 孟婕妤连忙叩首表态:“皇上息怒。此前是臣妾思虑不周。后面定将补救,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心中暗想,她们千方百计想要陷害,想要除掉的人果然是嘉宁妃。 这些都被李北辰看在眼里,还不断地命宫女夹菜给她。 愉才人知道这就是自己唯一的利用价值,连忙应道,“是,娘娘。” 愉才人急道,“娘娘,那香囊是我娘送我的。” 李北辰神情有些疲惫,沉声吩咐道:“孟婕妤你留下。僖嫔去宫正司。” 孟婕妤犹豫了片刻,选择了顺从地随着李北辰的指挥埋头照做。 父亲在家说,自古的为官之道在于报喜不报忧。看来孟相没有告诉他的宝贝女儿这一做官的精髓啊。 吃完饭,她们如常练习琵琶。仿佛周遭的这一切都与她们无关。 用完午膳,李北辰安排了软轿送她回去。 自己又还小,这两年断然没指望。 心中疑惑,皇上以前忌惮谢家的权势,碰都不碰姑姑,自然生不出来孩子。 一股浓浓的花香味扑鼻而来。 李北辰顿时对范才人连同眼前的两人心生厌恶。 “娘娘,奴才不确定是不是,但奴才亲眼看到婕妤娘娘吐得厉害。” 孟婕妤则沉默不语,脑子里在反复回想着方才皇上的话。 “不愿意?”李北辰的声音有点冷。 想明白了这点后,孟婕妤心中有了个主意。 愉才人自以为瞒得天衣无缝,赶紧将旧香囊收入衣兜里。 如今这么多女子有孕,说明皇上身体好,子嗣一点都不困难。只要皇上还在召幸,就一定还会有女子不断地怀孕。只要皇上想让她们生,一个个地杀是杀不完的,风险还很大。 孟昭仪立马伏在地上,严肃郑重地说道,“皇上,这件事实在蹊跷。臣妾也相信嘉宁姐姐光明磊落,断不会做出这样卑鄙阴私之事。定是有人利用账簿栽赃陷害,从中做了手脚。” 前几日在慕容选侍院子里基本都检查过一遍,被禁足的孟婕妤和夏良媛除外。 中午他没有去栖霞宫,而是让孟婕妤陪着他在勤政殿用午膳。 如此这番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风范,简直是那些青楼女子才会做的事情。 皇上如今今天宠宠这个,明天宠宠那个,没个定数。这两日宫里是多事之秋,皇上心情定然不佳,自己位份低,该如何引起皇上的注意还不招祸呢。 “怎么不多睡会?” 孟相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女儿,那般美貌尊贵高傲,如今却心甘情愿地做着这样没羞没臊毫无尊严的事情. 而这一切,只为讨好于他。 僖嫔刚走,李北辰一把将孟婕妤拉进自己的怀中,将手从衣襟里伸了进去。 吃饭时,恬妃有些心不在焉,忽而盯着愉才人说道:“你都多久没有见过皇上了?有半个月了吧?” 愉才人在恬妃身边已经二十多天了,却完全看不懂恬妃,时时刻刻绷着根弦,如履薄冰。 恬妃惊得站起身,“什么?!你是说,孟婕妤竟然也有了!” 皇上听完后脸上结了厚厚一层霜,冷声道,“怎么可能是嘉宁妃。” 听到恬妃的问话,她慌忙起身跪下,“回娘娘,是有半个多月了。” “来,替朕分忧。” 他摁住她的头,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皇上方才的话已经给这个案子定了基调——不管真正的内情如何,最后查出来的,一定是后宫妃子之间的争风吃醋,绝对不能牵扯到前朝和皇家颜面。所以故皇后、嘉宁妃就绝对不可能是下毒之人。 愉才人一时闹不清恬妃的态度,为何希望她怀孕,含含糊糊地说道,“或许是臣妾福薄吧。” 僖嫔连忙叩首启奏:“皇上息怒。臣妾必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皇上个满意的交代。” “既然福分不够,本宫就送你点福分。”恬妃拍拍手,身边的宫女就端来一个粉紫色的香囊。 大概恋爱中的女人脑子都容易糊涂,愿意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傻傻地只求让对方开心。对方满足,自己也就跟着快乐。 高位妃嫔除了僖嫔全都怀上了。 孟婕妤不敢直视,羞得满脸通红。 得到孟昭伴驾的消息,恬妃愣了会,忽而甜甜一笑,招呼愉才人,“开饭!” 恬妃托腮出神地望着窗外。 这一幕恰好被恬妃安排在勤政殿外面盯梢的太监看见,连忙一路小跑回去报告给了恬妃。 事情的结果太出乎意料之外,孟昭稳了稳心神,沉声命令道: “不错。”恬妃舒展开眉眼,又变成了一个活泼纯真的模样,全然没有了方才的阴沉。 心中冷笑。蠢货。 愉才人拿起香囊,听话地将身上的旧香囊取下,再佩戴上新香囊。 婵娟扶着孟昭上了软轿。孟昭趁机留住了她,没有让她下轿子。 孟昭对婵娟使了个脸色,婵娟立马以仅有二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 “方才奴婢看到有人朝栖霞宫和宁安宫方向跑。想必是给主子报信去了。” 第639章 再再反转 孟昭冷笑。 她就是要诱使她们怀疑自己也怀孕了,只是故意隐瞒不报。 只是每每回忆起那味道,就感觉恶心得厉害。 但想到昨晚与皇上的那一幕幕,孟昭嘴上瞬间勾起一抹甜蜜的笑容。 她没有直接回长春宫,而是去了范才人住的紫竹苑。 遣散了所有人,独留她跟范才人在房间里。 孟昭坐在榻前的椅子上,傲慢地望着半躺在榻上的范才人。 她知道皇上这个时候没心情喝茶,但茶水又不是只有饮用一个用途。 甄婕妤听闻范才人落了胎,连说了几个“好”字。吓得身边的宫人们恨不得眼瞎耳聋,完全没听见。 “啊!”僖嫔一声尖叫。 反正她靠着这次怀孕升了一级。休息两个月之后,又可以侍寝。自己还年轻,想再怀孩子,多的是机会。 萱萱并不是那种很蠢笨的婢子,相反很伶俐。怎么会真的不懂孕妇喝不得人参,对自己放两根人参在里面熟视无睹。 李北辰气急反笑,“你的意思是甄婕妤怀着朕的皇长子皇长女,还愚蠢地去谋害小小一个才人?” 淡淡地问道,“你动红派那婢子去求僖嫔召太医,可还有其他宫人知道?” 待宫人突然宣布皇上驾到时,她手足无措,顿时慌了神。 甄婕妤心中难过,带着哭音地说道,“臣妾知道了。” 孟昭连忙含笑谢恩:“谢皇上恩典。” 难怪僖嫔方才竭力撇清自己。 只能说明,让她流产,本就是萱萱的任务。此番不过是顺手而为之。 这么一想,似乎就连她的跌倒都是萱萱做的手脚。 “嫔妾回想那日摔倒,去湖边那条道,是萱萱建议的。嫔妾摔倒时,她没来得及扶。虽然令人怀疑,但也情有可原。 孟昭神色不明地盯着范才人,冷笑了一声,自然猜到了范才人这么说的原因。 “那倒不是,”李北辰叹了口气,“若是这样胖下去,怕是会影响生产。” 但她低估了宫正司的那些令人痛不欲生,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酷刑,高估了萱萱的忠诚。 一个太瘦了。 “传朕旨意,婢子谋害皇嗣,即刻杖毙,扔进乱葬岗。范氏照顾皇嗣有失,降为常在。僖嫔代管宫务期间屡次出现失职,取消代管宫务资格,罚俸一月。” 听闻萱萱被抓进了宫正司,她一点都不紧张。因为萱萱是她从璟妃手里救出来的奴婢,有救命之恩。她相信萱萱绝对会守口如瓶,不会供出自己。 甄婕妤之所以会下毒让范才人滑胎。 可谓春风得意。 再一想,大前天在湖边散步时滑倒,当时萱萱就在边上,却没有及时拽住她,让她跌倒到地上。 至于甄婕妤,你自己看着办。 谁知范才人变了神色,因为她也这样怀疑。 范才人叩首,“谢娘娘恩典。嫔妾日后定会报答娘娘的大恩大德。” 僖嫔:“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皇上息怒。僖嫔妹妹想必也是迫切地想找到真凶,只是方向被那婢子误导错了。皇上不要怪罪僖嫔妹妹。” 孟昭稳住心神,向皇上汇报了从范才人这里得到的消息,将来龙去脉细细地讲给皇上听了一遍。 她猜出萱萱在人参里下毒是甄婕妤的手笔,但苦于没有证据。何况甄婕妤怀着皇嗣,皇上就算知道了,定不会追究,伤不到甄婕妤分毫,反倒可能会被反咬一口,指责她蓄意谋害大皇子。 她原本就是用了药物才得以一次就怀孕,摔了之后又见了红,眼见保不住,就想把责任推出去,伪造成被人毒害的样子,这样自己就不用担责。 孟昭再去见皇上时,发现僖嫔也在。 久而久之,越来越懒,越来越不想动。越是不想动,就越来越胖,肚子越来越大,走几步都想喘气。于是就更加懒得不想动。 甄婕妤瞬间红了脸,眼含泪水,委屈地问道,“皇上莫非厌弃了臣妾?” 甄婕妤扶着已经颇具规模的肚子,望着桌子上的团扇,面色苍白,五味杂陈,怀疑皇上看破不说破而已。 李北辰让甄婕妤陪她在院子里遛弯,甄婕妤才了走完一圈,汗珠就开始大颗大颗地冒出来,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 而随着月份增长,食欲越来越旺盛,吃得越来越多。眼看着像皮球一样胖了起来,却又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本宫方才去见过了皇上,如今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背后之人是谁。现在这个时候想要打嘉宁妃的主意就是找死。 嘉宁妃爱漂亮爱活动,想必不会让自己胖成这样臃肿难看。 坐着专属于代理六宫事务者才能坐的步辇,特意从僖嫔身边走过。 孟昭心道,原来如此。 你若把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本宫,还有回转的余地。若继续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本宫不客气。” 僖嫔身子一抖,“那婢子受刑后确实这么招认。她,她说是甄婕妤让她这么做的,因为范才人之前对甄婕妤不敬。” 怎么可能让一个已经流产的孩子威胁到另一个还在腹中的孩子? 果然,李北辰气呼呼地端起茶盏后,砸在了僖嫔的身旁。 范才人脸色苍白,咀嚼着孟昭的话。犹豫了片刻后,从榻上起身,跪在地上,将对僖嫔说过的话,对孟昭又说了一遍。 范才人郑重地点头,含泪说道,“嫔妾这里所有的宫人皆知此事。当时乱成了一团。” 其实她就是随口一说,使了个离间计而已。 待孟昭走后,范才人长长地舒了口气。管他们怎么斗,把罪名安谁头上。 孟昭见李北辰气得脸色铁青,语气颇为恼怒,便将龙案上的茶水取来双手奉给他,“皇上您喝口茶消消气。” 一个又太胖了。 李北辰:“昭儿你来了,说说你的看法。” 范才人低着头小声说道,“是。” 李北辰打量着整个人胖得变了形的甄婕妤,“都快六个月了吧?” 他并没提范才人滑胎之事。只是如常地说好久没有来,陪她用个晚膳。 “那好,你就先安心养好身体。若是宫正司或者皇上派人来问,你就像刚才这样照实讲。” 今日僖嫔她们离开后,她回想了萱萱的供词,发现萱萱在把所有的责任都往她身上推,根本不像是一个忠心的婢子。 真是两个极端。 而因为范才人跟锦绣的这层关系,她一直认为范才人跟江月白才是一条心。若范才人顺利生下孩子。江月白那边就又多了一个大助力。 萱萱是宫正司安排给妾身的,她是谁的人,嫔妾这样位份的人自然无从知晓。但嫔妾相信不是甄姐姐所为。她对嫔妾一直很照顾。嫔妾升为才人也是甄姐姐特地求的情。” 二人退下后,孟昭仪斜睨了僖嫔一眼,步履端庄稳重地走出去。 如果按照范才人的交代,那么范才人的婢女占主要责任,僖嫔负次要责任。 皇上进来之后,虽然甄婕妤笑靥如花,但他从宫人们惊慌失措的言行中,确认了心中的怀疑。 就这么一个多月,不知不觉中胖了二三十斤。 孟昭听后,“此话当真?” 大概是力度太大,茶盏被砸碎,茶水四处飞溅,溅到了僖嫔的头上脸上。 孟昭却立刻跪在僖嫔一旁,诚惶诚恐,苦苦为僖嫔求情: 李北辰看向别处,“你长得实在有些胖了。你每天要多走动走动。” 她咬着嘴唇,黯然失神,低头垂泪。 皇上瞪了跪在地上的僖嫔一眼,他没想到僖嫔还把自己过错的那部分瞒了起来,沉吟片刻后肃然下旨, 李北辰担心甄婕妤吃不消,便让她回了屋。 离宫的步辇上,李北辰不禁想起瘦得成一根竹竿,只剩下肚子凸起的江月白。 范才人郑重地点头。反正细节询问任何人,都能对得上。 只是证据如此。 皇上脸色铁青,“所以,这就是你查的结果???是甄婕妤安排的人在范才人身边投毒,害得范才人流产?朕倒是想知道,这对甄婕妤有什么好处。” 莫非萱萱招了,皇上来找她兴师问罪? “这个也是甄姐姐送嫔妾的,让嫔妾时时佩戴。听说这个发钗以前是甄姐姐最喜欢的一支。甄姐姐对嫔妾这般好,断然不会害臣妾的。” “你就一点不怀疑是甄婕妤害你吗?你那婢子显然是甄婕妤的人,跟你不是一条心。” “谢娘娘指点。”范才人连忙谢了恩。 停顿了几秒后,继续说道,“孟婕妤审理范氏滑胎一事有功,升为昭仪,由你今后主管宫务。” 这本是很常见的端午画。画完之后,皇上对站在自己身边的甄婕妤温声说道,“喜欢吗?” 真是风流水轮流转,不知到谁家。 她沉吟了片刻,问道:“你跟僖嫔也是这样说的吗?” 是因为她没事就瞎琢磨,疑神疑鬼。很多事情越想越明白,越明白就越气,越觉得被范才人算计利用。 晚饭后,皇上给甄婕妤画了个团扇,扇子上画着照盆儿图,几个小孩子对着水盆,研究水里的人像。 “嗯。”甄婕妤露出了欢喜的笑容,下巴好几层叠了起来。 此前僖嫔在新婚之夜前侍寝,后来还故意半夜截宠抢走皇上,已经惹恼了孟昭。此时竟然栽到了她手里,马上就要倒大霉,孟昭心里自然感觉十分的痛快。 何况那是甄婕妤,不是别人。 是皇长子或者皇长女的母亲。 孟昭眉头微蹙,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怪不得僖嫔一直让范才人跪着,里面牵扯到她的责任了。 “记住你的话。”孟昭勾唇一笑,“本宫倒是觉得,你方才怀疑那个婢子,怀疑得很有道理。你做母亲的,应该是最希望找到真凶的吧。” 李北辰又不是个傻子,他哪里看不出来按照甄婕妤的性子定然有这个动机。 * 延禧宫。 孟昭顿了顿,“皇上若知道你擅作主张自己放了两根人参,定会罚你。要想活命,就不能提嘉宁妃、故皇后。本宫到时候会为你在皇上跟前求情。” 又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把长春花紫玉的发钗,递到孟昭面前。 外面炎热,她不高兴走动。加上从怀孕就被保护起来,压根没出过院子门。 只是她一直躺在轮椅上,若真躺满六个月,很难不变胖,也不利于恢复腿脚。 李北辰打算找来姜余过来问问,是不是可以开始康复训练了。 这本书已经到了开始不断解谜的阶段了哈。估计会在两百万字以内完结。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祝大家五一节快乐,幸福安康~ 第640章 青楼听曲 这也是江月白心中所想。 即将满三个月,老是这么躺着,骨头都跟散了架一样,浑身难受。她不想躺下去了。可孕吐得死去活来,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又软软的没力气。 天气炎热,屋子里用了冰,十分凉爽。身边的宫女将她护理得很周到,没有生褥疮。但一直躺在靠椅上,背上始终不透气,捂出了许多小痱子,一个一个的小疙瘩。 这就是一种很矛盾的感受。 她也决定第二天两位姜院使过来时问问,是不是可以循序渐进地开始动一动了。 李北辰正坐着步辇回勤政殿的路上,眯着眼打盹。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唱腔。 这段儿是《琵琶记》里最为感人的部分,也是太祖和先帝最喜欢的一段戏。 《琵琶记》跟以往这一类丈夫考取功名后变心变性的故事不同,没有把这一类的家庭悲剧归结于男子的个人品行问题,而是揭示了功名富贵这些令人昏头转向的东西对人性的侵蚀和俘虏。 蔡伯喈他是个理想中的大孝子,他辞试不从,辞官不从,辞婚不从,但也赋予了他时而淡泊名利,时而热衷功名,徘徊于出仕与隐退、尽忠与尽孝间矛盾徘徊的读书人性格。 李北辰听到的这段戏就是戏中的高潮部分。蔡伯喈怀念赵五娘的一出戏《琴诉荷池》。 “皇上怎么来了?”愉才人含羞带怯地问道。 愉才人笑得明艳娇俏:“那臣妾就献丑了。不如皇上跟着臣妾到寝殿里去听?” 李北辰做戏:“弹吧。也叫朕下次能有个对比,看看你进步了多少。” 李北辰便令停了步辇,“这附近住的是?” 到了凝翠居,愉才人抱着琵琶屈膝行礼,一缕青丝在耳际随之晃动,露出白皙的颈项。 “旧弦已断,新弦不惯。旧弦再上不能,待撇了新弦难拼。我一弹再鼓,又被宫商错乱。” 愉才人佯装惊讶,“皇上夸得臣妾都不好意思了。莫非皇上也喜欢《琵琶记》?” 李北辰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朕听说你这些日子都在跟着恬妃学弹琵琶?弹来给朕听听。” 尽显婀娜多姿。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贴身宫女的帮助下,经过了精心的排练和设计,此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十分的姣好妩媚,动人心魄。 听这唱腔,定然是愉才人,不出意料,是恬妃让她来邀宠。 愉才人笑着点点头,“臣妾愚笨,不敢献丑。虽有恬妃姐姐亲自教授,还未学好,离恬妃姐姐的水平实在差得远。” “去凝翠居。” “相公,你敢是心变了么?” 李北辰伸手扶起了她。 “非干心变。这般好凉天,正是此曲才堪听,又被风吹别调间。” “自是被你的歌声吸引而来。你方才的《琵琶记》唱得不错,歌声婉转细腻,念白也颇为贴切,看得出是下了番功夫的。” 李北辰点了点头,“太祖喜欢《琵琶记》,故而成为宫廷的传统演奏曲目。朕以前时常听这出戏。你的唱腔自是不错的,但感情比朕以前听的更要饱满些。” “皇上谬赞。”愉才人红了脸。 李北辰又不是傻子,词里都唱得这么明明白白了。无非就是说,他有了新人忘了旧人。 梁小宝连忙答道:“是凝翠居的愉才人。” 李北辰点头:“好。” 反正这宫里的女人都想讨好与他,最终的目的地都在那里,被他弄上一弄。 愉才人坐在琉璃灯旁,怀抱着琵琶,发钗上的金色流苏轻轻摇动,在灯下闪闪发光。 含情脉脉地瞧了皇上一眼,如葱白一样的细指才错落地拨弄下去。 一曲终了,愉才人抱着琵琶抬头望向皇上问道:“好听么?” “好听。”李北辰此时已经听出来了,愉才人其实有琵琶的底子,并不是完全从头学起。 愉才人微微一笑,似乎有些惆怅,“皇上是没听过恬妃娘娘弹。恬妃那真是弹得如同天籁之音。臣妾远远比不上。” 李北辰坐到她的身边,宽慰道:“她是她,你是你。朕还就愿意听你弹。” 沦陷似乎只要一秒。 只是这一句话,悄悄地走进了愉才人的心里。 许是怕皇上看见她感动到落泪,愉才人连忙转过身去,“茶凉了,臣妾替皇上添新的来。” 却被李北辰拉住了胳膊,拖到了榻上。 愉才人时常告诫自己不可以对皇上动心,这样自己才有可能爬上去。 她是庶女,她习惯了自己的冷心冷意,虚与委蛇,也习惯了别人的高高在上,对自己的颐指气使。 然而,她此刻感觉自己像是掉在了蜜罐里,浑身上下都甜甜的,渴望与皇上亲近。 沉沦于翻滚的欲望之中,沉沦于汹涌的爱意之中。 * 半个时辰后,长春宫。 孟昭仪备下了一桌子的好菜,坐在桌子旁苦等皇上来。 她今天给皇上查明了范才人滑胎的真相,又被委托以代理六宫的重任,晋了昭仪。还还为他做了那样的事儿 难道晚上不该过来慰劳一下她,庆庆功,把白天没做的事情做了吗? 她在勤政殿里,明明听到那个时候他口里温柔喊着“好昭儿”。 为何 派去打听消息的婵娟从外面走了进来,面露难色。 孟昭仪急忙问婵娟:“皇上来了吗?” 婵娟支支吾吾地说道,“娘娘,皇上今晚怕是来不了.” 孟昭仪瞬间生气地站起来,“为什么来不了?” 扶着桌沿,怒气冲冲地问道,“皇上又去了谁那?安昭仪?还是魏常在?” 婵娟低下头,“都不是。” 孟昭仪疑惑地问道,“那就是皇上还在勤政殿批折子?你把这冰镇地银耳莲子百合羹盛起来,我送去勤政殿。” 婵娟连忙跪在地上,“娘娘,皇上今天宿在了愉才人那里。听说是因为一曲《琵琶记》,引得皇上进了凝翠居。” 孟昭仪怒气再次升腾起来,猛地一下拍在桌子上,“愉才人?她又是个什么东西!恬妃的一条狗而已。” 一边说着,一边将桌子上的碗碟扫落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前来收拾的小太监们都下意识地将呼吸放缓到微不可闻的地步。 《琵琶记》、《琵琶记》、《琵琶记》. 听到这个她就来气。 因为前两天方常在还给她送了这个消息,说皇上喜欢听这个曲子。 自己不以为然,不想自降身份,用唱曲子讨好皇上,搞得自己像个下贱的歌妓。 如今倒是被旁人用《琵琶记》把皇上勾搭了去。 “你给我说说,她是怎么通过《琵琶记》勾到皇上的?具体是哪一段?” 婵娟便把打听来的消息事无巨细地汇报给孟昭仪听。 孟昭仪听完恨恨地说道:“不要脸!这是把皇宫当青楼了吗?还好意思问皇上是不是变心了。她以为她是谁啊。” 婵娟劝道,“小姐息怒。小姐是什么样的身份,她是什么样的身份。她连小姐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可我们都伺候一个男人。”孟昭仪恨恨地说。 这么一想更气了,可气归气,还不至于莽撞到现在跑去闹。 之前被降位份的经历让她有所忌惮。何况她现在负责协理六宫,时间漫长,有的是机会。还会怕一个不入流的贱人不成。 冷静下来后,孟昭仪摇着团扇,慢悠悠地说,“她不是喜欢唱曲嘛,皇上不是爱听嘛,日子长着,本宫让她唱个够。” 这边恬妃听到愉才人还真把皇上勾去了凝翠居,摸着怀里的小白狗,亲了一下它的额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对着小白狗说道: “你这小东西还挺聪明的嘛。知道怎么讨主子喜欢。没白疼你。” 小白狗听不懂主人的话,傻傻地望着恬妃,扭动着身子,挣扎着想要从怀里跳出去。 恬妃松了手,小狗猛地窜了出去,在地上摇摇晃晃地自己玩。 “养不熟的狗东西。”恬妃嗤笑着骂了一句,目光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第641章 好消息 江月白做完每日的康复训练,准备洗洗睡了。 素素过来说,有要紧的事儿跟她禀报。 “奴婢听御膳房那边说,孟昭仪最近食欲不好,每顿都吃得少,平日里爱吃的都不怎么吃了。” 江月白擦了擦手,“天气热嘛。都吃不下进去。正常。” “孟昭仪会不会有孕了?” 江月白不以为然:“倒是有可能。她自进宫后侍寝的次数不少。怀了也正常。” 素素又道:“孟昭仪不像是会那么低调的主啊。来娘娘这还吃了茶水点心。不像是怀孕的样子。” 江月白不在意:“就算是怀孕了,也算不得什么。她自己主动来我这儿的,我又没招她惹她。你吩咐下去,凡是我们宫里的人都不许主动打听谁怀孕的事儿。别叫人知道。还以为我容不得她们有喜,反遭人陷害。” 真去操心,操心得过来吗?忙好自己的事儿就行了。 加上几年朝廷增加了科举录取名额,重新组织试卷阅卷后,增加了普通家庭和寒门子弟录取规模。鲤鱼跃龙门实现阶级跃升的人数大大增加。 各地的治安状况都得到了大幅改善。整个国家呈现出步入正轨的态势。 民间对本届皇室津津乐道,皆认为此乃国运昌隆,重启唐朝盛世太平之兆。 原礼部尚书顾清扬参与了春闱舞弊,已被处死;礼部左侍郎慕容弘,慕容氏的父亲参与谋逆被秘密处死。 又将愉才人的父亲从穷乡僻壤的八品小县丞提拔为宁夏府的正七品推官。 谢贵人的父亲作为陕西道的指挥使平定了宁夏府叛乱。叛军头目已经就地问斩。 * 第二日早朝,皆是好消息。 李北辰听完龙颜大悦,连说了三个“好”字。 “此番众卿劳苦功高,由吏部牵头,其他部门协助,拟个嘉奖的名单,论功行赏。愿君臣一心,共襄盛世。” 甘肃、河南、陕西等地多降大雨,旱灾得到缓解。南方瘟疫得到有序控制,新增感染人数在逐日减少。南方容易决堤的几处堤坝也在南方巡视组的监督助力下抗住了洪峰。 这些举措极大地帮助了灾民们度过难关,缓解了普通百姓的生存压力,安定了民心。各地的农民起义也随之大幅减少。 后宫又频频传来喜讯,若不是范氏滑胎,则有六位后妃有孕。 正好宁夏府原有的领导班子都被叛军杀了。范常在的父亲原本在陕西汉中府任职,政绩斐然,李北辰便将他调到宁夏府搞灾后重建。 对于有些占山为王拒不投降的顽抗分子,李北辰则采用高官厚禄美女招安,分化起义部队高层内部。 到处流散着传奇故事:皇上乃天上神仙下凡,太后修行有成已归西方净土,嘉宁妃是千古难见的侠女。 如还不成,则派兵铁血镇压。 右侍郎秦梁玉则被提拔为尚书,孟相之子孟青由员外郎提拔为左侍郎。其他各部空缺则由新科举子填补上。 鼓励垦荒,有序重新分配无人土地,积极鼓励异地迁徙等措施。部分地区甚至免费提供种子。 而前些日子从慈宁宫池塘里抓走的金龙鱼被有序放生到全国各地的江河湖海,这些红鱼繁衍迅速,各地甚至包括内蒙古草原湖泊里出现了红鱼逐浪的祥瑞之景。 接着礼部新任尚书秦梁玉奏请之前一直筹备的祈福大会,宜择吉日举办嘉宁妃、恬妃的封妃大典,以增添吉庆之气。 对于有农民起义的地区,李北辰自归来后循序渐进地出台了一系列赈济灾民的措施。 李北辰斟酌片刻后,宣布了旨意:“太后的孝期,一切以清减为宜。祈福大会明年春耕前再办。封妃大典,在八月选个好日子。” 下朝后,他在勤政殿收到密折,找到了江秉恭,不过不是在陕西的娘娘沟,而是河南的娘娘山。 虽然两地相距十万八千里,但李北辰感到江月白梦境十分不可思议,毕竟两地竟然巧合地共着“娘娘”二字。 这般大的喜讯,李北辰当然第一时间派梁小宝去秘密通知了江月白,让她高兴高兴。 两位姜大人来例行问诊,江月白询问了他们康复训练的事儿。 被告知经过这些天静养,伤口恢复得很顺利,从今天开始可以练习下地走路,但要量力而行,要求稳不可求快。 本来听到这个消息就很愉快,接到弟弟找到了的信,江月白激动得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走两步。 吓得两位姜太医立马双双跪下,惊呼娘娘保重身体,生怕大喜大悲出现闪失。 大概因为心情愉快,江月白今日感觉到饿了,吃了小碟水煮藕带,小碗八珍米饭,竟然没吐。 简直是喜上加喜。 两位姜太医一直抹着额头上的汗。 哎呀我的天,终于快满三个月,最危险的一段时期终于过了。 江月白因为孕吐差不多瘦了七八斤,已经瘦得不能再瘦。如今能开始吃东西,当然是普大喜奔的喜讯。 “好好好,太好了。” 李北辰听说后激动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吩咐送去两道平和的滋补汤送过去。 思量一番后,李北辰命徐方去告诉尚仪局给孟昭仪拟几个封号备选。 中午李北辰依然在恬妃处用午膳,愉才人作陪。 今日愉才人格外殷勤,亲自给皇上和恬妃布菜,看李北辰的目光里带上了跟往常不一样的东西。 李北辰没有留意到这份不同,只以为是恬妃的吩咐,也就欣然接受。反正谢家,这几年还是要先拉拢着的。 因为今日心情不错,李北辰吃完饭破例带着恬妃和愉才人去翡翠湖边散步。 湖水异常的清澈,呈现出一片蓝绿色,显得深不见底。湖面上的荷花已经都开了。 湖里种的全是荷花的珍稀品种,比如鸳鸯羽、粉千叶、重水华。开得层层叠叠,异常娇艳美丽。 小白狗激动得四川乱窜,摇着尾巴跑来跑去,这里闻闻,那里嗅嗅,在他们脚边蹭来蹭去。 “真漂亮!”恬妃望着一池的荷花赞叹道。 愉贵人则不动声色地在一旁给恬妃打着扇子。位置高低自然一目了然。 李北辰含笑望了恬妃一眼。对着身旁一招手,徐方就拿来一包饲料。 抓了把饲料往水里一洒,随着饲料散落,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一团金光闪闪的金龙鱼,在阳关下闪烁着耀眼的金光,抢着吃水里的鱼食,甚至搅起水花来。 看得恬妃两眼放光。 这些鱼都是从太后的慈宁宫池塘中抓到这里来的。不过两个月,已经繁殖成了一大群。 “给。”李北辰将鱼饲料交给恬妃,对站在不远处的徐方招招手,“去跟小世子说。明天朕傍晚带他钓鱼。” 他扫了眼湖面,已经聚成一大片红色,“这湖里的红鱼太多,你让御膳房做成菜肴分给六宫吃。” 恬妃惊讶地扭过头来,“这么可爱的鱼鱼,为什么要吃它?” 李北辰笑着说道,“不然养着做什么?” 似乎说的是鱼,又不仅仅是在说鱼。 恬妃娇憨地说道,“养着好看啊,金光闪闪的。听说这叫祥瑞。” “嗯,”李北辰点点头,“金光闪闪的,炸一炸两面金黄,撒点胡椒粉,味道肯定很不错。徐方,晚上跟御膳房说,朕想吃鱼了。做两道鱼,一道糖醋鱼,一道炸鱼。多做一份送去栖霞宫。” 恬妃一听晚上竟然要吃眼前的小可爱,十分悲苦地问道,“真的好吃吗?肯定不好吃。” 李北辰淡淡地说道,“好不好吃,你吃了就知道。” 她们又在湖边看了会鱼,就一同坐着步辇回去了。 李北辰回了勤政殿,招来谢贵人伺候笔墨。恬妃和愉才人则回了栖霞宫。 恬妃和愉才人回到屋里,屏退旁人后,恬妃问愉才人,“你觉得皇上方才只是在说鱼吗?” “是啊。”愉才人迷茫地点点头,“不是在说鱼,是在说什么呢?” 愉才人看起来不是个聪明人,恬妃从前就是看重她这点,便不再追问。 “想到要吃那么可爱的小鱼鱼,我就难受。不过是皇上赏的又不得不吃,你晚上陪本宫一起吃吧。” “是。”愉才人倒是没觉得有何不妥。 这种金红色的鲤鱼她吃过,还行。 再高贵的鱼,平日里观赏。要吃它的时候,不也就一盘菜而已。 恬妃却觉得没那么简单,总觉得皇上话里有话。 一下午琵琶教得心不在焉,索性让愉才人自己练。 自己在一旁一边撸狗,一边琢磨。 李北辰其实没有什么含义,就是故意让恬妃胡思乱想,好多琢磨谢家人,少琢磨着害人。 早朝上得了一连串的好消息,皇上高兴之余有些惆怅感慨。从湖边回去后,都快要到勤政殿了,临时改去太后殡宫。 殡宫里被烧毁的主殿被改建成了慈安堂,专门用于宫内烧香拜佛,此时差不多完工了,正在做扫尾工作。 外观上看,金碧辉煌,宝相庄严。 听尚礼局负责的太监介绍,将会有六名女尼日日为太后诵经,为大明祈福。 如果遇到大型节日或者重大祭祀祈福活动,则会迎请高僧大能来做法事。 因为尚未完工,李北辰便没有入内参观。 进了殡宫后,没有像往常样遇见素素,倒是遇见了跟僖嫔住一宫的萧常在。 她虔诚地跪在蒲团上,专心地在跟着僧人一起叠金银元宝。 李北辰看在心里很是欢喜。 在一旁诵念经文的一名僧人引起了李北辰的注意。这个僧人长得十分奇怪。 一般僧人皆长得慈眉善目,目光清澈温厚。这僧人明明已有年岁,却精气神仿佛年轻人。 他长相奇特,眼呈三角,目光锐利,一对又粗又密眉尾上翘的虎眉十分抢眼。 真可谓形如病虎,神气内敛,却挡不住龙蟠虎踞、杀伐果断的霸气神态。 李北辰不禁疑惑,怎会有如此奇特的僧人。 派人寻到内屋单独一问,此僧法名道衍,与庆寿寺主持为同门师兄弟,近日挂单在庆寿寺。 自称俗姓姚,名天禧,苏州人士,家族世代行医,十四岁出家。后来又拜道士席应真为师,学习阴阳术数,同时精通儒家经典,谈吐非凡。 听说道衍和尚是苏州人士,那可是江月白的家乡,李北辰顿生好感。又听闻道衍和尚与袁天师族人袁珙相熟,李北辰更是心生惊喜。 两人坐而论道,畅谈佛法儒学,为人处世,世事变迁,饮茶下棋,相谈甚欢。 谈论佛法时,道衍和尚引经据典,舌灿华章,李北辰思来想去,唯有江月白那日的“本我、自我、超我”演化而来的“无我”理论可以与之媲美。 李北辰本来就心情不错,帝王心态,又融入了自己一套理解,将“本我、自我、超我”理论讲得声色并茂,在江月白的理论上又拔高了一个层次。 第642章 道衍和尚(庆五一加更一个) 道衍和尚听完后,沉默不语,良久后叹息一声,站起身,对李北辰顶礼膜拜。 “没想到圣上对佛法如此精通。这个本我自我超我的说法,老衲是第一次听闻却深受震撼。果然天佑我大明朝。皇上继承大统,乃顺应天道也。” 李北辰微微一笑,“听闻这则理论是由寒山寺主持方丈提出。莫非大师此前没有听说过?” 道衍和尚双手合十,微笑着摇摇头, “贫僧游历四方,多年未回苏城,未曾听闻。望陛下恕罪。如有机会,贫僧倒是很想见见这位真正的大师。听完如醍醐贯耳。” 李北辰听完颇为高兴,“朕的嘉宁妃与大师同为苏州人士。当日朕从嘉宁妃处初闻此言,如大师一般亦深受震撼,有所感悟。” 道衍和尚立马说道,“陛下乃天赐真命天子,自得福人环绕左右,辅佐陛下。贫僧在民间也听闻了嘉宁娘娘杀伐果断,护佑陛下的传奇,真乃奇女子。有嘉宁娘娘在后宫,乃陛下之福。” 李北辰思忖片刻后问道,“方才你言会阴阳之术。可否为朕测算?” 道衍和尚垂眸:“臣自可测算。唐有袁天罡、李淳风辅助明君。陛下有雄心壮志,如飞龙在天,臣愿效仿先贤袁、李竭力辅佐陛下。只是只管天道,不管民心,也不管人心。如若测算不吉,陛下是否能从容应对?” 李北辰避而不答,反问道,“大师,难道卜卦算命只是为了顺应天意,沦为天道之子?如若不能趋吉避凶,又何苦窥探天机?” 道衍和尚微笑:“陛下所言乃真知灼见。只是祸有大小,小祸可避,大祸难躲。就如同此前的诸王叛乱。此乃天道。大明王朝百年内将有三大巨变,此乃其一,不可违。” “此话为时尚早,”李北辰捻起白子,“朕让你三子。” 李北辰扔掉最后一粒白子,“朕现在开始想杀你了。” “皇上届时自有判断。” 李北辰抬起下巴,神色淡然:“莫以为朕与你相谈甚欢,就不敢杀你。谁知道你是不是谁派来的奸细,祸乱人心。” 说完手指夹着一张薄薄的信纸折成的一个长条,递给李北辰。 道衍和尚勾唇一笑,“如果皇上能下赢这盘棋,贫僧就回答皇上一个问题。” 道衍露出痞痞一笑,“陛下圣明。天道如此,无论他们做与不做,结果都一样。老衲此举皆是为了成就陛下,这就是贫僧送给陛下的见面礼。” 三角眼里精光四射,似乎倍加胸有成竹。 道衍愣了一下,笑道,“遵命。谢陛下不杀之恩。” 李北辰怒道:“放肆!” 道衍和尚摇摇头,神秘的一笑,“非也非也。” “此子让得太早。”道衍哈哈一笑。随手落下。 一盘下来,李北辰竟然落败。 李北辰忽而讥诮地笑道:“一派胡言!危言耸听。朕为何要信你。你定是被人收买,才会说这番话。” 李北辰接过纸条,半信半疑地打开后,看完禁不住一笑,“还真是三条妙计。可惜皇叔一条都没有照做。” 李北辰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说该立何人为后,传位于何人?” 道衍和尚,“可二十年而亡,可延续五百年。这取决于你立谁人为后,皇位传给谁。” 李北辰凝视着道衍了半晌没有说话,“不如下一盘?” 道衍和尚捻着黑色棋子:“皇上跟贫僧其实有一面之缘,贫僧亦送了皇上一份见面礼,曾助陛下一臂之力。如若不信,陛下自可派人去问李北志进城前军师留下的三个锦囊。” 李北辰沉吟片刻后,“大明王朝还可绵延国祚多少年?” 道衍和尚反而真哈哈哈大笑起来,望向窗外耀眼的阳光,蝉鸣声声入耳,反问道:“陛下莫非怕了?” 道衍含笑拾起白子,“圣上不会。世间再无第二个道衍,杀了可惜。” 李北辰突然身子前倾,目光炯炯地凝视着道衍,“朕只问你,如何延续五百年?” “圣上如果想知道,明日可再来下棋。圣上每赢一次老衲,老衲就回答圣上一个问题。” 道衍说完后含笑看向李北辰,似乎对生死毫无畏惧之心。颇有“纵遇锋刀常坦坦,假饶毒药也闲闲”的超然度外。 李北辰玩味地打量着道衍,“倒是有趣。那你求什么? 道衍目光如鹰如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贫僧不求功名,不求利禄。老衲平生所愿,不过是用毕生所学,求一个太平盛世,求一个天朝上国。” 李北辰捏着手中的纸条,定定地望着道衍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起身,淡声说道,“今日与大师相谈甚欢,收获颇丰,改日再来下棋。” 道衍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并无多言。他知道,他已经以惊世骇俗之言,成功地引起了天子的注意。 李北辰离开殡宫后,即吩咐徐方去密牢提审世子李北志,询问军事留下锦囊之事。 又召来当年参与行政院工作的慕容池等人,详细地询问平叛浏阳王谋逆,收编谋逆军队的全过程。 李北辰越听越感到不可思议。 当初一个个说得有模有样,添油加醋,李北辰只当是底下文官因为胜利还朝搞得拍马屁的形象工程,却不曾想这是真的。 那场全城共梦,在场的每个人包括徐方都记得清清楚楚。虽然细节处稍有差异。但主要情节完全一致,主要人物说的话一模一样。 如果皇上不是上天认可的天子,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而李北志交代出来的信息,更是令李北辰感到一惊。只有父子三人知道的三条锦囊妙计果然跟纸上写的一模一样。 更惊奇的是,之前给浏阳王做军师的也姓姚,只是叫姚知秋,他也是苏州人士,法名道衍,能掐会算,懂相术善阴阳术。曾从过军,多次剿匪,英勇善战,善于领兵训兵,精于奇谋突袭。 就在浏阳王准备攻城的那个夜晚,军师留下锦囊后不辞而别。 所以此道衍和尚就是彼军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皇宫里? 这是已经预测到浏阳王必败,所以顺应天道投靠了自己? * 晚上皇上召了谢贵人侍寝。 谢贵人这些日子一直在暗中琢磨男女之事。 那日魏常在侍寝后,她跟着僖嫔一起去看望怀孕了的宜婕妤。结果宜婕妤气极之下无意中透露魏常在侍寝时喜欢哭哭啼啼装柔弱。 所以,她今日侍寝便有意模仿这种被狠狠欺负的感觉事实证明效果似乎还不错。 这一日谢贵人被留宿在乾清宫。次日一觉睡到自然醒,瞬间诚惶诚恐。伺候的宫人告诉她,是皇上吩咐不要吵醒她的。 谢贵人听完容光焕发,满满都是小得意。可惜不开晨会,不然也可以迟到显摆一回。 回到景阳宫后,遵照规矩去了主殿给谢贵人请安。 僖嫔因为留宿乾清宫的特权以前只有她有,如今竟然谢贵人也有,她就不是独一份的偏爱。何况被孟昭仪将了一军,拿走了宫权,原本心里十分不痛快。 但昨晚宫女葡萄对她进行了一番心理按摩疏导,此时见到面带得意的谢贵人,虽然心里依然不舒服,但心平气和了许多。 谢贵人娇声娇气地说道,“臣妾给僖嫔姐姐请安。昨晚在皇上那儿睡得晚了。请娘娘恕罪。” “都一个宫里的,就别拘着这些规矩了。妹妹这般得皇上喜欢,定不会明珠蒙尘。怕是早晚要搬出去住。”僖嫔说得有些不自然,算是勉强而为之。 谢贵人忙说:“唉,嫔妾不过是侍寝一日罢了。我比不得姐姐家世好,又比不得姐姐聪明。姐姐以后定然是要封妃的,日后还请姐姐能多关照我。” 两句话就说得僖嫔心花怒放,“来日我真封了妃位,定然记得跟妹妹的情谊。” 谢贵人笑,“嫔妾先行谢过姐姐。” 僖嫔依照昨晚葡萄的提议又道,“如今天气热,出不得门,我这边皇上冰给的多,每日御膳房送来的菜肴也多。你和萧常在每日都在我殿里用午膳和晚膳吧。” 吃饭有冷气吹,还能加餐。有这等好事?呵呵,还是不想去。 谢贵人心中不愿意,忙谦让道,“谢娘娘的好意。只是臣妾向来吃饭吃得慢,怕到时候叨扰到娘娘。” “怎么这么巧,正好我吃饭也慢。大家一起,热闹些。你们想吃什么,跟我说。看看御膳房能不能做。”僖嫔笑着说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贵人只好应下。 僖嫔又道,“那你就去西侧殿跟萧常在也去说一声,她那招西晒,屋里更热。葡萄你跟着萧常在一起去。” 谢贵人忙趁机夸赞,“娘娘仁善。” 心里却在想,这僖嫔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谢贵人去了西侧殿,果然跟个大火炉一般热得离谱,一分钟都呆不下去。萧常在却出了门,听洒扫的粗使太监说,一早就出门了。 谢贵人想了想便跟粗使太监说,让萧常在回来后,去僖嫔娘娘那,娘娘有事儿找她。 心想,怪不得萧常在日常去殡宫里祭拜,原来是因为宫里实在太太太热了,她跑去蹭冷气了。 事实上,确实如此。谁喜欢没事被虐啊。能有吹免费空调的机会不去,不是傻嘛。 何况当今皇上是出了名的大孝子。这正是打造孝顺懂事、不争不抢人设的好机会。只要持之以恒,皇上早晚会注意到她。 江月白听素素提到这萧氏之事后,命素素在殡宫祭拜时顺其自然地多接触多照顾,带去些斋食点心茶叶水果与她分享。在乔迁宁安宫那日,江月白组织记录过各位嫔妃的饮食偏好,这些点心全都依照她的口味而做。 萧氏多数时候婉拒,素素也不勉强,就送给在殡宫里做道场的僧人和道士。 有时碰到实在喜欢的,萧氏也会忍不住好奇地尝上一两个。与素素保持着若远若近、若有若无的距离。 素素大大方方地跟道士僧人说,江月白做这些除了感恩太后的恩赐和庇护,还祈求太后保佑腹中的孩子健康平安。所以除了派她每日来祭拜,嘉宁妃娘娘还为太后念一万遍佛号,抄一份《心经》。 众所周知,江月白是太后临终前亲封的妃位,还赐了封号,可以说是庇护了她一生的荣华富贵。 如此天大的恩情,不过是送些可口的小食来,众人也就坦然地接受。 何况素素每日现场念经念得极为虔诚,还每隔一段时间带来嘉宁妃手抄的经文过来焚祭。就这样已经坚持了三个月不间断,风雨无阻。 殡宫的人皆对嘉宁妃都赞不绝口,并不觉得她造作,反而觉得她品行善良贤惠,知恩图报。 回宫后,李北辰每隔几日都下朝后去太后殡宫拜祭诵经,小坐一会儿。有时候会遇见萧常在和素素,还有其他嫔妃。 有些嫔妃就十分殷勤周到,趁机表现自己。这两人见到皇上来,只是礼数周到,并不主动凑近,只是安分地做好自己的事情,反倒令李北辰刮目相看。 李北辰心里却丝毫没有怀疑江月白的动机,反而感觉特别踏实。 在他心里,太后对江月白有很深的感情,否则向来杀伐果断的太后不会一次次地放弃,最终留下了江月白的性命,更不会临终封妃赐封号,护她一世周全。 江月白孝敬太后才是她们本分。 尽管如此,也有受了太后恩情,却不知感恩的。 比如那僖嫔。 当初恢复贵人之位还是太后亲封的,赐了封号“齐”。这可是独一份的荣耀。 僖嫔就没有江月白的感恩之心。自解除了二十七日孝期集体拜祭后,她就少有单独去殡宫。 比江月白差得太远。 在李北辰看来这只关乎内里的德行,朴素的道德观,无关于是否聪明伶俐。 李北辰握住案上的茶盏,怔怔地看着里头荡起的涟漪,又想起初遇江月白时候的模样,百褶裙上的几只青翠的蛐蛐妙趣横生。 不知不觉中嘴角挂上一抹微笑。 第643章 道衍和尚2 上月末的新科举子的名录,礼部联合督察院做得十分详细。里面就有江月白同族旁支的堂兄江秉诚。 李北辰派人去调查过,江秉诚家境贫寒,一直受江敬贤的资助。 他特意调来江秉诚的会试卷子,字迹俊朗,文章清秀,条理清晰。 再一问,本人也是极为端正勤奋一人。便安排其先前往新筹建的宁夏府里担任七品小官,先去历练一番。 此外江家旁支里有两个被江敬贤资助过的前些年考上了进士,在地方做官。 其中一个名为江秉谦担任吴江府下的知县,治理水灾、组织粮食生产颇有建树,李北辰便将他调到工部担任六品的小官。 另一个叫江秉廉正直敢谏,写得一手好文章,还是个大孝子。李北辰便将他调任至提刑按察使司担任正八品知事,负责监察工作。 继母陆氏亦是苏州大户人家的庶女,生性温顺善良,相夫教子,一手将江月白抚养大,待江月白极好。 而陆家有祖训不得科举入仕。子弟世代经商,同江敬贤家中一样,富甲一方。传闻陆家控制了苏州碧螺春茶的产销。 苏州规模最大、档次最高的“君到姑苏”茶楼就是陆家的一处产业。该茶楼有八个堂口,二百张八仙桌,每天能接待上千名茶客,供应三四千壶茶水。每天都客满为患,人声鼎沸。 军队是一个国家的铠甲。他希望在军队里建立起构建起以战功为基础的公平晋升机制,提升军队的战斗力和凝聚力。 前几日江月白得知了父亲已经去世的消息,郁郁寡欢,李北辰便下令召江月白的小姨入宫,七月初一到尚府服局担任女官,只是希望江月白穿上心爱的苏绣后能开心点。 涉及到的品级都不高,多为地方官员,最高不过六品。 前些日子,李北辰一道圣旨决定了这些事情。 李北辰对文官的提拔调动比较宽松,但对于军队则十分谨慎。 可以说江敬贤当初娶了王氏,相当于强强联合。两家一起垄断了江浙两地的丝绸产业,乃至全国的丝绸市场。苏州府历年供给朝廷的丝绸制品,只要出自江南,皆有江家和王家的参与。 那就悄悄地给她。 毕竟无论是朝廷重臣还是普通百姓送女儿入宫,不就是希望女儿能够荫蔽家族么? 江月白和江锦绣当初选秀时,穿的几套衣服,皆由王氏的妹妹也就是江月白的小姨连日亲自操刀设计,又令绣坊顶级绣娘日夜赶工所制作。 江浙两地的绣娘多从王家绣坊所出。技术高超又年轻貌美的绣娘身价高达二十万两,可谓业界天价。 之前他了解到江月白的生母王氏在她出生时难产去世。他便安排人调查了一番生母王氏的家族背景。亦是苏州富家嫡女,琅玡王氏的后人。 目前的实控人为陆氏的嫡长兄,江锦绣的舅舅陆友直。李北辰已下令招陆友直带着嫡长子来京面圣。目前在来京的路上。 王家垄断了江浙两地的绣坊和染坊。除了染丝和刺绣,王家还从事绣娘的选拔和培养工作,耗时漫长。 就朝臣们看来,相比于残忍灭门,这番赏赐不过是安抚性的小恩小惠而已,也就无人反对。 这就要求他必须以身作则,不能任人唯亲,不能随意凭喜好安排官职。 陆氏族中亦有自发从军行伍与江月白同辈份的二表兄弟。李北辰将这两兄弟调去福建水军,参与水军训练。在军队里,有了军功才能建立声望,提拔起来才能服众。 江敬贤当初可谓富甲一方。 更重要的是,他希望江月白知道:余生,由他来守护。有他在,天塌不下来。 李北辰没有将这些告知江月白。他期待着江月白得知这一切后能稍稍释怀。 自然那般灵动出彩,惟妙惟肖,充满了江南浪漫清新的气息。 而高端刺绣布料和苏绣礼服,皆出自王家的绣坊。 丞相慕容池今日单独来了勤政殿,是为了堂妹慕容氏而来。 慕容氏的哥哥听说妹妹降位和怀孕的消息后,忙去找了慕容池的父亲帮忙。 慕容池的父亲念着弟弟方才过世,又是同气连枝,他又看着侄女慕容氏长大,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便让儿子在御前替堂妹求情。 一向谦虚谨慎的慕容池,此时说着磕磕绊绊为人求情的话。真是难为了他。 李北辰听完点头,“明日下朝后,朕让你们堂兄妹见见。你到时候好好劝劝她。明日把你妹妹一并带来见朕。” 让后妃见家人,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就是给丞相面子了。至于把他亲妹子带来见见,其实就是要纳她入宫。 慕容池连忙下跪谢恩。心中却忐忑不安。皇上这是告诉他,堂妹已经没希望了,还是换人吧。 他想不明白堂妹到底做了什么让皇上如此厌弃。 忙碌了一天后,李北辰正喝着莲心茶放松时,想起来昨日见到的道衍和尚,感觉此人很有意思。 他便又起驾去了殡宫。 拜祭完太后之后,就找道衍和尚下棋。 道衍似乎料定了李北辰还会再来找他,十分淡定,毫无惶恐之意,似乎本该如此。 两人在棋盘前坐下。今日上的茶是贡眉。 随着茶盏中贡眉的颜色越来越深,香气浓烈。 李北辰含笑道,“既然昨日大师说能掐会算。那大师可能算宫中子嗣?” 道衍捏着黑棋淡然应道:“此事不难,自然能。” 抬眸望向皇上,含笑问道,“此局,皇上还要让子么?” “不让。” 李北辰回答得斩钉截铁,坦坦荡荡,令道衍又多生出几分好感。 英雄豪杰的一个重要品质就是识时务,对自己和对手的实力有客观的评估,不夜郎自大,也不妄自菲薄。 显然当今圣上就是那个识时务,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李北辰微微颔首,“所以朕每下赢一局,大师就为朕指点一次迷津。” 道衍勾唇一笑,“那得看是问鬼神还是苍生。鬼神之事,就不必问贫僧。那种事问神婆比较好。” 李北辰饶有兴趣,“故而大师只关心天下苍生?对功名利禄有没有兴趣?” 道衍摇头,“功名利禄于我而言只是身外之物。如若皇上信我用我,利于苍生,我便效力。不用我,我便在庙宇之间,安顿身心,专注修行。权力若有,便拿来造福;如若没有,也一样可以济世救人。” 李北辰听完这番话,沉默了片刻后,方道,“若朕给官职,大师是否愿意做官?” 道衍肃然:“但凡顺应天道,贫僧便不问生死,勉力为之。” 李北辰微笑,“那便回答朕方才提的问题。算一算这后宫的子嗣。” 道衍淡淡而笑:“皇上下赢了,老衲自然会说。” 李北辰冷笑一声,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狂妄自大。” 随手落下一子。 道衍微微一笑,紧跟其后。 两人鏖战三局,李北辰局局落败。道衍棋风诡异多变,将套路当作幌子隐藏他真实的意图,多次出其不意地打李北辰个措手不及。 皆说围棋最考验人的智商谋略,相当于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这其中蕴含了太多谋篇布局和随机应变。 道衍笼着袖子,微笑,“夜已深沉。皇上保重龙体,早些安歇吧。” “你!”李北辰憋着一口气在肚子里,伸出一根指头,目光炯炯,“朕明日再来。” 他背着手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回望,见道衍立于灯火之下的阴影之中,不卑不亢地遥遥相望。 令李北辰慕然想起一句诗,“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冷哼一声。就不信明天朕赢不了你。 他脑子里突然闪现一个念头,很想告诉江月白她的苏州老乡道衍和尚的奇人奇事。 只是天色已晚,作罢。 李北辰回去后,依旧心神澎湃,回想着今日棋局,暗叹道衍棋艺的精妙,半天睡不着。恨不得把道衍抓来再下几局。 既然睡不着,干脆起来读书。 御书房的灯一直亮着。四周的飞蛾见光皆朝御书房飞奔而来,扑腾在窗户上,撞在上面砰砰砰作响。 李北辰望着那烛火,忽而失笑,“世人皆不能免俗,见心爱之物,皆如痴如狂,如飞蛾扑火,何其愚昧可笑啊。” 说完,心情平复,吹了烛火。安然入睡。 黑暗中有宫人匆匆回宫秉报自家主子。皇上今日没有召幸任何人,勤政到深夜。 第644章 看似平常实则蹊跷 第二日,出了件大事。 慈安宫里的贺太妃病了,派人过来找孟昭召太医去看看。 孟昭想着大热天的,三个太医去都去了,不如给慈安宫住着的先帝后妃们都号下脉,集体诊断调养下吧。 结果这一诊,可不得了,郭太嫔竟然诊出了近三个月的喜脉。 能住在慈安宫的都是先帝正式给了名分,又生育过子嗣的后妃。那些没有生育的都送去静安寺修行了。先帝有九个女儿,这郭太嫔就是八公主的生母。 郭太嫔被检查出来身孕的那一瞬,先是不敢相信,质疑三位太医诊断错了。说要陷害她,污蔑她的清白。 孟昭仪待她闹了一会儿后,冷静地吩咐,“郭太嫔说得是,清白是关乎九族性命的大事,不可儿戏。郭太嫔,就劳烦您跟着本宫去长春宫歇着。本宫稍后安排姜院使再来瞧瞧。” 那郭太嫔愣怔了一会儿后,就流泪大喊着,“那我还有什么脸面苟活。” 说完一头猛地撞了柱子。只是三位太医在场,紧急施救,没有死成。 孟昭哪里知道自己刚刚接管宫权,就接手了这么个棘手的事儿。 孟昭思量了一番后,去找僖嫔、谢贵人,把事情跟她们简单讲了一番。让她们拿个主意。 李北辰心中冷笑,妇人之仁。 孟昭无语地犯了个白眼,“那好。你们跟着我去禀告皇上。” 他向来孝顺,对先帝崇敬万分。 在孟昭赶过去之前,就有眼线给贤妃回去通风报信。所以孟昭赶去景仁宫时,吃了个闭门羹,被告知贤妃身子不舒服,喝了安胎药睡下了。 狱卒带着他们进去了牢里,看了眼郭太嫔的尸身,发现她嘴角流出许多鲜血,毫无生机地斜躺在床上。又命太医检查了一番,强喂堕胎药,确认没有任何生机方才离开。 只是郭太嫔的父兄子侄都还是国之良臣,又无法因为她不守妇道而被跟着全部诛杀。 李北辰冷冷地打量着孟昭,心道,你这不会是替你爹拉拢郭家在朝中的势力吧? 颇为不悦地问道,“你说如何从轻发落法?” 谢贵人:“僖嫔姐姐说得对,我们不懂,孟姐姐拿主意就好。” 孟昭忽而出声:“皇上,适逢后宫多位姐妹有了身孕见不得血腥。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若贸然赐死送回郭家,断然会引起众人猜测,有损皇家颜面。求皇上对郭太嫔从轻发落,为皇嗣们积福报。” 他默了少顷,“既然昭儿跟朕求情,那朕就网开一面,由你亲自打掉郭太嫔的孽子。严查奸夫,无论是谁,罪不可恕。谢贵人,你一并协理。” 僖嫔:“这个臣妾不懂,孟姐姐拿主意就是了。” 如今,竟然有人对先帝的女人如此大不敬! 李北辰听到这事气怔了。 孟昭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臣妾以为,郭太嫔罪不可恕,当严惩奸夫,令郭太嫔秘密打掉腹中孽子,再将郭太嫔关入密牢,日日茹素忏悔抄经,为自己赎罪,为皇室祈福。” 而郭太嫔身边的宫女太监经过百般折磨,却都个个求饶,都表示根本不知道主子腹中胎儿从何而来。 众人威压之下大气都不敢出。 孟昭硬着头皮带着太医,跟谢贵人一起进了密牢。谁知道刚进密牢,就传来郭太嫔吞舌自尽的消息。 李北辰面色阴沉,片刻之后怒道,“郭太嫔竟然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不守妇道之事,拖出去斩了,送回郭家。再给朕查清楚,那个跟她媾和的野男人是谁,查出来五马分尸。” 她没有第一时间跑去找僖嫔,而是跑去找贤妃。僖嫔就是蠢货一个,只会添乱。拿了主意,喊上她一起担责就行了。 这样团结一致的守口如瓶实在少见。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确实毫不知情。 郭太嫔身边一直都有婢女跟在身边,如何做到与人媾和,却完全不被发现呢? 案子因为郭太嫔的死亡陷入了僵局。 李北辰下令将郭太嫔遗体乱葬岗秘密处理。 江月白听闻贤妃来说这件事后,总感觉很蹊跷,却又说不出哪里蹊跷。 她在脑子里反复念叨着,三个月,三个月。怀孕的日期与自己接近。 那段时间里,是宫里最混乱的一段时间。混入了各种闲杂人等,侍卫里很多已经叛变,有可能趁乱在夜中侵犯或者苟合郭太嫔。 但郭太嫔没有宫女跟太监跟在身边的时候应该不多。就像自己,时时刻刻身边都有人伺候着。这是宫里的规矩。 除非当时郭太嫔自己与他们走散了,或者主动支开了宫女太监。前一种就是被强迫,而后一种则是有预谋的通奸。 江月白灵光一现,如果是前一种,那郭太嫔之死就是以死明志,毕竟非她所愿;如果是后者,那郭太嫔之死很可能是假死。而皇上恰好因为厌弃,简单处理郭太嫔的尸身。这就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真正的郭太嫔可能被用破凉席一卷,名义上被抛尸乱葬岗,实际上“假死”,悄悄逃出了宫去。 孟昭仪在这件事里充当什么角色?郭太嫔怀了谁的孩子? 太医院在编的田太医检查过郭太嫔的死活。 是孟家想要卖郭家一个天大的人情,还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田太医瞒天过海蒙蔽了? 江月白抱着这样的疑虑,给李北辰写了封信,派素素端了盆茉莉送去勤政殿。 今日在勤政殿当值主管太监的是徐方,吩咐其他小太监以皇上在忙于政务,一脸冷漠地让素素把茉莉拿回去。 事实上,李北辰确实在忙于政务。 素素又在殿外冒着大太阳等了一个时辰,实在头晕目眩,便回去了。 梁小宝这几个月里,已经培养出了几个自己的心腹。这几个心腹悄悄地看在眼里。待梁小宝办事回来后立马悄悄告诉了素素送茉莉来的事情。 送茉莉来,这是江月白跟李北辰约定的暗号,意思是有要事求见。 只是李北辰一直让徐方伺候在跟前,到了晚上,又去了殡宫跟道衍和尚下棋。 梁小宝一直没有机会接近皇上。 他早就感受到了徐方对他的敌意,知道今日之事是徐方故意而为之。 毕竟徐方是徐福海的亲侄子,嫌自己挡了道正常。 李北辰今日依然没有下赢道衍。 气得要命。 “再来一盘,不信朕赢不了你。” 道衍微笑:“皇上恕罪,贫僧近日劳累有些身体不适,身体十分疲惫,后面需要回庆寿寺静养一段时日。待贫僧养好身体后,再与皇上继续。” “宫里有最好的太医。”李北辰临时转了个弯,“朕命太医先给大师瞧瞧再说。” 大明王朝尚佛礼僧,即使帝王也不可对高僧大德不敬。 待召来太医一问诊,果然有些劳累过度,加上受了些暑热,所以脾胃虚弱,精神倦怠。 再一细问年龄,自言年已七十古来稀。 李北辰望着眼前精神矍铄,面少皱纹的道衍。怎么看都不像七十岁的老人啊。 莫非对方修了长生不老的仙术?还是因为出生于医学世家,所以有独家长寿秘方。 李北辰兴奋地问道,“大师,你状若五十,不知有何秘诀?” 谁不想长生不老,青春永驻啊! 道衍微笑:“这个说来话长。最基本的就是饿则吃饭,倦来眠。吸纳肺腑、强筋健骨、适时进补、十常四勿。” “十常四勿?”李北辰好奇地问道。 道衍颔首:“是也,十常四勿。待皇上能赢了老衲,老衲就把进补方子,还有十常四勿写给皇上。” 李北辰盯着道衍。 这种说话说半截,留半截最令人抓狂。 只觉得一股气憋在胸口,盘桓了片刻后,消化一番,方才逐渐消散。 道衍便在一旁捻着佛珠,垂眸不语。 忽而朗声赞道:“圣上好耐心好雅量。能控制脾气者,十不足一。” “朕已经想杀你了。”李北辰冷冷地盯着道衍。 道衍垂下眼眸,“老僧已然古稀,死于我而言,不过是归于混沌,或早或晚而已。陛下可听过扁鹊见蔡桓公的故事?” 再抬起来时,目露精光,令人心神震撼,咄咄逼人,感觉不适。 这不是一个僧人该有的目光。 僧人该有的目光是慈悲而平和,而道衍的目光是锐利而急切的。 李北辰抬眉横扫了道衍一眼,“所以?朕没有耐心跟你绕弯子。” 道衍喝了口茶,“陛下的寒毒如今在腠理,如果不及时医治调理,不久之后就会进入肌肤。” 李北辰听到寒毒二字,心中一惊,甚少有人知道他中过寒毒,而且当时及时被梁小宝吮吸出毒血,还吃了嘉宁妃给的解毒丹。 难道对方真是高人,能通过观察就能发现自己中过寒毒? 李北辰按捺住心中的惊讶和疑问,故作平淡地问道,“道衍大师懂医术?” 道衍一笑,“老衲出身医学世家,略知一二。” 李北辰骤然面容冷漠,如冰雕一样没有多余的表情,释放出帝王的威压。对于道衍的兜圈子,他的耐心接近消耗殆尽。 “听闻此毒无药可解,敢问大师,可否属实?” 道衍毫不犹豫地点头,“属实。但也并非无药可解。” “此话怎讲?”李北辰目光锐利。 “需要一味极为特殊的仙药。而此药可遇而不可求,” 道衍顿了顿说道,“需要一个特殊八字的人,这个人必须是火命,有天月二德星君和天医星君。每七日取其血作为药引,再配以其他灵药,服用七次。如是一副,可延长五年寿命。只是这样的八字可遇而不可求,只能依仗于天意。” 李北辰的目光掠过保养得当的道衍,面无表情,“如若遇不见这样的八字呢?朕的寿命还有几何?” 道衍神色凝重,“将死之人,多不过一载。” 李北辰面若冰霜,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一派胡言!敢诅咒皇命。你倒是何人,你如何能有朕的八字?你到底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道衍忽而面露冷寂沧桑之色,“皇上如何来到此方世界,心中自有思量。何须与老衲分辩。有异世奇人,因爱生恨想要取了你的性命。” 李北辰愣住,脑海里瞬间涌出诸多关于嘉宁妃的传言,想起那玄乎其神的全城共梦。 迟疑片刻后,问道,“大师所指异世之人可是嘉宁妃?若是会江山易主,又易了谁?” 道衍避而不答,双手合十,垂眸微笑,“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佛曰不可说。皇上身中寒毒,宜节制女色,否则性命不保,危在旦夕。” 于李北辰的理解,沉默就是答案,没有否定就是肯定,“朕现在就埋了你!” 道衍淡淡地说道:“陛下不是嗜杀之人。” 他笃定皇上在弄清真相之前不会杀他。 李北辰神色凝重,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这些信息来得太突然,他需要好好消化一番。 不由自主地问道,“大师,朕到底还有几年可活?” 道衍沉默了片刻,“这取决于你怎么选,也取决于她怎么选。生死一线间。” 李北辰面色铁青,站起身,将手背在身后,“梁小宝,你安排大师在偏殿住下,召太医每日来问诊。任何人不得打扰大师养病修禅。朕三日后再来。” 道衍起身谢恩,没有多说一句话。 离开殡宫后,李北辰心中郁闷。心中琢磨着这道衍到底想做什么,浑身上下透着古怪。 第646章 江秉恭的传奇经历 信上的内容,所有经手的人想必都已经看过。跟现代社会的邮功能差不多,所有相关人士都接收到了项目的最新进展。 陆铭诗在陆家待得很开心,被陆家上上下下团宠,尤其是几个哥哥对她十分喜爱。 江月白自然是放心的。由皇上出面,加上又派了御医治疗老夫人,陆家上下只能把陆铭诗当公主一样供起来。 后宅里妇人下人之间的腌臜事儿一样复杂得很,还是需要有人能在身边护她周全。 江月白为了保险起见,还派了晴儿跟去照顾,时刻跟在陆铭诗身边伺候着,防止陆铭诗被别有用心的人套话,将一些不该泄露的事情泄露出去。 晴儿当初对锦绣十分忠心,又很机警懂事。在桃蕊宫时就已经移情到陆铭诗身上,将她照顾得十分熨帖。 江月白与她约定,有什么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飞鸽传书。 此外,她还给晴儿安排了额外的任务。 想办法吸引陆家嫡子的兴趣,想办法顺其自然地成为陆家嫡子的枕边人,然后尽快诞下孩子,在陆家得到信任,扎下根。 陆铭诗既然名义上是他们的亲妹妹,自然就没有这方面的可能。要想强化跟陆家的关系,还是需要“联姻”或者有个孩子。 这封信里就有他们用“鸟儿”来隐喻的进度情况。 比如信里写道,每日傍晚,时常会有两只喜鹊跑进院子里,我就喂它们些米粒。只是两只喜鹊很怕生,吃了几粒,就飞走了。 这是说,陆家公子里有两个人经常去探望陆铭诗,她已经引起了公子们的注意,但他们谨守礼制,始终保持着距离。 如果真能办成,对于晴儿这样的出身,嫁给这样省级高官,就直接跨越了阶层,衣食无忧,是个很不错的归宿。对陆铭诗是个得力的助力。毕竟远亲不如近邻。 未来自己的儿子登基,这些宫外的势力现在就得网罗起来。 正如鲜于必仁所作的折桂令中所写,“不曳锦旗,寸纸关河,万里安危。” 要成事,就要跟下围棋一样。落下眼前的棋子,却要考虑决胜千里之外的事儿。 她必须要为跟李北辰摊牌的那一天做准备。 经过多次试探,她初步判定李北辰跟她一样,也是穿越者。 皇帝是天生的疑心病重度患者。只有皇帝同为穿越者,才会在她一次次地暴露出不属于这个时代东西时会那么淡定,比如那次杜蕾斯就是个开始。 皇上实在太淡定了。表现出来更多的是,你为何不想给我生孩子,而不是你为何有这个我从未见过的玩意儿! 像慕容氏那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当时自己以父亲喜欢收集胡商的稀奇玩意儿搪塞过去。皇上手里拿着四盒杜蕾斯,大可派人询问父亲何时何地购得此物,是否知道是何种用途。父亲根本没有见过此物,皇帝只要稍微用点恐吓诈骗一类的手段,就可以得到真相。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皇上也是穿越者,所以对这些见怪不怪。 而这个朝代历史上根本没有记载,名为大明王朝,帝王却姓李,鞑靼可汗和王子的名字十分山寨,不像地道的蒙古人名。如今更出现了道衍这样的真实历史人物,自己莫名其妙被绑定了一个神经兮兮的宫斗外挂。 如此种种,江月白怀疑自己穿进的可能不是平行时空,而是本网文里。 假如是本,自己是主角还是配角?皇帝是主角还是配角?最终结局如何? 皇帝到底是作者塑造出来的一个穿越者纸片人,还是跟自己一样是真人穿越过来的。 又或者自己其实是纸片人,只是弄假成真,以为自己是真人。 十八岁考上人大,一路做人力资源总监,猝死在宣讲会上的记忆隔了十六年依然十分清晰。 但似乎有一层模糊的记忆隐藏在这段记忆之前。因为她在猝死之前,时常会做一些奇怪的梦。 在梦里她的名字还是叫江月白,学的生物专业。 其中有一次,她梦到被人推进湖里死了,溺水后逐渐窒息的感受如此真切。然而那个时候她还未学游泳,从小也没有落过水。 如今回忆起来,她不确定,那是她喜欢生物却不得不读了文科的一场又一场圆梦,还是她的前世或者说穿越过来之前的身份。溺水的那段梦境多少有些奇怪。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果这是本,有没有人看了后面的剧情,也穿越到了这本书里。有没有女配要逆天改命。 * 谁得宠,其他人都恼恨得很。但又会想,就皇上的性子,过几日又该换了。 但萧常在这次不同。每天从早到晚在一起,形影不离。 宫里传出流言,皇上爱上了萧常在的像雾像雨又像风的琢磨不定。 果然,第四天早上,靴子落地。一道圣旨传遍了后宫,晋萧常在为才人。 若是以前定然掀不起什么风波。但如今却令人格外羡慕。因为众人发现皇上越来越吝啬晋封。 就连和妃这么难得的怀孕都只是晋了半级,封为贤妃,免了封号。宜婕妤怀孕了,也不过是恢复了封号。更不要提慕容氏一撸到底成了选侍。 除了背靠恬妃的愉才人,晋升就跟屁股上绑了冲天炮一样。 众人可看出来了,皇上这是卡晋升,严降职。 对于严重犯事,无论家庭贵贱,无论位份高低,一律严惩。好不容易升上去的位份,一下子撸下来,再爬上去如此困难。 一时之间,即使对他人怀孕或者受宠羡慕嫉妒恨,众后妃都不敢轻易伸手,生怕到时候不能全身而退,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就是李北辰想要达到的震慑效果。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要没事搞事,否则后果自负。 前朝已经让人够累了,只想后宫风平浪静,不要添麻烦。 这一日散朝后,河南灵宝县专门派人护送江秉恭进京面圣。 李北辰单独在御书房里接见了江秉恭询问了这段时间的经历,过程十分传奇。 听完之后,李北辰不禁感叹,果然是江家的孩子,江月白的弟弟。刚满九岁的年纪,却已经相当沉稳机敏。被拐卖一次,直接带了个媳妇回来。 在被杀手囚禁在京郊地窖里时,先是反抗,再假装被打后变得乖巧懂事,借以麻痹对方。同时在地窖里留下他衣服布片,留下线索。没有十足把握逃脱时,乖巧地配合杀手隐藏。 后来杀手在陈相谋反失败后,带着江秉恭逃跑途中,逐步用自己的乖巧懂事让杀手放松了警惕,逐渐对他产生了信任。后来在客栈里,趁着杀手外出买吃的时,翻窗逃走后,跳进池塘里潜伏起来。 只是很不幸,因为细皮嫩肉,长相英俊,在打听回京城路时,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把他连夜抓回河南卖给了灵宝县一个没有儿子只有女儿的徐姓土豪当儿子。 谁知道路遇农民起义军一路杀过来打家劫舍,土豪就带着他和女儿一起躲进了娘娘山。 在娘娘山上,江秉恭告诉土豪,他是京城一家丝绸商人之子,在京城逛街时被人拐卖。如果土豪能想办法把他送回京城,他父亲必会以千金相赠。 土豪见他小小年纪眉清目秀,胆识过人,谈吐不凡的样子,相信这个孩子是京城大户人家之子,看出来此子非池中之物,明白关是关不住这个机敏胆大的男孩。于是改变主意,不让他做儿子,而是把十二岁的女儿徐丹霞许配给他。 江秉恭为了得到土豪的帮助,权宜之下就答应了婚事。 江秉恭身上之前的东西都被杀手搜刮走了,没有什么值钱的信物。便从自己的袍子上撕了一个角,写下了“江秉恭必娶徐丹霞为妻”,交给了徐土豪。而徐丹霞则取下从小佩戴的玉佩送给了江秉恭。 土豪就让一个家丁护送江秉恭下山。谁知道下山途中路滑,江秉恭从一个高坡上滚了下去,摔断了腿。只好又回到山里卧床休养。在这个过程里,徐丹霞对他悉心照顾,加上徐丹霞没有大小姐脾气,性格活泼爱笑,江秉恭很快喜欢上了她。 再后来,农民起义军散伙,灵宝县的人接到圣旨,在娘娘山拉网式寻找,就找到了基本康复了的江秉恭。 土豪这才知道江秉恭的真实身份,竟然是皇上的宠妃传奇人物嘉宁妃的弟弟,自然是无限欢喜又无限感慨。 李北辰含笑问道,“你那小媳妇跟过来了吗?” 江秉恭跪在地上答道:“回皇上,丹霞她跟着回了京城。” 李北辰有些沉重地问道:“你可知你父亲已逝?” 江秉恭停顿了会儿,方才点点头。 他的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来的路上,已经有人告诉了父亲惨遭毒手已经归西,被皇上追赠忠义侯。 李北辰目光沉沉地望着江秉恭: “朕已追封你的父亲为世袭忠义侯,你是忠义侯长子,明日朕会在朝堂上宣布由你承袭爵位,封为忠义伯。若喜文,你就去国子监读书;若喜武,你就去从军;若无心功名,做个富贵公子逍遥一生也不错。你有什么志向,说给朕听听。” 江秉恭迟疑了会后,挺直了腰背,掷地有声地说道,“好男儿自当应该报效国家。我愿从军,征战沙场,抵抗外敌,为皇上开疆辟土,守护四方安宁。” 一个九岁小童竟然说出如此豪言壮志的话来,李北辰倍感吃惊,心中十分喜爱,异常高兴地说了声,“好!” 心中暗叹,看来江月白那般侠肝义胆不是偶然,更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家教传承如此,一家人皆如此。 江秉恭忽而抬眸迟疑地问道,声音中带着悲切,“皇上,我.臣的两个姐姐还好吗?” 在路上,已经有人教过他面见圣上的规矩。因为他是忠义侯的嫡长子,所以要称自己为臣。他只是听说家里满门遭杀害,还不知道母亲活着。故而只问了姐姐。 李北辰心里划过一丝痛楚,他想起锦绣来,“朕带你去见你姐姐。中午在她那用午膳。” 当他带着江秉恭出现在江月白面前时,她正在练习走路。 当见到弟弟的那一瞬间,江月白的眼泪刷地掉了下来,迈开腿就想朝弟弟奔去,“秉恭!” 身旁的梁小宝和春生眼疾手快钳制住了江月白的胳膊,防止她跌倒。 其实江秉恭的小名是谦儿,时谦是他的字。都是一个意思,就是要谦虚恭敬。 但江月白为了避免皇上联想到韩子谦,特意进行回避。 江月白被梁小宝扶住的那一瞬间,理智占了上风,她连忙先给皇上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李北辰摆摆手,“你怀着身子腿上又受了伤,不必见这些虚礼。梁小宝,还不快扶娘娘坐下。” 言简意赅地提醒江秉恭要注意分寸。 江秉恭愣了下,原来姐姐也受了这么多的苦,眼中闪出光芒,迫不及待地飞奔过去,待走近时又慢下脚步,走到姐姐面前后,跪在地上: “参见嘉宁妃娘娘!” 他已经九岁了。 按照礼制来说,从八岁开始就该要男女授受不亲。姐姐如今已是皇家的后妃,尊贵之人。自己也是马上要定亲之人,不再是个小孩了。 江月白连忙弯腰扶弟弟起来,“秉恭快起来。” 说完便又抹了把眼泪,看向皇上,“谢皇上,为臣妾找回了秉恭。臣妾不胜感恩。” 李北辰微微颔首,吩咐小厨房,“让小厨房备些好酒好菜。” 江月白怜爱地想要摸摸江秉恭的头,被江秉恭闪开。想要拉江秉恭的手,也被闪开,不禁莞尔。 这是弟弟大了,要跟姐姐划清界线了? 李北辰忍俊不禁,心想,人家都是有媳妇的人了,你还摸人家头,成何体统。 江月白心疼地问道,“这些日子流落在外面,想必受了不少苦。都是怎么过来的。快给姐姐说说。” 江秉恭此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大方地说道,“还好,都不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吃不了一点苦怎么能行。” 这次轮到江月白忍俊不禁,点了下江秉恭的脸,“人小小的,口气倒是不小。” 江秉恭有些不悦地说道,“姐姐,我已经九岁,不小了。” 李北辰轻咳一声,肃了肃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人都说长姐如母,你还不给你阿姐禀告下你未过门媳妇的事儿?” “媳妇儿?”江月白吃惊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有的媳妇。” 这也太早恋了吧。你才九岁啊。 第647章 一言九鼎 江秉恭连忙再次在江月白面前跪下,“婚姻大事,原本应该父母做主。但弟弟在逃亡途中,正好碰上起义军,摔下山坡,得一善心家人相救。该家女儿对弟弟衣不解带地悉心照顾。弟弟自觉不能损了人家女孩儿的名声,恳请姐姐答应弟弟求娶该家女儿。” 李北辰在一旁听着直乐。 跟方才在勤政殿里给他听的是一回事,却又不是完全一回事。 江月白愣了愣,事出突然,但一下子抓住了重点,要么这个家里是个普通人家不仅没有仆役,而且女孩儿还没有母亲;要么是这个女孩儿跟弟弟两情相悦,默许了这种特殊的关乎清白的照顾。 而在这个朝代,女孩子的清白大过天,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事情。 她望向弟弟英俊帅气的一张脸,只好点点头,装作平常地问道,“你这番思虑是对的,不能毁了人家女孩儿清白。那女孩子几岁?女孩儿家中父母可都同意?” 江秉恭快速抬眸望了江月白一眼,低头禀奏道,“丹霞她长我三岁,家中父母皆已同意。” 这.小学三年级就定下婚事,会不会太早了点; 而一次逃难中的偶遇就结下终身大事,会不会太草率了。 而且古代跟现代的年轻人不一样,还可以闪婚闪离的。 江月白想起皇上说过弟弟回来后会承袭父亲的爵位,便看向李北辰: “这家人于你有恩,报答也是应该。只是婚姻大事关系终身不可草率,皇上觉得如何?” 李北辰看出来江月白的顾虑,“朕以为秉恭这样做有情有义,身为大丈夫自当有如此担当。” 江秉恭立马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谢皇上恩准。” “朕的话还没说完,”李北辰顿了顿,“你如今是忠义伯,身份不比以前。你即日去跟那女孩儿提亲定下婚事,但尊卑有别,只能为妾,不能为妻。待你成年后再议。” “可是皇上……”江秉恭急声道。 他急切地想要说,那我不要当忠义伯行不行。他深受父亲淡泊名利,不想做官思想的影响,并不想被这些所束缚。 何况他对徐丹霞承诺的是娶对方为妻啊! 却被长姐拍了拍手,“弟弟,皇上做主,金口玉言允了你和她的婚事,还不赶紧磕头谢恩。” “可是,姐姐……”江秉恭急切地看向姐姐。 江月白用眼神制止住了他,用命令的语气说道,“秉恭,这是皇上的圣旨。你先去洗手,姐姐带你去给锦绣上柱香。” 这句话让江秉恭瞬间从方才欢喜的情绪里坠入冰窖。 愣怔了半天后,江秉恭再也没有了方才的少年老成,眼中含泪,拼命摇头,压低声音说道,“我不信!我不信!” 李北辰望着江秉恭悲伤欲绝的样子,颇为心疼,“嘉宁,你就呆在这不要动。朕带他去。” 说完将跪在地上的江秉恭拉着站起来,松开手,命令道: “跟朕走。” 两人出去了很久才一起回来。 江秉恭跟在皇上身后,一脸肃穆难过,不似方才的失控。 见弟弟又黑又瘦,想到他这些日子的提心吊胆,颠沛流离,江月白心疼地一直给他夹菜。 而江秉恭埋头吃饭,藏得看不见面容,泪水大颗大颗地掉进碗里,和在米饭里吞了下去。 李北辰则亲手给江月白剥虾仁。 周围的宫人全都垂着眸子,暗叹,自家主子真是得宠啊。全宫哪个主子哪个能得皇上亲自剥虾仁的。 三个人默默无言。 吃完饭后,李北辰给江月白说了送江秉恭去京畿大营历练的事情。 听闻这是江秉恭的志向,江月白虽然心有不舍的,但也含泪应允了。 父亲虽然无心仕途,但从小就教育他们“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如果有机会报效国家,江家儿女不辞辛苦,不舍性命。 李北辰并没有留下江秉恭单独跟江月白叙话,这不合规矩,也不利于江月白养胎。 他让江秉恭给江月白磕了个响头。 看向江月白,“朕已经安排陆昆明在勤政殿等着。放心,你再见到他时,他该是一名小将了。” 这句话让江秉恭目光里多了几分果决勇敢。 江月白想要摸摸弟弟的头,却被他再次闪开。禁不住想笑,有了“媳妇儿”的人果然长大了。 “秉恭,你在军营里保重自己。记得给阿姊写信。” 江秉恭毕恭毕敬地说道,“阿姊放心,定不会让阿姊失望,阿姊保重自己。” 他虽然年龄不大,但他在皇上的点拨下,已然明白,他如今是江家里唯一的男丁,江月白是他唯一活着的阿姊。为了阿姊,为了母亲和腹中的弟弟妹妹,他要勇敢担当,刻苦训练,立下军功,不让阿姊担心,成为阿姊在后宫的依靠。 江月白孤零零地坐在轮椅上,目送李北辰带着弟弟离开。 弟弟的背影清瘦而挺拔。 父亲的死让一个男孩迅速长大。 待他们的背影渐渐远去,江月白再也忍不住,失声叫道:“秉恭.” 待她黯然神伤擦着眼泪时,突然一个身影朝她奔来,紧紧地抱住了她,“阿姊,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江月白抱着弟弟泪流满面,“好,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飞速地坠落。 宫门口,李北辰静静地站在那里,远远地望着相拥而泣的姐弟二人。 他忽然也有些想念他的姐姐们了。 想念他的父王和母后了。 李北辰回去后,就命人将江秉恭带去见他的母亲。这几日就暂时先寄养在他母亲陆氏那。 正好再过几日,京畿大营的齐牧野大将军要过来商议火器营的事情。 对战欢欢且尔跟野四扎的几场战役中,江月白紧急派人送过来的手雷和炸药包都派上了大用场。 韩子谦给了李北辰制作火药的优化配比。以及制作佳能炮的图纸,上面对炮管的厚度和尺寸都有精确的标注。 他找兵部的火器局研究了下,初步结论是可行,但如何防止爆膛这个重要的技术问题还没有解决,暂时还没有开始造。 齐牧野他是先帝亲封的威武大将军,一直负责火器营的装备和训练。不仅能征善战,十分精通于火器,以及多种火器并用的综合作战指挥。 李北辰计划将他召回京城几日,跟兵部的火器局一起研究后再做打算。正好可以将江秉恭托付给他,带回京畿大营。 正想着事情,见外面的日头没了,天色变得阴沉。 听钦天监来报,今夜有雨。既然晚上要去,那不如现在就去谈正事。 江月白就像一个谜团一样,他有好多问题想问。 李北辰拿着制作佳能炮的图纸,带着梁小宝去了宁安宫。 走到宫门口,李北辰望着牌匾上的“宁安宫”,心里冒出来“永和宫”三个字,便吩咐梁小宝找人将牌匾换成隶书的永和宫三个字。显然没有御赐亲笔的意思。 以此对比,就是为了凸显对谢家的不同,抬高恬妃的地位。 这里面的差别自然会被有心之人察觉,正是李北辰的用意所在。 见到江月白后,李北辰并没有直接问出心中的疑问,而是很惬意地喝起了茶。 早上皇上才带弟弟过来,弟弟一切平安,完成了江月白心头上悬着的头桩大事,故而比之从前更加殷勤周到。 喝了茶闲聊了会儿后,江月白看了看窗外,天还没有黑,便乖巧地找了个话题留皇上吃晚饭: “皇上上次答应臣妾陪臣妾下棋。今日可有空?” 李北辰愣了下,如今说到下棋,他就会想起道衍和尚; 想起道衍,他就会想到江月白是穿过来的女主,紧接着就会想到自己随时可能godie,寿命不足五年的谬论。 只是这道衍高傲狂妄得很,软硬不吃。非要下棋赢了他,才肯继续往下说。 偏偏又拿捏住了皇上的好奇心,舍不得直接杀了他。毕竟这个人看起来好像还真有两把刷子。 李北辰转念之间,脸色就变得沉郁。他找到试探江月白的办法了。 江月白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是不是茶水不合您的心意” 李北辰回过神来,“哦,不是,好茶。听说你这些日子苦练棋艺,今日朕陪你下一局看看有没有进步。” 江月白抿嘴笑着,“下赢了可有奖励?” 李北辰忽而福至心灵,“你跟朕下棋,朕会不自觉地让着你。但如果你能下赢道衍老和尚,要什么奖励任你提。” 江月白好胜心起,天真地问道,“此话当真?那臣妾可要好好想想了。” 李北辰喜欢看她这般率真好胜的模样,含笑说道,“朕说话一言九鼎。何时不作数了?” 听闻恬妃连着几日去了殡宫,缠着道衍和尚下棋。道衍和尚连续拒绝了三天。 谁知恬妃胡搅蛮缠,道衍和尚奈何不得,今日只得陪着下了一盘,结果让恬妃败得如落花流水,一塌糊涂。目的是让恬妃知难而退的意味,却激起了恬妃的好胜心,一直闹着还要再下。 道衍却再也置之不理,任其闹腾,自己念自己的经。 江月白好奇地问道,“那道衍老和尚真有那么厉害?臣妾听素素说,恬妃与他下过一局,惨败。” 李北辰叹息了一声,“朕自以为棋艺在全天下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但朕竟然还没有赢过那道衍一次。” 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月白一眼,“不知道韩少傅若是在,能不能下得赢那道衍。” 闻言,江月白感到后背阵阵发凉。 “皎皎,你认为呢?” 李北辰锐利的眸光紧紧盯着江月白的眼眸,似是一把利剑要穿透她的眼睛,她的心。 江月白听到韩子谦的名字心头一颤。 她明明说服了自己,刻意地想要忘记,却时常无意识地想起韩子谦,想起他白衣如雪,君子如玉的模样,想起他许许多多的事情。 江月白迎向李北辰探究的目光,没有丝毫的躲闪,摇头自嘲地娇笑,“臣妾的水平皇上又不是不知道,那是菜得很。” 李北辰为自己方才荒唐想法感到好笑。也是。竟然对江月白这种初学者抱有幻想,真是离了大谱。 也跟着笑起来,“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那你方才还激动地想要讨赏赐。” 江月白脸颊微红,羞怯地娇嗔:“皇上又在笑话臣妾?!臣妾让韩少傅教臣妾围棋,就是因为见皇上时时摆弄棋子,希望皇上想下棋的时候有人陪,臣妾能多些机会陪在皇上身边。” 李北辰,“所以你学围棋是为了朕?” 江月白脸愈发红了,生气地捏捏李北辰的手,“皇上~~讨厌~~看破不说破,就不要笑话臣妾了。” 李北辰感到一瞬间有电流冲击全身四处,破天荒地开起了江月白的玩笑,“你口出狂言,还不许朕笑了?那道衍也是你们苏州人士。想来你们苏州人士都挺狂的嘛。” 江月白继续撒娇,“皇上你的笑话好冷啊。不是有句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嘛。皇上师从名师,棋艺高超,但可能棋风比较成熟稳定。对方可能将皇上的下棋思路研究了个底朝天,烂熟于心。而他自己可能棋出险招,不按套路走。 皇上在明,他在暗。皇上随心随意,对方说不定处心积虑。自然就占了上风。像臣妾这样背棋谱背的少,没有正经师父教,一气子瞎走,乱拳朝对方脸上打,对方说不定觉得臣妾高深莫测,自乱阵脚。” 这就跟中国的羽毛球和乒乓球一样。都是自己人跟自己人打。通过录像回放,把对方的路数、习惯、状态研究得一清二楚,准确预判到对方的预判。 李北辰听完不觉得江月白冒犯他,说他的棋风沿袭老师墨守成规,相反认为江月白思维敏捷,眼光犀利,看问题颇为深刻,一眼抓住了问题的根本。 颇为感慨地说道,“确实如此。那道衍棋风诡异,经常出其不意。不到最后,根本看不出当初落子的用意。” 江月白笑着看向李北辰,“听起来对方像是个阴谋家。” 第648章 神秘纸条 李北辰听到“阴谋家”心中一惊。一双醒目的三角眼,老虎一般犀利霸气的眼神。道衍和尚给他的感觉就是这三个字。 他摸着下巴,调侃道,“朕也就随口一说,你也别往心里去。来吧,先下一局。看看你如何乱拳打死老师傅的。要朕让你三子吗?” 难得放松的状态。 江月白自然感受到了李北辰的状态变化,跟着轻快起来:“好啊。臣妾不过图一时口舌之快,哪儿能下得过皇上。” 皇上让自己三子,这样一会儿赢了皇上,不至于太难堪。 毕竟她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想去见识下历史上著名的妖僧道衍和尚。 实际上皇上第一次跟道衍下棋,素素第二天就得了消息回来报告了她。 她暗暗吃惊。因为道衍和尚这个人历史上真实存在。 身份明明是个僧人,本该淡泊名利,却一生涉及杀戮,是朱棣造反称帝过程中的主要谋士。 这个平行时空里没有朱家王朝,没有出现朱棣。那像道衍和尚这样对历史进程十分重要的人物,又经历了什么样的人生。如今到了皇宫,又会对历史发生什么样的作用呢。 她暗暗观察不动,等待皇上来找她下棋,再诱导皇上让她去见道衍。 免得被皇上怀疑道衍的出现是她一手策划的阴谋。 毕竟道衍野心勃勃,热心造反;恰好这个阴谋家还跟她是苏州同乡,出现的时间地点又这么凑巧。 这一切的凑巧叠加在一起,皇上不可能不起疑。 她有一种预感,道衍的出现可能跟国运有关,那就跟自己有关。毕竟自己是要做皇后的人。 在这样的好奇中,江月白控制好节奏,反复较量中险胜了皇上。 她跟着ai学的棋,现代基于算法的套路,再融入韩子谦的古典围棋教学,加上她自己的领悟,棋风非常诡异。 而李北辰是穿进书里后才学的围棋,只会古代的套路。立刻察觉到江月白要么是穿越前就学过围棋,要么她的宫斗系统教她学的围棋。 这或许可以成为试探的突破口。 “你跟谁学的围棋?为何跟道衍一样,如此之怪。朕从未见过。” 江月白露出窘迫之色,“皇上可是有何不妥?韩少傅教臣妾,臣妾没学会。臣妾就从藏书阁借了许多棋谱看,没事的时候就琢磨琢磨。喏,就是那些。” 江月白指了指书架上满书架的书,一脸委屈地问道, “皇上不会怪罪臣妾吧?” 李北辰拉住江月白的手,宠溺地说道,“朕很喜欢。路子野得很。若朕不让子,你是否能赢朕?” 江月白想了想,“恐怕赢不了皇上,但或许能赢道衍大和尚。” “为何?”李北辰不解。 江月白笑着答道,“臣妾有皇上做后盾,自然是勇者者胜。” 李北辰心道,你编,你编,你给我继续编。等摊牌那天,看你尴尬不尴尬。 转头拿起大炮的图纸,摊开来给江月白看,试探性地问道,“这图纸中的大炮是你画的么?” 江月白摇摇头,“不是。” 这图纸是她从万界互联网上找的,是韩子谦画的。所以不算撒谎。 李北辰又问,“那你看得懂么?” 江月白依然摇摇头。她确实看不懂这个大炮的设计图纸。 李北辰面无表情,掩饰着内心的紧张,摩挲着受伤的墨玉扳指,“听说那个手雷和炸药包是你的设计的?” “是。”江月白这次方才郑重地点头。 李北辰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故作狐疑地紧盯着江月白,“你一个女子如何知道制造火器?” 江月白丝毫有些无奈地摇头,抬眸直视李北辰,“臣妾昼夜忧心皇上,从瓷瓶爆炸中得到的启发呀!” 李北辰心想你就编吧,打趣道:“你这般冰雪聪明,造出什么都有可能。” 江月白贴在他的胸口上,柔柔地说道,“皇上是不是觉得女子懂得造火器很奇怪?谁说女子不如男呢?” 李北辰听到这句话,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江月白拎剑奋勇杀敌的场景。 那般勇猛不输任何一个男人,甚至不输任何一个将军。 是啊,谁说女子不如男呢?尤其是在这部大女主里。 李北辰握着江月白的手,“朕很想知道,你如何想到会用铁来做手雷呢?” “或许是太后在冥冥之中保佑着我们。臣妾那些天,日夜忧心皇上,脑子里总在回想着那晚炸伤皇上的瓷瓶。臣妾总想着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瓷瓶易碎,显然铁罐更好。但铁罐坚固,不如瓷瓶容易炸裂。臣妾就想越是薄的铁片越容易掰断,铁罐上横竖划刀,像切豆腐一样,有些地方薄些,不就解决了问题。也就是现在手雷的样子。” 听到江月白有条不紊地解说,李北辰攥紧了江月白的手,叹息道:“皎皎,若你是个男儿就好了。就能替朕研究出最厉害的火器,收复河山。” 这样就没这么多大女主做太后做女皇的事儿了。 江月白笑着问道,“皇上,女子为何就不能为皇上研究火器呢?莫非皇上信不过我?” 李北辰吻了吻她的鬓角,“朕不是不信你,是大明王朝还没有这样的先例。” 江月白拉起李北辰的手放在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上。 “臣妾希望孩子们出生在和平盛世,平平安安地过一生。除此之外,臣妾什么都不求。只要皇上需要,臣妾就用心琢磨,只愿为皇上分忧。” 想了想又补充道,“臣妾不要赏赐,也不想跟前朝扯上关系。只是这些闭门造车的玩意儿,皇上可不要笑话臣妾。” 李北辰心下感动,喃喃地唤道,“皎皎.你真是朕的福星。” 即使是个活不久的男配,就算是个虚拟的二次元世界,他也希望看到国家兴盛,多民族统一而强大。 关于异世的话,他还是没能问出口。 他怕一问出来,他们之间就再也回不去了。因为.自己好像真地爱上了她。 这些日子,他一直紧张而徘徊,不敢开口。一当说破会如何呢。 李北辰又坐了会儿,聊了会儿天,就回了勤政殿。送了些赏赐到永和宫。 江月白得了赏赐,就把里面的首饰、布料都分去一半拿给姜常在。反正她这里多的是这些东西。她怀着孩子,后面生完了孩子估计也用不上。还不如送给姜氏穿个新鲜。 李北辰晚上歇在和贤妃处。 自道衍恢复在殡宫殿里念经后,一连几日,去找道衍下棋的后妃络绎不绝。都想下赢道衍,博得皇上的青睐。 然而道衍以需要给太后诵经,专注于本职工作为理由,全部给拒了。 素素和萧才人除外。 道衍主动问她们俩想不想下一盘五子棋,如果赢了他,就可以给她们算一命。 其实就是欣赏这两人,想免费给她们算一命。 谁知两个小姑娘一个回答“不会”,一个回答“不想”,皆以要专注于给太后诵经婉拒了道衍。 道衍没想到自己这样的奇人竟然碰了一肚子灰,被自己的矛攻了自己的盾。 他只好使出杀手锏。给两人分别塞了一张纸条。 给素素的那张上写着,“你主子有喜了”。给萧才人的那张上写着,“你有喜了”。 两人拿着纸条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心中均骂道,这和尚怕不是有毛病。 尤其萧才人那张,令她嗤之以鼻。前几天才在探望慕容氏有孕时号过脉,说她没有怀孕。 不过小日子也就这几天。 倒是能看看,这个道衍和尚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嘉宁妃有喜的事情全宫都知道,这道衍这不是故弄玄虚吗? 但素素还是把纸条拿回去交给了江月白。 江月白颇有兴趣地打量着道衍给的纸条,翻来覆去地研究着。 纸条很长,竟然只写了六个字,后面大片的空白。江月白总觉得里面大有玄机。 她喊丽春拿来笔墨,将这六个字细细地临摹着,临摹了一遍又一遍,试图从笔画中揣摩到里面的意味。 夜里她对着蜡烛烤了烤,发现了里面的秘密。 后面空白处写着道衍的预测,看完后目瞪口呆。因为上面写着“腹中四子一女,一子夭折,一子贵重”。 江月白有些心慌,立马把纸条卷成一团,生怕被人看见。 还好身边只有丽春在一旁。 丽春只看到纸条上显现出字迹,没看清内容,关切地问道,“娘娘,你怎么了?纸条上写了什么?” 江月白稳了稳心神,故作淡定地说道,“无事。不过是些骇人听闻的话。” 暗道,这道衍还真是有本事,能掐会算。这后宫里除了自己,其他人都不可能知道她肚子里有五个。 就算是姜闲也只能判断出她怀着多胎。 只是如今远远未到成为众矢之的的时候。偷窥天机,可能被反噬,并非好事。 毕竟有句话说,命越算越差,福越算越薄。 想到腹中的孩子有一个未来会夭折,江月白有些难过。片刻之后,又释然了。假如天意若此,尽力而为就好。 拿定主意后,江月白吩咐丽春,“去喊梁小宝和春生过来,本宫想站起来走走。” 丽春走后,江月白便照着纸条上的字,仿写了一张纸条,裁剪得跟道衍给她的一模一样。 然后把真的那张给单独藏了起来。 道衍做得如此大张旗鼓,事前又吊足了皇上的胃口,皇上和其他后妃必会很快知道素素得了纸条的消息。 想必皇上问完了萧才人,拿了萧才人的纸条后,就会来自己这里。 或许今晚就会来。 江月白好奇地想:这道衍到底想做什么呢?向自己泄漏天机的目的是什么呢? 果然用完了晚膳,皇上就过来了。 皇上也不绕弯子,问完晚膳吃了什么,身子感觉好不好之后,直奔正题: “听说道衍给了你张纸条,你拿给朕看看。” 江月白将自己临摹的那张纸条交给了皇上。 皇上接过来之后,亲自站到火烛边,将纸条凑近了烤了烤。 结果当然什么都没有。 丽春经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被一旁的梁小宝看在眼里。 而江月白一脸疑惑地望着皇上,“皇上,可是纸条有什么问题?” 李北辰想起萧才人纸条上隐藏的字,“为一皇子,此子不保,孕中落胎”。 命姜余姜闲来诊,竟然真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十天前在慕容氏怀孕时所有宫妃全都诊过一次,只是当时月份还小,脉象不显很正常。 命敬事房拿来彤册,五月初十传召侍寝,日子都对得上。 而萧氏怀孕期间跟没事的人一样,时常被李北辰喊去勤政殿伴驾,丝毫没有出现孕吐反应。若不是道衍这张纸条,谁都想不到她已经有了身孕。 而且每日步行往返景阳宫和殡宫,整日在殡宫拜忏。十分劳累辛苦,也不见落胎。可谓十分神奇。 只是这一诊,还诊出来一件怪事。 竟然发现萧才人服用过一种叫做丁香落的避子汤。 姜闲告诉皇上,这丁香落以麝香和丁香为主料,是极为阴寒之物,常青楼女子用作避孕之物。对母体有大损,女子有孕更是碰不得。但萧才人竟然没有落胎,堪称奇迹。 而道衍不仅算出来了萧氏怀孕,还算出流产,实在奇怪。 萧才人神色凄然地哭诉有人要害她。 这几日萧才人不在皇上身边时,都在僖嫔宫里跟僖嫔、谢贵人一起用膳。虽然没有明说是谁要害她,但僖嫔和谢贵人显然嫌疑人最大。 姜闲一号脉,结果发现谢贵人也有服过丁香落的迹象。服用的剂量跟萧才人差不多,只是因为没有身孕,所以表现不大明显。 谢贵人听说之后立马崩了,哭得稀里哗啦,着急问姜闲会不会伤了身子根本。得知服用日子短,剂量小,好生调养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而一起住的僖嫔却好得很,偏偏什么症状都没有。 这就令她有口难辩了。 第649章 我摊牌了 谢贵人吓得哭哭啼啼,又哭诉说自己这次月事比往月迟了七八天,似乎有不明物。到底有没有因为服用了丁香落早早滑胎,早已无迹可寻,成了谜案。 声泪俱下地控诉僖嫔莫名其妙地从前几天开始要三个人一起用膳。 而僖嫔一脸的懵逼,满眼泪花的连连大呼:“不是我,我没有害人。皇上,有人要害臣妾。臣妾只是天气热,食欲不振,不愿铺张浪费,又可一起共享冰桶,所以才提议同宫三人一起用膳。谁知道会这样!” 谢贵人哭着说道:“想来不是来月事而是我的孩子没了。我怎么那么傻呢。” 僖嫔双眼圆瞪,惶恐地问道:“谢妹妹,你是在怀疑我?可是真不是我做的!” 她的心里那个苦啊,怎么兜兜转转,这锅又盖到自己头上来,甩都甩不掉。 她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死对头孟昭仪,可是口说无凭,没有证据。说出来就是诬陷了。 “要不然怎么解释呢。姐姐身体里就没有被丁香落害了的痕迹,”谢贵人哭着说道,说着哀切地看向皇上,“求皇上为臣妾跟萧妹妹做主啊。” 僖嫔满脸泪水,委屈地直摇头,“皇上.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 李北辰审视地看向僖嫔,心里也觉得蹊跷。 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僖嫔。是一人所为,还是有人借力打力,混淆视听。 一直默不作声的萧才人忽然开口说道:“皇上,或许真不是僖嫔姐姐做的。哪有人害人这么明目张胆地把自己搭进去。说不定是有人想一箭双雕,陷害僖嫔姐姐。” 僖嫔没想到萧才人会替自己说话,一时愣怔得不知说什么是好,“谢谢谢萧妹妹。” 梁小宝听了半天,试探着说道,“娘娘们要不想想,今日哪些菜,僖嫔娘娘没有吃,只有谢贵人和萧才人吃了的。” 僖嫔抢着说道:“皇上,臣妾每道菜都吃了。真的,他们都可以作证。” 谢贵人想了想,看向萧才人:“我记得僖嫔娘娘她确实每道菜都吃了。反倒是我挑食,只吃了几口。” 她跟萧才人胃口都不好。僖嫔喜欢吃油炸食物。他们俩只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就陪坐着看僖嫔吃得津津有味。 萧才人点点头,“我跟谢姐姐确实都吃得不多。” 忽而僖嫔的宫女葡萄扑通一下跪下:“皇上,奴婢有事要奏。” 全场咯噔一下,这是手下的宫女要爆主子的黑料么。 李北辰肃声道:“你说。” 葡萄跪在地上惶恐地说道:“如果不是吃的话,只有一样东西,娘娘没用过,但是谢贵人和萧才人都用了。就是绿豆汤。当时娘娘说吃得太饱就没有喝。谢贵人和萧才人都喝了。” 僖嫔急声道:“皇上明鉴,近日里天气炎热,臣妾就安排了御膳房做些绿豆汤分发到各宫降暑。” 李北辰盯着僖嫔看了半晌,没有急于给出判断。“徐方。安排人将景阳宫围起来。再去把道衍抓起来带到朕这里。既然绿豆汤是御膳房做的。命宫正司的人查案审讯。再将所有后妃召到景阳宫,让太医会诊。” 下了命令后,李北辰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永和宫,急于知道江月白字条上的预测,生怕有什么不吉之言惊吓到了她。 所幸江月白几乎与世隔绝,而且两位姜太医每日都来问诊,不然他甚至怀疑江月白都中了那什么丁香落的脏东西。 “都退下。” 李北辰面色严肃阴冷,口气异常不耐烦。 丽春和梁小宝的敏感性比较高,瞬间感应到情况不妙,带着其他人秒退。 李北辰心中疑惑,究竟道衍故弄玄虚写一张空一张,挑拨嘉宁妃跟自己的关系,还是嘉宁已经看到了纸条的隐藏内容,特意替换了原来的纸条,故意瞒着他! 这于他而言的重要性不亚于纸条内容本身。 根据萧氏纸条的推测,被隐藏的部分是关于腹中胎儿的预测,那是什么,不能让他知晓。 江月白意识到自己的穿越者身份很可能已经彻底暴露,便从枕头底下拿出原来的纸条,“这是原来的纸条。臣妾想着上面的话实在过于荒唐,生怕皇上会生气,所以.”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李北辰看到纸条上的字后,气得发抖,“你竟然怀了五胞胎!皎皎,你是不是用了什么药物?你知不知道生五胞胎有多危险!” 江月白愣了下。自己的穿越者身份终于暴露了吗? 可她突然没有勇气突然跟李北辰坦诚相见。就跟核导弹按钮一样,一当按了就没有回头路。 假如一直不承认,那对方的怀疑就始终只是怀疑。 江月白撇撇嘴,对那张小纸条故作一脸嫌弃的样子,“竟然说臣妾怀了五个!我是不信的。这个预测也太荒唐了吧。所以看完就藏起来了。皇上摸摸看,这像是有五个小宝宝的样子吗?” 说着就把李北辰的手按在小腹上,摸来摸去。 这次轮到李北辰闹了个大红脸。 难道她真地不知道自己肚子里装了几个? 李北辰担心江月白的安危,禁不住用责备的语气问道,“你真的不知道?” 这不是拿自己的生命在写书吗? 江月白低下头,似乎很委屈,“小姜太医给臣妾服用了祖传助孕的汤药。记得当时,小姜太医说是皇上的吩咐。也跟臣妾说过,有可能会怀多胞胎。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召小姜太医来问。” 李北辰想起来那天太后喂了江月白息子汤后,自己确实让姜闲过去给她把脉,喝点助孕的药物。 看来江月白是不想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那他只好主动出击了,“皎皎,昨日道衍和尚说,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来自异世。告诉朕,这是真的吗?” 李北辰站起身,跟她面对面坐着,从兜里拿出一盒杜蕾斯,放在江月白面前, “朕去问过了。你爹爹说没有见过这个东西,四处探访之后,没有地方卖这个东西。皎皎,你真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吗?这是你从异世界带来的东西吗?” 怀疑的语气里中带着疲惫。 江月白抬起头,惊疑地望着李北辰。 竟然这么直白。 不管男女作者,总喜欢把女一女二的容貌形容得天仙一般。 此时烛下看李北辰,颜值实在逆天,长着一副好皮囊。生下来的孩子应该很好看吧。 毕竟对方美貌得毫无必要,自己也一样。 李北辰皱着眉跟她对看,试图从对方的眸子里读出一点真情,前面这些日子不完全是照着剧本演戏。 然而似乎并没有。只有困惑和纠结。 他想他得到了答案,心中感到疼痛,头也跟着痛起来,里面似乎有什么在拉扯着。 他下意识地扶着脑门,薄唇微动:“你到底是谁?来到这个世界有何目的?” 江月白:“???” 这是能问的吗?我也不知道答案啊。稀里糊涂就这样穿过来了。 江月白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有一瞬间想要装神弄鬼。比如说是什么佛祖派她来的云云。 但想到这可能是一本书里的世界。自己没有看过书,但万一对方看过这本书呢?对方才是真正的先知呢? 她问过系统这个问题。 系统说它们是万维互联网,有不计其数的恒河沙世界。 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世界有亿万维,把书里的世界当成现实,把现实当成是一本书,都没有问题。本质都是一样的。 她有考虑过像今天的坦白局。但没想到皇上开局就这么直白。还以为要试探个几回合。 见李北辰沉默着没有说话,江月白又补充了一遍,“我真不知道。” 李北辰突然问道:“那你知道怎么回去吗?回到你原来的世界?” 江月白摇头,试探性地问道,“皇上听说我来自异世界似乎一点都不害怕。莫非皇上了解异世界?” 这是个可进可退的问话。 李北辰打了个太极,“道衍说你来自异世界让朕很惊讶。朕回想了你入宫后的一言一行。确实像是来自异世界。比如一天之内就可接断骨的治伤膏,就不该是这世界有的。” 江月白整个人都懵了。 这就牵扯到另一个问题,如何解释自己有个系统。 她目前并不十分确定,对方是否也是穿越来的,因为她仔细回想了一遍皇上的一举一动,除了过于淡定,找不出来异常的地方。 但帝王之家本就相信玄学,而且心机深沉,遇事淡定或许只是职业素养。 她僵在原地,仔细地琢磨着今日对话中的诡异之处,忍不住试探道,“皇上?” 李北辰回过神来,于她四目相对,期待地问道,“嗯?” 快快快,告诉我接下来的剧情,或者告诉我你有延长寿命的药。 江月白有些犹豫地问道:“皇上看过一本女主角叫江月白的宫斗吗?” 李北辰愣住了,啊,她竟然真是穿书过来的。回忆了番简介的内容,发现到了现阶段,有用信息为零。 他沉默良久,“没看过。这本叫什么名字,讲了一个什么故事。” 江月白想了想,既然她有个宫斗升职系统,又发生在后宫,如果按照自己的经历来看,名字大概也许应该叫做—— 犹豫一番后,根据推测瞎编道,“好像是叫《后宫升职专家》?我不记得了。” 李北辰按捺住激动,故作淡定,“所以你看过这本,那你知道的大结局?结局如何?” 江月白故作遗憾地摇头:“没看过。只是扫了眼标题,没有打开。” 只能糊弄一下,再要编细节,就编不下去了。毕竟压根没有看过。 李北辰:“古籍上倒是有记载,进了画里书里的世界。如果进入了画,那叫画中仙。所以,如果你连那本书都没有打开看过,你怎么会突然来到这边的世界?” 他小心翼翼地避免使用过于现代的字,暴露自己的穿越者身份。 十几年的后宫生涯,让他习惯了谨慎从事,将秘密只留给自己。 江月白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有什么使命吧。或许只是个意外。” 对着李北辰嫣然一笑,“又或者是来拯救世界的?” 李北辰目光灼灼地盯着江月白,伸手拉住了江月白的手,放在自己的心窝,“不,你是来拯救朕的。” 他也不确定自己这句话是在演戏,还是发自肺腑。 这次轮到江月白红了脸,“皇上为何一点不感到惊讶?似乎太淡定了。” 李北辰道:“佛经里讲三世姻缘,从殿试那一天,朕就与你一见如故。或许,我们早就认识。你来这个世界找到朕,或许是为朕而来。” 江月白愣住了。 这是脑残的设定吧。自己是脑残的女主或者女配? 气氛烘托到了这里,李北辰抛出自己的诉求: “皎皎,谢谢你从异世来找我。道衍和尚说,如果不是你来到这个世界,朕或许很快就要死了。 你记得吧,太后出殡那晚,我中了寒毒,梁小宝给朕做了处理,你也给朕吃了解毒丹。 但道衍和尚说那寒毒还是残留在了体内,正在恶化。你来自异世,可有办法,可还有给太后的丹药?” 李北辰殷切地望着江月白,又重复了一遍,“帮朕可好?” 那晚太后的哀嚎回荡在脑海里,当时的场面如高清录像3d立体声环绕播放。 江月白听着胆颤心惊,经不住抖了下,她上下打量着李北辰:“皇上可感觉任何异常?” 李北辰:“还未。道衍说此时疾在肌肤,还在表层,故而不明显。” 江月白安慰道:“那就还有时间。” 李北辰:“道衍他说随时可能发作,而且此毒在这个世界无药可解。或许在你这样有超能力的人能找到解决办法。” 江月白总觉得这个道衍和尚很蹊跷。 “皇上可以往好的方面想。道衍可能是敌方派来的细作,就是为了让皇上慌了阵脚,做出不理智的决定。皇上要不要听臣妾讲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 李北辰猜到了江月白要讲什么故事,不动声色地点头,“愿闻其详。” 第650章 幕后黑手 江月白绘声绘色地讲了两个人拿错了肿瘤检测报告,癌症患者康复,健康的病人反而死了的故事。 为了增强可信度,安慰和鼓励皇上,把故事的主人翁编造成自己朋友。 “这是我朋友身上真实发生的故事。他就是有绝症却被医生告知没有病的那个。” 李北辰点点头,“你在那个世界多大了?是做什么的?” “这个嘛,”江月白脸上顿时闪过一缕伤痛,却故作风淡云轻地说,“我都不记得了。” 李北辰勾了勾嘴角,笑着问道,“是不记得了,还是不想告诉朕。你在那个世界该不会已经嫁人了吧?或者是个三岁小毛孩?” 江月白垂下眸子,红着脸,“还是别问了。” 李北辰却偏要凑到她的脸边,“为什么不能知道?” 江月白忽而十分恶趣味,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说道,“这可是皇上非要臣妾说的。” “说!” 江月白红着脸忸怩地说道,“我在那个世界是个男人。” 李北辰邪魅地捏住江月白的下巴,“怪不得你很多时候不像女子。原来是因为雌雄同体。真是有趣。” 江月白故作无奈地说道,“很可能因为写这本的作者很恶趣味。” 李北辰凑上前,俯下身去,凝视着江月白,“朕很喜欢。” 说完,吻上了她的嘴唇。 湿润温暖的感觉借着缠绵的吻传遍了两个人的全身。 李北辰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汹涌的爱意。 他终于在这个世界里找到了同类。他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不必独自面对这个满是权谋和杀戮的世界。 虽然只能藏在心里。 他才不信江月白的鬼话。 他早已细细地揣摩过江月白的微表情,他知道她是在故意逗他玩。 江月白也一样。 她从一开始入宫就在观察皇上,研究皇上。系统里的记事本上写了几千条关于他偏好和心理的分析。 江月白从语气和神态上,看出来李北辰在故意掩饰他自己的穿越者身份。假如换作是她,她也会这么做。 谁不想做皇帝呢? 她也想啊! 然而她的思绪很快被完全清空。 因为李北辰的这个吻极其投入和缠绵,仿佛融入了他所有的情感,恨不得把她掰碎了,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李北辰这般投入,江月白本以为他会忍不住像从前一样。 结果却没有。 他只是一遍遍地热吻她,没有其他的动作。 知道江月白不是纸片人,而是穿越过来的真人,李北辰竟生出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他吻了她许久许久,如惊涛拍岸。 让她整个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如棉花糖般柔软。 “皎皎……” 李北辰咬着她的耳珠,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这一刻,他希望天荒地老。两个人一起穿回现代,不必被囚禁在这深宫之中。 两人的缠绵被一则通报所打断。原来景阳宫那边的事情有了些眉目。 李北辰不希望江月白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之中,什么都没说,只是叮嘱素素要注意饮食安全,就匆匆离开。 这一次因为事关重大,除了江月白,所有的妃嫔都到了场。 包括怀着六个多月身孕,一直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甄婕妤。 这不见不要紧。一见像是看恐怖片。 甄婕妤才怀孕六个多月,已经胖成了个大肉墩,满脸横肉,挤得一双杏眼变成了三角眼。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一米六出头的个子,至少有一百五十多斤。椅子面稍微窄点,都坐不下。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走一步歇一会喘口气。 全然没有三个月前娇小婀娜,伶牙俐齿的模样。 真是令人触目惊心。 众人皆在想,这才六个月,到了十个月,得胖成什么样子,能生得出来吗? 只因为甄婕妤长期不出门,郁闷了就吃吃吃,怕滑胎没事就躺着。宫里又没有宫女敢劝她。 甄婕妤见众人皆偷偷在看她,甚至有人在小声议论,怒气冲冲地骂道:“看什么看!” 骂完抚着胸口,又开始喘气。 众人见她这样,怕惹祸上身,便一个个转过身去,垂了眉眼,不敢看,也不敢说。 等皇上来后,众人才算舒了口大气。 调查结果发现,除了僖嫔,有小厨房的贤妃、甄婕妤、宜婕妤外,全都检查出来或轻或重地中了丁香落的毒。 恬妃、安昭仪、孟昭仪都中了毒。 慕容选侍这次因祸得福。因为孕吐得厉害,粒米未进,绿豆汤也喝不下。只整日煮点米汤度日。 孟昭仪意外地检查出来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胎儿很康健,有十分微弱的中毒迹象。 问起来,原来是她天热胃口不好,不思饮食,不过喝些银耳汤,吃些瓜果,不大爱喝御膳房送来的绿豆汤。平日都赏赐给婵娟和清影喝。 但今早用过小半碗。 结果一查,婵娟和清影两人中了毒。 孟昭仪听完又惊又怕,哭得不成样子。没想到假戏真做,竟然还真怀孕了。不由得感到万分后怕。 姜余连忙开了些安胎的药物叮嘱孟昭仪服下。李北辰当场温声安抚,安排了软轿送她回宫。 李北辰眉头紧锁,“这丁香落到底怎么回事?” 姜余禀告道:“丁香落若只是少量服用,也不过是个避子方子。但长期或者大量服用,就会造成女子流产。对女子身体伤害很大。” 不多久,姜闲来报,屋里萧才人的胎保不住了,只能喝下胎药,清理残留。 李北辰无奈地摆了摆手,让姜闲去安排。随即晋封萧才人为萧贵人,沉吟片刻后,将孟昭仪一同则晋升为妃。 直接晋位的消息,可把其他人给羡慕坏了。 如今升个职跟登天一样难。 孟昭还未见生就给晋成了妃位。有这样待遇的从前只有江月白一人。 人人心中都暗想,这都是因为孟丞相在前朝把江南水患的事儿办得好。皇上这就是多给了些恩宠。 孟昭出门坐轿子没走多远,就吐得一塌糊涂。被追上来的宫女告知自己晋位的消息,喜出望外。 皇上果然对她是真心的,这般疼爱,毫不吝啬给予恩宠和晋位。 激动地回来第一时间在皇上面前谢了恩,被众人客套地恭喜了一番,才美滋滋地回了长春宫。 李北辰面色青黑,这是有人盯上了皇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节奏。 下令给有孕的宫殿皆装上小厨房。将这次绿豆汤从制作到派发到各宫的人全部送进慎刑司用刑审问。 李北辰看不下去甄婕妤胖成这样,单独将她留下,叮嘱了两句要注意饮食,多走动,这样后面才好生产。 甄婕妤扯着李北辰的袖子嚎啕大哭,一直在说,她也不想这样的。 李北辰只好像哄小孩一样地哄了甄婕妤半天。控制体重这事儿,靠药物肯定不行。少吃多动才是正经道理。如果自己不上心,别人再着急也帮不上忙。 叮嘱住在甄婕妤宫里的女医孙御医好生看顾着,千万不要出什么闪失。 从景阳宫出来,李北辰带着魏常在回了勤政殿,心情异常烦躁,直接摔了一套紫砂茶具。 此后在一旁的魏常在吓得眼含泪水,战战兢兢。 独自吹了会笛子,方才平复心情。在魏常在的陪伴下,专心地翻阅这批新举子的文章。 虽然最近好消息一个接一个,但李北辰清醒地知道华丽的外袍下藏着许多的虱子。 在天牢里审讯韩仲载听到的高层各种贪污腐败,鱼肉百姓,卖官鬻爵等等,才是真实的官场。 底层人民被压榨被奴役,面对天灾人祸的凄惨,也是最真实的人间黑暗。 这世道并不会一夜之间改天地换日月。 但既然自己被命运安排坐到了这个位置,就要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点,让这个国家更富裕一点,让人民的苦减少几分。 他在前世学习历史和政治的时候,曾经问过父亲一个问题: “中国这么大,官僚机构这么庞杂,官员那么多,人心这么复杂,皇帝或者说最高领导人是怎么实现对全国的统治呢。是如何将政令下发和贯彻下去呢。” 父亲思考了半天后才回答了他: “皇帝通过三种方式实现对下面的统治:第一是奖惩制度;第二是用人;第三是文化。 通过奖惩引导官员和百姓的行为;通过用人,将人才用在合适的位置上;通过文化,将人的思想统一乃至禁锢起来。 而这一切的保障就是暴力机构,军队、警察和监狱。枪杆子里出政权就是这个道理,治理国家不能只靠暴力,但不能不依靠暴力。” 如今想起来,前世父亲的回答,如今给他冥冥之中指引了方向。 假如所剩生命无几,愈发要珍惜活着的时光。 追风赶月莫等闲,停马远眺是春山。 时间久了,总会有答案。 他穿来已经快十四年零七个月了。 江月白来之前,他很孤独。如今他不孤独了。 萧贵人那边出事后,徐方奉皇上之命去把道衍抓起来,以免他不听皇命,信口胡言,再生事端。 结果到了殡宫的禅房却发现道衍消失不见。 桌上留下一封信,信上奇怪地没封口。 徐方打开信,上面写着,“老衲先去也。天机尽在两位娘娘的字条里。” 徐方将信放回信封。 殡宫四周一直有锦衣卫盯着。道衍如何在重重包围之下逃出生天地呢? 他立马赶回勤政殿将信交给了皇上。 “你是说,道衍他凭空消失了?”李北辰拿着信淡淡地问道。 这样的结果倒是不出乎意料。 这可是历史上最具有传奇色彩的妖僧,不过是从普通的禅房溜走而已,还没有从大牢里消失,已经算是很正常了。 “是,奴才仔细查看过。屋里没有人,窗户门都没有逃跑的痕迹。” “继续盯着。” 李北辰折起信来,放在蜡烛上点燃。他已明白了道衍的意思。 抬眸看向徐方,冷冷地问道,“徐方,在朕查看之前,你可看过此信?” “奴才.奴才”徐方冷汗直流。 奴才未经皇帝允许翻阅信件,按罪应杖毙。当时因为信没有封口,他鬼迷心窍地就拆阅了。 “看过还是没有看过?” 李北辰的声音愈发的冰冷和不耐。 徐方扑通一下跪下,左右手开弓开始扇自己的耳光,“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不该见信封上什么都没写,就擅自拆阅的。” 一边认罪,一边为自己开罪。 李北辰唇角勾起冷笑。 忠心耿耿的老徐,怎么养了个这么多心思的侄子。 “徐方,你知道朕最看重你叔的地方是什么吗?” 徐方一见大事不妙,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奴才愚昧,奴才不知。” 李北辰慢悠悠地喝着茶,许久后方才说道,“没有私利,只有对朕的忠心。” 徐方伏在地上,汗流浃背,莫非皇上已经知道了他做的事情。 “奴才对皇上也全是忠心,没有私心。” 李北辰冷哼一声,“若不是你叔,你私底下做的事情死一百次都不足惜。莫非你真以为朕不知道你替恬妃做的那些好事。你是把朕当傻子还是当瞎子?” 徐方想不到皇上这么快就怀疑到了他的头上,砰砰砰地磕在金砖上,都快磕出血来。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一时糊涂做了蠢事。求皇上饶命。” 李北辰站起身来,“徐方,你的野心用错了地方。不该对朕阴奉阳违,勾连后宫,这是不忠。不该对付于社稷有益的功臣,这是不义。不该辜负你叔父对你的殷殷嘱托,这是不孝。” 击了三下掌。 梁小宝就端着酒壶和酒杯走了进来。 李北辰冷冷地说道:“早点上路吧。” 徐方匍匐在地上如筛糠一般,拉着李北辰的龙袍下端,哽咽着哀求道,“皇上,奴才知道错了。皇上饶了奴才吧。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北辰对梁小宝使了个眼色。梁小宝便端起酒杯,递到徐方面前: “徐公公,皇上赐给你的。还不谢恩?早点喝早点痛快。” 徐方端着酒杯,因为颤抖,黑红色的液体轻轻地漾出来。 作者另有男频沙雕乐子文《道友,你是来搞笑的吧》正在连载,欢迎追更。一如既往的脑洞大,反转多,伏笔多。 第652章 国之大计 一顿慷慨之词,迅速点燃现场气氛。 他的这番话,说出了学子们的痛点,也说出了学子们的心声。 报国无门是何等痛苦的事情。不仅仅是自己有志难伸,也是看到山河涂炭,百姓痛苦时,却读书无用的虚弱无力。 众新晋臣子纷纷跪下,异口同声地说道:“愿为百姓安乐肝脑涂地!” 李北辰单手“唰”地一下合上扇子,拍在大腿上,站起身来,激动地说: “太好了!百姓终于有盼头了!” 众臣子们错落地说着类似下句的意思:“大明能得圣上此等贤能之君乃万民之福。” 李北辰带着几分沉重地说道:“诸位爱卿快快落座。 朕今日召你们来,只为向你们剖开朕的心意,言明朕的志向。你们已入朝堂数日,是否已感受官场的复杂,人情的世故?这才是真实的朝堂和真实的天下。 国家如此之大,牵扯其中的每个人,无可避免地有自己的立场,自己的利益。人性不见得很坏,但身处其中却时常裹挟着做不得好人。 故而想要成事,既需要非凡的智慧,也需要久久为功的决心。朕希望在座诸位能始终不忘今日鸿鹄之志,心怀报国之心,做大明王朝的脊梁。” 七个人里至少有四个红了眼圈,被李北辰所深深地撼动。 还有三个沉默不语。 其中就有大高个子赵宇航。 李北辰望向赵宇航,“赵卿你可是有话要说。” 赵宇航掀起袍子,端正地跪在中央,拱手直望向李北辰,眼里闪动着泪花: “臣的父老乡亲,无一不辛苦耕种,可这些年年景很差,税赋却比以前更重,留存的米都不够果腹。草民的弟弟饿死,幼妹被卖。忠厚老实的同乡落草为寇,杀人越货.皇上,普通的老百姓是真的苦啊!” 又转头看向其他人:“之前又是谁豪言壮语若能面圣,定要向皇上陈述民情,自荐国策的?皇上就在眼前,怎么一个个都不说,变成哑巴了?我今天死也要为我的父老乡亲们说话,让皇上能了解真实的民情!” 众人皆被搞了个脸红。 赵宇航说的这些话,令李北辰响起陈宁,想起了以前刺杀自己的土匪军师王金宝 他们的亲人都在自然灾害里被饿死。 只是有的人幸运,读书有天赋,被好心人所搭救; 有的人却不幸,大字不识,只能落草为寇,靠蛮力和狠辣活下去。 李北辰眼中潮湿,感到心痛和内疚。 于他而言,因为没有类似的经历,虽然感到同情,但并不是那么真切;但于当事人而言,这些被活活饿死的人,却都是至亲至爱的人。 李北辰扪心自问,无法想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活活饿死的绝望和痛苦。 他不过是个二十一世纪的普通人,来这边读了十几年的书。 虽然读了历代帝王的治国之道,可这些能写下传世经验的帝王,他们所在的王朝最后不都灭亡了吗? 哪一个王朝又真地千秋万代呢? 他也不过坐上这个位置两年。该如何管理这么一个庞大的国家,根本拿不准。 到底什么样的政策好,什么样的政策不好呢? 加上他确定自己在一本书里,他始终有种虚幻感。 有时他失望得想就此摆烂,有时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一场无用功。有时他靠这些都是纸片人都是假的麻痹自己。 只是,这些纸片人的喜怒哀乐真的是假的吗?真的一点不重要吗?如果自己再也回不去那个世界,不也就永远是个虚拟的纸片人吗? 又或者那个看起来似乎很真实的二十一世纪,其实也是一本书呢? 见皇上眉头紧皱,垂着眸子沉默不语。立马有两个人站出来,分别跪在赵宇航的身边。 “臣杜衡求皇上饶了赵大人。赵大人他出身贫苦,生性正直,言辞犀利,书生意气。他的本意应该不是要忤逆皇上。求皇上饶了他这回。” “臣夏明弦求皇上恕罪。臣跟赵大人相处数日,他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善良而有些鲁莽不通人情世故。求皇上仁慈饶了他的唐突冒犯。” 他们三个都参加过当初游街要求彻查春闱的闹事。 赵宇航因为个子高,身体壮,嗓门大,胆子大,脾气躁,是当时闹事学子的领头。当然是被陈宁奉皇上之命特意找来的。两人是在从老家流浪到京城的路上认识的,属于生死莫逆之交。 皇上忽而抬头,揉了揉眉心,“众卿平身,都落座吧。不必跪着。朕听说赵卿亲属的惨痛遭遇,十分痛心,令朕想起了一位故人陈宁,他的家里皆在灾荒战乱中过世,只余他一人。你们尚且如此,何况天下百姓。” “陈兄?”赵宇航惊道。 李北辰点头,“对。陈宁他随朕的弟弟安北王去了安北都护府,协助处理鞑靼有关的事务。他以前跟朕举荐过你,盛赞你品行端正耿直,务实勤奋,建议朕重用你这样的忠义之臣。今日一见,果然是房玄龄杜如晦一样的良臣。朕怎么会因为你说了真话降罪于你呢?” 众人皆愣住,表示震惊。 皇上竟然没有因为赵宇航方才冒犯忤逆的话而生气。 李北辰十分动情地说道:“这正是朕今日单独找你们来的目的。朕希望天下的百姓都能吃饱饭,穿暖衣,安居乐业,过上幸福的小康生活,不再有饿死人这样悲惨的事情发生。 朝廷积弊已久,推动新政非常困难,独木难支。朕需要诸位的帮助,需要有人替朕去了解民情,做些实事。” 他的心底涌出一汪泪来,虽然眼中并无泪水。 迎着众人或迷惑或期待的眼神,李北辰郑重其事地说道,“想要解决饥荒问题,要从三方面去着手: 第一,必须要有人真正的懂农业生产,懂得各地最适合种什么,懂得如何提高粮食的产量,如何治理虫灾。这里至少需要一个人。 第二,需要有人扎根于户部,摸清楚各地耕地数量和兼并情况,然后再想办法打土地兼并问题,让农民有地可种。另外还要进行丰年的粮食收储。这里需要至少一人。 第三,需要有人扎根于工部,愿意常年东西南北全国跑,摸清各地农田水利状况,兴修水利,督办河流疏浚、农田灌溉。这里至少需要两个人。 如果能解决上面三个问题,相信会慢慢解决百姓没有田种,没有粮存问题,甚至能实现粮食的持续增产。 另外还有方才赵宇航提到地方乱收苛捐杂税问题,朕早在农历三月就颁旨免除全国的农业税赋。如果落到地方还在征税,就需要两人进督察院,全国巡查。这里也需要两人。 农业靠天吃饭,还需要一人去钦天监观测天象,这个人,夏明弦最合适。其他六位你们可以自行选择。 你们随时可向朕举荐农业这块的能人贤士,多多益善,不求通晓诗书,只要真正懂如何提高粮食产量。 当然你们都很年轻,如若愿意从开始研究农业问题也不迟。” 夏明弦自觉哪个方面都不突出,不知为何被钦点去钦天监,一时愣怔在那里。 “臣愿领命去户部考察土地分配和兼并。”状元郎周熹率先启奏道。 “臣愿领命去工部兴修水利。”王保强启奏道。 “臣愿领命去户部。”杜衡启奏道。 “臣愿领命去工部。”褚河海启奏道。 “臣愿领命去督察院。”何以墨启奏道。 最后竟然只剩下赵宇航呆愣愣地望着李北辰,似乎在神游四海。 李北辰笑着望向赵宇航,等着他语出惊人,“赵探花?你什么想法?不如你留在朕的身边?” 赵宇航如方才一般恭敬地走到正中央,在李北辰面前跪下: “臣出身农家,是种地的一把好手。臣家当年种地比旁人家都高产。臣打小就喜欢琢磨种地。如果皇上信的过臣,臣愿意做研究农业方面的事情。 臣的毕生所愿就是能让父老乡亲们此生都能吃饱饭。如今能有机会,臣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探花,经纶满腹,若去都察院做言官,稽查百官,惩治贪腐,大可留名青史。做农业风吹日晒,不仅条件艰苦而且可能一生籍籍无名。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赵宇航郑重地点头,“臣不怕苦。只怕没有实现平生抱负的机会。” 李北辰眼眶有些湿润,情不自禁地问道:“今日朕就想问你们,大明王朝是否有一日看到和清海晏,岁丰民安?” 众位新臣整齐地跪在他的前方:“臣愿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北辰掷地有声地说道:“希望你们以后被人排挤之时,遇到不公之时,依然不忘今日之初心。诸位可能做到?” 赵宇航意气风发,口出狂言:“只要皇上给臣等机会,放手让臣等大干一场。日后史书上必然会有在座诸位的大名!” 赵大人还是这么狂。 众人哄堂大笑。 不过不是嘲笑,而是快意恩仇之笑。 赵宇航以前大大咧咧地告诉众人,他就是要一心为民,正直敢言,留名青史。 此时此刻,众人才发现,自己何尝不是呢?若有机会大干一场,青史留名,男子汉大丈夫谁人不当先! 众人在勤政殿秘密地商议了两个时辰,气氛十分热烈。 眉头紧锁的人,舒展开;眉头舒展开的人,紧锁住。 每个人都穿过了一道门,进入了一个新世界,一个充满了希望的未来。 最后李北辰命梁小宝取来了年头最久的窖藏陈酿,每人赐酒一杯。 李北辰热烈地说道:“诸位皆是朕千挑万选的国之栋梁,大明的未来就靠各位了。朕敬诸位一杯!” 此时众人尚不知道座上皇帝说这句话的分量。只道是皇上对他们的期许。 说完之后,李北辰沉默了半天才又道:“自古,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朕希望以后无论谁坐在皇帝这个位置上,你们都做为国有利的可用之才,远离夺嫡的政治漩涡,信守今天的承诺,安安心心地为国家计,为民计。” 众人皆面面相觑。 后宫六七位娘娘怀孕,目前又还没有定到底是立长还是立嫡还是立贤。其中高位娘娘又有谢家、孟家之女。未来必然会面临一场夺嫡的腥风血雨。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听起来既像是打预防针,又像是托孤。 似是看出来了众人的疑问,李北辰微微一笑:“各位不用妄自揣度。到时候就知道了。” * 众人离开后,李北辰屏退左右,只留下梁小宝,还有一名锦衣卫。 李北辰桌上摆着一打资料,但他一时间竟没有勇气打开看,沉声问道,“让你们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锦衣卫躬身答道:“回皇上。晋阳公主的生母文氏进宫时十二岁,是百黎族的后裔,当年由大将军田进在奉先帝之命平定云南土司叛乱时俘获,进献给先帝。据田进大将军长子交代,据田将军提过,文氏为百黎族的祭司之女。为了保全族人性命,主动要求进宫。” 梁小宝微微抬眸望向皇上,“后面涉及到了先帝,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北辰眸色深沉:“接着说。” 梁小宝硬着头皮说道:“年仅十二岁的文氏进宫后即被先帝宠幸,更是入宫三月后就怀有身孕,先帝多年已无所出。欢喜非常,赐其居住的殿为关雎宫。但是很不幸文氏先后怀了两胎都流产。每次都涉及到高位娘娘,一次是当时的贵妃娘娘,一次是” “是谁?”李北辰的声音冰凉,“是朕的母后?” “是。”梁小宝惴惴不安地答道。 李北辰悠悠地说道:“这件事朕也记得。当时父皇大发雷霆,将母后禁了足,还褫夺了封号。后来呢?” 梁小宝擦了擦额头上滚下的汗珠,“后,后来她又怀孕了。这一次先帝非常重视。将她完全与其他人隔离起来。在她十四岁时生了晋阳公主。先帝大喜,刚满周岁,就册封她为晋阳公主。 之后,文氏怀孕三次皆流产。因为这件事先帝将当时的德妃直接打入了冷宫,赐死了刘贵人和宁嫔。” 如果喜欢本书,求书友圈留评~ 谢谢,比心心哦~ 第653章 朕还能活多久 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奴才又安排人调查了太妃们,太妃们说,文氏平日不与人来往,流产很可能是自导自演,但皇上偏偏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就是愿意相信她的一面之词。 后来文氏二十岁就逝世了,先帝十分难过,被预埋在了先帝陵墓内。之后晋阳公主就跟罪民李北望交往甚密。” 李北辰:“还有其他的吗?” 梁小宝颤抖着说道:“晋阳公主死时,负责收敛尸体的嬷嬷说,从嘴里爬出来一条肉色虫子,虫子肚子里满是黑色的籽。嬷嬷因为害怕就用火烧死了虫子。” 李北辰声音稍变:“查了她的公主府了吗?有何发现?” 锦衣卫立马答道:“回陛下,臣已连日清查了公主府。发现了一机关密室。房间里有各种装有不明物体的瓶瓶罐罐。有很多罐子里面有蠕动嘶鸣之声。担心其中藏有邪物瘟病,还未曾打开。另外,还在密室中发现了这封信。” 李北辰为了防止其中有诈,吩咐梁小宝道:“你命人去外面打开,不要靠近。”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后,梁小宝回报,“上面写着,断子绝孙,血债血偿。另外信纸上有毒。两位看信的太监已经中毒身亡。” 显然晋阳公主已经提前预见了这一天,是特意留给李北辰的。 李北辰面色发青,心中发寒,若不是谨慎,险些被暗算到,回想着晋阳公主留下的八个字,心有疑惑。 什么样的恨是“断子绝孙,血债血偿”? 莫非晋阳公主之母文氏当年并非自愿进京入宫,而是因为美色被田进以族人性命所逼迫? 又或者田进一边答应文氏保他们一族平安,实际上灭杀了全族。又或者个人对文氏家人做下了令人发指的罪行? “那个百黎族现在具体在什么地方?还剩什么人?” 锦衣卫答道:“百黎族民风彪悍,誓死抵抗。当时田进将军付了很大的代价,才将对方逼得没有退路,不得不求和。听说这些人从原有的村寨搬走,分散居住在云南、四川、贵州各地。” 李北辰,“派人去搜寻这些分散在各地的百黎人,看看有没有能解寒毒的。尤其是他们原来居住的地方。说不定有人故土情深,又回到老地方定居。千万注意要秘密调查,千万不要使用暴力,与他们产生冲突。” 锦衣卫离开后,李北辰吩咐梁小宝,“宣两位姜太医觐见。” 姜余姜闲赶来后,李北辰并没有告诉他们方才了解到的情况,而是询问他们关于寒毒的研究情况。 跪在地上的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面色沉重,作为研究院院长的姜闲正要开口,被哥哥姜余抢着说道,“皇上,臣对疫病了解更多,就由臣来汇报。姜闲,你别胡闹。” 李北辰心下一沉,“讲!” 姜余:“经过臣等二人的调查。那寒毒之所以那么厉害,无药可治。是因为” 他汗如雨下,开不了口,说出来,皇上会不会说他妖言惑众,直接把他拉出去砍了。来之前他已经跟弟弟说好了由他来汇报,并将自己的身后事托付给了弟弟。 姜余犹豫之下,姜闲抢先答道: “是因为寒毒不是毒,而是一种蛊虫。这种蛊虫先是由八十一种至寒至毒的毒药喂养。然后将其存放在琉璃罐中,埋藏在常年积雪之处至少十年,只喂食毒蛇交媾时分泌的银液。养成之后的一公一母交配产下的虫卵再浸泡在银液之中。 所以中了寒毒之后,这些虫卵随着血液流到全身各处,附生在经络关节缝隙处,与身体融为一体。故而才会一当孵化,就会痛入骨髓。同时蛇性本淫,所以寒毒发作时会阳亢旺盛难以自制。” 本着求真求实的态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北辰无语地看着二人,他们抢着担责有用吗? 真要杀头,不都是诛九族的。 肃声道:“朕将身家性命的事情交给你们兄弟二人去办,就没有把你们当成外人。你们有话说话,不必畏首畏尾。不管事实如何,朕担得住。” “皇上?”姜余惊道,猛地抬起头,喉头哽了哽,说不出话来。 这个消息如五雷轰顶。感染此蛊虫,无药可救。据多方访查,查阅古籍,最久不过活上两年。 想到两个多月前,太后遭遇蚀骨之痛的夜晚,两人不寒而栗。 李北辰凝神扫了在场的三个人,压低声音说道:“是,朕在太后棺椁移宫的那晚,中了寒毒。目前这件事,只有你们三个人知道。” 所以已经感染了三个月。 姜余焦急地颤声问道:“那,那皇上可感到任何异样?” 这才明白为何皇上近半个月来减了房间里的用冰。都以为皇上是在推行节俭,也是为太后守孝。哪里能猜到皇上是因为中了寒毒,不能见冷气。 李北辰:“只是夜间感觉身子发冷,白天用不得冰。你们俩都上前来给朕来把个脉吧。” 姜余和姜闲二人胆颤心惊地给李北辰把了脉,把完后瞬间变了脸色。 李北辰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淡定地问道:“朕还能活多久?” 姜闲:“.” 姜余:“.” 皇上问得这么直白的吗?这样他们哥俩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李北辰见二人都不说话,直接点名:“姜余你是专家,你先说。” 姜余立马跪下,连连磕头,狗头保命,“陛下恕罪。” 李北辰薄唇紧抿,“姜闲你来说。你不必有所顾忌。但说无妨。朕需要个准信来安排皇位继承。” 姜闲也早就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这也是他们不敢乱说最重要的原因。目前皇嗣一个都没有诞生。如果皇上骤然离世,无人继位,国家恐怕又要陷入混乱之中。 “如果精心护理,恐怕还有七八个月。只是.只是最后三个月恐怕会跟太后一样痛苦,甚至会神智不清。” 也就是说他最多还有四、五个月清醒的时间。后面就很难说。很可能熬不住折磨,跟太后一样选择体面的自尽。 甄婕妤现在已经六个月,到时候肯定已经生了。如果是个男孩,就可以立长,作为继承人。江月白那个时候七八个月。道衍预言里面有四个男孩,其中一个会夭折。那样就有三个继承人可以候选。 如果甄婕妤生的大皇子,要立江月白的儿子为太子,那么只能立嫡。 李北辰问出了最关心的另一个问题:“这种蛊虫是否会传给下一代。” 姜闲头上的汗珠密密麻麻,这是更令人绝望的地方,结结巴巴地说道,“按,按,按,按照典籍,可能会出现死胎,还,可能出现残缺畸形。” “那母体呢?” 姜闲惶恐地答道:“母体也会被感染。” 这个消息如一声炸雷炸响在头顶。 李北辰此时也禁不住浑身发颤,紧紧握住龙椅,文氏,真是太歹毒了。这就是明摆着让皇室断子绝孙。 所幸还有甄婕妤和江月白这两个是在中毒之前怀孕,没有被感染上这种虫子。 想到某件事情,他又急切地说道:“这种蛊虫如何传染给他人?” 姜闲硬着头皮答道:“此虫遇血入体。主要通过伤口和母子传染,也能通过夫妻房事。” 因为夫妻房事会出血。 李北辰怒道:“梁小宝,传朕旨意。经调查,晋阳公主与罪民李北望合谋弑君,谋害皇嗣,贬为庶民赐死,不得入皇陵。百黎族涉嫌参与宫内夺嫡施行巫蛊之事,谋害皇亲国戚,全国缉拿,一经发现,杀无赦!” 君王一怒,血流成河。 姜闲和姜余跪在下首皆瑟瑟发抖。他们家世代为皇家御医。前朝秘辛多有所闻,皆守口如瓶,不参与后宫争斗。这是御医心照不宣的行规。 先帝在时,他们已有猜测是文氏自己不愿怀孕,才会屡次恰到好处的流产。 但皇上宠爱疼惜,文氏每次流产都被晋位,而且文氏下套,其他后妃愿意钻。他们御医又能说什么呢?不过是提着脑袋拿份工资罢了。 都说虎毒不食子,忍心对亲骨肉下手少之又少。 今日了解到了真相,才深刻体会到了后宫的黑暗和狠辣。 两位太医离开后,李北辰裹着被子闭目不语。 如此种种灾难,难道这就是命? 作者将他这个皇帝早早写死,这样皎皎是不是就顺理成章成为太后,然后成功成为女帝? 如果甄婕妤生的是个儿子呢?如果他立孟昭或者谢知礼为后呢,一切还会是同样的结局吗? 他想起来前世的母亲,她时常会说,这就是命。还说她自己命好,自己考上了名校,嫁了个高富帅好老公,生了个品学兼优的好儿子。 后来他死了,他母亲还会觉得自己命好吗? 所以在现实世界里,其实也是一本书?每个人都已经预设好了主要剧情? 那些算命的能预测出大概的轨迹。而那些算得特别准的,可能就是更高维度的生物,无非有检索文献的权限? 如果是这样,他死了,是不是就解脱了。 是会回到原来的世界,还是会穿到另一本书里,在另一个故事里,把身上发生的一切,当成真实的一生来过? 想到后来,他接受了自己即将死亡的现实,也没有太多的害怕。 毕竟已经死过一次。感觉就像是旅行。自然而然到了终点站,就不得不下车换乘,坐上另一辆车,开往另一个地方,探索和经历一个新的世界。 只是不知道下一站去那里呢? 是否还会见到他前世的妈妈,还能跟她喊一句,“妈,我回来了。” 然后跟她道个歉,告诉她,他终于知道自己错了。 想了许久,他身子感觉越来越冷,被子都捂不暖。 在夜色中匆匆去了永和宫。 江月白见到他深夜来访很意外,但也没有说什么。 两个人并排睡在床上。江月白因为怀孕侧躺着,李北辰睡在她的身后,轻轻地揽住她。在她的身前,两人十指相扣。 冰凉的身体渐渐温暖起来,蹭了蹭江月白发间淡淡茉莉花香味,心里感觉特别踏实,睡得香甜。 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告诉江月白事情的真相。 或许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一当打开,就不知道会蹦点什么出来。 他很珍惜如今来之不易的平静时光。 第二天就是七月初一,公历八月初,天气更热了。 这一天,众人坐上了久违的马车前去贤妃所在的景仁宫请安。 长期不聊天不吵架,各自呆在宫里都挺无聊的。 除了江月白和甄婕妤,还有做小月子的萧才人和范常在,所有的人都到了。 大家说说笑笑,嘘寒问暖的,显得特别的亲热。 如今宫里有六个月有身孕,自然最热门的话题就是怀孕。一堆人围着贤妃问这问那。没怀孕的羡慕怀孕的,怀孕了的互相诉苦,互相比肚子大小。 恬妃笑着看了看身边的位置,甜甜地问道:“贤妃姐姐,嘉宁妃姐姐的腿伤还没有好吗?今日怎么没有来。” 贤妃心中响起警铃,面上却笑着答道:“太医说至少得养半年才能好。真是苦了嘉宁妹妹了。” 恬妃天真地问道:“听说八月份要举行封妃大典还有中秋宴会欸。到时候嘉宁姐姐应该会好吧?” 贤妃依然恬淡地笑着:“没想到恬妃妹妹年纪小小的,却这么懂得关心人。真是难得!从现在到八月中,还有一个多月。到时候应该好多了吧。” 恬妃苦着脸,“真羡慕姐姐们有身孕。皇上还会常来看望。像我,皇上都把我给忘了。好久没有去我宫里用午膳了。” “大概是中午太热了,来回跑容易中暑。”孟昭仪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小腹说道。 方常在跟着自家娘娘后面说:“确实晚上要凉快许多。中午的地上都能烙饼,谁都不愿意出门。” 她既然绑在了孟昭仪这条船上,不好不帮着说话。 愉才人闲闲地说道:“方妹妹,皇上也好些日子没去你那边了吧?” (本章完) 第654章 七窍生烟 “姐姐说的是,像我这样出身低的,除了伺候人啥都不会的,皇上忘了也就罢了。像姐姐这般弹一首好琵琶又会唱曲,怎么也没能请皇上去坐坐。”方常在毫不示弱。 在做选侍时还说要苟富贵无相忘的难兄难弟,今日里成了针锋相对的对手。 真是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 谢贵人一笑,“愉才人的脾气太好了些,怪不得恬妃娘娘喜欢你。屋顶漏雨都能忍着好些天,方妹妹这般顶撞,骑到头上了,还跟人和颜悦色的。” 愉才人脸都黑了,嘴角噙着冷笑,“还别说,能被恬妃娘娘照拂是我的福气,不是恬妃我何德何能能连升三级。像你,想被照拂还不一定有机会呢。” 僖嫔躺着中枪,“愉才人你这是瞎说。谢贵人爹爹就是陕西道指挥使,哪里需要人照拂。” 谢贵人笑着撒娇,“臣妾当然需要姐姐的照拂呀。中午还要去姐姐殿里蹭饭呢。今日吃点什么好呢?” 然后僖嫔和谢贵人就开始私聊吃的,直接结束话题。 方常在咯咯咯地笑着,也不说在嘲笑谁。 夏良媛忽而笑着说道:“听着妹妹们吵嘴,想起来那会儿在府里的时候,也是这般热闹。” 贤妃笑着,“那会儿可是甄妹妹伶牙俐齿最厉害。经常把那会儿的人气得七窍生烟。本宫可是不敢讲话。还是夏妹妹经常帮衬本宫一二。” 本该说是璟妃,可又觉得不合适,干脆不提。 夏良媛笑了笑,讨好地说道:“臣妾也嘴笨,也吵不过,无非就是见不得陈氏那会儿欺负娘娘。” 随着越来越多的妃子怀孕,她心里难受,却也不得不振作起来,想着该怎么翻身的事儿。 总归要想办法再晋一级弄个嫔位,能有资格养个孩子在跟前才行。且不论这个孩子是谁的,就算是她宫女的,只要皇上愿意她绝对愿意送上去。只盼着后半辈子能有个寄托。 “如今夏姐姐变了好多。以前都瞧不上我们这些小妃子。”方常在说道。 贤妃笑了笑,喝了口菊花茶:“吃了亏长记性是好事,就怕不长记性。这个得跟着你家主子娘娘多学学。别好的不学,跟着差的后面学。” 夏良媛笑着应和:“贤妃娘娘说的是。” 方常在眉毛一挑,眼睛睁得老大:“贤妃娘娘该不会说的是慕容妹妹吧?” 贤妃笑眯眯的:“孟妃,这你都不管?” 孟妃忙一脸歉意地答道:“贤妃娘娘说的是,方妹妹失了分寸,臣妾回去就罚她抄写宫规。” 贤妃:“夏良媛,皇上说今日过来用晚膳,妹妹你也许久枚见皇上了,过来一起吧。” 一直托腮听着众人斗嘴的恬妃撒娇:“姐姐,晚上我也想来。好不好嘛?” “人家夏姐姐是潜邸一起出来的人。人家好不容易晚上叙旧。妹妹凑着去不是干瞪眼嘛。”孟妃笑着说道。 一直打瞌睡的宜婕妤也凑热闹,来了句:“就是。” 恬妃十分不悦:“本宫想去,还轮不到你来说话,更轮不到一个婕妤说话。” 宜婕妤困得要死,歪着身子斜躺在椅子上,眼睛都懒得睁开,嗤笑了一声,“恬妃你这脸上的痘痘难道是因为见不着皇上长的?” 上次被恬妃整的事儿,她还记着仇呢。如果她有了身孕,只要不直接冲突,就呛两句还怕她不成。 孟妃却连忙点头:“恬妃姐姐教训得是。当然轮不到臣妾说话,得贤妃娘娘说话。” 贤妃温柔地说道:“恬妃妹妹如果想来凑热闹,改日吧。等本宫先问过皇上再说。” 意思是,夏良媛今晚来,那是皇上默许了的。你想来,自己找皇上去。 安昭仪一直饶有兴趣地听大家讲话。她学汉语已经学了些日子。讲得太快得地方听不大懂。但连蒙带猜基本明白个差不离。 宜婕妤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安姐姐如今可听得懂我们在说什么?” 安昭仪用拇指和食指比划着,笑得没肺:“也就一点点。就是这么多。” 话题一岔开,气氛轻松了很多。 恬妃跟着咯咯咯地笑起来,“这也不少了。总共也就这么多。” 说完在空中画了个大饼。 众人皆笑了起来。一时间气氛很热烈。 安昭仪又疑惑不解地指了指僖嫔:“她刚才,一直,看着我。” 僖嫔顿时有点窘迫,其实她不过是走神了,“看安姐姐,自然是因为安姐姐长得好看。不然皇上也不会在安姐姐那里一住三晚。” 安昭仪操着不娴熟的汉语,大幅度地摆着手说道:“嫉妒.妒嫉可不好。大家都好看的。” 立马间哄堂大笑,气氛更加快活。好几位都捂着嘴偷着乐。 贤妃酝酿了一下后做总结发言: “好了。你们怀了身子的,有什么事儿,都可以找本宫或者孟妃。半夜如果叫门没叫开,就一直叫。不怕要吵到本宫。 皇嗣的事儿是顶重要的大事儿。各位都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冷的、辣的都少吃,香料什么的都别用。那东西搞不好就掺了害人的东西。 没什么事儿就散了。夏良媛妹妹你们俩留下来坐会。陪本宫说会话。”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吩咐夏良媛去冷宫看望下慕容氏,让她安心把孩子生了,再抱过来养,后面就有盼头了。暗示夏良媛不仅可以得个孩子,说不准还能晋位。 原本慕容氏被打入冷宫,夏良媛以为抱个孩子到跟前养的盼头落了空。 如今贤妃发话,看来慕容氏的孩子皇上还是要保的,不自觉地重新燃起了希望。 出了宫后,恬妃扶着宫女的手对孟昭说道: “妹妹真是好威风。跟着宫里一个答应都敢这么嚣张,顶撞高位妃嫔。说话这么硬气,跟当初被降位禁足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孟妃笑了笑,“妹妹可是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惹恬妃姐姐这般生气?你不能生不是还有愉才人?!愉才人生了不就是你的。” 愉才人立马表态:“臣妾的孩子若是能抚养在恬妃娘娘跟前,那可是臣妾天大的福气。” 孟妃冷笑:“怎么听说前些日子妹妹一直佩戴着避喜的香囊,莫非是不想要这好福气?” 恬妃翻了个白眼:“闭嘴吧你。愉妹妹,别理一个疯婆子,我们走。” 说完拉着愉才人的手,欢欢喜喜地说着吃百花蜜浇桂花凉粉的事儿。仿佛根本没把孟妃的话放在心上。 孟昭被恬妃气炸了,坐着步辇回了宫。回宫后,婵娟好一阵安慰,才让她消了气。 屏退了其他人后,婵娟小声说道:“小姐,方才奴婢听了个小道消息。听说甄婕妤那边,有个罪籍的小宫女,生得不错。甄婕妤正在打算着把她送给皇上固宠。” 孟昭随口说道:“甄婕妤不会这么傻吧?” “不好说。”婵娟想到,“历来后宫妃嫔怀孕时推出身边得力的人去固宠倒是多见。一个罪籍的女子好控制。” 孟昭沉吟了会,“要不你或者清影去替我固宠。我只信得过你们俩。” 婵娟一张老脸通红:“.” 连忙说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孟昭疑惑不解。 “奴婢的意思是,你可以学学恬妃,让方常在多侍寝。反正她怀孕了也威胁不到你,只会念着你的好。奴婢这两月观察了她,应该信得过。总要给她点甜头,她后面才会出力。” 孟昭心里不太乐意,毕竟自己的恩宠都不够,总想跟皇上多呆会。想到皇上要去别人身上颠鸾倒凤的,她就难受,至少现在还是难受的。总觉得等以后做了皇后再忍也不迟。 但她还是听了婵娟的话,毕竟大家都这么做,说明这里面是有好处的,“行。” 就连贤妃似乎都准备推夏良媛。 婵娟又道,“恬妃终于坐不住了。其实就她的身世,如果能沉住气,迟早会有的。” 贤妃不就是这样的。熬死了对家,自己就成了赢家。 孟昭:“高位都有了身子。她哪能沉得住气。丁香落那事儿,既然查到了徐方头上,皇上肯定会怀疑到她。不然不会这么多天,突然就不去她那用午膳,一直晾着她。” “这一招用的还是凶险。还好相爷布局得早,在御膳房安排了人,又是忠心的。徐方一死更是死无对证。 相爷一早就知道你的心思,早早就替你做着准备,就怕拦不住你。如今你可算怀孕了,只管安心生下孩子,别的人别的事儿都别放在心上,只要是个男孩,相爷就有办法帮你当上皇后。” “嗯。”孟昭点了点头。 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见到李北辰的那一天。 她永远不会让李北辰知道,在他还只是皇子时,就已经走进了她的心里。她出宫回家后就跟爹爹哭着闹着要嫁给九如哥哥。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孟相一直留在府内。 直到陈相反叛,璟妃被打入冷宫。孟相才敢把娇憨天真的女儿送进宫来。他可舍不得让自己的独女被骄横跋扈的璟妃磋磨。 * 延禧宫的侧殿里,床边坐着一位秀美婀娜的少女,抱着书卷发呆。 她就是婵娟提到的小宫女,甄婕妤给她起的名字叫宝娟,实际上叫秦宝钏。 她的皮肤嫩滑细腻。手经过一段时间的养护,上面的伤口已经愈合,伤疤留下了粉红色淡淡的印子。 从进宫那一天起,她就希望能有一天替家人平叛昭雪。 因为他们一家人当初被陈相诬陷迫害,实在死得冤。 陈相成了乱臣贼子,可当初他害死诬陷的人,并没有被平反昭雪。 虽然人都死了,但还是需要一个交代,才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家里父亲兄弟们的赤诚忠心。 忠良就不该背上奸臣罪臣的恶名。 秦宝钏知道甄婕妤想要她做什么。 当初她能留在甄婕妤身边,没有受多少磋磨。也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当初是甄婕妤父亲甄太傅点的进士。 其实说起来,还是因为她父兄跟甄太傅交往密切,被陈相归为甄太傅一党,才被被株连陷害的。 甄婕妤虽然把她捞进了自己宫里,但还是当宫女使,并没有她曾经是官家小姐有什么照顾。 说没想法是假的。但人情冷暖就这样。落魄了,旁人没落井下石说风凉话就算好的了。 所以,不管是从什么角度来说,她都盼着能快点侍候皇上。她如今唯一能有用的就是年轻还有姿色。 只要能替家人洗冤,别说陪皇上睡觉,就是让她吃屎,她都愿意。 甄婕妤这边站在纱窗边,望着酉时末了,还在亮着的天。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差人去把皇上喊来,把秦宝钏献上去。 晚上李北辰又去了长春宫陪孟昭,陪孟昭用晚膳。两人看起来十分的和谐,笑声连连。 好久没有留宿的李北辰主动说今晚留下来陪孟昭。 孟昭欢喜得说不出话来,满心里只有甜蜜。 只是刚伺候着皇上脱了衣服,正要跟着一起睡下。想到婵娟下午跟自己的话,拉着皇上的袖子,别别扭扭地说: “皇上,臣妾身子不方便。今日皇上欢喜,不如叫方常在来伺候皇上吧。” 李北辰颇感意外,扬声问道:“你是说在这里?” 孟昭一下子愣住了,她没想到皇上会这么快答应,眼睛里一瞬间浮上了一层雾,顿感委屈。 “皇上别笑话臣妾了。臣妾舍不得皇上去方常在那边。但皇上如果想去,一会儿再.再回来就好。” 这可是丞相的千金啊。 从前是多么骄傲的女孩子。如今却说出这样委屈求全的话。 连李北辰都觉得自己挺渣的。 李北辰轻轻敲了敲孟昭的额头,“脑袋里想什么呢?让自己不痛快,也让朕不痛快。快过来睡。朕哪里都不去,就陪在你身边。” 说完,拉着孟昭就躺下了。 孟昭窝在李北辰的怀里,被皇上温柔的话感动得想哭,心中的爱又浓了几分。 谁说皇上没有真心实意的。皇上对她就很真心。 皇上会不顾宜婕妤的感受,让同宫的魏常在侍寝。皇上对自己就不同。 她解开了皇上的衣服,用热烈的亲吻来表达她热烈得如一团火的爱意. 第655章 暗涌 两人依然各睡一边,互相不挨着彼此。 半夜里孟昭睡不着,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掌心贴上李北辰的脸。 下一个瞬间,她的脖子就被用力地掐住,他紧闭的双眼猛地一下睁开,偏头看向她。 那是一双杀气腾腾,充满冷意的眼睛。 孟昭被掐着脖子,痛得无法思考,苍白的手指陡然将身下的薄被绞紧,用尽力气才挤出小猫一般的声音,“皇上.” 掐着她喉咙的手,不仅禁锢了她的身体,连她的灵魂一同禁锢。 李北辰盯了她一会儿后,松开了手,声音低沉沙哑。 “怎么不睡?” 孟昭不自觉地咳嗽起来,下意识地摸着脖子,身子微微颤抖,“皇上恕罪,是臣妾惊扰到了皇上。臣妾方才做了个噩梦。醒来皇上在身边,感觉很安心。” 李北辰缓过神来,淡淡一笑,拍了拍孟昭的手背,“睡吧。很晚了。” 见到皇上面色松弛这一瞬间,孟昭明白了为何李北辰晚上不让自己碰他。 或许是怕无意识间把她当成刺客会出手伤害到她吧。 眼前的这个男人从小就生活在皇宫之中,大概睡梦里都在保持着警惕,防止被暗杀。 想明白这一点,她愈发地心疼皇上。 “嗯。”孟昭借机紧紧地攥着李北辰的手,似乎很怕李北辰会突然离去。 在她熟睡了之后,李北辰才轻轻地抽出手来,细细地凝视着眼前美丽的女子。 仿佛要记住她的模样。 最终他的手也伸出来,抚摸了一下孟昭柔软细嫩的脸,垂下了眸子。 有一点点伤感。 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杀了孟相。假如他一年内死了,孟相就成了难以预料的心腹大患。 而她不管孟相结局如何,都会因为蛊毒带着肚子里的孩子比自己走得更早些。 刚刚盛放的花儿,很快就要谢了。她却还在憧憬着未来,幸福的未来。 孟昭再次睁开眼时,已经从深夜变成了白天。空气中弥漫着沁人的花香,枕畔空荡荡的。 她恋恋不舍地抚摸着皇上躺过的地方,一脸小幸福。 不一会儿,皇上就派人传了口谕,晋方常在为方才人。 众人皆以为这一夜是方才人代的宠。 在孟昭看来,这是对她极大的恩宠。对她身边的人好,就是对她好。增加她的分量。 甄婕妤听说之后,气得心脏疼,咬牙说道,“早知道昨晚就请皇上来延禧宫。让那个贱人得了便宜。” * 今日江月白的舅舅陆友直带着嫡长子陆善长进宫觐见。慕容池带着妹妹也来了宫里。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皇上并没有将慕容池的妹妹纳入宫中,而是赐婚给了陆善长。 令陆友直将“君到姑苏”茶楼开到京城,给陆善长封了个督察院的监察御史的正七品闲职,主要职能就是监察百官、弹劾官员。 也就是说慕容池跟皇上如今亲上加亲,成了连襟的关系,直接绑在了一起。 江月白的小姨王云芝今日也进了宫,正式成为尚服局司衣司的司正女官。 后宫六局的信息都很灵通,听闻是嘉宁妃娘娘家的亲戚,都满脸堆笑地忙着巴结,其中就有江月白最初摆摊时,放了她一马的尚仪局的女官孙司正和尚宫局的副官林尚宫。 王云芝年二十八,在家就管着几百人的大绣坊,对这种阿谀奉承的场面见多了,十分淡然而得体地应对。 这些虚名她都不在乎,她迫切地希望能见到江月白,姐姐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骨血。 这些年,她生了四个孩子,两男两女,个个聪慧懂事,跟丈夫举案齐眉,生活平顺幸福。 这让她时常牵挂着从前最疼爱的长姐的女儿“小月月”。 从前都在苏州,时常往来,也没什么。后来江月白应召入宫为妃,她们之间隔着太多太多。 想到后宫的残酷险恶,而江月白她无权无势,王云芝比以前更牵挂。听到到处都在流传着她的传奇,几个月里竟然晋升为妃还有了身孕。为外甥女高兴的同时,又为她担忧。 再后来听闻姐夫去世的消息。这份担忧更重了。所以能入宫见到外甥女江月白,于她而言是心甘情愿的好事。 在富有江南气息的永和宫见到江月白时,王云芝激动得满眼泪花,亲昵地喊道,“小月月。” 一声带着乡音的“月月”让江月白愣了神。 这是她的家人啊! 江月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住了半天后,才确信眼前站着的是最疼爱她的二姨,激动得都要哭出来,“姨姨!” 在夏至和丽春的搀扶下往前走。只是恢复走路没几天,不敢用力。 “慢点,娘娘您慢点。姜太医说您不能快。”丽春急声劝道。 王云芝观察到江月白腿脚不方便,顾不上礼节,主动跑上前来,握住了江月白的手:“月月,你的腿怎么了?”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江月白,欢喜地问道:“月儿,你现在几个月了?” 江月白有些害羞地说道:“刚满三个月。” 两人坐下后,有说不完的话。 王云芝笑着感叹,没想到她的肚子大得这么快,给她准备的裙子都小了。 江月白则笑着说,等以后生完了再穿是一样的。 抚摸着手中精致的苏绣,江月白心下有些伤感。那个一年四季都会给她添置新衣,夸三个女儿漂亮的爹爹已不在了。 * 勤政殿里。这才七月初一,天还热着,但已经撤掉了全部的冰。 锦衣卫在跟李北辰报告调查结果:“据臣的秘密调查,司膳司副司正的父亲多年前受恩于孟丞相。孟昭进宫前,孟相曾秘密派人联络过他。是否有谋害皇嗣的计划就不得而知了。” 司膳房的副司正及帮厨都已经被处死。如今已是死无对证,成了谜团。 李北辰沉默了半晌,“下去吧。” 孟昭从小到大都太过一帆平顺,看起来高傲脑子灵活,实际上心思极为单纯。很难有这样布局良久且周密隐蔽的谋划,也很难有这样一出手就毒杀诸多孕妇的魄力。 但她爹孟相才有这样的狠辣,不排除是他的安排。 至于谢知礼,有可能毫不知情,也有可能是借刀杀人。因为谢知礼也有这样群攻的动机。高位妃嫔里几乎人人有孕,她有这么做的动机。 谢家。想到这两个字,他就爱恨交加地咬牙切齿。 以前谢可薇作为皇后谋害其他后妃有孕也就罢了,现在谢知礼一出手就是想下毒害死所有的皇嗣,就实在忍无可忍了。 而且听姜闲报上来说,恬妃跟她要了调理身体提早癸水的方子,特意过来请示。 李北辰斟酌了一番后,冷笑了一声,让姜闲先顺着恬妃的意思来。 这么急不可耐地想要侍寝,怕是没想到会弄巧成拙,上赶着命赴黄泉吧? * 夜里初一贤妃,初二孟妃,初三嘉宁妃。 李北辰反复考量了很久,这天准备跟江月白摊牌。 两人一起用了晚膳,一起散了步,李北辰亲自陪着江月白沐浴洗头。 他还是说不出口。 江月白怔怔地注视着李北辰,微笑:“皇上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讲?” 李北辰目光游移而沉重:“是。” 他挥手屏退了所有人,替江月白擦干了头发,并排倚靠在床上。他握着江月白的手,江月白窝在他的怀里。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犹豫着,迟疑着,都不敢主动去揭开最后的那层纱。 直到最后,李北辰摩梭着江月白的手背,打破了寂静的沉默: “皎皎,我可能真像道衍说的那样活不了多久。关于寒毒,朕已经查了个水落石出。” 江月白心中大惊,紧紧抓住了李北辰的手,“究竟怎么回事?” 李北辰摇摇头,“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这种毒无药可治。下毒之人是晋阳公主,她的母亲是百黎族的女祭司,善于制毒。为了报复皇室,所以多次下毒。我怀疑就连当初太子中毒都另有真相。” 李北辰隐瞒下来了关键信息:这种毒其实是蛊虫,只有她跟甄婕妤的孩子是在中毒前怀孕,是仅有的两个健康的孕妇。 他担心江月白知道此事后,会对甄婕妤下毒手,以保证自己的孩子能继承皇位。 到时候如果甄婕妤被害得流产,而江月白身怀多胞胎又难产。一不小心两边都轮了空,江山没有继承人。很可能会造成天下大乱。 这是他一直留着浏阳王嫡子的原因。 就算他这一脉没有继承人,还可以把皇位交到堂兄手里。至少江山还是姓李,不会给北方的少数民族以可乘之机,也不会出现四处造反群雄逐鹿的情况。 “皇上广招天下神医。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而且如果我们生活的世界真的是一本书。那么作者很可能缺少医学常识,想当然地治好一些疾病,很可能用非常规的办法治好这种疑难杂症。” 李北辰想起道衍说的那个八字特殊人的血,难道是真的? 他激动地问江月白:“比如说?” 江月白想了想可能的狗血情况:“比如说,特殊的血液。古人认为,喝血可以治好很多怪病,吃婴儿的胎盘也是如此。” 不然怎么会有人吃血馒头、紫河车治病这类的。 李北辰叹了口气,“或许吧。” 心道,按照狗血文的套路,作者会让女主的血治好男主的病,这样显得女主对男主的独一无二性。 江月白想了想,自己服下了紫雪丹,说不定对这种寒毒也有作用,咬牙说道,“皇上可以试试喝我的血,说不定有用。” 反正即使不提,如果皇帝已经知道她是穿书而来,如果皇上想试试,她也阻止不了。 还不如主动一点,抢占道德的制高点。何况,他们两个从某种意义上讲是绑在一条线上的蚂蚱。 如果李北辰在她生下孩子前去世,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至少要活到她平安生产,并将她的孩子立为太子之后。 这就需要两人紧密合作。如果对方担心自己这边诚意不足,那就主动先迈出一步。 江月白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就用茶碗装吧。” 李北辰望着那明晃晃的匕首有点发怔。自己向来对她毫无防备,若要杀他,还真多的是机会。 江月白也瞬间明白了李北辰心底的恐惧担忧,立马解释道:“我这个是腿脚不方便,担心半夜有刺客,以防万一。” 李北辰“嗯”了一声,摇摇头,“别做傻事。你怀着我们的孩子。又一直在呕吐,哪能经得起放血。万一感染了,更是危险。你这一人肚子里怀着五个,不要开玩笑。” 如果出事,那可是一尸六命。他自己死了,不过是一尸一命而已。 无非就是自己是天子,位置更重要一点。 江月白无奈地将匕首入鞘,忧心忡忡地问道,“那可怎么办。总要做点什么。” 李北辰试探性地问道:“你可有系统?” 江月白坦白了:“有。” 李北辰紧张地问道:“这几天你有没有问系统,有没有治疗寒毒的办法。” 江月白颇为无奈地说道:“问了。但系统也没有针对寒毒的药。不过臣妾这里还有很多解毒丹,皇上要不要试试?” 李北辰心想死马当做活马医吧:“好。” 江月白扶着床,准备起身找给李北辰,却被李北辰按下。 “你躺着别动。我去拿。” “就在梳妆台下面第二格的抽屉的蓝色并蒂莲花瓶子里。” 待李北辰找好药转过身时,只见鲜红的血从江月白的手腕上滴到茶杯里。 所以江月白是故意支开他,知道他会拒绝会阻止,所以偷偷给他放血。 李北辰眼中湿润,快步跑了过去,“够了够了!不要再放了。我不要你放血救我!你快停下来!” 江月白却无动于衷,“把第一格抽屉里白色瓶子拿给我。那个是治伤膏。” 她面前杯子里已经积了大半杯鲜血,鲜红鲜红的,闪着明亮的光泽,有点像红葡萄酒。 一股冲鼻的血腥味冲入鼻中,令李北辰心痛得眉头紧缩,同时恶心得想吐。 原谅男女主的彼此防备,带着博弈的思想。他们两人心中都有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第656章 真诚是必杀技 李北辰正要把治伤膏递给江月白,他突然想起来这个虫子会通过血液传播。 为了防止自己皮肤上沾染着那操蛋的虫卵,会顺着江月白的伤口钻进体内,李北辰只好编了一个很荒谬的谎言: “皎皎,你自己再去拿一瓶。这一瓶就给朕。” 江月白只觉得今日的皇帝很奇怪,明明看起来很着急,却临时又将治伤膏收了回去。 但皇上不帮忙拿,她只好端着茶杯接着流下的血,自行取了药抹上。 她站在梳妆台边上抹着药膏,感觉一阵阵头晕,立刻缓缓地坐在椅子上歇一歇。 “快趁热喝了。解毒丹也吃一颗。” 李北辰端着还是温热的大半杯鲜血,心中酸涩,自嘲地笑了。 没想到史书里那些现代人认为荒谬无比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自己今天竟然也迷信到以血服药。 还是自己孩子母亲的血。 真是荒唐! 他闻着血腥味,实在喝不下。实在不相信这玩意能治蛊虫。 他转头有些伤感地说道:“你以后别再自作主张。你身上可是背负着六条人命。” 江月白笑了笑,“喝了吧。总归要试试。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说着转过身去,走向床榻。 把空间留给了皇帝。 江月白知道,作为穿越过来的现代人很难接受喝血,但人活下去的本能决定了不会放弃任何求生的可能,何况是处于权力巅峰的人。 皇上他一定会喝。 她缓缓地走向床榻,走得极慢,小心翼翼,脚下有些虚浮。 她其实已经通过系统查阅了寒毒相关的信息。联想皇上的异常举动。她猜测查阅到的信息很可能是真的: 寒毒不是毒,是活蛊虫。 只有活的蛊虫,皇帝才会如此惊慌,怕沾染到她的伤口。 而如果是蛊虫,通过血液传播,那么自皇上受伤后怀孕的孩子体内全都会寄生了这种虫。 而第一次侍寝几乎都会见血都会有伤口,那么几乎所有侍寝过的妃子都会中蛊。 那么侍寝越多,越受宠爱的人,体内含有越多的蛊虫。相反那些没有被宠幸过的,或者宠幸少的,发作得慢一点。 想到这里,她不寒而栗。 培养这种蛊毒的人实在太可怕了。这该有多么仇恨皇家人,要让后宫死光,皇嗣死光,以致无后。 再联想到太后死之前的痛苦还有荒诞的行为。所以皇上最后会在痛苦和夜以继日的疯狂银乱中去世。 不仅仅是要绝嗣,还要毁了一个人一世的盛名。如果后妃中毒后没有自制力,甚至可能会传出银乱宫闱的丑事。 一系列的操作下来,到时候定会有“皇帝无德,连降天谴”这样的谣言。 到时候,如今捧得有多高,皇室有多神圣,到时候就有多污秽不堪,被百姓所唾弃,人人得而诛之。 斩草除根,杀人诛心,最狠毒的报复不过如此。 想到这里,江月白不寒而栗。 她只觉眼前一黑,朝前方扑去,被眼疾手快的李北辰拽住了胳膊,拥在怀中。 李北辰疾呼道:“皎皎。” 江月白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只是下这个寒毒的人实在太歹毒了。不仅害了太后、皇上和王爷,还要谋害皇嗣,真可谓狠辣残忍,杀人诛心。” 李北辰“嗯”了一声,欲言又止。 扶着江月白在榻上坐下,叹息了一声:“是啊。下毒之人确实歹毒。” 他的喉咙里腥甜,那是鲜血的铁锈味,合了合眼,迟疑片刻对江月白说道: “姜闲说我还能活不到一年的时间,或许剩下不到三四个月清醒的时候。你向来聪慧,可能想出什么办法。” 江月白忽而抬起头看向李北辰,十分认真地问道:“皇上可愿信臣妾?” 李北辰凝视着江月白的眼睛,想要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却又恋恋不舍地放下:“我当然信你。你把命都给朕了。朕怎么会不信你。” 江月白其实不太相信李北辰会全然信她,这是人性也是权术,无关于李北辰的芯子是不是现代人。 “有两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一个是我的系统任务,如果被封为皇后会掉落奖励。但会掉落什么说不准。 一个是,可以先发制人。主动宣布有人对后宫皇嗣投毒,而且是最为歹毒的寒毒。然后对宫里进行彻底搜查。真正的下毒之人也许还隐藏在后宫。 而且后妃家人定会想办法四处寻找解药,送入宫中。皇上对进入宫中的物品严加管理查验,说不定能找到解药。” 李北辰先是眼前一亮,又有些担心,“万一有人借机将毒药当解药送入宫中呢?” 江月白想了想,“或许正好可顺藤摸瓜,看看到底是谁想毒害后妃跟皇嗣。这样做,至少能化被动为主动,避免有人借机以皇室无德造谣生事。” 说完之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皇上会不会责怪臣妾,怪臣妾太有心机?” 李北辰坐在一旁,在灯光里久久地凝望着眼前的女子,忽而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皎皎,你个傻子。你的心机是为了我而谋划,为了这个国家,又不是为了自己。你的真诚让我有点自惭形秽。” 她聪慧,她可爱,她真诚,她勇敢,她对自己倾其所有. 即使她不是这本书的女主角,如果在别的地方遇见她。他想,他还是会跟现在一样,义无反顾地爱上她。 这样的女孩子谁不爱呢? “不会吧?臣妾有这么好吗?”江月白笑了笑。 李北辰微笑着看她,从内心底感受到了宁静:“有。当然有。” 这个女子为他出生入死,如今更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救他,叫他如何不感动。 李北辰的眼睛微微潮湿,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皎皎,我爱你。” 说出来后,他瞬间红了脸。这是他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跟女孩子表白。 江月白忽而笑了:“请问你这是在承认你也是穿过来的吗?” 李北辰跟着也笑了,“是。你不是说我们要并肩而战,共同渡过难关吗?” “是,”江月白笑着说。 心道,如今确认你是穿越来的,更加确定你是个渣男了。雨露均沾,把后宫睡了个遍,还挺敬业的。 李北辰似乎是看出来了江月白的心中所想,这也是他此前最担心的事情,“我之前一直没有跟你坦白,就是觉得你会认为我很渣。” 江月白倒是爽朗地一笑,“皇上向来料事如神。” 李北辰轻咳了一声,“有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的。” 但凡是个男人穿到古代当皇帝,三宫六院全是女人,都不会只爱一个女人,只跟一个女人发生关系。 就算真心爱上一个女人,就跟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皇帝一样,不过是格外宠爱一些,多生孩子,给她荣光和位份罢了。 那种遇见女主皇帝就遣散后宫的都是女频作者。 现实情况更像是男频。 不过这些话摊开来说都不好听。 江月白穿越前已经是个三十多岁工作多年的女性,不是那种对人性有幻想的小女孩。 所以虽然介意但并不纠结。 “所以皇上你是怎么穿过来的?” 李北辰犹豫了下后说道:“两年之前我穿过来的。那会儿我正在希腊的海边,吹着海风喝着香槟打着dota。连输了几局之后,打开了起点app,随便哗啦了两下,想看点爽文找找乐子。结果看到了一篇弱智女频爽文。然后一个海浪打过来,眼睛一黑就这样了。” 江月白:“你当时在那边度假?” 李北辰点点头:“不是。我当时正在欧洲谈一个一百多个亿的合作项目。项目谈完了很顺利,结束之后就到海边散个心。哪知道变成了这样。” “一百多个亿?所以你穿越之前还是个成功人士?传说中的霸道总裁?” 李北辰:“算是吧。我一个成功人士,再过几年就去纳斯达克敲钟,要啥有啥,穿越个毛线。男人都幻想当皇帝,开后宫,但当皇帝苦啊累啊,日日提心吊胆,还要提防着被暗杀。古代生活水平又跟不上,没电没网没手机的。你说我穿过来干嘛,完全没有必要啊。” 江月白:“所以霸总,你以前读文科还是理科的?没有电,你就不能自己搞个电站出来吗?风力发电水利发电又不难。人家原子弹都是手搓出来的。” 李北辰:“电嘛,发出来容易,怎么输送啊?这会儿连塑料都没有。工业是个体系。不是想发明什么发明什么。得要有相关的配套。不然就是夏姬八扯淡。” 江月白:“那倒也是。” 李北辰:“这里没有空调吹夏天热死个人也就罢了。竟然有寒毒这种搞死人的毒药。你知道这寒毒是怎么造出来的吗?说出来吓死你。是用九九八十一种毒药泡着长大的虫子做成的。竟然还用什么蛇交配时候产生的静液浸泡而成。 再过几个月,我就跟太后一样人被折磨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痛得死去活来。到时候还要背负淫乱昏君的骂名。我恨不得把搞出这个毒药的人祖宗十八代的祖坟都给挖了。再把写这本书的作者也给杀了。” 江月白:“哎呀,也不必那么悲观,或许还有救呢。毕竟这是个女频。女频时常不讲逻辑的,时常用点奇怪法子,突然就治好了,一切都看剧情需要。不过前提得是我是女主,然后文风得是he,不能是搞be美学的。” 李北辰:“照你的意思,我们看了两本不同,结果穿到了一个世界?你看的那本难道你不是主角?” 江月白:“不好说。现在流行群像,多个男女主。你看,我们俩都是穿越过来的人,说明这个世界里的穿越者至少有两个了。” 李北辰:“我倒是不知道还有这种情况。看名字,《后宫升职专家》就个言情。剧情应该没有那么复杂。” 江月白:“如果是个一级扑街作者写的就不好说了。一般就是一时冲动发了个文,有没有大纲都不好说。指不定爱写到哪里算哪里。” 李北辰:“那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既然今天是坦白局,话都说开了。就别乱编了,没啥意义。” 江月白点点头:“还真不清楚你怎么死的。我就瞄了一眼。” 李北辰沉思了一会儿后,心平气和地又问道:“那我们知道的信息差不多。你看的时候这本书完结了吗?你有没有看下书友圈的书友留言?” 这种淡定让江月白感觉对方可能还真是个霸道总裁,马上就要痛不欲生地苟待了,竟然还能谈笑风生地讨论生死。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烈士了,而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道士。 江月白摇头:“不记得了。应该没有吧。起点上半途而废的很多。” 李北辰想想以前那些年追过的狗太监作者写的文,叹息了一句,“也是。狗太监太多了。你说作者要是太监了,我们这个世界会如何?” 江月白:“我猜,或许就是个开放式结局。就看剧中的人物后面各自的选择,然后顺其自然发展。或许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可以延绵到世界毁灭,资源耗尽;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个天灾,整个世界就直接灰飞烟灭。我也就是瞎说,没什么依据。” 李北辰:“哦。看来你还真是人大毕业的高材生。逻辑思维严密得很。” 江月白好奇地问道:“霸总,你以前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提到这个,李北辰在江月白面前还是有些小小的自卑: “唉。我都不好意思说。跟你这样的学霸不一样,我打小就不爱读书,数理化烂得一塌糊涂,也就语文好点。上了个很烂的二本,名字都不好意思提。毕业找不到工作就回去继承家业了。” 江月白笑着说道:“霸总,你这可是太凡尔赛了。” 李北辰听到“凡尔赛”三个字心里很高兴,果然是穿过来的。 自嘲地说道:“我们家真在北京二环有套老四合院,还有套香山别野。要是死了能回原来的世界,倒是好消息。就是怕魂飞魄散,白死一场。” 当初如果不是自己作死,穿越实在毫无必要。 第657章 皇上...这样可以吗? 江月白惊叹道:“霸总,你先别急着悲观啊。往好的方面想,或许这几个月里,能找到百黎族的后人,或许里面就有能解这种蛊虫的办法。” 说到这个李北辰就很生气,怒气冲冲地说:“太晚了。我已下令全国通缉诛杀百黎族人。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江月白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我……也不能没有你。你不可以死。” 她顿了顿,拉住李北辰的手说道:“而且国家需要你,换一个说不定是大昏君。这是你的责任。你不可以轻易言死。” 在今天的坦白局之前,江月白对这个问题她想过很多遍了。 她或许并不爱他,但已经离不开他。因为彼此已经成为生命的一部分,最亲密的关系。 更重要的是他还是孩子们的父亲。孩子们不能从小就没有父亲。 她无法做到对他的死袖手旁观,而且是这么残忍这么痛苦的死法。 于她的价值观而言,有比她当上太后执掌权柄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国家利益。 当下最大的国家利益就是保持稳定,休养生息几年,恢复经济和民生。这是压倒一切的大局。 目前的平衡都很脆弱,随时可能被打破,万劫不复。 不管是跟鞑靼的关系还是国内的农民起义,还是脆弱的农业生产。 如果因为一场阴谋导致皇帝的突然崩殂,引发民众对皇室德行的怀疑,那无疑会被一些野心勃勃的人所利用,导致新一波的动乱。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李北辰:“你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我后面还会尝试用血去救你。总归要试试。但凡有一点希望,你就不可以放弃,就是不可以。” 江月白将李北辰的手放在肚子上,让他感受隆起而紧绷的肚皮。 李北辰听到这些话,心下震动,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容,身体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多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良久之后,他拢了拢江月白的鬓角,“好。我答应你,不轻言放弃。” 江月白心里沉重,脸上硬挤出一抹笑容,“那我们就说好了。我都说得口干舌燥了,不如吃点西瓜解解渴?” “好。” 李北辰这次真笑了。 他吩咐梁小宝去让小厨房准备。 江月白吩咐丽春将屋里的冰桶都撤了下去,把窗户打开,让热气进来。并嘱咐她们以后皇上来了,就把冰撤下。 热风瞬间吹了进来,撩得李北辰也跟着发热。 风里有股子淡淡的香气,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芬芳。 似乎远在天边,又尽在眼前。 李北辰凝视着江月白的脸,想要把她的样子牢牢地刻在脑子里。 忽而笑了起来,“真香。” 江月白此时也一样,她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宁静和坦然。 视线里的男人,喉结分明,下巴上有一颗小痣。 忽而有一种后知后觉的脸红耳热。她忸怩地偏转了视线。 “怎么脸红了?”李北辰冷不丁地笑着问道。 江月白摸了摸脸颊,“窗户开了有点热。” “我给你打扇子,”李北辰拿起江月白手旁的团扇,很自然地给她扇着扇子。 他不禁好奇地问道,“来了之后,你就没有不适应没有马桶,没有空调,也没有电风扇的日子?” 日光下,他隐约可以看到她脸颊上柔软细小的一层绒毛。 江月白淡淡地笑着,“还好吧。我前世跟霸总你不一样。我小时候在农村长大。我的家里很穷。没有电扇也没有空调,跟现在差不多。” 李北辰立马领悟到了一些事情,好奇地问道,“所以你是什么地方的?家里都有哪些人?” “黄岗下面一个小县城里的。家里有个弟弟。比我小八岁。” “黄岗啊。我去,你该不会是黄岗中学毕业的吧?我的去,当年我可是被你们黄岗中学的卷子给卷死了。” 江月白咧嘴一笑,“我们一样被折磨死了。不过平时我们做得难,高考就觉得容易。” 李北辰对江月白的敬佩顿时如滔滔江水,禁不住好奇地问道,“你们真是传说中那样的魔鬼训练吗?” 江月白打趣地说道,“不算吧。就正常的高中生活。全国上下,哪个地方不卷的。家里又没有皇位继承,也没有几个亿的家产继承。不得拼了命地努力,才能改变命运。” “你!”李北辰被怼得没话说,“想要继承皇位也要很努力的好不好。” 江月白摇摇头,想起了初中住校的日子,“我们那里女孩子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就是读书。不然就是十几岁去广州打工,做厂妹,然后找个男人嫁了。你大概没法体会那样环境下人的生存状态。很多东西都很奢侈。” 李北辰紧跟着问道,“比如?” 江月白抬起眸子,吐出两个字:“希望。” 不过是两个字,就说出来了“希望小学”名字的来历。 于很多人而言,希望天生就有的,还是无限的。然而这于另一部分人而言,却是一种奢侈。 江月白握紧了李北辰的手,“唯有希望才能找到办法。你不可以放弃。” 李北辰心中感动的同时,又感觉心疼,还感觉好烦,“你这是不把我一个男人说哭就不罢休了。人大高才生。” 江月白看出来李北辰的烦躁,笑着说道,“霸总,吃西瓜吧。” 当年她也很烦语文老师给她讲的这些大道理,感觉好空洞好烦。可走出来大山,到了帝都,能够掌控自己命运,博一番天地的时候,才真正体会到了这些话无形中对自己的鞭策作用。 很多话听到了,就会落地生根。在你需要的时候发芽开花。 李北辰忽而撒娇,“我要你喂我吃。” 江月白垂下眸子,红了脸,“你多大个人了。” “不然我喂你吃。”李北辰忽而狡黠地笑道。 江月白的脸更红了,她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感觉很慌。 李北辰反正已经有了必死的打算,做什么事情也就没有了那么多顾忌,想做就做,想说就说,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还是你喂我吃吧。免得传染给你。” 江月白犹豫了下,正要挖起一块西瓜用勺子送到李北辰嘴里。 李北辰忽而自嘲地笑了下,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还是不喂了。朕还有事,先走了。” 他越来越担心跟江月白亲密接触,也会传染虫卵。何况之前还总是亲吻,万一皎皎当时嘴里有细小的伤口,会不会有虫卵已经随着唾液进入了江月白的体内。 万一,如果万一江月白也感染了呢。谁能保证这本书没有被穿的乱七八糟,早已脱离了原来的剧情。 他很焦虑,神色凝重而复杂地望着江月白,情真意切地说道: “皎皎,你千万不能有事。如果感觉任何不舒服,一定第一时间传太医,千万不要瞒着朕。” 转头吩咐梁小宝喊丽春进来,吩咐丽春道,“你先扶娘娘出去走走。再让其他人把这里全都仔细地消毒一遍。手上身上有伤口的不可以进房间。” 他本能地想去牵着江月白的手,却生生地忍住,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朕担心亲吻会将毒传染给你,以后,我们就不能再亲吻了。” “嗯。”江月白的声音如蚊子大小,满脸涨红,垂下了眸子,囧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李北辰禁不住又问道:“如果你不幸被朕传染了,你会恨我吗?” 江月白摇摇头,抬起眸子望向李北辰:“谁能想到事情是这样的呢。就一起面对吧。” 李北辰笑着点头:“好。” 随后便起轿回了勤政殿。 很快就有小道消息说,嘉宁妃伺候皇上不力,皇上晚膳都没有用完,就很不高兴地离开永和宫。 回了勤政殿后,大发脾气,砸了不少东西。很少见到皇上如此盛怒。 皆言嘉宁妃要失宠了。 勤政殿内,热得跟一团火似的。 李北辰却感觉浑身凉飕飕的,总感觉虫子在皮肤底下爬行撕咬,一股怒气无处可以发泄。 屋里点着浓烈的艾草熏香。只因为听说这是祛除毒虫最强效的一种草。 李北辰恨不得把这种熏人得冲鼻子辣眼睛的味道当大烟抽,将五脏六腑的虫子全都驱赶出来。 然而那是不可能的。 他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打量着独自留在屋里伺候的梁小宝,“小宝,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因为李北辰和弟弟受伤后,梁小宝替他们吮吸过伤口,沾染过寒毒的血。 梁小宝犹豫了下摇了摇头,“回皇上,好像没有。” 看来,寒毒这玩意儿跟艾滋很像。单纯的唾液不能传播,得要靠血液。 而梁小宝日日跟他接触,想必少不了接触到虫卵。如果梁小宝没事,皎皎也很可能没事。 但他的心却还是悬着,揪着。 李北辰面色阴沉,忽而问道:“你是忠于嘉宁妃还是朕?” 梁小宝立马砰砰砰地磕头,“奴才当然是忠于皇上,绝无二心。” 李北辰其实暗中安排徐方还有旁人观察了梁小宝很久。命其他人每日秘密汇报梁小宝的言行给他。 并未发现梁小宝暗中偏帮江月白或者给江月白通风送信。否则徐方抓住了把柄,按照徐方的性子,一定会第一时间就来告御状。 算是经过了十分严格的考验。 李北辰快步走到案桌前,写了两道密旨,然后用蜡封和龙泉印泥盖上玉玺和私印后交给了梁小宝。 “秘密放置在太和殿的''勤政爱民''牌匾的背后。不得有误。” 梁小宝跪在地上,双手接旨,心头沉甸甸的,眼睛里含着泪花。 皇上这是在准备后事了。准备随时随地玩完。 李北辰枯坐在灯下,翻看着奏折,想到身体里每时每刻都有一个个的虫卵在孵化出来,一个个小虫子在关节经络处疯狂地啃噬以生存繁衍下去。 他浑身上下像被蚂蚁啃噬的感觉,令他坐立难安。已经无法分清是真实的感受还是因为紧张造成的幻觉。 这才是寒毒最折磨人也最恶毒的地方。 终归还是做不到生死看淡。对死亡的恐惧是人的本能。 恐惧比肉体上痛苦还要折磨人。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通报,说甄婕妤派人送来了安神去火的南瓜银耳莲子汤。 来送汤的人自然是甄婕妤特意送过来的秦宝钏。 秦宝钏本就出身书香门第,面容姣好,今日一身浅淡清新的绿色系打扮,看起来令人十分舒服。 李北辰早就听说了甄婕妤特意扶持秦宝钏的事儿,所以顺势留下了秦宝钏。 将秦宝钏送去沐浴更衣了一番,被送回来时已经换成了透明包装。就连包装的纱衣都被梁小宝贴心地将纯透明色换成了淡绿色,增添几分愉悦的气息。 “过来。” 李北辰眯着眼,一脸疲惫地对秦宝钏招了招手。 “在朕身边躺下。半夜不要乱动。否则会死。”李北辰的声音很冰凉,仿佛是对一只蚂蚁说话。 秦宝钏的笑容瞬间像蛋白一样凝固了,来之前的精心准备瞬间忘到了九霄云外,双腿跟灌了铅一样,根本迈不动。 “要朕动手吗?” 李北辰不悦的声音令秦宝钏回过神来,她惊慌地说道,“妾,妾自己来。” 李北辰没有碰秦宝钏。两人并排而卧。 一脸嫌恶地说道,“离朕远点。” 黑暗里,李北辰把脸埋在枕头里,泪水浸湿了枕头。 是的,他在哭。 他已经被这名为“寒毒”的蛊虫折磨疯了。若不是一个男孩都没有出生,皇位没有继承人,他现在真想来一杯鸩酒给自己一个痛快。 如果能打死那些小虫子,他很想挨个几十大板的。只是听姜闲说那玩意儿,积聚在两个蛋里面最多,在蛋里产的卵也最多。因为那里温度平日里最高。 干脆把蛋给割了? 反正继续行房的话,按照医嘱,会死得更快。想来那两个蛋也没有多少用武之地。 可想到咔嚓一刀,一个皇帝竟然变得跟身边的太监一样。 他的尊严不允许那般苟且偷生。 更不动了。缓几日 第658章 突然被举报 李北辰渴望这个时候有人能抱着自己,不管是用身体还是言语抚慰他。 可身边除了江月白没有这样一个能让他感觉安全到可以让她看见自己流泪的人。 他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怎么可以是脆弱的。 黑暗中,秦宝钏怯怯地用蚊子般的声音喊道,“皇上.” 李北辰感觉到透骨的寒冷还有汹涌而来的欲望,他裹在被子里压抑地说道: “朕乏了。安寝吧。” 黑暗中李北辰自嘲地笑了,自己还真是花心。心里想着江月白,身边却躺着另一个女人。 “皇上.”秦宝钏鼓足勇气,小声说道,“若是皇上累了,妾可以自己动。” 李北辰哑然失笑,对梁小宝吩咐道:“再去拿床被子来。” 秦宝钏满眼泪花,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为何如此招皇上嫌弃。 “皇上,妾可是哪里惹恼了皇上。” 李北辰淡淡地说道,“你不该来侍寝。” 秦宝钏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想说既然皇上不喜欢那我走,却压抑地说道:“妾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如果不能替父兄平反昭雪,她自觉苟且偷生没有任何意义。这么多年支撑她活下去,忍辱负重,就是这么一股子信念。 原本希望通过获宠为父兄伸冤的幻想彻底破灭了。 绝望让她差点崩溃,啜泣出声。却在哭出来的那一瞬间,她决定豁出去。 她快速地滑下床去。脚尖刚落地,就被李北辰按住了脑袋。 “你在干什么?”李北辰声音如冰一般地寒冷。 梁小宝正举着灯,吩咐两个小太监抱被子进来。就看到了床边这么香艳的一幕。 秦氏赤着身子趴在床边,露出洁白光滑的后背。而皇上坐在她面前。 梁小宝眼疾手快地将灯放在一旁的台子上后,压低声音吩咐两小太监,“被子给我,退出去。” 两名小太监立马缩了脑袋闪退。 两人都瞥见了一室春光,谁敢扰皇上兴致,岂不是找死。 见有人进来,秦宝钏愈发窘迫。 梁小宝抱着被子遮住了大半个脸,他也一样尴尬。 小心翼翼地堆着一脸笑地说道:“皇上,您要的被子。” “放那边。退出去。”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之后,李北辰松开了手,“敢说出来吗?” 秦宝钏听出来皇上的弦外之音,抬眸看向皇上,“皇上您知道妾想说的话?” 李北辰不耐烦地说道:“你不说,朕怎么知道。朕的耐心有限。快点。” 秦宝钏不顾身上不着寸缕,跪在地上哽咽地跟李北辰诉说了父兄被陈昂一派构陷的冤案,她的父兄与甄太傅之间的交情。 李北辰相信秦宝钏说的话。因为这些明面上的信息都可以查得到。 就甄婕妤那样爱疑神疑鬼的性子,不会找一个不好控制的人送过来。这个人必然是甄太傅生前施恩过的人,甚至曾经支持过自己。这样只要给自己禀明事情,自己必会怜惜于她。 当然,这本就是他最近想要做的。 他正好打算彻查陈相当政期间的冤假错案,既能顺藤摸瓜打击余党,又能够让那些蒙冤的忠义之人平反昭雪,还能借机削弱孟相一波。 毕竟能坐到丞相这个位置,屁股不可能是干净的。 他也没指望孟相屁股干净,也没指望将孟相一把拉下台。 而且恰恰相反,到时候还要故意偏袒于孟相,把他放在热火上烤。 “说完了?”李北辰淡淡地问道。 “妾惊扰了皇上,请皇上治罪。” 秦宝钏将头伏在地上,浑身颤抖着。她已做好了龙颜大怒,拖出去乱棍打死的准备。 “你父兄的事朕知道了,会安排人去查明。睡觉!” “皇上?”秦宝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狂喜地望向皇上。 李北辰拍了拍床榻,“还不快过来?” 秦宝钏脸红得就像要滴血,低垂着头立马顺从地从被子里钻了上去。 当然是单独的一个被子。 皇上都喊人加被子了。自然是想一人一个被子睡觉。 秦宝钏盖在薄薄的锦被里,热得汗流浃背睡不着。她不能理解皇上如何能裹在厚厚的春秋被中安然无恙。 虽然没有能侍寝,但她的心里甜甜的,激动得流了许许多多的眼泪。 她终于做到了。 皇上既然承诺了会彻查。那就一定会让真相水落石出。父兄终于可以含笑九泉,立上墓碑了。而自己也终于不再是罪臣之女。 此时在她眼里,尽管灭了灯,就着一点点得亮光,她依然能感受到李北辰英俊威严得就如同天神一般。 更是她的大英雄。 皇上真是圣明啊。就跟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她心中赞叹道。 今日没有被宠幸,反而让秦宝钏愈发地爱慕皇上。毕竟世间男子哪有到嘴的肉不吃的。 她注视着睡梦中的李北辰,痴痴地想道,好想给皇上生个孩子。 心里愈发羡慕甄婕妤。 李北辰一晚上都在做噩梦,睡眠很浅,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冒着冷汗惊醒了好几回。 去上早朝前给秦宝钏封了个常在,赐居了一个小院子叫清雅阁,又送了不少衣服首饰冰桶作为赏赐。 算是给了个交代。 还特意带话给甄婕妤,说是为了给她个安静祥和的待产环境,避免秦氏善妒惹她不开心,所以单独找个地安置了。 听起来照顾有加,却把甄婕妤气得不行了。这意味着皇上对秦氏昨晚的表现十分中意。这秦氏沾了她的光,麻雀上了枝头,却直接单飞,以后不归她管。 万幸的是,皇上给延禧宫又加派了侍卫,封得严严实实的。甄婕妤气归气,没有其他妃嫔来拱火,不至于被气得出事。 李北辰上朝之后,懒洋洋地斜坐着,有些精神不济,看起来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他强忍住恶心想吐,浑身瘙痒的感觉,避免当众失态。 对朝臣们开诚布公地宣布,昨晚甄婕妤宫中的秦氏侍寝,惊闻其被充作宫中罪奴,实则其父兄有冤情,被陈相一党陷害。 命大理寺、刑部、督察院汇通锦衣卫即日对其案件进行彻查。除此之外,复核清理自他登基以来的全部案件,冤假错案无论牵扯到何人,一律重新审理,有冤伸冤,有罪治罪,绝不姑息。 对于先帝时审理涉及人命和流放的大案要案,如果确实有重大冤情,由当事人及家属击鼓鸣冤,亦一同进行审理。 随后以孟相领头的朝臣都出列,求皇上为江山社稷保重龙体。 李北辰对此深表赞同,同时宣布以后隔一天上一次早朝。 有急事统一先上报政务院,政务院集中拟定处理办法后,由左右丞相傍晚时去勤政殿统一汇报。 如果有加急的重大事件,将奏折交给“意见箱”处的锦衣卫,由锦衣卫直送给皇帝。 部门内的日常性事务自行决定,每日关键性决策报送政务院备案,由政务院审核,并交由锦衣卫存档,并于第二日朝会由左右丞相汇报。 下朝之后,他就吐了。还很神经质地命令梁小宝查看呕吐物里有没有虫子。 答案是,当然没有。因为他还没有出现胃出血。 但体内有虫子,蛋里有虫子,脑子里也有虫子这件事已经成为沉重的心理负担,正一点点地正在侵蚀着他的希望和意志,将他推向疯掉的深渊。 他时常看着看着奏折,就眼含泪水,烦躁不堪。 他开始变得暴躁易怒,喜怒无常,动不动就摔东西。臣子们过来汇报工作时,他时常捂着脑门,十分不耐烦地喝斥他们。让他们不要啰嗦,不要讲一堆废话假话。 必须十分钟内讲完,全部讲干货讲重点。 被提问时,必须摆事实列数据,对奏折相关内容、国家律法条文或相关管理规定、前朝旧例、历史上的经验教训必须了如指掌。 凡是讲假话、拍马屁、信口胡言、对业务不精通不负责的、浪费时间的,一律先拖出去打板子,然后再根据问题严重性,罚俸或者降职或者调去外地工作。 同时还设立“优秀官员”专项奖励。所有官员因为不能胜任工作缴纳的罚款每月汇总公布,作为专项奖金现场发放给其他表现优秀的官员,并予以表彰。 若前三名的罚款金额超过二百两,罚款最多的免职,第二、第三的降职。 原本抱着少做不做躺平思想的官员,如临大敌。一时间人人自危,纷纷调整挑灯夜战,加强理论学习,卷得飞起。 还有年龄大了,不想卷,卷不动了的,干脆跟皇上主动提出来告老还乡。 李北辰当然大笔一挥,年龄到了的算退休,年龄没到的算辞职。给一笔小额补偿金,趁机踢出退休保障系统。 没几天后,突然就在朝堂上爆出来大新闻。慕容弘夫人跟浏阳王勾连的事情被实名举报。 一同爆出来的还有慕容弘的夫人跟慕容池母亲来往密切,多次一起喝茶看戏,还给慕容池母亲送了许多重礼。 慕容池感受到一丝阴谋的味道,伏在大殿中央,虽然心中忐忑,却依然脊梁挺直,“皇上,臣与慕容大人虽然是亲戚,平日里都是内宅往来,臣清清白白,绝没有勾连反贼。请皇上明鉴。” 李北辰微微点头,异常冷肃地问督察院的左督御史周仕鹏,“举报人可有人证物证。” 周仕鹏俯身跪地,“回皇上,臣初审此事,颇为惊骇,所以反复盘查,问得很细。又进行了秘密访查,慕容弘的夫人于氏确实与浏阳王的小妾于氏是堂姐妹关系,往来密切。” 慕容池连连摇头,只觉得这一切很可能都是孟相在背后捣鬼,为今后孟氏上位铺路,急道,“这其中定有人诬陷!臣身正不怕影子歪,绝对无愧于心。求皇上明察。” 李北辰看了慕容池一眼,“朕也不信你会背叛朕。但既然有人实名举报,提供了人证物证。刑部和督察院就照章详查。不能冤枉忠臣,也不能姑息谋逆。” 朝堂上一片肃静,只有滴漏在滴滴答答地响,显得格外大声。 皇帝沉默得越久,众人的心越是不安。 李北辰思忖了片刻后说道,“在事情未弄清楚之前,慕容大人你先留在府中,深刻反思。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访。慕容池所负责之事暂先由户部尚书叶大人代管。” 这实际上就相当于禁足在他的府里,相当于保护他。 这件事里面的是非曲直,他最清楚不过了。就算如此,已经公开立案,又有确凿的人证和物证。他身为君王,怎可完全不顾事实证据,一味地偏袒? 只是搅动风云的人是谁呢?是孟相吗?慕容弘的事本就是交给孟相办的。其中的细节,最清楚的人就是孟相。如果真是孟相,倒是不符合孟相老成谋国的性格。 背后必然有其他的人在推动此事。 接任慕容池工作的叶明连忙磕头领旨。 叶明是僖嫔叶苏华的父亲,叶苏华跟孟昭在后宫里早就是公开的针锋相对,势同水火。叶明之前为官一向中庸,如果有了女儿间的竞争关系,几乎没有可能直接倒向孟相阵营。 下朝之后,孟相主动留下,说有要事禀报。 他还未开口,李北辰便摆手制止,“丞相不必多虑。如果是为了慕容大人的事,大可不必。朕相信这件事不是丞相所为。” 孟相听完心中颇为惊诧,连忙谢恩,又询问了一番女儿孕后的情况。 李北辰便让梁小宝安排顶软轿接孟昭来勤政殿的偏殿,与孟丞相小叙片刻。 后妃平日里很难见到自己的家人。只有皇上格外宠爱,才会给予这番殊荣。 孟昭突然见到父亲,十分欣喜。孟相却不得不遵照规矩,向女儿行了跪拜大礼。 她不顾在场还有梁小宝,连忙走上前将父亲搀扶起身。 “爹爹这是做什么。好不容易见一面,如何能让爹爹跪地拜我。” “规矩不能乱。”孟相笑着摇头,目光深深。 女儿进宫两月,比此前消瘦了许多,依然肤如凝脂,唇色朱红,眉头眼角满是幸福的笑意。身材依然婀娜多姿,看不出来有孕的样子。想来只是月份小。 原本还担心皇上忌惮自己的权势,加上表姐那件事,皇上会借机冷落自己的女儿,不会允许孟昭轻易有孕。 却不曾想皇上反倒一码事归一码事,对女儿很是恩宠。这让孟相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昭儿,你在宫中过得可好?瘦了这么多。” 孟昭一眼瞧见了父亲眼中的泪花,也红了眼圈,“挺好的,皇上给我封了妃位,听说下个月跟着一起册封。几乎每隔几日就会过来看我。对我很好。爹爹和娘不用担心。” 孟相有很多话想说,到了嘴边只有两个字:“那就好。” 孟昭却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爹爹,之前是女儿不好,让爹爹和娘担心了。” 孟相一言不发,心疼地从怀中取出一方素帕递给孟昭,轻声安慰道,“擦擦。不哭了,对身体不好。” 这女儿家的东西从八尺男儿的怀中逃出来,显得有些突兀。 但孟昭自幼被爹爹和哥哥们呵护,已经习惯了。 往日在家里的时候,爹爹一向都这么对待自己的夫人和女儿。在朝堂上不怒自威、霸道刚硬的孟相,唯有孟昭知晓父亲铁汉柔情的一面。 两人又说了会话。多是孟昭在问娘亲和哥哥们的情况。 孟相了解自己的女儿,性子单纯,一向喜怒形于色。就算在后宫里努力掩饰和适应,恐怕也难改其单纯爱做梦的本性。 在离开前,孟相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叮嘱道,“昭儿,要记得进宫前你娘叮咛你的话。保重自己。” “女儿知道,”孟昭含着泪笑着说道,“女儿长大了呢。” 孟相离开前,禁不住扭头回看女儿,想要再多看她几眼。 “昭儿,你要好好的。” 第659章 谋算 孟昭频频点头,用爹爹的汗巾擦拭着眼泪,“爹爹放心。皇上对女儿很好。” 孟相的目光扫过女儿的小腹上。此时一见,再见不知是何时。一时心中百感交集,有话吞吐在舌尖,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其实自从女儿进了宫,他就在思量着告老还乡。 他在官场沉浮这么多年,虽然这次在平反谋逆中,他选择坚定站在了皇帝这边,又通过主动缴纳贪墨银两表了忠心,解决了卡脖子的国库问题。 但他以前终究选择了支持贵妃之子。这是没有办法抹杀的黑历史。 何况自己两朝宰相,一人之下,权势滔天,女儿进宫为妃,如今又怀上龙嗣。历代帝王最为忌讳这种有实权的外戚。历来这样地位的宰相几乎没有人能得善终。 有句秦腔唱得好“老牛累死刀尖下,韩信为国不到头”。树大招风,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是必然的。 作为臣子他心坦荡荡,从未有过谋逆之心。但如果辞去丞相职位,归隐田园,皇上会不会秋后算账,女儿在后宫会不会被欺负呢? 可他也知道,只要他一日手握权柄,女儿在后宫就始终被皇帝提防,如果生个公主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是皇子,很难说会不会平安长大。 如今怎样做都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他感觉年轻帝王的心思越来越难以揣摩,越来越失控了。 回到府中后,孟相叫来了嫡长子孟青。 叮嘱孟青最近朝堂诡谲,谨言慎行,不要瞎说话瞎掺和。没事就在家里陪着小妾待产,不要到处乱跑。也说明了自己开始次年辞官退休的打算。 孟青急声说道:“妹妹在后宫能晋升妃位,不就是因为爹爹是丞相吗?如果爹爹辞官不做了。妹妹在宫里会不会受欺负?皇上没有了朝堂上的思量,还会不会善待妹妹?” 孟相叹了口气:“我也担心这个。可如果不退的话,你觉得皇上会让你妹妹生下皇子吗?他难道就不会猜忌我们想立昭儿为皇后,昭儿的皇子继承皇位?” 孟青:“进宫之前,咱们不就是这么打算的吗?昭儿从小就那么喜欢皇上,一门心思地想当皇后。” 孟相:“昭儿她终究年纪小,心思浅。皇后哪是那么好当的。我原本是想为她一步步地筹谋,成全她的心愿。只是.” 孟相摇了摇头,“你不是不知道你妹妹。她进宫都两个月,今日一见,还是单纯感性的性子。照她的容貌还有心性,当个宠妃绰绰有余。如果非要问鼎后位,反而可能会害了她。后位就是皇上挖的坑,放出的诱饵。谁提立后,谢家就会收拾谁。” 孟青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明明最近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各地的问题都在好转,皇上为何反而特别暴躁易怒,跟从前判若两人。父亲,你说这是什么情况。妹妹可有说什么?” 孟相也在纳闷此事,但听女儿的意思,每次去孟昭宫里吃晚饭时,两人十分恩爱,皇帝都是温言细语,未见暴躁。 寻思了片刻后说道,“昭儿她说皇上对她非常好,跟她很恩爱。看昭儿的神态,不像作假。或许只是天气太热,人本身就容易烦躁易怒。而且新帝难得的勤政。天天忙到凌晨,情绪不好也正常。我最近还情绪暴躁,莫名其妙想要发火呢。” “也是。所以爹爹是打定主意要退了?”孟青有些担忧地说道,“这些年咱们家私下收受的利好钱实在有点多。交出去的不过二百万两。爹爹觉得皇上会放过咱们?” 孟相忽而就笑了,“满朝文武谁人不贪?上上下下哪里不是人情世故,哪里不需要拿钱办事。皇上难道不知?放不放过咱们,不过是皇上觉得你爹我有没有威胁到他的皇位,他李家的天下。跟在不在位没什么关系。甚至在位,他更好借他人之手揪出来那些陈谷子烂米的事情,难免牵连到你。我如果退了,还能保住你。” 孟青忽而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父亲这是在替他和妹妹谋划一个安稳的前程,为保住他而提前铺路。 眼睛里像进了砖头一样,酸涩得慌。他怔怔地望着父亲说不出话来。 孟相亦眼睛湿润,感叹地说道:“只要你还在朝堂上,皇上就不会亏待昭儿。而且昭儿都已经到妃位了。还想要什么呢?我倒是希望她能生个女儿,平平安安地过这一生就好了。你最好也能跟为父一样,远离是非,不要掺和什么党派之争,夺嫡之争,兢兢业业地替皇上办好事。谁跟你提昭儿生儿子立皇储,你就远离谁。” 孟青表情复杂。他一个摆烂的富贵公子,以前就时常出错,如今被逼着内卷,答不对答不好就要现场打板子,每日被逼得忙得叫苦连天。 只要想着还有老父亲在罩着自己,就能做缩脖子的鸵鸟。只要不出大错,皇上就会看在老爹的面子上,不会真把他怎样。如果老爹退了,自己还留在朝堂里。那些原本跟老爹不对付的臣子,还不得处处给他使绊子。 孟青哭丧着脸说道,“爹,要不我也跟着你一起辞官种地吧。反正我也不是做官的料。太他么累了。没有爹爹在朝堂里,我还不得被整死。反正咱们存的钱够咱们花销两三辈子。” 孟相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三十而立。你再过几年就快三十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呢?你退了,你妹妹怎么办?你弟弟孟冉怎么办?” 孟青苦巴巴地说,“那些以前跟爹爹不对付的,如今不得对付我了。” 孟相实在忍不住,猛地拍了下儿子的脑袋,“说什么屁话!这么多年我白培养你了?爹的关系不就是你的关系?你如果跟我一起退,还是退吗?性质就变了,成了挟恩自重。懂不懂!” 他气不过儿子的怕苦怕累,缺乏政治敏感性,又拍了儿子一巴掌。 如果两人一起辞官,在外人看来就不是年纪大了要告老还乡,而是一种对皇帝的抗议,到时候不知道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我也就是说说。现在做官可不好做啊。” 孟青打心眼里不情愿去面对一个人独当一面的未来。 但他从小就被灌输他是嫡长子,权利跟庶子不一样,责任也跟其他人不一样。当初弟弟孟冉还嫉妒爹爹为他在朝中铺路,让他风光无限。 他自然明白撑起这个家是自己的职责所在。何况孟昭是他唯一的小妹妹,打小就疼到心尖尖上。他哪能真地也跟着辞官,让妹妹无所依靠。 就是本能地想要逃避。 “这世上什么事好做的?!”孟相瞪了不争气的儿子一眼,“以前就是把你一直护得太好,总是替你周全,所以才把你养成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看皇帝多打你几顿板子,你还敢不敢偷懒。” 孟青的一张脸都快扭曲得变形了,“如果这样辛苦,孟家的家产得分我一半才行。” “就这么点出息,”孟辛气极反笑了,“行,就五五分成。在我走之前,按照每年的表现,给你划拨年终奖励。干得好皇上满意的话,每年给你新娶一房小妾。你看怎样?” 孟青听完两眼放光,伸出两根指头,“两房。” “行——”孟相对这个儿子简直要无语了。他一代能臣,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 孟青喜笑颜开地应下:“成交。” 孟相望着墙上写着“上善若水”的四字横幅,缓缓地说道,“我们这些做男人的吃什么苦都好说。只希望你妹妹在宫里过得舒心快乐,在宫里平安顺遂过一生。” 他这一生固然野心勃勃,希望言出令行,改变这个国家。 但年纪越大,就越厌倦了尔虞我诈,打打杀杀,越希望自己和子女们都过上平静的生活。 第660章 封号风波 李北辰下朝后,就去了贤妃宫里。 一如既往免了贤妃行礼,拉着贤妃的手,与她一并落座,“静儿,你今日感觉如何?孕吐可还厉害?” 贤妃一如既往温柔轻柔地答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服用了姜院使的安胎药方,孕吐好了不少。” 李北辰关切地问道,“小世子可还听话?有没有闹腾?安妃她还是每日都来?” “巴特儿挺懂事的,昨个儿还说夫子夸他呢。安妃每日过来帮忙照看着,臣妾省心多了。巴特尔还每天把夫子教的功课讲给安妃听,两人一起做功课,怪有趣的。” 李北辰脑子里浮现出巴特尔有板有眼教安妃学习,安妃睁着大眼睛一句一句跟读的场面,听着也觉得有趣,“安妃会说汉话了?” 如果巴特尔是自己的亲儿子该有多好啊。淘气,聪明又可爱。 贤妃说道这个就忍不住笑了,“巴特尔教得认真,安妃学得认真,能听得懂我们大部分话。能进行简单的交流。” 说着就将茶几上的一个檀木匣子推到李北辰手边,“尚仪局给孟妃拟定了几个封号,皇上看看哪个合适?” 李北辰从匣子里取出一张金箔纸,上面写着三个封号:丽、华、熹。 这些都是后妃常见的封号,寓意也都不错。 “丽”字意为美丽动人; “华”字意为华美高贵; “熹”字意为光彩四射; 每个封号都在赞美孟昭的美好和光彩夺目。 “朕感觉这三个都挺不错。静儿,你觉得哪个更好?” 贤妃拿着金箔纸笑道,“孟妃妹妹她容色姝丽,大方端庄,明媚得如同春日的阳光。臣妾觉得这三个封号都挺衬她。如果实在难选,要不皇上直接拟一个?” 李北辰沉吟了片刻,“朕想到了个封号,倒是适合她。” “哦?”贤妃抿嘴一笑,“臣妾也想到了一个。不如皇上和臣妾都将心中所想写在纸上,看看是不是一样的?” 李北辰应允了下来。 两人分别写了,都由梁小宝拆开展示,竟然默契地写了同一个字: “珍”。 李北辰笑着说道,“还是静儿最懂朕的心思。” 贤妃笑着:“珍字方能体现孟妃的如珍似玉的金贵,还有皇上对她的看重珍惜。最为恰如其分。这个字令臣妾都羡慕得很。” 李北辰握着贤妃的手握在掌心,“你呀!你的新封号朕早就想好了。之前给你赐了''和''这个封号,因为觉得你最温柔平和,待人和气。如今觉得这依然配不上你的好。朕琢磨了些日子,觉得还是懿这个的字更适合你。懿妃,你喜不喜欢?” 贤妃惊讶地望着皇上,“懿这个封号可是大封。大明朝自建朝以来,只有太祖皇帝时候的刘贵妃,前朝的皇后,被赐''懿''作为封号。臣妾.臣妾当不起。” 李北辰紧紧地握住了贤妃的手,想到这些年的朝夕相伴,“这是朕想给你的。你既然喜欢,接着就是。” “皇上~”贤妃听完一下子红了脸,声音柔婉情动,眼神深情而炽热。 “有皇上的这份心意,臣妾就已经很知足了。” 李北辰拢了拢贤妃的头发,发现了两根刺眼的白发,一时间有些失神。 表姐不过二十四岁而已。 他的喉咙有些酸涩,迟疑了半天方才问道,“静儿,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比如出皇宫转转或者见见家人?你尽管告诉朕。朕都答应你。” 贤妃心中甜蜜,不知皇上为何有如此之问,柔声说道,“臣妾什么都可以提?” 李北辰的心异常的柔软,“当然。” 贤妃娇羞地说道,“那臣妾就说了,臣妾很想跟皇上做一日普通的夫妻,出去皇宫转一转。” “好。朕陪你去。” “真的吗?”贤妃的声音柔软得如同棉花糖,眼里的柔情溢出来,“真是没有比现在更幸福的时候了。” 李北辰凝视着贤妃,颇为感慨,“静儿,多少年了,你始终这么温柔待朕。” “因为皇上是臣妾的夫君啊。”贤妃害羞地笑着,笑得如同一树梨花,纯洁而美丽。 “皇上的手为何这么冰凉?有没有太医看过?”贤妃大惊失色,让墨玉去倒枸杞红枣水来。 李北辰压抑着心中的伤感,故作轻松地说道,“太医看过了。就是前些日子过于劳累,伤着了元气。” “臣妾也听说皇上经常熬到深夜。皇上日理万机,要保重龙体。以后万不可这样。臣妾给你煲些滋补汤,好好补补。” 待枸杞红枣水端上来后,贤妃一点点地吹冷,再一勺勺地喂给李北辰喝。虽然这样喝着很麻烦,像是在喂小孩子。 李北辰乖乖被投喂,眼里始终含着一点点水汽。 “母妃,父王?”巴特尔过来跟母妃道晚安时,惊讶地望着这一幕,“父王你是个小孩子吗?还要母妃喂水给你喝?” 李北辰含笑斥责道,“大胆!还不快去睡觉。” 巴特尔倔强地对着李北辰翻了个白眼,却对贤妃异常恭敬地跪安。 入夜李北辰紧紧地搂着贤妃,贴着她的身体。 贤妃犹豫了一番后,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既然给孟妹妹赐了封号。嘉宁妹妹的位份是不是也该晋一晋了?” 李北辰倒是想给她晋位份,就是怕招人眼红,“不急,等嘉宁安产了再说。” 贤妃低声问道:“皇上这是在保护嘉宁妹妹吧?” “嗯。”李北辰在贤妃耳边蹭了蹭。 他压抑地把脸埋在贤妃的头发里,她的脖颈柔软而温暖,一如她这个人。 欲望几乎都要炸裂,却克制着。 李北辰说不清对贤妃的感情。 从战场归来,他也不知为何,突然对贤妃一反常态地充满了欲望,完全没有了之前两人的尴尬。 想到表姐将来会跟着自己一起承受病痛一起赴死,再承受一次流产之殇,李北辰就倍感心痛。 他摩梭着表姐的手臂,一下下的。像是在安抚未来的她。 第二日,李北辰在早朝之上,说是准备拟定“珍”字作为孟昭的封号,问前朝的意见。 这个字因为不算出格,所以几乎所有的朝臣都表示这是皇帝的家事,他们全都拥护皇上的决定。 但几乎所有的朝臣都认为皇上这是释放了一个信号,那就是公开宣告了孟家女的珍贵和对孟家的“珍视”。 皇上一再晋封自己的女儿,还是个寓意特别好的“珍”字,孟相高兴之余总有些忐忑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但他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 李北辰下朝后喊孟昭过来一起用午膳,席间问孟昭的意思。 孟昭跟所有人的想法一样,这是皇上在通过封号彰显对她的喜爱,听完倍感甜蜜,忙不迭地谢恩。 搂着李北辰的脖子,“皇上、皇上”地叫了娇呼了半天,丰满的柔软贴在李北辰的胸口上,令他面红心热,躁动不安。孟昭主动提出,可以让李北辰舒缓一下。 李北辰神情复杂地摸了摸她明媚如海棠般的一张俏脸,以一会儿还要批折子见朝臣婉拒了她。 这番拒绝让孟昭对皇上的爱意愈发地浓厚,自觉皇上对她格外真心。 待孟昭回宫后不久,尚仪局的林尚宫亲自登门道喜:“娘娘大喜,皇上亲自给娘娘拟了封号。” 待展开卷轴,红色的鎏金制面上用宋书写着“珍”字。 虽然已经听皇上说过了自己的封号,此时真切地见到,却倍感激动。 孟昭连忙喊婵娟给了林尚宫赏赐。 林尚宫谄媚地说道:“这个珍字足见皇上对娘娘有多珍重了。这可是一等一的好封号。除了双封,这个字是一字封号里最好的了。” “双封?” 林尚宫立马解释道,“双封就是两个字。比如前朝的元昭贵妃、懿纯皇后。” “就像嘉宁妃?”孟昭本能地问道。原本高兴的心情突然变得有点失落。 “是。”林尚宫毕恭毕敬地答道,“双封乃无双殊荣,一般都是后妃母家在前朝立了大功,又或者太子之母。” 孟昭顿时生出一种虽然好但还是不够好,被比下去了的感觉。 她以前只听说嘉宁的封号是太后和皇上合封的。却没有想到里面还有这样的讲究。 我爹爹治理好了江南水患和瘟疫,这还不算大功吗? 而太子之母,这四个字,在同为孕妇的她听来更是格外刺耳。 林尚宫又说道,“原本尚仪局拟了三个封号丽、华、熹三个字,给懿妃娘娘看,娘娘觉得这些个字都不够好,所以昨晚皇上过去景仁宫时,提议皇上亲自给娘娘拟定个封号。皇上就给娘娘拟了个‘珍’字。” 孟昭惊讶地问道,“皇上赐贤妃娘娘封号为懿?” 懿这个封号可是大封号。只有极为尊贵受宠的后妃乃至皇后才会用到。 “是,这是皇上给贤妃娘娘拟的新封号,褒奖贤妃娘娘的美德。” 林尚宫的每句话都有深意。这就是告诉孟昭,她能得到这样重分量的封号,都是归功于贤妃娘娘。但这样重的分量,贤妃自己也得了好处。而且再好,也比不过嘉宁妃的封号尊贵。 听懂了弦外之音的孟昭连忙说道:“多谢林尚宫告知。本宫定会去景仁宫贺喜懿妃娘娘。” 林尚宫笑道:“恭喜娘娘。册封礼定在八月十二。届时会有您,嘉宁妃、恬妃三人一起受封。” 林尚宫走后,婵娟见孟昭没有午膳时听到封号时的欢喜,反而有一种嫉妒和落寞,连忙开导道: “娘娘,珍字这个封号,比其他什么封号都好。别的封号虽然尊贵,但都是变相地夸人贤惠美德。只有娘娘的封号直接彰显了皇上对娘娘的心意。娘娘可不要被这些别有用心的奴才挑拨了去。宫里多的是人巴不得娘娘吃醋,好借刀杀人。” 孟昭听到婵娟的话眉头才舒展开,轻抚着诏书,上面的金粉闪闪发光,笑靥如花: “可不是嘛。不是恬啊,安啊,就是宁啊,懿啊。夸得天上去,也比不过珍惜二字来得重要。只要皇上陪在我身边,对我好,我就很知足。” 笑着将诏书交给婵娟保管,手放在还十分平坦的肚子上,一脸的憧憬。 有两个字的封号又如何?你无权无势,怀孕了皇上都没有给你晋位份,如今看都懒得去看。 哼! 如果能生出来皇子,谁的儿子是太子还不一定呢。 第662章 给你颁个奥斯卡 江月白展开信纸。掉落出一枚镂空的金叶子书签。 “皎皎,展信佳。夜里梦见了你,梦中恍然,不知身在何处,今夕是何年。愿你喜欢附赠的金叶子。若你是一本书,那我便是这页书签。又是想你的一天。” 落款:九如。 江月白命夏至磨墨,垂眼手里把玩着手里的金叶子,抚摸着上面镂空的纹路。 她将信纸收拢,眼底难掩忧色。 亲手将信纸和金叶子放入檀木匣子之中。里面的信纸已经积累了厚厚一沓。 沉思片刻之后,方才提笔回了封信:“若我是一本书,希望你能坚持读到最后一页。感觉坚持不下去时,来我这里。” 江月白再抬头,已是眉色淡淡。 她将信纸放入特制的信封里封好,盖上刻有“皎皎”二字的闲章,交给了夏至。 这章还是李北辰夜里睡不着时亲手雕刻,跟九如的章是一对。 同时命丽夏宣太医,声称自己肚子不舒服。然后就像模像样地在床上躺下,读着《诗经》给孩子们做胎教。 待李北辰收到信时,他刚刚听梁小宝汇报今日景仁宫里发生的事,狭长的凤眼里满是肃杀恼怒之色。 又有小太监匆匆来报,嘉宁妃跟宜婕妤回宫后皆感觉不适,都已宣太医。 李北辰怒火更盛,照旧又砸了茶杯,当即宣布宜婕妤违抗圣旨私自出宫,擅自揣测议论圣意,顶撞高位妃嫔,数罪并罚,降为嫔位中末位顺嫔。 宣完旨后便起驾去探望江月白。 江月白躺在床上,一双大大的荔枝眼楚楚可怜。 李北辰关切地问道,“皎皎,你没事吧?” 江月白垂下眸子,“不碍事。方才在懿妃姐姐宫里,臣妾见不得那宜婕妤嚣张跋扈,挑拨臣妾跟皇上的关系,就教训了一下。皇上不会怪臣妾吧?” 李北辰哑然失笑,“你这说得什么鬼话。明知道朕更担心你,你还要这么说。跟朕还要演戏?” 江月白抬起眸子,一双荔枝眼明亮清澈,似乎很惊讶,“啊?什么演戏?谁在演戏。” 李北辰轻轻捏了捏江月白的脸,“不给你颁个奥斯卡小金人,都对不起你的演技。行了,朕已经将她降为嫔。满意了吧?” 江月白惊慌失措地说道,“她可是怀着皇嗣,万一出了岔子,伤着皇嗣了可怎么办。” 李北辰笑了笑,本想告诉江月白这后宫里的孩子除了她和甄婕妤的,结果都是生不下来,只是早晚问题。 话到嘴边却没有说。 “她那个样子,是该给点教训了,”李北辰嘴角抽抽,“但扇她巴掌的是恬妃,你紧张个啥?你该不会看不出来朕为何不给你晋位吧?” 他凝视着眼前的女子。 白玉发钗上坠着葱绿的坠子,素白的衣衫,袖口上绣着几片墨绿的竹叶,面容虽然憔悴,却美丽非凡,贵气凛然。 情不自禁微微地笑了。 江月白抬眸一笑,熠熠生辉,“皇上是怕我太显眼,遭人嫉妒?” 李北辰神色淡淡,温声说道,“当然。我知道你要什么。但一切都不可操之过急。先要平安把孩子们生下来。” 江月白忽而眼里涌出泪来,扯着衣袖,怔怔地凝视了李北辰几眼,倚靠在他的胸口上,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 哽咽着说道:“但凡有法子,我都想试一试。我不想一个人在这个纸片人的世界活着。你要陪着我。” 江月白的这句话比所有的话都更打动李北辰。 他独自面对虚无世界十四年,明白其中的孤独和无助。午夜梦回,时常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在危急四伏的宫廷里,压根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这几日他被折磨得时常在构想死亡的方式。在琢磨怎么个死法痛苦最少。 “我需要你。”江月白的语气异常地坚定而深厚。 李北辰将江月白扶正了身子,注视着她的眼睛,期待地问道,“那你爱我吗?” 江月白愣住,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太突然。 这一瞬间,她是慌乱的,手足无措的。她只是本能地像个医生,尽力地给绝症患者以希望和安抚。 至于爱还是不爱。她也说不清。 或许是爱的吧。 可她心里的角落里始终放着一身白衣,超凡出尘的韩子谦。 时常牵挂着他,思念着他,想他时会怦然心动。回忆他们在一起时,会感到蜜糖一般的甜蜜。 她不在意韩子谦身体的残缺,反正两个人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她甚至幻想过等老了就假死,一起离开皇宫,在江南小镇上隐居。 但跟李北辰相处得也很愉快,方方面面都很聊得来。 江月白一直把李北辰当老板,很嫌恶他雨露均沾,左拥右抱,很理智地时常演戏,以实现最佳效果。 但他们之间不管是亲吻还是鱼水之欢,都是愉悦而和谐,很多时候非常的刺激,身体的反应很诚实很热烈。 江月白觉得自己也挺渣的。 但这不妨碍李北辰得到肯定答复后欣喜若狂,急切地说道,“我想听你说出来,说你爱我。” 江月白的脸上瞬间火热滚烫。那三个字像戳嘴一样说不出口。 她忸忸怩怩地样子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大气,只有小女生的娇羞。 “说嘛。我想听。”李北辰的语气一半在哄,一半在撒娇。 可越是如此,江月白越是脸红,越说不出口。 江月白越是如此娇羞,眼神躲闪着,嘴角却微微上扬,越让李北辰着迷。 他心潮涌动,好想热烈地亲吻她,迟疑着,压抑着,最终只是捏了捏江月白的脸蛋,宠溺地说道: “好了。朕就不勉强你了。就当你说过那三个字。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跟朕说。爱你,皎皎。” 当心里突然冒出“我也爱你”四个字时,江月白吓了一跳,心慌慌。 江月白的惊慌失措,看在李北辰眼里格外的甜蜜。 他紧紧地搂着江月白,欢喜地笑着,“皎皎,我听到了你心里的那四个字。爱你皎皎。” 声音充满了磁性和性感的诱惑。两人之间有一种奇妙而强烈的吸引力。 李北辰努力平息就要脱缰的欲望,极为隐忍地叹息:“皎皎,我舍不得离开你。我每天都想对你说爱你。” 每一句话都那么缠绵而温柔。 他克制着,磨蹭着皎皎的头发,舍不得松开手,在她头顶喃喃地说道: “皎皎,我每天都好想你,想来找你,想抱着你睡觉。可我担心把病毒传给你,只能忍着。” “听话,生产之前别再出去了,等生产了再说。别让我担心。” 言语间情意绵绵,令人脸红耳热。 “好。”江月白心绪纷乱。 说完话后,过了一会儿,李北辰就回了宫。 回到勤政殿后,又发了一道圣旨,晋封江月白为四妃之列的惠妃,保留太后赐的封号宁,即宁惠妃。 贤妃之下就是惠妃。 如此一来,江月白的地位就仅次于懿妃,远高于恬妃和珍妃。 四妃里面只剩下两个空位。即使恬妃和珍妃再升上来,也在江月白之后。 除非直接封为贵妃或者皇后。 这道圣旨迅速下发到了后宫。 给栖霞宫也送去了不少面料、稀有水果作为赏赐。 这是在肯定恬妃教训得好,直接打脸宜嫔。 珍妃听到之后没忍住砸了手中茶盏,“宜嫔那个蠢货!” 婵娟命人收拾地上碎片的同时,宽慰道:“娘娘何苦生气,跟肚子里的孩子过不去。娘娘什么档次,她什么档次。那宜嫔如果落了胎,定不会善罢甘休。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到时候,娘娘只管看戏。” 珍妃讥诮地笑了下,“那倒也是。” 恬妃这边翻弄着赏赐来的料子,鼻子里微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闲闲地说道: “让愉才人过来挑一匹。其余送去尚服局做几身带刺绣的衣裳。告诉尚服局,这可是皇上赏赐的好料子,绣得不好看,本宫可不依。” 第663章 她很可疑,我有一计 江月白被夏至和丽春扶着接了圣旨和皇上一道送来的各种赏赐。 系统也发放了一波晋位的奖励:忠心符(永久)*5章,真话丹*10颗,冰嬉套装*2,顺产套装*5,孕妇多重维生素*10瓶,新生儿营养套装*2套。 就是没看到能解毒的。 几日前她已经将系统再次派往修真界游历顺便打工去。修真界的大反派最有可能制蛊,也最可能拥有解蛊的药。 夏至笑着说,“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这下宜嫔好了,被狠狠打了脸。叫她嚣张。” 丽春如今面色红润,跟着笑成了一朵好看的蔷薇花,“恭喜娘娘。这本就是娘娘应得的位份。” “是皇上的恩赐,本宫觉得多少受之有愧。” 江月白笑了笑,她当然是说给皇上安插在身边的眼线说的。 有的人蠢而不自知。皇上正愁没法有个合适的理由晋封,这就有人送上门来。 按道理说,还得感谢宜嫔的嚣张和毒舌。 何况,已是将死之人,和一个将死之人,实在没有必要计较。 过了一会儿,素素匆匆来传,宜嫔叫了太医,懿妃娘娘正在来恭贺的路上。 江月白失笑,“这是被气着了?如请皇上了吗?” “请了。梁公公却说皇上在忙着国事,吩咐了不见任何人。” 江月白叹了口气,“她也就仗着有个肚子。只是大家都有肚子,位份比她还高,不知道折腾个啥。” 夏至讷讷,“万一出了事总归对娘娘不利。” 江月白笑着摇头,“皇上能直接把她的位份从婕妤降到嫔,就没在意她肚子里的那块肉。而且打她的是恬妃,又不是我。说实在,她嚣张得莫名其妙。” 丽春想了想问道,“或许因为皇上向来孝顺,宜嫔娘娘仗着自己是太后钦点的?” 江月白依然笑着,只是带着几分嘲讽,“好好的一张牌被她打得稀烂。” 前董事长安排的关系户,但凡不作天作地,就能够盛宠不断,荣华富贵加身。 有的人却不懂得这里面的分寸。非要反复试探新董事长的底线。这哪是能被试探的? 江月白猜测,或许家里人从小就灌输她的堂姐懿妃娘娘如何软弱,如何不堪,如何被其他人欺负这些。让她打心眼里瞧不起懿妃,才会处处表现出自己的优越感和对懿妃的不屑。 看向丽春和夏至,“你们啊,记住,该硬的时候要硬,该软的时候要软。对于有些人,你如果看出来她跟你根本不是一路人,处处跟你作对。对方蹬鼻子上脸的,就要好好教训,千万不能手软,委曲求全。” “奴婢们记住了。” 江月白笑笑,“懿妃娘娘来了。你们赶紧去准备她平日里爱吃的。少放点糖,她不爱吃甜的。” 过了不多久,懿妃就坐着软轿来了。 当然带了贺礼,一对粉雕玉琢的羊脂玉小娃娃。 这一对小娃娃最神奇的地方在于,两个娃娃脸蛋那块天然的有块铁锈色,肚皮那里也是有块铁锈色的,显得元气满满,浑然天成,十分可爱。 江月白把玩得爱不释手,“谢谢姐姐,真是太可爱了。” 懿妃一脸宠溺的笑容,“喜欢就好。” 一张鹅蛋脸原本就十分的温柔和善,怀孕之后,更是充溢着母性的光辉,此时身着一身素净的白衣,款款地说着话儿,宛若观音娘娘再世。 江月白一时看愣了神,“姐姐。你看起来好像观音娘娘啊。” 懿妃扑哧一笑,“净瞎说。就你最会哄人。” 江月白笑意浓浓,“姐姐还不了解我?我向来都是假话不说,真话少说。” “就你嘴贫!”懿妃笑着点了下江月白,“哄得人晕头转向的,把自己卖了都不自知。” 江月白娇嗔着说道,“哪有?姐姐这么好的人,要卖只能卖给皇上。” 懿妃听到这话,禁不住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笑得花枝乱颤,跟几个月前的懿妃判若两人,“替你数钱我也是愿意的。” 江月白一本正经地说道,“五五开。” 两人调笑了一番后,江月白忽而建议懿妃,“姐姐,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快说。看我帮不帮得上。”懿妃忍不住又笑了,跟江月白在一起,她总是想笑,还笑得特别开心。 江月白缓缓说道,“我想请姐姐替慕容氏说情,打点下冷宫的人。姐姐常命人去探望一二。” 懿妃完全没有料到江月白求自己竟然是为了别人,还是当初一心想害她的人,但她本能地相信江月白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她反复斟酌了一番措辞,生怕触碰到江月白的伤心之处,轻声问道:“妹妹为何要替她求情?她当初可是差点害得妹妹流产的人。另外,妹妹有没有听说慕容氏父亲涉嫌谋反的事情。” 江月白垂下眸子,“如果不是慕容氏,我此时还被蒙在鼓里。我宁愿面对事情的真相,不愿意被欺骗。” 懿妃心疼地握住江月白的手,神色里满是担忧,“妹妹。你如今怀着双生子,可千万要珍重,万不可再像当初那般悲伤了。” 江月白点点头,没有对懿妃隐瞒自己有获得消息的渠道。 “我知道。对慕容氏多加关照这个时候正好体现姐姐仁德的一面。何况我们都知道那几件事另有幕后黑手,那个黑手多次想要一箭双雕,让我跟姐姐都落胎。有这样的人在身边,总是心腹大患。如果我们对慕容氏额外关照,善待有加。对方说不定以为我们发现了蛛丝马迹,反而有所动作。” 除了这个担心,江月白更担心的是,前朝有人出于一己私利借机兴风作浪让那些曾经跟陈相有过关联的人自乱阵脚,搞出一堆保全自己的骚操作,搅乱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朝局。 这也是李北辰只是将慕容池软禁在府中而没有下狱的考量。 懿妃凝视着江月白的眼睛,神色忧虑。江月白说的确实是实情。对方的每一次动作都精心设计,卷入一堆有孕的后妃进去,显然是个心机颇为深沉之人。 禁不住问道,“你可有确切的怀疑之人?” 江月白摇摇头,“还没有。所以姐姐在宫里要倍加小心。巴特尔你准备怎么办。要不在生产前送给他的姑姑抚养?” 懿妃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其实我一直怀疑安妃有谋害皇上之心。所以对她多有提防。你想想他们鞑靼像崇拜神一样崇拜欢欢且尔。这个人还是安妃的父亲,如今却被我们软禁起来,用作筹码。他们草原女子跟中原女子不一样,讲究个嫁夫从夫,又会功夫。虽然我一直安排懂蒙语的宫女监视她,但我总担心她会对皇上不利。” 忽而抬起头望向江月白,“换做是你,你会报仇吗?” 江月白微微一笑,“会。如果有一天找到杀害我父亲的凶手。我一定会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懿妃抿嘴一笑,“所以虽然把巴特尔放在身边有风险,但我更不放心把他交给安妃。” 江月白点点头,“姐姐的考虑是对的。” 她由此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巴特尔很可能会有意而无意地害得懿妃流产。 这样如果皇上处置巴特尔,必然会引起草原那边的敌对情绪,甚至可能借机挑起事端乃至战争; 如果不处置,不仅不对和妃不公平,必然会引起国内朝臣的不满,还会被看作是对草原那边的示弱,助长了对方的嚣张气焰。 “姐姐不如把巴特尔送给僖嫔抚养。她正好缺个孩子。而且她的父亲正好暂时代理丞相之职。是朝中最不可能跟外族勾连之人。而且正好可以切断安妃跟巴特尔的联系,看看安妃后续的反应。姐姐觉得如何?” 懿妃望着江月白笑出了声,“只是你临时想出的?堪比人中小诸葛了。你若是男儿,定会建功立业。” 江月白打趣地笑了,“那可说不好。说不定我压根考不中。听说科举可难了,千里挑一。” 懿妃抿嘴一笑,缓缓吐出三个字,“我——不——信。” 第664章 默契 江月白想了想,这件事宜快不宜慢,而且不宜懿妃跟巴特尔当面。 毕竟对方是个孩子。容易被人挑唆,而且明显小小的一个人就很有心机。 斟酌了下细节后说道:“姐姐,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写信给皇上说这事儿。皇上下了圣旨,这样谁都没法子闹情绪。安妃也难得怪你。等事情都定下来,你再去跟皇上请旨晋升僖嫔为贵嫔。这样前朝后宫都好看。” 懿妃想了想后,觉得这是个万全之策。不然一当巴特尔做下错事就很难转圜,陷入两难的僵局。 命人给皇上送信后,江月白便命人宣了太医。 李北辰收到信,又听闻宣了太医,略一思量就明白了江月白的计划。 不久后,有人来报懿妃昨日受了惊吓,动了胎气见红,不可移动,需原地在永和宫休养几日。 李北辰这才命梁小宝宣僖嫔来了勤政殿。 温声软语地嘘寒问暖,扯东扯西地说了半天废话,才交代了将巴特尔交给她抚养的事儿。 僖嫔自然受宠若惊,立马磕头谢恩,应允下来。 她天天都盼着能够有喜,巴不得跟前有个孩子抚养,以后皇上可以经常去探望。何况这孩子不是普通的孩子,是鞑靼的质子。这意味着皇上对他们叶家的倚重,是莫大的荣宠。 李北辰又叮嘱了一番,万不可跟安妃接触太多,免得落人勾结外敌的把柄,让叶相步了慕容池的后尘。 僖嫔听闻了父亲接受丞相的事情,连声应下,替父亲表了忠心。 随后,李北辰当着僖嫔的面拟了道圣旨,越级晋封僖嫔为婉仪,加封太后赐予的封号“齐”,即为齐婉仪。同时因懿妃身体虚弱,即日起将巴特尔交给僖嫔抚养。 僖嫔听到自己竟然越级晋封了,欣喜若狂。没想到这样的好事也能落到自己身上,立刻欢喜到落泪,磕头谢恩。 诚恳表态,一定不辜负皇上新任,抚养教导好小世子。 李北辰淡淡一笑,温声安慰她,“听说昨日恬妃奚落你打扮逾矩,朕舍不得你受委屈。今日这位分能配得上你的头面了。你喜欢穿戴什么尽管打扮。” 叶苏华听到这话瞬间红了脸,娇羞痴傻,心里甜如蜜。 一点都听不出来李北辰的客套做戏,更看不出来李北辰在给她挖坑。 整个七月都是祭祀先祖的月份。太后大丧,怎好穿金戴银,过于隆重浮华的。 消息传下去,景阳宫又热闹了一番,叶苏华这下子彻底地扬眉吐气。 谁也没想到叶苏华竟然能够重新起来,还这么受宠。 以前看不起叶苏华甚至暗地里嘲笑过叶苏华的人瞬间开始惶恐,后面该不会被报复吧。 叶苏华高兴是真高兴,自然满脸喜色,享受着众人的奉承和巴结。心里却很清醒,没有昏了头乱应承事。 巴特尔从少傅那里回来,听闻要离开懿妃去齐婉仪娘娘那里,哭得稀里哗啦,坚持要等懿妃娘娘回来道别才肯走。 被告知懿妃娘娘劳累过度,动了胎气见了红,可能胎儿不保,巴特尔才止住了哭泣,百般不情愿地收拾了东西搬去了景阳宫。 安妃听到消息后,被这迅速的变化搞得措手不及。 她带着贺礼去恭喜叶苏华晋位,叶苏华接待得客气而周到,却毫不掩饰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多说不了一句废话,跟懿妃完全不同的风格。 当她提出要见见巴特尔,叶苏华说巴特尔情绪不好,被皇上带去了湖边钓鱼。 今天多云的天气,难得还有风。 李北辰带着巴特尔在翡翠湖的一个阴凉处钓鱼。 一人一根鱼竿。 李北辰教他如何上饵,如何撒料,如何看浮头,如何把握时机把鱼钓上来。 一大一小两个人戴着草帽坐在小板凳上,屏息凝气地盯着水面上的浮头。 只见浮头频频点起。 李北辰很快钓起来好几条肥得流油的大鱼,令巴特尔好生崇拜,获得周围太监们的一阵叫好。 巴特尔却一条都还没有钓起来,颇为沮丧。不是太早把鱼吓跑了,就是拉起来得太晚鱼吃光了鱼食。 李北辰便放下自己的鱼竿,手握住巴特尔的小手,亲自教他体会如何把握拉杆的时机。接连钓上来几条后,巴特尔悟性很高,很快掌握了窍门。每次提竿都不落空,堪称神钓。 李北辰连连拍手叫好夸赞的同时,暗暗观察巴特尔。 这么聪明能干,体格健壮的巴特尔,以后若是成为自己孩子的敌人。我方有胜算吗? 江月白怀着多胞胎,多胞胎生下来一般都先天不足,较为虚弱。 甄婕妤长得实在太胖,孩子营养充足,但胎教恐怕跟不上。 他开始为皇位继承人和大明江山的未来而暗暗担忧。 至少后面再也不许江月白私自放血给他治病。孩子的身体素质是一辈子的,如果失血过多,说不定还有造成胎儿早产的可能。 夕阳西下,巴特尔钓了满满三大桶的鱼还意犹未尽。 李北辰吩咐今晚将这些鱼做成菜,根据每位后妃的口味给每人送去一道,还要告诉大家这是小世子的功劳。 巴特尔眼睛笑成了月牙儿。 夕阳西下,巴特尔牵着李北辰的手,心满意足地从翡翠湖步行回到了景阳宫。 一路上两人你问我答,你考我回,宛如亲父子。 巴特尔十分骄傲地跟李北辰汇报了夫子对他的夸赞,展示他这几日的学习内容和心得体会。李北辰考他的问题,他都对答如流。 就算回答得幼稚浅显,但相对于他得年纪来说,思路清晰,逻辑清楚,语言表达能力强,已十分难得。 李北辰心生感叹,未来他有四个儿子。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个如巴特尔这样优秀的。 一路上说说笑笑的二人,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这是众人不曾看到的一面。原来身为父亲的皇上是这样儒雅温和,教子有方的皇帝。 这令后宫的嫔妃愈发羡慕起叶苏华来。 这就是李北辰想要的效果,将注意力吸引到叶苏华这里来,让众人关注巴特尔,甚至去故意讨好亲近巴特尔。 这样才好将安妃的一举一动放到众人的视线之中。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发动群众倚靠群众才是致胜的法宝。 安妃在自己宫里生闷气。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被懿妃看出了破绽。她已经很谨慎小心了,以十分隐蔽的方式告诉了巴特尔自己的计划。 巴特尔是何等聪明的小孩。他一下子就领会到了姑姑的谋划。 他对抚养自己的懿妃已经产生了十分亲密深厚的感情,但一想到他崇拜的草原大英雄爷爷竟然被大明用阴谋诡计囚禁起来,而自己作为质子被关在这后宫,仇恨就压过了一切。 他纠结了好几天,终于下定决心要实施的时候,却被带到了景阳宫。 巴特尔也是懵的。 皇上一下午陪他垂钓,温声细语手把手教他钓鱼,拉住险些掉进湖里的他,一路上拉着他的手和气地聊天。 这些都是父亲野四扎不曾给他过的亲子体验。 野四扎常年在征战的路上,回到家就是陪在女人们身边,寻欢作乐。 偶尔吃饭喝酒的时候也会叫上他。但他永远不是话题的中心。野四扎也从未专门抽时间陪他玩。无非就是在外面撞见的时候,嬉戏打闹一小会儿。 他很矛盾地贪念皇上给他的爱与陪伴。 就像他在景阳宫门口分别时,原本皇上要坐着轿子离开。结果他鬼使神差地央求皇上留下来陪他用晚膳,然后皇上竟然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答应了。 吃完了晚饭,皇上又陪他读书温习功课。 皇上夸他的字写得漂亮。他得意地读书给皇上听,皇上侧耳倾听,夸他吐字清晰,进步神速。 两个人都很投入而尽兴。 他读完了皇上才给他指出几个读错了的地方。 不像父亲跟他说话时,总是心不在焉想别的事情,转头又跟身边的人讲话,直接把他晾在一边。 如果他不识时务地插话,试图引起父亲的注意,一定会被父亲粗暴地斥责,让他闭嘴,不要影响大人谈事情。 巴特尔眼里含泪地想道,如果他是李北辰亲生的该多好啊。 李北辰也在伤感地想,如果巴特尔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该多好啊。如果是亲生的,不管生母是谁,一定把皇位传给他。 巴特尔毋庸置疑是天生的领袖,像极了他的爷爷欢欢且尔。 江月白和懿妃听到这一列的事情之后,两人相视一笑。 懿妃笑道,“你跟皇上太有默契了!跟你预料的一模一样。” 江月白笑着摇头,“我岂敢妄测圣意。我不过是替姐姐写了封信而已。什么都没做。” 懿妃又笑,“没想到皇上会晋了叶氏做婉仪,还一带着加了封号。” 江月白笑了笑没有说话。 皇上嘛,比她还会做人,给好处就一步给到位。 这就是给珍妃找了个对手嘛。也向前朝彰显了对叶家的新任看重。 让叶相后面办起事来底下人不敢推三阻四,推行政令更通畅些。而叶相想必也由此感恩戴德,愈发地卖命。 鉴于叶相之前和事佬、不爱自作主张的性格,以后肯定听凭皇上差遣,全面贯彻皇上的旨意,成为皇上的得力爪牙。 她私下怀疑,慕容池涉嫌谋逆的消息说不定就是李北辰故意放出去的,方方面面的好处占尽了。 毕竟慕容池的性格虽然稳重却不够圆滑,又因为读书多,总有自己的见解。有见解又不够刚烈。 多少有点四不像的意思。 做大儒肯定合适,但做丞相,上传下达就不一定了。 叶明就不同,他就是个商人的思维,定位清晰。做事情的准则就是唯领导马首是瞻,然后在此基础上谋求个人私利。 领导交代的事儿就去办,想方设法地去办好。给领导留足好处,给各方都分好处,自己得的好处最少。 这里面如何分配利益,又不违反原则就是真正的艺术,也是他的价值所在。 第665章 恬妃这边也没闲着。 傍晚遛狗去了承福宫,美其名曰探望宜嫔。宜嫔的宫女声称宜嫔病重身体不舒服,已经睡下。 恬妃当即呵斥道,“本宫就是来探望你家娘娘的,竟然敢出言不逊,以下犯上,给本宫拖下去打上二十板子。” 跟着恬妃来的小太监立马就把宜嫔的小宫女给拖下去了。 小宫女大声哭喊着,“冤枉啊,冤枉。奴婢绝不敢欺瞒恬妃娘娘,宜嫔娘娘真的睡下了。” 伺候宜嫔的几个太监纷纷为小宫女求情。 恬妃冷笑着,“哦?是吗?你们这是在说本宫眼瞎还是脑子糊涂?再加二十大板。” 这一瞬间,原本还要求情的太监宫女打了个哆嗦,噤了声。 他们没想到恬妃年纪小小的,下手竟然这般狠辣果断。再想到恬妃的位份和自家主子的位份,愈发战战兢兢,生怕惹恬妃不高兴,丢了小命。 这个小宫女当初可是跟着宜嫔去了栖霞宫拾掇着她去打压正得宠的愉贵人,想来个一箭双雕,双双被皇上厌弃。 来之前恬妃就交代过对这个婢女不要手下留情,往死里整。 瞬间传来小宫女凄厉的惨叫。 众太监宫女纷纷伏在地上埋着头不敢吭声,脸色愈发惨白。 就在这时,宜嫔扶着贴身宫女的手缓缓地走了出来。 她脸色十分不好,眼神在愤怒地喷火。却不得不在宫女的搀扶下给恬妃行了个大礼。 恬妃忽而就露出了孩子般天真的笑脸,声音带着几分娇嗔,“宜妹妹你还怀着身子呢,快快起来。我想来看望下妹妹,谁知道几个不长眼的竟然敢拦着本宫。” 变脸速度之快,让向来嚣张的宜嫔都缩了缩身子。江月白和叶苏华双双晋位的事情她已经听说了,怄得要死。 本想让江月白吃吃醋气一气,最好伤了胎。谁知道皇上竟然反过来给她晋了位,还是仅次于懿妃的惠妃。 恬妃笑着说道,“把本宫带来的东西呈给宜嫔娘娘看。里面有涂在脸上的药膏。用完脸上不留疤。都怪本宫早上太冲动,如今想来不应该。妹妹向来爱漂亮,现在降了位份,日子大不如从前。特意给妹妹带了些皇上新赏赐的布料给妹妹做几身衣裳。听说都是极好的。不知道妹妹喜欢不喜欢。本宫向来喜欢热闹,你以后多来栖霞宫玩。” 恬妃早上打宜嫔的时候可用了点技巧,不仅扇了耳光,还用指甲刮伤了她的脸。 这真是打了两巴掌,赏瓶药。 宜嫔气得脸色发白,强忍下怒气,“谢恬妃娘娘关怀。妾身子不舒服,刚服下药,不能陪娘娘了。请娘娘恕罪。” 恬妃抚摸着怀里的小白狗,若有所思地点头,吩咐宜嫔宫女: “你们主子脸都白成这样子了,还一点眼色没有,也不搬个凳子给你们主子坐着。” 宜嫔身边的两个宫女秒跪,胆颤心惊地哀求道,“奴婢知罪。娘娘饶命。” 恬妃勾了下嘴角,“还不快扶你们娘娘回屋歇着?” 两宫女胆怯地站起身来。 眼前的恬妃在众人眼里就跟喜怒无常的恶魔一样可怕。 说话之间,小白狗突然挣脱了恬妃的怀抱,朝宜嫔冲了过去,汪汪地直叫,一副要咬人的样子。 宜嫔打小最怕狗了,捂着胸口,倒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上,还好被两旁的宫女扶住。 恬妃连忙喊道,“小白!快回来。别乱跑。” 小白却摇摇晃晃地在一颗小灌木下抬起腿,又是拉屎又是拉尿的,到处标记了一番后,再回到恬妃身边。 恬妃见宜嫔还呆呆地愣在原地,“宜嫔你怎么还不回屋休息?” “哦。”宜嫔眼神惊恐地回过神来,怨恨地瞟了恬妃一眼。 恬妃抱起小狗,抚摸着它柔顺的背脊,对着宜嫔嫣然一笑:“妹妹你好好休息,保重着。本宫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恬妃走后不久,宜嫔就忽然见了红,紧急报懿妃宣太医。 雷太医来后一摸脉就知道不好。还不到两个月就见了红,多半保不住。 低着头为难地说道,“启禀娘娘,这胎怕是保不住了。” 宜嫔听完就嚎啕大哭起来,不顾雷太医还在场,歇斯底里地怒吼道,“都怪她,都怪她!” 雷太医白着脸,恨不得原地消失。这话岂是他听得的。 那恬妃娘娘是什么身份,这宜嫔娘娘什么身份。 雷太医犹豫了片刻小声说道,“娘娘,您还年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如今月份小,对身子影响也小些。服下药物,清理干净了,再好生调养着,以后还会有孕。” 宜嫔一直哭个不停,哀声吩咐自己的贴身宫女,“你快去请皇上,快去告诉皇上!” 贴身宫女慌慌张张地行了个礼,就一路小跑去勤政殿找皇上。 谁知道到了勤政殿被告知皇上不在。给小太监银子央求告知皇上的行踪,对方说这是窥探帝踪的大罪,死活不肯收。 小宫女只好哭哭啼啼地跑回承福宫禀报。 勤政殿的小太监虽然拒绝了宜嫔身边的人,也不敢瞒着,立马跑去景仁宫汇报给了梁小宝。 梁小宝见皇上跟巴特尔读书写字正高兴呢,想到皇上才降了宜嫔,升了嘉宁妃为惠妃,也就没有去通报皇上。 待到皇上跟巴特尔道了别,他才把这事儿告诉了李北辰。 宜嫔再怎么作精,都是自己的亲表妹,太后指定的婚事,看还是要去看的。 李北辰到时,宜嫔正在哭。 因为宜嫔已经见了红,已是不吉。李北辰便没有入内,而是等在外屋。 宜嫔哭得倒在床上,最终却不得不被伺候着喝下了一碗苦的得让人心都扭曲了的药汤。 她痛得死去活来,不断地哀嚎着,浑身上下就跟泡在水里一样,一场大汗接一场大汗地出。 齐婉仪叶苏华还协理着宫务,住得离宜嫔不远,得到消息后,很快赶了过来。坐在外屋陪在李北辰身边。 胎儿终于打了下来,宜嫔已经晕了过去。 齐婉仪听说已经好了,便走了进来。只见床上宜嫔的头发汗得透湿,衣服也是如此,满屋子的血腥味和酸臭味。 禁不住捂住了鼻子。 伺候在一旁的老嬷嬷屈膝行礼,“奴婢见过齐婉仪娘娘,宜嫔娘娘她痛晕过去了。” 齐婉仪点点头,“把她身子盖好了。宣雷太医再进来看看。你就伺候着宜嫔,等她醒了,就告诉她好生休养,不要再折腾了。” 出去后,跟皇上简单说了下宜嫔的情况。李北辰脸色很不好,看起来格外的悲伤。 齐婉仪没想到李北辰竟然这么在意这个孩子,心里有点酸酸的。 随后李北辰回了勤政殿,齐婉仪回了景阳宫。 李北辰对宜嫔掉了孩子没有什么感觉,他一点都不喜欢宜嫔的蛮横和蠢笨。 他痛苦难受的是接下来一个个的生命就会跟这个胎儿一样在极度痛苦中死去。包括他自己。 他却无能为力。 那一声声的哀嚎令他想起了太后,想到体内的蛊虫,心情愈发暴躁烦闷,甚至想咬人,想吸血。 烦到实在难以调整心情,干脆传了一弄就嘤嘤嘤哭的魏常在过来侍寝。 魏常在来后,李北辰撕烂了她的衣服,将她扔到了床上。 李北辰刚脱衣服便打了个哆嗦,感到阵阵冷意,突然醒过神来。 颓废地重新将衣服又穿了回去。 “陪朕喝酒。” 第666章 病痛的折磨让自己变成了一个疯子,一个暴君。 李北辰痛苦而颓废地想。没救了。坐拥整个天下又如何,面对蛊毒一样无能为力。 他开始一杯又一杯,自顾自地闷头喝酒。 魏常在就在一旁战战兢兢地替李北辰倒酒。 李北辰一会儿狠狠地捏着她的手腕,一会捏住她的下巴。狂暴的虐待人的兽欲在体内叫嚣着。 他最终还是没有做出什么暴行。悲伤已经淹没了他。 躺下的瞬间,便响起震天的呼噜声。李北辰实在太累。这些天时常通宵失眠,每日最多不过睡着一个时辰。今日终于能够睡着。 珍妃似乎看出了婵娟的小心思,连忙又叮嘱道,“借刀杀人,煽风点火也不行。总归容易落下把柄。我们管好自己的事儿。不要掺和。” 只是就在说话的瞬间,大量滚烫的液体涌了出来。 他不确定昨晚喝醉了,有没有乱说话,有没有说出那个秘密。 皇上为失去皇嗣而悲痛万分,大醉一场的消息一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如今竟然因为这个狠狠地处置了恬妃。 心道,皇上那般喜欢孩子,今日一定很为宜嫔娘娘流产悲伤吧。 “娘娘,雷太医说您最好不要大喜大悲。”身侧的小宫女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婵娟一脸沉重的神色,她在努力回忆后宫里还有谁得罪过谢氏。说不定就是下一个倒霉的。 “娘娘,您看这后宫不就斗起来了。就算是在后宅,几个怀孕的女人之间不可能不斗的。宜嫔那边到头了,虽然是谢昭仪故意把她的孩子气掉的。但到底还是因为她自己主动挑事。皇上肯定更加厌弃了她。”婵娟说道。 魏常在走后,李北辰询问了昨晚的情况,得知昨晚一直喝闷酒,没有说什么酒话,只是最后喝哭了很失态,半夜里喊了宁惠妃的名字。 她借着屋里微弱的烛光,默默地打量着这个在外人面前高高在上,却也会崩溃得哭泣的男人。 喝到深夜,喝得酩酊大醉,踢翻了跟前的案桌,摔烂了桌上的酒具杯盏,哭得一塌糊涂,像个无助的孩子。 婵娟连忙应了下来。 魏常在万分错愕,僵直了身体,一动不敢动。她知道皇上梦中喊的人不是她,心中异常羡慕这个女子。 李北辰宿醉醒来,已是正午,有些头痛,神色不明地望向躺在身侧的魏常在。 她心底生出一份柔情,万分心痛眼前如此脆弱的男人。 再次扒光了她的衣服,就在冰凉的金砖地上要了她。 小印子是梁小宝精心挑选培养的心腹。李北辰对他印象不错。 倒是听到恬妃被降位的消息,原本悲伤的宜嫔,狂笑得花枝乱颤。 “皎皎!”忽而听到一声焦急的呼唤。李北辰下意识地伸手抓住魏常在的手。 “回皇上,宜嫔娘娘已无大碍,听说失血过多,身子有点虚。” 梁小宝没说雷太医私下告知宜嫔伤了底子,以后不能生。 梁小宝跟魏常在一起将李北辰扶回了龙床。 宜嫔心里倍感安慰,皇上果然爱我、爱我们的孩子。 服侍她的宫女没敢提那芳华居可是个好地方。离勤政殿近,外面还有个种满了荷花的小池塘。很方便皇上散着步就去了芳华居。 她不忍心看到皇上这么难过。 她见不得魏常在那副怯懦胆小,唯唯诺诺的样子。省得那副狐媚子模样勾引皇上过来,两人哼哼唧唧一晚上听得心烦。 但不过来回几次,他就颓废地退了出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对着魏常在勾勾手,“扶朕安寝。” 魏常在不知所措地呆在一旁,笨拙地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珍妃脸上漾起幸福的微笑,抚摸着未见任何变化的小腹, “如今就盼着孩子能平平安安地生出来。你们把饮食都看紧了。可别出什么差错。还有,都记住了,千万不要去算计别人的肚子。记住了吗?” 命人带魏常在下去沐浴更衣再过来用早膳。 她可听说了皇上昨天在外面等候时面露悲伤,回去之后喝得大醉,如今又罚了谢氏。皇上之前从未如此过。 因为现在是隔一天上一次早朝,第二天恰好不用起早,梁小宝便没有提供叫醒服务,任皇上睡到自然醒。 他只想大醉一场,然后好好睡觉。 高挺的鼻梁,完美的脸型,英俊潇洒。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那个自以为有恩于皇上,就成日里高高在上的贱人,竟然也有今天。 皇上都这样了,跟谁生去。何况宜嫔也中了蛊毒,早晚也是个死。 好歹是个表妹。唉。 而恬妃此时正在淡定地吃西瓜,笑容满面,似乎对自己被降位毫不在意。 搬走才好呢。 他当然知道宜嫔以后不能生。 没用的话还不如不说。反正结果都一样。 喝醉了酒的人像一滩烂泥,比千金还重。 珍妃笑了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毕竟是太后钦点的。这层关系在那,差也差不到哪里去,该有的都不会少。 李北辰叹息了一声,“让太医院好生照顾着,补一补。你从库房里找些滋补的药品送过去。” 置身事外未必不是一个好策略。 宜嫔讥诮地看了小宫女一眼,反问道,“不好笑吗?” 听到魏常在搬去芳华居的消息,宜嫔没有什么反应。 清影连忙应道,“奴婢们知道,定会加倍谨慎小心。” 她的心一阵阵疼痛,脸上浮起了淡淡的微笑。 “对了,宜嫔那边怎么样了?”李北辰皱眉问道。 她鼓起勇气,挪到皇上身边,直起身子,默默地抱住了李北辰,本能地将他靠在自己的胸口上。 叠加前天皇上手拉手带着巴特尔回景阳宫的事儿,全宫上下都体会到了皇上对子嗣这件事有多么重视,这绝对是皇上不能触碰的逆鳞。任你是功臣的女儿都没有用。 李北辰沉默了片刻后吩咐道,“传朕旨意,恬妃因失德失言导致朕痛失皇嗣,褫夺封号,即日起降为昭仪,闭门思过,吃斋茹素三十天。 她就保持一个姿势睡了一夜,翻身都没有翻过。 怀孕了的倍觉欢喜,没怀孕开始谋划如何能侍寝怀上个孩子。 两人当即应了下来。 宜嫔急忙喊道,“快去宣太医!” 魏常在就静静地躺在李北辰的身边,留出半臂的距离。她知道皇上睡着时不喜欢旁人碰触他。 就是没想到,皇上向来袒护谢氏,这次罚这么狠。以前还觉得委屈,看来皇上对谁都一样。那谢氏真是个记仇的主,不好相处。你们都不要去招惹谢氏。” 如果这么做,皇上要杀她的头,她也认了。 李北辰内心躁动,反手推倒了魏常在,将她压在身下。 魏常在还是个害羞的少女,此时没有穿衣服却要起身,将自己完全暴露在对方面前,令她脸红得像在滴血,头晕目眩。 清影跟着附和,“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作自受。” 你给魏氏选个地方住着,再送些赏赐安顿好。就说朕怜惜宜嫔,让她静心休养。你办好了事儿先去歇着,晚上再来。下午先让小印子来跟前伺候着。” 在她出手时就已经提前想到了后果。 都在她的预料之中。无所谓的。 反正她这人恩怨分明,睚眦必报。得罪她的,都没有好下场。 第667章 这样的日子对于李北辰来说度日如年。 唯有跟巴特儿在一起时,他沉浸在天伦之乐中时,才会感到真正的放松和快乐,忘记一切的烦恼。 他开始没事就去探望巴特尔,带他抓知了,抓蝴蝶,画画写字,甚至带他去京郊爬山。 晚上陪伴他读书写字,给他讲历史故事,告诉他做人的道理。 睡觉时,他就将巴特尔放在他跟齐婉仪的正中间。 给景阳宫的赏赐不断,有赏给巴特尔的,有赏给齐婉仪的。 齐婉仪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今天这样被盛宠的日子,虽然没有侍寝,但皇上歇在她宫里就足够她高兴了。每日里笑得都合不拢嘴,对巴特尔的衣食住行和教导越发的上心。 安妃那边听到了皇上与巴特尔朝夕相处,自然认为这是个下手的好机会,尤其是夜里,那是最不设防的时候。 但齐婉仪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她与巴特尔见面,把防着她放到了明面上。 如今后宫里的人都知道齐婉仪的父亲代理着右丞相一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加上慕容池涉嫌谋逆的那事儿,都觉得这是齐婉仪在刻意避嫌,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安妃有一天逼急了,问为什么的时候,齐婉仪理直气壮地说,“避嫌,也是为了巴特尔好。” 安妃见此路不通,便守在巴特尔每天回景阳宫的路上。巴特尔看到安妃的一瞬间笑容灿烂,倍感开心,却又在一瞬间变得暗淡落寞。看到姑姑,他就想起了自己的使命,想起了自己的国仇家恨。 可皇上真是一个很好的皇上,也是个很好的父亲。 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他还是个孩子。 安妃就要冲上前去,就要拉着巴特尔说话,顺便把纸条给他。却被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拦住。 巴特尔用汉语斥责道,“休得对安妃娘娘无礼!” “是。”两名侍卫被巴特尔的气势所震慑。犹豫了片刻后松开了安妃,退到一旁。 巴特尔屈膝行礼,语气里带着几分疏远,“世子巴特尔给安妃娘娘请安。祝安妃娘娘吉祥。” 安妃错愕地望着自己的亲侄子。他对自己说话的口气竟然那般陌生。 “快,快起来。”安妃连忙就要去扶。 巴特尔却巧妙地错开身子,自己起来了,“皇上教导我说,做人要讲究礼仪孝道。安妃娘娘是皇上的后妃,我是外族的世子。自古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之间不可过于亲密。” 安妃禁不住捂着嘴,泪水噗噗地往下掉,声音哽咽,用蒙语说道,“我是你姑姑啊。你竟然对我讲这种话。” 巴特尔却一本正经地用汉语说道,“在大明朝,即使是丞相见到珍妃娘娘都要行君臣大礼。礼仪规矩不能乱。” 安妃禁不住哭出声了,“你,你,你” “你”了半天,哽噎不能成声,下面的话根本说不下去。 “安妃娘娘,世子还要回宫见齐母妃,就先行告退了。”巴特尔说完,就昂首挺胸地走了。虽然心里难过,却不得不这么做。 他小小的年纪就已经察觉出了齐母妃对他的戒心,也意识到此时发生的一切不出半个时辰就会传到皇上的口中。 其实他见到姑姑,就明白了姑姑想让自己做的事情。姑姑又何必多此一举,惹皇上怀疑呢。 果然他还没有回宫,李北辰就在勤政殿里知道了这件事。 他想了想,召来了姜余,给他交代了一番后,便去看甄婕妤。 甄婕妤此时进入第七个月,还是老样子,胖得不行了。一张脸肿得真像个猪头,满脸的横肉。 见到皇上来特别的高兴,说这几天肚子里的孩子动得特别欢快,肚子上都能看到突起得脚丫子轮廓。李北辰好奇地观察了下,还真是如此。 傍晚留下来吃晚饭,接着坐在一旁读书,说是给甄婕妤肚子里的孩子听。 甄婕妤一脸幸福的笑意。还从未听说过皇上给谁肚子里的孩子读书的事儿。她这肯定是头一遭。 李北辰读完了以后,就叮嘱甄婉仪,以后每天都要读书给肚子里的孩子听。 甄婕妤不以为然地说道,“孩子这么小,在肚子里能听懂吗?” “朕的孩子肯定能听懂。”李北辰胡扯道。 甄婕妤便应了下来,心里想的是找孙女医读给孩子听。她不仅读书识字,而且声音温柔又好听。由她来读,想必孩子会很喜欢。 李北辰叫来孙女医,询问肚子里孩子的性别。 孙女医支支吾吾地有些为难。如果断定是个龙子,回头生下不是,岂不是会杀头之罪。 “恭喜皇上,依臣来看,婕妤娘娘怀的是个小皇子。只是断男女,还是需要多个医生更准些。” 李北辰点头,“好,宣两位姜太医过来。” 不久之后,两位姜太医便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听说了皇帝的指令后,聚精会神地给甄婕妤号了号脉后,皆面露喜色,恭喜皇上,甄婕妤怀的是个小龙子,而且身子健壮有力,只是恐怕胎儿偏大,建议甄婕妤要控制饮食。 李北辰听了很高兴,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当即传旨晋封甄婕妤为昭仪,加太后曾经赐给她的封号,“熙”,即熙昭仪。 这样的好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和前朝。前朝高兴的多,皇帝有了继承人,从来都是好事。后宫当然多数不高兴,道理不用问。问就是同行都是冤家。 晚上李北辰没有留宿在熙昭仪的宫里,而是去了景阳宫。巴特尔已经睡着了。被抱去了隔壁房间。叶苏华正盛装打扮,一脸娇怯地坐在床边等着他来。 李北辰有点愣怔住,禁了多日后,加上蛊毒的原因,有些忍不住。 “要吗?” “要。” 她不明白皇上为何会问这个奇怪的问题。有谁不想的。 虽然听到了叶苏华肯定的答复,李北辰的脑子里的两个人还在打架。 一个人在说,这样死得更快;一个人在说,反正都要死,为何不让自己好过点。 李北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 叶苏华很久没有侍寝,此时没有任何准备,就迎了上来。 一个时辰后。 李北辰被叶苏华急切地拉住手,“还可以再来。” 她害怕没有把皇上伺候好,会惹皇上不高兴。 李北辰垂着眼皮,摇头,“不用。” 泡在微凉的浴桶里,李北辰他很厌恶这样的自己,失去掌控的自己。 而且他还有一种似乎怎么都填不满的渴望。 他意识到,这就是下毒之人想要看到的样子。 想要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照着对方的剧情走,真的好难好难。 第668章 尽管夜里没睡好,李北辰早朝时还是一如既往的敬业。 他端坐在龙椅上,旁人光从表面看,一点都看不出他每天被蛊毒折磨得近乎崩溃的样子。最多看出来有点憔悴和疲惫。 除了日常性的事务,就是接受群臣恭贺即将诞下皇长子。叶苏华他爹叶明提议遵照旧制,无嫡立长,这样可以稳定社稷。 李北辰就让群臣议一议,好看看各自的站队,尤其是明显站孟相的。 群臣们也都学乖了,个个含糊其辞,说此事重大,需待小皇子诞生后再议,两边都不得罪。 至于孟相,坦坦荡荡地表明,本朝的旧制就是先帝的旧制,那就是立贤,选择公认最为贤能的人立为太子,才是对社稷和百姓都有利。 李北辰秘密会见的那些新臣倒是个个都听话,虽然一开始也有人梗着脖子想说,最终到了嘴边,被皇上打量着,还是说听皇上圣裁。 皇上单独召见了新科进士的事儿,不是什么秘密。近日里众人也都在私下观察着,警醒着,也旁敲侧击着,看看这些人有没有特别的动作。 这几个人牵扯到的部门如临大敌,以为他们是皇上安插进来的钉子。生怕被这些人面圣时告了小状,故而对这七个人格外客气些,对他们的工作尽力配合。 下朝后,李北辰才显露出疲惫。 在勤政殿里,只留下他跟梁小宝两人时,梁小宝方才小心翼翼地启奏说,按照道衍和尚提供的特殊八字,已经找到了五个男童,都已经安排在特别的地方住下来。 李北辰听完后望着窗外沉默了半天。他想起来后世很多岗岛和赌城的华裔大佬以童子甚至亲生儿子续命的传闻。 重重地叹了口气。 难道避免不了做昏君吗?历史上的昏君有多少是本心,又多少是被不为人知的原因所逼迫呢。 这种荒唐的治疗方法到底是阴谋还是真的有用呢?万一取童子血被泄露出去,被有心人造谣生事,乃至写入史书,岂不是会遗臭万年。 但渴望恢复到从前平静健康生活的欲望又如此强烈。 他承认他心动了。 一颗心仿佛在油锅上烹煮,来来回回地徘徊。 站在窗前出神了半天后,垂下眸子,叹了口气,“挑两个老实的,陪在世子身边。其余的安排住处,送去国子监读书。” 过了会梁小宝紧急来报说,宜嫔小产后大出血,昏死了过去。齐婉仪已经赶过去。 李北辰沉吟了片刻后,起驾去看望了宜嫔。但按照祖宗的规矩,没有进去屋里,只是在外面问了问太医,叮嘱太医拿出最好的药物医治。 又从身上解下一枚玉佩让齐婉仪拿去给宜嫔,说是就当他陪在身边。 对后妃的这等关照,这还是第一次。众人皆以为皇上因为懿妃不喜欢这个表妹,如今才看出来对宜嫔用了心。 李北辰有种预感,宜嫔日子不多了。 这块玉佩是李北辰临时找的一块新的,就跟阳澄湖的大宅蟹一样,不过在腰上挂了十几分钟,就转赠了出去。目的很简单,就是让表妹走得好过点。 中午去珍妃孟昭的长春宫用的午膳。 因为前几日李北辰过来时,孟昭劝李北辰夜里去方才人那里,李北辰没有去,反倒陪了孟昭一夜,第二天还晋了方才人的位份。 孟昭就此万分笃定皇上对自己的心意,所以显得格外的大度,喊了方贵人一起作陪。 方贵人此时也算是这一批新人里位份高的,所以对孟昭格外感恩。原本妖娆泼辣的性子刻意收敛起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样的作态令孟昭更加满意。 餐桌上,李北辰一点没有皇帝的架子,就跟寻常人家一样,不停地给孟昭夹菜,说她有了身孕要多吃点。 孟昭其实孕吐的厉害,但心情一高兴,竟然没那么吐了,吃了不少。 吃饱后,方贵人就泡茶给皇上和珍妃喝,依然是低眉顺眼的模样。 李北辰心事重重,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珍妃以为李北辰在为宜嫔流产的事情伤神,心中也感到难过,便主动提议道: “臣妾如今身子沉重,不能伺候在皇上身边。这几日臣妾就教方妹妹磨墨,她学得很认真,已经有模有样,干净利落。” 李北辰似笑非笑地看着珍妃,“有心了。方贵人,珍妃待你如此,你可要知恩图报,平日里多陪珍妃解解闷,” 方贵人柔顺地应下,“臣妾明白。” 珍妃被李北辰看得面红耳赤,撇过头去。 这等纯粹热烈的少女娇羞的模样,又是个一等一的大美女,李北辰不自觉地看着怦然心动,大白天的燃起了欲望。 因为过于明显,还被两个小妃子看了去。方贵人除了娇羞外更多了几分期待与渴望。 心知肚明不可白日宣淫,但如果皇上想,也不是不可以。 李北辰压抑地咳嗽了两声后就果断离开,再多呆一秒,他怕自己又要控制不住。 回了勤政殿后,他洗了个冷水澡,冷静了会儿。但那股子邪欲一直堵在心口上,就像一道沟壑,似乎怎么也填不平。 但就跟现代人一样,就算有火,也得上班。下午他又是给政务院开会,又是批密折。 批完折子,就看《史记》。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何心突然就静了。 晚上他去永和宫用晚膳。 懿妃如今也住在永和宫。皇上去陪两位待产妃子用晚膳,倒是没有引起多少人的猜测。 三个人说着话很和谐,兴致勃勃。 一大半的话题都在聊给孩子们起名字和准备小衣服的事情。尤其是江月白的双生子。 他们同时想起,上一次三个人一起用晚膳时,还是在太后宫里,心中有些惆怅和感慨。 李北辰和江月白心照不宣地没有流露出任何忧虑痛苦的情绪,装作很快乐欢喜的模样,免得懿妃担心。 吃完了饭,皇上就带着两人遛弯。 江月白的腿此时还没有恢复完全,又不想给皇上添麻烦,所以还是坐在轮椅上。 原本是由夏至推着的,李北辰却含笑说道,“朕来推。正好动一动。” “这怎么使得?”江月白连忙推脱。 以前他们两个人也就罢了。如今懿妃也在,这就太失规矩了。 “懿妃又不是外人。”李北辰淡淡地说道。 一句话说得两个美人都高兴。 懿妃扶着墨玉的手,一脸温柔地陪伴在身边。 池塘中的荷花有些已经早早结起了莲蓬。 这样莲叶何田田的样子,平日里也见到过,不知为何,此时令江月白想哭。之前还在说笑着的,突然就有些黯然。 李北辰竟然细腻地察觉出来江月白的低落,笑着说道,“想吃莲蓬吗?朕给你摘莲蓬去。” “想。”江月白鼻子酸酸的,感觉有鼻涕进了嘴里,是咸的。 李北辰吩咐梁小宝捞上来莲蓬,亲自剥了一盘,端给两个孕妇吃。 懿妃吃着清甜的莲子,一会儿看看李北辰,一会儿看看江月白,眼里的幸福都要溢出来。 如今江月白让她生不起任何的嫉妒之心。皇上对江月白好,她发自内心为江月白开心。 不禁兴高采烈地说道,“皇上,臣妾可不可以一直呆在永和宫,直到安产?” 第669章 李北辰怔怔地望了懿妃一眼,有一瞬间的愣神。 表姐往常是那种古典安静美人的模样,此时灿烂的笑着,好生灵动。 话到嘴边又转了弯,笑着说道,“既然你喜欢,就多住些日子。” 没有把话说满,这就给彼此都留了空间。 女人之间的事情总归说不好。万一后面住得不喜欢了,可以随时搬出去。不会因为“圣旨”勉强留在永和宫,让两个人都难受。 “谢皇上。”懿妃甜甜的笑着,眼睛里有光。 散了几圈后,懿妃就主动告辞说自己有点累了,先回去歇着,留他们二人坐在院子里乘凉。 江月白与李北辰对了下眼色,嫣然一笑,“皇上,外面蚊子多,我们进屋吧。” “好。”李北辰会意地答道。 将轮椅推到门口,江月白就撑着李北辰的手缓缓地往里屋走。 他们屏退了左右,并排躺在床上叙话。 “让我看看。”江月白拉着李北辰的胳膊上下打量着。 光从表面上看,看不出什么端倪。皮肤不过变黑变粗糙了些。 江月白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很难受?” 李北辰摇摇头,“身体倒是还没有很痛,就是偶尔感觉皮肤底下有虫子再爬。想到身体里有数不清的虫子就很恶心烦躁,想要打人。” 唯有在江月白面前,他可以这样毫无保留地吐露心声。 李北辰的手冰凉的像是冰块,没有温度。 江月白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包裹在手心,心疼地望着他,“你真是太难了。想想就忍受不了。姜院使没有开点安神的药给你喝吗?” “开了。”李北辰幽幽地叹了口气,将江月白搂在怀里,摩梭着她纤细的胳膊,精致的眉眼深情地望向她,“没什么用。还是睡不着。就是焦虑。” 他原本想跟江月白说昨晚跟齐婉仪的事情,说这个药在刺激欲望方面开始起作用了,最终却没能说出口。 幽幽地抚摸着江月白细滑的胳膊,空前地膨胀了起来,孔武有力。 此时他就挺想的,非常想。 他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却更加渴望与她亲密。他热切地望着江月白,将她搂得紧紧的,情不自禁地扭动着。 “我今晚睡你这。”他的喉咙有些暗哑。 这种压抑的嗓音很特别,唯有江月白一人听过。因为只有在她这里,他是热烈却又克制的。 江月白窝在李北辰的怀里,很小声地说道,“好。要吗?” 李北辰刚想说想,还是口是心非地摇头,“不了。我来读书给孩子们听。” “好。”江月白情不自禁地仰起头,轻柔地亲了亲他的脸颊。 李北辰愣怔着颤抖了一下,心里格外的甜。 他感觉自己好爱好爱她,好爱跟她在一起的这份轻松愉快,好爱这份心动的感觉。 “我爱你。”他克制地亲了亲她的脸颊,“很爱你。” 他站起来时,偏偏还笑着看向江月白,似乎在逗她。 江月白羞红了脸别过头去,即使以前被他逼着去看,此时依然不肯直视。 李北辰从书架上挑了本《诗经》,回到江月白的身边,还是情不自禁地固定好她手的位置。 “握住。” 江月白瞬间松了手。 “听话,”李北辰又握着江月白的手按了回去,用命令的语气说道,“不许松手。” 江月白只好握住。 李北辰开始读诗。江月白却让读诗的人都读不下去了,呵着气,声音在打颤。 偏偏江月白还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李北辰闭上眼睛,身子抖了下,“你这个小妖精。” 最终受不了的人变成了李北辰,他隐忍地挪开了江月白的手,“不要乱动。” 他紧抿着嘴唇,有些心虚地看向一旁,“我还想多陪你些日子。洗洗睡吧。” “好,”江月白笑着看向他,“那就要了。” 李北辰这一刻突然下定了决心,“以后都不要了。为了孩子们为了你,我得振作起来。这些日子,确实挺颓废的。” “皇上勤勉,一天的工作时间都超过996的打工族。”江月白不忘继续真诚地拍马屁,她的声音又轻又软。 不过她说的也是心里话。就跟后世的大boss们一样,有钱确实有钱,除非退了,否则只要在位置上,无论在商界还是政界,大都全年无休,一天24小时待机状态。 李北辰笑了笑后缓缓说道,“不是有句话说,权力越大,责任越大吗?下属能歇着,我不能歇。何况我还挺喜欢处理政务。很有成就感。” 江月白温柔地笑了笑,“该休息还是休息。适当放权有好处。关键是选拔和任用合适的人才到相应的岗位上。建立一套可靠的人事制度。” 李北辰禁不住乐了,“听你这话,你前世应该不是一般人。莫非是霸道女总裁?” 江月白眨巴着眼睛,“你就这么认定我上辈子是个女人?” 李北辰点了下江月白的笔尖,“大煞风景。” 江月白笑了笑,“我确实是个女人。不过不是霸总,是一个国企分公司的人力资源总监。那本的简介里是不是写了我的身份?” 李北辰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地说道,“确实如此。简介里确实说了你是大厂人力资源总监。这次你说了真话,没有骗朕。就免了你的欺君之罪。” 眼睛里藏不住对江月白的喜爱。 毕竟他就看过前三章,前三章里有提到她是企业里的人力资源总监,在回母校开招聘宣讲会时猝死的。 江月白连忙娇声笑道:“谢皇上不杀之恩。” 她不是唯一那个用这么温柔娇美的声音和姿态对他说话,却只有她,撩动了他的心弦,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爱意。 这种爱意那般浓烈炽热。炽热到就想跟她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李北辰亲了亲怀里的江月白,眼睛里有着潮湿。 两人洗漱后躺下抱着睡了。 夜深了,窗外月朗星稀。 李北辰从背后搂住江月白,缓缓地抚摸着江月白隆起的肚子,想象着他们孩子的出生后的模样。 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竟然让他躁动苦闷的心平静下来 不知不觉中,听着耳畔平和缓慢的呼吸,他渐渐也跟着进入了梦乡,甚至打起了小呼噜。 一夜无梦,睡得深沉。 再醒来时竟然已是第二日的午时。还好间隔一天休朝,不用早起。 江月白正坐在一旁的桌子上专注地看书,浑然没有发现皇上已经醒了。 他就静静地眯着眼盯着她看了一阵。 一身素白的衣衫,腰间系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腰带上绣着一串紫色的小花。 他送的那颗小平安扣放在衣服里面,凸起来一块,能看出大致的形状。 夏日阳光很烈,透过窗纱柔和了许多,斑驳的花纹落在她的身上,有一种岁月静好的美感。 屋子里有着一缕淡淡的清新的香味,那是她身上的味道,让人感到平静。 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这些日子那种苦闷的感觉消失不见。 李北辰托腮就这么怔怔地望着江月白,嘴角始终噙着抹淡淡的笑意。能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感觉真好。 江月白沉浸在读书之中,处于心流模式,浑然不觉有人在看她。 待到看完一大章,她揉了揉眉头,抬起头时,正好对上了李北辰笑着的眸子。 第670章 “醒了?”江月白声线温柔而平和。 她很自然地将书放在膝盖上,拢了拢耳边垂下的发丝。 微笑着,一点都没有忧心忡忡的模样。 这样子的江月白,令李北辰感到特别的宁静安心。 “服侍朕起来?”李北辰笑着问道,心情很放松。 两个人都是现代人的身份,令这种对话听起来很好笑。 “皇上恕罪,我腿疼。”江月白心有灵犀地get到了李北辰的笑点,笑着看向他,“皇上会治我罪吗?” 李北辰笑起来,“那哪能啊。我可舍不得。你这腿再有两个月就能走了吧?” 江月白想了想,“估计差不多。” 又憋着笑问道,“你以前做总裁的时候有人伺候吗?” 李北辰打趣地问道,“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吃醋了?” 江月白只是单纯地好奇,嘴里却说了个模棱两可的话,“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我做总裁那会儿,有秘书照顾起居。但穿衣服洗澡什么的还是自己来。” “那你这如果回到现代岂不是会很不适应?听说有钱人吃饭都被人喂着吃的。只要给的钱足够多,应该也能找到。” 李北辰幽幽地说道,“如果要回去,我想你跟我一起回去。” “真要回去的话,我可不会像个小妃子这样伺候你。”江月白的口气带着几分撒娇。 她的意思是到时候她要上班,肯定不会伺候他穿衣洗澡。 李北辰却因为“伺候”这个暧昧的词一下子想岔了,腾地一下就起来了,硬得慌。脑海里浮现出回到现代,在席梦思上欢畅地修道…… 不存在蛊毒这个事情,不怕会传染给她,害她丢了性命。 他目光幽深,“那我伺候你,把你喂得饱饱的。” 语气十分暧昧。 江月白注意到了气氛的暧昧,心道,怪不得有人说男人很容易因为视觉听觉而突然冲动,被小弟的蓬勃操控脑子。 她立马转移了话题,“皇上如果不睡了,我就让小宝进来伺候皇上更衣。我去喊懿妃姐姐来吃饭。” “不急。难得好好睡了一觉。过来让我抱抱。让我摸摸你的肚子。” 江月白站起身,扶着肚子走到床榻前,缓缓坐下。却被李北辰扯进怀里,放平在床上。 他情不自禁地拨开江月白的领子,凝视着她的嫩白,小心翼翼地亲了上去,亲了又亲。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声音。 “好想要你。” “嗯。” 李北辰喜爱地拨弄着,亲着,蹭着…… 江月白感到了一种奇怪的愉悦。 原来孕期也是有感觉的。 她的心跳得很快。 只是…… 她微微喘着气,满脸通红,按住了李北辰的头,“我们起来吃午饭吧。” “嗯。”李北辰目光灼灼地望着江月白,忍住了继续亲吻的冲动,“好吧。怎么办?我怎么亲都亲不够。还想要亲亲。亲遍你的全身。” 江月白听到这露骨的情话,窘得满脸通红,“已经午时了,该起床了。” 李北辰无比旖旎地说道,“我今晚还要在你这睡。昨晚难得睡了个好觉。看来你就是我的药。” 这下子更暧昧了。 江月白害羞地嘟囔道,“你就不难受?” 李北辰脱口而出地答道,“就算要难受,也要跟你难受。” 说完自己都觉得油腻得想吐。 赶紧补道,“就单纯睡觉。不要乱动就没事。” “嗯。你默念下圆周率,3.1415926535897323846,能很快平复心情。” 江月白垂着眸子没有继续往下说。开始系胸前的扣子,整理了下衣服后,就传了梁小宝和夏至进来服侍。 李北辰忙追问,“3.1415926后面是多少?” 江月白又背诵了一遍。李北辰这次记住了。 因为李北辰火热的目光一直落在江月白身上,她干脆坐着轮椅去花厅传膳。 在梁小宝服侍他起床时,李北辰念叨着圆周率。念完一遍感觉有那么一点点作用。多念几遍,果然感觉好了许多,渐渐平静下来。 他怕自己会忘15926后面的数字。便耐心地念了几遍给梁小宝听,让他背下来,作为备份。 懿妃不久就到了。她一眼就察觉出江月白异常红润的脸色和心不在焉的模样。 关切地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有不适?该不是发烧了吧?” “没事。”江月白故作镇定地答道,用手背感受了下脸上的温度,确实很烫。 “还是找姜太医来看看更放心。”懿妃不放心地叮嘱道。 “有点热着了,不碍事。” 江月白笑着看向懿妃的时候,李北辰正走了进来。 好不容易平息,再见到她红脸笑着的样子时却又心跳得厉害。明明什么都没想,龙儿却就这么猝不及防猛地起来了。 懿妃正好看到突然变化的一幕,目瞪口呆地红了脸,尴尬地看向江月白,不知道说什么好。 所以皇上只是看到江妹妹就有了强烈反应? 这也太疯狂了吧。 她又是惊奇,又是羡慕。 身边的小宫女们大多没有近身伺候过皇上,一个个皆面红耳赤,惊讶万分,慌张地垂了眉眼,只是心思各个不同。 李北辰尴尬得不行,故作淡定地用袖子挡住,心中默念着圆周率,装作无事地大摇大摆地走到饭桌前坐下。 淡声问道,“菜都点好了?” 江月白恭敬地答道:“臣妾准备了些清淡解暑的菜。皇上有没有特别想吃的菜。” 浑然没有一点现代人的影子。 李北辰暗道,你还挺能入戏的。瞟了眼她的胸口。 好想吃小兔兔。 闷闷地吩咐梁小宝,“让厨房做点兔肉。朕想吃兔子,要麻辣口味的。” 想了会后,又叫住梁小宝,“还是做红烧口味。麻辣的上火。” 这个朝代还没有“大白兔”的称呼,但这种奇奇怪怪的口气,懿妃听在耳里总觉得怪怪的,很不对劲。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眼前二人像是闹了别扭,正在拿兔子撒气。 待香喷喷的红烧兔肉跟其他菜一起端上来时,江月白惊讶万分。 皇宫一定是全世界最神奇的地方。 李北辰不过是随嘴一飘,也不知道从哪里现抓的兔子,现送过来现杀现做,一切都在不到半个小时之内完成。 他热情地吩咐梁小宝给江月白夹了几筷子,劝她快吃。 见江月白正要将兔肉送进嘴里,懿妃犹豫了下还是劝道,“皇上,怀孕的人不能吃兔子。吃了对孩子不好。” 吃什么就会像什么是一种传统。 比如吃猪脑子长猪脑子。吃长得像脑子的核桃也长脑子。 所以古人有怀孕时吃兔子会长出兔唇的说法,虽然没有什么依据。 李北辰愣了下,对江月白说道,“这样啊。那就别吃了。多吃点鱼,鱼有营养。” 懿妃还是不放心,对夏至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娘娘的盘子撤下去,换上新的。” 苦口婆心地劝江月白道,“还有,就算喜欢吃海鱼海虾,也要少吃。寒性都太重。皇上你劝劝宁妹妹多吃河鱼河虾,鸡肉鸭肉,这些温补,都很好的。” 以前她就劝过两回,可江月白顾若罔闻根本不听。如今知道她怀着双胎,就更马虎不得。只好搬出来让皇上“评评理”,最好直接下个“口谕”。 懿妃可是看了个明白。江妹妹谁的话都不听,只听皇上的。 江月白望着懿妃笑着应下了。 内陆的孕妇不吃海鲜生出来的孩子一样健康聪明。不吃海鲜倒也不至于怎样。 恍惚之间,感觉懿妃好像前世的妈妈。 如果妈妈在身边的话,肯定会絮絮叨叨地这么叮嘱她。告诫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老说法肯定有它的道理。 怀孕是大事,万不可掉以轻心,随心所欲。阿巴阿巴阿巴。 这边三人一片和谐地用着午膳,那边宜嫔正奄奄一息地在生死之线上徘徊。 失血让她面色蜡黄中透着灰白的死气。 身边伺候的宫人们都知道主子快要不行了,一个个沉重痛苦,却硬生生地压着,不敢表露出来。 按照规矩,主子病重时宫人哭很不吉利,被发现会被拖出去当场杖毙。 躺在床上的宜嫔眼里充满了绝望,声音虚弱地颤抖,“本宫怕是要死了。” “娘娘,您可别这么想。血已经止住了,太医说,只要安心多调养些日子,慢慢就会好起来。”贴身侍女柔声劝道。 听到这话,宜嫔的眼泪瞬间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悲声说道: “好不起来了。我好后悔.为何要去招惹那个贱人。现在这个样子,怕是都见不到皇上最后一面。” 第671章 小宫女听主子口无遮拦地骂恬昭仪贱人,吓得胆颤心惊,惊慌地看向不远处的几个宫女,生怕对方把这气话传了出去。 从前主子娘娘说她们很可能都是别人安插的眼线,要留个心眼,她都听了进去。 娘娘不管不顾,最后倒霉的还是她们这些下人。 “娘娘,您可不能这样胡思乱想。皇上心里有娘娘的。皇上听说娘娘的事儿,心中不好受着,不然不会一听说就来看娘娘,还留下了贴身的玉佩。皇上可没有对别人这样。” 宜嫔叹了口气,眼泪更止不住了,“是啊。本宫是皇上的表妹。若是太后还在,本宫是要做皇后的人。可惜姑姑却先去了.” “娘娘您可别说丧气话。娘娘这般年轻,调养好身子,还会怀上龙嗣的。” 宜嫔心里不信,带着一丝不甘心的希望说道,“也许吧。” 正说着话,忽而感到心头一阵绞痛,接着又感到下面滚涌出一股股热流,空气中迅速翻滚着一股子浓郁的血腥气。 她吓得慌了神,紧紧地抓着宫女的手,两眼圆睁,惊恐地说道,“快,快去传太医,去请皇上。快,快去啊” “是,是,奴婢现在就去.” 小宫女慌慌张张地就往外跑,跑着跑着还摔了一跤。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水,绷着脸,端着架子,吩咐外面的宫女们分头行动。 就算情况紧急,也不能乱。 再回去宜嫔身边时,她的脚下都是虚浮的。 娘娘的血一直流个不停,这可是民间说的血崩。就算太医来再次止住,怕是也毁了身子,以后再也生不来孩子了。 此时,她还没有往自家主子娘娘不行了的方向去想。或者说她自欺欺人地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待她回到床榻旁时,宜嫔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面色灰白,就像是鬼一样。 她恐惧而哀伤,努力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 又试了两次,才出了声,“娘娘放心,奴婢已经派人去请了。” 然而宜嫔还是那般直勾勾地看着她,没有反应。 她以为娘娘像往常一样生气了,连忙跪下自己扇自己的耳光,一边还说着,“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打了许久,却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铃兰姐姐……娘娘她,娘娘她好像一动不动。” 铃兰身后传来哆哆嗦嗦的声音。 铃兰猛地抬起头,看向宜嫔。 发现宜嫔果然一动不动,眼睛盯着自己都不带眨的。 她只感觉身子发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太医来时,确定宜嫔断了气。立马又派了一波人过去请皇上。 皇上这时已经回了勤政殿,听到消息时准备变了脸色,险些有点失态。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他没想到这一刻到来的这么快。 他迟疑地问道,“宜嫔她?” 梁小宝立马谴退来禀告的小太监,跪在地上,恳切地哀求道,“娘娘去了,皇上请节哀。” 李北辰有点恍惚地看了看梁小宝,痛苦地摇了摇头。 梁小宝看不懂皇上的意思。 片刻之后,李北辰方才吩咐道,“随朕起驾承福宫。懿妃那边先瞒着。她心底良善,始终念着血脉亲情,听到宜嫔的事儿,怕是承受不住。” 梁小宝忙道,“奴才遵旨。” 李北辰皱眉摆摆手,“你快去安排,免得不长眼的惊动了懿妃。” “遵旨。”梁小宝立马起身快步离开。 梁小宝离开后,李北辰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揉着眉心,心下惆怅。 从江月白那里回来好不容易轻松点,压在心里的大山又回来了。 李北辰想要瞒,但架不住承福宫里安排了江月白和懿妃的人。两人已经第一时间知道了消息。 懿妃听完之后面色冷凝,沉默良久,心里万分,想哭却哭不出来。 这个堂妹,确实不讨人喜欢,心思都写在脸上的能有多少坏心思。 堂妹是太后不满意她,安排进来取代她,想扶上皇后位置的。她当然心里介意。只是因为太后走了,堂妹是她在后宫里唯一的亲人,因着对太后的这份情意,总归是不同的,她又恨不起来。 更重要的是,表妹的骤然离世让她心有戚戚,更加感受到了女子生产的凶险。 “姐姐?”江月白柔声唤道,拉着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抚,“姐姐以前劝我要为孩子珍重,姐姐如今也一样啊。” 江月白一样感到难过。 一个女人因为小产轻易丢了命,以前再可恶,也让人恨不起来。 何况宜嫔除了骄横跋扈,嘴贱了点,喜欢恶心人,还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没有她死会让人大快人心的那种恶。 “我……我明白。”懿妃哽咽着说道,她左手握住江月白的手,交叠在一起。 泪终于流下来。 哽咽着说道,“如果……如果那一天,你记得告诉皇上要保小不要保大。” 江月白急促地打断了懿妃的话,“不许瞎说!” 懿妃拼命摇头,“不,不,我要说。” 她轻咬了下嘴唇,下定决心说道,“如果我去了,我想把孩子托付给你。我相信你会善待他。你愿意吗?” 江月白眼里也盈着泪水,自欺欺人地安慰懿妃,“别说胡话。姐姐和孩子都会平平安安的。” “你答应我!”懿妃却异常坚决地要求江月白,一脸的坚毅。 江月白不敢去细想,答应不答应没什么区别。因为孩子压根不会出生。 这令她心里更痛了。 江月白郑重地点头,恳切地说道,“我答应姐姐。那姐姐也要答应我。我生双胎的人危险更大。” 听到江月白这么悲观地说,懿妃反而坚强起来,“胡说八道!孩子们都会平安的。你也不许胡思乱想。” 江月白笑了。 懿妃的心思终于放到她自己孩子安危上,会尽量克制,不会大喜大悲了。 继续引导道,“那好,我们都不胡思乱想,都要为了孩子们保重,好不好?” 懿妃坚毅地点头。 想了想后叹了口气,像是自我开解道,“这也许就是她的命吧。有这般好福气承受不住。” 确实如此,有太后的庇佑,又一进宫就怀上孩子。拿着爽文女主剧本,却作天作地,不懂珍惜。 这种就叫“德不配位”,就算爬到高位,也迟早翻车。 过了会,素素就过来禀报说,皇上特地安排人对他们永和宫封锁了消息,想必是怕惊扰了她们。 素素退下后,江月白笑着对懿妃道,“你看皇上也担心着你,怕你悲伤过度。你可要为皇上珍重了。” 懿妃“嗯”了一声,心里感动的同时,感觉空荡荡的,有很重要的一块没了。 李北辰到场后,听说宜嫔死了都没闭上眼睛。背着天子不可见血污之人的禁忌,亲自进房里替宜嫔合上了眼睛。 又单独传最后服侍宜嫔的贴身宫女,听她汇报了之前在房里发生的事情。 李北辰背着手,面色沉重,沉吟片刻后吩咐道, “传朕旨意,宜嫔因为小产走得突然,为皇上孕育皇嗣有功。朕倍感哀痛,自感辜负了母后的托付。加封为宜妃,明日下葬金山妃陵。” 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众人唏嘘。掰着手指算,李长安进宫不过两个多月。 如今降为谢昭仪的恬妃听说消息后,大笑道,“快哉快哉!老天真是痛快!拿酒来,我要好好送她一程。” 笑着笑着,喝着喝着,却喝出了眼泪。这眼泪也不知道为谁而流。 感谢书友0708的月票和打赏,比心心。 第672章 珍妃听到宜嫔过世被皇上追封为烈妃消息时,正在心情闲适地坐在凉亭里喂鱼。 听到消息后,她便挥退了旁人,只留了婵娟。 婵娟恭恭敬敬地小声说,“娘娘,这下安全了。” 珍妃朝将手里的鱼食全部都撒进池塘里,指着婵娟怒气冲冲道,“我不是才吩咐你们,要谨慎行事,不要算计别人的肚子么?今日的事有没有你在里面掺和?你给我个准话!” 婵娟快速地扫视了周围一圈,“小姐小声点。隔墙有耳,院子里还住着个方贵人呢。” 珍妃没好气地怒道,“你还知道隔墙有耳?!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主子?” “小姐您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婵娟陪着笑脸,“是奴婢的错,惹小姐生气了。但宜嫔过世这事儿真与我们无关。是她自己的性子烈,把孩子和命都气没的。” 珍妃冷冷地说道,“你最好给我说了真话!” 婵娟立马保证,“奴婢拿自己的脑袋保证,绝对没有在宜嫔血崩这件事里做手脚?” 珍妃冷笑,“你的意思是掺和了别的事儿对吧?别以为我不知道。做事的是你们,出了事儿皇上罚的是我。” 她心中憋闷,就算婵娟做了什么,都是父亲和母亲为自己做的安排,婵娟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完全不告诉她,大概就是想万一出事了,以她丝毫不知情的理由把她摘出去。 但心里就是不舒服。 她就不懂了。父亲都是一国丞相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光谋害皇嗣这一条罪名,就是诛五族的大罪,知情不知情还不都是一样? 其实她小瞧了自己的爹。 孟相当然明白一家人都在一条船上。纯粹就是怕她知道,心思浅受不住心事,恋爱脑发作,告诉皇上坏了一盘棋。历史上为了丈夫出卖自己老爹的闺女可不少。 当然也是不想心思纯良的女儿手上沾血,能够坦坦荡荡做人做事。 可孟昭如何能安睡呢。 她已经失眠了好几个晚上。明知道皇上召寝不同的后妃正常,后宫就这样。但昨晚皇上歇在永和宫就不一样。 永和宫里两个孕妇,没法伺候。 她一会儿想着,皇上是不是也让江月白做她做的那种用嘴的事。 一会儿想着,江月白那么有心机,昨晚会不会让自己的心腹侍寝固宠。 总之就是胡思乱想了大半晚上。 婵娟恭恭敬敬地敛着手,“是,奴婢知道错了。” 孟昭有些别扭地说道,“既然你们做都做了,就要斩草除根。近身伺候宜嫔的都留不得。” “娘娘吩咐的是。奴婢这就去办。”婵娟毕恭毕敬的。 实际上她早就安排好了。 今晚近身伺候宜嫔的都会“感念至深”,以身殉主。不仅能博个美名,家里还能多得些抚恤的银子。 孟昭有些烦躁地问道,“听说皇上把最后近身伺候的宫女单独带回去了?那宫女知道那些事儿吗?” 婵娟不疾不徐地答道,“应该不知道。就算知道,定然不敢说出来什么。她的家人已经被相爷控制起来了。” 她很笃定家人是最好拿捏人的手段。 孟昭听到这话,不安的感觉更重了。她总感觉会出事。 人心是最难左右的。得要何等的心机,才能做事不留任何痕迹? “最好这样。否则迟早聪明反被聪明误。皇上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小姐放心。宜嫔自作孽不可活。就算查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最好如此。我总感觉心里不踏实。你们别折腾来折腾去的,我没必要争宠。你们不要再做这些伤子嗣的龌龊事,让我被皇上厌弃。” 表姐以前有孕,被以前的陈淑妃给害没了。夏氏后来有孕,结果一天就给自己作没了。再后来陈淑妃自己有孕,却被打入了冷宫,孩子被夏氏给弄没了。范式、萧氏先后有了身孕,都被人害没了。如今宜嫔被谢昭仪害小产,丢了性命。 算算至少有六个孩子没有福气生出来。 那熙昭仪胖得跟个熊一样,一身横肉,孩子说不好健康不健康。 至于宁惠妃,她吃了治伤的药物,孩子健康不健康难说。而且不良于行,又没有母家,拿什么跟她争? 她这要是生出来个健健康康的皇子,皇上定然喜欢! 她动容地说道,“宫里已经没了六个孩子。我只要平安生下这一胎,位置就稳了。你们这些都是丢了西瓜捡芝麻,瞎添乱。” “奴婢知错。”婵娟应了下来。 心里却不这么想,只当小姐说着年幼无知的蠢话。 在这后宫,哪能不争。一当入了局,就当不了局外人。尤其小姐这个身份。只有争这一条路。 一当别人做了皇后,或者别人的孩子被立为太子。自己的孩子很可能就小命不保,连着母家一起被清算。 这次事情,她自觉做到很圆满,几乎让人找不到把柄,连累不到他们长春宫。以后做事更加小心,不出差错就好了。 孟昭叹了口气,生出隐隐的担忧,“我总觉得宜嫔这走得不简单。会不会是有人趁机除了她。孕妇小产这么容易血崩吗?” 婵娟听到孟昭的这番怀疑,不禁喜上眉梢。自家小姐终于进入宫斗状态,开始考虑人性的阴暗,琢磨事儿了。 “小姐英明。奴婢也认为宜嫔走得仓促,是很蹊跷。就算血崩,只要救治及时,止住也就止住了。哪有这样一再发作的。说不准有人给她用了活血药物。” 孟昭忧心忡忡,“血崩很常见吗?” “小姐放心。血崩的事儿不常见。宜嫔她气性大,冲动易怒才会如此,怨不得别人。” 孟昭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说得对,宜嫔最大的问题就是爱嫉妒喜欢生气。以后你要多提醒我心平气和,少发怒。” “小姐生来心善开朗,福泽深厚,怎么能跟宜嫔那种福薄之人相提并论。” 孟昭叹了口气,“人都死了。你就少说两句。以后这事儿就烂在肚子里,谁都别提了。” 婵娟恭敬地应下。 心道,小姐就是太心善,还替死人说话。果然还是得按照夫人的嘱咐行事。 两个人陷入沉默之中。孟昭有把婵娟送出去的打算。可如今这个节骨眼把婵娟送出去,反倒引人注目,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只能徐徐图之。 李北辰这边带着铃兰回了勤政殿。 在勤政殿的摆设和皇帝威严的震慑下,铃兰一下子就慌了,把宜嫔做下的事儿交代了个底朝天。 包括设计将江敬贤被残忍杀害的消息传给江月白,然后嫁祸给慕容氏。包括每次都给魏氏灌大剂量的避子汤药,还偷听魏氏侍寝。 “就这些?”李北辰冷冷地问道,“再想想。” 其实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但他总觉得以宜嫔的智商,没有能够完美把自己摘出来,嫁祸给慕容氏的能力。一定有人跟她合作,或者被人利用了。 铃兰慌了,瘫软在地上,一股子尿骚味传来,弄脏了金砖地面。 李北辰皱眉,“拖出去。” 梁小宝立马跑出去招呼两位小太监进来,把铃兰架起拖出去。 见龙颜大怒,铃兰彻底绝望,以为皇上因为主子犯的错要处死自己。 哭着哀求道,“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还有,还有,奴婢还有话要交代” 李北辰用眼神止住梁小宝,“让他们先出去。一会儿再进来。” 转而冷冷地盯着六神无主瘫在地上的铃兰,极为不悦地说道: “把你知道的都交代出来,朕或许考虑饶你一命。” 第673章 “奴婢,奴婢”铃兰支支吾吾的,目光闪烁。 李北辰不耐烦地拍了下椅子把手,呵斥道,“说!” “快说!”梁小宝皱眉闻着尿骚味。心想这人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铃兰支支吾吾地说道,“奴婢,奴婢曾经,曾经受人指使,告诉了烈妃娘娘,宁惠妃娘娘父亲过世的事儿。” 说完嚎啕大哭,伏在地上浑身颤抖,“奴婢,奴婢该死。奴婢是被逼的。他们抓走了奴婢的弟弟,还给奴婢送来了弟弟的小手指。奴婢才会做了错事。” 李北辰猛地拍了一下扶手。 果然如此。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说,是谁指使的你。如果敢有半句假话,现在就拖出去埋了。” 铃兰满脸泪水地答道,“奴婢真不知道。有个小太监,在我去御花园搬茉莉花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口信,还给了我一截指头。交代我按照这个去做,否则就杀了我全家。” 李北辰怒气冲冲地呵斥道,“那人长得什么样?你如何就信了一根指头?”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日见到江月白毫无生机,悲伤之至的样子。 这件事让江月白茶饭不思好几日,饿得瘦了好几斤,差点威胁到腹中皇嗣们,若不是救治及时,说不定会害得流产。 更让江月白恼他恨他让他花了很多心思去修复,求得谅解。 “皇上饶命,”铃兰哀声哭道,哆哆嗦嗦,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李北辰敲了敲扶手,怒道,“说!” 说完不耐烦地说道,“老实交代,饶你全家不死。” “是,皇,皇上。那,那断指上有我弟弟一块暗红色的胎记。” 李北辰皱眉,“还有呢?那人是谁?” “是……是……”那个名字依然不敢说出来。 “是谁?” “是徐.徐公公。” 铃兰说完这句话直接晕倒了过去。这次是真吓晕了。 梁小宝见状,立马快步跑出去,喊两个小太监进来收拾残局。 李北辰沉吟了片刻,思考铃兰话里的真实性,他喊住了拖走铃兰的小太监。 “带她去洗澡换身衣服,再送过来。在此期间,不得让她见任何人。梁小宝,传朕口谕,该女伺候烈妃有功,封为答应,与魏常在同住。” 梁小宝暗道,这宫女是懂得男人心思的,真会装柔弱,晕倒得真是及时。 这对动辄被打死的宫女来说,这可是做梦都想要的好福气。 李北辰这么做目的有好几个。 一来自然是做给外人看的,显示天子遵循孝道,铭记太后教诲和遗嘱,追思太后。 二来,也是彰显赏罚分明。褒奖忠心耿耿尽职尽责的宫人。 三来,把人放在跟前,就可让幕后指使之人坐立不安,猜忌宫女招供了出来,怀疑皇上是不是有所察觉。总会瞻前顾后一些,说不定急于杀人灭口露出马脚。 铃兰幽幽醒转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一个小太监,一个小宫女正神色诡异地盯着自己看。 她慌张地抱着被子往里缩。 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们……” 两位宫人立马跪下高声呼道,“恭喜小主,贺喜小主。” “小主?” 铃兰疑惑地问道。 这称呼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小太监声音欢快地说道,“恭喜小主被皇上亲封为答应。奴才叫福宝,她叫双喜,都是来伺候娘娘的。” “我?”铃兰指着自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咽了咽口水,试图再次确认,“你们是说皇上封我为答应了?” 福宝笑着应道,“是的小主。您如今的位份是答应。” 铃兰激动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里满是泪花。 她本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竟然成了主子。这也太炸裂了。 双喜怯生生地说道,“小主,现在让奴婢伺候您沐浴吧。皇上说小主收拾好了就过去。” 铃兰一听皇上在等着自己,瞬间想到侍寝的事儿,面色通红,立马翻身起来,紧张而娇羞地说道,“好。那你快点帮我打扮,带我去见皇上。” 待铃兰沐浴打扮一番后,瞬间气质大变样。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柔弱纤细,脸鼻子嘴什么都很小巧。尤其头上戴着的一朵白色绢花,更加衬托出她的破碎感,一缕愁绪若有若无。 李北辰见到铃兰时,有些惊讶。就像换了个人。古代化妆术也不一般啊。 铃兰哭着跪下,磕了头谢了恩。 李北辰温和地给她免礼赐座,说道,“你如今是朕的后妃。以后如果再有人来胁迫你做事情或者要害你。你一定要告诉朕。朕为你做主。” 你现在是鱼饵,鱼来了记得要报告。 “谢皇上恩典,”铃兰感恩戴德,心中激动万分,险些哭出声来。 这对于奴才出身的她来说,李北辰说要保护她,简直是神对她说的话。 “伺候笔墨会吗?”李北辰和颜悦色地问道。 铃兰立马激动地点头,“会。奴婢会!” “要自称臣妾。”李北辰温和地提醒她。 “是臣妾。”铃兰羞答答地红着脸低下了头。满脑子传说中那种少儿不宜的画面。 这世间最勾起男子欲望的就是这样娇羞不已,欲拒还迎的模样。这比穿着暴露还要令人心神荡漾。 李北辰中的蛊毒本就会刺激欲望。如今这么视觉一强刺激,他本能地有了反应。但这种反应跟见到江月白的那种不同。这种属于纯粹的生理冲动,而跟江月白在一起是因爱生起的心动。 他不过念了三遍π,就平静了下来。专心地批奏折,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仿佛周围没有铃兰这个人。 铃兰在一旁磨着墨,如痴如醉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如此年轻英俊有魅力。 这可是当今圣上啊! 她总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耳边回荡着在魏常在屋子外面偷听到那些声音,心神摇曳,脑子里想象着…… 脸上笑得万分甜蜜,一片潮湿。 傍晚时候,李北辰赏赐了铃兰一些白色绢花首饰,有兰花,有栀子花,有茉莉花…… 都是白花,适合铃兰的身份。 这些绢花做工极为精细,惟妙惟肖,质量上乘。 又赐封号“兰”这样的雅号。 惹得后宫里又是一阵羡慕。 婵娟听说铃兰不仅没有被责罚,还被封为兰答应后,有些慌张。虽然皇帝给的官方理由是服侍烈妃有功。 但真实原因是什么呢。 铃兰不会说了什么吧?不会出了什么岔子了吧? 婵娟惴惴不安,她努力镇定下来,思考应对之策。 考虑到小姐帮不上忙,只会瞎担心,还会指责质疑她,婵娟决定先瞒住自家小姐再说。 却拦不住方贵人过来请安。 这口风还没有通好,人却来了。婵娟生怕方贵人说漏了嘴,急得对方贵人拼命使眼色。 第675章 李北辰听到这句话竟然感到了心痛。 他站起身,将江月白搂在怀里,让她的头贴在自己的肚子上。 “说什么傻话呢。本来心情挺好,你非要让朕难过。” 江月白愣了下,一时没明白哪句话触动了他的神经,低声说道,“对不起。是我说错了话。”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李北辰紧紧地抱着她,“是我让你没有安全感。” 江月白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不在意这个,一个人的安全感只能靠自己给。寄托在别人身上,永远没有安全感。 但这种不在意,没必要说出来。 抱了江月白后,李北辰岔开了话题,“懿妃呢?” “她今日感觉特别困倦,先睡了。” 李北辰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 江月白摇摇头,“不知道。” 两人都忧心忡忡,但默契地没有提蛊毒的事儿。 李北辰抚摸着江月白的背,一股浓浓的睡意袭来,“进去吧。外面蚊子多。” “好。” 李北辰俯下身,凝视着江月白的眼睛,想要亲吻她的唇,最终闭上眼亲在她的额头上。 “皎皎,你要好好的。” “嗯。” 李北辰跟昨晚一样从身后抱着江月白睡,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 清新的味道钻入鼻中,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平静。 一夜睡得香甜。 懿妃中途醒过来喝水。墨兰想了想,还是没有说皇上来了,宿在宁妃娘娘那边。 女人的心思一天变个千百回。感情的事情最难说明白了。 就算主子跟宁妃娘娘关系好,谁能保证主子听说后不会难过。 懿妃这一觉睡得特别久,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皇上今日要上早朝,一大早就走了。自然更没有人提。 墨兰给懿妃梳头的时候说道,“娘娘,我们还是回景仁宫吧。您比宁妃娘娘位份高,却一直住在偏殿。外面人把宁妃娘娘说得可难听。” 听到这话,懿妃愣了下,她只想着跟宁妃呆在一起安心开心,没想到会对她什么不利。 不高兴地问道,“谁这么大的胆子敢编排宁妃?你去给我查清楚。抓一两个宫女太监做猴,打上二十大板,逐出宫去。” 墨玉跟着劝道,“娘娘,宫规里对每个宫里住的妃嫔品级有规定。娘娘前几日身子不舒服住着还没事,这都好几天了,再住下去,会对宁妃娘娘名声有损。娘娘请三思。” 懿妃听了半天没有说话,良久后,方才说,“你们说得对。用了晚膳就回去吧。” 午后皇上颁了圣旨,近日诸多哀事,为了悼念太后和不幸夭折的皇嗣,七月里,后宫不可佩戴金银,不可描眉涂唇,全部素颜素服,茹素祈福。 同时还送来了一堆白色的绢花。 来送花的四名小太监,满脸堆着笑,拿着精巧的檀木盒子,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绢花。 江月白跟懿妃商量着每人挑了六朵,都是精致而又端庄的样式。 小太监走后,江月白把玩着一朵白色的山茶花,想起来《红楼梦》里赏赐绢花的情节。 是先选还是后选,能选几朵,就是众人地位的象征。所以林妹妹才那么介意,自己拿的是被挑剩的绢花。 懿妃见江月白欢喜的眉眼,笑着说道,“妹妹,我给你戴上。” “好。” 懿妃站起身,替江月白簪在发髻上。配着江月白清澈明亮的眼睛,柔和端庄的鹅蛋脸,没有了哀婉脆弱的意味,反而有点像观世音菩萨慈眉善目的感觉。 “你们看,宁妃这个样子像不像庙里的菩萨?” 上次江月白在慈宁宫里的水池边救起她的时候,她就这么觉得。如今感觉江月白看起来更像了。 “像!真的挺像!” 众人皆不由自主地赞叹道。 因为确实像。 江月白被这么一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你们瞎说什么。我哪有菩萨那么慈悲心肠。” 众人不由自主想起来谋逆那几天在江月白身后看到的佛光。 “以前还在娘娘身后看到过佛光。” “我也看到了。” “娘娘肯定就是菩萨再世。” 众人叽叽喳喳地说得很热闹。 江月白连忙笑着斥责道,“打住打住,都别瞎说了。如果你们真看到了佛光,那肯定是太后娘娘的庇护。那衣服都是太后娘娘赏赐的。” 懿妃听着十分感动。 旁人都巴不得往自己身上贴金,神化自己。宁妃倒好,把功劳都归为太后。这份子孝顺和大气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这番话很快传到了李北辰的耳中。他会心一笑。 “赏!” 他给江月白赏了一对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给懿妃赏了一对和田玉镯子。 据说这是安南那边专门供过来的,不过几对,花色品质都十分稀有。太后娘娘生前最爱的翡翠镯子,就是其中一对。 江月白叫人打赏了来送赏的太监。 用了午膳说了会话后,懿妃便主动提出来说多谢江月白这几日的盛情款待和悉心照顾,今晚回景仁宫住。 江月白顺水推舟地应下来。 很多东西就跟捉奸一样,只要不是捉奸在床,就可以自欺欺人。 她也担心懿妃会因为亲眼见着皇上三天两头宿在自己殿里会心生芥蒂不开心。 闺蜜是闺蜜。如果不是古代,肯定没法到共享老公的情分。当面见证对方的恩爱又是一码事。 两人心照不宣,多少有些不自然。 懿妃走后,江月白有些心烦意乱。干脆在桌子前练字。练着练着,就听到说皇上一会儿要来,还要带她外出赏景,让她准备准备。 平日里怕她出事,给整得相当于禁足。今日不知道为何倒是带她出去。 弄不清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待江月白准备好了,换了一身米白的裙子,装饰了一层薄薄的薄荷绿的薄纱在裙子外面。头上簪了根乌木发钗,簪着一朵白色山茶绢花。 眉毛淡淡地描了下,弯弯的格外柔和。 整个人素净而高雅。 皇上带着她坐步辇进了御花园,她心里在嘀咕,莫非皇上大半夜地请她来欣赏御花园的荷塘月色? 下了步辇后,皇上亲自牵着她的手缓缓往前走。一路上很平坦,想必在他们来之前,御花园的管事太监早就请过场子,做好了准备。 远远地就看见有个亭子,四角挂着画着梅兰竹菊的灯笼。一众太监跪在地上迎接,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走上前,就听到领头的太监跪到跟前禀报,“启禀皇上,有两朵昙花半个时辰之内就会开。” 李北辰兴致勃勃地说道,“看看去。” 只见亭子边上一片白色昙花,都打着花苞,雪白雪白的很是漂亮。 李北辰侧脸看向江月白,“你见过昙花开花吗?” “没。” 江月白打量着地上的昙花。 这种传说只开几分钟就谢掉的花。前世她那么忙,不是在加班就是在补觉,哪有这个闲工夫大半夜的不睡觉,只为一睹芳容的。 李北辰高兴地捏了捏江月白的小手说道,“朕也没见过。都是第一次。” 他看向江月白,“你今日这身装扮跟这昙花格外相衬。朕记得有首诗叫做,即寂寂昙花半夜开,月下美人婀娜来。还真是应景。” 江月白娇嗔道,“谢皇上夸奖。只是昙花一现.臣妾可不要自比昙花。” 第677章 因为睡眠得到改善,李北辰的精力重新恢复了旺盛的状态。 但对官员汇报的要求却没有变化,延续前些日子处理政务的风格,雷厉风行,色厉内荏。要求各部官员都要言简意赅,拿出方案,做出成绩。轻则打板子,重则贬斥地方,再严重就直接罢官。 尽管如此,官员们还是感受到了其中细微的变化。 他们发现皇上没有那么暴躁和疲倦了。结合他们得到的小道消息,这几日都宿在永和宫跟懿妃和宁惠妃两位娘娘在一起,想必是两位怀孕的娘娘身子康健,故而皇上心情愉快。 叶苏华的父亲叶明代理右相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他情商很高,很懂得拉拢和打压两手一起抓的道理。已经有朝臣开始明面上站队,公开支持叶明。 朝臣们都在猜测,不管慕容池涉嫌谋逆的调查结果如何,搞不好下个月就直接接替慕容池的位置。 下朝后,李北辰便召来了齐婉仪叶苏华伴驾。更加证实了朝臣们的猜测。 齐婉仪多日未见皇上,自然喜不胜收。 她眉飞色舞地向皇上汇报了巴特尔的近况。看得出来齐婉仪对教导巴特尔很上心,而巴特尔本就是个早熟的孩子,学习刻苦,对齐婉仪恭顺有礼。 李北辰听着齐婉仪巴拉巴拉时,脸上一直带着笑意。他打心眼里喜欢巴特尔这个孩子。 “这些日子你费心了。小宝,给齐婉仪多夹点她喜欢的菜,补补身体。” 齐婉仪受宠若惊,一脸的欣喜。 暗叹,自己果然做对了。只要对巴特尔教好照顾好,皇上就会对她另眼相看。 下午齐婉仪伴驾,众人皆以为晚上由齐婉仪侍寝。结果到了戌时初,皇上专门安排了轿子送齐婉仪回去,自己批折子到深夜。 李北辰如今找到了平息烦躁的几个小妙招。除了可以念Π之外,还可以唱国歌,唱少先队队歌这样热血澎拜的歌曲。但凡多来几遍,都能恢复心如止水的状态。 这一夜,李北辰独眠,意外地梦到了谢可薇。梦里她身着劲装,策马奔腾,拿着马鞭喊他比试比试,英姿飒爽得很。又梦到她热烈地抱住自己,吻住了自己的唇,手指游走,索求更多 醒来后,满头大汗。 换了身衣服后,吩咐梁小宝,喊来谢昭仪一起去坤宁宫祭祀皇后。 小太监去栖霞宫宣旨时,谢昭仪正在专心致志地练琵琶。听说皇上召她伴驾,颇为惊诧。 不是传闻自己因为害死了皇上的宠妃已经被皇上厌弃了么? 这烈妃刚走,皇上转过头就来找她? 谢昭仪换掉了一身素白的衣服,摘掉了身上配饰,梳了个灵蛇髻,又簪了朵小白花。又拿了柄黑白水墨兰草的团扇。 简单清纯中又带着几分调皮灵动。 端庄她是不可能走端庄路线的。 见到皇上时,谢昭仪有些惊讶。她没想到皇上今日也穿得这么素。 只见李北辰一身素白袍服,领口袖口上绣着金色的云纹。没有佩戴金色的头冠,而是用的白玉冠配着白玉簪子束起来。 面容英俊,如此一身装扮更显儒雅贵气。 本以为这么大热天,皇上会安排个带冰盒的马车什么的。 结果竟然是顶着大太阳步行。虽然浩浩荡荡,一堆人替他们掌扇遮阳。 还是架不住天热啊。 到了坤宁宫,谢昭仪额头上的汗珠子一直往下掉,两个笑脸红扑扑的,脸上的妆全掉了。 谢昭仪因为年纪小,不化妆比化妆更好看。尤其是她嘟着嘴,拼命摇着团扇嘟嘟囔囔的时候,别有一番小丫头的可爱。 李北辰给谢可薇恭敬地上了香,又说了会话。转头吩咐谢昭仪给姑姑磕头。 谢昭仪这才知道,自己突然被喊过来,是托了姑姑的福。没想到姑姑走了,还能庇护她,帮她缓和跟皇上之间的关系。 她连忙把扇子扔一边,听话地磕了三个头,跟姑姑说了会话。 “比如姑姑放心,我在宫里过得很好”、“姑姑我做了错事,被皇上罚了,我知道错了,今后再也不敢了”、“求姑姑保佑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之类的话。 李北辰在一旁沉默地听着。 待谢昭仪说完起身后,李北辰这才问大宫女玉荷,这些日子都有谁来祭奠皇后。 “回皇上,日常就是昭仪娘娘、谢贵人、还有永和宫的大宫女素素。懿妃的大宫女墨玉不时也会来。” 李北辰点头,对梁小宝说,“赏。” 玉荷忙伏地道,“皇后娘娘对奴婢恩重如山。这都是奴婢的本分。” 李北辰更加确定地点头,“该赏。” 人不在了,都还能如此兢兢业业更应该赏。 李北辰问谢昭仪,“这些日子你可梦见了你姑姑?” 谢昭仪连忙跪下答道,“回皇上,前几日梦到姑姑说她记挂着母亲,希望臣妾能回去看看。还说太祖母马上七十大寿,想要回去送份礼。” “七十大寿?” 李北辰倍感意外。现代活到七十都没有到平均寿命,古人想活到这个岁数可不容易。 “是。”谢昭仪低眉顺眼地答道。 自姑姑走后,她梦到过姑姑几回。醒来后完全不记得梦境如何。 但皇上问起,那就编一个对谢家有利的好了。 “既然如此,明日下了早朝便去。”李北辰微笑着对梁小宝说道,“小宝,你赶紧派人通知护国公府明日接驾。” “谢皇上。真是太好了。”谢昭仪拍着小手欢喜地说道,“姑姑在天之灵一定很高兴。臣妾也回去自己准备份礼物。” 李北辰看了眼挂在墙上谢可薇的画像,对梁小宝说,“天热,你送谢昭仪回去。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离场后,李北辰走到谢可薇的画像前,抚摸着她的眉眼,眼睛里有点潮湿。 “薇薇,昨晚梦到你骑马跑得飞快,你在那边过得应该很好吧。以前你几次说让着朕带你去郊外骑马,朕一直没有答应。是朕对不起你。你能告诉朕,人死的时候会很痛苦吗?死后又会去哪里?” 他默默地凝视着谢可薇棱角分明,十分英气的脸,苦涩地笑着。 显然对方不可能回答他。 就在他有些失神的时候,一只黑色带着蓝色花纹的大蝴蝶飞到他的跟前,停在画上了片刻。 正当他伸手要触碰时,又振翅飞了起来。 他转过身目瞪口呆,逆着光望着朝门口飞走的蓝色蝴蝶,一时有点晃神。 颤声问道,“薇薇,是你吗?” 难道真有灵魂这件事?皇后这是化成蝴蝶来看他了? 还是作者故意安排的狗血。 只见那蝴蝶忽高忽低,忽左忽右,最终飞到高处,消失不见。 李北辰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微笑,心中有些惆怅,也有一丝丝的释然。 或许死亡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只是进入了另一个轮回。 他很想跟江月白分享这一刻,这神奇的一刻。 回到勤政殿后,他提笔写信告诉江月白这件事。写好了好几封,却又统统揉烂了扔进了垃圾桶。 他不确信江月白是否能置身事外地看待他对谢可薇的这种感情。万一认为自己特别渣怎么办?万一吃醋了或者生气了怎么办? 最后只写了一句,“皎皎,你觉得人有来世吗?” 写好后,就把信交给梁小宝,派他亲自送了去。 第679章 大理寺少卿罗明兴正在开会,听说新开的茶楼有官宦子弟调戏良家妇女,影响很坏。 他随口问,“出人命了?” “没有。” “重伤?” “没有。” 罗明兴皱眉,就这么个破案子,有必要让自己去? 他想了想,便招呼下属,安排了李北辰的表哥寺正李冰玉去看看。皇亲国戚的很不好安排活。这些日子都安排李冰玉做些接待联络工作。 像调戏良家妇女这种治安类的小问题,又涉及到官宦子弟,有皇家背景的人出面正合适。 谁敢不给皇上表哥面子? 见罗明兴没当回事,来送信的侍卫禁不住说道,“还请大人借两步说话。” 来送信的年轻人相貌堂堂,气质不凡。罗明兴以为他是官宦子弟的小跟班,跟自己私聊是为了给自己行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板着脸,冷肃地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照章办事。如果是想替你家公子说情,那就大可不必。” 年轻人一下子笑了,“大人您最好还是亲自过去一趟。” 罗明兴背着手,皱着眉头,“你跟你家主子说,谁来说情都没用。” “大人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我家大人的来头很大,地位很高.” 罗明兴不耐烦地摆摆手,“再高也没用。你赶紧走人,不要妨碍公务。” 他脑海里浮现出孟家、叶家的几个混世魔王的模样。 年轻人以手遮脸凑近了小声说道,“是大人的二公子。” 罗明兴怒目圆睁,“混账东西!” 气得胡子一晃一晃的。 嘴角抽抽,对年轻人补充道,“抱歉,不是说你。” 风急火燎赶过去的路上,罗明兴问侍卫自己逆子调戏了哪家姑娘或者小媳妇。年轻人一脸神秘地说,到地方就知道了。 到地方见到皇上和谢昭仪时,罗明兴腿立马软了。旁边立着一脸委屈,被两个侍卫架着的儿子。 瞬间明白了儿子调戏了谁的媳妇。 “爹,你可来了。儿子什么都没干,他们就” “闭嘴,还不跪下!”罗明兴生怕儿子口出狂言,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喜提满门流放or抄斩大礼包,额头冷汗直冒,忙跪下磕头。 “臣参见皇上。臣教子无方,冒犯了皇上和昭仪娘娘,求皇上治罪。” “啊?!” 眼前面色冷峻的男子竟然是当今圣上?一见钟情的女子竟然是皇上后妃? 得知此消息,罗明兴儿子心中涌起的不仅仅是惊讶,还有深深的恐惧和心痛。 脑子一片空白,大热天如同坠入冰窖。在后宫里哪怕轻微的冒犯,都可能会招致灭顶之灾。自己竟敢大言不惭地肖想皇帝的女人,还对皇帝哔哔赖赖。 “孽子,还不快跪下!”罗明兴急促地呵斥道。 罗明兴缓缓地跪下,低着头,低声说道,“草民有,有罪,求皇上饶命。” 皇上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 “罗卿,你是朝中能臣,朕的肱骨。但家中子弟应严加管教,不能放任。今日之事关乎皇家尊严,念你平日勤勉刚正,朕就看在你的面子上,给你儿子一个改正自新的机会。带回大理寺打二十大板。令罚抄《弟子规》千遍,熟读成诵,一字不能错。十日后进宫见朕。” 如果是后世,在大马路上找美女要个微信根本不会有人报警,报警了只要没有其他的骚扰行为警察也不会管。 但此时在古代,自己的身份是皇帝,就只能按照皇室的规格办事,跟个人喜恶没有关系。 罗明兴舒了口气。只罚二十大板,没有砍手砍脚砍头抄家流放,实属万幸。 赶紧招呼儿子,“赶紧磕头谢恩,再给昭仪娘娘道歉。” 罗明兴的儿子恍恍惚惚地按照老爹说的照做。 他说话声音颤抖,显然事情太突然,被吓坏了。谢昭仪当然宽容大量地接受了道歉,眼底隐下了一丝闪烁的情绪。 罗明兴没有当众训斥儿子,而是冷着一张脸子带着儿子回了大理寺。就因为这样,更让儿子吓得不行。因为越是不说话,越是意味着父亲非常生气。 虽说李北辰没派人跟着过去,但都额外开恩了,罗明兴哪敢包庇,到了大理寺就把儿子交给了下属,吩咐要按照标准打满二十板子,不许放水。 大理寺里面都是人精,从方方面面的蛛丝马迹都猜出来是皇帝微服私访。罗明兴的逆子不长眼冲撞了皇上。 这哪敢放水的,皇上和顶头上司都得罪不起啊。 可惜了一个春心萌动、不过是幻想邂逅一段佳缘的公子哥,结结实实地挨了二十板子,被打得跟杀猪一样地哀嚎,最后奄奄一息地回了家。 回去之后也不得消停,被老爹安排的人盯着,趴在床上唉声叹气地抄《弟子规》。 摸了把身下的命根子,还好还在。安慰自己,皇上没有把他抓进宫里,罚他当太监已经算额外开恩。 从茶楼出来,李北辰又带着谢昭仪去逛了逛珠宝店,买了一堆珠宝首饰。 对这样的大主顾,老板眼神极好地将他们请到内院,看真正的藏品。老板满脸堆笑地介绍这些藏品的来头,前朝什么什么妃子、太后佩戴的。什么什么大师的手作。 谢昭仪看中的,当然二话不说都买了下来。除此之外,李北辰还额外挑选了不少,一并打包带走。 谢昭仪以为都是送给自己的,心里美滋滋。 皇上向来无利不起早。谢昭仪猜测皇上肯定跟祖母又达成了什么交易,要重用谢家去打仗,才会如此殷勤。 她清楚自己的荣华富贵来自于父兄们浴血奋战打下的赫赫战功。李北辰送她礼物目的不是对她好,而是对她背后的谢家拉拢示好。 谢昭仪接受得大大方方。在她心里这是他们谢家该得的。 看在李北辰眼里就是那就是谢家恃宠而骄,暗有不悦。就算有功于社稷,那也应该感谢皇恩浩荡才是。 从珠宝店里出来后就回了宫。 这一路发生的事情,都被人事无巨细地报告给了谢夫人。谢夫人听了,微微一笑,脸色有些冷漠。 皇家能有几分真心? “夫人,请喝茶。” 当梁太医温厚的声音想起,递上一杯热茶时,谢夫人冰冷的面容如同春日融雪,瞬间变得柔和。 喝了几口茶水后,谢夫人将茶盏递给梁太医。梁太医放好茶盏,以近乎虔诚的姿态,握住谢夫人的手,一根一根细细擦拭,如同呵护珍贵的艺术品。 随后,从桌子上瓶子里倒出些散发着淡淡玫瑰香气的膏体,色泽红润,点缀着点点金粉。 梁太医细心地给谢夫人涂抹匀了。 谢夫人年轻时候也是个皮肤细腻白嫩的美人,只是近些年来缺少保养,劳累奔波,所以显得老态疲惫。手跟着变得粗糙不堪。 回来后的这些日子,梁太医真不愧是宫廷御医,运用宫廷秘方对谢夫人进行内外调养,让她仿佛重获新生,变得柔软了许多。 就说这双手,以前又黄又又黑又粗糙,不过一个多月,就变白嫩光滑了许多。虽说不如十几岁,但跟二十多岁的少妇差不多少。 谢夫人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白皙的手指,任梁太医涂抹着。 突然觉得痒痒的,一低头,发现梁太医正在涂手指缝,十分专注认真。 一点点地往上涂,认真地来回抹匀,再涂一层。 “够了!这个交给丫鬟去做。”谢夫人皱眉命令道。 梁太医停下手中的涂抹,有些惊讶,“是,夫人。” 他把药膏交给谢夫人的贴身丫鬟,传授涂抹技巧,有时还示范一二。 对于医者,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有谢夫人喉咙发干,感受到了些不自在。以前都是梁太医涂的,没觉得什么。不知为何,今日就是觉得烦躁。 对丫鬟冷声吩咐道,“差不多就行了。” 梁太医忙温声劝道,“夫人,马上就好了。做事情要有始有终。” 谢夫人瞪了梁太医一眼,但还是听话地涂完了两只手。 擦掉残余之后,粉粉的,摸起来超柔软舒服。谢夫人对着阳光看着仿佛少女的嫩手,很是喜欢,却也倍感惆怅。 梁太医正在洗手时,大儿子快步走了进来,“母亲,祖母说,请梁太医过去。” 谢夫人对梁太医示意,“梁太医请。” 梁太医拿起丫鬟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便拿起医箱去了太夫人那。 谢夫人望着梁太医的背影,又抬起自己的手打量着,有些出神。 第680章 回宫后,李北辰派人送谢昭仪回了栖霞宫,自己回了勤政殿。 批了会儿折子,很快就到了晚膳时间。他命梁小宝把今天买的首饰都拿出来,摆了一满桌。 他挑了一条镂空祥云福纹和田玉、配琉璃如意坠子的璎珞,又挑了支精美的白玉如意带镂空祥云、珍珠坠子的发钗。 命梁小宝拿了两个名贵的檀木盒子,在里面铺上金色的锦缎,用来装首饰。 梁小宝将两个盒子捧在手里,一万个小心。 李北辰美滋滋地去了永和宫,期待江月白收到礼物时高兴的样子。 天依然亮得很,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似乎是茉莉的幽香,格外清雅温馨。 江月白正在用晚膳,吃着小菜,喝着绿豆汤。 李北辰在江月白的眼中看到了掩饰不住的惊喜和开心的笑容。 “皇上您来了。”江月白放下筷子正要起身。 “别动别动。就坐着。跟你说了多少回。”李北辰急声说道。 转头吩咐梁小宝,“把礼物放在桌子上。你们都退下。无事召唤,不得靠近。” 紧接着江月白吩咐道,“给皇上添双碗筷。再做几道皇上爱吃的菜。” 待众人全都离开后,李北辰指着桌上的两个木盒,“打开看看,特意为你挑选的。” 一脸期待的表情。 江月白垂下眸子,酝酿了下情绪。待打开装璎珞的盒子后,不禁捂住了嘴巴,笑着赞叹道,“这也太漂亮了吧。” 说话时,还抚摸着如意上镂空雕刻的花纹,和下面的珍珠坠子。 浮夸归浮夸,领导很受用。 李北辰立马扬起声音说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我看到这个的第一眼就相中了,觉得特别适合你。来,我给你戴上。” 说着站起身来,替江月白佩戴好璎珞,然后上上下下地打量,“啧,好看,真好看。配你之前穿的那条有蛐蛐的裙子,应该也很好看。都带着一点点绿色。” “皇上还懂穿搭呢。”江月白调侃道。 李北辰笑道,“又阴阳怪气地说酸话。” 江月白的调侃在他耳里压根听不出来,统统都脑补为江月白在吃醋。 毕竟自己那么喜欢她,掏肝掏肺的,她难道还能不喜欢?那不可能。她肯定爱死朕了。 “快看看另一个。你也肯定会喜欢。” 江月白看到盒子里白玉如意发钗,还真的挺喜欢的。雕工精细,雕成如意状的发钗,祥云图案的镂空银坠子与珍珠坠子相得益彰,清新而又典雅。 “这真是太美了。”江月白赞叹不已,眼里满是欣喜和感激。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发钗,放在手中抚弄着。 李北辰默契地从江月白手里接过发钗,小心地替她插在发间。 她转头笑着看向皇上,“谢皇上。” 只见那坠子随之颤动着,越发衬出江月白的清丽出尘。 “真是太美了。”他喃喃地说道。不用说,身体总是跟着心走的。 “谢谢皇上。”江月白娇柔地说道。 见江月白喜欢,李北辰愈发心满意足,满脸笑意。 晚膳做得很精致,新鲜不油腻。 李北辰表示很满意,胃口打开,吃得不少。 这不是这些菜恰好合他的胃口。而是江月白有意而为之。 她提前吩咐过小厨房,午膳按照自己的口味做菜,晚膳按照皇上的口味做。 这样不管皇上什么时候来,是不是提前打招呼,都会发现永和宫的菜最符合自己的口味,江月白最贴心。 因为实在开心,李北辰还小酌了一杯。虽然御医说最好不要饮酒。江月白没有阻止。事情再糟糕也不差这一杯。 喝完了二两小酒,李北辰就推着江月白坐轮椅散步。漫步在江南小花园里,李北辰脸上一直挂着笑。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有情饮水饱的感受。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真会做什么都开心。还不仅仅是开心,而是幸福。如果你幸福过的话,就能体会到这种感受。 跟其他人在一起从未有过。 李北辰情不自禁地叹息道,“真想跟你回江南隐居。离开这些是是非非。” 江月白笑着说道,“好啊。等我坐完月子就一起回去。” 李北辰笑,“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还有那么一天吗? 江月白扬起手中的团扇,体贴地岔开话题。 “皇上你热不热?臣妾帮你扇扇风。” “好啊。” 天很热又没有风,李北辰推着江月白本该满头大汗的。李北辰却没有热的感觉,他感觉这样刚刚好。 江月白却很认真地扇起来。一阵阵特别的幽香钻入李北辰的鼻中。 “你身上是什么香味,很好闻。”李北辰不禁问道。 “我命人特地调制的一种香料,很适合夏天。”江月白笑着说,“皇上喜欢吗?” 其实不是很适合夏天,而是很适合李北辰,有安神静心的作用,是江月白为李北辰的失眠命人专门调制的。 “喜欢。”李北辰眼睛里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凑到江月白的耳边,轻轻地咬了她的耳朵,“只要是你的,我都喜欢。” 江月白心里莫名其妙地蹦出来一句话,难道我的粑粑你也喜欢。 “你怎么不说话?”李北辰好奇地问道。 “我我在回想你刚刚说的话。” “哪一句?”李北辰故意问道。 “最后一句。” 江月白猜想李北辰一定会坚持让她复述。她肯定不会说。 这么油腻,实在不好说出口。 李北辰却不想放过,“最后一句我说什么了?” 江月白笑着不说话,“想听皇上再说一遍。” 两个人来来回回地拉扯好多回。江月白才在李北辰的连哄带骗下说,“你说你喜欢我?” 李北辰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别的。” 这次轮到江月白使坏了,假装很低落地问道,“所以不喜欢?” “怎么会呢。” 江月白按照攻略,很傻很天真地问道,“皇上有多喜欢臣妾?” 当天皇上说破天了,她也不信。 “你猜?” “猜不出。” 李北辰捏了捏江月白的脸,“你呀。说你笨很笨,说你聪明你很聪明。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没有。” “所以这是你两辈子的初恋?”李北辰很兴奋地问道,他感觉自己简直要炸裂,真是捡到宝了。 “嗯。” 李北辰的心一阵乱跳,激动万分,“嗯是‘是’还是‘不是’?” “是。”江月白看向李北辰,“这重要吗?” “重要。很重要。”李北辰声音里透着欢喜,脱口而出道,“这意味着我完整地拥有你。” 他第一次爱上一个人,而且爱得如此强烈投入,本能地渴望占有她的身心,成为她唯一的爱人,也就是最爱。 江月白“嗯”了一声。心想,这处女情结逆天了。连前世都要管。 似是听到了江月白的心声,李北辰说道,“你是我两辈子的初恋。” 在他心里,其他的女人都不算,只是肉体上的,跟爱情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江月白礼貌地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后,李北辰就将江月白送回了房间,规规矩矩地给肚子里的孩子们读了会《诗经》,就独自回了勤政殿。 临别时,江月白解了身上佩戴的和田玉香囊送给李北辰作为礼物回赠。 李北辰闻了闻,果然是他这些日子在江月白房中闻到的香味。 众人皆以为皇上会召人伴驾侍寝,个个捏着帕子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李北辰却找到了余生的目标,唱着革命歌曲,背诵着Π的n位数,心里揣着对江月白深沉的爱意,重新找回了内核稳定,沉稳内敛的自己。 批奏折到深夜,累了就躺下。手里盘玩着江月白送的香囊,想着念着江月白,竟然也能睡得格外地安神。 他睡到巳时自然醒,神清气爽。令人怀疑到底有没有蛊虫这回事。 他将香囊佩戴在腰间,熟悉的香味让他感觉踏实,他抚摸着的时候,心里就涌出幸福的感受。 中午他开始恢复每天去栖霞宫里吃饭,听谢昭仪弹琵琶,听她唱歌。 每天出来都乐呵呵的。 过了几日,他恢复了谢知礼的妃位,但没有赐封号。 到了晚上,他会轮着去探望有孕或者小产的后妃,一起用晚膳。 去江月白宫里的次数最多,各种赏赐跟流水一样送进了永和宫。 听说是因为江月白苦练围棋,棋艺大涨,每日陪皇上下棋。 棋艺就跟剑术一样,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没法一两天速成。大家又没有今天种树,十年后乘凉的心境。都只有羡慕的份。 皇上突然不再宿在任何人宫里,包括江月白的宫里。也不召人过去伴驾、侍寝。每天忙到深夜,然后独自安寝。 众人虽然嫉妒能见到皇上的后妃,闲来无事,每天聚在一起叨叨,说一堆酸话。但谁也不敢真找茬。 前面找茬的都没有好下场,死的死,降位的降位,震慑作用极大。 而且谢知礼害死了皇上的表妹,却这么快就被复宠,让众后妃看到了皇帝的冷酷无情。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皇上压根不会想起来。活着的人才有可能翻盘,过得有滋有味。 众人变得格外惜命。 不久又传出来,在太医的调理下,谢知礼来了初潮,再过一个月就可以侍寝。 就在同时,皇上颁布圣旨,封谢夫人为镇南大将军,派谢夫人即日带兵一万从京城出发护送安南王回国主持大局。 江月白几乎不出门,悠哉悠哉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每天练习飞刀,弹弹古琴,读读书,做做胎教,进行常规的康复训练。 李北辰似乎回复了过去十几年的老样子,沉默寡言冷静。 来江月白这里不是通过示范教她剑术,就是做胎教读《诗经》、下围棋,弹古琴。 不再有肢体上黏黏糊糊的亲密接触,仿佛前面满嘴情话,整天求亲亲求抱抱,动不动就有生理反应的是另一个人。 江月白发现,皇上总是会偷偷地看她,像是在观察什么,一看就是半天。在她看过去时,对方又挪开视线,看向别的地方。 李北辰的皮肤开始变黑,皮肤冰冷,提醒着江月白,蛊毒并没有消失。 “你还好吧?” “还好。” “可你看起来有点不一样。有没有感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别为我担心。那一天终会来的。”李北辰说这话时很平静,看不出来喜悲。 “如果你需要我帮忙,告诉我。” “好。多给我些香囊里的那种香料。我很喜欢。” “好。” 既然李北辰选择避而不谈,独自承担,江月白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忍住了没问。 过去好多天了,系统一直没有回,也联络不上。 江月白甚至怀疑,自家系统会不会被万维网黑客给破解或者修真界毁天灭地的神秘力量摧毁,永远回不来了。 直到有一天半夜,她在睡梦中被蜡笔小新的声音唤醒。 “我回来了!” “有解药了吗?”她急切地问系统。 第681章 “解药倒是有了。只是……”系统竟然说了上半句没有了下半句。 如今的人工智能越来越厉害了。离真正的人类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什么?快说啊!” 见系统卖关子,江月白都急死了。 “只是药引子特殊。”系统的口气冷冰冰的,恢复了冒得人类感情的状态。 江月白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特殊肯定很变态。不然见多识广的系统也不会如此难以说出口。 “怎么个特殊法?” “要跟心爱之人的心脏一起服用。” 蜡笔小新的声音深更半夜讲出这句话很像在听午夜诡故事,充满了黑色灵异恐怖感。 江月白目瞪口呆,浑身打了个冷颤。没想到解药会是这样。 要想活命,必须泯灭人性,背叛爱情,杀了心爱之人,还要吃掉ta的心脏。 要么自己痛苦并纵欲至死。要么杀死所爱之人并吃了ta。 也就是说,如果要救李北辰。她得献祭出自己的性命。 杀人诛心,这比直接让中蛊者死还要恶毒和变态。 她不知道女频古早文这样的段子比比皆是。女子为了救活男主献身、放血、割肉割肝割肾…… 也不知道其实这样的桥段国外也比比皆是。比如灭霸要集齐能量宝石,也要献祭心爱之人。 连解药都这么变态,江月白严重怀疑女祭司之所以恨李家皇室,是因为皇帝拆散了她和她的爱人。 否则一个被皇帝捧在手心的宠妃,为何会如此恶毒地报复,不仅仅是颠覆王朝,还让皇家遗臭万年。 江月白一身冷汗,呆呆地注视着微弱烛火里房间的轮廓,如同身处冰窖。 这个女祭司真是不简单啊,把人心算计得死死的。 如实说,她没有把握,李北辰知道后会不会把自己杀了治病。 她不敢考验人心,因为人心经不起考验。 眼泪止不住地淌下来,越流越多。她压抑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就像知道父亲惨死的消息那天一样,悲伤得不能自已,心痛如刀割。 她的小声的啜泣,还有鼻涕的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被夏至察觉到。 “娘娘您醒了吗?”她小声地问道,生怕声音太大会惊着主子。 江月白吸着鼻涕,哽咽着说道,“拿点纸来。” 她擦着眼泪,眼泪却越擦越多,肩膀颤动着。 “娘娘这是怎么了?”夏至迟疑地问道。 “没事。”江月白垂着眸子,豆大的泪珠一颗颗地掉落。 看得夏至心疼。 “娘娘您保重身子。太悲伤对小皇子不好。奴婢去给您倒杯热茶。” 夏至急匆匆地跑出去,报告值夜的罗山和春生。春生跟夏至回了房间,罗山则去找醒素素和丽春。 回屋后,江月白吩咐春生去请太医。她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感觉发紧。 夏至一听就慌了,急得原地团团转。反倒是后赶到的丽春冷静镇定地给江月白擦汗扇风,轻声宽慰。 有了丽春的陪伴,江月白感觉安心了很多。丽春的淳朴冷静让人感到踏实。 两位值班太医接到消息很快就来了。姜闲住在宫外,赶过来需要点时间。李北辰听说消息后,也紧跟着赶了过来。 江月白面色苍白,李北辰拉着她的手,心疼不已。 “宁妃如何了?” “回皇上,宁妃她忧思过重,导致动了些胎气。宜静养减少忧虑。臣现在就回太医院抓药。” “速去速回。” 李北辰挥退了众人,紧紧攥着江月白的手。 他把江月白当成唯一可以倾诉依靠的人,事事都与她说,却忘了江月白是个孕妇。没有考虑到那些负面悲观的话对她的影响。 李北辰倍感自责,“对不起,皎皎。” 江月白笑着摇头,“没事,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李北辰苦笑着,“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 江月白再次感受到了锥心之痛,泪水涌上了眼眶,硬挤出来一点笑容,故作轻松地说道,“唉,忽然又困了。皇上要不要陪臣妾一起睡。” “那就一起睡。”李北辰眼睛里也涌出泪花来。 李北辰命人灭了灯。躺在江月白的身边,没有抱她。 都没有睡着,却也没有说话。 两个人都陷入回忆之中。过去的一幕幕走马观花地闪过脑海之中。 黑暗中,李北辰伸出手攥住了江月白的手心,紧紧地攥着,却倍感无力。 “皎皎。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担心.我也舍不得你。” 江月白侧过身来,与侧脸望着她的李北辰对视,喃喃地说道,“我害怕你会离开我。” 李北辰听到这句话,心中欢喜,含泪笑了,“这样就足够了。” 眼前的人儿,就像一颗明珠,只要她在,心里就充满了欢喜。 有时候心里在想,就算江月白不爱他,就作为夫妻,作为知己,这样陪在身边也不错。 “皎皎,爱你。”他情不自禁。 江月白的泪又涌了出来。她感觉今晚格外感性,格外脆弱。 李北辰缓缓地安慰江月白:“或许人总是要告别的。或早或晚。皎皎,我想好好珍惜最后的这段时光。跟你在一起时,我总是格外冲动。我怕被欲望控制,加速病情发作,所以刻意疏远。这些天清心寡欲,心态平和了许多。我想亲眼见到我们的孩子,亲亲他们,抱抱他们。” 江月白点点头,钻进了李北辰的怀里,倚靠在他的胸口上,“我知道。” 他的心脏跳得很响亮,在江月白的耳朵里震耳欲聋。 第一次觉得心脏跳动如此有生命力。 “你在干什么?” “我在听你的心跳。” 李北辰温柔地搂住江月白,吻了吻她的发丝,心里涌动着幸福与惆怅。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睡着了。 第二天,江月白半夜腹痛传御医的消息传遍了后宫。不少人幸灾乐祸地想,这怕不是要落胎了吧。 众人眼里江月白一个残疾人,落胎才正常。不落胎才是奇迹。 懿妃听说了又想亲自过来探望,被墨玉止住。拿出江月白送过来的信件。懿妃看过之后,知道没事才放下心来。 思来想去,她觉得江月白肯定是半夜思念亲人才会如此感伤,便写了封信,嘱咐她不要忧思过重,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们,九泉之下的爹娘才会安心。 江月白收到信后,睹物思人,抱着信又大哭了一顿。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今天竟然这么好哭,仿佛眼泪流不完。她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她知道要接纳不能改变的事情,可她就是想哭。 到了晚膳时间,李北辰竟然又来了。这一天阴历七月十三。早上梁小宝说今天是江月白的生日,他一直在准备。 李北辰命人送了一堆菜过来,还带了一个小蛋糕。 “朕今天特地给你庆生。尝尝朕专属御厨的手艺。” 摆上桌,全是江月白喜欢吃的江南菜。还做了道黑椒牛排。 如果不是李北辰提醒,江月白都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李北辰一直爱意浓浓地望着她,盯得江月白头皮发麻,吃不下去了。她不知道李北辰怎么突然又这么黏乎起来。 “这是哪儿来的的蛋糕?这可是西点。古代可不兴吃这个。”江月白望着桌子上像模像样的蛋糕,疑惑地问道。 李北辰洋洋得意地说道,“御厨嘛,给他大致讲讲,捣鼓出来这个还不是小菜一碟。这可是全国最牛的厨子。但凡你想得到的,他都能给你做出来。” 江月白情不自禁地感叹,“当皇帝真好啊。怪不得大家都想当皇帝。” 李北辰笑着问,“所以你也想当皇帝?” 江月白笑吟吟地望向李北辰,“我想当太后。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朕准了。” 江月白笑着举起茶杯,“那就这么定了。” “就这么定了。”李北辰举起小酒杯。 “不许反悔。” “不反悔。” 两人碰了杯。 吃完了饭,李北辰照旧推着轮椅带她转转,扶着她在平坦的地方练习走路。 走到一处凉亭时,李北辰扶着她坐下后。忽而单膝跪地,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枚钻戒。 “皎皎,今天想跟你求婚,你愿意嫁给我吗?” 江月白没想到今天还有这求婚一出,完全愣住了。这可是古代啊。 李北辰又问了一遍,“愿意吗?” 江月白想了想作死地说道,“嫁给你是正妻啊。” “我知道。就是立你为皇后。”李北辰的口气很平静。 好消息来得太突然,江月白反而有些迟疑,“这个,阻力会很大吧。” 李北辰亮了亮戒指,微笑着说道,“你只要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剩下的交给我。” 他期待地望着江月白,眼神里满是坚定和深情。 “我,我愿意啊。哪能不愿意。”江月白结结巴巴地说道,面上浮上一阵粉色。 李北辰郑重地给江月白戴上钻戒,“那你答应我了。以后回到现代。也要嫁给我。” 江月白有些错愕,这个怎么保证。以后的事情谁知道。 李北辰又拿出一对金戒指,给江月白戴上后,又命她给自己戴上。 江月白作死地问道,“如果我穿回去变成男的了怎么办。” 李北辰慢悠悠地说道,“只要你敢嫁,我就敢娶。” 举起戴着戒指的手在江月白面前晃了晃。 “真的假的。你这么重口味。做兄弟不行吗?”江月白感觉三观尽毁。 “我喜欢的又不是你的肉体,是你这个人。只要灵魂还是你,身体是男是女,不过是换个壳而已。”李北辰口气平平淡淡,所以听着反而很认真。 江月白再次作死地问道,“所以你不喜欢我的肉体?” “这个。如果你想知道。我现在就可以证明给你看。” 李北辰站起了身子。 好吧。真是作死。没眼看。 江月白红着脸别过头去。 李北辰却硬把她的脑袋摆正了,面对自己,“看清楚了吗?以后还问这样的问题吗?” 江月白认怂,“不敢了。你厉害。” 听到“你厉害”三个字,加上江月白尴尬的小表情,李北辰更加爆炸,捏着她的小脸凶巴巴地说道: “你这个撩人的小妖精。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哪里撩人了?”江月白不解地问道,“不就是说你厉害吗?夸你还不行了?” 李北辰无可奈何地拨弄了下,“真想现在就惩罚你。” 江月白倍感无辜。 心道,你的零部件控制不好,还怪我了? 李北辰懒得搭理她。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默念了n遍Π,才搞定。 整个过程里,江月白都在晃动着手指,欣赏中指上月光下闪闪发光的钻戒。经典一颗大钻的款式,至少有一克拉,晶莹剔透,很大一颗,实在漂亮拉风。 手上的两枚戒指,让她感觉自己的来世真被绑定了。 感受怪怪的。 就像两人今日真扯证结婚了。她是老婆,他是老公。 看在李北辰眼里,那就是江月白深爱着她,跟他一样希望下辈子还要在一起。 他抚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脸上满是幸福满足的笑意,不知为何,还有点小小的激动和害羞。 心中暗想,如果有一天,江月白发现了戒指内里的那句话,会不会很感动。 推江月白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并没有其他小情侣交换婚戒后的浓情蜜意,反而像偷情男女的那种尴尬和忐忑。 江月白想到这个,禁不住笑了。 李北辰想到这个,也笑了。 两个人倒是惊人的默契。 第683章 李北辰虽然不懂生孩子的事儿,但一看太医这架势,立马就明白了。 这是到了经典桥段:保大还是保小。 果然听到孙太医接着就结结巴巴地问道:“皇上恕罪。若臣斗胆问一句,如果只能保一个,保大还是保小?” 这个问题简直是终极灵魂之问。 太难了。 似是为了帮助皇上做决定,孙太医连忙补了一句,“就微臣看,娘娘这胎是个皇子。” 这就更难了。 从个人感情而言,保大。 从国家社稷而言,保小。 李北辰想了想后,最终还是决定,“保大。” 孙太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是寻常百姓家一般都是保小。皇上听说是个龙子竟然还说保大? 难道民间传闻皇上极重感情,与熙婕妤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很可能立熙婕妤生的大皇子为太子是真的? 为了稳妥起见,她重新确认了一遍,“微臣斗胆一问,皇上您是说保大人?” “对,保大。别罗嗦。” 齐婉仪见皇上痛苦而烦躁的表情,对孙太医斥责道,“孙太医你糊涂了。娘娘的命和皇子的命当然都要保。否则就是你们太医的失职!” 要不要头,你们看着办吧。 李北辰回过神来,自己是皇上,对方是太医,冷声道,“你们必须想办法保证熙婕妤跟皇嗣安全无恙。” “可是.”孙太医十分为难。 李北辰面露忧色,沉声说道,“快进去。两个都保。非要选,保大。” “好。”孙太医眼神复杂地望了皇上一眼。 这跟她曾经以为皇家冷心冷血只看重后代的印象不一样。还挺重情重义的。 心下十分感动。 进去了之后,孙太医低声把皇上的意思跟姜太医说了一遍。 姜太医听了也大很震动。他也没想到向来看重皇嗣的皇家竟然选择保大。 越是这样,他越想替皇上都保住。 沉声对孙太医说,“尽力都保。” “嗯。” 稳婆哭着在熙婕妤耳边说,“娘娘,您好福气呢。皇上说保您呢。您要争争气,一鼓作气把孩子生下来。” 已经痛得要疯掉的熙婕妤听到这话,瞬间感动得泪流满面。 完全没想到皇上会选择保她。 她咬着嘴唇,哭着大声说道,“不!你们要保小。我要保小。孩子活不了,我也不想活。你们赶紧就想办法把孩子拽出来。快啊!” “娘娘!”孙太医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虽然这是当前最有效的办法。如果再拖得久了,孩子就算勉强生下来,过几天很可能也会夭折。 熙婕妤扯着稳婆的袖子怒吼道,“快啊!我感觉孩子快撑不住了。你们快救救孩子啊,快救救他!” 她哭得那般急切,那般悲痛。 这是一个母亲本能对孩子的爱。 见两位太医都还在犹豫,熙婕妤苦苦哀求道,“姜院使,求求你,救救孩子。” 说着拔下头上的发钗,对准喉咙,冷静地说道,“快,你们救孩子出来。至于我活不活得下去,生死有命。” 他们的对话,外面的人能听得七七八八。 李北辰听着十分动容,来来回回地跺着步子,内心十分焦灼煎熬。 齐婉仪静静地望着踱步的皇帝出神,眼含泪花。 虽然皇上在为另一个女人担忧,她却被皇上的选择所感动,所折服。如果眼前的男人不是皇帝,她想自己也会爱上他。 因为她自己的父亲,在这件事上,就选择了保小。还是他心爱的小妾。 或许多数男人都会选择保小。不仅是她的父亲。 把女人放在孩子前面的是少数。 齐婉仪不禁柔声宽慰道,“皇上放心,婕妤姐姐在上香后突然临产,说不定是佛菩萨赐下的孩子。得菩萨庇佑,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一直沉默的谢贵人也连忙附和。 李北辰停下脚步,疑惑地看了齐婉仪一眼。这个女人向来情商不高。今天这么会说话? 齐婉仪垂下眸子,“臣妾真心希望姐姐母子平安,皇上喜得龙儿。” 李北辰点点头,“你有心了。” 就在这时,隐隐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李北辰舒展,惊喜地问道,“生了?” 紧接着就听到宫女跑出来激动地报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婕妤娘娘诞下了位小皇子!” 众人全都跟着跪下来贺喜。 李北辰点头,“好。婕妤呢?她怎么样了。” “娘娘她”宫女神色慌张,支支吾吾的不敢说。 她本以为自己抢着出来报喜,皇上会一高兴大行赏赐她。谁知道皇上压根没问小皇子的事儿,急着让抱出来看看,反而先关心婕妤娘娘。 “娘娘到底怎样了。”李北辰关切地问道。 宫女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娘娘大出血。姜太医和孙太医还在里面抢救。” 稳婆忐忑不安地抱着襁褓走了出来。 “恭喜皇上,是个皇子,五斤五,壮得很。” 一斤六百克,五斤五,换算成现代的重量就是6斤6,确实很大。这要足月,怕是得长到八九斤。 李北辰瞧着襁褓中的婴儿。 薄薄一层稀疏的头发,皮肤红通通中带着一点点紫,皱巴巴的,闭着眼睛。显然还没有长好。 左右摇摆着脸,张嘴哭着,哭声孱弱,并不那么响亮。 稳婆知道哭声不响一般意味着皇子有先天不足。但又抱着一丝侥幸。长得这么壮,应该是个例外? 李北辰十分好奇。古代没有b超,只能靠脉象上判断男女。如何做到这么精准的?中医真是神奇。 虽然生男生女,只要平安,他都高兴。但有了皇子保底,李北辰感觉心里踏实了许多。他并不寄希望于“命运”,更相信一切都有变数。 李北辰看向稳婆,“孩子为何一直在哭?” 齐婉仪看着孩子来回扭头的模样,试探性地说道:“是饿了吧?” “是。”稳婆惶恐地说道,“奶娘应该就快到了。” 因为压根没想到熙婕妤会这么早就生,奶妈已经提前找好了,还没来得及送进宫。 这会儿已经在来的路上。 李北辰问道,“婕妤有看到孩子吗?” 奶妈慌张地答道,“还没。” 一般都是洗好了第一时间抱出来给皇上瞧瞧,再抱进去给母妃看看。低位低的母妃都没有机会看,就抱去奶妈和养母那里了。 李北辰立马挥手,“快把孩子抱进去给婕妤瞧瞧。” 万一没有抢救回来,至少见过孩子长什么样。 里面的熙婕妤喝了麻沸散,已经昏睡了过去。 可皇上说要把孩子送进来给他母妃看看,这下子全屋都犯了难。而孩子一直在大哭,显然是饿了。 孙太医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她撩起熙婕妤的衣服,拆开襁褓,将婴儿光着身子伏在母亲怀里,并把奶塞进孩子的嘴里。 再轻轻地盖上一层薄薄的纱布,防止孩子着凉。 婴儿立刻就停止了哭声。一会儿后,小嘴开始本能地吮吸着。 所有人也没有当回事。毕竟早产两个月,怎么可能产生乳汁。 谁知道片刻之后,传来有节奏的吞咽声音,虽然有些缓慢。 众人面面相觑,凑近了看。 能看到婴儿嘴角的米色液体。 这就是初乳,母体最早生出地含抗体最多的汁水。 小皇子吮吸得十分卖力,腮帮子鼓鼓的,吃得津津有味。 “真是神啊。”其中一个稳婆感叹道,差点就要跪地顶礼膜拜。 她接生了这么多年。没见到七个月早产的婴儿吮吸几口就吮吸出来了乳汁的。 “是啊。婕妤娘娘是敬佛时生的,小皇子定是观音娘娘送来的。”另一名稳婆眼睛发亮,跟着说道。 神化小皇子对他们这一批伺候生产的人都有好处。说不定还会因此被立为太子,荣登大宝。到时候他们都是有功之人,何乐而不为呢。 姜太医和孙太医正在紧急抢救,忙得浑身冒汗,熙婕妤的两个贴身宫女帮他们打着扇子。 口服的药物已经灌了下去,大量的云南白药都塞了进去,鲜血把纱布一团团地染红,却始终止不住。 第684章 有个稳婆探了探熙婕妤的鼻息,“姜大人” 稳婆虽然什么都没说,声音里的恐惧表达了所有的意思。 姜闲连忙跑过去伸手探了探鼻息和脖子上的脉搏,“别大呼小叫。” 还有微弱的生机。 他用力地掰开熙婕妤的嘴,把一小颗药丸用力揉散了,塞了进去,又回去帮孙太医。 这是唯一的祖传秘制强效止血丹。本想留着江月白生产用的。刚刚天人交战,他一直没舍得拿出来。 如果煕婕妤死了,江月白的儿子更有希望被立为太子。 所以方才有一刻,他觉得婕妤死了正好,江月白前面少了挡路石。 可他是个医生,最终还是做不到见死不救,还是把药拿了出来。 姜闲垂了眸子,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止血丹只有一颗,若江月白到时候要用,自己会不会后悔。 “止住了。”孙太医高兴地说道。 姜闲点头,淡淡地说,“止住了。” 他松了口气,温声道,“我去探探鼻息。你先歇会儿。” 一检查发现煕婕妤还活着。 救回来了病人,姜闲心里还是高兴。 而大皇子对此毫无直觉。他此时正闭着眼睛用力地吃奶。白色的乳汁从他嘴角溢出来。看起来煕婕妤的奶水很足。 姜闲整个人都在汗水里泡过一样,额头上一直在滴水。 他用袖子擦了擦汗,对孙太医笑着说,“还活着。” 孙太医也笑了。她半蹲着接生的时间太长,此时脚下发麻,跌坐在地上。 姜闲疲惫地对水仙指了指,“去跟皇上说吧。娘娘暂时安全了。” 水仙满脸的泪花,拼命点头。 让娘娘早产,她想得最多的不是怕被罚,而是担忧和自责。从娘娘进宫后,她就跟着娘娘。娘娘对她极好,非常信任。 如果娘娘因为她而走了,她也不想活了,准备当场以死谢罪,追随娘娘而去。 “启禀皇上。母子平安。娘娘还在里面休息。小皇子刚出生就会吃奶了。” “都有赏。”李北辰面露笑容,松了口气,“你问问姜太医,朕能不能进去瞧瞧。” “是。”水仙感动得泪流满面,匆匆走了进去。 不久后又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皇上,姜太医说您快进来。” 李北辰心中一惊,有种不好的预感。 古人生孩子都是鬼门关前走一遭,何况甄妹妹长得胖,又是难产。 快步走进室内,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刺进骨头缝里,感到一丝隐痛。 屋角放着几个大盆里装着满满的冰,此时有些已经化成了水。 熙婕妤长得胖,身子重,特别怕热。听说时时刻刻都离不开冰,而且用得量特别大,换得特别勤。为了照顾熙婕妤的特殊情况,懿妃多批了三分之一的冰给她。 窗户大开通风,但还是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 没办法,相比于照顾孕妇坐月子不能吹风,稳婆更怕犯了皇上的忌讳拖出去斩了。 李北辰快步走到榻前,握住熙婕妤的手。 婴儿已经吃饱了,侧脸趴在熙婕妤身上睡得香甜。 李北辰禁不住伸手小心地碰了碰婴儿的脸,嘴角浮上笑意。 真是可爱 似乎是被冰到,婴儿不安地动了动。 姜院使跪在地上,低着头,担忧地说道: “启禀皇上,熙婕妤此时处在昏迷之中,非常虚弱,随时会有危险” 李北辰面上的微笑凝住,他闭了闭眼,听懂了姜院使的意思。 “你们全都退下。梁小宝、姜院使留在这里。你,去外面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他指了下水仙。他知道这是熙婕妤的贴身宫女。 众人退去后,李北辰拉着熙婕妤的手,“你给朕拼死诞下皇长子,辛苦了。朕封你为熙妃,你可要快快好起来。” 这就是越级晋升了。原本婕妤后面是昭仪,昭仪后面才是妃位。 显然说明了皇上的看重。 然而,熙婕妤听不到这些情深意重的话。 见熙妃毫无反应,李北辰皱眉,“你听得到朕吗?” 姜闲禁不住小声说道,“娘娘她服了麻沸散,可能听不见。” “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姜闲想了想说道,“大概一个时辰后。” 或许永远不会醒来。她流的血实在太多,而且为了把孩子拽出来,母体受到了很大的损伤。 “那朕就一个时辰之后再来看她,”李北辰看向熟睡中的婴儿,“皇子如何?正常吗?” 姜闲恭恭敬敬地说道,“回皇上,娘娘早产,羊水流失过多,小皇子在腹中憋闷稍久,有些羸弱,需要悉心照料,慢慢调养肾气。” 留有余地,滴水不漏。早产儿的事儿说不好。何况生出来有点青紫,显然有些被憋闷到了。至于会不会影响心肺和神智目前还无法判断。 李北辰眉头紧锁,当然听出来了里面的意思。 他相信和依赖于姜闲。不担心千金圣手的业务水准,也不担心他是否尽力。一家子都在太医院上班,还能翻天不成。 转头看向孙女医,“你孙太医,你是孙思邈的后人,你觉得呢?” 孙女医立马跪地答道,“小皇子虽然早产,但比同月胎儿要壮实许多。方才见他吃奶力气不大,但劲头十足。只要补足气血,适当辅以小儿针灸和推拿,应该没有大碍。” 李北辰惊骇,“刚出生的婴儿如此稚嫩,能进行推拿和针灸?” 孙女医立马答道,“回皇上,祖上传下一套小儿针法,会非常谨慎小心。” 李北辰稍稍放下心来,“你们这几日就专门在皇子身边照顾着。” 姜闲和孙女医连忙应下来。 “有劳你们二位太医了。”齐婉仪说着场面话。 她内心很是羡慕熙妃,有孩子的后妃就是好啊。 “他在吃奶!”谢贵人惊讶地说道。 众人皆看向大皇子。 他正闭着眼,面带笑容,忘我地吃奶,似乎在无声地跟这个世界宣告。我很健壮的,我很想活下来。 李北辰好奇地观察着大皇子吃奶的样子,感觉很解压。 外面的人进来通报说,为小皇子准备的奶娘都到了。两个壮实丰满的女子出现在门口,惊慌地跪下行礼。 李北辰对两位奶娘吩咐道,“你们两个要喂养好小皇子,注意自己的饮食。不得出任何差错。” 临走前,李北辰虚虚地摸了摸小皇子软软的头发。这种初为人父的感觉还是很神奇。 没有母亲那么激动浓烈的爱意。像是养了只猫,但又跟养只猫不太一样。 “皇上,你要不要给小皇子赐个名字?”齐婉仪带着几分讨好地问道。 李北辰背着手斟酌了一番,“贱命好养,小名就叫芽芽吧。新芽娇嫩,终会长成大树。” 芽芽还跟“伢伢”谐音,也是民间对小孩的称呼,像现代人叫“宝宝”。 只盼着贱名真能让他健康平安长大。 熙婕妤产子和晋位的消息迅速传遍前朝后宫。 有人欣喜不已,更多的人坐立不安。 珍妃在听到熙婕妤突然摔倒早产时,下意识地担忧自己的孩子,并没有幸灾乐祸之心,甚至暗暗为她祈祷了一声; 但听说熙婕妤生下了皇长子并被晋位跟自己平起平坐后,却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嫉妒和心痛,不由自主地暗暗祈祷熙婕妤大出血,跟烈妃一样挺不过去。 人就是这样矛盾。 见自家娘娘失魂落魄的样子,婵娟经不住问道,“娘娘,听说熙婕妤难产还未完全脱离危险,咱们要不要.” 珍妃脸色涨红,把手上拿着的佛经砸在了婵娟脸上。 “你怎么就不听劝!我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打别人的主意。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如今多少人盯着延禧宫,巴不得有人动手,好坐收渔翁之利。本宫若是再听到你说这样的话,宫规处置!” 婵娟将佛经从地上捡起来双手捧给珍妃,目光落在自家小姐的肚子上。 “娘娘息怒,消消气,是奴婢错了。” 婵娟心中叹了口气,希望其他人会忍不住动手。这个人如果是宁惠妃,就最好不过了。 珍妃将佛经平摊在桌上,又将鬓角的碎发捋到而后,思来想去总觉得婵娟爱私下搞小动作,迟早惹下祸来,抬眸看了婵娟一眼。 “你现在就收拾东西出宫吧。” “娘娘!娘娘您请三思。奴婢都是为了您好啊。”婵娟一听急了。 她完全没想到会来真格的。小姐一向温和善良,已经威胁过好几次要她送她出宫,但都不了了之。所以她只把威胁的话发成是小姐发牢骚,其实没当回事。 珍妃淡淡地说道,“就是三思后才做的决定。清影你送送婵娟。” 说完后,就开始默默地抄佛经,压根不去看地上反复哀求的婵娟。 婵娟就是不走,向来低她一头的清影也不敢催她,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走吧,”珍妃冷漠地扫了婵娟一眼,淡然地说道,“替我回家好好孝敬夫人。跟夫人说,女儿已经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见珍妃已经拿定主意,婵娟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她满眼的泪水,欲言又止,带着哭腔说道: “小姐,后宫险恶,您多保重。” “好。”珍妃手下的笔墨未停。 婵娟最终默默地磕了三个头,回去收拾东西,由清影领着送出了宫。 出了宫门后,宫门合上。从此她和小姐是两个世界。 婵娟迟疑地回望着,眼含泪水。 她看着孟昭长大,如今眼睁睁地看着单纯善良的小姐一个人独自后宫险恶,就像母亲一样担心小姐的安危。 泪水像珠子一样一颗颗地滚落,悲切地喊道,“小姐!” 禁不住跪在地上,对着宫门又磕了几个响头,才在巡逻的士兵催促下依依不舍地离开。 然而江月白听说熙妃难产的事儿,只是托着腮帮子叹了口气。 古代女人生孩子还真是生死关上走。 熙婕妤长早产是难产;足月生,长得那么胖,想必也是难产。结果都一样。 她娘就是难产去世的,听说就是因为自己重七八斤头特别大的原因。 不知道有姜闲这样的顶级妇产科大夫在身边,能不能保住性命。 自己肚子里有五个,这在现代都属于高危产妇。自己可是在古代。 她心里十分烦闷懊恼。当初就是太急于求成太冒进,急功近利了。 想到这些,江月白心里难受,干脆去佛前上了三柱香,跪在蒲团上,口中念念叨叨地祈求菩萨保佑熙婕妤母子、自己的孩子们都平平安安。 就是求个心安。 果然,好心人把江月白为熙婕妤祈福的事儿,禀告给了李北辰。 李北辰笑着感叹道,“宁妃这个人就是心善。” 他的心里生出暖意。 这江山还是要托付给江月白的。 所以他骨子里希望江月白柔软善良,在自己死后能够善待李氏宗亲,不要像武则天那样残害李氏后人。 这样他才敢放心地把这大好的江山交给她。让她辅佐儿子做个好皇帝,实现国泰民安。 第686章 但都已经发生了,虽然悲愤痛苦,也无可奈何。 中原从未停止过对少数民族地区的征伐,努力实现国家的统一。他的父皇也一样。 在一线将士层面,激励打胜仗的两个重要因素是金钱和女人。底下将领想要孝敬讨好皇帝的办法自古也类似:珍宝或者美丽尊贵的女人。他父皇底下的将领也一样。 当事人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都没有想到他们的所作所为正在催化着王朝的覆灭。 从女祭司接二连三故意流产给有子宠妃们栽赃嫁祸,到让大皇子暴毙,嫁祸于贵妃。到诱惑支持李北望复仇,给太后使用大剂量蛊毒,到让皇族感染少量蛊毒慢慢折磨. 李北辰把这一些系列的事件全都串联起来,都能说得通了。他意识到,这是一个被征伐屠杀洗虐民族的报复,而且是个聪明有谋略的女性的布局。 他还不知女祭司之女十公主与李北望之间发生了关系。这也是女祭司报复的一环。 自己女儿与李北望之间的亲近都是她精心设计的。她甚至教会了女儿炼制使用同心蛊。在十公主与李北望发生关系时,蛊虫已经进入了李北望的体内。如果李北望宠幸其他女子就会喜提日日噬心之痛。 也就是说,这场谋逆,无论李北望还是李北辰赢,结局都一样。 夜色深沉,这样的历史教训令人深省。自己死亡已是定局,但孩子们还要活下去,大明王朝还要延续。 李北辰琢磨了大半夜。他把后世的民族都回想梳理了一遍,全都写下。他决定采取全新的一套民族政策。 例如确定各族人民的最高利益是维护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的基本原则。 各民族都是大明王朝的子民,不论人口多少、经济社会发展程度高低、风俗习惯和宗教信仰,一律享有跟其他中原子民的权利。 和平统一少数民族地区,对少数民族地区实行区域自治,发展少数民族地区经济文化事业,尊重少数民族风俗习惯,尊重和保护少数民族的信仰。 严肃军纪,禁止对已征服地区的烧杀抢掠,尤其是禁止侮辱杀害妇女儿童。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写下了这些之后,李北辰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他很想跟江月白聊聊天,分享自己今晚推理后得出的事件脉络,一起商量民族政策的调整。 他抚摸着手上的戒指,思念满溢。 他好想抱着她,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闻她头发上好闻的清香。 很多时候,思念并不是因为距离太远,而是想见的时候不能见。 后半夜下起雨来,下得很大。 思念在雨声中愈发的清晰。李北辰在黑暗中喃喃地念道,“皎皎,我好想你啊。” 迷迷糊糊地睡了两个时辰,睡眠很浅。 天亮后,李北辰洗漱一番后,便迫不及待地带着自己新的“政策纲领”去见江月白。 下过雨的早晨,一股子湿热的水汽,天边一缕日光在云团子周围镶了一圈金。 见到江月白时,她竟然已经起了,正坐在轮椅上,拿着剑在练习手部动作。 李北辰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了,江月白还这么勤勉。 江月白有些惊讶。皇上还没有一大早过来的。 李北辰微笑着从她手里接过剑,潇洒自如地舞了一套。然后耐心地进行慢动作分步讲解。 一个教得专心,一个学得认真。末了相视而笑,十分默契。 一个皇帝,一个后妃,俊男美女,世间少有的奇观。 宫人们看呆了。 就像后世的吃瓜群众嗑cp的粉丝一样,纷纷暗叹,主子们好厉害好恩爱啊,太令人羡慕了。 李北辰只感觉自己神清气爽,十分充实。 练完剑后,李北辰问,“你平常练完剑,还要练什么?” 江月白笑道,“练一会儿飞刀。” 她心里暗笑,你这是明知故问,到处都是你的眼线,还有你不知道的? 正好让领导见识下她勤学苦练的成果。 摆上稻草人之后,她已经能右手几乎刀刀命中心脏,只歪了一刀。左手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概率命中心脏,百分百能够扎在身上,不会乱飞。 李北辰啪啪啪地鼓起掌来,“厉害啊!江南侠女~” “多谢皇上夸奖。也就一般般吧。离我的目标还很远。我想要左右手都能刀刀致命。”江月白把玩着手中的匕首说道。 说完随手射了出去,再次命中稻草人的心脏。 “你这很招人恨呢,”李北辰捏捏江月白的脸蛋,“你就练了两个月吧。能有这个水平,已经很厉害了。你是想要逆天吗?” 江月白润红的嘴唇,让他好想亲上去。 而且又有了生理反应。 他喜欢看她这样有实力,自信而又骄傲的模样。 江月白调皮地说道,“我可以慢慢练,但坏人不会等我啊。” “坏人在哪里?”李北辰心里咯噔了一下,“你有什么发现?” “还没有。但做好准备总没有坏处,”江月白拢了拢耳边的发丝,“皇上,我们去用早膳吧。” “嗯。”李北辰拉起江月白戴了戒指的手,摩梭着,微笑着看她,忍不住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在唇碰到她额头的瞬间轻声说道,“爱你。” 用早膳时,摆了一大桌,跟五星级饭店早餐自助架势差不多。 “大热天的。这也太浪费了。”江月白禁不住抱怨道,“国家现在不富,农民还有很多吃不起饭呢。” 平日里她的早餐吃得很丰富多样,但从不铺张浪费,吃多少,准备多少。实在吃不掉的,就分给夏至他们吃。 一旁的宫人都捏了把汗。 身边可是天子啊。这样的早餐规格是历代皇帝的标配。而且皇帝特地跑过来陪你一起用早膳。竟敢评价皇帝浪费。 头还要不要了。 谁知道,李北辰颔首,“爱妃说得对,朕身为天子应该以身作则的。还不是因为不知道你爱吃啥,就命人多准备些花样。下次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江月白想了想说道,“可以做皇上喜欢吃的。臣妾正好饱饱口福。” 没有比这更让李北辰满意的答案了。这让他反而更加珍惜,宠溺地回道,“你爱吃的,朕都爱吃。” 两人吃剩下的都分发下去给宫人们吃。宫人们感觉像在过年,因为实在太丰盛了。 两个人进了内室后,屏退了众人,命梁小宝和丽春两个人守在外面。 屋里只放了一点点冰,今日气温很高,虽然还是早上,却已经热了起来。 江月白满头大汗。 李北辰一边替江月白擦汗,“怎么不多用点冰?” 江月白只说,“姜院使说,要顺应四时。夏天就该多出点汗。用多了冰,体内反而会进入太多寒气,对身体不好。” 李北辰凝视着江月白的眼睛,“你不是因为我吧?” 其实他就是故意这么问的,想要听江月白的表白。 江月白笑着没有说话。 “怎么不说话?”李北辰戳了戳她的胸口。 “你戳哪呢?”江月白笑着把他推开,“不懂看破不说破嘛。” “我戳这呢。”李北辰笑着趁江月白不注意又戳了一下,“弹性很好。” 江月白没忍住,对李北辰翻了个白眼,“大上午的。” 李北辰拉着江月白的手,笑着说道,“大下午的就可以?” 江月白没好气地说道,“你就没有折子要批了吗?” 李北辰笑着说道,“大胆!竟敢批评朕。” 江月白笑,“你看,你也挺爱演的。” “还挺记仇的。我今天来找你是有正事。” 李北辰把前朝旧事和自己的推测和盘托出,之前李北辰零碎第讲过相关的事儿。今日串起来,令江月白目瞪口呆。 这个女祭司为了复仇,竟然对自己、对女儿都能下得去手!心思缜密、手段狠辣,比历史上的美女间谍西施还要厉害。 这一切都来自于当初的暴力征服和镇压。 令人唏嘘。 李北辰紧接着就讲了自己的打算,采取新的民族政策,不再武力征服西南边疆地区,采取怀柔融合政策。 江月白大为赞同,趁机狂拍一通马屁,再提议要找准推行时机。 现在的时机就不那么理想,因为很快就要以扫除叛军的名义武力收复安南。 收复安南之后再推新征策就刚刚好。 因为帝王之命,就算是错的,也不可朝令夕改。所以推行政策必须要谨慎。时机要选准。 领导的命令也一样。 在公司里很多时候,领导就算知道自己某项决定是错的,往往也不会承认。而是让下属继续推进,让下属自己想办法解决,扭转到正确的轨道。 如果下属失败了,不同的领导有不同的处理方式。但大多数还是不会承认自己错了。 所以下属尽量少给领导提什么“合理”的建议,指出领导决策的这个不合理那个不合理。关键在于解决问题。而且看似不合理的决策都有内在的逻辑。只是这个逻辑、这里面的利益,局外人不了解而已。 当然此时是严肃军纪的好时机。 禁止烧杀掳掠,奸淫妇女。做好这项,百利而无一害。 李北辰听着江月白分析得头头是道,满眼的欣赏爱慕,心动不已,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你干嘛?能不能敬业点。” 江月白正说得来劲,却被猛地抱了个满怀,她都想打人了。 “我很敬业的。不信你摸摸看。”李北辰的鼻息喷在她的耳边热乎乎的,充满了诱惑。 江月白的手被拽住,脸上滚烫。 她更想打人了。脑子里就不能想点正经事? 江月白挣扎着,“这样对你身体不好。” “我知道。”李北辰咬了咬她的耳垂,“前天一夜没睡。昨晚想民族政策这事儿想了一夜。到你这儿来就困了。你陪我睡一会,好不好?” 江月白无奈地说道,“要不你自己睡?我到外面看书。” “我要你陪我睡。”李北辰亲了亲她的头发丝,“没你我睡不着。” 江月白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丝慌乱,心里怦怦乱跳得厉害。 她没有说话,任由被李北辰拖着在床上躺下。 李北辰抱着江月白,死皮赖脸地蹭来蹭去一会儿后,扛不住睡意,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第688章 懿妃紧张地看了下四周,屏退了所有人,压低声音担忧地问道,“妹妹,你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江月白摇摇头,“就是好奇问问。” 懿妃不信,踟蹰了片刻后说道,“我把妹妹当知心人。妹妹有句话,我想跟你说。就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立谁为太子,还是看皇上的意思。妹妹,还是不要在孩子身上动心思的好。不然走错路了,就回不了头了。” 江月白笑了笑,“姐姐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懿妃叹了口气,“我只是希望你好。平平安安的。以后老了我们一起作伴。如果你的儿子做了皇上,我们就住在宫里。如果别人的儿子做了皇上,我们就跟着去封地。” 说到后面,懿妃竟然有些心虚地看向一旁。如果旁人的儿子做了皇帝,如果是公主还好说,如果是皇子,怕是容不下。 江月白装作毫不知情,快活地说道,“好啊。到时候我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 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对了,姐姐会不会做饭?我不会做饭。到时候还得把我的那几个厨子带上。把你宫里会做甜品的厨子也带上。” 懿妃听了扑哧一笑,亲昵地掐了掐江月白的胳膊,“可算知道你肚子为何长这么大了,这么能吃。” 江月白笑着没有接话,内心十分的忧伤。 懿妃低头看看自己平坦的小腹,“都两个多月了,怎么一点动静没有。” 江月白笑道,“再耐心等等,等到八月十五满三个月就看出来了。” 她拉过懿妃的手,握在手里,怔怔地望着懿妃。 每天都在倒计时。所有的期待到时候都是一场空。 好希望能在懿妃身上有奇迹发生。 “你这是怎么了?”懿妃不解地问道。 江月白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想剥松子吃。你这里有没有松子?没有我就回宫了。” 懿妃笑着冷哼了一声,“有有有。还没松子就回宫了。墨玉去把松子端上来。给宁妃端一盆。不吃完不许走哈。”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洪亮的男声,“什么好吃的不吃完,不许走?” 两人面面相觑。皇上??? 懿妃连忙起身,微微屈膝行礼。江月白还是坐在轮椅上没动身。 李北辰扶起懿妃来,笑问,“你们在吃什么好吃的?” 懿妃娇嗔了一句,“宁妃说臣妾宫里没有松子,她就不理我回宫去。” “还有这回事?”李北辰看向江月白,只感觉好笑,“你上辈子是小松鼠变的?” “皇上说是,那肯定是。”江月白比划了下手势算是行礼了。 她本来是想剥松子给懿妃吃,她喜欢剥,懿妃喜欢吃,向来其乐融融。皇上来了,她不就是多余的嘛。 “皇上,臣妾有事,先行告退了。”江月白说着就要转动轮椅。 懿妃笑着拦住,“你可不许走。今天说好了。你不吃完松子不许走。” “姐姐~~”江月白撒娇着对懿妃眨巴眨巴眼睛。意思是我想留你们单独相处还不好吗? “你们两个还跟松子没完了,”李北辰哈哈哈大笑,“懿妃,上次不是说带你出宫走走吗?趁你月份还好。今日就去吧。宁妃,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想了想又说道,“如果不放心,把松子带上。不够的话,一会儿在铺子里买现炒的。” 江月白摆摆手,“我可不去。我坐着轮椅不方便。还要看皇上跟你甜甜蜜蜜的。我该多难受。” 懿妃笑,“那可不好说。说不定是我看你跟皇上甜甜蜜蜜的。” “所以我肯定不能去。姐姐你就快去吧。皇上都等着急了。”江月白笑眯眯地说道,“记得给我带糖炒栗子。不然我可不依。” “好、好、好。”懿妃像哄小孩一样,“一定给你带。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江月白想了想,“驴打滚,豌豆黄、蟹黄酥、桂花糕都来点吧。” “行。”懿妃一脸的温柔和宠溺。 李北辰站在一旁看两人斗嘴,一脸的笑意,“真不去了?” 江月白摇摇头,对李北辰眨了眨眼,转头对懿妃说,“懿妃姐姐一会儿可别心疼银子。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就让皇上给你买。他有钱。” 懿妃扑哧一笑,“就你嘴贫。” 江月白不知道为何,左眼皮跳了下,心里有些慌慌的,总觉得这次出去会有事儿,“懿妃姐姐,你有着身孕,一会儿出了宫,小心着些。” “知道了。”懿妃笑弯了眉眼。 又垂着眸子,小声地对李北辰叮嘱道,“皇上出了宫,要完事小心。外面还是不那么安全。” 李北辰点点头,“放心吧。” 懿妃笑着拉了拉江月白的手,“晚点给你带好吃的啊。” 江月白不知为何眼睛有点酸。 懿妃进屋换了身平常的衣服,高高兴兴地跟着皇上坐着马车出了门。 皇上今日穿了身淡蓝色的袍子,气宇轩昂之外,显得格外清爽有活力。 从马车里下车的时候,毫不夸张地说,惊艳了街上的行人。 玉树临风已经不能形容,因为拿着扇子的感觉带着一股子贵气和儒雅。 待墨玉和墨兰扶着懿妃下车后,更是惊艳了众人。 鹅蛋脸,肤质剔透,洁白胜雪,柳叶弯眉,耳上缀着珍珠耳环。 米白色暗纹上衣,藕荷色的马面裙,绣着缠枝莲纹。绣鞋上顶着一颗圆润的珍珠。气质温柔,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贤妻良母。 原来富家公子带着有孕夫人出来逛街了。 两人上楼时,有女子恰好从他身边经过。 鬓边簪着的一朵凌霄花飘到了李北辰的脚边。李北辰躬身将花拾起,交还给女子。 女子轻抿薄唇,缓缓抬眸,羞涩地说,“谢谢公子。” 别说是男子了,就连懿妃瞧着都是惊艳。 李北辰却只是礼貌地点点头,便扶着懿妃上了楼。 留下女子惊讶地望着李北辰的背影,不敢相信自己的容貌于对方竟然毫无吸引力。 上楼后在包厢里,懿妃笑着打趣,“刚刚那女子对皇上有意。” “关我何事?”李北辰淡淡地喝着茶。 懿妃托腮俨然一笑,弯了眉眼。 李北辰带着懿妃吃吃喝喝,走走玩玩了一路,方才意兴阑珊地回了宫。 墨玉给江月白带了一大堆好吃的。光糖炒栗子就带了五斤、半斤一包,十大包。新鲜炒的松子也是五斤。 江月白眼皮跳了一下午,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皇上和娘娘都好吧?” “回娘娘,皇上跟娘娘都挺好的。”墨玉喜滋滋地说道,“娘娘今天玩得很开心。” 在墨玉心里,江月白就是自家娘娘的救命恩人,尊敬爱戴亲近,所以什么都没有瞒着。 “那就好。替我谢谢你家娘娘。” 江月白宽慰了许多,心道自己肯定是关心则乱,有点过于紧张兮兮了。 谁知道,墨玉还未出门,就有宫女慌慌张张地来报,“墨玉姐姐,你快回去,娘娘、娘娘她出事了.” 江月白怀里还抱着热乎乎的栗子口袋,心里咯噔一下,还是出事了,忙问道,“懿妃她怎么了?” 小宫女捂着肚子说道,“娘娘她,她突然肚子痛、肚子痛墨玉姐姐你快回去。” 江月白忙问,“叫太医了吗?” “叫、叫了.”小宫女上气不接下气,显然一路都在跑。 “娘娘,奴婢先回去了。”墨玉神色慌乱,扔掉手里拿着的东西,一路狂奔而去,泪水溅落在土里。 江月白望着墨玉离去的背影,泪流满面,哽咽出声,“姐姐.” 没想到她的预感成了真的。 是因为她今日过于奔波劳累,还是有人在外面饭菜里下了毒? 她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却没有答案,将手中的栗子塞给夏至,“快,小罗子,我们去景仁宫。” “娘娘!”宫人们纷纷跪了一地,“您也怀着身子,要以自己为重啊。” “说什么屁话,”江月白难得骂了句脏话,“就算天上下刀子,今天我也要去见懿妃姐姐。小罗子,给我准备两把匕首,你自己带两把。防止今晚有变。” 众人虽然不明白,如今天下太平还能有什么叛臣逆贼敢夜闯皇宫,但都听话地按照江月白的吩咐照做。 这样的安排有着极大的风险。因为非侍卫不可以带管制刀具。江月白是皇上特赦的例外,但小罗子没有被特批。 顾不上那么多了。 江月白坐着轮椅到了景仁宫时,李北辰已经到了场,正不发一言,面色冷清地坐着。 梁小宝在一旁诚惶诚恐地候着。显然皇上的心情极其不好。 内屋传来凄惨的叫声,显然十分痛苦。 李北辰见到江月白的一瞬间,眼睛亮了起来,又迅速暗淡下去。 他辜负了江月白的叮嘱,没有照顾好懿妃。 “臣妾参见皇上。”江月白对着李北辰行了个礼。 后妃们的目光落在皇上左手的戒指上,又落在江月白左手的戒指上。 晨会时就已经发现了江月白手上戴着的钻石戒指和金戒指。配饰而已,只是昂贵稀有,他们羡慕喜欢,但没有想到额外的含义。 方才见到皇上时,有些人细心地发现皇上手上也戴着同款金戒指。暗暗惊讶为何如此巧合。 继而目光又落在江月白手上拿着的团扇上。白玉的扇骨配着薄如蝉翼的轻纱,上面抹着一团淡淡的山水,盖着一枚红印。 一看就不是俗物。 这就很让人羡慕了。 李北辰克制着情绪,对着其他惊疑不定的后妃们摆摆手,“你们都退下。” 对她招招手,带着几分疲惫地说道,“宁妃,你到朕这里来。” 众后妃惊疑不定地行礼退下。 这次他们确定了,皇上对宁妃还真是独独不同的。也有人自我安慰,许是江月白跟懿妃感情深厚才单独留下她,而不是因为特别看重她。 众后妃退下后,梁小宝也悄悄地退下,跟小罗子一起守在大门口。 江月白的轮椅停到李北辰身边时,他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攥着,半天没有说话。 屋里只听到懿妃一声声的痛呼。 李北辰低着头,看向地面,垂头丧气,“你为何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懿妃出了事,比他自己出了事还令他难受。 “你已经很难过很自责了。我为何要问,”江月白垂下眸子,“何况我们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你是为了让懿妃姐姐不留遗憾才带她出宫的。” “皎皎.”李北辰努力克制自己,“或许今天我不带她出去,或许就不是今天.” “这不是你的错。”江月白安慰道,“错的是下毒的人。” “可是我”李北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心里有太多的如果,可现实是没有如果。 江月白抚摸着李北辰的手臂,“你就别自责了。我进去看看她吧。” “你进去也没用。” 江月白摇头,小声说道,“我可以陪着姐姐。” 为了避免隔墙有耳,两人一直压低着声音,以仅能两个能听到的音量交谈,有时甚至是耳语。 江月白忽而变成正常音量,“皇上,您先别担心。臣妾先进去看看。” 李北辰摇头,也坚决正声道,“不行。你怀着身孕,再担心也不可以进去。” 江月白压低声音说道,“你不是说我是女主吗?那我有女主光环吧?” 李北辰还是摇头,拽着她的手,就是不让。 江月白无奈,“那让丽春进去总可以吧?” “丽春年纪太小。”李北辰本能地拒绝。 “那我进去。” 李北辰只要无奈地答应:“行,让她去。” 待丽春进来后,李北辰还特地叮嘱道,“你替你家娘娘进去看看。进去后什么东西都不能碰。也不能擦汗擦眼泪。了解情况后就出来。听懂了吗?否则就是害你家娘娘。” “奴婢遵旨。” 丽春进了内室之后,才了解到,太医们正给懿妃手动做清宫手术。 似乎是看出了丽春的疑问,孙太医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如果不这样,懿妃今晚都过不去。” 第689章 懿妃浑身都湿透了,头发像是泡在水里,满脸苍白,全是汗,惊疑地问道,“宁妃来了?” 丽春含泪点头,“宁妃娘娘就在外面。皇上不让娘娘进来。娘娘派我进来陪着您。” “真是傻。”懿妃声音虚弱,打着颤,满脸的泪水,“快让她回去。” 屋里虽然弄了一堆装冰的坛子,孙太医依然累得满头大汗。 “娘娘不要动,再坚持一下。很快好了。” 所幸没有像熙妃娘娘那样大出血。 只是,唉。谁也不知道以后的事儿。 懿妃忍着剧痛,流着泪喃喃地念道,“我的孩子.我今天不出宫就好了。” 她刚刚在最痛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一定选哪里都不去,安安静静呆在宫里。 孩子啊,她心心念念的孩子。娘亲对不起你。又没有保护好你。 合上眼睛,泪水再次流了下来。 “娘娘,这不是你的错。”一旁的墨兰咬着唇,哭着说道。 懿妃喃喃自语,“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孩子。” 孙太医为懿妃感到难过,她忍不住编了个谎言,让懿妃心里好受些,“娘娘,孩子前些日子已经不长了,所以才会掉。不是因为娘娘今天出宫。” 懿妃流着泪摸着自己的小腹,“这样啊。它早就不长了啊。” 喃喃自语道,“孩子,你怎么就不长了呢?怎么就不长了呢。” 内心的痛苦与悲伤已经让她感受不到身体的痛苦。 一直在喃喃自语。 看到这一幕,丽春禁不住掉下眼泪。她刚想要擦掉,想起皇上的吩咐,瞬间止住动作,快步退了出去。 出去后,她跪在地上,向皇上和江月白汇报了在里面听到的情况。 丽春离开后,江月白忧心忡忡地对李北辰说道,“懿妃看起来不太好,看来这次打击很大。” “嗯,”李北辰疲惫地说道,“你还有身子,先回去。懿妃已经脱离了危险,你就算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江月白理智地考虑了一番,叹了口气,“好。” 江月白忽而转过头看向李北辰,“那本书到底什么样的风格,是大团圆结局吗?” 李北辰摇摇头,“开头三章开起来挺乐的。现在看看,结局不容乐观。” 江月白讥诮地说道,“真是挂羊头卖狗肉。” 李北辰歪着头看向江月白,“到目前为止,你开心吗?” 江月白想了想:“还行吧。” 李北辰笑:“只要你开心,这文就不算悲剧。” 江月白:“但也不快乐。” 李北辰:“快乐的人总是少数。就像做皇帝,看似随心所欲,却有更多的身不由己。老天总会给你一些东西,同时夺走你一些东西。只不过别人看不到罢了。” 顿了顿,忽而笑了,“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就很快乐。” 江月白心想,你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不是一样的快乐?真是好笑。 江月白叹了口气,李北辰也叹了口气。 两人各有各的感叹。转头默契地相视一笑。 这一刻,江月白感觉自己还是有点爱李北辰的。 不然怎么会有那么一点吃醋。 这一晚上,整个后宫都失眠了。 就不说那玉骨云扇,宁妃跟皇上戴着的同款金戒指是怎么回事? 怎么那么像定情信物。不会吧,不会吧。怎么可能。帝王无情,今天爱这个明天宠那个。怎么可能专情一人。众人又不甘心地自行脑补出各种解释。 其中珍妃心里最为难受。她一直以为皇上待她最为不同。 懿妃因为表姐的这层身份, 熙妃因为甄太傅和青梅竹马的身份。 江月白因为救命之恩的身份。 她觉得皇上只有对她是爱情。不然怎么会赐她封号“珍”,还跟她有那么亲密的行为呢。 但她又拿不定主意。 安妃今天晨会上说的话就像魔咒一样钻进了她的心里。皇上跟别人是怎么样的呢,是一样的姿势,一样的快活吗?也会让别人做那样的事儿吗? 方贵人的态度也她难受。 从景仁宫回来之后孟昭就训斥了方贵人一顿,指责她不听话故意去招惹谢妃,痛心疾首地说谢妃那是能惹得人吗?烈妃都害得落胎死了。 方贵人认错认得非常爽快,孟昭却觉得对方根本不在乎,压根不觉得自己错了,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这时她就念着婵娟的好来。她看得出方贵人怕婵娟,对婵娟十分恭敬不敢造次。 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停不下来。 唯一让她安慰的是懿妃的孩子没了,她的竞争对手又少了一个。要知道懿妃是位份最高的,如果这次生下来保不准会被晋为贵妃。 这样一来最大的对手就是江月白。难道皇上最喜欢的是她? 珍妃接受不了。 她琢磨来琢磨去,突然想起来江月白戴着的玉佩好像是圆形的,皇上一直戴在脖子上的是环形的。 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还是自己太敏感了。毕竟环形的平安扣跟实心的平安扣都很常见。从小给孩子佩戴平安扣也很常见。或许只是巧合罢了。 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天亮了。 天亮之后,景仁宫门口有人来报,说小世子跪在门口求见。 一宿未眠的李北辰传巴特尔进来。 语气很严肃地问道,“一大早怎么没去上学?” 巴特尔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磕了个头,“儿臣听闻懿母妃病了,十分担心母妃,特来探望。” 言语里掩饰不住的关切。 “是你齐母妃告诉你的?” 巴特尔迟疑地答道,“是儿臣听宫女们讲的。” 李北辰微微颔首,“难得你有这份孝心。你母妃这会儿睡着了。你先去上学。下学了再回来看母妃吧。” “是,儿臣遵旨。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讲。” 巴特尔低头小声说道,“儿臣听说母妃小产,弟弟妹妹没了。儿臣想回母妃身边陪伴母妃。” 李北辰沉吟了片刻,“你先去上学。此事等你回来再定。” “谢皇上恩典。”巴特尔俯身叩拜了皇上后,起身后踟蹰着没有离开。 李北辰皱眉,“还有何事?” “请问皇上,懿母妃她还好吗?她还有没有危险。” 巴特尔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他聪明伶俐,心智早熟,个子高大,看起来七八岁了,实际上不过是个虚五岁的孩子而已。 他听说懿母妃小产昏迷,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已经偷偷哭过了一阵。 “你懿母妃她吉人天相,暂时脱离了危险。你回来的时候,她应该就醒了。” 巴特尔暗淡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大声说道,“那就太好了。” 察觉到自己御前失仪,连忙认错。 就在这时,从内室传来一句孱弱的声音,“是巴特尔在外面吗?” “母妃!”巴特尔大声喊道,泪如泉涌。 他目送他父王欢欢且尔离开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大哭过。此时却崩溃地大哭。 他转头眼巴巴地看向李北辰,低声哀求道,“皇上.” “进去吧。”李北辰心里感觉很难受,“别让你母妃情绪太激动。她不能大喜大悲。” 巴特尔进去后伏在懿妃床边大哭,懿妃也跟着泪流满面。母子二人感情很深,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 巴特尔告诉懿妃他已经向皇上请求回到母妃身边,做母妃的孩子。让懿妃不要伤心难过。还说弟弟妹妹这回走了,下次还会再来。 这般懂事的巴特尔,让懿妃的心都软了。虽然失去孩子的殇痛无法弥补,但巴特尔的关心和爱,让她感觉好受了许多。 懿妃问了许多他在齐婉仪那边过得好不好,功课如何,有没有惹夫子生气。 巴特尔逐一回答。说齐母妃对他非常好,很关心他。但每天都非常想念懿妃。听说她小产危险,他都吓得六神无主。 他说的是心里话。 爱与不爱,在孩子眼里一清二楚。 懿妃善良温柔和包容。他能感受到懿妃对他好,是因为善良,是因为发自内心地爱。而不是因为爱他对自己有好处。 所以,在懿妃这里,他可以做个天真的孩子。 他能感到齐婉仪对他好不过是因为这是圣旨,对齐婉仪有好处。所以他清醒地努力做好听话懂事的“小大人”。 每一个孩子内心深处都更想要妈妈,更想被爱着。 懿妃慈爱地摸了摸巴特尔的头。 “我会跟皇上说的。你快去上学。别迟到了。” 巴特尔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涕,哭着说道,“母妃您要保重身体。儿臣不能没有母妃。” “好好好。”懿妃眼里含着眼泪,笑着说道,“母妃答应你。快去吧。再去晚了,夫子又要罚你抄写了。” “儿臣告退。”巴特尔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给懿妃行了个大礼,不停地回头,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此情此景之下,孙太医和宫人们纷纷落泪。 李北辰在门口也听到了里面的这番对话,拍了拍巴特尔的肩膀,“去吧。好好上学,别让你母妃担心。” 巴特尔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江月白回去之后,躺回了床上,放心不下懿妃,想得心烦意乱,燥热得慌。便让夏至加了些冰,才感觉好些。 她做了一晚上的天人交战。谁让她聪明又爱琢磨。她想出来了救懿妃的法子。就是太黑暗了。 按照系统说的药引子要求,流掉的孩子肯定是懿妃的心爱之人。如果做成药的话,就能救懿妃。 最要命的是解药只有一个人的份量,只能救一个人。 逼着人只能选一个。 江月白思来想去,这药引子的说法怕不是假的。摧毁服药人的意志和道德底线,逼着人做选择,把人折磨疯才是真。 太毒了。 江月白最终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一大早就将姜闲召了过来,屏退所有人后,把解药和药引子的事情,还有自己的推理猜测全都告诉了姜闲,由姜闲决定救谁,怎么救。 当然没有说系统的事情。 姜闲听完震惊之至。他没想到女祭司的报复会如此令人发指。 虽然于他而言,做不做成药,救谁,一样是灵魂的拷问,还担着事后的追责。 但他是个医者,见惯了生死,沉吟了片刻后,安慰江月白道:“娘娘不必多想。这件事交给臣来办。” “好,”江月白疲惫的说道,“你自己决定怎么做。不用告诉我结果。这已经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如果皇上问起来。你就说你研究出来的。” 姜闲很想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从哪里得来的解药。 他通过脉搏诊断出江月白怀了五胎。这是极为罕见的情况。显然不是巧合。 反正她不是正常人。江月白身上的谜团一个又一个。 但他不敢问。问肯定也得不到答案。 姜闲恳切地劝道,“娘娘怀着多胎,身系多条性命。切不可操劳,大喜大悲。娘娘还是保重自己最为紧要。臣想这也是懿妃娘娘希望看到的。” 听到懿妃,江月白有些黯然,“谢谢你。” 虽然把责任推卸出去多少有些卑鄙。但这就是职场之道。 对于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重大决定,重大责任,不要勉强去做,去担。能推就推出去,尤其是更专业的人。这不是简单地推卸责任,而是没有能力承担后果。 尤其是那些有重大风险,于己有害处的事情,千万不要无必要的自我牺牲。 要牺牲一定要有名有份有必要,而不是自我感动,傻傻地做冤大头。 众人皆以为皇上会答应世子回去懿妃身边。然而李北辰随后下了道圣旨,懿妃痛失皇嗣,晋位为懿贵妃,由懿贵妃抚养大皇子,将大皇子记在名下。但在贵妃康复之前,先养在勤政殿。 又下了道口谕,命世子巴特尔每日抄写《地藏经》为懿母妃祈福。 这道圣旨下来,众人哗然。 如此一来大皇子的身份就大为不同。无论按照哪种顺序继承,都排在最优先的位置。懿妃的位置也不一样。贵妃离后位就一步之遥,如今有了大皇子,立为皇后就有了有力依仗。 巴特尔接旨时,一脸悲色,却忍着没哭。直到回到房间里,才钻进被子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是汗都不出肯出来。 齐婉仪听说之后,心里颇不是滋味。可自觉不曾亏欠过巴特尔,对巴特尔已经很用心地在照顾。在石榴的劝说下,虽然不情不愿,还是去巴特尔的房里安慰了一番。 巴特尔终究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忍不住扑进了齐婉仪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齐婉仪呆若木鸡,但在抱住巴特尔的时候,她奇怪地体会到了那种叫做“母爱”的东西,轻轻地拍着巴特尔的背,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悲伤,眼里起了泪花,轻抚着他的后背。 “不哭了啊。乖。” “母妃。” 两个疏远而彼此戒备的心第一次互相靠近。虽然各有各的心事。 第691章 来传旨的公公一脸堆笑,口里说着,“不着急,小主您慢慢来。” 魏常在却不敢慢慢来,她匆忙地换下汗湿的衣服,洗了把脸,连妆都没化,就忐忑不安地跟着小太监坐着轿子去了勤政殿。 兰贵人眼巴巴地望着魏常在离开,气得甩帕子跺脚,心里不服气地想,真不知道魏常在这种榆木疙瘩有什么好的。 昌平侯府。 孟相将婵娟单独喊入密室中,询问婵娟后宫里的消息还有皇上的身体状况。 皇上最近表现正常,精力充沛,情绪平稳,但孟相总觉得不对劲,皇上似乎在隐瞒某种病情。 有个神秘人找到他,告诉他说,他女儿孟昭跟皇上都中了一种蛊毒。如果孟昭现在服药,还能保住性命和腹中的胎儿。但药只有一瓶,中蛊者还得服用心爱之人的心脏作为药引才能起作用。 所以他必须要在做一代良臣和一名好父亲之间做出选择。 他自然不会轻易相信神秘人,而是询问了神秘人很多问题,包括神秘人是谁,这是一种什么蛊毒,多久会发作,有什么症状,如果服用药物之后是否能完全恢复正常等等问题。 神秘人告诉孟相,皇上跟他女儿中的是寒毒,就是害太后惨烈暴毙的蛊毒。其中最重要的症状,就是体温非常低,异常怕冷。随着病情加重,皮肤会变黑,指甲上会出现黑线。 但对他自己的身份守口如瓶,说孟相有一天自会知道。 最后神秘人冷笑着把解药给了他,并没有提任何的报酬。这就很蹊跷了。 孟相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早就怀疑皇上不用冰,是不是得了什么隐疾。夏天不用冰,是很煎熬的,尤其是七月盛夏。 他隔几天就能近距离接触皇上,能观察到皇上确实怕冷。 群臣聚在一起摇着扇子热得满头大汗,汗珠子直往下掉。皇上却淡定自若,面上一点汗水都没有。有同僚说,那是因为皇上境界高,心静自然凉,跟他们凡夫俗子不同。 他是看不出来整天打臣子板子,暴躁易怒的皇帝“静”在哪里。 皇上的皮肤确实有变黑一些。但他仔细观察过皇上的指甲,没有出现神秘人说的黑线。 故而他对神秘人说的话半信半疑。 婵娟仔细回想后,觉察出很多疑点。她把自己知道的统统都告诉了孟相。 包括孟昭抱怨,皇上晚上睡觉要跟她保持很远的距离。偶尔碰触到,身上冷得像冰,晚上要盖厚厚的被子睡觉。孟昭接触到皇上时,甚至会冷得打颤。 还有皇上已经很久没有召后妃侍寝。 听完婵娟的回忆,孟相一脸惊疑地拽住她的胳膊,俯身看向她,暴躁地问道,“你确定刚刚的话没有半句谎言?皇上的体温冷得像冰,而不是有点冷?” 此时的孟相怒目圆睁,两道浓眉皱起,看起来十分凌厉凶狠。 婵娟这样沉稳老道的性格都被孟相惊吓得战战兢兢。 “奴婢不敢隐瞒。小姐确确实是这么跟奴婢说的。” 孟相猛地松了婵娟的胳膊,目光阴冷地说道,“不要告诉任何人今天我问你的话。滚。” 婵娟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在地上。 “是。”婵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揉搓着被捏痛了的胳膊,一脸泪水,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 这副模样被外面暗中监视婵娟的小丫头看到,立马跑回去报告孟夫人。 两个月前平定叛乱后,皇上论功行赏,除了给孟相封侯之外,还送了孟相三个十五六岁年轻貌美的女子作为小妾。 以前孟相虽然也有小妾,但是跟孟夫人夫妻恩爱,对夫人敬重有加。平日里就算晚上会去妾氏那里颠鸾倒凤,但从不在妾室院子里留宿,而是陪在夫人身边。 自从这三个年轻女子来了之后,孟相彻底变了。 一开始说,如果不宠幸善待这些美人,皇上会猜忌于他,甚至以他抗旨不尊而降罪于他。后来,连借口都不找,夜夜宿在这些小妾房中。以前的妾氏统统都懒得去,跟着也一起失宠。 如今孟相最宠爱的小妾姚氏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孟夫人从丫头那里得知孟相对婵娟都动了心思,大白天地想在书房行苟合之事,对孟相极为失望。 一时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小丫头慌慌张张地去禀告孟相,孟相本来就在暴怒慌乱之中,他以为夫人又在为姚氏吃醋闹别扭,把桌子上的茶具通通扔在地上砸了,将小丫头踹倒在地上。 “还不快去请大夫。告诉本侯有何用!本侯又不会看病!” 小丫头走后,孟相一拳狠狠砸在墙上,生生把指骨给砸裂了,痛得直哆嗦。 结合皇上最近下的一系列政策,比如全国征集治疗寒毒的药方,比如全国通缉绞杀百黎族后裔,孟相这么老道精明的人,稍微一琢磨就想明白了神秘人的身份,和免费给自己送药的目的。 当初是他向先帝力主对西南地区的征伐扩张,也是他听闻前方来报女祭司的美丽高贵,让前线的将军将她带回京城,亲自献给了先帝。 所以百黎族族人在报复皇室,也在报复他,要彻底地颠覆大明王朝,还要使之君不君,臣不臣,遗臭万年。 神秘人实际是在逼他要么杀了皇帝,要么杀了外孙,要么杀了他自己,取其中之一的心脏,才能救女儿孟昭。 要么就眼睁睁看着女儿死。 让他也体验一次眼睁睁看着亲人受尽折磨,却无能为力之痛。 孟夫人醒来后,听说孟相压根不曾来探望过她,甚至还斥责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心如刀绞,哭成了泪人。 将贴身丫鬟赶出房,孟夫人痛苦绝望得想死。 可她将腰带在房梁上挂好却又迟疑了。她想到最疼爱的昭儿还一个人还孤苦地在宫里。她还没有看到昭儿的孩子。 她颓然地坐在床上,痛苦万分。活着痛苦,但又没有死的胆量。 丫鬟突然冲了进来。她在外面左思右想,放心不下自家夫人,担心夫人做傻事。结果进来就看到这一幕。 吓得丫鬟跪在地上,哀求夫人一定要看在小姐的份上要保重自己,不能便宜了那几个狐狸精。 孟夫人跟贴身丫鬟抱头痛哭一气后,就冷静了下来。 婵娟从侯爷房里出来时,衣衫不整,胳膊上还受了伤,说明婵娟不愿意走捷径委身于侯爷,是个忠仆。这样的人放在侯爷身边可比那些狐媚子要靠谱多了。 与其让那几个跟她女儿一般大的狐媚子勾引侯爷,不如把婵娟送给侯爷做妾。 想通之后,孟夫人就把婵娟喊过来,关起门来说明了来意。婵娟脑子里浮现出侯爷狰狞的面容,惶恐得死活不肯,这令孟夫人愈发满意婵娟。 为了让婵娟同意,孟夫人不得不说出她自己真实的打算。婵娟为了报答夫人,勉强答应了这样的安排。 两人皆不知误会了对方。 这一夜,孟相哪里都没有去,一个人呆在书房。小妾们送去汤水,都被打发回来,守门的小斯只说侯爷今晚谁都不见。 第二天,当孟相从房间里一脸凝重地走出来时,须发全部变得雪白。 伺候孟相的两个小厮惊得下巴都快掉了,面面相觑,转而又看向孟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侯爷.您.” 孟相摆摆手,“去请姜大夫。” “是。小的现在就去。”其中一位小厮立马屁滚尿流地跑了。另外一位留在孟相身边,“相爷,小的服侍您洗漱更衣。” “你把这封信交给小侯爷,让他即刻送入宫中交给圣上。就说我突发心疾,自感余光不多,请辞相位,归养休息。” 小厮惊疑不定地拿着信,“侯爷,小的先扶您回房歇着吧?” 孟相望着遥远的天际,摆摆手,“你快去。” 小厮慌慌张张地飞跑着去找大公子孟青,跑出去几步后,禁不住回头看向孟相。 只见孟相一身灰白色袍服,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仰头眺望向天际,看起来冷肃而充满威仪。 小厮看向天际,只见太阳正缓缓地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他看不明白这一夜发生了什么。 今日不用上早朝。 小厮找到孟青时,孟青还没有从小妾的床上爬起来。但他听了小厮的转述后,立马手忙脚乱地在四个人的伺候下穿好衣服,鞋子都没穿好,跑去书房找父亲。 见到满头银发的父亲时,孟青张开了嘴,趔趄了一下,差点扭了脚。 急切地问道,“爹!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一晚上就全白了?” 孟相抬起手,咳嗽了一声,示意止住了孟青的询问,“生老病死,天地之道。你快把信交给皇上。时间不多了。如果皇上要派太医过来,你就赶紧磕头谢恩。” 这番话听起来就像是交代后事。 孟青禁不住颤声喊道,“爹” 孟相瞪了儿子一眼,神色肃穆,“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我”孟青的腿跟灌了铅一眼,根本抬不起腿来。这也来得太突然了。对于他而言,就跟天要塌了一样。 孟相再次命令道,“去!” 他的声音磁性浑厚,如洪钟大吕。 孟青犹犹豫豫还想说什么,见父亲转身回了书房。孟相在家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角色,孟青不敢追进书房问个究竟,眼圈一红,抹了把眼泪,慌慌张张地赶去皇宫。 孟夫人听说了消息后,头晕目眩地跌坐在椅子上。 她想不通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都挺过来了,有什么事情能让她的夫君,铁腕冷静,泰山压顶都会淡定自若的男人能够一夜白了头。 都说头发白是因为肾虚。 莫非是因为侯爷这几个月纵欲过度,精气衰竭,才会如此? 都是那几个狐狸精惹的祸! 孟夫人越想越气,越想越痛,“扶我过去。” 第692章 第692章 见到相爷时,他正在书房里淡定地喝茶,没有了方才的一身冷峻凌厉。 孟夫人看到丈夫的满头白发,虽然心里已有准备,却还是被震撼到。 她当初还嘲笑过谢夫人因为女儿昏迷一夜白头,倍感不可思议。如今落在自己丈夫头上,只感觉心痛。 哽咽出声道,“相爷,你这是怎么了?” 孟相抬起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朝着对面的位置示意,“来了?坐。” 两人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孟夫人愣住了,她在丈夫眼里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温和深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谢夫人一脸担忧和关切。 孟相摇了摇头,举起茶盏,对着谢夫人一敬,“新帝喜怒无常,心思令人难以捉摸。我近日总敢疲惫,思来想去,还是退了的好。” “原来是这样。退了也好。”孟夫人听完如释重负。 这些年来,外面的人都说孟相狠辣专横,热衷权势。只有孟夫人知道相爷是如何为这个国家谋划殚精竭虑,茶饭不思。 里面有没有大义,有;有没有私心,也有。 孟夫人为丈夫满头灰白的头发而心痛,禁不住安慰好,“退了好。操劳了这么多年,是该好好休息了。等昭儿封妃了之后,我们就回老家养着去。” “好。”孟相笑着应道。 他心中宽慰,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娶了位贤惠明事理的妻子。 沉默了片刻后神色郑重地望向孟夫人,“夫人。这么多年我没有求过你什么事。有件事想求你。” 孟夫人心里咯噔一下问道,“什么事?” 孟相垂下眸子,拍了拍大腿上并不存在的灰,“等我百年归世后,希望你能善待姚氏母子。” 孟夫人瞬间变了神色,脸上僵硬,心中酸涩,“相爷可是对姚氏动了真情?” 孟相也不避讳,“老来得子不容易,希望能顾他们周全。夫人信佛,慈悲贤良,想必不会为难他们。” 男人向来只想享受齐人之福。吃醋撒泼之类的烦着呢。能指望的就是正房心胸宽广,能把小老婆们管好照顾好。 孟夫人听这话心里不舒服,但孟相托孤的意思过于明显,还是更关心夫君的安危,“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孟相抓住孟夫人的软肋,喟叹了一句,“我再不退,皇上怕要用谋逆的罪名对我们动手。到时候筠儿跟着被牵连,怕是死路一条。” 筠儿是孟青的小名。 “这么严重,”孟夫人跟着有些唏嘘,“那就退吧。” 这边李北辰接到信后十分惊讶,连问孟青到底是怎么回事。孟青只说父亲早就有辞官隐退的打算。昨晚更是操劳过度,病倒在床。所以一早就来提交辞呈。 李北辰第一反应是要去孟府探望,联想到懿贵妃不明原因地流产,还有江月白的反复提醒,他打住了念头,吩咐太医院赶紧派御医去昌平侯府诊治,及时向他汇报情况。先探探虚实,再做打算。 孟府最近顺风顺水,可谓如日中天。应该没有什么巨大的打击能让孟相一夜愁白了头的。所以太医见到满头白发的孟相同震惊。 太医对检查出来的情况不敢隐瞒,全部第一时间奏报给了李北辰。姜余亲自出马去了昌平侯府,得出的结论跟其他人一样,孟相过于操劳,长期休息不足,思虑过重,肾气亏损,没有中毒症状,只需要静心调养。 李北辰询问姜余对孟相请辞的看法。姜余说,孟相的身体亏空巨大,确实不适合再长期操劳。 听到首席专家这么说,李北辰就批准了孟相先居家休养,派去一名御医在府中照顾,至于致仕的事情,以后再议。 一道道圣旨传过去,可见对孟家的恩宠。 夜深人静之时,孟夫人独坐在空房中,禁不住感叹孟相的料事如神,皇上的每一步都在他的预判之中。 她相信了孟相的说法,皇上对他们猜忌很重,毕竟听说孟相一夜白头,都没有亲自过来探望慰问,恐怕是怕他们在府里设下埋伏。 孟相独自呆在书房,静静地翻看《史记》。合上书后,闭上眼,幽幽地叹了口浊气。 感到五脏六腑的疼痛撕裂。 他心中对人世间,对这个国家还有很多的眷恋,他舍不得死。 皇上下令先把孟相病重辞官的消息瞒住珍妃,却总有不长眼的嘴巴长,珍妃还是知道了。不仅知道了这个,还知道了婵娟回去后勾引爹爹,害得爹爹纵欲过度,一夜白了头。 阴历八月了,天气没有七月那么热,尤其是夜里。凉风吹进来,烛火摇摇晃晃,影子支离破碎。 珍妃在自己房间里哭得撕心裂肺。她总觉得是自己害了爹爹。如果她没有把婵娟送回孟府,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 直到清影送来了孟相递给她的信。 “昭儿:爹爹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平安快乐。保重自己。” 珍妃看完捏着信纸哭得稀里哗啦,肚子都哭痛了。李北辰听了十分紧张,放下手中的奏折赶过来探望,这才让珍妃破涕为笑。 谢妃在凉亭里吃冰西瓜,鄙夷地说道,“怎么不掉啊,掉了才好呢。嗤。” 压根不管周围的宫女太监里有没有谁谁谁的眼线。反正她已经立好了泼辣的人设。口嗨一下,没人敢把她怎么样。 江月白听了孟相的消息,有些感叹。这还真是两朝权臣,货真价实的老狐狸。能在权势滔天的时候选择激流勇退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的选择。 权势给人的快乐就像伟哥,一当开始吃,后面就停不下来,高大威猛持久的感觉实在太好了,让人感觉无所不能。 一当孟相退下,他那平庸胆小又好色的儿子孟青很好控制,不足为虑。 不知不觉中,皇宫里的桂花开了,弥漫着桂花的香气。 这总让江月白会想起苏城。每到这个时节都会桂香满城。她感到亲切的同时,又感到伤感。 于她而言,每天都过得很充实,所以过得很快。于另一些人而言,度日如年,每天都在思夜盼中睁开眼又闭上眼。 有御医驻扎在昌平侯府照顾孟相,孟相每天的身体状况和用药状况都被报送到宫里。 除了头发白,睡眠不佳,身子虚之外,并没有表现出其他的毛病。 在御医的督促下,孟相每天喝药打太极,面色渐渐变得红润,但头发依然是大片的白色,夹杂着少量的黑发。精神矍铄,颇有几分返老还童的意思。 听到父亲的好转,孟昭的担忧渐渐散去,心情舒展了许多。只道父亲操劳过甚需要休养,不久之后就会好起来。 不知不觉就到了八月初九,离举行封妃仪式的日子还有三天。懿贵妃因为身子虚弱,封为贵妃的仪式暂定为过年之后。 尚服局将册封的服制给娘娘们提前送去试穿。 开始定制礼服时几人的位份还一样,礼服的制式也一样。如今江月白位列四妃,位份最高;珍妃跟安妃有封号,次之;谢妃最后。 江月白和谢知礼的位份都有变动,两人礼服都是最近才赶制出来。 江月白抚摸着礼服,心中感动。 这是一件绛红色的芍药云雀服,图样繁复立体,随着摆动呈现出不同的光泽,又以圆润规整的珍珠点缀,同时为了照顾她怀孕,还特意进行了精心的剪裁,不会显得过于臃肿。 上面的刺绣针法一看就是二姨所绣,十分细腻华美,里面蕴含着二姨对她最深沉的爱意。 待她试穿着上身,绛红色端庄典雅,衬托她的肤色愈发白皙通透;繁复的刺绣与珍珠点缀,让她看起来宛如娇美尊贵的新嫁娘,身边的万物都为之欢喜。 这一身衣服重工而成,份量压得江月白站着有些吃力。 “娘娘快看,真美啊!”夏至欢喜地感叹道。 江月白望着镜中一身华服,腹部隆起的十七岁少女,也是感慨万千。 摸了摸自己的脸,这里面这么美的女子是自己吗? 竟然嫁给了皇帝,还怀孕马上就要做妈了。 真是荒唐到家了。 看着镜子中的嫁娘打扮,回忆袭来,江月白神色黯然,倍觉伤感。 爹爹以前总笑,像她这么野又这么好强的女子,以后谁敢要。又总笑,江南的哪个青年才俊配得上他家的三朵金花? 爹爹,如果您活着该多好啊。真想那一刻,您在身边。 尚服局来的小太监看呆了,因为娘娘实在太美。见娘娘露出不悦之色,唯恐主子对礼服不满意,立马跪地上。 “娘娘觉得这衣裳可还合身?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今日尚服局把衣服拿过来试一试尺寸,就是为了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尺寸不合适的地方,还可以进行微调。 其实能调的也不多。无非就是再加一些华丽的缀饰而已。对于江月白而言显然没有必要。 见娘娘沉默着不说话,小太监又谄媚地恭维道: “皇上特地吩咐,要务必保证娘娘的礼服完美无瑕。上面的每一颗珍珠都是新司正亲自为娘娘挑选。颗颗周正圆润,大小一模一样。别的两位娘娘都没有。” 新司正就是她二姨。 江月白淡淡地说道,“你们费心了。” 转头对丽春示意了个眼神。 丽春立马抓出一把金瓜子给来送礼服的两位太监们手里。 江月白又从头上拔下碧玉发钗,递给小太监,“替我谢谢你们的新司正。” 这可比赏个新簪子贵重得多。意味着娘娘把新司正当成了自己人。 小太监受宠若惊,眉开眼笑。 江月白脱下一身华服,瞬间感觉轻松了许多。 太沉了。 两个小太监将礼服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生怕有什么闪失。 就在这时,梁小宝的徒弟来传话:皇上来永和宫用晚膳,想喝竹笋老鸭汤。 这是邀功来了? 第693章 第693章 李北辰没那么多想法,就是好久不见,想她了。 来了之后跟往常一样,吃饭聊天下围棋,跟江月白分享前朝的资讯,然后问江月白的看法,一起讨论深层隐藏的东西和未来的打算。 像上下级,像朋友,也像相处多年了的老夫老妻。 跟往常不同的是,李北辰这次跟她始终保持距离,几乎没有肢体接触,甚至有点避免接触。 江月白隐隐有点渴望和失落,可想到这几日李北辰在跟安妃卿卿我我,还召安妃侍寝,就又很嫌弃。 话题难免落到孟相身上。两人不约而同地认为事情非常蹊跷,但又看不透孟相真正的用意。毕竟明面上非常说得通:担心皇帝猜忌秋后算账,不如提前交权,保住名声、家族性命和儿子的仕途。 但两人都觉得可能那么简单。 “会不会跟婵娟回府有关?” 李北辰也有往这方面怀疑,调查过孟府的人。 “有可能。听说婵娟回府后,跟孟相有情感纠葛。孟相想要收了婵娟,但被拒绝了。” 江月白听完更加疑惑,“这个样子的吗?怎么我听说是婵娟试图勾引孟相不成,引得孟相大发雷霆。” “就算有感情纠葛。也不至于一夜白头啊,”李北辰百思不得其解,“就常识而言,一夜白头只会发生在极度忧虑和恐惧的情况下。” “或许真怕被你找个理由满门抄斩。当年的蓝玉案不就是这样。” 李北辰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也对,历史上这样的事情确实不少。皇帝卸磨杀驴,等局势安定后,就把能臣都给咔嚓掉,保证皇权的集中统一,不被颠覆。 自己心里确实也有这样的想法。孟家和谢家都让他依仗,也都让他忌惮。 江月白接着又问道,“皇上你最近有表现出对孟相的猜忌吗?” 李北辰一时之间拿不定了,他想还是有的,“也许有。不过孟相自己起了疑心,那看我做什么都觉得可疑。我前些日子脾气暴躁,打了孟青板子。不知跟这个有没有关系。” 江月白想了想,“就安南的事情,你跟孟相说什么了吗?孟相是什么态度?” 李北辰沉思了片刻答道,“孟相向来强硬,一直都是主战派。安南的事情,我还没有提自己的想法,他当堂主张派人护送陈国公子回国,以清除反对势力为名,起兵收服安南。先帝在时孟相的对外政策就是如此,跟以前没什么变化。” 说到这里,李北辰顿时反应过来,缓缓说道,“先帝在时,西南地区骚乱,各地小土司纷纷造反。孟相力主派兵武力镇压,先帝正好也是主战派。所以一拍即合。派的人正好是孟相的亲信田进,征南大将军。百黎族的女祭司正是田进所献.” 这么一思量,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很清晰。 说到这里,李北辰说不下去了。 因为后面的所在所为实在畜生。 女祭司为了保全族人,答应了进宫的要求。结果田进转头就趁着对方的松懈屠了村,当夜留在村子里的男女老少一个不留。而女祭司那年不过十二岁。 李北辰沉默着垂下了眸子,心里有些难受。父王在他的心里是个顶天立地,杀伐征战的大英雄啊。 江月白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沉浸在背后隐情的推理之众,她几乎可以肯定,百黎族对孟相下手了。她试着分析道: “那就说得通,孟相也是百黎族惨剧的参与者。肯定也被百黎族后人给盯上了。而且那人抓住了孟相的软肋。很可能在挑拨他造反。又或者,告诉了孟相珍妃中了寒毒的消息” 李北辰很认同江月白的分析,但他十分不解,“如果要造反,为何要主动辞官。都辞官了,还造什么反。” 江月白此时脑子里有点乱,一时间也没想明白,“或许他也中了蛊毒?” 李北辰摇头,“姜余去看过。孟相体温正常,没有任何身中寒毒的症状。孟府里的其他人也没有。” 江月白脑洞大开,“或许他知道了你中了蛊毒的秘密,怕被你杀人灭口,所以主动辞职?” 李北辰在棋盘上落下黑子,“这倒是有可能。” 江月白思绪纷乱,捏着白子迟迟不知道该下在那里。 见江月白眉头紧锁的样子,李北辰禁不住笑出声,“哈哈哈,今日总算难倒你了。还不快快认输。” 江月白抿嘴一笑,随手落下棋子,“绝不认输。” 抬眸看向李北辰,笑意中带着挑衅。 李北辰一直在竭力克制对江月白亲亲抱抱的“饥渴”,江月白这桀骜不驯的模样瞬间激起了他的欲念,喉咙里发干。 他挪开视线竭力看向她的头顶,余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嘴唇上。 “轮到你了。” 江月白没有察觉到李北辰突然的变化,兴高采烈地催促道。 李北辰瞬间产生想把她推倒,摁在地上亲的冲动。 这种欲念过于强烈,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眼前的这个女人竟然却他的热切一无所知,满脑子只想赢他。 李北辰气恼地瞪了一眼江月白,没好气地落下一子。 “呵呵……”江月白毫无温度地冷笑一声,“如果下这里,那我可就要赢了。” 李北辰研究了棋盘,还真是这样。但凡他落下这一子,江月白就赢了。 他无奈地捏着手里的黑子,不服气地望着江月白。 “你之前在家是不是学过围棋,刻意隐瞒了实力?还是系统给你开了挂?不然怎么会两三个月就厉害这么多?这也太离谱了。” 江月白没说话。 开诚布公地聊系统总感觉怪怪的,像是聊个人隐私,分享学习秘籍一样,令人尴尬得抠脚丫子。 李北辰以为江月白被自己说中了,笑着说道,“看来你就是开挂了。” 提到那坑爹的系统,江月白没控制住地翻了个白眼。 相比别人的系统,这个系统简直是个大坑货。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她连新手村都出不去,还有开车一百零八式的任务没有完成考核。如今都这样了,怎么跟皇帝一百零八式? 真是愁死个人。 李北辰兴奋地问道,“被我说中了?系统是不是能给你赋予了超能力?” 江月白撇了下嘴,“如果内卷算是超能力的话。” “怎么说?”李北辰其实一直都想问问江月白她的系统都能干嘛。 最重要的能研究蛊毒的解药吗? 江月白觉得这个方面没有必要隐瞒,“系统提供各种课程学习,包括ai围棋课程。能学成什么样看各人努力。” “那你现在是什么级别?”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学完了高级课程。然后每天都跟ai对战。至于到底什么级不清楚。” 江月白没有说实话。因为她懒得解释更多关于系统的东西。 按照系统分类,她现在相当于博士级别。后面还有博士后、讲师、副教授、正教授、院士、宗师类似的级别。 离宇宙级顶尖围棋高手还差得远。但在大明王朝应该能进入前二十水平。 “原来如此。” 李北辰听了很失望,原来是个升级版的慕课系统。 抱着一线希望问道,“系统提供医学课程学习吗?能研究怎么解决寒毒吗?” 江月白摇头,骗人起来面不改色,“没有。这是个宫斗系统,系统只提供些才艺课程,比如围棋啊,舞蹈啊,剑术啊这些的。” 她心中暗想,皇上说的这倒是个办法。既然可以高价购买围棋课程,那肯定也能高价购买医学课程吧。只是蛊毒算医学还是巫术? 李北辰不解,“宫斗不是经常会涉及到用毒吗?怎么没有用毒和解毒课程?” 江月白想了想胡诌道,“这是高阶课程。要当了皇后才能解锁。我现在等级不够。” 她说这话当然夹带了私货。这么好替升职的机会不把握,是不是傻啊。 李北辰听完瞬间笑出了声,“看来学习如何下毒是皇后的必修课。” 但想到故去的皇后,他又笑不出来。因为谢可薇真下过毒,还不止一次。 气氛一时有点凝重。 李北辰竭力不去想过去的事情,抓住江月白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放心吧。朕答应过你,要娶你做朕的皇后。这事儿要一步步地来。蛊毒的事儿,我也就随嘴说说而已。太医们都在想办法,你一个外行,现学现卖根本来不及,就别瞎操心了,养好身体要紧。” 江月白百感交集,心中钝钝的疼痛,眼泪在眼眶里转动。她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 人心都是肉长的。说不感动是假的。 也就在这一瞬间,江月白灵光一闪,朦胧地猜到了孟相的打算。莫非孟相知道了解药要用所爱之人的心脏,准备把他自己的心脏做成药救女儿和外孙? 她一时愣怔住了。不知如何跟李北辰讲这个事情。 李北辰的目光温柔而缱绻。他松开十指相扣的手,摸上江月白凸起的肚皮,“小宝贝们会动了吗?” 见江月白呆呆的样子,以为她还在想学习医学课程的事儿,不由得自责方才说的话压根不经过大脑,瞎聊什么天。 医学是最难学的学科。现代学制都要八年才能毕业。古代中医那都是世家传承,从小学起,行医多年才能有所成就。 姜太医说,他最多只剩六七个月清醒的时间。江月白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学会制药。 “怎么了?别胡思乱想了。” 江月白把手合在李北辰的手背上,刺骨的冰凉从指尖传来,瞬间抵达她的心头。 以无比坚定的声音说道,“藏书阁里的典籍浩如烟海,这些典籍姜太医再博学也不一定全部看过。说不定里面就有寒毒的解决办法。臣妾想要试一试。” 李北辰起身抱住了江月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掉下了眼泪。 第694章 惊喜 李北辰当然不会让江月白去查阅皇家收藏的医书典籍。他琢磨来琢磨去,谁都信不过。干脆把姜闲安置在勤政殿西殿。 他命人把西殿里的东西全部清空,将藏书阁里的医书连夜全部搬了过来。房间被布置成一排排书架的现代图书馆模样。 边上摆上两张小床,两张书桌,一架古琴,几大缸水。 由姜闲自行挑了个太医做助手。两人在此闭关。除了隔天去给江月白号个脉,就是呆在屋子里,没日没夜地研究古籍。唯一的消遣就是自娱自乐弹弹琴。 吃的喝的全部管够,洗澡等内务就地解决。为了配合他们繁重的研究工作,李北辰还命御膳房研发了一个月不重样的健脑益智、明目抗疲劳套餐。 对外宣称就是为照顾早产的大皇子,顺带为编纂大型医学丛书《大明医药总览》做准备。 大皇子到底是个早产儿,虽然长得胖,但不一定长得壮。底子不行,总会恰到好处地不时发个高烧,姜闲则紧急应召半夜出诊,多次逢凶化吉。在外面看起来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皇上行动之迅速,执行力之高、思路之清晰明确令江月白瞠目结舌,让她有点相信李北辰穿越来之前是个霸道总裁。 毕竟这种不是资本家的标准做法嘛。 提供食堂、宿舍,进行半封闭式管理,美其名曰是给员工的福利,实际上是为了更好地压榨员工,让员工能尽可能多地连轴转,减少外界因素的干扰,一心扑在工作上。 住员工宿舍的,跟外面租房子住的,跟有老婆孩子的,每天想的事完全不同。 就跟萝卜样,之所以要搞无人驾驶,就是需要机器的冒得感情,二十四小时的全天午休,还不用交五险一金,也不会非礼女乘客,只懂给资本家赚钱。 江月白表示非常同情,随手就赠送了姜闲一瓶分装成小颗粒的大力丸,跟他说困了累了就吃点这个,吃完就有精神了。 姜闲拿着药丸,跟所有打工人拿着老板发的一百元购物卡样激动。心想,娘娘对我真关心。我要加倍努力,不能辜负娘娘对我的期待。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到了八月十二这一日,天气晴朗,果然是个好日子。 按道理说,太后大丧,今年是不该举行封妃仪式这样的庆祝仪式。 但皇帝坚持要办,钦天监又有皇帝亲自安排的内线。 总归能想出些别出心裁的名头,比如星象显示万物更新,太后已位列仙班,福佑大明,宜冲喜利国运之类的。让一切都有理有据,顺应天道。 又宣布太后仁德,皇帝爱民,怜惜百姓疾苦,仪式一切从简,不举办庆祝活动。 被册封的四位后妃需经由长长一段的汉白玉石阶登到高台上。 台阶两旁跪着皇室宗亲,被册封女子的亲人还有宫里的宫人。 见江月白领头款款而行,众人皆震惊。 明明四位妃子封妃,珍妃才是容貌最美的那一个,安妃是最有风情的那个,谢妃才是出身最尊贵的那个,众人眼里却只能看到江月白。 她的光华就像十五的明月,有她在,群星皆隐约不现。 江月白走在最前面,被丽春托着手。 左侧落后两步的是珍妃,右侧再落后珍妃两步的是谢妃。 江月白今日起得特别早,用系统奖励的化妆品,精心化了个全套新娘妆。美丽的容颜,精致的妆容,香奈儿正红唇膏,叠加繁复的华服和10%的女主角朦胧光环。 整个人气场全开。 江月白扶着丽春的手,一步步走得很慢,却走得很稳。她的肚子饱满圆润彰显了她怀着健康的皇嗣,她的礼服华美尊贵令人赞叹羡慕。 她愣是把一身绛红色的华服穿出了大红正宫娘娘的气势。 这是江月白开始康复训练后,走得最远的一次,也是第一次爬台阶。 她慢慢地走着,每一步都很小心。盛装虽美,但是从头到脚都好沉。 通向高处的路怎么这么远,台阶为何这么高,这么多。走得好累好辛苦。 让她不禁想起刚进宫的那天,天气也是这么晴朗。阳光照在红墙黄瓦上,金碧辉煌得跟今天一样刺眼。天空瓦蓝瓦蓝的,跟今天一样像块巨大的蓝宝石。 “锦绣,”江月白心中默默地念道,“姐姐今天带你一起走上高台,带你看站在高处的风景。” 这一路的阶梯真是爬了好久啊。艰难得让江月白感觉就像是她的封妃之路。 当江月白一步步登上高台时,李北辰和懿贵妃就在上方端坐着望向她。 李北辰满是关切地看了她一路,担心她走不稳会摔着,怕她累了走不动,眼里的柔情和喜爱满溢出来。 懿贵妃也一样,她激动万分,眼里闪着泪花,由衷地为江月白感到高兴。都哭花了脸上的妆,露出了原本憔悴的面孔。 江月白迎着二人的目光缓缓走到跟前,松开丽春托着的手,恭敬地跪在正中央的软垫上。 珍妃与安妃并排跪在身后两侧,最后才是谢妃。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懿贵妃娘娘。恭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尚仪局的女官从金盒取出册封的圣旨册文。 “娘娘请听旨。” 顿了顿后,肃声读道,“今江氏恭顺孝恪,智勇明慧,谦虚慈爱。夙兴夜寐,忠心侍奉皇室,屡立伟功。又怀双生子,殊胜福喜。兹以册印,册封为贵妃,加太后赐封‘宁’,以示遗泽嘉庆。钦哉!” 女官的声音浑厚端正,今日又是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虽然有些距离,但跪在台阶下的一众妃嫔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皆瞪大了眼睛,讶异万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包括懿贵妃。 江月白没想到李北辰会选择这样的场合直接官宣她的多胎。 但转念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今日自己的肚子不得不示人,大小异于常人,不如索性承认怀了双胎,可以止息各种猜测谣言。 只是册封为贵妃?这也太大胆了吧。贵妃的位置只有两个啊。 “宁贵妃请接旨。” 江月白欣喜震惊之余,默念了一遍Π,深吸了口气,按照礼仪回道: “臣妾江氏,恭承天恩。” 恭敬地双手奉于顶,接下了属于贵妃的银册与宝印。 诺大一颗钻石戒指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 李北辰一直热切地注视着江月白,却不见江月白抬头,也不见她起身,急忙催促跪在旁侧的丽春:“还不去扶你家娘娘起身。” “臣妾谢皇上恩典。” 江月白抬起头,微笑着看向李北辰。李北辰对她勾唇一笑,满眼都是欢喜。 目光只是一瞬的碰触,一切皆在不言中。 丽春扶起江月白站起,她转过身,包括珍妃、安妃、谢妃在内的嫔妃皆呼道,“嫔妾恭祝宁贵妃娘娘大喜。宁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珍妃的目光落在江月白手下扶着的肚子上,掩饰不住的嫉妒。 而谢妃只是笑着淡淡地看了一眼。 江月白被丽春扶着坐在皇上另一侧空着的椅子上,接受珍妃、安妃和谢妃的跪拜。 三人依次接受了银册和宝印,再接受低位妃嫔的大礼和恭贺。 江月白第一次觉得坐在皇上身边,接受万人朝拜的感觉真好。她含笑望着空旷遥远的天际,那里无限的广阔。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感受到了第一次胎动。而且是此起彼伏,这里一下那里一下像小鱼在游动那种。 真是一种神奇的感受。仿佛是宝宝们在抢着给她打电话,兴奋地在喊,“妈妈、妈妈.” 她抚摸着肚子给以回应,一脸幸福的微笑。 李北辰的余光注意到了她表情和动作的变化,为她的欢喜而欢喜,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他压制住想要牵手十指相扣的冲动,抬起手来,示意珍妃、谢妃免礼,脸上笑容因为江月白而格外温柔和煦。 仪式结束时,他背着手,淡淡地叮嘱江月白,“回去的路上多加小心。” 转身就带着珍妃坐着步辇回了勤政殿,似乎对江月白漫不经心。 江月白一直笑着,似乎对皇上的此举毫不介意。 跟当众秀恩爱相比,还是更喜欢“晋位”这样的实在。 第695章 第695章 谢妃娇憨地笑着对江月白一福,“宁姐姐,恭喜啊。姐姐竟然怀的双胎。怪不得肚子这么大,很辛苦吧?” 江月白彬彬有礼,“多谢妹妹关心。” 接着众人错落着对江月白说着恭贺的话。 安妃十分艳羡地夸赞道,“这身衣服实在太美了。闪闪发光跟仙女一样。” 江月白矜持温婉地笑笑,“尚服局的绣工向来好。” 方贵人是个显眼包。明明是个贵人,架子却像个贵妃。她晃着步子走过来,眉眼间皆是傲慢和不屑,慢声道,“恭喜宁贵妃娘娘。” 显然就是故意在大喜的日子添堵的。反正她是个小人物,你跟她计较就掉了身份,坏了好日子。 江月白压根不把方贵人这样的人当回事,她和婉地笑着,“谢谢姐妹们。都是自家姐妹,都别生分了。以后常来常往。” “贵妃娘娘的门槛太高,高攀不起啊。”方贵人一手扶着细腰,一手抚着额角的鬓发,娇笑着说道。 众人皆尴尬地噤了声,暗下有几分兴奋,等着看江月白的反应。 今日是江月白封贵妃的好日子,但凡她不痛快了,多数人便痛快了。 懿贵妃心又不悦,斥责道,“方贵人,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江月白也不恼,笑着说,“永和宫的门槛说高也不高,说低也不低。但凡能好好说话,没有谋害皇嗣心思的姐妹都欢迎来永和宫坐坐。这个门槛对于方妹妹来说很高吗?” 江月白话才刚说完,方贵人的脸色就变了,竟然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方贵人没想到对方会公然回击她,还反手给她挖了坑。 谢知礼拍着手欢笑着说道,“宁姐姐,我喜欢你。威武霸气!方贵人,你就别自不量力了。宁姐姐是你能得罪得起的人吗?呵呵~~~” 说着冷下脸子,“今日宁姐姐大喜,本宫就不跟你计较。下次再敢出言不逊,冒犯贵妃娘娘,本宫见一次打一次。没规矩的贱东西。” 江月白看不懂谢知礼为何要替自己出头,温声说道,“好了,谢妹妹。要不要上永和宫喝茶去?” 谢知礼拍拍手笑着说道,“好啊!早就想去姐姐宫里玩了。” 江月白颔首,“谢妹妹,你先回宫换身衣服再过来。中午来我宫里用午膳。” 笑着对其他后妃们说道,“谢谢各位姐妹今日观礼。本宫有些疲倦,先回去了。欢迎妹妹们以后来我宫里坐坐。” 众妃齐声行礼说道,“谢贵妃娘娘。” 江月白看向一旁笑得合不拢嘴,就像闺女出嫁的懿贵妃,“姐姐,你身子感觉如何?不如去我宫里坐坐?” 懿贵妃看着比以前气色差多了,脸色蜡黄蜡黄的,还透着点黑气。看来这次小产吃了大亏,江月白满是心疼和担忧。 “好啊。”懿贵妃愉快地答应了。 江月白抬眸看向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姜常在,对她招招手,“姜妹妹中午你也来。” 姜常在受宠若惊地忙应下了。 “贵妃娘娘,我能不能也来凑个热闹?”安妃吐了吐舌头,看了眼姜常在。 江月白笑着点头,看向姜常在,“好。安妃你跟姜妹妹一起。” 转头看向亭亭玉立的范才人,“范妹妹,你也来,可好?” 范才人有些恍惚,暗暗羞愧,却又感觉屈辱。宁贵妃竟然还念着当初的情意吗?她以为对方早就忘了。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回道,“谢贵妃娘娘,妾身子有些不适,还是不去叨扰了。改日再来跟娘娘请安。” 言语里并不亲密。 江月白当然不会勉强,“那好。多保重。” 转头吩咐丽春,“你拿些补品给范才人送去。” 范才人连忙谢了恩,她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小腹,心中很不是滋味,又酸又苦。都是一起进的宫,人家为何都已经贵妃,怀着双胎,自己却还是个才人,孩子也没了。 江月白心中也在感叹,如果妹妹还在,还会跟范才人好吗?一想到锦绣,江月白的心便变得柔软,面上多了几分温和,少了几分冷傲。 待江月白跟懿贵妃坐着轿子离开,方贵人十分不屑地冷哼一声,“小人得意。” 愉贵人听到这话心里很不舒服,指桑骂槐地说道,“有的小人还不得意,心里那个酸。” 出了小月子的萧贵人越发的清减消瘦,还落下了咳嗽的毛病。除了不得不跟众人附和着说恭贺的话,她几乎不发一言。嗓子不舒服,捂着帕子咳嗽,便扶着宫女的手,独自往回走。 背后有人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假清高。” 萧贵人原本不在意的,却一时胸闷喘不上气,憋得脸都红了。宫女连忙扶着她走到路边的树林里,帮她顺气。 她一下下猛烈地咳着。洁白的帕子上印出一滩鲜红色的血迹。 “小主!小主您怎么样了。奴婢这就去找婉仪娘娘给您请太医。”婢女急声呼道。 虽然她家主子跟齐婉仪住一个宫,但太医赶到还要些时间。能早一点总有早一点的好处。 萧贵人扯住婢女的袖子,小声说道,“没事,我没事。扶我回去。今日不要惊动任何人。” “萧姐姐。您还好吗?” 萧贵人回头一看,竟然是魏常在和她的婢女小河。 魏常在捏着帕子,一脸胆怯紧张地给萧贵人行了个礼。不像个主子,倒像个新入职的小宫女。 萧贵人有些气喘地说道,“谢魏妹妹,我没事。” 魏常在早就瞥见了萧贵人帕子的血迹,垂下眸子结结巴巴地说道,“娘娘还是请太医看看吧。如,如果,娘娘信得过妾,妾,妾去找齐婉仪娘娘说。” “是啊,小主。您都咳成这个样子了,不能再拖了。”婢女原本担心自己离开,小主没人照顾。如今有魏常在愿意帮忙,正好可以两全其美。 萧贵人当即给魏常在行了个礼,“那就先谢过魏妹妹了。” 说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魏常在瞬间不知所措,她绞着帕子,慌张地看着萧贵人咳嗽得蹲下身子,蜷缩起来,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 “那,那妾就去找齐婉仪娘了。萧姐姐您保重。” 说完就往林子外面奔跑。 “娘娘,等等我。”小河在后面追。 她就不明白了,主子一个常在,自身难保,瞎操心人家贵人什么事情。搞不好还惹祸上身。 要投靠也不能投靠个病怏怏的贵人啊。太没见识了。 跑了半路,魏常在才想起来,萧贵人跟齐婉仪住一个宫,要请太医很方便。顿时有些茫然,自己算不算是瞎操心。 但她很单纯,跟萧贵人的婢女想的一样,能早点请来太医总归是好的。 一路上碰到许多宫女太监,都惊奇地打量着魏常在,甚至扭头看她跑着的背影。却无人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魏常在跑着跑着头发都乱了,嘎嘣一声脆响崴了脚,却不敢慢下来。依然忍着脚踝的剧痛,咬着牙跌跌撞撞往前跑。 “主子,您脚崴了。就别跑了。先顾好自己再说。”小河跟在身后又气又心疼。她可不想跟一个瘸子主子。 “我没事。萧姐姐咳得那么厉害。说不定在等着我呢,”魏常在气喘嘘嘘地说道,“你跑不动了,就慢慢走。” 痛归痛,底层出身的孩子吃得了苦。 这时一个机敏的小太监走过来,扶住了差点跌倒的魏常在,“小主,您这是怎么了?” “我家小主她脚扭了。”小河抢着说道,“她想去景阳宫找齐婉仪娘娘给萧小主请太医。” 绕来绕去地把小太监听糊涂了,他半跪下身子,请示道,“娘娘,让奴才给您看看伤。” “我不碍事。”魏常在倔强地扶着小太监的手,“只是脚扭了而已。公公,您快去忙吧。” 小太监想了想,问道,“所以你们是想请太医?” 魏常在连忙点头,“对,给萧贵人请太医。她都咳血了,很严重。” 小太监点头,“娘娘这是想去景阳宫奏请婉仪娘娘?” 魏常在拼命点头,“是。” 小太监想了想,跪下身子说道,“小主恕罪。奴才这会还要当差。这里有一瓶治伤药,如果小主不嫌弃,您先用着。奴才先退下了。” “谢谢。” 小太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双手捧给魏常在后匆匆离去。 小河两人搀扶着魏常在到了景阳宫,却发现齐婉仪不在。 这下子魏常在犯了愁,是等齐婉仪回来,还是去找懿贵妃娘娘,还是去找珍妃娘娘。反正都可以管事。 “呲~”这下感觉脚踝真的疼。 一查看,肿得老大。 小河心疼而嫌弃地说道,“小主,你怎么就这么傻呢。图啥。” 魏常在想了想,从兜里拿出方才小太监给的小瓶子,就要往脚踝上抹,被小河急切地制止住。 “小主,您都不认识他。谁知道里面是不是毒药。说不定是别人要害你。” 魏常在撅着嘴没好气地看了小河一眼,“他不会。”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小河急了。 魏常在没有吭声。 向来软弱的她不顾小河的劝阻,自顾自地在脚踝处涂抹了一圈。 小河气得直跺脚。却不敢在景阳宫里以下犯上,瞎胡闹。 魏常在只感觉涂了药的地方火辣辣的。 一丝慌乱滑过心间。是啊。如果这里面是毒药怎么办。 她又瞬间安慰自己。算了,瞎担心没有什么用,还是听天由命吧。 她很信命。 打小就有人算命说她命好,如今看来确实是好。 魏常在想想便释然了,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第696章 第696章 魏常在稍作休息便起身一瘸一拐地在小河的搀扶下去永和宫求宁贵妃。 在她心里,宁贵妃就跟天上下凡的仙女一样,具备一切美好的品质,就算用她所有会的好词去夸,都觉得差点意思。 而且懿贵妃也在。那是她心里最温柔善良的主子娘娘。 出了景阳宫,小河就开始抱怨,“小主你这是图啥呢?把自己的腿都弄瘸了。” 魏常在垂下眸子不说话。她不为啥。就觉得应该这么做。 小河见自家小主又像呆鹅一样成了哑巴,幽怨地抱怨道,“人家出身也不好,如今都成了贵妃娘娘。” 魏常在红了眼圈,“是我连累了你。你如果想去别的宫。你就去吧。” 这话她不是第一次说。她心里也觉得自己没用。 “算了,”小河没好气地说道,“小主位份低,以后别逞能好不好。” 魏常在没说话。是啊。她确实是在逞能。也许人家萧才人根本不需要她帮忙。 忽而迎面浩浩荡荡地来了一堆人,排场很大。 两人压根不敢多看一眼,本能地立马埋头跪下。 “小主,是魏常在。” 萧贵人撩开帘子看了一眼路旁跪着的魏常在,“魏妹妹请起。随我一起回景阳宫吧。” 说完就放下帘子,又在轿子里咳起来。 魏常在不敢不从,拖着扭了的脚又跟着回了景阳宫。 太医给萧贵人把了下脉,开了些止咳的汤药。 萧贵人的婢女开口问道,“主子,魏小主的脚扭了,要不让太医看看?” “她的脚扭了?”萧贵人吃了一惊,“王太医,您赶紧去给魏小主看看。平儿,你跟着太医一起去。看看严重不严重。” 平儿有些为难,“小主您这边?” “我这边不碍事。”萧贵人边说边咳着。自从开始咳血,这血似乎就止不住了。只要一咳,帕子上就有了红点。 见主子坚持,平儿只好遵命,“是,小主,奴婢这就去。王太医您请。” 王太医给魏常在检查了一番,询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眼前看似柔弱实则坚强的女子心里又是心疼又是佩服,皱着眉头叮嘱道: “娘娘,您接下来的一个月可不能下地走路了。您这脚伤得可不轻.脚都扭了,还要跑。唉。” 小河抢着说道,“奴婢都劝小主不要跑了,她.” “小河!”魏常在打断了小河的话,温婉地笑着,“谢谢王太医。” 对着小河使了个眼色。小河边从兜里抠抠搜搜地拿出一些碎银子,从里面捡出两个,有些尴尬地递给王太医。 这点赏赐,她做奴才的给出去都觉得丢人。 王太医没有接,摆摆手说,“这是臣的本分。” 魏常在有些窘迫地红了眼睛,“太医大人,我位份低,没有多少银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您不要嫌弃。” 王太医心下感动,眼前的女子就算窘迫卑微依然知恩图报。他想了想收下了银子,他收拾了下东西,想了想对小河说道,“你们坐我的轿子回去。” “那太医您呢?” “臣走回去。不碍事的。习惯了。正好锻炼腿脚,”王太医爽朗地说道,“臣还要再去萧贵人那边看看。你们坐着我的轿子回去吧。” 魏常在对着王太医行了一礼,“谢谢您。” 王太医对跟着来的一位年轻太医说道,“你去跟轿夫那边说下魏小主的情况。再过来找我。” 魏常在在小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离开。小河抱怨归抱怨,心疼的满眼都是泪花。 王太医带着另一位年轻太医回了萧贵人那里,说了魏常在脚崴的情况还有事情的始末。 “魏妹妹性子柔弱良善,以后烦请王太医多照顾些魏妹妹,帮她把脚看好。” 萧贵人说着对平儿使了个眼色,平儿便拿了一个中等成色的玉镯子给王太医。王太医推辞了半天,坚决不肯收。萧贵人只好作罢。 王太医离开后,萧贵人陷入了沉思。 平儿一边伺候着萧贵人喝水,一边感叹道,“没想到后宫里还有这么良善的人。” 萧贵人喝了口水,淡淡地说道,“她是因为他们家世代都是孝悌贞烈之人,品行端方才会被地方举荐入宫。家人都是如此,她自然也是如此。” 就算如此,萧贵人也没想到能为别人做到这种不顾自身安危的地步。 她本是个清高凉薄之人,对人性没有什么期待,不喜欢跟人牵扯感情,不愿意卷入后宫里的是是非非。 若是旁人,就算为她去死,她觉得这都是那人活该想不开,与她无关,并不会有半分的感动。 今日魏常在却触动了她的心,让她心生温暖,禁不住喃喃自语道,“世间竟然有这样的人。” 但魏常在的这份好,又让她犯了难。在家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不喜欢欠人人情,不知道该如何对人好。 她不禁抬头问平儿,“你说我要如何感谢她?” “要不我们送她些金银首饰?”平儿试探性地问道。人世间送礼不都送这些嘛。 萧贵人摇摇头,她觉得这是对魏常在的羞辱,魏常在断然不会直接要金银,如果是其他的首饰物件,她定然会当作宝贝收藏不会变卖。 平儿又提议道,“那就写封信给老爷,跟老爷说说这儿,然后请老爷给魏小主的家人送点钱财?” 萧常在心里默了默,心道魏常在这样品性的人定然十分孝顺,她家人好得好一点她肯定很开心,“这个好。你拿纸笔来。我现在就写。” 李北辰从王太医这边了解到萧常在、魏常在的病情,还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以萧常在咳血有病气对胎儿不利为由,命人将珍妃送了回去。 又命梁小宝召姜余过来勤政殿,一起去探望萧贵人。 向来不爱说话不爱议论别人的萧贵人破天荒地为魏常在说了不少好话。 李北辰听完后也很感动,安慰萧贵人安心养病,定会替她好好赏赐魏常在。 从萧贵人那里离开后,李北辰又带着姜余去探望魏常在。 同住在芳华居的兰答应了喜不自禁地出来迎接。她心道,魏常在受伤不能侍寝,或许自己就有机会了。 魏常在见皇帝竟然亲自来探望,十分惶恐不安,连连道歉说都怪自己不小心,还说只是一点小伤而已。因为魏常在内心实在就是这么想的,这番本来很客套的话竟然听着十分真诚,令人感动。 候在一旁的兰答应听了却只觉得虚伪恶心,被皇上脸上的心疼怜惜所刺痛。无比愤恨地想,原来皇上喜欢这种装柔弱善良的类型。 姜余检查一番后,结论一样,伤到了经脉,要卧床静养一个月。 李北辰当即晋升她为魏才人以示褒奖,又送来了些金银赏赐。魏氏受宠若惊,她发自内心觉得自己只是做了本分的事,压根没觉得这有什么特别的。 这份赤诚甚至感染了姜余,暗叹后宫怎么还有这种没有心机,如此纯粹善良的女子。 考虑到魏氏即将卧床休息一个月,李北辰问道,“你平日都喜欢些什么?” 魏氏低着头,心中自卑。她谈不上喜欢什么,因为她什么都不了解。 见魏氏低头不语,李北辰想到魏氏的出身,向来不识字也不会弹琴,“喜欢绣花吗?朕找个绣娘教你刺绣如何?” 魏氏一听眼睛一亮,她从小想学刺绣没机会,连忙点头,“谢皇上,臣妾愿意。” 想到以后学会了可以绣东西送给皇上,心里更加甜蜜,嘴角都是笑意。 “那就这么定了。” 李北辰随口就吩咐梁小宝去安排这事儿,务必找个温和耐心有经验的绣娘过来。 魏氏感动得都快掉眼泪了,哽咽着连连谢恩。其实于李北辰而言,不过是提一嘴的事儿。 一旁的兰答应却暗中冷笑,这魏才人心机真是重,真会装。 皇上又吩咐兰答应常过来陪伴魏才人,聊聊天解解闷,兰答应笑靥如花地应允下来,“臣妾遵旨。皇上请放心,臣妾定会照顾好魏姐姐。” 回了勤政殿后,李北辰便遣退了众人,关起门来,询问姜余关于萧贵人和魏才人二人的蛊毒情况。 姜余斟酌了一番说道,“回皇上,萧贵人快则两日,慢则七八日。魏才人不好说,似乎还没有什么症状。” 李北辰听完大为惊讶,“竟然这么快。” “是。”姜余恭敬地答道。 “为何萧贵人没有特别痛苦的表现?” 姜余叹息了一声,“或许这蛊毒因人而异,藏在周身适宜之处。萧贵人的蛊毒很可能藏在腹中。她不是没有特别痛苦。而是她淋漓不尽,把腹痛当成了小产的余病。” “那为何会咳血?” 姜余答道,“只因已病入膏肓,侵入肺经。” 李北辰变了神色,感到心中阵阵隐痛。 姜余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劝说,思忖片刻后说道,“皇上可以试试道医。听说有些南方道士懂得收蛊。” 李北辰毫不犹豫地说道,“那就马上去办。” 姜余小心翼翼地禀奏道,“这就意味着皇上得把后宫娘娘中了寒毒毒蛊的事情公之于世。” 李北辰沉默了。 如果这样很可能会引起大的动荡。因为他怕冷不怕热不用冰盒的事,满朝文武都知道。一旦公布出去,就相当于宣布他也中了寒毒。对局势的影响很难进行预判。 造反势力会不会蠢蠢欲动很不好说。有没有百黎族后人装成道医混入宫中更不好说。 该如何是好呢。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问姜余道,“你可有相熟的道医先给萧贵人看看?” 姜余有些为难,“有倒是有。就是在山里的道观里,平常在外采药游历,行踪不定,不知在不在道观中。” “你告诉小宝道长的位置和样貌,让他去安排这事儿。” 但凡有一线希望,总归要试一试。 李北辰脑子里浮现出江月白温柔而坚定的眼神。他原本已经放弃了,如今他觉得自己不能放弃。 待姜余走了后,李北辰写了封密信给江月白,由小印子亲自送去永和宫。 永和宫里正热闹着。 懿贵妃、谢妃、安妃、姜常在都在。几个人正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纷纷夸赞永和宫的厨子手艺高。 懿贵妃和姜常在喝茶,谢妃跟安妃两人喝酒,不过是各喝各的。他们两人有世仇,怎么都不可能交好。能勉强凑一桌,不过是因为江月白而已。 其他人来之前,懿贵妃就问江月白,难道不担心她们三人嫉妒怀了双生子趁机搞事儿,江月白只是笑着让她放心,说是在她自己的地盘上,还轮不到任何人造次。如果有人敢,定会让她翻不了身。 罗山匆匆过来说有要事禀报。 江月白便放下手中的筷子,坐着轮椅去了里间内室。江月白一脸笑意地读完了皇上给她的密信,停顿了一下后,把信放进了梳妆盒的一个格子中。 又笑着在一张精美的信纸上,吻下自己正红的唇印,对折之后,放入信封,再次交给罗山后压低声音交代了他两句。又拿起梳妆台前的粉底,扑了粉,让自己看起来更憔悴不堪些。 假装没有看见窗外偷窥的人,施施然走了出去。 回到桌前时,她面色苍白一脸倦色,扶着肚子说,“诸位姐妹,你们慢慢吃,我感觉身体有些不适先回去歇着了。” “姐姐。”姜常焦急地唤道,“您别管我们,快回房歇着。” 懿贵妃估摸着事情成了,做出一副焦急的样子,扶住江月白的胳膊,“妹妹,你怎么样了?快,你们快去传太医!” 江月白看向好闺蜜,用奄奄一息的口气说道,“谢谢姐姐。许是方才动着了胎气。我先回房了。” 谢妃放下筷子,转头四处张望,“安妃呢?她人怎么不见了?” 江月白:“安妃她喝多了,在里屋躺着,等她醒了再说。今日实在不好意思.” 懿贵妃忙催促着,柔声责怪道,“说什么话呢,快去躺着,身子要紧。真是不让人放心。” 江月白关切地说道,“懿姐姐,你身子也没好,快回去歇着吧。” 第700章 江月白醒来时,还未睁开眼,低低唤了声丽春,却没有听到有人走过来。 待迷糊中睁开眼时,发现周围一片昏暗,隐隐的橘光。她不过睡了个午觉,这是睡到夜里了? 江月白揉了揉额角,提高了音量,“丽春!现在几点了?” “晚上七点。”传入耳中的是李北辰磁性的嗓音。 说话间,一卷书从帷幕中间伸进来,轻轻地向右拨开,露出一张俊朗的脸。 江月白勾唇轻笑,“你这是喜欢偷窥人睡觉?” 慵懒而娇俏。 “还不是你睡得像个小猪。我来了半天,你都没发现。这要是刺客,我跟你讲,你就完蛋了。”李北辰笑着,心底的伤感浓浓一团。 江月白瞟了他一样,“那要不以后我睡着的时候,你都守着我?” “也不是不行。”李北辰眼睛都是笑意。 “还是别了,”江月白禁不住揶揄,“你可是高高在上的皇上。” 明明这么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瞬间勾起了李北辰的欲念。 他低下头身子,放下手中书册,凑近了江月白,注视着她的眼睛: “要不要叫朕给你看看什么叫做高高在上。” 江月白听懂了话里的撩拨,满脸通红。心道,呸呸呸。才几个月,自己竟然变得如此不纯洁了。 封建制度真是害人。 她干脆扭过头去,不去看李北辰。 懒得搭理这个跟泰迪一样动不动就很high的男人。 李北辰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可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心如撞鹿。他哪能猜到江月白心中的所思所想,只道是害羞了。 好想亲她一口。 “朕去把丽春叫进来。” 织锦罗帐刚合上,又分开。李北辰伸手进来拿走了落在铺上的书。还不忘探进头来傻笑一下。 李北辰暗叹,这种身体上的吸引真要命。感觉自己就像喂不饱的饿狼,见到她就想扑倒亲亲抱抱贴贴脱衣服。 罗帐重新落下,上面写满了福字。 这是李北辰给她专门挑的。江月白觉得特别俗气。但李北辰说,大俗就是大雅。别的没什么好求,只求有“福”。 片刻过后,丽春跟夏至走了进来,手脚麻利地伺候江月白洗漱。 江月白随口一问,“皇上什么时候过来的?” 夏至默了默,“大概申时一刻。” 江月白吃了一惊。 所以皇上五点多就来了,如今都七点多了。难道一直在看书。这么弱的光,不得把眼睛看瞎了? “皇上他一直在我屋里看书?” 丽春给江月白擦着手,“奴婢们不知。皇上让我们候在外面。” 江月白心道,管它呢。他自己呆在屋里爱干啥干啥。反正他是皇上。做事情还不是随心所欲的。 “娘娘要化妆吗?” “化一个吧。” 见领导就要见领导的样子。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江月白只觉得好笑。 丽春跟夏至见主子笑得这般开心,松了口气。 昨天娘娘说不舒服,整个永和宫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生怕有什么闪失。这些日子宫里的事儿太糟心,大家心理阴影面积极大。 如今看来娘娘安好,两人就放心了。 江月白今天挑了裸色口红,涂上去看起来粉嫩嫩的。又挑了支铃兰步摇。 见镜子里美美的人儿,江月白跟着心情也好起来,想起懿贵妃昨天说不舒服,便问夏至,“夏至,懿贵妃如何了?” 夏至将铃兰步摇插入娘娘的鬓中,与丽春对视了一眼。 “懿贵妃娘娘回去后就躺着了。太医说要好生静养调理个两三个月。” 江月白听了颇为担心,“让素素去把库房里补血的药材都拿给懿贵妃。” 她心中自责,前些日子,懿姐姐明显看着好转了。昨天突然不好,定是因为参加自己的封妃仪式。思来想去,心里颇为难受。 打扮好了后,夏至和丽春退了出去。 出了门口,李北辰把两人叫到一旁,询问宁贵妃有没有问懿贵妃的事情。听了二人的回答之后,他眉头微蹙,叮嘱他们千万要守口如瓶。转瞬之间换上一副高高兴兴的模样。 进屋后见到江月白娇柔清新的模样,又是一阵心动。 “你唇色这般鲜嫩,不尝一口是不行了。” 江月白笑,“简单。一会儿吃完饭,我给皇上涂上试试,保证美美的。” “大胆!” 说完,李北辰跟着哈哈哈笑起来。 夏至和丽春低下头抿着嘴偷笑。她们特爱看两主子拌嘴,打情骂俏。 病号的晚餐很快安排妥当。 菜都摆在八仙桌上,床上再摆一个小茶几,再特地给皇上安排一桌。 江月白面前的小茶几上摆满了小碟子。里面各种菜都盛了一点。 李北辰吃了筷子樱桃肉,笑着问道,“你说我们这像不像吃自助?” “像。”江月白咬了口狮子头,鲜美而不肥腻。 李北辰便跟江月白讲了白天带着孟昭回孟府省亲,意外喝了避子水的事儿。 “那岂不是自己人坑了自己人?”江月白听了有点唏嘘。 看来除非嫁个不娶小妾的男子,不然嫁给皇帝跟嫁给其他男人没什么区别。 “看起来是。但是感觉也太巧合了吧。恰好是那个不孝子孟冉的生母,恰好孟冉之前犯了事,被我拿捏住了把柄,送了孟相一个顺水人情。如今他竟然跟孟冉断绝了父子关系,你说这是不是孟相在欲擒故纵,以退为进啊?” 江月白停下手中的筷子,将整个事情捋了捋,摇头。 “应该不至于。再怎么样,也不会拿自己女儿的性命去冒险吧?听孟家只有这一个独女。按理说,孟昭生下皇子对孟家的好处更大些。何况孟相主动提出致仕,不就是为了让皇上放心吗?他已经把自己的路给断了,完全没必要把女儿的路也给断了。” 转念脑子里又想到,如果想借机让女儿流产,然后做成药引,倒是也有可能。 “你说得有道理。可是万一,他不是真辞职,只是做做样子呢?等着我去求他,不就能化被动为主动。毕竟朕刚接手朝政,确实还需要他。或者,他前几天想辞职,今天又不想了。” 江月白想想也对。之前做hr的时候,不少员工提了辞职之后又反悔了,问能不能回来。 李北辰跟她想到一块去了,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以前当hr的时候,如果遇到有人提交了辞呈,你们会怎么做?” “这个得分情况。一般都会同意,少数情况下会挽留。毕竟提出辞呈的人,一般经过了慎重的考虑。通常情况下挽留的意义不大。也没有什么工作真正的非他不可。只要工作交接好就行了。如果涉及比较重要的项目,或者公司的股权分割这些,有些会建议对方推迟辞职时间。” “那什么情况下会挽留?” 江月白喝了口汤,笑着说,“当然是大领导想要留,或者是无可替代市场上很难招到。但这样的人极少。多数情况下,都没有那么重要。” “那你觉得孟相怎么样,属于哪种人才?”李北辰顺着江月白的话问道。 “孟相文韬武略,又有雄心壮志,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杀了可惜。皇上是不是可以考虑另作他用?比如领兵打仗,抗击倭寇收复琉球,打下青海xj那一块;或者在翰林院做翰林大学士,编纂《永乐大典》也不错。原来的丞相之位可以另选其人。皇上觉得如何?” 江月白心中忐忑。 她单纯觉得孟相这样顶尖的人才如果死于权术的斗争到底可惜,不如开疆辟土,战死疆场的好。 其实人力资源界有个段子:“人才就是用来埋没的,天赋就是用来浪费的”。 这世间被埋没的人才不计其数。因为这要求用人者不仅要有识人的眼光,还要有用人的雅量,力排众议的胆量。这对于用人者要求过高,也不符合人性。 为了安全,更多的领导不会重用特别能干的人,如果重用一般会安排小人或者奸臣去制衡或者令其立下军令状施加额外的压力。 李北辰爽朗一笑,“知九如者皎皎也。当浮一大白。” 用完晚膳,天色已经黑得深沉。李北辰看起来没有要走的意思,跟江月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他已经传信给梁小宝,今晚就让孟昭留在孟府,做好安全工作,明日再回。 两人说话之间,突然又出现了胎动,而且是很剧烈的那种,江月白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惊喜的笑脸。 “在笑什么?”李北辰好奇地问道。 江月白一时愣了神,脑海里浮现出甄婉仪拉着李北辰的手摸着她的肚皮,让他感受胎动时的场景。 脸上的笑凝固,心里难受。 “怎么了?”江月白情绪变化之快,令李北辰不知所措。 “没什么。”江月白的语气很是冷淡。说着自顾自地拿着枕头边的《诗经》看。 吓得身边伺候的夏至和丽春紧张得不敢动弹。 娘娘这是在跟皇上发脾气啊!胆子真大. 李北辰着急地抓住江月白看书的手,“到底是怎么了吗?跟朕说说。” 对伺候着的人摆手,“你们都退下。” 就在这时,江月白感觉肚子里却像炸了锅一样,此起彼伏地动起来。仿佛在说,“妈妈不要生大猪蹄子的气。等我们出来了,一起揍他。” 她脸上的冰冷跟着化了些,但心里还是生闷气,不想说话。 李北辰见江月白继续不理人,看出来这次是真生气了。可是他什么都没做啊,都不知道哪句话惹她不高兴了。不过是聊了聊孟昭的事情。他琢磨来琢磨去,突然有了主意。 跟孕妇聊胎儿总是没有错。 然而一开口,就神经错乱,口误说成了这样,“昭儿,让我摸摸你的肚子。” “谁是你的昭儿?!”江月白怒道。 她感到了心里竟然有些难过,鼻子有些酸酸的。 李北辰感到无语,怎么越是这个时候越说错话。一个脑壳两个大。 “我,我,我一时口误。别生气了,皎皎。” 江月白生气地别过身子,侧着睡。不知怎地,掉了一滴眼泪。 李北辰急中生智,躺到床上,从背后搂住了江月白,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低低地说道,“皎皎不生气,好不好。都是我不好。气着了,对孩子不好。” 就在这时,他的手下感到了奇妙的颤动。 他无比欢喜地喊道,“皎皎,你的肚子在动!” 说话的瞬间,他的手下又动了一下,他激动几乎要跳起来,“真的在动。真的在动!” 他激动得眼睛里有了泪花,恨不得跟全世界宣布这个令人兴奋的好消息。他激动地在皎皎肚子上摸来摸去,又感受到了几下或轻或重的胎动。 李北辰的样子让人感觉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笨笨的男人,终于明白他的皎皎为何哭了。 他坐起身将江月白转过身来,只见她眼角有晶莹的泪痕。 李北辰心疼地抱着她,埋在她的耳边,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皎皎,对不起。是我不好,伤了你的心。” 第701章 见江月白不说话,李北辰就故意逗她笑,绘声绘色地描述刚刚他摸到胎动的感觉。 说了半天的单口相声。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摸来摸去,有时候还不落在肚子上。摸得江月白感觉痒酥酥麻酥酥的。也就不好继续板着脸了。 李北辰见江月白不再冷着脸子,兴奋得像个小孩。他趴在江月白的肚子上,听肚子的声音。 “只听到咕嘟咕嘟地冒泡。” 江月白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那是肠子在蠕动。” 李北辰好奇地在肚皮上弹了弹,“嘿,我是你们爸爸。” 谁知道,里面就像有小腿在踢一样地回应他。 李北辰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受,很兴奋。就像是人类呼唤外星人,然后接收到了外星人地回复。 “他,她们竟然回应了?”李北辰难以置信地又摸了摸肚皮。 “是啊。”江月白微笑着回应道。她刚刚也感受到宝宝在李北辰弹肚皮的地方踢了踢,或者是划了下水。 李北辰撑着脑袋凑到江月白的边上,“不生气了好不好?好不好嘛。” 皇帝纾尊降贵地哄人了,江月白此时也已经冷静下来,“嗯”了一声。 李北辰干脆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让她枕在胳膊上,他心里有好多话,可他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而且有些话说出来,他怕皎皎会生气。 他想了又想才说道,“感受到宝宝们在动,我真的好惊喜。这是从未有过的一种感觉。皎皎,我爱你,你知道吗?这是不一样的。你肚子里怀着的是我爱的人给我生的孩子算了,说不明白了。总之不一样。” 其实,他的父王教育过他,一当成为帝王,就意味着做事情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绝对的权威,才是皇帝。 江月白静静地窝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话。 不知为何又落了两滴眼泪。 或许,本就不该动心吧。一点点心都不该动。只要不动心,把对方当成上司,当工具人,就不会难过。 李北辰或许想到了什么,后来干脆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不时地亲吻着她的头发。 过了会儿后,江月白突然低声问道,“你晚上睡这里吗?” “嗯,”李北辰宠爱地蹭了蹭她的头发,“刚刚不是说好了,我要睡在你边上保护你的。” “那就洗漱安寝吧。我困了。”说完,江月白就打了个呵欠。 李北辰想帮助江月白沐浴,这样放心些,还打趣,“又不是没看过。” 江月白偏偏不答应,李北辰只好作罢。 跟旁人在一起睡觉时,李北辰总是尽量保持一臂的距离,跟江月白在一起,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是负距离,搂着她,抱着她,两个人干脆用胶水粘一块。 江月白这两天开始格外嗜睡,很快就睡着了。李北辰将将要睡着时,突然小印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说有要事禀告。江月白正枕在他胳膊上,身子紧贴着他,睡得香甜。李北辰不忍心将她惊醒。 隔着帷幔吩咐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小印子犹豫了下,跪在地上,斗胆奏道,“皇上,珍妃娘娘小产了。” 李北辰皱了下眉,压低声音说道,“让姜余带几个太医过去看看。” “诺。”小印子立马匆匆地往外跑。结果走得太急,撞到了椅子上,弄得咚的一声响。小印子吓得不轻,连忙扶正了,迅速溜了出去。 李北辰下意识地护住怀里的人,怕她受到惊吓。 然而江月白还是醒了,睡眼惺忪中问道,“刚刚是谁进来了?” 李北辰声音格外轻柔地说道,“是丽春进来拿东西。继续睡吧。” 说完,又亲了亲江月白的头发。 江月白撒娇着说道,“我做了个特别美好的梦。我还要回去做。先睡了。” “好。”李北辰跟她头靠头,微微阖上眼睛。 脑海里过了一遍孟昭的事情,琢磨着该如何处理,不知不觉中也跟着睡着了。 宫里的很多人没睡着。 众人以为皇上对懿贵妃那般深情,至少会伤心个好几天,独自安寝。谁知今天就歇在永和宫。 难道皇上心底爱着的是宁贵妃?他们戴的戒指是定情信物?可是皇上今日白天陪珍妃回府省亲啊。 众人辗转反侧不得其解的同时,不少人幽幽地叹息,“果然帝王无情”。 但今晚最痛苦的恐怕是孟昭。 因为孟昭休息了一下午,刚刚跟母亲一起庆幸平安无事,用了晚膳正准备坐着轿子回宫,结果突然就不行了。 太医查验了晚膳,没有下毒的迹象。又查了姚氏的安胎药。发现是安胎药的问题。 药材本身没有问题,但药材的比例和炮制方法跟寻常的安胎方子不同,十分可疑。这种情况从气味、药材、药渣都看不出来问题。只有打开药包将药材分门别类然后再分别称重才可以。 可这安胎药本是给姚氏准备的,也就是说如果孟昭没有回来省亲,流产的会是姚氏。 嫌疑自然又落在了后院女子的身上。只是这次没有人像冯氏那样傻乎乎地主动站出来。 关键是这安胎药是冯氏自己带着丫鬟去药铺里问诊后现抓的。孟相派人去药铺里把掌柜抓了来。找到了原始的医案,医案上的配比完全正确。当天的药物出库记录账本也没有问题。 安胎药买回来之后,姚氏因为胎相一直很稳定,又非常讨厌喝药,所以只喝过一两次。而且那两次喝完之后效果不错,姚氏胎相十分稳定。 姚氏属于孟府知名的“作精式”美女,都是喝药“好苦苦”,“相爷喂我,我才喝”,“喝了这么苦苦的药可要奖赏妾”这个样子的经典名场面。所以安胎药只喝了两三顿倒是解释得通。 显然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掉包了姚氏的安胎药。 孟相把姚氏身边的四个婢女抓去分开严刑拷打,结果四个人说的都差不离,没能问出来个结果来。 这安胎药是二十多天前买的,时间跨度太长。到底是谁把姚氏的安胎药掉包了,成了悬案。 孟相一气之下,把姚氏四个婢女直接全打死了,理由是伺候不力。姚氏听说后受了惊吓晕了过去,还好底子不错,经过太医一番照料,倒是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明明是吉祥喜庆的一天,结果成了悲剧的一天。 孟昭一直心心念念想要保住孩子,如今竟然在自己的家中没了。 她躺在床上,苍白着脸,一身冷汗,嘴唇一点眼色都没。 摸着空荡荡的肚子,心如刀绞,拉着母亲的手哭得死去活来。心中自责懊恼为何非要去婵娟房里问个究竟,为何要在婵娟房里喝水。 不然孩子就不会掉了。 孟昭紧紧地抓着被子,呜咽的哭声在夜里显得格外的悲哀。 一碗又一碗的药端上来,又苦又腥,可哪有她心里苦。一碗碗地喝下去,她感觉自己的泪都快流干了。 多盼着皇上会来看她,在这最痛苦的时候陪着她。可是她知道,皇上不可能晚上出宫。 她只能独自面对失去孩子的痛苦。 感觉自己孤零零的,就像一片叶子,飘落在了河里,不知道去往何方。 孟母一边流泪,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好孩子,不哭了啊。小月子也得小心,哭多了伤眼睛。” 孟母其实心里更痛。 因为冯氏之所以报复婵娟,是因为婵娟之前替孟母通过各种手段,弄掉过冯氏两胎。冯氏不敢搞孟母,不敢搞皇上送来的姚氏,把恨撒在了最近得宠的婵娟身上。 姚氏安胎药不知道是谁动的手脚,但她之前有故意对其他被冷落的妾室挑拨离间。 她万万没想到算计来算计去,最终算计到自己女儿头上。 孟母虽然懊恼自责,不可能告诉女儿这些后宅里的事情。 她轻轻地拍着孟昭的被子,心疼地替她擦汗,在她耳边温柔地说着话。 孟昭哭着哭着,在熟悉的气氛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孟相站在门外,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睛里的湿润又收了进去。他抬头望了望明亮皎洁的月亮。 今天十三,月亮很快就要圆了。不知明天天亮之后,皇上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孟夫人听到丫鬟的禀报,松开手,替孟昭掖好被角后步履沉重地走了出来。 刚见到孟相的一瞬间,孟相抽了她一耳光。这是嫁给孟相后,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打她。 孟夫人不知所措地望着自己的夫君。 “满意了吗?”孟相冷冷地问道,“明日,很可能就是孟府被流放之日。” “皇上应该不会如此吧?”孟夫人捂着脸含着泪惊疑地问道。 孟相一声冷笑,“你的勾心斗角葬送了整个孟家。你女儿如今正是你最痛恨的妾室。” 他一甩袖子,转身离去,“真是可笑之至!” 因为孟相有四个儿子,其中三个乃妾室所生。外人都夸赞孟夫人贤惠大度,识大体顾大局。 孟相虽然清楚夫人的很多手段,但到底还是生出来了三个庶出的儿子,所以他不去计较。只是谁也没想到,会以今天这样形式暴露在众人之下。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指向孟夫人。但孟夫人这么聪明强势的女人,底下人争风吃醋敢这么下狠手,必然是当家主母默认的,甚至是推波助澜的。 放任底下搞小动作的地方,往往容易捅出大篓子。 “相爷.”孟夫人哀声喊道,那句“我错了”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望着夫君愤然离去的背影,孟夫人只觉得浑身软了下去,她扶着门框,哀声自问道,“我真的做错了吗?” 她抬头望向月亮,体会到了锥心之痛。 第704章 谢妃来了长春宫之后,就开始一脸艳羡地夸三进的院子大,园林绿化好,室内软装豪华,巴拉巴拉。 进门之后就行了个大礼,兴高采烈地呼道,“妹妹见过德妃姐姐。” 跟着一起来的贴身宫女春柳,立马送上价值不菲的贺礼。 坐下来后一边喝着银耳莲子羹,一边兴致勃勃八卦孟府的事儿,孟昭小产的事儿,完全无视孟昭脸上的怒气和尴尬。 比如落胎的药喝起来什么味道,落胎的时候疼不疼,有没有看到胎儿长什么样,知不知道男女之类的。 简直就是哪里痛戳哪里。 偏偏一脸天真无辜,勤奋好学,特别关心孟昭的模样。 若是江月白,直接让丽春几个耳刮子先打过去,再让小罗子拖出永和宫。 孟昭心里乱糟糟的,最开始因为倾诉欲说两句,直到后面意识到对方的恶意,绷不住了,才没好气地说道,“我身体不舒服想睡了。” “那姐姐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谢妃眨巴着眼睛,一脸的关切。 谢妃走后,清影替主子愤愤不平,“谢妃实在太过分了,故意让主子伤心。以后主子学宁贵妃娘娘,直接不让她进来就好了。” 孟昭憋气地“嗯”了一声。 心中暗想,谢妃向来记仇。该不会是初一的晨会上为了方贵人怼了谢妃,所以特意来报复的吧。 答案当然是的。而且她们两个的梁子早就结下了。只是孟昭不知道而已。 谢妃回去路上碰到了皇上,主动汇报说,她刚刚去探望了德妃娘娘,安慰了她一番。 等到了长春宫,李北辰才了解,所谓的安慰是哪种安慰。 孟昭告诉李北辰自己的猜测后,李北辰吩咐梁小宝给方贵人安排个住处,从长春宫里搬出去住。 孟昭乱糟糟的心在李北辰的宽慰下稍稍疏解。 听孟昭泪意阑珊地回忆起进宫前一家子人的幸福时光,那个时候爹娘疼爱她,四个哥哥之间虽然不和,但都对她视若珍宝。 尤其是孟冉,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哥,但却是个好哥哥。 小时候偷偷给她送漂亮的蝴蝶和蜻蜓,抓小蝌蚪给她养。长大一些时常偷偷送给她有糖锋的糖葫芦,热气腾腾的红糖枣糕,纯白小兔子,会说话的八哥. 但凡她开口要的,他都想尽办法去寻来。 虽然这些小玩意时常被孟夫人扔掉,四哥还因此经常挨揍,但四哥跟她乐此不疲,两人拥有很多小秘密。 里面有没有功利性的讨好,肯定有。但实实在在带给孟昭许多的欢乐和新奇。 听了孟昭这些话后,李北辰沉默了半晌,抬眸吩咐梁小宝,“将孟冉仔细收殓了,找块地儿葬了吧。” 按照规矩,孟冉的尸体此时已经被扔到了乱葬岗。 “谢皇上。”孟昭心中感动,低下头,任眼泪落下。 她耳边响起四哥孟冉的声音,“宫里头有什么好?规矩多,哪里有家里自在。而且你是去给皇帝做小老婆,肯定会被欺负的” 孟冉向来是浪荡的也是坦荡的。他对自己是庶出自卑归自卑,却又毫无在乎地谈起。说出皇帝小老婆的时候,就跟说出他娘是小妾一样自然。 那时的她一脸稚嫩,满怀希冀。 “哥哥,可是那里有我喜欢的人啊。” 孟冉戳她的脑门,一脸嫌弃,“换个人喜欢不就行了!做妾有什么好的。你就是傻。” “嫁给喜欢的人,不一样的!”她红着脸争辩道。 孟冉一双桃花眼里瞟出百般的无奈,“好了好了。看看四哥给你买的簪子。喜欢不喜欢?” 孟冉百般不好,风流浪荡,不学无术,凶狠好斗,却是她最好的四哥哥。 想到四哥,孟昭的心一阵阵地剧痛。 她凝视着在桌前,专心致志为她描摹着吴道子送子观音画像的皇上。 皇上说画好了之后挂在她房间的墙上。 晚上她没有胃口吃饭,皇上就哄她。她勉强吃了些全吐了,皇上陪着她一口都没吃。 明明心心念念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可为何心里那么欢喜,又那么悲伤。 她也不知道四哥说的话对不对。 她只知道,四哥走了,她好难过。皇上明明就在眼前,可她却感觉隔得好远。 她莫名地想起临进宫前爹爹叮咛她的话,“皇上就是皇上。你是他的妃子,但他不是你的夫君。” 心里痛得更厉害。 只是当李北辰转过头来告诉她画已经画好,再过半个时辰就可以挂起来时,她的心跳瞬间漏了半拍。 刚刚的胡思乱想都消失不见。满心满眼只有眼前人。 李北辰陪伴孟昭说了许多宽慰的话,等她彻底睡熟了,才回了勤政殿。 他命梁小宝守在门外,任何人都不得见。 第二天早膳都没有用,就去上早朝。 在朝上,李北辰面色沉重地宣布了对孟相的处置。将原督察院左督御史周仕鹏提拔为左丞相。调大理寺的罗明兴补上周仕鹏原来的位子。 提拔在户部任职的新科进士杜衡为户部右侍郎。 提拔新科举子褚河海为工部左侍郎。 成立一个新部门叫做农部,专门负责农业生产。 包括对各地的作物生产分布情况进行统计,研究和推广先进农业技术,研究“农业、农村、农民”的相关政策问题,制定农业税和农业补贴,预警和防治各地的病虫害,统计调查各地的农业灌溉设施情况等,编制每年的《农业统计年鉴》。 农部尚书由新科探花赵宇航担任,就是当初聚众闹事要求彻查科举舞弊案的带头大哥。左右侍郎用的都是新人,为今年农户出身的新科进士。 听着皇上兴致勃勃地讲解新部门的职能,底下臣子明白了。这是要把原来户部和工部的一部分职能划分出来,削弱这两个部门的权力,形成监督和制衡。 而且户部和工部两大原本油水最多的部门里都有一位侍郎是皇上挑选的新科进士,在剪除陈昂的党羽后塞满了新人,意味着两个部门已经被皇上接管。 曾经权倾朝野的孟相被派去福建剿除倭寇,加上这些人事调整,重用新人,整个朝堂大换血。 整个过程中,李北辰一直揉着额头,不时咳嗽两声,似乎很是疲惫痛苦的模样。 今日八月十五,原计划要举行简单的宴会,宴请高位臣子,因为宫里接连不断的丧事,被顺理成章地取消。 但该有的节日福利不能少。每个官员都能领到宫中御厨做的火腿和枣泥两种馅的八个月饼。 宣布退朝后,梁小宝立马派人端着养生八宝粥送到御前,“皇上,您两顿没有用膳了。您还是吃点吧。” 李北辰端着碗,搅动了半天,放回了漆盘之中,还是没有吃,幽幽叹了口气,“朕没有胃口。” 他望着孟相离开的背影出神,“福建多雨,你去拿把伞送给丞相。” “是。” 不一会儿后,梁小宝就亲自气喘吁吁地追上如今的孟大将军,“侯爷,这是皇上赐给您的伞。皇上说,福建多风雨,侯爷多保重。” 孟将军听懂了皇上的一语双关,立马跪下来,双手举过头顶,接过一把明黄色的雨伞,“臣谢主隆恩。定尽心竭力,在所不辞。” 孟相接过伞后月饼都没领就离开了,挤在一起排队领月饼的朝臣议论纷纷。 “今日可是中秋啊。唉” “昌平侯此去东南,这是得了保护伞啊。羡慕羡慕。” “昌平侯先帝时就战功累累,皇上对侯爷寄予重望啊。” “要不是皇上看重昌平侯府准许回家省亲,也不会发生这些糟心事。” “在宫里防来防去,没想到回家被害了。真是糟心。” “如果发生在别人府里,谋害皇嗣可是诛五族的死罪。皇上竟然还给另娶新妻,你说你们谁人有这样的待遇?” “是啊。真是没想到。皇上仁慈,休妻之后竟然还有这等好事。” “怎么了?难道你想休妻?” “我哪儿敢。” “看来不是不想,是不敢。” “这样一来,大皇子很有可能会被立为太子。” “也不一定。宁贵妃的儿子也有可能。” “这谁能说得准呢。” “你们别议论了。小心祸从口出。慎言!” “是是是。今日又多嘴了。该打。” “慎言慎言!慎言保平安。” 孟将军听到身后隐隐约约传来的议论,抬头看向天空。天上没有明月只有不可直视的太阳。 今日八月十五。中秋节啊。阖家团圆的日子。 心痛得无法呼吸。 . * 李北辰下朝之后,就去了长春宫,说是想陪孟昭用早膳。 孟昭这才从梁小宝口中得知,皇上竟然因为她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自然感动万分,心生暖意。 李北辰又说,自己反正没有食欲,如果孟昭不吃,他也不吃。 梁小宝自然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恳求皇上一定要吃一点。 全套下来,孟昭感动得眼泪花花,虽然不想吃,还是陪皇上吃了些。皇上夹过来的菜,她全都吃掉。 用过午膳,用茶水漱了口。 李北辰温声说道,“朕不会让我们的孩子白死,也不会让杀人凶手逍遥法外。害得你痛失孩子的罪魁祸首,朕给你找到了。” “是谁?”孟昭犹疑地问道。 父亲只查到姚氏的安胎药被人暗中掉了包,具体是哪个姨娘做的,并未查出来。 “你看看就知道了。” 梁小宝立马引了个端着黑匣子的宫人进来。 孟昭立马猜到里面装着的是人头。 李北辰吩咐道,“掀开白布给娘娘过目。” “不不用了。”孟昭吓得花容失色,手紧紧地攥着李北辰的袖子。 “真不用看了?”李北辰轻声问道。 孟昭拼命摇头,“不用看了。” 她害怕。 李北辰对宫人挥了挥手,“退下吧。别惊吓了娘娘。” 接着又安慰孟昭道,“朕已经替我们的孩子报了仇。你可要振作起来,好好吃饭,不能不吃饭。民间有个说法,走了的孩子跟你有前世的缘分,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再投胎到你这里来。” 孟昭听到这话,泪水再次滚落,偎依在李北辰怀里,哭着喊道,“皇上.” 她自我安慰道,自己虽然失去了孩子,爹爹狠心休妻,可还有真心爱着她的夫君,护着他,替她做主。 禁不住贴得李北辰更紧了。 李北辰温声宽慰道,“朕会护着你的,别怕。你若是想念母亲了。朕就以礼佛的名义安排你去静安寺见她,让你母女团圆。” 听到这话,孟昭的眼泪又冒了出来,情不自禁地抱紧了李北辰。 虽然她不理解皇上为何给父亲娶了新妻,可她如此深爱着皇上,怎么会忍心去苛责深爱她的男人呢? 见孟昭哭哭啼啼的不说话,李北辰酝酿了片刻后,违心地睁眼说瞎话: “等你养好了身体,孩子也还会有的。到时候,你就哪里都不去,只在长春宫里养着,再把你的位份晋一晋。” 孟昭在李北辰的胸口蹭了蹭,“名分什么的臣妾不在乎。只要皇上爱着臣妾,臣妾便很知足了。” 听到“爱”这个字,李北辰愣怔了下,松开了孟昭: “好了,你不要胡思乱想。喝了药好好睡一觉。醒了之后记得吃月饼。今天中秋节呢。” “那晚上皇上陪昭儿过中秋节好不好?” 孟昭充满希冀地说道。如果皇上愿意在这样的日子陪她,一定是真爱她的,而不是什么宁贵妃。 李北辰愣怔了下,神色黯然,“朕今晚会去殡宫给太后祈福。往年的中秋节都是跟母后一起过的,其乐融融。如今我既没有父亲,也没用母亲。” 孟昭听了愈发地心疼,拉住了李北辰的手,轻声唤道,“皇上,你还有昭儿陪着你。” 说着靠在李北辰的肩上。 不管怎样,自己的爹娘都还安在。皇上比她还可怜。 心中顿时生出百般柔情来,想要安慰看起来很是伤感的皇上。 李北辰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着说道,“是啊。再伤心,这日子还要过下去。朕先回勤政殿了。你保重。” 出了长春宫,李北辰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又揉了揉两边的脸颊。他脑子一直都很清醒,只是感觉脸上要长出面具来了,僵硬得吃疼。 有时候他都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演戏。 孟昭经过皇上的一番宽慰,心里甜蜜蜜的,沉浸在皇上的柔情里不可自拔。 她虽然还是很难过,但她恨婵娟,恨爱嫉妒喜欢害人的姨娘们。她不恨别人。 她心里生出了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皇上宠爱她,孩子很快还会再有的。 “清影,我感觉有点饿。拿点月饼给我尝尝。” 欢迎在书友圈里留言,评一评,你印象最深刻,或者最喜欢的人物。 第705章 第705章 (本章惊心动魄,慎入) 八月十五,若是懿贵妃还在,就是众后妃去请安的日子。 如今懿贵妃不在了,众人本该来宁贵妃宫里请安。但是皇上提前做了安排,避免众人惊动宁贵妃,改为去懿贵妃宫里祭拜,就相当于请安。 又由齐婉仪安排给各宫分发了御膳房出品的月饼,就地取材的糖醋鲤鱼和桂花糖藕,外加按照品级定做的秋装,每人十两银子,就是后宫的节日福利。 江月白给懿贵妃写了封祝她节日快乐的信,又送去了六串她亲自设计,宫女茯苓、桔梗手作的珠串。 李北辰得知消息后,一时犯了难。这可该怎么办。 向来比较大胆的墨兰,主动请命说可以模仿懿贵妃的字迹,给江月白回信。 此前懿贵妃给江月白写信的时候,她都伺候在一旁。她观察了许多次,所以细节上非常主意。她模仿着写了一封后,李北辰仔细研究了一番,字迹和语气还挺像的,便应允了这个计划。同时让墨玉和墨兰按照懿贵妃的性格,给江月白回个礼物。 两人一合计,送了懿贵妃平日里写的书法,包好了作为回礼。 江月白收到懿贵妃的信和字画十分高兴,命人挂在屋里。没有觉察出来有什么不对劲。消息传给李北辰后,他才放下心来。只是心中还是感到不踏实,担心江月白以后知道了,又要跟他翻脸。 李北辰没有骗孟昭。他离开长春宫后,按部就班回勤政殿批折子。一年节假日午休的。批到半下午告一段落,有些倦怠。就去殡宫祭拜太后。 他在念经时想起往常都会来祭拜的萧贵人,按照僧人的要求,走完一整套流程后,就去探望萧贵人。 萧贵人已经很不好了,大量大量地咳血。 人家濒死的时候,就派人疯跑着去请皇上。 萧贵人不仅不派人去请,李北辰到了,竟敢把他阻挡在门外,说是病气不吉,怕病重惊吓到皇上还是不见。若是因此忤逆圣意,求赐鸩酒,只求不要处置无辜宫人。 萧贵人的两个小宫女转述完这番话,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这些话太大逆不道了。两个小宫女好怕皇上将她们现场打死。 李北辰沉默地负手站在萧贵人的殿外。同宫的主位娘娘齐婉仪、谢贵人,还有世子恭敬地候在一旁,一样胆颤心惊的,不敢吭声。 “皇上,请您吃月饼。馅蛋黄馅的,听说很好吃。”世子拿出一块御膳房的月饼,双手捧给李北辰。 李北辰婉拒,“你先跟齐母妃回去。朕一会儿再过来。谢贵人你也回去。” 三个人立马跪下行礼后离开。巴特尔牵着齐婉仪的手,频频回望干脆坐在门口台阶的皇上,“母妃,皇上为何会坐在台阶上。” “他在等贵人娘娘开门。” 巴特尔好奇地问道:“皇上让谁开门不就得开吗?贵人娘娘还敢不听圣旨?” 齐婉仪被问到了,摸了摸巴特尔的头,努力地憋出来了个解释,“或许是因为贵人娘娘是仙人。仙人跟我们凡人是不一样的,不是一个境界。” 巴特尔想了想,觉得母妃说得很有道理,“原来如此。贵人娘娘确实挺像仙人的。她长得好看又不喜欢说话,总喜欢穿白色的宽松的衣服。” 齐婉仪想说,爱穿白衣服的除了仙人还有鬼啊,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怕自己若是说了,巴特尔转头就告诉了皇上。这是个让人吃不准的孩子。 齐婉仪摸了摸巴特尔的脑袋,“对,你说得很对。洗洗手,先吃点水果吧。” 巴特尔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月饼放在盘子里,想象着一会跟皇上跟他合着分吃的样子,立马变得快活起来。 李北辰坐在台阶上,抬头望着深蓝色天幕上挂着的那轮明月。 很圆很圆。 只是,萧贵人恐怕过不去今晚了。 他脑海里浮现出萧贵人一身白衣,不言不语的清冷样子,不禁想起卓文君的一句诗:“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萧贵人被他喊去伺候笔墨时,衣着简单素净,几乎没有一点装饰,言行举止十分规矩,没有一点撩拨。 侍寝时,也是如此。 多次只是同床共枕,什么都没有发生。萧贵人既不会辗转反侧,也不会如其他女人那样偷偷爬过来触碰挑逗他。 她就安静地睡觉,比李北辰先睡着,睡眠质量还很高,晚上一次夜都不起。 李北辰心想,萧贵人要么是个极度纯粹的人,要么是朵高级白莲花。前者世间罕见,后者常有。 死都要跟别人不一样,她又是哪种? 卧在榻上,已经咳得死去活来,简直都要把肺咳出来的萧贵人,听说皇上就在殿外席地而坐。就算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都没有哭的一个人,忽而嚎啕大哭。 “小主。不如让皇上进来吧。”身边的小宫女小声说道。 “不要。一定不要。你去把门关上。秋葵,你去给我倒杯水。”萧贵人已经咳得双眼通红,她挣扎着吩咐道。 两名近身伺候的小宫女听到吩咐,慌慌张张地跑开。 萧贵人迅速地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剪刀,狠下心,闭上眼睛,对着脖子猛地用力扎了数次…… “小主!”两位宫女见此血腥情景,已经完全乱了分寸。 “不要过来,里面有虫!”萧贵人拼尽最后一口气,用力地喊道,而后咽了气。 两位小宫女浑身颤抖,浑身僵硬得动弹不得,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实在太血腥,太恐怖。 半晌之后,她们才一脸泪水,惊慌地打开门朝外奔去。 正好撞上急匆匆走来的皇上,她们噗通一声跪下,抬手指了指房里,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李北辰见此情景吩咐道,“梁小宝,你快进去看看。” 其中一个宫女终于脱离了僵直状态,哆哆嗦嗦地说道,“小主她,她,她用,用,剪,剪刀自,自尽了。她,她,她,说,有虫,皇上不要过去。” 另外一个宫女跟着拼命点头,“是,是,小,小,小主,是,这么说的。” 又拼命摇头,“不,不,不能。” 李北辰和梁小宝立马从两个结结巴巴的宫女的话语里明白了事件的关键信息。 就在这时,接到消息的齐婉仪匆匆赶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小世子。 李北辰压低声音吩咐道,“萧贵人走了,煞气很重。你快带小世子离开。今晚都不要出殿门。” 说话时,谢贵人也跑了过来。 “回去,你也回去。别添乱。” 谢贵人迟疑地问道,“萧姐姐她?” 李北辰烦躁地说道,“赶紧滚。” 从皇上的态度和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齐婉仪猜测萧贵人可能已经自尽,立马肃声命令旁人跟着她离开。 在旁人都散去后,李北辰深呼吸,念了五六遍Π,迅速地冷静下来。 跟着他来的太监有梁小宝和小印子,外加六个御前侍卫。 李北辰交代了小印子离开去办事后,便命令伺候萧贵人的宫人进去将萧贵人的尸身用被子卷起来,一起抬出来。又命两位御前侍卫去从后院搬木头。 另外四位去把齐婉仪和谢贵人及她们宫里的宫人们全都聚集在齐婉仪宫里,由两名侍卫看守,避免节外生枝。 景阳宫的门已经被关起来。外人不得进来。 架好柴堆后,四个小宫女们将卷着萧贵人的被子放在上面,只能看到头顶黑色的头发。李北辰命令宫人们进屋,把屋里所有沾染过血的,萧贵人用过的东西全都堆放在上面。 火点起后,红彤彤的火苗迅速窜起来,映得围观的人脸色通红。 梁小宝及时赶了回来,给萧贵人殿里伺候的六个宫人全都赐了鸩酒后,推进了火堆里 在此期间,李北辰听两位小宫女讲述了萧贵人离世的过程和临终遗言。 李北辰感动之外还有敬佩。 不执着情爱,不连累他人,向死而生。大义勇敢到如此地步,世间少有。 可他以前还以为萧贵人是朵高级白莲花,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只为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甚至怀疑过萧贵人是不是性冷淡、女同或者入宫前有喜欢的人。 今日方知,人家本性高洁淡泊,独立自由,压根无意于人间情爱,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那被卷被熊熊燃烧的火焰舔舐,渐渐消失不见,李北辰只感觉压抑。 懿贵妃临走时的情景恍惚浮现在眼前。 李北辰喉间猛地窜出血腥味,眼前发黑,“噗”地一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出好远。 “皇上!”梁小宝瞬间出手扶住。 李北辰无力地摆手。 梁小宝恳切出声,“皇上,求您保重龙体。节哀顺变。” 李北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皇上,”梁小宝牢牢扶住皇上,沉声吩咐一旁的小印子,“过来扶住。你们两人善后,全部处理干净。其余人跟我回勤政殿!” 梁小宝冷静地指挥侍卫快速撤离,冷静理智得惊人。 第706章 梁小宝秘密地伺候李北辰回了勤政殿,召来了姜闲,替皇上诊治,同时急招姜余进宫。 景阳宫里很快被清理干净,萧贵人房间里的东西全部被打包处理掉,窗户全部大开通风,仿佛这里从未出现过这个人。 随后侍卫便去通知齐婉仪,萧贵人病重已过世,遗体已被紧急送出宫。 萧贵人整夜咳嗽到咳血的地步,齐婉仪和谢贵人住在一个宫里当然都知道。只道是肺痨一类的重病,才会如此处理。并未多想。 很快萧贵人过世的消息,被齐婉仪安排通知下去。 姜闲问明了情况后,却没有对皇帝立刻进行施治。 吐血肯定不是什么好征兆。懿贵妃和萧贵人的蛊毒发作就是从吐血开始。 他已经遵照江月白之前告诉他的用药方法,给李北辰偷偷用了解药。一国之君跟一位后妃的性命,作为臣子肯定选前者。这个抉择很难,但他做得很坚决。 医书上关于治蛊毒的方子很多。但凡是提及寒毒的地方,皆言无药可治。想必是先人各种方子都试过了。 但姜闲还是抱着再试一试的想法,在懿贵妃、萧贵人身上都进行过各种解蛊方子的实验。 例如有偏方多喝芝麻油催吐、黑豆末酒、浓煎石榴皮可解百蛊毒,蛊毒没有吐出来,反而引发了吐血。 而古书上记载,宫廷解毒名药紫雪丹也可以解蛊毒。姜闲给萧贵人试用后,发现加重了发作。他推测是因为紫雪丹本身清热解毒,寒性就重。服用之后,加剧了寒毒的发作。 故而这些实验,只能通过用药后的反应判断什么药不能用,没法找出什么药能用,因为两人都急性发作死了。 此外,对于寻常的病症,针灸、放血都是很好的办法,但寒毒不行。 这些日子下来,姜闲也有点束手无策。这几天,他翻阅古籍,找到了一些新的治蛊毒的药方。能不能用,有没有用呢?他拿不准。 接下来怎么办只能等哥哥进宫来了之后再商量决定了。 姜闲思量片刻后问道,“梁公公,宁贵妃娘娘知道此事了吗?” “还未曾。您的意思是?”梁小宝小心翼翼地问道。 姜闲面色凝重,“袁天师曾说宁贵妃是福星。或许娘娘有办法救皇上。” 他也不知道宁贵妃能有什么办法,或许能像上次一样拿出紫雪丹那样的解药,也未可知。 “听姜大人的。” 梁小宝立马派他的心腹小印子亲自去永和宫请宁贵妃。 江月白没睡,她在通过系统查资料。 前些日子把从修真界拿来的药方交给姜闲后,她就逃避性地自欺欺人。 她安慰自己,反正已经尽力了。 反正这个世界记载的关于寒毒的古籍都说这种毒没有救。 反正这是个虚构的世界,解蛊毒的方子很可能无视医学常识,全凭脑残作者的奇葩脑洞凭空捏造。 那自己怎么努力都找不到答案。 这几天她思来想去,又觉得自己不能摆烂,放弃努力,置身事外。 百黎族要报复的是整个皇室,整个国家。此时可以逃避,但她和孩子们身为皇室成员,终归还是要面对。 太后惨死的那一幕幕不断地激荡在她的心头。如果她什么都不做,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宫里的人包括李北辰都会接二连三像太后那样痛苦死去。 她意识到,自己有责任为了孩子们,为了这个国家而战,她不能再逃避了。 想通这些,江月白忍着强烈的不适,去面对这个恶毒凶残令人绝望的病症。 一次次忍着恶心想吐,抵制住想要逃避的念头,逼自己坚持搜索查找治蛊毒的方子,将它们逐一抄录下来。 她准备收集齐了拿给姜余看一看。 小印子急匆匆赶来时,江月白正坐在书桌旁,在烛光下,撰写药方。 月华如练,透过木窗棂照了进来,洒落一地的皎洁。 一盏精致的琉璃灯散发出柔和而温暖的光芒,将伏案疾书的女子笼罩在淡淡的金黄之中。 肌肤如雪,眉目如画,几缕青丝随意散落,神情专注。 这样的宁静安详,感染了小印子,他不自觉地放慢脚步,缓缓地在宁贵妃娘娘跟前跪下。 江月白屏退了左右后,从小印子口里得知皇上吐血病重的消息,大吃一惊。她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快。 墨汁掉下一滴落在纸上。 难道? 难道姜闲把解药给懿姐姐吃了? 她睁大了眼睛,心中痛苦。两人于她而言都很重要啊。 江月白放下手中的毛笔,深呼吸了几次,收敛了下心神,冷静地吩咐小印子道,“你先回去告诉姜大人,本宫随后就到,有东西要给他。” “诺。”小印子回过神来,敬仰地望了宁贵妃娘娘一眼,恭敬地说道,“外面夜黑,娘娘万万小心。” “本宫知道。”江月白对着小印子微微一笑,“如果皇上醒了。就把这个交给皇上。” 说完拿出一个精美的信封交给小印子。 这次升为贵妃,系统奖励了一堆令人想不到的东西,其中包括一辆无需充电的高科技太阳能摩托,还有从小学到高中的教材,必读选读阅读书目,课时练还有模拟卷,三年x考五年模拟全套. 论鸡娃,系统比江月白积极一万倍。 然而并没有解蛊毒的药丸。 小印子离开后,江月白把弄脏的药方重抄了一遍。再简单地把头发了个清爽发型,披上藕荷色的长袖褙子,由梁小宝护着,带着丽春一人去了勤政殿。 姜余还在从家里赶来的路上,只有姜闲一个太医在伺候。 李北辰已经醒过来,姜闲伺候他喝了些生姜大蒜水,别的一概没有服用。没有继续呕血,似乎刚刚只是气急攻心而已。 看完江月白给她提前送来的信后,原本低落的心情舒展了许多。 只因江月白的信里写道,“九如:相信自己的抉择,不必对任何人解释。” 方才,他下命令将萧贵人及宫人火化,清除她所有的痕迹,虽然不是第一次下命令杀人,可这次心里非常难受。 萧贵人的高洁勇敢,永远不会被世俗所知晓。只当是不幸病故的妃子。 她的骨灰甚至都无法分离出来,只能混合在一起放入棺木中合葬在金山。 而他不得不这么做。 李北辰斟酌一番后,吩咐梁小宝,“追封萧贵人为贞嫔,坚贞的贞。” 合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后,忽然想起来老袁天师在先帝时多次能掐会算,料事如神,总能逢凶化吉。 自己都快要挂了,天上的星相应该有反应吧? 袁天师已是半仙,会不会留下了锦囊妙计?自己早先怎么没想到呢。 心中瞬间生出一线希望。 他立马命令梁小宝:“派人把钦天监监正请过来。” 第708章 袁监正不卑不亢地答道,“回皇上,因为凡事讲究个因果,自有它的规律。我们无法逆天而行。秦皇武帝皆乃千古明君,亦难免一死,阻止不了秦汉覆灭,朝廷更替。” 李北辰面色铁青,“大胆!” “陛下息怒。神仙都要讲究个‘有求必应’。陛下若不问,臣则不答。此乃袁氏祖训。若臣主动禀明,就属于妄自干涉天道。况且,此象虽然凶险,此后大明王朝否极泰来,兴旺繁盛。臣又何苦庸人自扰呢?” 李北辰面带愠色:“作为监正,出现任何异常皆应第一时间上报,岂可私自揣测,延误时机?身为帝王,有知晓国之吉凶,又如何能坐视不理?朕身中蛊毒,皇嗣尽失,如此巫蛊之祸,皇室遭难,何为否极泰来?” 袁地祺躬身作揖,态度恭敬而坚定。“陛下圣明,但臣之所为,实乃遵循古训。书中言明,‘天机不可泄漏,泄露则有大凶’。臣虽身为钦天监监正,却也不敢轻易触犯天条,逆势而为。至于何为否极泰来,皇上心中已有答案。” 李北辰冷冷地答道,“说清楚。” 他其实就想看看这个钦天监在这本书里是个什么样的npc,是真人穿越还是纸片人。 袁地祺抬眸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江月白,“贵妃娘娘腹中怀有五子,其中就有气运之子,皇位的继承人。这不就是答案?” 听完这番话,一直垂眸思考问题的江月白惊讶地看向袁地祺。 李北辰也一样,心下十分震惊。看来袁氏家族果然有点道行。这都能掐算的如此准确。 面上却是淡淡的。 “一派胡言!太医告诉朕贵妃怀的是双生子。你竟然告诉朕是五个?若不是,你将如何?” 袁地祺毫不犹豫地答道,“臣愿以死谢罪。” 李北辰笑着看向江月白,“好。这可是你亲口说的。贵妃你可听见了?” 用眼神提示她,快点问这个神棍问题啊。 “陛下,臣妾听到了,实在太让人吃惊了,真不敢相信,臣妾肚子里竟然有五个孩子,”江月白微笑着看向袁地祺,“袁大人,刚刚您说道,有求必应。本宫想求您出手解了皇上的蛊毒。不知是否要跪在地上求?” 江月白说着就要撑着床的边沿,站起身来。 袁地祺立马拱手急道,“娘娘小心!” 江月白微微一笑,露出个圆圆的酒窝,“袁大人方才说,凡事自有天意。既然我腹中怀有贵子,就算我扑面跌倒了。他也会平安降生的,对吧?所以只要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就好了。” 不好意思,说不过你,只好用你的言论来反驳你。 江月白说着就松开扶着床沿的手,朝袁地祺走过去。 “娘娘,您,您别开这种玩笑。” 方才一直淡定的袁地祺差点就要哭了。这种女人胡搅蛮缠的情况,师父没有教过他啊。该怎么办? “袁大人,本宫有个问题想请教。如果本宫这会儿突然摔倒,小产了,乃至一命呜呼,你方才预测的贵子压根不会出生。哪里会有否极泰来?如此一来,你算不算是扰乱天地纲常?” 袁地祺冷汗直冒,“娘娘是有大智慧的人。请您明示。” “既然自古以来卜卦算命都是为了趋吉避凶,不然光是知道命运和国运有何用?袁大人不如想想有什么法子解除陛下身上的蛊毒。” 袁地祺见贵妃娘娘朝他缓缓地走过来,强大的气场逼得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娘娘,臣有办法解了皇上的蛊毒。但皇上的寿限却是天定,臣改变不了。只能皇上自己改变。” “到现在才说。” 江月白无语地望着眼前的年轻人。你有解药不拿出来。真是气死人。就算寿限到了,不得不死,痛死跟睡死是两种死法好伐。 “皇上此前没有问臣。” 袁地祺也觉得委屈,你们没来问我啊。我得遵照古训,不能主动干涉大人物得命运,除非对方受天意指引求助到自己这里来。 “大胆!” 还怪我了。 李北辰差点要让梁小宝把这袁什么的拖出去埋了。 但听说能把身体里的虫子都弄出来,十分高兴。这些日子被身体里有虫这事儿给折磨疯了。死就死吧,至少身子里没虫,干干净净。 李北辰好奇地问道,“按照袁大人的意思,朕还有多少时间可活?” 语气中竟然还带着几分愉悦。 袁地祺又开始为难。断人生死是预测学里的大忌,断帝王更是大忌。一个断不好,会沾染上无尽的因果。 见袁地祺沉默不语。李北辰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莫非很快。几天之后? “几天之后?一个月之后?一年之后?袁大人还是直接告诉朕。朕好做身后事的安排。” 袁地祺被江月白瞧着浑身冒冷汗,缓缓伸出了三根手指。 把江月白和李北辰急死了。 李北辰不耐烦地问道,“到底是三个月?还是三年?你倒是快说啊。” 袁地祺硬着头皮,艰难地说道:“三……个月。” “这么短。”李北辰瞬间感到惆怅,他问江月白,“贵妃,你还有几个月生?” 江月白也在琢磨这个问题,“现在四个半月,三个月后七个多月。差不多快要生了。” 五胞胎能待到七个多月靠近八个月算是不错的。 李北辰搓了搓下巴,有点难受。 就目前的剧情来看,这个女频作者很可能会这么安排: 五胞胎诞生后,举国欢乐之际,他激动得一不小心嗝屁了。留下遗诏,传位给太子,自此之后江月白成为垂帘听政的太后,走上大女主巅峰…… 垫脚石谈不上,就是有点工具人,播了个种那种。 袁地祺想了想,硬着头皮说道,“如果皇上实在想要改命,也有办法。只是以命换命,逆天而行,恐遭天谴,会付出巨大代价。” “怎么个换法?什么样的代价。”李北辰下意识地看了江月白一眼。 他想起来那个什么妖僧说的,四个儿子会死一个。该不会是跟儿子换的命吧? “换命最重要的是对等交换。要么换一个极为尊贵的命,要么几千个普通人的命。代价是很可能人杀了,命没换成功,直接被雷劈,还祸害子孙后代。司马光就说过,天道不謟,不贰其命。天命不是想改就改的。” 李北辰在感叹,怪不得古代流行人殉。 江月白在感叹,人跟人之间的差距这么大。普通人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只是极为尊贵之人,这个.包不包括自己。 对于这个作者的奇葩脑洞,她实在心里没底。 江月白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李北辰,眼神似乎在问,“你会不会杀了我换命?” 李北辰在被子底下把玩着黑色的蕾丝,搓着上面的花边,淡淡地问道,“袁大人,你觉得换谁的命好?” “陛下可以杀了护国公或者昌平侯祭天。” 你可真敢说。 李北辰听完感觉有些心动,反正他一直担心他们图谋不轨,杀了应该也行吧?但最终还是摇头: “护国公和昌平侯乃朕的肱骨之臣,为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没了他们,很可能鞑子又要南下中原,祸害百姓。岂能戕害他们?朕不能这么做。” “也可以用一千个百姓的性命来换。” 李北辰毫不犹豫地摇头,“那就更不可以了。朕不可能屠杀百姓。” “也可以用一位皇子的性命来换。” 李北辰脑海中浮现出大皇子虎头虎脑的模样,犹豫了下,选择拒绝: “虎毒都不食子,朕如何能害自己的孩子?岂不是连禽兽都不如?” “陛下,还可以用今年粮食收成为代价祭天。” 李北辰这下直接怒了,“一派胡言!你是不是百黎族派来的细作?说的还是不是人话!民以食为天,没有了粮食,老百姓吃什么,拿什么去交换?这跟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梁小宝,把他给朕拖下去,埋…打三十大板,交给大理寺审一审。” 袁地祺也是个头铁的,这会儿还保持着气节,“皇上,请让臣把话说完。说完了,您要罚要杀也不迟。” 江月白禁不住提醒李北辰: “皇上您先别生气,先让袁大人为您解了蛊毒,再打板子不迟。” 李北辰想想也对,颇为厌烦地说道,“你赶紧给朕治好蛊毒。领完板子后,你别在钦天监待着了,滚回老家种田。朕不需要你这样心术不正之人!” 谁知,袁地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皇上饶命,臣还有一法,如果贵妃娘娘愿借寿给陛下,也可给陛下延寿。但此法最多只可借五年。” 司马光真说过哈。 第709章 袁地祺顿了顿后继续说道,“但是与此同时,贵妃娘娘会因此损失十五年的寿命。借寿一法,只要借出者心甘情愿,就可感动上苍,一定能借成。此法比前面的办法成功的可能性都要高。” 感情坑在这儿。 前面这么多大逆不道活埋一百次的馊主意。就是为了让皎皎借寿给他? 李北辰闻言,冷笑一声,怒道,“一派胡言!可笑之至!给我拖.” 还不能斩。 烦躁。 低头藏在角落阴影里的梁小宝都差点跪了。这新来的袁监正看着这么年轻,办事情靠谱吗? 贵妃十五年寿命换陛下五年寿命。这是见不得皇上和贵妃娘娘好吗? 如果贵妃娘娘愿意借,三比一交换,亏大发了。如果贵妃娘娘不愿意借,皇上对她定然心生罅隙和不满,当即把她打入冷宫都有可能。 这提的都是什么建议。真是头都急掉了。 如今只有贵妃娘娘能走进皇上心里。这袁监正该不会真如陛下猜测的,这是敌人派来的细作,故意来挑拨离间,破坏国运的吧? 江月白震惊之下,站起身,坐到了榻沿,轻轻地握住了李北辰的手。她的目光坚定而温柔,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无论什么情况,她都会陪着他。 她凝视着李北辰的眼睛,揣测他不愿借寿是真心还是在演戏。 毕竟求生是正常人的本能,谁不想活下去呢。而且又不是要她的性命,只是借个十五年而已。万一她能活个七十岁,借个十五年,也还好吧。不过如果是四十岁,那就比较惨了,还只剩九年可以活。 作为拥有天下权势的皇帝,听说有办法能活,竟然没有心动?实在匪夷所思。 这五年时间一切皆有可能,后面说不定能找到延长寿命的办法。 她一个事业脑表示不理解。 换一个角度想,假如自己拒绝,两人之间可能生出怀疑和嫌隙,说不定正好中了敌人挑拨离间的奸计。 国家刚刚经历了天灾人祸,需要和平稳定的发展环境去恢复民生,需要李北辰这样勤政有为的帝王稳住朝局。孩子也需要父亲。 从最坏的角度打算,还有一种可能。假如她不同意借寿,皇上最后突然改变主意,说不定借着生子要了她的性命作为交换。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人被逼到绝望,失去理智时很难说,就像太后临死之前的纵欲。 让儿子能成功立为太子,自己活着当太后是首要任务。 至于十五年寿命,她还有三颗系统奖励的天地长寿丹,每颗可以延长五年。而且还可以派系统去修真界打工换取延长寿命的丹药,还可以寻找修仙典籍。但凡能够休闲成功,延长个十几年的寿命还不是小意思。 想到这里,江月白信心倍增,眼中闪过一丝果断地决绝,用平稳地声调说道,“只要能助皇上安康,臣妾愿意。” 李北辰听完五味杂陈,异常感动。他体会到了被人爱着的幸福感。 世间所有地甜言蜜语都是一句空话,愿意把命给对方是何等的深情。 可是十五年啊,谁愿意把十五年的时光给别人。若是换作自己,还要犹豫思量再三。 可说不心动是假的。江月白的话,让他感动的同时,燃起了希望。 他当然想活下去。 这令他感到痛苦。 “皎皎.”李北辰反握住了江月白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低声说道,“你的心意让朕感动。可是怎能让你为朕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就像袁监正所说,就算没有朕,天也不会塌下来,。” 说完这段话时,他的心隐隐作痛。要承认,自己的时代落幕,即将走向死亡时,还是会害怕,会难受。 既然已经权衡利弊,做出了决定,江月白微笑着说道,“皇上为世间少有的明君。臣妾虽为女子,却也知家国天下之重。如果能以臣妾的微薄之力,助皇上渡过难关,给国家一个稳定有序的发展环境,臣妾死而无憾。袁监正,事不宜迟,您看什么时候开始?” 李北辰紧紧地抓住江月白的手,心中充满了感动与矛盾。 他深知江月白的大义,她说的话不是惺惺作态,但他还是心存不忍。 “皎皎,你先不要急着做这个决定。此事重大,我们还是好好考虑,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 转头看向沉默着看向他们的袁地祺,“你可能算得出贵妃娘娘还余多少寿命。” “贵妃娘娘的命格贵不可言。臣算不出。”袁地祺老老实实地答道。 “废物!要你何用?!”李北辰怒道。床上没有水杯可以扔。气得他不知道该扔什么好。 袁地祺见状,委屈地说道,“臣确实算不出。就算皇上杀了臣,臣也算不出。” 见袁地祺确实束手无策,江月白问道,“请问袁大人,听闻有能延年益寿的仙丹,能延长皇上的寿命吗?” 袁地祺摇头,“娘娘和皇上为本朝通天气运之人。帝王之寿为天命,不比寻常普通人,完全不可依靠外力。能借之人唯有娘娘,其他人皆不对等。” 江月白心道,明白了,就是进行总量控制。 “歪理邪说!”李北辰冷冷地讽刺道。 江月白握了握李北辰的手,“皇上,臣妾心意已决,愿意为皇上这么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归要试一试。请问袁大人,是先解蛊毒还是先续命?” “贵妃。”李北辰心中感到一股暖流在涌动,低低地唤了一声,心情复杂,又感动又感恩。 江月白莞尔一笑,看向袁地祺。 袁地祺拱手恭敬出声,“既然陛下与娘娘已有定夺。明日正午太阳最盛之时,在离火之位,臣将为陛下举行仪式解除蛊毒。从现在到明日正午,不可进食,只可饮水。下月十五再为陛下借寿。” 李北辰闻言,与江月白对视了一眼,“离火之位在何处?” 袁地祺解释道,“离火之位在皇宫东南角的梧桐阁。那里地脉特殊,为皇宫里的极阳之地。” “那就姑且一试。你先回去准备吧。” 李北辰此时已恢复理智,没有了刚才的激动惊喜,对袁地祺解除蛊毒并未抱希望。要想不失望,就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口出狂言的臣子,他这些年见识得不少。袁地祺或许又是一个。 袁地祺离开后,江月白立刻兴奋地说道,“可算有办法解蛊毒了!” 李北辰心中怀疑,却不忍心泼江月白的冷水,“是啊。朕可算有救了。” 说完忍不住坐起身,将江月白紧紧地搂在怀里,低声在她头顶唤道,“皎皎,这一切最要感谢的人就是你。”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感情,磨蹭着江月白的头发。 “早点休息养好精神。” “嗯,”李北辰闭上眼睛,将脸靠在江月白的头上,“皎皎爱你。” 江月白想到懿贵妃也中了蛊毒。这下子应该也会有救了吧,心里越发欢喜。 “皇上,袁大人能解皇上的蛊毒,应该也能解懿姐姐的蛊毒吧?明天要不让懿姐姐一起去?” 李北辰方才也想到了这件事情。这是不是意味着后宫的蛊毒都有解了。这让他又生出一丝希冀。 “明天看看再说。如果真有用,再问袁监正。” 第711章 江月白心里谋算着,问道,“这药放到明天还能用吗?” 袁地祺摇头,“这药中多灵宝。放置时间越长,药效越差。如果要用,宜尽快。” “皇上您看要不现在就把后妃们召集过来?”江月白问道。 李北辰困倦得几乎都要睡着,眼皮直打架,“贵妃,朕实在太困了。后宫一切事宜由你做主。” 他打了个哈欠,吩咐梁小宝,“你去搬个圈椅来,朕要坐在贵妃身边。” 江月白沉思了片刻后,问袁地祺,“猪心是不是一定要的?血是不是一定要本宫的?” “按照典籍中记载,猪心的作用是引蛊虫至体外。至于血最好取自有血缘关系之人,能更好地吸引蛊虫转移。如果实在没有,微臣以为普通人血也可一试。” 有血缘关系的人这会儿上哪找去。拉倒吧。尽力而为就行了。 江月白又问,“袁大人,还有什么禁忌要注意的?” 袁地祺叹息了一声,“或许今日也是天意吧。引蛊出来最关键之处,要保持心态平和,情绪稳定,否则功亏一篑。蛊虫遇到惊吓又会返回体内,甚至会钻入脏器深处,直接当场吐血身亡。皇上是天子,勇气超于常人,所以能够成功。娘娘还是谨慎为好。” 江月白对这个袁大人真是无语,她都想活埋了他。说话说一半,这么重要的信息不早说。害得她白欢喜一场。 姜闲和姜余面面相觑,瞬间明白为何之前用药之后加速了病情,心里十分难受。 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什么不愿轻易干涉因果。知道皇上中了蛊毒,危在旦夕,还不早点站出来,帮皇上解毒。无非就是怕死怕担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好不好? 两人直接对袁地祺翻了个白眼。 江月白皱眉,“还有吗?还有什么禁忌?” 江月白可算见识这个袁大人的墨迹和谨慎了。就跟挤牙膏一样,你不问,他就不答。 袁地祺慢悠悠地答道,“回娘娘。这些药极阳极烈,还有蜈蚣蝎子以毒攻毒。故而,有三种人不可用药。第一,怀孕之人;第二,小产不足一月之人;第三,月事之人。如果非要用,会血崩而亡。” 听到这话,江月白和两位姜御医心里都拔凉拔凉。 所以感染蛊毒后怀孕的后妃无药可救。 意味着懿贵妃无药可救。宫里其他怀孕的后妃也一样。 意味着孟昭也无药可救,除非能活到一个月之后。 原本最令人欢喜的有孕,如今成了催命符。 原本令人沮丧的无宠,如今竟然成为健康活下去的幸运。 姜余禁不住感叹道,“这百黎族女祭司实在太狠毒了。就是要让有孕的后妃没有活路。” 姜闲叹息了一声,若有所思,“或许是从前大明王朝的大军也没有给她们的孕妇活路吧。” 江月白摇醒靠着自己肩头睡着的李北辰,告诉了他这些情况。 李北辰极度困倦,如不是江月白,此时肯定大发雷霆。 原本迷迷糊糊的,听着江月白说的话,感觉云里雾里的。恍惚了一会儿,才惊道,“什么?你是说,其实她们还是没得救?” 江月白点点头,“这里面很关键的是,袁大人说整个过程里要保持情绪平稳,这个恐怕很难做到。如果做不到,反而会让蛊毒提前发作,现场暴毙。” “这”李北辰揉了揉额头,“你把姜常在跟魏才人叫来。她们两个或许可以承受得住。” 魏才人的脚还受着伤,卧床休息中。听说皇上传旨她到梧桐阁伴驾,她完全懵了。同宫的兰答应肺都气炸了。她就搞不懂,魏才人有什么好的。都是个瘸子了,如何伺候好皇上? 太监来接姜常在的时候,她正在专心致志地绣花。听到皇上传召,笑着抿着嘴,就上了轿子。 来了之后,两人带着的侍女全都留在外面。只有她们自己独自进了里面。 进去之后,发现院子里摆着两张木床。 除了皇上,贵妃娘娘也在。而且皇上竟然靠着贵妃娘娘的肩膀打瞌睡。 还有一位传淡蓝色衣服的年轻男子正在熬药。飘出来的药味十分怪异。 现场的气氛十分诡异。颇有把她们煮了吃的架势。 江月白便命袁地祺按照商议好的说辞,简单地告诉了两个人她们中了蛊毒,如果不治就会死。然后说明了治疗的过程,丽春会给她们进行艾灸。 一会儿蛊虫从孔窍里钻出来时,身体会非常难受,但务必保持淡定,不可过于慌乱,不可乱动,要保持同一个姿势,跟着他一起在心里念《清净咒》,否则可能会当初暴毙。 接着梁小宝在袁地祺眼睛上蒙上一层厚实的黑布。 江月白就命令她俩脱光了衣服。 事情太突然,信息量太大,最开始两人还在犹豫。但江月白一声呵斥之后,她们就立马麻溜地开始脱,然后顺从地趴到床上。 当淋着李北辰鲜血的猪心摆到她们面前时,她们绷不住地浑身发抖。 江月白一反刚才的严厉,反而温柔地劝慰道,“妹妹们别怕,你们不要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苦心。这上面的鲜血,是皇上割了手掌取的心头血,是何等的宝贵。 一会儿妹妹们一定要听袁天师的话,不要紧张,不要乱动,保持镇定。熬过去了,你们就活着。熬不过去,就只能死。现在跟着我深呼吸,吸气~~~呼气~~~” 江月白的话语平静而温柔,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在场所有人都跟着她的话,一起深呼吸。 在江月白煞费苦心的引导中,求生欲让姜常在和魏才人很快冷静下来,暗暗为自己打气。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事实证明,李北辰没有看错,这两个人都有非凡的意志。 看得出来当虫子从她们孔窍中爬出时,她们依然惊慌恐惧万分,想要尖叫翻滚,还是凭借意志力忍住了。 尤其是魏才人。大概是因为她承宠次数比较多。所以逼出来的蛊虫比姜常在多很多。汗水一次次浸湿了她身下木床上的白色床单。她就默默地忍耐着,只是眉头微皱,闷哼都没有一声。 而姜常在进行得格外顺利,排出来的虫子很少。她承宠不过两次。平日里作息规律,吃得素淡,没有不良嗜好。 袁地祺说,姜常在这种情况,会很快康复,几乎没有后遗症。 结束之后,两人皆已虚脱。 江月白干脆跟李北辰提议,让姜常在跟兰答应互换,搬去芳华居,派专人照顾。这样免得其他人打听,节外生枝。李北辰告诉江月白,这样的小事,以后她自己决定就好。 两人的宫女们进了阁里后,发现自家娘娘累得近乎虚脱,浑身是汗。只道是伺候皇上,才会累成如此,皆对自己小主连连恭喜。 两人皆对此沉默不语。 贵妃娘娘严肃交代过她们,对于蛊毒的事情,不得泄露半分,否则满门抄斩。 她们对贵妃娘娘充满了敬畏。相信贵妃言出必行,有这样的狠辣果断,毕竟是杀人如麻的人。 他们这次可算看出来了,皇上就是真心喜欢贵妃娘娘。 竟然累得都要睡着了,都要陪着贵妃娘娘,靠在她的肩头上,与她十指相扣。贵妃想要松开手,还被皇上拽了回去…… 你侬我侬得让人羡慕。 她们俩都想,或许那戒指是定情信物的传闻是真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按照钦天监袁大人的说法,她们俩能好好地活下去了。 两人都听说对方性子温和安静,都觉得苦尽甘来,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好室友。对宁贵妃的安排充满了感激。 如果要投靠的话,她们两人都觉得投靠宁贵妃最靠谱。今日若没有宁贵妃的引导和宽慰,她们很可能挺不过来,活活被那些钻出来的虫子吓死。 李北辰黏着江月白不让她回永和宫,非要她留下来陪着住梧桐阁。袁地祺说这里地脉特殊,阳气充足,适合疗养。 梧桐阁不像“宫”那样标准的几进。就错落的几组平房。 他跟江月白当然住最宽敞的主楼。 一进屋,李北辰就直接躺倒在床上,呼呼大睡,鼾声大作。 这些日子他太累了。 如今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 宫里的黄谣满天飞。 宫人们三三两两带着兴奋和激动地私下嘀咕,今天皇上心情好,在梧桐阁玩双飞玩虚脱了,宁贵妃娘娘还在一旁助兴。 说得那是个情绪饱满,细节具体,仿佛就像是战地记者发回的前方报道。 梁小宝听到了嘴角直抽抽。这些人真是敢想。 小印子问师父该怎么办。 梁小宝双手背在身后,淡淡一笑,老气横秋地说道,“凉拌。随他们说去。” 第712章 半夜里,江月白忽然感觉口渴,正要唤丽春给她倒水。却见一地银霜,满窗月色倾斜而入,顿时感觉人世间竟如此美好。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感受着宁静。 李北辰手里没有摸到江月白,轻呼道,“皎皎?” 却见她静静地坐在床边,出神地望着窗外,面色沉静而温柔,圣洁得如一尊菩萨像。 “皎皎,”他怔了怔,坐起身来,抱住了江月白,“怎么不睡?” 此时他全然没有平日里人冷如玉,威严霸气的模样,而是一个温柔俊俏的少年郎。 “我想出去走走。” “那我们现在就出去走走。”李北辰望向江月白,一脸的深情。 为了保险起见,李北辰坚持让江月白坐在轮椅里,说是到了亭子处,再下来走动不迟。 今日十八,月亮虽然已经没有那么圆,但清清亮的,照在院子里亮堂堂,宛如白昼。 李北辰忽而问道,“你方才在想什么?” “我在想父亲告诉我的,不会图而求其次者,死;不会忍常人所不能忍者,死;不会三思而后行者,死。又想到,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原本有孕是件喜事,如今倒成了不治之症。” 李北辰将手放在江月白的肩膀上,在她的耳边亲了一口,“道之不行也,知者过之,愚者不及。很多事情糊涂一点好。” “可是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懿姐姐死,她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为何要承受这样残忍的因果。可我又想不到办法。”江月白说着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她很自责。 心里忍不住在说,“都怪我。” 如果当初没有给懿姐姐吃生女丹,她是不是就不会怀孕,如果没有怀孕,今天就可以救懿姐姐。她相信懿姐姐那么坚强的人,肯定能坚持住。 “如果行善积德可以救懿姐姐,把我的首饰衣服都捐出来赈济穷人,够不够?我捐钱修佛像可以吗?再加抄写经文一万遍,可以不可以?”江月白哽咽着说道。 李北辰从轮椅后方走到她的身前,在她面前蹲下。将她的手捧在手心,亲吻着上面的泪水。 “皎皎,不哭了。不哭了啊。” 他承认,此时此刻,他的心真的碎了。比静儿走的那天还难过。 “我想要救懿姐姐!袁大人他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江月白悲声说道,泣不成声。 为何最终找到了解蛊的办法,却救不了懿姐姐。 李北辰没想到向来坚强的江月白会有如此脆弱崩溃的时候。他禁不住站起身来,将江月白抱住,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任她放声哭出来。 他内心苦楚,泪目微垂,心痛地闭上了眼睛。关于懿贵妃已经走了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抚摸着她细软的头发,温声安慰道,“皎皎,我明白你的难过。你不能大喜大悲。对孩子不好。懿贵妃,她,她会好的。她也会懂你的心意。” 江月白哭了一会儿后说道,“懿姐姐前两天不舒服还硬撑着参加我的封妃典礼,我想去看看她。” 如果离开是无可奈何的结局,我想再陪陪你。 李北辰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有说话。他的心痛得无法呼吸,不知道该如何告诉江月白那个残忍的真相。他想了想,还是等明天白天姜余和姜闲都在时再说。 他忽而没头没脑地说了句,“皎皎,你还有我,还有孩子们。” “嗯。”江月白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们很重要,可是懿姐姐一样重要啊。 她擦了擦眼泪,抬头望了眼月亮,停住了哭声,“皇上今日还要早朝,我们回去歇着吧。” 李北辰笑了起来,眸子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嘴角带着恣意。 “袁监正说朕要静养不可劳心。朕这个月就不上早朝了,把事情都交给政务院办。每天让他们议好了方案,过来汇报下好了。” 他也想看看,当他不在的时候,一路人马的表现。那些轻浮的有歪门邪道的肯定会忍不住跳出来,正好借机收拾一番。 江月白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男子,忽而觉得今夜所有的月色全都落在他的眸中,如此英俊的男子,令人挪不开眼,却又不得不闪开了眼神。 她别开了目光。 晚风吹过竹林发出簌簌地声响,仿佛从耳畔吹进了心里。只是一瞬间,脸颊滚烫。 “皎皎。” 江月白这娇羞的一偏头,让李北辰的心跳如鼓,却又在某个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到树叶被风摇动的声响。 他怔怔地摸了摸江月白的脸,“往后,我再也不要跟你分开。” 江月白垂着眼帘,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把这句承诺当回事。 许诺容易,守诺难。这可是在皇宫。 她可不喜欢跟自己为难。 他重新又蹲下身子,将手放在江月白的肚子上,“他们刚刚动了没?” “动了。”江月白手放在肚子上,眉眼温柔。道理她都懂,可想到她又要失去这个世界上一个至亲之人,心里就痛苦万分。 李北辰笑着说道,“真是朕的乖儿子,现在就知道安慰娘亲。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去睡吧?不然生下一堆小夜猫子,到时候不折腾死人?” 江月白这回真的好了,她抬眸看向李北辰,“我娘她月份比我大。最近还好吧?” 她从小就被陆氏养大,喊她娘亲。虽然是后母,对她极为疼爱。于她而言,跟亲娘无异。 “听说你娘怀了龙凤胎,两个孩子都很健康,比我们的孩子大一个月多月。皎皎,你们家是不是有双胞胎基因?” “没有吧。” “那也太巧了。” 两人一路说着话,一路回了屋。 躺在床上时,李北辰咳嗽了两声。江月白责备道,“你大病初愈,如今晚上温度低,出门之前也不知道加件衣服。” “快转过身,给我抱抱,让我暖暖。” 江月白转过身去,李北辰却没有贴着她。 李北辰笑嘻嘻地说道,“还是算了吧。你转过来。我拉着你的手。” 如今夜里开始转凉,需要盖薄被子了。他怕自己体温太低,冰着了江月白。 江月白拉着李北辰的手,不知为何,就低声唤了句,“皇上。” 只是这低声一唤,李北辰的心便化了,他慌张地松开手,“是我冰到你了吗?” 江月白垂下眸子,“你的手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冰了。” “哦,”李北辰欣喜万分,“那就好,那就好。” 江月白抿了抿唇,想说甚么,又忍了下去。 李北辰眼中有些发酸。他好想这样一直陪着江月白走下去。可如果要用江月白的十五年换他的五年,他又舍不得让她受委屈。 有一缕月光斜斜地照到床上,落在被子上。 李北辰伸手放在月光下,时光似乎变慢了许多。 他忽而问道,“你如今喜欢这后宫生活了吗?” 江月白抚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嗯”了一声道:“挺好的。虽然不自由,但也过上了上一辈子做梦都想不到的生活。” 李北辰默了默,又想要说甚么,却最终只是说,“我总是担心你不喜欢,委屈了你。” “如果做贵妃是种委屈,肯定很多人想要。” “朕只关心你想要不想要。” 江月白忽而转过身来,抚摸着李北辰的脸,“九如,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但说出来这句话时,江月白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演戏。 李北辰含泪笑着说,“你是不是在演戏?骗我的感情?” 江月白笑了笑,“那你就当我开玩笑。困了,睡吧。” “不行。我还想听你再说一遍。”李北辰凑近江月白,附身看着江月白,不放过她一丝一缕的表情变化。 因为实在太近,两人呼吸交错,眼看嘴唇就要贴上。李北辰别过头去,大笑着说,“算了算了。不说就不说。” 可为何偏偏会心痛。 就在他转过身去,假装睡着时,忽而听到江月白轻声说,“我认真时,你偏偏说我在演戏。” 李北辰笑着睁开眼,抓住江月白的胳膊,“那你现在就说爱我。” 他的脸本就英俊无双,眼睛明亮深邃,此时温柔地笑着带着几分撩人,更是勾魂摄魄。 江月白感到了一种心悸的感觉。她慌张地别过脸去,“睡吧。” 李北辰心如擂鼓,怔怔地望着江月白的后背。 想了想,把被子隔在中间,抱住江月白,在她身后低声说道,“皎皎。爱你。晚安。” 江月白背对着李北辰,勾唇笑着,望着一地的月光。只觉得今晚的月色真美。 第713章 第二天,八月十九,李北辰按理说应该上早朝。 他一早宣布痛失多位妃嫔皇嗣,忧伤成疾,又感染了伤寒,需静养休息,近日不再早朝,政事全部交给政务院处理,每天下班之后来梧桐阁汇报。 昌平侯孟辛延缓一月去福建就任,以政务院咨士的身份,参与政务决策。左右丞相不变。 孟昭听了十分高兴。至少这样父亲又能呆在京城多些日子。 臣子们口里都说着皇上操劳,要保重龙体,恭祝皇上圣安,早日康复,内心底都很高兴。 前段时间皇帝喜怒无常,动不动就打板子,扣年终奖,扣工资,可把他们吓惨了。因为资料都是保密的,不能带回家。搞得他们天天加班,不敢正常下班。回到家也恶补各种史书。生怕皇上问起历朝历代某个方面是怎么做的,他们答不上来。 人均至少白了是十根头发。最多的吏部尚书,已经满头花白,成了白头翁。听说不是做噩梦就是失眠,夜夜读书写感想写笔记,可见心理压力有多大了。 哎呦我的妈欸。可算能摸几天鱼,摆几天烂了。 当然除了政务院成员,他们可惨了。这里面就包括白头翁吏部尚书。没办法管人的哪能缺啊。 领导生病了,不用来公司打卡,改为居家办公。硬是通过下班后开会把加班变成了新常态。 李北辰觉得这可是政务院核心团队的福利。 毕竟可以下班后来梧桐阁吃顿限量版御厨工作餐,各地进贡过来的稀有水果不限量。同时为了让大家精力充沛,回去后家庭幸福,每天都安排了鹿肉大餐。 皇上如此爱岗敬业,朝臣都在暗想,要参御医一本,这工作做得太不细致太不到位了。御医怎么不严令禁止皇上开会啊。 皇上都已经病得这么严重了,开会都躺在床上,经常开着开着睡着了,还让宁贵妃拿着小本子在一旁记啊记的,负责把皇上从睡梦里摇醒。 直接请病假多休息几天不好吗? 皇上有疾,按照规矩应该安排嫔位以上的后妃伺疾。 后妃过来,其实不必干脏活累活,主要就是伺候皇上用膳,替皇上布菜,为皇上接痰,给皇上递纸巾,然后就是陪皇上聊天解闷。 原本李北辰没有打算安排的。 结果齐婉仪、谢妃、安妃接到皇上病重的消息后,立马步行横穿半个皇宫杀过来探望。每个人都哭着闹着,情真意切地希望能来梧桐阁伺疾,诚意感动天地。 见状,李北辰就让在一旁悠哉游哉吃着燕窝的江月白拟个日程表,让她们每天下午来,只来一个时辰。 上午属于跟江月白的私人时光。李北辰希望能跟江月白睡到自然醒,然后一起用早膳、看书、喝药、做康复训练 下午他跟江月白都要睡午觉。所以他让妃子们未时来喝下午茶。 嫔位以上就那么几个人,江月白便安排安妃、谢妃、齐婉仪、夏嫔四个人按照顺序轮着来,就算完事。很像单位里安排春节值班。 在李北辰的强烈要求下,江月白咨询了袁监正和姜院使后还写了个简单的sop,要怎么怎么做,不能怎么怎么做,甚至对着装发型都进行了规定。 统归到一点,伺疾就是伺疾,倒倒水,念念报纸,倒个垃圾,别想着趁机卖弄风骚,妄想勾搭春宵一度。 四个人看着字迹娟秀工整的sop,一脸的愤懑。所以贵妃每天跟皇上晚上真的睡素觉,什么都不做,完全不做,肢体接触都没有?毕竟sop上写着,不可以进行肢体接触。 安妃一脸惊奇妖娆地问道,“皇上,为何不能进行肢体接触啊。” 李北辰露出胳膊,上面有些秋蚊子咬的红点,“因为会过敏瘙痒。” 因为这一口径,谢妃的狗狗小白就没能进来,被拴在门外的大树上,小狗见不到谢妃急得差点要上树。 这里面最高兴的就属夏嫔。平日压根见不到皇上,如今竟然四天就能见一次,她激动得每天都一副感恩戴德捡到宝哭兮兮的模样。 听说这等好事是宁贵妃娘娘安排的,每次见到宁贵妃就恨不得跪下来磕几个响头。 旁人侍疾的时候都负责端茶倒水服侍皇上喝药,只有谢妃来的时候,宫女太监围了一圈,各种点心、水果都比别人来的时候多,谢妃只用负责聊天和弹琵琶。 江月白知道,表面上是心疼谢妃年纪小,实际上是因为皇上在防着谢知礼。毕竟谢家现在手握重兵。万一皇上驾崩了,她跟父兄里应外合,仗着皇上这么多年对他们的信任,挟持大皇子登基都有可能。 她猜测谢妃肯定也明白,大家都在装聋作哑地按照自己的角色剧本演戏而已。 本就因为家庭变故郁郁寡欢,以泪洗面的孟昭,听说几天前皇上就重病,其他嫔位以上的人轮流侍疾,宁贵妃更是跟皇上住在一起。 而自己竟然三天后,八月二十二日才知道这件事。 她连忙写了封信让清影亲自送了过去给李北辰,表达了自己的关心和浓烈的思念。李北辰却像是批奏折一样,只给她回了短短几个字: “已知晓你的心意。照顾好自己,养好身体。” 那个在灯前给她耐心地描摹送子观音图,疼她爱她的男子不见了。 她拿着回信,想到回家后发生的这一切,悲痛欲绝,情绪实在过于激动。 经过清影开导后,终于平息了自己的心情,却发现开始出血。此时离她流产已经过去七天。血出得并不多,但她非常害怕,忙传了姜余来看。 妇科专家姜闲是传不到的。他依然在勤政殿侧殿翻古籍。只有皇上、贵妃、大皇子能传到他问诊。 姜余跟孟昭一样焦心。作为医者眼睁睁看着患者因为同一种病接二连三死去,却无能为力,是件特别痛苦的事情。 前面都失败了,但他决定还是再试一次。 孟昭流产出血后竟然康复了,没有像贞嫔那样崩漏不止。这是不是说明,这个蛊毒因人而异? 说不定有用呢。总不能坐以待毙。 江月白给姜闲的方子,姜闲派助理给哥哥也誊抄了一份。他们讨论了其中有两个方子或许可以试一试。 姜余冒险使用了其中一个方子的加味方,增加了止血的功能。 这一夜,孟昭失眠了。姜余也失眠了。 第714章 这一夜孟昭痛得死去活来。姜余在一旁束手无策,哭得像个孩子。 他到底还是失败了。 他好痛苦。 姜余给孟昭服下的麻沸散全部被吐了出来,不仅如此,还开始呕血。跟懿贵妃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孟昭哭喊之中派人去请皇上。 清影坐着姜余太医的公务轿子,跑去梧桐阁请。梧桐阁还在开会。 今夜要讨论的议题特别多。关键是李北辰老睡着,醒来后,大臣们不得不经常重新汇报,生怕造成遗漏。 李北辰下了命令。议事的时候,任何人不见。 原本开会就已经很累了。如果中途还要接待后宫来的人,处理各种鸡毛蒜皮的琐事,他也不用早睡了,臣子们更不必了。 清影各种哀求,各种下跪,各种送东西,都不好使。门口的侍卫始终就一句话,有事找齐婉仪。他们也没办法,只能执行皇帝的命令,任何人来都不行。 清影在门口哭成了个泪人,最后横下一条心,今晚死也要死在梧桐阁,把皇上请去。 于是就不要命地往里冲,被侍卫们架住了,准备绑起来,还在歇斯底里地叫喊,“德妃娘娘出事了!” 声音过于凄厉,终于惊动了皇上。 皇上立马派梁小宝出去查看。 此时的清影蓬头散发,脚上的鞋子都掉了。她跪在地上,匍匐着爬到梁小宝的跟前,抱住他的腿,哀求道,“梁公公。我家娘娘突然不行了。求皇上去跟娘娘见一面。” “你在这里等着,不要走开。”梁小宝听完心惊肉跳。这一天还是来了。 李北辰听到梁小宝耳边密语这件事后,愣怔了片刻,对臣子们摆了摆手,告诉他们先回去再讨论讨论,明日上午再来。 待臣子们离开后,李北辰怕江月白生气,对她认真地解释道,“朕去看看德妃什么情况。孟家对朕有恩。还指望着孟辛去抗击倭寇。你早点睡。” 仅仅是这样吗?当然不是。他对孟昭的感情跟其他人不一样的。 李北辰是喜欢孟昭的。男人可能很难不喜欢孟昭。 孟昭她长得倾国倾城的漂亮,身材高挑曼妙,在外面面前是个傲娇的侯府大小姐,在他面前却是一心爱慕他,天真热情的少女。 她跟齐婉仪和谢贵人不一样。从小被捧在手心当小公主一样呵护着长大,所以心思简单,单纯善良得就像一泓清水,喜怒哀乐表现得一览无余。就算努力学习心机,脑子和阅历都跟不上。 李北辰出门时,见孟辛跪在地上。 “忠义侯这是为何?” “求皇上带臣去见昭儿最后一面。”原来孟辛出来时见到了清影。 从清影站在那里惊慌失措、痛苦不堪的样子,到认出他时,清影跪下来连连磕头,孟辛就猜到女儿出事了。 “走吧。” 正好孟辛可以坐清影过来的轿子,清影走路回去。 见到孟昭时,李北辰和孟辛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已经痛得脱了形。 一双美丽的杏眼此时布满了血丝,面容因为痛苦狰狞扭曲,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哀嚎。 而姜余在一旁默默流泪。 见到李北辰和父亲的一瞬间,她恢复了神志,眼睛瞬间变亮充满喜悦的同时,又带着羞愧和窘迫。 她不愿以这副模样示人。她应该是美丽的,可爱的,美好的。 泪水涌了出来。她好难过。 “皇上~爹爹~” “女儿。你受苦了。”人前一向冷硬沉稳的孟辛此时为女儿心疼得满眼泪花,语气中难掩慌乱。 “爹爹,女儿知道错了。”孟昭苦笑着对父亲说道。 爹爹你是对的,皇上不是自己的良人,后宫是吃人的地方。女儿真不应该为了自己的执念进宫,连累一家的人,还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 女儿已经后悔了,可是已经晚了。 李北辰的腿就跟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一步步地走向孟昭。 “皇上,您不能过去。”姜余急声说道。 “昌平侯,你先退下。” 孟辛深深地望了一眼破败不堪的女儿,心痛得令他窒息。 李北辰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孟昭身上。不顾姜余的劝阻,将她抱在怀里。 孟昭身体在颤抖,牙齿在打架。疼痛让她已经近乎崩溃。 “皇上……”孟昭哽咽着唤道,将脸靠在李北辰的胸口上。 “臣妾好怕。” 李北辰握住她的胳膊,“不怕。朕陪着你。” “臣妾快要死了。”疼痛让她又哆嗦了一下,涌出了泪水。她忍着没有叫。 “不会的。你还年轻。” “是啊。我…我…还年轻。”肚子里仿佛有千万只手在里面搅动着撕扯着。 她浑身痉挛,“我好痛。” 话刚说完,她就挣开了李北辰的怀抱,俯下身子,猛地呕吐了一下…… 再也没有说话,也没有爬起来。 她就伏在榻沿上,头垂了下去。 “昭儿?孟昭?” 李北辰慌乱地要去扶,被姜余死死拉住,“皇上您身体虚弱。这里到处都是危险。您得赶紧离开这里。” 姜余慌张地看向梁公公,“梁公公,您劝劝皇上。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梁公公连忙招呼着小印子过来,凑到皇上身边劝道: “皇上,贵妃娘娘还在梧桐阁等您。娘娘叮嘱奴才,要劝您节哀顺变,保重龙体,早些回去。” “好。”李北辰感觉特别的疲倦,脚下发软。他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晋德妃为贤妃。厚葬。” 贤妃为四妃之首,算是临终给她了一个抬举。 这一刻,李北辰想起来抗旨不遵,死都不肯见他的贞嫔,心中哀伤。后宫女子如贞嫔这样的真没有。 “宣昌平侯进来。”李北辰指了指小印子,“你留在这儿。一会儿拿着令牌安排轿子送昌平侯出宫。” 说完,就由梁小宝扶着回了梧桐阁。 孟辛几乎是跑进来的。 房间里异常的忙乱。 宫女们已经把孟昭扶正躺在床上。正在为她清洁面部。孟昭一动不动地躺着,就像睡着了一样。 孟辛放慢了脚步,老泪纵横。坐在榻旁,拉着孟昭的手,不停地摇头,“我的昭儿啊。” 仿佛只要摇头,女儿就不会离去。 屋里的血迹、污迹很快被清理干净。姜余他一直戴着口罩,鼻子里一直钻进屋里的怪味道。 孟辛却仿佛完全闻不到。 他久久地拉着女儿的手,低着头无声地流泪。 不久后,听说伺候孟昭的宫人全部被处死。清影回来时,正好撞上侍卫正在清理尸体。 她看到平日里熟悉的面孔,瞬间明白娘娘已经过世。皇上震怒,所以杀了所有的宫人。 当侍卫对上她的眼睛时,她慌张地摆手,“不要动手,我自己来。” 侍卫迟疑了下,递给了她把匕首。 “小姐等等我。我来陪您了。” 她说话时浑身都在抖,说完了,却异常坚决地对着胸口来了一刀。 给她递匕首的侍卫,上前来替她合上了眼睛,拔出了匕首。把她跟其他人堆在了一起。 孟辛坐在女儿榻前,打量着她苍白瘦削的脸颊。 他在心里对着女儿多了许多的话。 “昭儿,你瘦了。到了那边多吃点。别苦着自己。有什么需要的。托梦给爹,爹给你烧过去。” “昭儿,爹好舍不得你。爹爹给你喝了解药。你为何还是没能挺过?不是说好了吗?” “是爹爹不好。那次中秋就不应该带你进宫看灯参加宴会。如果不是那样,你是不是就不会喜欢皇上,闹着要进宫。” “昭儿,你喜欢的是这个世界最不能喜欢的人。帝王都是没有心的啊。你知不知道?偏偏你还傻傻地以为他爱你。我的傻昭儿。” “听说你怀孕的时候,我跟你娘还特别高兴。还等着抱小外孙呢。” 孟辛在心里说了许许多多,把过去没有来得及对女儿说的话全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说着说着,便不能自已地痛哭出声。 哭完了就枯坐在那里,就像等待着儿女回家的空巢老人。 可那个活泼可爱爱撒娇的女儿再也不会回来。 “昌平侯,该走了。再不走,宫门就要下钥了。”小印子在一旁恭敬地提醒道。 “公公,本侯想带个东西留给昭儿她娘留个念想。” “侯爷您请便。”小印子客客气气地说道。 孟辛便从梳妆台的匣子里,取了女儿的一个发钗,抄的一卷佛经,用身上带着的帕子包了。 经过墙上挂着的送子观音图时,孟辛惊讶地发现,这幅画竟然是皇上亲笔画的,盖的章是皇上的闲章,笔触细腻流畅,一丝不苟。 他仔细地看了下日期,这让他心中多少感到些安慰。皇上还是把昭儿放在心上的。也不枉费昭儿对他的痴心一片。 他是个男人,他明白皇上不可能只爱一个人。也明白皇上心里真正爱着的是宁贵妃。但若对昭儿也有一份爱,就算不多,昭儿也就算是得偿所愿。 “麻烦公告领路。”孟辛眨了眨眼睛,恢复了平日里稳重的样子。 院子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寂静无声。只有一排侍卫在门口警戒。 孟辛跟着小印子往外走,恋恋不舍地往女儿的方向看,却看见一团团明亮的火光。 连忙问道,“公公,长春宫是不是着火了?” 小印子摇头,“皇上怕娘娘在那边孤单,没人照顾,就把平日伺候的都跟着送下去了。” “这样啊。”孟辛叹了口气。 昭儿宫里的那些东西,终究都会被当垃圾清理掉。那宫以后不可能不住人。如果能让他把昭儿的东西都带回家该多好啊。 孟辛留恋地回头看了一眼,落下了两滴泪。 * 李北辰回到梧桐阁后,进去之前,任由梁小宝拍拍打打,念念有词。这都是钦天监告诉梁小宝的,说是可以帮助散去外面的污秽和煞气,减少对贵妃娘娘腹中胎儿的影响。 先在旁的屋子里命宫女焚了香,由梁小宝伺候着沐浴更衣,念了好多回《清净咒》,他觉得把自己洗干净了,才回的屋。 进屋时,李北辰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本以为这么晚,江月白肯定已经睡下,却见她在看书。 “在等我?” “嗯。” 江月白放下手中的书卷,打量着李北辰,“德妃她怎么样了?” “走了。”李北辰疲倦地说道。 江月白迟疑地问了声,“痛苦吗?” “嗯。”李北辰感觉眼睛又有些发潮。 “昌平侯一起去了?” “去了。” 李北辰此时已经穿着晚上睡觉的衣服。他直接躺在了榻上。 江月白忽而把他圈在怀里,让他的脑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抱抱。你一定很难过。” 李北辰把脸贴在柔软的地方,抱着江月白。江月白的肚子此时已经很大,顶在他的肚皮上。 他今晚明明很悲伤,却始终没有流下一滴眼泪来,只是眼睛时而潮潮的。 江月白也是一样,听到德妃的事情,她心里很难过。她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懿姐姐也这么凄惨痛苦离开的样子。 第715章 江月白半夜突然醒来,眼角挂着泪痕。 她梦到了懿姐姐,告诉她,自己先走了。让她一定要保重,替她好好活着。 一向不迷信的她,回想了一遍自八月十二封妃大典当天还有后来发生的事情。 烈妃、贞嫔,如今的德妃…… 都是小产后,突然发生了血崩,然后很快就没了性命。 懿姐姐她也是小产。 想到这里,她静悄悄地起了床,走到门外,问守在外面的丽春和梁小宝。 “小宝。”江月白垂下眸子,压低声音轻唤了一声。 梁小宝紧张地向屋里望了一眼,恭敬而紧张地说道,“娘娘,您怀着皇嗣,一定要保重身体。” 江月白呢喃道,“我想着懿姐姐的病就睡不着。不知道她咋样了。” 梁小宝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见娘娘脸上滚落的泪珠,索性横下心说道,“懿贵妃娘娘她一切都好。她也盼着娘娘您好。” 丽春默默地给江月白递上绢帕,柔声劝道,“娘娘,奴婢扶您进去歇着吧。这会儿才一更呢。” 江月白瞬间明白了真相,她的眼泪一颗颗地滚下来,几乎有些站不住,幸好有丽春扶住了她。 她低头看着隆起的腹部,喃喃地说道,“你要好好的啊。我都知道了。” 抬头对梁小宝说,“小宝,本宫突然有点饿了。你去给我端些热牛乳来喝。” “好嘞。奴才这就去。”梁小宝挤到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他眼里闪着泪花,笑着说道。 “皎皎?” 江月白扭头一看,李北辰已经风急火燎地跑了出来。 见江月白一脸的眼泪,他用责备的眼神看向丽春,“这是怎么了?” 江月白努力笑着,“就是肚子有点饿了。起来喝点热牛乳。皇上要不要也喝点。” 既然你们都为了我好,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装作不知道。 “好啊。”李北辰心疼地望着她,替她用绢帕擦掉脸上的泪痕,“都把朕的贵妃饿哭了。你以后半夜饿了想吃什么,就叫醒朕。朕去喊小厨房做。” 这话瞬间把丽春给吓坏了,立马跪下,“都是奴婢的错。” “你是贵妃的近身宫女,以后夜里就在屋里面伺候吧。” “谢皇上。” 原本晚上屋里都会有人。这几天两人睡眠浅,所以李北辰特意没有让他们在屋里呆着。 第二天,梁小宝私下跟李北辰汇报了娘娘昨晚半夜出来后说的话。 汇报完后,梁小宝禁不住叹息了一声。娘娘真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明明心里那么痛,还要考虑皇上的感受。 李北辰猜测,江月白已经知道了懿贵妃的事儿,只是为了不让他为难,所以装作不知道。所以他决定也就不主动提懿贵妃的事儿,装作不知道她知道。 江月白当然看出来李北辰在装作不知道她知道。他们心照不宣地不提那个人。 齐婉仪来侍疾的这天,带来了巴特尔。说小世子听说皇上生病了。一直朝着要来探望。前一次也就罢了。这次干脆耍赖不吃饭不上学。只好把他带过来。 才不过一个月不见,巴特尔就又往上窜了窜,长得真是快。 巴特尔见到李北辰就眼泪汪汪,一把扑到榻前,苦巴巴地问道,“父皇,您还好吗?儿臣好担心父皇。” 说完眼泪就哗哗地往下掉。 而后又端端正正地在榻前跪好,“父皇,儿臣给您请安。儿臣知道错了,不该威胁母妃不吃饭不上学。请父皇责罚。” 巴特尔有时喊李北辰皇上,有时候喊父皇。这一声声的父皇,把李北辰的心都喊化了。 李北辰跟巴特尔聊得很开心。给巴特尔拿了很多好吃的。又赏赐了书和笔墨纸砚不少好东西。 巴特尔很活跃,李北辰问什么,他不仅能答上来,还能引申开去,两人有更多的话可以聊。 齐婉仪在一旁一直抹眼泪。 江月白忙替皇上问道:“齐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巴特尔自他懿母妃走了后,就很少说话,郁郁寡欢。难得今天这么高兴。” 李北辰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立马看向江月白。 齐婉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捂着嘴,一脸惶恐地跪在地上,“求皇上恕罪。臣妾真的不是有意的。” 巴特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变得十分阴郁低落,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他跪在地上懂事地说道:“求父皇饶了齐母妃。齐母妃她是无心的。” 李北辰怅然地望着巴特尔,“朕知道,朕不会怪她。你要孝敬尊重你齐母妃。她对你很好的。” “父皇您请放心,您的教导儿臣谨记在心。父皇您多休息。儿臣先行告退。” 巴特尔的得体,对于他这样一个刚刚过完六岁生日的孩子来说,相当早熟。 李北辰微笑着说道,“好。你们俩先退下吧。” 巴特尔站起来后,牵着齐婉仪的手却没有马上就走。 他望向李北辰,眼里擎满了泪水。 “巴特尔?”李北辰笑着问道。 “父皇,您可以抱抱我吗?”巴特尔说完,泪水便从脸上滑落。 李北辰点头,对他笑着招招手,“你过来。” 巴特尔飞奔着扑进了李北辰的怀里,埋着头嚎啕大哭,“父皇,儿臣好难过。” 李北辰在巴特尔的背上拍了拍,温声说道,“朕知道。” “夫子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巴特尔抽泣着说,“可是儿臣就是忍不住。” 李北辰安慰道:“没事。你还小呢。再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真正伤心的时候,男儿也会哭的。只是哭过了,就要坚强起来,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且下次再哭,要躲起来偷偷地哭。不要让旁人看到我们的脆弱。” 他心想,若是先帝会很嫌弃地骂道,“哭什么哭。还是个男人嘛。” 可人太难过的时候就是会哭啊。不是谁都是先帝那样绝不流泪的钢铁直男。 “父皇也会哭吗?”巴特尔仰起头好奇地问道。 李北辰下意识地看向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江月白: “你跟母妃先回去吧。这个问题,以后再告诉你答案。” “好。”巴特尔高兴地说道。这个时候他才露出天真孩子气的一面。 齐婉仪抹着眼泪牵着巴特尔的手离开了梧桐阁。 李北辰迫不及待地凑到江月白跟前,拉着她的手内疚地说道,“对不起,皎皎。” 江月白摇头,泪水噗噗地往下掉,却还勉强地笑着,“我知道,一定是姐姐要求你这么做的。她总是这样,宁可委屈自己,也不让我难过。” 李北辰却笑了,“最懂静儿的人是你。不枉费她跟你知己一场。皎皎,她有封信让我转交给你。临终还有句话,让我带给你。” 江月白抬眸望向李北辰,“姐姐她说了什么。” 李北辰握紧了江月白的手,“静儿说,你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希望下辈子还能跟你做朋友。” 江月白听完泣不成声。 李北辰紧紧地搂着江月白,亲吻着她的头发,“静儿她走得很安详。她是笑着走的。她还说要我立我们的儿子为太子。朕答应了她。静儿待你就跟你待她一样。朕都很羡慕你们这样的友谊。” 回想起静儿离世的情景,李北辰就感到心底发疼。 江月白沉默了片刻后问道,“懿姐姐是哪天走的?” 李北辰眼睛里没有泪水,但鼻子里开始冒泡:“八月十二。封妃大典那天。” 他松开江月白,擤了把鼻涕。 江月白感觉五雷轰顶,惊慌失措地说道,“所以姐姐那天中午不舒服回去后就,就……” 李北辰点点头,靠着江月白的头顶,“是。静儿她为了参加封妃大典,前一天服了很多补气的药,她专程为你而去。所以,皎皎,你一定要好好地替她活着。她临终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江月白喃喃地唤道,“姐姐。” 李北辰阖上眼,“皎皎,如今知道了静儿的事情,你答应朕,不可以太难过。为孩子们保重自己好吗?” “好。我答应过懿姐姐的。”江月白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要照顾好自己,平安地生下孩子。” 她们两人畅想过无数次双双生下孩子后的幸福生活,尤其是老年出宫后相依为命的逍遥日子。 姐姐,从今往后,我会带着你的那份爱好好地活下去。 李北辰松了口气。 他本担心江月白会跟之前得知锦绣和父亲去世时那般痛不欲生。如今看来,还好,还没有那么悲怆到会伤及身体。 江月白迟疑后问道,“皇上,要不要让齐婉仪和谢贵人也试一试。” 第717章 气氛忽而凝重起来。 李北辰看了江月白一会儿,笑了起来,“朕是天子。朕的规矩就是规矩。” 话说到了这种地步,江月白便接了红木匣子,乖巧地应了声“好”。 他趁机亲了江月白的额头一下,笑道,“他们哪知道,真相是去父留子。我得靠贵妃垂怜才能活下去的病娇美男。没有贵妃,我一天都活不下去。” 江月白被李北辰逗笑,脸色通红,嗤笑了一声,“还病娇美男。” “是不够病娇还是不够美男?”李北辰捏了捏她的下巴,把她的手攥在手心。 前面二十年,他绝对想不到向来循规蹈矩的自己还有这么油嘴滑舌的一面。真是离了个大谱。 江月白耳根子烫得都要烧起来,无语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惊讶发现李北辰的手开始有了一点温度,“你的手?” 李北辰开心地捧着江月白的手,感觉她脸颊上的红晕还挺好看的。 “是没那么冷了。以后晚上可以抱着你睡觉,不用怕冰到你。你咋还脸红了呢?” 江月白任李北辰搓玩着她的手,没理他,忽然之间想到了个好主意。 “不如你把愉才人跟慕容选侍接到梧桐居来住。这样她们后面出事,就完全跟我没关系。反正天气越来越冷,估计她们也快了。理由也很好找,就说你关心皇嗣安危,想要保护她们的安全。” 李北辰侧脸看向江月白。 此时正是傍晚,一片霞光。不一会儿群臣就要过来议事。 她精致柔和的五官在霞光映照下,有一种动人心魄之美。 李北辰心跳如雷,爱意涌动,“你哪里都不用去,就住在梧桐阁。放心,我会帮你处理好这件事。” 两人视线交错,定定地注视对方,又瞬间别过视线。 李北辰瞬间也红了脸,心里只有一个感受,“完了,我爱上她了。” 可自己不是早就爱上她了吗。 两人交错在一起的手,镀上了一层金红色。他禁不住捧起来,放在唇边亲吻了吻,“皎皎,爱你。” 如今天黑得早,政务院的臣子们过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用完晚膳后,在皇上面前汇报工作,再也没有肚子饿精神不好的借口。 皇上依然让宁贵妃坐在边上做记录,不时地将他从梦中叫醒,跟以前一模一样。仿佛从未收到那些弹劾贵妃的折子。 今天跟以前最大的不同,便是李北辰宣布第二天上早朝,让他们现在就回去通知。 听到这条消息,他们已经很震惊。这意味着今晚别睡了。明天皇上会要求他们详细地汇报这一个月的工作情况,汇报各种进度、成绩和不足,提出改进措施。 接着,李北辰就说他想立谢知礼为继后,让行政院的人琢磨下明天的提法,给他做点渲染烘托。 贵妃就在现场,皇上竟然说想立谢妃为新后。众人皆震惊万分,满头大汗。 所以此前传闻,皇帝已经钦定贵妃为继后的消息是假的? 皇上就不怕大肚子的贵妃听到这话情绪激动出现什么闪失? 他们悄悄用余光打量着一旁记录的宁贵妃,见她神色淡淡,好像没什么反应。既没有特别震惊,也没有特别失望。 江月白说不震惊是假。但她上辈子是做人事的。见多了这种上级一直看起来要提拔某个人,最终提拔另一个人的情况。 这样的情况往往说明被提拔的那个人,要么有非常硬的后台,要么有过人的人际手段。 如果没有把握辞职后找到更好的工作,最好坦然接受对方的“过人之处”,多维度提升自我。 鱼死网破,往往两败俱伤,对自己离职后找工作也不利。很多公司离职后,还要看以前单位的推荐信。考公还要以前单位的意见和民主测评。与人方便,也是于己方便。就算要辞职,也给双方留点余地和空间。 最佳的解决办法装傻,装作看不出来里面的“不公平”,一如既往地做好自己的工作,时常感激领导的“栽培”,提高业务能力,继续向领导表达自己“想要进步”的意愿。 遇到挑拨离间的同事,就夸自己的领导,夸被提拔的人,装傻装无知。 是金子总会发光,实力够强,自己可以成为自己的后台。不要自欺欺人,情商不高的,情商课一定要多补多反思。要辞职千万不要一时冲动辞职。一定要找好下家再提辞职。 李北辰对江月白的处之泰然很满意。 众臣离开之后,李北辰陪着江月白吃宵夜。江月白如今少食多餐。李北辰因为还不能进食只能喝药,纯属围观吃播。 李北辰就跟进行核酸检测一样,每天都用装着绣花针的鸡蛋在身上滚。鸡蛋白的状态表明,他身体里的蛊毒已经被彻底清除。体温有所回升,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冷彻骨,但还是偏凉。 袁大人说这是蛊毒在体内存留时间过长,蛊虫进入过经络,伤了元气。但此时身体虚弱,不能大补,只能慢慢调理,固本培元。 初秋的夜风吹来,一缕发丝拂过江月白低垂的眼帘,她面容沉静而柔和。 李北辰安静地看着她,嘴角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原本他有话要说的,有问题要问的。结果什么都没说。任月色照在两人身上。 眼前是他心心念念盼了十四年的人。 在江月白进宫前,他就见过她的画像。他无数次地抚摸过她的眉眼,她向上勾起的薄唇。据画师说,每次见到她时,她都是这样淡淡地笑着。 他伸手撩起江月白耳边掉落的那缕碎发,别在她的耳后,站起身来,温声说道,“朕去给你弹一首《凤求凰》”。 指尖的微凉从她的脸颊掠过,竟感觉一阵滚烫。 江月白垂了眸子应了声“好”,接下来却是娇娇的一句,“臣妾饿了。想先吃点金玉羹,皇上不会介意吧?” 李北辰禁不住笑了下,“当然不会。等你吃完了,朕再弹。”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立后的事情。 这个时候就算再好奇,再恼恨,也不要去问领导为何要那么说。这还不是最终结果,只是一个说法而已。如果局势已定,更没有必要质问领导了,让领导重用的功夫在平时。 《凤求凰》的琴声响起,舒缓沉郁。这首曲子传说是司马相如为卓文君所作,故而深情款款。 一曲弹毕。两人心头皆有思绪涌动。却都垂下了眸子。 江月白忽而说道,“或许你我皆是棋子,作者都不是执棋人。很多时候写着写着或许就脱离了作者最初的想法。” 李北辰笑了,“那你觉得执棋人是谁?” 江月白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某种冥冥之中的力量。又或许有很多执棋人。他们以凡人为子,被称为‘神’。” 李北辰,“既身为棋子,便做我们该做的。又或许我们也是执棋人,真正的命运始终把握在自己手中。其他人包括作者都不过是观棋者而已。” 他手下轻轻一划拨,古琴便发出一串浑厚的音符。 江月白清澈地一笑,“所以皇上的意思是,执棋人其实也是棋子。棋子也是执棋人。” 假若不是后妃与皇帝不对等的关系,他们真可以做知音。能跟自己在这个层面聊天的,前世到今世,她都想不出能有几个来。 李北辰笑了笑,叹了口气,“我只是猜测。反正我不想屈从于命运的安排。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有这个位置的责任。尽人事,听天命吧。” 江月白扶着肚子站起身,望着他笑着说,“换我来弹,如何?” 这一笑,风光霁月,李北辰有点恍然,随即应道,“好。” 江月白凸出的腹部挡在前方有些不便,依然弹得如行云流水,让人沉醉。 李北辰注视着江月白低着头专注弹琴的样子,眸光异常温柔。 他心中暗叹,时光若一直如此,该有多好。